《红楼御猫》 第一章 家父贾恩侯 大夏京城,临近中秋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小小的贾琮已经穿上一身劲装,穿过东跨院大门,把东跨院正房的门拍的啪啪作响。 “爹,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床……” 啪啪啪…… “小兔崽子,扰人清梦,看老子今天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嘎吱一声,早就穿好衣服的贾赦一把拉开房门,拎起贾琮的衣领就将其提了起来,横放在腿上就往屁股上假装用力拍打了两下。 这样的游戏父子俩已经进行了整整三年多,算是一种特殊的彩衣娱亲的方式了。 等玩够了的贾赦,拎着贾琮来到东跨院旁边园子里的一处练武场上,随后便开始了今日的武学功课。 虽说贾琮自小就药浴不断,打熬身体,可贾赦依旧是遵循着当年贾代善给他制定的练武规矩,暂时只授基础,绝不揠苗助长。 “爹,明明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窝在家里当马棚将军?” “不许再问!今日马步加两刻钟! 这个问题贾琮已经问过好多次了,自他三岁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得知自己重生在这个似是而非的红楼世界后,第一反应就是想着逃离。 红楼贾家,一个注定了嫡支抄家流放的家族,他一個小小的庶子能怎么办?什么十二钗,什么木石情缘,哪有抄家流放这等大恐怖让贾琮绝望。 前世浑浑噩噩过了十九年,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就过于激动来到了一片朦胧之中。一觉三年,终于在一场大病过后,贾琮两世的记忆彻底融合了,他立刻就从彷徨无措、劫后余生、暗暗欣喜变成了惊惧、焦虑、浑身发凉。 封建王朝,一介稚童,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如何能在短短十余年间改变抄家流放的命运。 好在贾琮的心够大,性格也够倔强。短短一个晚上,他便在脑海里制定出了第一个五年计划。 那就是改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自己今生的便宜老爹,荣国府名义上的当家人,贾赦贾恩侯。 要说贾琮的性子倔强是一点都没说错,自想清楚之后,他便每日去贾赦房里磕头请安,别人叫他大老爷,他就是一口一个爹,要多亲切有多亲切,要多孺慕有多孺慕。 刚开始贾赦几乎是无视这个庶子的,毕竟赦老爷再不济也是国公嫡长子,太上皇赐字恩侯的人,正妻死了娶继室,莺莺燕燕一大堆,说不定哪天又会给他上下几个庶子来。 可他也架不住时时刻刻有个小尾巴跟着呀,这俗话说亲近亲近,离的近了自然也就亲了。 某日荣国府设宴请客,喝的有些多的贾赦来到小花园处醒醒酒,却见往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正躲在假山后舔舐着伤口。 一问之下,原来是王子腾之侄言语中嘲讽贾赦是个马棚将军,贾琮不忿之下,掏出玩具弹弓与其打了起来。 四岁多的贾琮怎么可能打得过已经十二三的王仁,结果可想而知。要不是王仁自知理亏,贾琮又是贾赦之子,以他的暴虐阴狠性子,说不定贾琮最差也得断胳膊短腿的。 等贾赦弄清了事情的经过后,他没有去找王子腾理论,也没找王仁的麻烦,而是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抱起还在舔舐伤口的贾琮回了东跨院。 从此,贾琮便隔一段日子问上一次:“爹,明明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窝在家里当马棚将军?” 而贾赦从来不跟贾琮解释这个问题,只是不断的把存起来的金银拿出去换成各种打熬身体所用的药材,尽数用在了贾琮的身上。 一晃五年过去了,八岁的贾琮比同龄的小孩更加强壮,眼睛里永远闪耀着自信的光芒。 哪怕从未蒙面的姑姑贾敏依旧病逝扬州,姑父林如海如命运早定一般,将花仙子林黛玉送来了荣国府,贾琮仍然心怀自信,他肯定可以改变命运,因为他已经改变了贾赦贾恩侯。 荣国府的规矩很多,可这些规矩却可笑的加在了荣国府大大小小的主子身上。 贾琮在结束晨练后,简单的洗漱一下,紧跟在贾赦的身后前往荣禧堂给祖母请安。 名义上贾赦是荣国府的承爵之人,但实际上整个荣国府,甚至是整个宁荣两府,皆掌握在荣禧堂老太太的手里。 按照常人的想法,既然贾母掌权,贾琮最先应该抱的大腿应该是贾母的,可贾琮知道,只要破石头贾宝玉在,他就是做的再孝顺再出色,也不可能入得了贾母的眼。 啪! 贾赦一巴掌拍在正往荣禧堂西侧的抱厦眺望的贾琮后脑勺上,轻声提醒道:“规矩些,等一会请安结束你再去找你姐姐玩。” “爹,再打就真傻了!” 这时鸳鸯已经看到了父子二人,连忙往里面禀报:“老太太,大老爷和琮三爷来了!” 正当父子二人要进去时,贾政竟从里面迎了出来,他未理会给他请安的贾琮,而是面露喜色的跟贾赦说道:“大哥,方才宫里的夏公公来了,今秋的铁网山围猎,伴驾名单中有咱们家……” 荣禧堂内的气氛不似往日那么轻松,虽然以前贾赦也经常和贾母吵、和贾政吵,可从未见过他会如此的坚决。 “我说了,这一次我亲自去,我要带三儿见见世面!” 贾母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怒斥贾赦烂泥扶不上墙,什么宝玉如能在御前露脸,定能获得二圣喜爱云云。 贾政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和反对,没想到自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事,竟然被自己的废物长兄卡在了将军印上。 贾琮躲在贾赦身后,抱着贾赦的大腿看着不像母子的三人,他没想到自己的便宜老爹今日会这么勇敢而坚持,甚至说出了要么分家,要么把将军印还给他。 一等将军,这是贾赦在贾代善病逝后承袭的爵位。爵同正一品武官,可参加五军都督府会议,可在大朝时站在武将队列中除了超品公侯伯之外的最前列。 不过贾赦自新皇登基后除了正旦大朝外,无诏从不踏进紫禁城一步。这将军印也被贾母以贾赦荒唐不知理事为由,死死把控在自己手中。 可今日,贾赦为了铁网山围猎的名额,不惜以分家为威胁,逼迫贾母交回将军印。因为只有拿着将军印,他才能带着儿子去礼部报备参加此次皇家围猎。 第二章 铁网山打虎 分家,分家! 贾母慌了,贾政也慌了。因为分了家,二房就得搬出去,搬出去的二房还能借着荣国府的势逍遥吗? “混账东西,老婆子还没死呢,难道你要背着大不孝的罪名流放九边吗?” 世人遵循着礼制,父母在而不分家,像贾赦这种情况,弄不好礼部会直接送他一顶大不孝的帽子。 《大夏律》,大不孝者,重则斩首,轻则流放。 贾琮偷偷摇了摇贾赦的手臂,想要劝上一劝,他害怕贾母一气之下,真把贾赦告到顺天府去。 好在贾母这人最好颜面,家丑不可外扬,而且今日的贾赦变化之大,让她有些心惊。 虽说参加皇家围猎有可能给贾宝玉带来巨大的好处,可相比这些,保持荣国府的现状才是最重要的。 在贾赦的坚持与威胁下,他终于拿回了一等将军金印,哪怕只是暂时的。 父子二人在贾母的怒斥声中离开了荣禧堂正堂,贾赦摸了摸熟悉而又陌生的将军印后,跟贾琮说道:“去找你姐姐玩吧,为父出去一趟。” …… 二姐姐迎春,是贾琮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贾琮记忆刚融合那会,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前世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而是迎春抹着眼泪给病重的自己喂着白米粥。 那碗普普通通的白米粥混着迎春的眼泪灌进了贾琮的肚子里,同时也让他彻底的接受了重生的现实。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守了自己一日一夜的姐姐,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改变既定的命运。 迎春的待遇随着贾琮的待遇水涨船高,虽然还在小抱厦住着,可屋子里的陈设、身上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都是贾赦掏的钱。 贾赦对于庶女可以说从不关心,但贾琮却用稚嫩的语言驳斥了他想法:“一个好汉三个帮,我姐姐将来若是嫁得好,说不定还能帮上我呢,难道爹爹打算将来让儿子一個人去拼命吗?” “姐姐在做什么?” 迎春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弟弟贾琮,正趴在桌子边上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披风。 她柔声说道:“这寒秋即至,你林姐姐身子骨弱,我想绣个披风给她御寒。” “爱哭鬼有老太太宠着,什么东西没有?老太太前些日子才给了她一件白狐毛制成的披风,姐姐何必费这神?” 若说整个贾家,贾琮与林黛玉算是天生的冤家,见面就吵,贾琮叫黛玉爱哭鬼,黛玉叫贾琮讨厌鬼。不过他们两人的关系其实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对方留着。 贾琮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儿女私情的原因,毕竟黛玉现在不过九岁多点,他自己更是小娃娃一个。更多的是一种怜爱,这个苦命的女孩,他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迎春弹了弹贾琮的脑门,笑着说道:“让林妹妹听见,又要和你吵上一架了。你们俩啊,还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我已经听到了,讨厌鬼就是讨厌鬼,竟然敢偷偷说我坏话。二姐姐,今日你可不能护着他,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立秋刚过,向来体弱的黛玉就病倒了。今日刚刚有了点精神,想来迎春这串个门,一进来就听到贾琮叫她爱哭鬼。 冤家相聚,这要是不吵一架都对不起好不容易来的精神。贾琮嗖的一下就往院子里跑去,黛玉想都没想,提着裙摆就追了上去,同时还指挥几个丫鬟在院子里围追堵截,最后终于轻轻扭着贾琮的耳朵出了一口气。 在签订了数条不平等条约之后,贾琮才“逃离”了小抱厦,等目送他离开的迎春与黛玉再也看不到贾琮的身影后,黛玉突然叹气道:“其实琮三弟一直在让着我。” 迎春笑了笑说:“我知道啊!” …… 时间一晃就是三日,八月初一,圣驾出京,一年一度的皇家围猎终于拉开了帷幕。 铁网山上四处都是嗷嗷叫的少年在追逐着猎物,那些飞驰而过的身影让贾琮很是羡慕。 “大宝啊,跑起来,咱们也去猎只老虎回来!” “啊……嗯……啊……嗯!” “那伱倒是跑起来啊!” 贾琮无奈的拍了拍身下慢悠悠散步的驴子,对方甩了甩脑袋叫了两声,依旧不紧不慢的踱步前行。 人烟散尽,前方的密林外只剩下一人一驴慢慢靠近,贾琮抄起弓箭,费尽力气才拉了个半圆。 “算了,还是用弹弓更加合适!” 他自语一声,将弓箭重新放回马鞍边,从怀中掏出一把弹弓来,硬木与牛筋制成的弹弓,配上特质的石弹,百发百中弹无虚发,比长弓好用多了。 方才被大量勋贵子弟惊走的动物们早就没了踪影,贾琮连只麻雀都没看到,只好选择了一处僻静之处慢慢往里走着。 八岁的贾琮胆子不小,因为他知道自家老爹早就安排了家里的亲卫在不远处跟着,要不然他也不会赶走那个烦人的小厮,前往有猛虎出没的密林中去。 打虎只是说说而已,他的目的是猎上几只貂或者狐狸,给二姐姐迎春制作冬衣罢了。总不能爱哭鬼林黛玉有的,二姐姐没有吧。 当然,要是有多余的,就再送爱哭鬼一份吧,琮三爷大方着呢! 铁网山是皇家猎场,密林广布而且不允许猎人农户进入,里面的野生动物极多。 往内前行大概有三四里路程,贾琮就已经看到了一只白狐拖着长尾巴飞驰在草木之间。 “哪里走!” 嗖! 一颗石弹飞过,啪的一声打在了白狐的脑袋上,白狐瞬间毙命。百发百中弹弓术可是贾琮最拿手的技艺,别问怎么做到的,唯手熟尔! 贾琮下了战驴,轻声哼着曲儿来到白狐毙命的地方,捡起白狐刚想离开,便听到草木丛外传来阵阵打斗声。 拨开草丛,不远处有十几黑衣人正在围攻山崖处的红袍男子,贾琮认出了这位中年男子,当今大夏皇帝刘恒。 圣驾出京,贾赦作为一等将军,荣国府在伴驾队伍的位置还是挺靠前的,贾琮曾远远看到过二圣的天颜。 此时大太监夏守忠正死命护在刘恒跟前,左肩上中了一支箭都没能让他后退。四名龙禁卫不到三十息时间就死了一个重伤一个,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奴婢拖住他们,陛下快走!” 第三章 功高莫过救驾 夏守忠举起手中的长剑就冲了上去,想着拼死一搏给刘恒争取逃命的时间。可惜这群黑衣人是有备而来,方才更是用一只猛虎勾引刘恒脱离了大部队来到这个绝地。 夏守忠本就不善刀剑,眼看对方长刀距离面门只有一掌距离,啪的一声,对方的手竟然一松,长刀落地,自己的剑则是狠狠扎进了对方的胸膛。 荣宁两府再不济也是自己今世之家,这几年贾琮努力的想要改变家族的衰落,可面对惶惶大势,幼童期的自己能改变的只有老爹贾赦。 想要改变宁荣两府的结局,要么造反成功,要么依靠皇帝建功立业,使得皇家离不开贾家的支持。 第一个办法在贾琮摸清大夏的历史和当今的王朝实力后默默的从心中抹去。 开国不到百年,大夏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这个时候造反,不说朝廷的兵马能横推一切威胁,就是历经战乱的老百姓都不会答应。 那么就只能想办法让老爹贾赦获得皇帝的重用,使得荣国府再如祖父贾代善在时那样,成为大夏武勋之首。 不过先太子一案之后,贾赦自暴自弃加上新帝的不信任,这条路贾琮至今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此时此地的这群黑衣刺客倒是给了贾琮一個机会,功高莫过救驾,只要贾琮想办法救下刘恒,以刘恒的性格绝对会对荣国府产生亲近之感。 啪啪啪…… 石弹弹无虚发,弹弹不离黑衣人持刀之手,骤然吃痛之下,有六七人的刀剑掉落在地上。 仅剩的两名龙禁卫趁机斩杀三人,贾琮再次装弹射击,这次瞄准了其中似乎是领头之人的眼睛,因为此人已经看向了自己所藏身的地方。 啪的一声,对方捂住了眼睛怒吼:“在那里!” “槽糕!” 贾琮一看有两名黑衣人冲了过来,连忙打出一枚石弹,也不管有没有打中,转身就跑。 他边跑边大声喊道:“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皇家的禁伐令给贾琮争取了逃命的时间,灌木丛生的密林中,身材矮小的贾琮如鱼得水,远远拉开了与黑衣人的距离。 刚刚回到战驴身旁,他就看到四名极其眼熟的身影从自己身旁飞过。等他跨上战驴来到刚才藏身的地方时,追杀自己的两名黑衣人刚刚倒下。 “三叔、四叔、七叔、九叔,有人刺王杀驾,咱们赶紧去救驾吧!” 贾家的亲卫都是贾代善在世时培养出来的高手,合击之术更是历经过战火的洗礼。 在贾琮的请求下,贾三等人持刀就冲了出去,杀向了正在围攻刘恒的黑衣人。 加上两名龙禁卫,六比十三,硬是清出了一圈安全地带。不过一名躲在暗处的黑衣刺客还是瞅准了时机,一脚踹飞了夏守忠,持刀冲到了刘恒跟前。 “去死吧狗皇帝!圣教弟兄的仇,今日就要报……” 噗! 话音未落,这个黑衣人就吐血横飞,狠狠砸落山崖之下。 “得儿啊呃!” 刘恒只听见一声刺耳的驴叫,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驴脸,正兴奋的吐着唾沫啊啊叫着,方才踹飞黑衣刺客的后蹄都还没有收回。 “干得好大宝,今晚给你加餐!” 贾琮一拍战驴脑袋,飞身下驴半跪行礼:“荣国府贾琮护驾来迟,让陛下受惊,罪该万死!” 刘恒要多吃惊就有多吃惊,刺杀是一惊,被驴救是一惊,面前的小孩让他又是一惊。 还没等刘恒反应过来,贾琮已经起身护在了他的身前,举起弹弓就是一发石弹。 “嘿!又中了!” 贾三一刀就劈死了被石弹打中眼睛的刺客,立刻又迎向了另一人。 刘恒就这么看着贾琮一颗又一颗的石弹飞出,弹无虚发,不是刺客拿刀的手就是眼睛,甚至还有两次打在了对方的下体处,让他不由胯下一凉。 “哈,又中了!可惜没有老虎让我来一发。” 战局很快逆转,同时龙禁卫大部已经赶到了这里。剩下的黑衣刺客眼见不敌,立刻准备远遁。 “追!” 刘恒冷漠的看了一眼跪在地方瑟瑟发抖的龙禁卫指挥同知蔡辉,想要一脚踹死他却忍了下来。 终究是贵妃家的人,能力差是差了点,至少够忠心不是。 他下令龙禁卫追击剩下的四个刺客后,把目光放在了假装准备事了拂衣去的贾琮身上。 “贾琮!” “啊,陛下您叫我?” 贾琮将弹弓别在腰带上,乖巧的来到刘恒跟前,仰头一个笑脸。 刘恒瞬时觉得这个笑脸融化了他心中的寒冰,这么可爱的娃娃,将来肯定是个忠心的臣子。别问忠心跟可爱有什么关系,朕就是个颜值党,谁让贾家人长得好看呢! “你与贾恩侯是什么关系?” “陛下,您说的正是我爹。” 刘恒点了点头,随后打量了一下护卫在贾琮身后的四名荣国府亲卫,挥手说道:“你们回去吧,告诉贾恩侯一声,贾琮救驾有功,朕要回营赏赐,晚膳前朕会让人送他回去。” 贾三等人自是不敢违逆圣命,躬身称诺随后退了下去。 经历过一场刺杀的刘恒似乎对方才的凶险丝毫不放在心上,与旁边骑驴同行的贾琮闲聊着。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敢孤身涉险前来救驾?” “我不小了,今年都八岁了,八岁就是大人了!” 贾琮似乎对自己的年龄怨气极深,哪怕说自己年纪小的是皇帝也连声辩驳:“再说我身为陛下子民,忠君之臣,岂能因为危险而后退?我是要做忠臣良将之人,哪怕今日战死也要保陛下平安,要不然将来别人说起荣国府贾琮是个逃兵,岂不是丢尽了荣国府的脸。” 刘恒看着驴背上的贾琮挺直腰杆拍着胸膛说着自己理解的忠君之道,突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反而心中充满了对朝中某些人的鄙夷。 “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贾琮摸了摸后脑勺,腼腆的笑了笑:“我爹教的,他说荣国府的男儿要学先祖一样,忠于陛下,为陛下效死!” 刘恒想起贾赦那张讨人厌的脸心中就是一阵腻歪,冷哼一声驳斥道:“哼!这话你觉得朕会信吗?他贾恩侯连大朝会都不来,伱跟朕说他会忠于朕?” “难道不是陛下您不让我爹上朝吗?”贾琮假装惊讶,伪装的无懈可击。 “朕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打朕继位之后,你们贾家一个跑去了城外修道,一个缩在家里不出门,朕有机会说这话吗?” 说起此事,刘恒也是怨气丛生。贾家一门两公,属于京城武勋中势力最大的家族,同时也是他原本想要拉拢的。 可惜自他自己继位之后,数次让人传话,但贾家两府一点回应都没有,反而把荣国府贾政的长女送到了龙首宫甄太妃处。 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这是做什么? “可我爹说,是您让人传了话,说我爹不堪重用,让他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吧!要不然您也不会让我二叔掌家,把我爹赶到马棚旁边住着了。京城谁不知道,荣国府的赦大老爷与臭烘烘的马棚为邻,人称马棚将军。” 老爹,你可别怪我说你坏话,能不能让让皇帝陛下产生共情怜悯之心,就看今日这一招了。 第四章 朕与贾赦谁更惨? 与马棚为邻,人称马棚将军,不受其母待见,堂堂国公嫡长子,屈居侧院,诸事做不了主…… 那可是贾赦贾恩侯啊,先荣国公贾代善曾经抱着在宫中四处炫耀的宝贝儿子,如今竟然过的如此凄惨。 刘恒不由想起了自己,自己与贾赦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当今大夏皇帝刘恒,太上皇刘济第四子。敬懿太妃杨氏所生,杨氏体弱多病,于刘恒六岁时苍然病逝,上皇将其交由无子的昭仪曹氏抚养。 曹氏好道,性格恬静淡泊,不喜后宫争斗,时上皇在位,皇后早逝,淑妃甄氏宠冠六宫,风头一时无两。 所幸曹氏居于偏殿,精心抚养四皇子刘恒,并无他想。未想三十年后,太子兵谏未果,自刎宫门之前。储位空缺,诸子夺嫡,上皇重病之时,突然一纸诏书将始终默默无闻的皇四子刘恒扶上皇位。 依制,刘恒登基之后奏请上皇,曹氏便一跃成为慈宁宫之主,大夏皇太后。而原本宠冠六宫的淑妃甄氏,只得了个太妃的称号。 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坐在龙椅上的刘恒非但没有丝毫的欢喜,反而极其惶恐不安。 特别是太上皇身体好转之后,他就立马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个提线木偶,甚至比提线木偶都要艰难。 三品以上文武封赐、京营十二卫的兵马调动,就是他的后宫都牢牢地掌握在龙首宫中。 他这个皇帝当的没滋没味,还得时刻提防着几個兄弟的觊觎。特别是甄氏所生的十四皇子刘忭,那才是自己老爹真正的心头肉。 刘恒至今能想起登基那日太上皇召集诸子时说的话:“皇帝性情孤僻多疑,喜怒不定,实不堪为皇位之选。主少国疑,如今唯有你痴长几岁,不得不推尔继位……” 什么叫性格孤僻多疑、喜怒不定?这也怨我? 唯有我痴长几岁?大哥不是你逼死的?二哥三哥是比我大,一个圈禁一个被杀,还不是你非要挑起夺嫡之争的缘故! 什么狗屁皇位,谁愿意坐谁坐。我都出宫开府十年了,逍遥皇子不比提线木偶快活? 刘恒越想越气,面上的表情一会青一会紫,贾琮偷偷瞧了瞧,知道此时当一个不说话的乖宝宝是最好的选择。 哼! 随着刘恒的这声冷哼,秋日的风似乎都夹带着冷意。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贾琮,想起了曾经在东宫见过的贾赦。 那时候的贾赦意气风发、恣意飞扬,就是他这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都羡慕不已。 再对比贾琮刚才所讲与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刘恒不免有些感叹时移世易,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方突然传来的万岁之声,惊醒了想着心事的刘恒。 原来他们已经回到了行辕大门处,伴驾的文武皆已恭候在大门两侧,包括随扈的内阁两位大学士、六部五寺的主副官员、五军都督府的诸位将军、京中贵戚府邸的伴驾人员,纷纷躬身拜下。 “朕有些乏了,诸卿退下吧。” 皇帝这会哪里愿意搭理这群三心二意的官员,摆摆手就带着贾琮往大帐走去。 诸臣正想着赶紧应付完皇帝回到自己的帐中享受秋猎的逍遥,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童稚的喊道:“爹,爹,我陪陛下吃顿饭再回去找你啊……” 毛驴上的贾琮很是兴奋的给自己老爹摇着手臂,完全不顾忌群臣的惊讶与贾赦的无奈。 未等贾赦反应过来,骑在马上的刘恒就将他从毛驴上提溜到身前,往其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呵斥道:“安静点!” 随后刘恒就催动战马缓缓前行,留下满脸惊讶的众臣和忐忑不安的贾赦。 “恭喜啊恩侯兄,看来你家小子今日是得了圣眷啊!” “是极是极,恩侯兄是不是该请我等去翠景楼好好喝上一杯?” 京中勋贵圈子绕来绕去都是熟人,这群围在贾赦周围拱手相贺的人不管人后怎么嘲笑马棚将军,可人前绝对会兄弟相称。 特别是贾赦极其厌恶的都太尉统制县伯府王家的当家人王子腾,这会也混在人群之中,一脸真诚的向贾赦表示恭贺。 为了儿子的将来,贾赦是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勉强应付完这群人后,慢慢走回荣国府的大帐。 他看着堆放在大帐中的火炉和备好的鹿肉,微微叹息:“唉,早知道就顺了老太太的心意,让宝玉来了。三儿要是惹恼了倔老四可怎么办才好?” …… 刘恒一回大帐就喊来了自己的亲信,龙禁卫指挥使曹久功,皇太后的娘家侄儿,刘恒的便宜表兄。 万余禁军的保护之下,堂堂皇帝,在皇家猎场被人刺杀,这其中要是没鬼,谁会信? 在刘恒安排曹久功去调查此事的时候,贾琮好奇的打量着皇帝的大帐。这儿戳一戳,那儿摸一摸,顺手端起果盘,大剌剌盘坐在竹榻上就吃起了点心,丝毫没有拿自己当外人。 嗝! 正说着事的刘恒突然听到一阵打嗝声,顺着曹久功惊讶的目光转身看去,只见贾琮正憋红了脸,拍着自己的胸脯四下找水。 他不禁哑然失笑,停下手头的正事,将面前的茶水递给贾琮。 吨吨吨贾琮一口气将杯中茶水喝完,将噎在喉咙的点心用力咽了下去,咧嘴笑道:“多谢陛下救命之恩,噎死我了。” “你这小子……” 刘恒拍了拍贾琮的小脑袋,跟曹久功说道:“去吧,先去查一查,禁军中肯定有他们的人,此事不要声张,暗中调查即可。” 腾腾腾…… 贾琮快速从竹榻上下来,跑到皇帝面前,仰头说道:“我知道是什么人,是白莲教!” “朕知道是白莲教,朕让他查的是谁把白莲教放进来的……” 刘恒捏了捏贾琮圆嘟嘟的小脸,话说半句后笑出声来:“跟伱这个小孩子说这些有什么用,久功,你下去安排吧。” 曹久功躬身称诺,随后退出了皇帐。 此时帐中只剩刘恒、贾琮以及一个小内侍。刘恒大马横刀的端坐在椅子上,隔着桌案打量着面前的小人儿。 这孩子长得漂亮,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配上炯炯有神闪闪发亮的眼睛,皮肤白皙,化个妆说是个小姑娘都有人信。 贾琏他见过,也是个俊秀之人,就是那双桃花眼不招自己喜欢。像贾琮这样的孩子,刘恒觉得看着就合自己眼缘,亲切! “说说看,今日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第五章 我要给陛下站岗 随着刘恒的询问,贾琮噌的一声就跪在了地方,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陛下,您封我个爵位吧,只要能大过我爹的官就行!” 噗,一旁的小太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恒扶额轻斥:“胡说八道,难道让朕给你封个王侯不成?” 咚咚咚又是三声响头,一张花一样的小脸就露了出来,只见贾琮无比嚣张的说道:“多谢陛下,这下我爹就没办法再揍我了,我比他的官要大,哈哈哈……” 果然是個孩子! 旁边的小太监重新给皇帝沏了一壶茶,刘恒一边品着清茶,一边静静的看着贾琮的表演。 贾琮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身着蟒袍玉带,以往拎着自己衣领打自己屁股的贾赦恭敬的向自己行礼…… 那嚣张的小模样惹的刘恒都不忍直视,见其陷入遐想不能自拔,轻咳两声打断道:“行了,天还没黑,别做白日梦了!” 噶! “君无戏言,您刚刚明明说封我王侯爵位的!” 贾琮满是怨念,他委屈巴巴的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面前的至尊。 刘恒忍住笑给贾琮解释道:“你一介稚童,朕若是封你个王侯朝中还不吵翻了天?等你再长大些,为朕立下大功,朕就把荣国公的爵位敕封予你。” “那是我爹的心愿,再说,我二哥才是荣国府未来的承爵人,我可不想弄出个兄弟……嗯那个洗墙什么的,您要是真想赏我,就赐我一身飞鱼服穿穿,还有雁翎刀,帅!” 贾琮羡慕的往帐外看了看,帐外站着两名身着飞鱼服,手持雁翎刀的龙禁卫,威风凛凛,霸气外露。 刚刚吵着要王侯爵位不过是耍宝卖乖,讨一身官衣护体才是正经。虽说他现在有贾赦护着,可荣国府的烂事太多,只要管家的是老太太和二房,贾琮总是觉得腰杆不够硬,睡着不踏实。 “只是因为飞鱼服穿着好看?”刘恒上下打量了一下贾琮,荣国府贾赦的亲儿子穿着怎么可能普通,锦衣金冠,玉带系身。 配上他的俊秀小模样,谁见了不夸一声小金童。 听到刘恒的问话,贾琮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他直接往地上一坐,双手一摊,模仿着大人的模样:“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我家老太太眼里只有宝二哥,我要是能当个官,也好在老太太面前露露脸,说不定还能得声赞哩。” 这句话半真半假,老太太眼里只有贾宝玉是真,贾琮想用这身飞鱼服去讨老太太的喜欢与称赞当然是假。 他这次伴驾秋猎,估计在老太太眼里是抢走了贾宝玉的机缘。等他真的穿着一身飞鱼服回家出现在荣禧堂,那还不把老太太气晕回去?夸赞?怕是会迎来一顿呵斥与咒骂吧。 说到底,贾琮要这身官衣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争取更大的话语权。他现在还做不到成为一个下棋的人,只能想办法让自己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 贾琮内心中真正的想法刘恒当然不知道,他从贾琮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落寞、一丝悲凉以及刘恒自己主动脑补的他对亲情的渴望。 这孩子比自己还要惨啊! 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了这个好孩子! “小夏子,传旨,贾琮救驾有功,授武德将军、骁骑尉、领正五品龙禁卫千户。赐飞鱼服、雁翎刀一把,金百两……” 武德将军是正五品武散阶,骁骑尉是正五品武勋,至于正五品的龙禁卫千户不过是给贾琮多一个拿俸禄的闲差罢了。 京中在龙禁卫挂职的武勋子弟不少,就像贾琏当初成婚时,就托了关系在龙禁卫挂了闲职。 刘恒原本是打算给贾琮撑撑腰,这才金口玉言赐下五品的散官闲职。可贾琮多机灵啊,立刻打蛇随棍上,扑腾趴在地上就是咚咚咚…… “臣贾琮叩谢陛下隆恩,臣定当像先祖一样,尽忠效死,护陛下平安!” 嗯? 朕需要一个八岁小儿保护? 刘恒都被贾琮这番表现给弄懵了,他正要阻止贾琮继续表忠心,却见贾琮噌的一声就起身,昂首阔步走到帐外,踮起脚拍了拍值守的龙禁卫。 “兄弟,让个地方,我要给陛下站岗!” …… 胡闹归胡闹,贾琮的表现的确暖心。 刘恒将贾琮拎回皇帐,让内侍送来饭菜,君臣二人乐呵呵的吃了一顿午膳。 皇帝饮酒,贾琮喝奶,御膳自有过人之处,贾琮呼噜呼噜一顿猛吃,把皇帝都给看饿了。 贾琮不时插科打诨,将午膳的气氛搞得很是不错,就连这段日子胃口不怎么好的刘恒都多吃了一碗饭。 等贾琮偷偷喝完了半壶酒后,皇帝无奈让人将喝得迷迷糊糊的贾琮送回了荣国府的驻地帐篷。 担忧儿子整整一个多时辰的贾赦见贾琮醉眼朦胧,嘴里还模模糊糊的说什么不许打屁股之类的梦话,不禁给气笑了。 让小厮送来热水之后,贾赦给他擦拭手脸,塞进被窝,自己则是静静的坐在竹榻边上发愣。 皇帐中的事早就有人给他偷偷传来了消息,包括贾琮的表现、皇帝的态度,贾赦是一清二楚。 皇帝的想法他当然猜不透,但儿子今日稍显反常的表现让贾赦眼中发酸。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贾琮求的那身飞鱼服哪里是为了讨老太太喜欢啊,那是为了给他这个当爹长脸。 毕竟自己是忤逆了亲母,以分家威胁亲母与二房拿回这次的伴驾名额。若是白白浪费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回家后少不得被人埋怨。 “爹,渴!” 贾琮模模糊糊的喊了一声,惊醒了差点抹眼泪的贾赦。听到儿子渴了,贾赦连忙应了一声,从旁边的火炉上取下水壶,试了试温度,倒了一杯喂给迷迷糊糊的贾琮喝。 …… 皇帐之中,刘恒听完了面前探子汇报的最新情报,挥手让其退下。 刘恒呵呵一声,嘲讽道:“大伴,看来贾恩侯还是那个贾恩侯,什么昏聩无知、混账不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啧啧,有些人啊,怕是早就忘了当年父皇为何会给贾赦赐字恩侯了!” 包扎好伤口的夏守忠躬身附和:“世上俗人多嫉妒,皇爷如此英明神武,不也被人传成了刻薄寡恩、猜忌多疑吗?贾将军当年少年意气,自然少不了被庸人嫉妒,加上这几年贾家每况日下,荣国夫人又偏疼二房。传的多了,贾将军的纨绔名声就是想摘都摘不了。” “可惜了,贾恩侯的能力可不是王子腾能比的,若是能为朕所用……” 听到皇帝的感慨,夏守忠谏言说道:“奴婢觉得,贾琮不错,皇爷不妨从贾琮身上试一试……” 第六章 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铁网山围猎是要持续好几天的,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之时,一大早晨曦初露,夏守忠就服侍皇帝刘恒从床榻上起来,净手洗脸,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出来。 御驾行辕营地的布局与京城基本一致,皇帐位于营地中央靠北之地,往南左手边乃文臣营帐,右手边便是武将驻扎之地。 远处已经有好动的各家子弟骑着马儿奔驰,隐隐约约有战马的嘶鸣声与儿郎们的欢笑。 刘恒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扬。他跟身侧的夏守忠说道:“传贾琮来,陪朕说说话。” 夏守忠躬身应道:“皇爷,您看那不就是么……” 刘恒顺着夏守忠的视线转身看去,只见皇帐外原本该站着大汉将军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小将军正披甲执锐,靠着皇帐的门柱打着盹。 贾琮天还未亮就起来了,穿上早前特制的明光铠,腰挂长刀就来到了皇帐外挤走了原本值守的大汉将军。 “本官乃是龙禁卫千户,保护陛下就是本官的使命!” 负责圣驾安全的龙禁卫校尉在听到贾琮的理由后,自然不会相信一个八岁的小娃娃比自己的官还要大,只好跑去指挥使曹久功那里汇报。 令这名龙禁卫校尉吃惊的是,贾琮还真是正五品的龙禁卫千户,而最让他崩溃的是,指挥使曹久功在听完汇报后,竟然笑呵呵说让他给贾琮腾地方…… …… 明月虽已西沉,看起来却更圆了。 一轮圆月,仿佛就挂在太和殿的飞檐下,人却已在飞檐上。 人很多,却没有人声。 忽然间,一声龙吟,剑气冲霄。 叶孤城剑已出鞘。剑在月光下看来,仿佛也是苍白的。 苍白的月,苍白的剑,苍白的脸。 叶孤城凝视着剑锋,道:“请。” 他没有去看西门吹雪,连一眼都没有看,竟然没有去看西门吹雪手里的剑,也没有去看西门吹雪的眼睛。 这是剑法的大忌。高手相争,正如大军决战,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所以对方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個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连每一根肌肉的跳动,也都应该观察得仔仔细细,连一点都不能错过。 因为每一点都可能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因素。 叶孤城身经百战,号称无敌,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 这种错误,本来是他绝不会犯的。 西门吹雪目光锐利如剑锋,不但看到了他的手、他的脸,仿佛还看到了他的心。 叶孤城又说了一遍:“请。” 西门吹雪忽然道:“现在不能。” 叶孤城道:“不能?” 西门吹雪道:“不能出手。” 叶孤城道:“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紫禁城!” 只见一道人影从天而落,飞鱼服、雁翎刀,却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大夏铁胆神侯、龙禁卫指挥使贾琮贾三爷! 贾琮稳稳立于太和殿的琉璃瓦上,睥睨的看向针锋相对却又心心相惜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双臂抱在身前,冷哼一声:“夜闯紫禁城,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朝廷鹰犬!西门兄,看来你我今日一战又要延后了,先除了这朝廷鹰犬再说!” “好!” 剑气一纵三千里,太和殿上的琉璃瓦纷纷溅起,飞向不远处的贾琮。 正当贾琮眯起眼睛,右手搭在雁翎刀的刀柄上,准备施展斩天拔刀术时,脑袋一痛。 他抬头一看,目及之处,竟是一张大脸:“呀,陛下何故在此?快快回宫,待臣先抓了刺客先!” 贾琮的反应把刘恒给看乐了,只见贾琮一脸的迷糊模样,嘴角还挂着一串亮晶晶的口水。 “口水擦一擦,然后跟朕讲讲刺客在哪。” “啊?唔……” 贾琮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哪有什么决战紫禁之巅,哪有什么铁胆神侯、龙禁卫指挥使贾三爷,原来是做梦了! 嘿嘿嘿! 想到自己跑来给皇帝站岗,摸鱼做梦竟然给皇帝老爷抓了个正着,贾琮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口水,抬手摸向后脑勺,在头盔上挠了挠,嘿嘿一笑。 “那啥,臣……那个臣刚刚不小心给睡着了!” 刘恒伸手敲了敲贾琮的头盔,邦邦响。 然后拍了拍那身小小的明光铠,笑道:“这身明光铠倒是挺适合你的,有点小将军的模样。” “可不是嘛,今早天还没亮,小贾将军就来了。奴婢当时还以为是天上掉下个小神将,给皇爷当门神来了……” 夏守忠将贾琮天还没亮就跑来皇帐前,非要给刘恒站岗放哨的事说了一遍,逗趣之下,引得刘恒开怀大笑。 值守御前要八岁稚童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刘恒要的就是臣子的忠心!贾琮只有八岁,可能连长刀都舞不动,可他把自己赐下的闲差当正事,天还没亮就跑来当值,哪怕做梦都在想着尽忠职守。 这样的臣子虽然现在是个稚童,可稚童终有长大的一天,朕要的就是这样忠心的臣子! 刘恒越想越觉得贾琮是个好孩子,欣慰的捏了捏他的小圆脸,笑说:“回去休息吧,朕这里无事。” 贾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臣现在是龙禁卫,就该为陛下效死。白拿钱不干事,那是在丢贾家男儿的脸!” “你爹可不这么想……”刘恒双手一背,呵呵一笑。 贾琮被刘恒的话给噎着了,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人家皇帝老爷说的是真事啊,自己表忠心表着表着把自己老爹给坑进去了。 刘恒看到贾琮被自己一句话噎得小脸涨红,哈哈一笑:“行了,朕说着玩的。走,陪朕用早膳!” “臣今早吃过饭来的,不饿。陛下安心用膳,臣替陛下站岗。” 贾琮小胸脯一挺,瞪大的双眼,目视前方,一副认真的小模样,逗得皇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他弯腰拍了拍贾琮的肩膀,乐呵呵说:“那行,小贾将军就替朕值守御前,朕安心去用早膳。” 贾琮啪的小手握拳,抬手横在胸前,用童稚而又有力的声音应道:“陛下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歹人惊扰陛下!” …… 虽说圣驾出京围猎,可国朝的政务并未停滞。 随着太阳升起,伴驾的内阁、都督府、六部五寺等各级官员陆陆续续来到皇帐议事。 凡是来到皇帐的文武百官,都会被站在皇帐外的小贾琮吸引住目光。 这些目光中,夹杂着好奇、好笑也有羡慕。 特别是有几家与荣国府有来往的人还来到贾琮跟前,弯腰捏捏脸或是拍拍肩膀。 贾琮总是一本正经的躲着这些人的手:“大人莫闹,末将正在执勤,哨兵神圣不可侵犯!” 候在皇帐外的群臣不由哈哈大笑,这孩子太可乐了。 好在议事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群臣入了皇帐后,贾琮终于不用再经受他们的魔掌侵犯。 正当贾琮回味早上那个美梦时,皇帐中突然响起清脆的摔杯之声。不知是脑子发懵还是条件反射,贾琮想都没想握紧刀柄就冲了进去。 “护驾!护驾!贼子安敢惊扰圣驾……” 贾琮一边喊着一边闷头就往皇帐里面冲,可惜身上的明光铠有些厚重,皇帐中又铺着地毯。 一个不小心,贾琮左脚踩右脚被自己给绊倒了,不但刀没拔出来,还把自己摔得不轻。 帐中君臣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趴在地上蹬着小短腿的贾琮,好半天后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第七章 朕好难啊! 皇帐中原本的气氛不是很好,因为就在圣驾出京没多久,江南就送来了六百里加急。 扬州巡盐御史府今秋收缴的盐税在运河上被水匪给劫了,而且还极其打脸的将押运税银的漕丁尽数斩杀,扔到运河岸边向朝廷示威。 驻节淮安府的漕运总督裴维生在收到消息后,联合金陵、扬州、淮安、徐州四府想方设法四处查探,整整十余天,连水匪的影子都没找到。 眼看押送税银入京的时间已经临近,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多次派人催促,裴维生知道拖不下去了,只能与林如海一道上奏,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两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数百漕丁尽数被杀,而至今贼人的影子都没摸到,刘恒能不生气吗? 当刘恒恼怒负责监察天下的龙禁卫,这么多天了连半点线索都查不到时,顺手就把手边的茶盏砸向了龙禁卫指挥使曹久功。 曹久功是自己人,刘恒也不可能真砸,茶盏劲直飞向一旁的桌子,就是这声茶盏碎裂的声音引得贾琮冲了进来…… 皇帐中的文武百官还是很感激贾琮的,哪怕面前的天子如今还没有多大的权力,可面对怒火中烧的君王,做臣子的也不好受啊。 看到趴在地上蹬着小短腿的贾琮逗乐了皇帝,众臣一边陪笑的同时,心中也给贾琮暗暗记上一功。 这一下摔得挺狠,特别是额头和压在身下的右手臂被头盔铠甲磕得生疼,加上身上厚重的明光铠,贾琮蹬了半天小短腿都没站起来。 还是曹久功看不过眼了,上前伸手一拎,将贾琮拎起来放在了地上。 “曹嘟嘟,有人要刺杀陛下……” 自早晨曹久功见过贾琮后,他就一直觉得贾琮对他的称呼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麾下将士的确都称呼他为曹都督,可能是贾琮人小,咬字不太清楚的原因。 曹久功将贾琮的头盔提了提,解放了贾琮被头盔压制的双眼。 呃…… 贾琮这才发现自己闹了好大的笑话,而且是当着十余名朝中重臣的面。 “行了,你出去玩吧,朕还忙着呢。” 刘恒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笑,若是别人,估计这会已经因为君前失仪被拖下去杖责了。 可贾琮才八岁,他还是个孩子啊!更何况还是个忠心的孩子,朕怎么舍得打哩! 贾琮红着脸躬身抱拳,掩面而去。刘恒笑了笑摇摇头,吩咐夏守忠:“去御医那要些药膏,给贾小三送去抹一抹。” 帐中众臣纷纷拍起了马屁,皆言陛下仁慈云云。 此时站在皇帐外面的贾琮摸了摸自己的小圆脸,开始反思起来。他突然惊讶的发现,随着两份记忆的融合,他的性格中不仅仅有着前世的成熟,同时也兼具了今生的稚嫩。 而且更多的时候,心中充满了猫儿一样的好奇心,时常性的犯傻,还会无意间露出本不该存在的童真与童趣。 按道理,他的心理年龄应该已经十八……不对,前世加上今生,他的心理年龄应该已经二十六了。 想不通啊! 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的贾琮低头看向自己胖乎乎的双手,又捏了捏自己的圆脸,不由苦笑一声。 “小贾将军还在想方才的事?” 柔和的声音将贾琮唤醒,回过神来的贾琮抬头一看,原来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只见夏守忠伸手递来一个药瓶子:“这是陛下让我去御医那要来的,专治跌打损伤。小贾将军回去后让贾将军给你涂上,明日就不疼了。” 贾琮这次是真红了眼,不是疼的,是感动的。 对于皇帝刘恒,原本在贾琮的心里就是用来逆天改命的工具人,可这两天接触下来,贾琮都觉得自己原本的想法有些太不道德了。 爹啊,皇帝老爷对我太好了,我都不好意思利用他了! 贾琮将药瓶子塞到胸甲下放好,拱手向夏守忠致谢:“陛下真是太好太暖心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他老人家。当然,我也要谢公公不辞劳苦替我取来药膏,改日请公公吃京城最好吃的红豆糕……” 夏守忠眯起眼睛笑了,宫中拍他马屁、恭维他、送他金银宝物的人不知有多少,可他这会觉得没有东西能胜过贾琮说的红豆糕。 太监也是人啊,人就有七情六欲。像贾琮这样的孩子说的真诚之语,夏守忠觉得窝心的很。 “忠心跟着陛下,替陛下办事就好。” 夏守忠伸手拍了拍贾琮的头盔,笑说一句就回了皇帐。 正好皇帝与众臣商议好了税银丢失一事,帐中文武大多都退了出去,唯留下曹久功一人。 曹久功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躬身奏禀:“陛下,臣以为这群水匪身份怕是不简单,说不定就是江南某家大族的人,甚至与京城的那几位也有关系。陛下让江南那帮子人去查,恐怕……” “朕知道!” 刘恒摆摆手示意让曹久功坐下说话,他说道:“江南盐税首重扬州,两淮、两浙盐课糜烂,如今唯有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每年正常将盐税送入京城。余者大多是将大部分直接送至龙首宫,然后寻机贪墨。此次扬州盐税被劫,不用说朕也能想到,这是有人想要对扬州巡盐御史府动手了,可惜了林如海这個大才,他的命怕是不保了。” 每年光是送进京城的盐税就有两百多万两白银,扬州盐课之富,谁不动心? 曹久功沉默片刻,叹息道:“可惜林如海是上皇的人,臣之前多次派人送去口信,皆未得到他的回应。陛下,要不然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咱们静观其变。” 按道理林如海与江南那帮人都是太上皇的人,曹久功这么说也是没有什么错的。 可刘恒却是摇了摇头:“林如海是父皇钦点探花、亲自提拔培养的不假,可林如海为人并非只向着父皇。除每年送去龙首宫五十万盐课余钱之外,其余盐税皆是按制送往户部。若是林如海真被那群人害了,下一任的扬州巡盐御史又会是谁的人?每年的两百万两白银又会送到谁的府上去?” 唉! 皇帝在叹气,曹久功、夏守忠也在叹气。太上皇死死把着朝中军政大权,又有觊觎龙椅的宗室子搅风搅雨,难啊! 第八章 皇位只能是当今陛下的 皇帐中的临时早朝结束后,内阁伴驾的两位大学士带着奏折去了太上皇刘济那里。 贾琮都有些心疼皇帝了,他刚刚真是白白生气了,今日这事说到底最后拿主意的还是太上皇,刘恒不过是个可怜的傀儡罢了。 那些臣子一大早跑来觐见汇报,估计只是为了全一全刘恒这位天子的颜面,对外彰显一下他们这些臣子大义在身、忠君爱国的伟大德操…… 唉,可怜呐! 贾琮喃喃自语:“怪不得老爹不来上朝,上朝也没啥用啊……” “什么没用?” 只见刘恒带着曹久功和夏守忠走了出来,听到贾琮在自言自语,好奇问了一句。 贾琮摊手回道:“陛下,我应该是想明白我爹为什么不上朝了,就是说出来怕您生气……” 这下子刘恒更加好奇了,大度的许诺:“说吧,朕绝对不会生气。” 贾琮探过身子,往上皇大帐方向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左右,这才小声说道:“朝中大事您又拿不了主意,我爹就是上朝了也没用啊,圣人他老人家又不会让我爹去带兵打仗!” 他还是个孩子,朕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个屁呀! 这小兔崽子说话太扎心了! 朕也想亲政,可朕能怎么办?朕现在手头上能用的人都没几個,手里的钱更是少的可怜。 贾小三说的话是不中听,可他说的却是真正的大实话。 刘恒斜视看了一眼守在上皇大帐前的文武百官,冷哼一声道:“走了,陪朕去散散心!” …… 啪! 贾琮收好弹弓,小跑过去后,从灌木丛中拎起一只野兔,石弹威力不小,又正好打在了野兔的脑袋上,可爱的大兔子走的很安详,一丝痛苦都没有。 他拎着野兔哼着歌往火堆旁走:“小野兔、灰又灰,两只耳朵竖起来,割完静脉割动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曹嘟嘟,这肥兔子就交给嘟嘟了,剥皮洗干净,一会给咱们做烤肉吃……” 贾琮将野兔塞到曹久功手中,仰头一脸的期待,还舔了舔嘴唇。 曹久功是谁?太后的亲侄儿,三朝贵戚老曹家的嫡子,哪里干过这等庖厨之事。 “贾小三,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贾琮立马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是小孩子,小孩子怎么能做如此残忍之事?小兔兔这么可爱,我怎么下得去手?” 曹久功就这么拎着兔子耳朵,懵逼的看着振振有辞的贾琮,内心无比的震撼:能“无齿”的说出这种话,不愧是贾恩侯的种。 小兔兔的确很可爱,吃起来真香! 庖厨之事最终是夏守忠亲自做的,像曹久功这等公子哥,哪里做得来这些事。 贾琮把带在身上的调料拿了出来,仿照前世烧烤用料制成的调料,瞬间征服了刘恒三人。要不是曹久功亲自去猎了一只野兔野鸡,估计肉都不够四人吃的。 贾琮抱着一根兔腿啃着正香,嘴里还不清不楚的念叨着:“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嗯,真香!” …… 围猎要持续三天,最后一天时,皇帝将会按照少年们猎回来的猎物进行评比赏赐。 原本贾琮也是参与围猎的少年郎之一,可惜他太年少了,又破坏了某些人刺王杀驾的计划,无论是刘恒还是贾赦,都不会放他一个人出去浪。 贾琮的飞鱼服是围猎活动的最后一天送来的,贾赦送夏守忠出帐篷,只听夏守忠说:“贾将军,有些事您心里应该有个数。扬州那边怕不是很好,陛下的意思是,林如海不错!” “唉!” 贾赦微微一叹,向北拱手:“臣明白了,请陛下放心,臣这就去信江南,将陛下之意转达予他。” 果然都是明白人! 夏守忠拱手告辞,贾赦顺手将一个荷包塞到他的手中。大太监眯起眼睛一笑,荷包就进了他的袖子。 “贾将军果然是公忠体国之人,咱家就等着江南的好消息了。” 等夏守忠的背影已经看不清时,帐中突然传出一阵急切的吆喝:“爹,爹,快来帮我,我穿不上了……” 贾赦抬头看了看高空中飞过的一队大雁,心中微叹一声,也不知道南方的天气好不好,妹夫竟与自己如此的生分了,一个口信都没有带来。 哐当! 帐篷中响声大作,贾赦已经顾不上长吁短叹了,连忙进帐篷查看。 只见自家崽儿将飞鱼服穿了半截,也不知是哪里没弄好,腰带绊到了双腿,一个不留神就跌下了床…… 无奈的贾赦只要将其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上重新为其穿衣系带,不一会,一名威风凛凛的龙禁卫千户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爹,俊不俊?” “俊!” “那当然,我爹可是贾恩侯,贾恩侯的儿子怎么可能长得不俊?” “哈哈哈……” 父子俩互夸一番,帐篷中的传出阵阵大笑。 许久之后,贾赦给儿子正了正衣冠,表情凝重的问道:“臭小子,你真的准备这么做?万一圣人那边选了其他人上位怎么办?” 随着贾赦的开口,从帐外吹进了一阵萧瑟的秋风。 贾琮坐直的身子,小脸上也满是郑重。此时的他,比往常都要严肃,要不是脸上还带着稚嫩之气,没有人会将他当个孩子。 “爹,皇位只能是当今陛下的,哪怕太上皇想换个皇帝,咱们也不能让他换,要不然咱们家真就里抄家灭族不远了!” “的确如此,至少倔老四不会做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事,老十四就不一样了,看似礼贤下士,其实他才是真正刻薄寡恩之人。” 贾赦到底是在东宫混了十几年的人,对上皇诸子的了解可比贾琮这个小娃娃深的多。 上皇诸子中,先太子刘恂性格宽和、礼贤下士、文武兼备,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可惜被太子妃之父蓝景隆裹挟兵谏,自刎于宫门之前。 二皇子刘怡善兵事却性格暴躁,被三皇子刘悕挑拨,起兵造反不成,圈禁在皇陵之中。后来太上皇查出背后挑拨之人是平时不怎么受宠的刘悕之后,一杯毒酒赐死王府之中。 余下老五老六尽数死在刘怡起兵之日,十三皇子、如今的忠顺亲王刘恪,京城最大的纨绔,好玩乐不喜案牍之事,乐子人一个,不提也罢。 唯有甄氏所生十四皇子、当今忠信亲王刘忭,野心勃勃,与先太子庶长子刘烨一样,觊觎皇位已久,在朝中煽风点火,没少给皇帝找麻烦。 第九章 让林丫头给你当媳妇? 搅入夺嫡之争,不进则退。而这个退,极有可能就是坠入万丈深渊。当年太子爷自刎宫前,宁荣两府自此沉寂数年,几乎掉出了京城的武勋圈子。 宁荣两府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若是再失败一次,怕就不是沉寂这么简单了,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塌天大祸。 贾赦犹豫了,特别是膝下有了贾琮这样贴心的崽儿,他不想冒险。 被老爹搓摸脑袋瓜的贾琮似乎是察觉到了父亲的心思,仰脸说道:“爹,咱家没的选,历代宁荣两府的当家人都是京营节度使,也就这几年才换成了王家叔父。咱家在京营的影响力太大了,不管是谁要再进一步,都会打咱家的主意,大姐姐可还在宫里呢!” 轰! 贾赦只觉脑中一声惊雷,原本浑浑噩噩的脑海中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是啊,贾家一门两公,四王八公十二侯中,贾家在京营、九边的影响力比任何一家都要强,不管是谁上位,都不会放弃贾家这块肥肉的。 那年太子爷骤然薨逝,老龙渐渐年迈,新君帝位不稳,诸子夺嫡,朝中局势复杂。贾家两府的当家人因是东宫旧臣,不得不主动隐退,就是历代任职的京营节度使都交给了王子腾…… “爹,说句实话您可别生气,您当年把京营节度使的位子给交了出去,就彻底成了没牙的老虎,现在就是条野狗都能向咱家呲牙了!” 贾琮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变成了一个乖宝宝,揣手坐在床榻上,一晃一晃的甩着小短腿玩。 “没牙的老虎……” 此时的贾赦似乎变得焦躁起来,相比于堂兄贾敬,贾赦对于朝中局势的把握要差上很多。 不过到底是贾代善亲自培养的接班人,在贾琮这个假孩子的逐步引导提醒之下,当年的东宫伴读贾恩侯好像又回来了。 …… “爹,要不要把林姐姐的事给姑父说一说?” “你先别捣乱,林丫头在家里好好的,有什么好说的?” 贾赦虽说还没有彻底想清楚该如何去解贾家的危机,可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妹夫林如海从漩涡里拉出来。 相比于什么开国勋贵四王八公、金陵四大家族、贾家老亲,贾赦更加信任林如海这個妹夫。 被儿子今日这么一提醒,贾赦今日有些回过味了。 当年父亲病逝,自己自囚在家,堂兄贾敬去了城外修道。王子腾借口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为维持四大家族的荣耀,从贾家借走了父亲贾代善培养的两百亲兵,并让贾赦去信九边,将贾家在九边的人脉近半交到了王子腾的手上。 此后一年间,王子腾在大同捷报频传,不但从一个杂牌将军混到了正二品的骠骑将军,更是在一年后调回京城,从贾家手中接过了京营节度使的职位,连王家先祖的都太尉统制县伯爵位都重新敕封了回来。 反而跟随王子腾征战沙场的贾家亲兵死伤殆尽,两百人出京,回来的仅仅只有二三十个伤残老卒。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贾赦对于王子腾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虽说儿子贾琏娶了王家女,可贾赦每次见到王子腾时,都是冷冰冰的态度。 你王子腾现如今威风赫赫,可你是踩着我贾家人的血上位的。两百亲兵,近半人脉最后换来的竟然只是空口白话的所为照应,我呸! 贾赦心中暗骂一阵,继续给林如海写起了信。 “爹啊,老太太明显是打算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这么大的事您难道不给姑父说一说?” 贾琮抱着贾赦的腿就往进挤,直到钻进贾赦的怀里,看向桌案上的书信。 贾赦将笔放下后,在贾琮脑袋瓜上轻轻拍了一下:“怎么?难道你想让林丫头给你当媳妇?也不是不可以,我这就给你姑父提一提……” “什么跟什么呀……” 贾琮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二婶可不喜欢林姐姐,而且我好几次发现二婶看向林姐姐的眼神,极其可怕,就像……就像……唉,我形容不来,反正好可怕!还有,林姐姐自来到咱们家,身体愈发不好了,每次那个王太医过来都只会说什么调养便可之类的废话,我看王太医根本就不会给人看病……” 在这一点上,贾琮可没胡说。 王氏虽然隐藏的很好,可贾琮好几次都看到王氏那一闪而逝,恨不得吃了林黛玉的眼神。 王氏? 贾赦有些听不懂自家崽儿说的话了,疑惑的问道:“前些日子我还听伱二婶说给林丫头配了不少人参养荣丸吗?怎么?这些药丸子没用?” “我也不大懂,不过听环老三跟我说,他曾无意间听到二婶让周妈妈偷偷把姑父送来府上的上等好参,换成了快要失了药性的劣参……” 啪! 这下贾赦是真怒了!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砚中的墨汁都溅在了白纸上。 贾赦是重男轻女的封建大家长没错,可不代表他真就愿意看到有人如此磋磨自己的外甥女。 而且王氏这是在掘自己家的根基,外甥女是妹夫唯一的骨血,若是死在荣国府,他这张老脸往哪放?荣国府和林家今后还怎么相处? 别忘了林如海的官职,从三品的亚中大夫、钦命扬州巡盐御史,清贵中的清贵,更别提林如海在朝中的那些同年好友…… 王氏,果然是蠢妇一个!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贾赦焦躁的起身在帐篷中来回踱步,这事还真不好处理。家中大权被老太太死死把在手中,他也没法去查找实证,仅凭稚童之言,谁又会相信呢? “爹,要不咱们送林姐姐回江南吧,我听二姐姐说,六月姑母祭日,林姐姐都是偷偷躲在无人处,匆匆给姑母烧了纸钱,老太太不喜这些事情,林姐姐连公开祭奠自己母亲都不敢。” 贾琮想起三年前黛玉来京时的情景,再一次往贾赦仅存的理智上压了最后一块石头:“爹啊,姑母病逝,咱们家不但没给姑母茹素服麻,就是林姐姐那三年,都因为老太太不喜之故没有守孝。二婶当家,咱们家的规矩之乱都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昨日儿子碰到礼部张侍郎,只因为我跟他行礼问安,他说我是荣国府最后的知礼之人,儿子当时脸上烫的很!” 第十章 气急败坏打屁股 《大夏律》有云:居父母之丧,丧制未终,释服从吉,若忘哀作乐,徒三年、杂戏徒一年。 居期亲之丧,丧制未终,释服从吉,杖一百。 父母之丧,法合二十七月,二十五月内是正丧,若释服求仕,即当不孝,合徒三年。 其二十五月外,二十七月内,是禫制未除,此中求仕为‘冒哀’合徒一年。 居父母丧,生子,徒一年。 居父母及夫丧而嫁娶者,徒三年,居期丧而嫁娶者杖一百。 父母之丧,解官居服,而有心贪荣任,诈言余丧不解者,徒二年半。 听着儿子说起外甥女来京后的经历,贾赦突然冷汗直流。妹妹贾敏病逝后,阖府上下竟无一人想到要给妹妹居丧守孝之事。 就连外甥女也是跟着老太太华服在身,宴乐无停一日。张桓这厮敢说自家礼制全无,还真他妈的是礼制全无啊! “完了,这让我如何跟妹夫交待啊?” 哪怕是秋日天凉,贾赦额头的汗擦都擦不及。 他向来不管内宅之事,加上府中也没有人提过,导致黛玉三年来竟没给贾敏守过一天的孝。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把外甥女的名声给毁了,林家诗礼之家,妹夫知道后还不把自己活活撕了? “爹,这事瞒不住的,那位张侍郎就是姑父的同乡……” 贾琮小声提醒了一句,贾赦更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如实跟你姑父说吧?咱们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咱家哪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这事早就传遍京城了!” 贾琮话音刚落,就被老爹拎起来啪啪啪的揍了一顿,这明显是气急败坏了。 不过揍了儿子一顿的贾赦明显镇定了下来,他神色黯淡的坐在桌案前许久没有说话,最终在长叹一声后开始动笔写起信来…… …… 皇帐外的贾琮正哭丧着脸蹲在地上戳着蚂蚁窝,突然阳光被一个黑影给遮住了。 贾琮耷拉着眼皮瞅了瞅,叹气后继续戳着蚂蚁窝。 “怎么?听说你爹又揍了你一顿?” “他明显是气急败坏拿我撒气!” 贾琮起身摸了摸屁股,委屈的说道:“曹嘟嘟,你说陛下咋就不给我封个比我爹大的官呢?这样他就不能揍我了。” 曹久功被这孩子气的话逗的笑道:“你爹是一等将军,爵同正一品武官,再往上就是超品的爵位了,你一个八岁稚童,何德何能给伱封個超品的爵位?行了,跟我说说,你爹是因为何事揍你的?” 真当我是小孩子?想套我的话? 贾琮面上不漏,心中却已经明白曹久功这是想从他这打探消息。不过他正打算想个办法,把自己和老爹贾赦从荣国府的事情中摘出来,所以就假装什么都不懂,将整件事九真一假的讲了一遍。 “嘟嘟,你说我这是不是无妄之灾?我好无辜啊,这年月真话都不能说?唉!” 曹久功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贾琮的问题,他也为贾赦感到头疼,有这么个儿子,也不知道是贾恩侯的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了,那就是贾赦这个人,他可以尝试为皇帝争取过来。 荣国府二房与王子腾牵扯太深,王子腾又是忠于太上皇的人,不管贾政是不是真的端方正直、谦恭厚道,只要有王子腾在,那就不能冒险去拉拢。 倒是贾赦这个人,可以小小谋划一番! 想到此处,曹久功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弯腰将贾琮衣服上沾染的尘土拍干净,笑眯眯说道:“说真话是对的,但你说真话的时机不对。走,跟我去见陛下,有一个重大的任务要交给咱们小贾千户去办!” …… 哒哒哒哒…… 铁网山的围猎一直持续了整整十天,圣驾于八月十三启程回京。 圣驾行经之处,黄土铺道,臣民退避,在一群高头大马中间,骑着驴儿身着飞鱼服腰挂雁翎刀的贾琮最引人瞩目。 特别是入城之后,京城的百姓纷纷都在议论,这个假装严肃的小胖墩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是五品的千户官了。 “贾小三!” 贾琮正想着该如何完成皇帝交给他的任务时,突然听到御辇中皇帝在喊他。 于是他催动驴儿靠近御辇:“陛下喊我?” 刘恒挑起帘子,隔窗说道:“若是你爹真有意去趟江南,你记得提前跟朕说一声。” 贾琮点了点头,江南之行已经不可避免。种种缘故之下,只要呆在京城,贾赦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唯有寻机出京,去江南走一遭,才能破开如今的局面。 “陛下,我有件事想求陛下援手……” “说!”刘恒好奇的看向面露纠结的小贾琮。 只听贾琮小声说道:“我爹打算中秋之后就带林姐姐……就是我的表姐一起去江南,林姐姐自小体弱多病,我实在放心不下,想求陛下派一位御医随行……” “呵,没想到咱们的小贾千户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刘恒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这样。他逗趣道:“怎么,你打算顺道去跟林如海提亲?要不要朕帮帮你?” “不是不是,陛下可不能污我清白!”贾琮连连摇头,再三否认,涨红的小脸烫的能煎肉吃。 护卫一旁的曹久功也插话道:“陛下说的不错,亲上加亲的事,多好啊。贾琮啊,要不要我来当个中人,替你跟林御史提亲?” “不可不可,曹嘟嘟你也来逗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贾琮被逗的整个人都在发红,惹得君臣哈哈大笑。不过刘恒到底是同意了回宫后指一御医去荣国府,先替林黛玉诊诊脉。 圣驾回宫,曹久功安排完龙禁卫的布防之事后,携贾琮出了宫门。贾琮远远就看到了守在宫外的父亲贾赦,兴奋的挥手大喊:“爹,爹,我在这!” 曹久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扬,与贾琮一起走向了贾家的马车。 只见曹久功拱手问好:“恩侯兄,在宫门处见你一次还真是不容易!” 贾赦的嘴角抽了抽,曹久功话中有话,他不是没听出来。不过贾赦脸皮已经练出来了,假装没有听出其中的含义,回礼应道:“我一个闲散之人,自然不比曹大都督。这紫禁城呀,我还是少来为好。” “可依我看,恩侯兄以后怕是要经常来了。” 曹久功意有所指,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拍了拍贾琮的小脑袋笑说:“恩侯兄记得请我喝酒,你家这孩子可没少给我找麻烦。” 这次贾赦倒是极其郑重的向曹久功拱手一拜,真诚谢道:“这是自然,到时还请曹兄莫要嫌弃家中酒浊。” “哈哈……恩侯兄说笑了,荣国府的酒怎么会是浊酒呢?” 曹久功大笑数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其中就有刚刚出宫的王子腾。 曹久功扫视四周,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拱手向贾赦告辞:“恩侯兄海涵,我还得去趟大都督府,就先走了。” “曹兄且去忙,告辞!” “嘟嘟慢走!” 贾琮也拱拱手,父子俩目送曹久功离开。 正当贾琮被贾赦抱上马车后,身边却有人略带探究的问道:“恩侯兄与曹都督很熟?” 第十一章 琮三爷回府 原本已经钻进车厢的贾琮探出小脑袋,眨巴了两下眼睛瘪了瘪嘴:“王叔父好!” 来人正是贾琮二嫂王熙凤的亲叔叔,王家家主王子腾。 贾赦是个直性子,自从两年前王子腾脚踩贾家亲兵的血肉登上京营节度使的高位后,他就再也没给过王子腾好脸色。 这次也是一样,只见贾赦冷哼一声,回呛道:“熟与不熟,与王县伯有什么关系?” 被贾赦呛了一声,王子腾却依然表现得风光霁月。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贾琮的脑袋,露出一脸的慈笑说:“琮哥儿有出息了,有空多来叔父家玩……” 贾琮还未回应,贾赦却有些急躁的打断王子腾的话:“去做什么?给你王县伯当登云之梯吗?” “恩侯兄何苦如此?你我两家世代交好……” 王子腾的话才说到一半,贾赦就冷冷甩袖转身,将冒出头看热闹的贾琮塞进马车。 他嘲讽道:“世代交好啊,世代交好就要被你如此算计?老七,还不赶车走?等王大伯爷给你打赏吗?” 车夫贾七当即一甩马鞭,马车慢慢前行,王子腾看着渐渐远去的贾家马车,脸上露出一丝厉色,眼神逐渐阴沉起来…… …… “大老爷回府了!” 若是以前,贾赦懒得从荣国府的正门走。东跨院有个临街的小门,进入更加方便。 但今日不一样,他的乖儿子在铁网山挣下了好大的脸面,满京城就没有人不羡慕的。 贾赦先一步下了马车,贾琏已经带着下人们迎了上来。 “儿子给父亲大人请安,伴驾十数日,父亲大人辛苦了。” 贾琏迎上来后立马行礼请安,礼仪做的很足。可惜贾赦这是冷冰冰的嗯了一声,反问道:“以前不是叫大老爷吗?怎么今日倒是换了个称呼?别扭!” 按说荣国府真正的承爵人是贾赦,可满府之人皆称呼贾政为老爷,而贾赦这個承爵人只得了个可笑的大老爷之称。 贾琏苦笑一声,正要解释,却见父亲已经转身去抱站在车辕上的小胖墩。 一身飞鱼服、腰挂雁翎刀的贾琮一脸憨笑,伸出小胖手冲贾琏喊道:“二哥二哥,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不?” 能不好看吗?这可是飞鱼服啊! 飞鱼类蟒,亦有二角。所谓飞鱼纹,是作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飞鱼类蟒,非真作飞鱼形。 龙禁卫堂上官所穿制服,虽说皆称飞鱼服,那不过是对飞鱼纹样的衣服的统称。贾琮身上这就不一样了,御赐飞鱼服,龙首鱼纹,近似蟒袍。非圣眷在身不可得,贾琏也只在朝中寥寥几人身上见过。 想到自己才是嫡子,如今身上却只有一个从五品的散官,心中不免有些酸涩与埋怨,为何伴驾围猎不带我去呢? 不过贾琏的性格偏软,加上对贾赦这个父亲比较惧怕,面上也没有露出来什么,反而笑说:“英武逼人,琮哥儿真是有大出息了!” 随后他又向贾赦说道:“父亲,老太太说,请父亲回来后去荣禧堂一趟。” “我陪爹去!”贾琮不等自己老爹回应,当即就兴冲冲说道:“正好御医也快到了,林姐姐肯定也在荣禧堂。” 经过儿子的提醒,贾赦也想到了自己定好的计划。他点了点,抬脚跨进了荣国府大门。 走到半道上,贾赦突然停下脚步,将身后与贾琮说闲话的贾琏叫到身前。 “琏儿,你让伱媳妇这几天准备五万两银票,再备些珍贵药材,中秋后你随我去江南一趟!” “啊……” 贾琏当场就瞪大了那双桃花眼,先不提五万两银票,光是贾赦要带自己去江南这件事就够他震惊的了。 未等贾琏回神,贾赦就继续往前走去。 贾琮轻轻拉了拉贾琏的袖子,仰头说道:“爹打算带林姐姐回扬州一趟,一来是慰藉林姐姐思亲之情,二来是打算请姑父给二哥你谋个正经差事。” “我?” 这下贾琏的心中就更加震惊了! 见贾琮极其郑重的给他点头,心中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男人几乎没有人不想干出一番事业的,当然贾宝玉除外。 每日里处理着荣国府的杂事,贾琏早就厌烦了。可惜二叔也好,老太太也罢,从来没人操心过自己。 “还不赶紧过来!” 前方贾赦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兄弟俩连忙跟上。贾琏欲言又止,再三张口都没能憋出一句话。 临近荣禧堂时,贾赦悠悠说道:“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为父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你想办法谋个机会,能不能做出成绩就要靠你自己了。” …… 此时的荣禧堂中坐满了人,不但贾母与邢夫人、王夫人在,就连迎春等姑娘家也尽数坐在里面陪老太太说话。 不过似乎大家今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特别是贾母与王夫人明显心情不怎么好,哪怕王熙凤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气氛搞得像往日那样其乐融融。 “大老爷、琏二爷与琮三爷到了!” 鸳鸯掀起帘子禀报了一声,贾母面露不悦,冷冷说道:“既然到了还不进来,是想让老婆子亲自出去请不成?” “儿子可不敢劳烦母亲出来,总要给儿子时间正衣冠后大礼参拜才行不是?” 说话间贾赦领着二子大步走进屋子,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后做足了礼仪,跪下磕头道:“儿子伴驾围猎,十日未归,劳烦母亲惦念,是儿子不孝!” 呵,这话贾琮一个字都不相信! 贾赦就是死在外面,估计老太太都还心疼二儿子贾政要服丧茹素,一年不得安省吧。 不过他还是乖巧的和贾琏一同跪在贾赦身后,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老太太正想继续呵斥几句,却一眼看到了贾琮身上的飞鱼服,心中突然好一阵烦闷。 这飞鱼服应该穿在我的宝玉身上的! 荣禧堂中突然好一阵的寂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贾赦冷眼看了看一直把目光放在贾琮身上的贾母,缓缓起身,冷笑道:“看来母亲是太想儿子了,竟然忘了让儿子起身!” 他丝毫没有顾忌贾母脸上露出的愤怒,将贾琮拎了起来,抚平因为下跪磕头弄皱的飞鱼服,自豪的说道:“三儿得了圣眷,不但得了正五品的武德将军、骁骑尉,还兼领正五品龙禁卫千户。这身飞鱼服就是陛下御赐的,满朝文武能穿飞鱼服的不出二十人!” 一旁的黛玉捂嘴惊呼:“那将来琮哥儿将来入仕最低都是正五品的实职,出京便是一府同知或是卫所千户?爹爹当年考了个一甲探花入仕时都才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琮哥儿真是有了大出息啊!” 哈哈哈…… 贾赦向黛玉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这外甥女真是会说话! 他笑了笑说:“还是林丫头懂得多,等这次去了扬州,舅舅就跟你爹说,将来让你给舅舅我当儿媳妇!” 第十二章 谁害了林妹妹? 让黛玉给他做儿媳妇? 贾赦看似荒唐的一句话,让整个荣禧堂内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自打黛玉来了荣国府中,阖府上下没人看不出贾母的意思。要不是当年小贾琮嘟囔的那句男女七岁不同席,估计就是这会黛玉还同贾宝玉一起住在荣禧堂暖阁里。 当然,贾母的这点小算计邢夫人知道,王夫人知道,贾赦自然也能看出来。不就是打算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吗?可惜啊,我贾赦今日就要横插一脚。 外甥女虽说身子骨不大好,可其他方面的确是儿媳的好人选。等将来三儿入仕之时,武有我这个当爹的,文有如海这個探花郎出身的老丈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许给宝玉?就宝玉那样子,如海能看得上? 贾赦越想越觉得这桩婚事简直就是天赐姻缘,正要再说几句,却听老太太大怒道:“浑说些什么,犯浑犯到家里来了。玉儿才多大?你就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这会屋子里的人也都被老太太的怒喝声惊醒过来,黛玉几乎是整个人都泛成了红色,羞的把自己藏在迎春的后面,双手搅着自己的手绢。 贾琮也被自己老爹的骚操作给整懵了,他目瞪口呆的仰头看向一脸得意的贾赦,想要说些什么,却憋不出一个字来。 只见贾赦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难道母亲不是打算让外甥女嫁到咱们家吗?要不然当年为何死活要把外甥女接到咱家在养?难道林家还少了教养之人?姑苏林家,列侯之家,书香门第,不比咱们家这粗鲁武人强?” 这话几乎是把贾母逼到了墙角,她自然是无法回答,只能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大骂:“那也不能嫁给区区庶子!” 说实话,贾母这声区区庶子对于贾琮来说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反倒是一旁坐着的迎春、探春眼中一暗。 不过此时他当然不会白白让自家姐姐受了这个委屈,于是他小声嘟囔道:“陛下不也是庶子嘛……” 说是小声其实声音也不小,整个荣禧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贾母原本正要拿起桌上的茶盏砸向贾赦,听到贾琮的嘟囔后,手一抖,茶盏就掉到了地上。 啪! 茶盏摔碎响起刺耳的声音,贾母涨红着脸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指着贾琮想要训斥,却不知道如何说。 “你……你……你……” 迎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跑过去与鸳鸯一同帮贾母顺气,贾赦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拽过贾琮就往屁股上招呼…… 等贾琮抹着眼泪出了荣禧堂后,贾赦才长舒一口气,警告道:“以后不许再气着老太太,但凡今日老太太被你气晕过去,你就得担上大不孝的罪名!” “爹,儿子知道了。”贾琮也是没想到老太太连这点都受不住,一脸的委屈。 贾赦看了看日头,距离暮色降临还有好大一会,父子二人被老太太赶出荣禧堂,原本的计划只能推迟,回了东跨院。 …… 贾琮的屁股旧伤未去又来新伤,好在夏守忠之前给他的药对于跌打之伤效果很好,上完药后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这可不是贾赦不心疼儿子,他若是不先一步揍一顿给老太太一个交代,这会儿子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磋磨呢。贾家的家法可不是说着玩的,贾宝玉那么受宠,大棒子下去都要去掉半条命。 正当贾琮趴在床上哼哼的时候,贾琏急匆匆跑来说道:“琮哥儿,宫里来了御医,说是要给表妹诊脉……” “哎呦!” 一听御医来了,贾琮就翻身起来准备下床,不料衣裤碰到了屁股上的伤,惨叫一声。 最后贾琮还是慢慢挪动到了荣禧堂外,鸳鸯看到贾琮来了,嘴角不由抽了抽。 估计是有御医在,这御医又是贾琮求了皇帝才来的,贾母也不好这个时候与贾琮生气,便任由贾琮挪进屋子,站在贾赦身后。 “老夫人其他都好,就是火气有些旺盛,容老夫拟个方子败败火就行。” 贾母闻言往贾琮这瞅了一眼,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向老御医道了声谢。 却见御医笑说:“老夫人也不必谢我,您有个孝顺的孙儿,在陛下那说老夫人每日操心儿孙,担心您劳累过度,这才有老夫出宫一行。” 孝顺孙儿?贾母差点没稳住心神。好在她风风雨雨数十年,什么样的事都经历过,强行将怒火压下。 “李御医说笑了,老婆子这几个儿孙,皆是顽劣。唯有我那宝……” “母亲,李老还要忙着去周相家中,还是先让李老给外甥女把把脉吧!” 贾赦出声打断了贾母的话,要不然贾家今天怕是又要让人笑话了。 李御医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乐呵呵说道:“这也是巧,周相从铁网山回来就病倒了,陛下下旨让老夫去周相家中探望,却是时间紧迫。” 听到李御医如此说,贾母也不好再说其他,只能让人去叫了黛玉过来。 李御医在黛玉进了屋子后就眉头一皱,林家这姑娘竟如此孱弱,进门不到十息就咳了数声。 “林氏女拜见李御医!咳,咳……” “不必多礼,容老夫先把把脉。” 李御医搭手诊脉,同时仔细观察了黛玉的面相,同时还询问了不少黛玉日常的饭食用药情况。 诊脉的时间极长,完全超过了一般大夫诊脉的时间。而且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愤怒和担忧,不过很快就隐藏了起来,唯有始终观察他的贾琮看到了。 “天生体弱,后天弥补不是不可,可哪有近十年不变方子的道理?” 李御医长叹一声说道:“林姑娘今后还是不要再吃人参养荣丸了,要知虚不受补,更何况是人参养荣丸这等大补之药,再吃下去,怕是要出大问题!” “什么?怎么可能?这人参养荣丸老婆子自己也在吃的!” 贾母惊诧间起身追问:“难道是我给玉儿配这人参养荣丸吃害了她?” 第十三章 风波现 贾母的声音中带有疑惑、惶恐、不悦,贾琮甚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道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惋惜。 而王夫人将手中的佛珠转的飞快,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嘴中说着自责的话,什么她这个当舅母的没有照顾上外甥女之类的。 老太太上前将黛玉抱着不停哭嚎,加上王夫人的絮叨,几个小丫头也被屋子里的气氛感染的哭了起来,一时间,整个荣禧堂都乱糟糟的。 贾赦被闹得头疼,正要说话,却见李御医给他使了個颜色,摇摇头目视门外。 随后只见李御医安慰贾母:“老太太不必自责,这人参养荣丸自古便是调养补药的佳品,如此名贵的药老太太能给外孙数年不停的拿来补身体,可见慈爱之心。只是碰巧林姑娘身体特殊,并不适合用此药罢了。好在现在改药方还来得及,待老夫去开个药方,此后每半月老夫来一次,给林姑娘诊脉调方,最多年余便可痊愈。” 正抱着外孙女哭嚎的贾母一听李御医如此说,当即就停了下来,用手绢摸着眼泪问道:“真的?” “真的,老夫从不说谎!” 李御医的名声老太太还是早有耳闻的,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的专用御医,医术自然是没的说。 只见李御医拱手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老夫还得去周相家中,今日就先到此处,容老夫与贾将军商量商量,拟个方子,从今日起林姑娘就按老夫的方子用药吧。” “好好好,那就劳烦李御医了。” 老太太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轻松,一旁数着佛珠的王夫人静默不语,邢夫人则是毫不关心的态度,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子。 这时黛玉起身,走到李御医身前,行了个万福礼,吴音软语的道了声谢。 李御医家中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小孙女,心中暗叹好好的姑娘身体被人祸害成这个样子,真是该死啊。 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黛玉:“临近冬日,换季时最易引起咳疾,若是咳得狠了,就将它放在鼻尖闻一闻。” “李老医者仁心,外甥女收下便是。” 贾赦见黛玉茫然无措不知该不该收,便出言说了这么一句。黛玉只好依言收好,再次福身拜谢。 等李御医出了荣禧堂后,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与贾赦对视一眼后,贾赦便心领神会带着李御医去了东跨院书房中。 亲兵守好了整个东跨院,贾赦这才问道:“李老不妨直言,我那外甥女到底如何?” 李御医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先容老夫问一句,林姑娘所用的人参养荣丸是从何而来?” “乃我弟媳王氏托太医院王太医制成送入府中,一份供家母所用,一份供外甥女所用。” “不可能,老夫人的药丸子是正常的,按道理就是虚不受补也不可能出现中毒之迹象……” “什么?中毒?” 哗啦,贾琮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蹭蹭蹭就跑出了屋子,直直往黛玉小院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他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小胖手里抓着两个小药丸子:“李爷爷快看看,这是我让雪雁偷偷给我拿的,林姐姐一直就吃的这个。” 李御医将药丸子拿起,嗅了嗅又用小刀刮下一层粉末,舔了舔后脸色微变,端起桌上的茶水漱了漱口,这才说道:“好狠毒的心思!” “李老?” “李爷爷……” “夹竹桃!这药丸子内多添了一味药夹竹桃!” 贾琮在听到夹竹桃三个字后大惊失色,这夹竹桃简直就是他前世所看的宫斗剧中最常见的宫斗圣物,沾之必死的毒药。 只听李御医面色凝重的给两人解释道:“夹竹桃是药也是毒,适量使用,可祛痰、镇痛、祛瘀,亦可治疗心疾。但添进这人参养荣丸中,长期服用,林姑娘绝对活不到及笄那天!” 贾琮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心中的自责使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原本只是以为王氏贪财把好参给换了,却没想到竟然有人在药中下毒。 倒是贾赦还算镇定,强忍怒气询问解毒之法。 李御医将桌上的两个药丸子收入药箱,开始提笔写了一份药方。他安抚贾赦父子:“好在下毒之人并未想到林姑娘患有心疾,这毒其实也是良药,无意间也算是缓解了林姑娘的心疾。至于这体内剩余之毒,便以我这方子去解。当然,短时间内是无法痊愈的,至少需要年余方有效果,慢慢熬吧。” 贾赦起身向李御医拜谢,地上的贾琮也爬了起来,珍重的拜下说道:“多谢李爷爷妙手回春!” 弄清了黛玉身体的情况,李御医也放下了刚才的凝重,他摸了摸贾琮的脑袋笑说:“果然是个好孩子,怪不得讨陛下喜爱。放心吧,有老夫在,小丫头不会有事的。” …… 黛玉的人参养荣丸是一直是王夫人负责的,下毒与她有没有关系这是荣国府自己的事,李御医没有提及。 不过太医院的那个王太医涉及其中,他就得回去跟皇帝禀报一声了。 贾赦父子送了李御医离开后,父子二人皆是心事重重。这件事很是麻烦,王夫人有元春和贾宝玉这双儿女,背后又有王子腾这个靠山,老太太哪怕知道这件事后,估计也会强行将此事压下。 毕竟在老太太的眼中,贾赦这个大儿子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浪荡子,荣国府的将来和她的荣耀,最终要靠宫中的元春和她的宝贝凤凰蛋。 她是很疼爱外孙女,可前提是外孙女能带给她足够的利益,比如三节两寿礼物不断送进荣国府的女婿林如海,比如林家世代积累的百万家财…… 秋风萧瑟,落叶纷纷。 荣国府的花园小径婉转曲折,贾琮仰头看了看一脸平静无波的老爹,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这几年贾琮也算是摸清了老爹的脾气,越是平静,将来掀起的风浪越大。可这个时候大房的能力还不足以与老太太、王家直接翻脸,若是骤然发难,说不定倒霉的只会是他们父子。 正道贾琮准备开口劝说一二时,前行的贾赦突然开口说道:“三儿,中秋后咱们就出京吧,这荣国府让为父觉得恶心……” …… 圣驾回京,本就不怎么平静的京城变得更加纷纷扰扰。 虽说行辕每日也有小朝会,可很多军政大事说到底要好好商议后才能做出最终决定。 皇帝在铁网山皇家猎场遇刺,以及荣国府贾琮救驾有功的事慢慢传开,京中各家府邸第一次将目光转向了贾赦的这个庶子身上。 琏二爷最近很是风光,圣驾还未回京时,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行辕的情况。 像是四王八公等与贾家亲近的家族,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向贾琏发出了邀请,王熙凤因为丈夫最近常常夜不归宿很是生气。 “没想到琮哥儿撞了大运得了陛下喜爱,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沾了光,今日北静王还说,改日让我带了琮哥儿去他家赴宴。咱家这几年什么时候有这么风光过?” 贾琏明显是喝多了酒,王熙凤虽然生气丈夫今日又是满身酒气的回家,可就像贾琏说的,今日邀他去的是北静王水溶,郡王灌酒,他能不喝吗? 平儿拨亮了烛台,屋子里稍微明亮了些。 两人忙前忙后给贾琏擦了手脸,褪下衣物鞋袜,将其塞进被子里。 “去煮些醒酒汤吧……” 平儿闻言退出房去,嘎吱一声闭上了房门。 贾琏缓了缓睁开眼睛,似乎是醉了又似乎没醉。他平静的说道:“凤儿,父亲要替我寻个正经差事!” “嗯?” 正收拾床铺的王熙凤被丈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惊住了,她停下手中的活,直直望着贾琏,疑惑问道:“我二叔不是说过,如今朝中正乱,让你先等等吗?将来他肯定会在军中给你寻个差事的。” “等?等我而立之年还是年过不惑?” 贾琏似乎比往日要更加强硬,直接向妻子发泄了多年来的不满。他自嘲一声:“凤儿,我都二十了,你我幼时青梅竹马,成亲那日我许了你凤冠霞帔、诰命在身。可至今我这身上就一个五品散阶,给你连个诰命都没挣到,是我无能吗?不,我贾琏是堂堂荣国府未来的承爵人,如今却一直干着管家仆人的事。难道要我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能给你挣下一身诰命来?” 若是以往,贾琏敢这么跟自己呛声,王熙凤肯定已经炸了。可这几日府中接二连三的发生巨变,让王熙凤对往昔的一些事产生的怀疑。 比如一直被自家二叔和姑妈说起的大老爷似乎与传言不太一样,比如那个没事跟自己讨零花的小叔子贾琮成了御前红人,比如今日荣禧堂姑妈在看到李御医时的反常表现…… 王熙凤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事情出的反常之处。 加上贾琏方才说的那句话,让她想起了成亲那日的情形。满堂诰命,唯有作为新娘子的她,连个七品孺人都不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第十四章 亲兄弟 若说给自己丈夫寻个差事找个前程的事要是自己二叔王子腾所提,王熙凤肯定不会如此的犹豫。 可惜正如贾琏所言,王子腾当年从荣国府“借走”了大量的资源,一路青云直上,却一直以各种原因推脱,这才导致贾琏堂堂国公府的未来家主,至今呆在家中当着处理杂事的管家。 有时候吧,事儿不能多琢磨,琢磨多了就会品出不太对劲的味儿。 王熙凤人精似的人物,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惊。 “咚咚咚咚……”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被外面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放在一旁的水盆。 “二哥、凤姐姐,我能进来吗?” 天色已暗,除了贾琮这个猴子,没什么大事,荣国府不会有人都这会了还跑来打搅他们两口子。 被打断思绪的王熙凤也没有生气,贾琏也披上衣服坐了起来。不说这几年小贾琮跟他们夫妻俩亲切,就是人家身上的飞鱼服也足够两人重视了。 王熙凤与贾琏对视一眼,随后让小红去开门。 “三爷这是……” 小红刚刚开口,贾琮就气喘吁吁的说道:“快帮我接着,要掉了……” 只见贾琮带着他的小丫鬟吉祥、如意一人抱着一大摞的东西,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掉下来。 小红连忙上前接着,等几人将带来的东西都摆在桌上、椅子上时,贾琏夫妇尽是纳罕不已。 七八個锦盒,各色锦缎数匹,各类皮毛数张,金银玉器摆件若干,甚至还有两柄镶嵌了宝石的宝剑宝刀…… “琮哥儿,你这是把哪家宝库给打劫了?” 王熙凤协助王夫人管家有三四年了,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每一件是便宜的,这加起来没个几万十几万两银子是下不来的。她打开桌上的锦盒一一看了过来,尽是上等辽东参。 贾琮摸了一把额头的细汗,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吨吨吨一顿猛灌。等缓了缓气息这才回道:“这些都是我在铁网山收到的礼物,人参什么的,除了给老太太孝敬外,剩下的凤姐姐拿去补身子吧。金银玉器二哥挑一挑,改日得了差事,怕是要走走礼顺通一下。其他的绸缎皮毛,凤姐姐看着给几个姐姐做些衣裳,算是我的心意……” 王熙凤凤眼一挑,有些不敢相信。小贾琮这几年不时就跑来跟自己磨牙要零花,她想着到底是自家爷们的亲兄弟,又得了公爹喜欢,就顺手给了几个银豆子。没想到向来没几个钱的贾琮竟然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扔给她几万十几万的珍宝。 “这可是数万甚至十几万银子的东西,琮哥儿就这么给我了?” “啊?二哥不是要出去当官了嘛,总要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同上级、同僚拉好关系。就府里每月给的那点钱,够干什么。” 贾琮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往高椅上一坐,小短腿一晃一晃的说道:“再说了,我和二哥是亲兄弟,等二哥当大官了,也好照应我啊。还有凤姐姐,这人参可是我专门给你留的,凤姐姐拿这些补补身子,好给我生个小侄子玩……” 被贾琮的话说的有些脸红的王熙凤抬手轻轻在贾琮脑门弹了一下,喜笑颜开的说道:“浑说什么,生小侄子就是为了玩?没大没小,编排起我了。” “生小孩不就是为了玩嘛……” 贾琮捂住脑门躲到一边,拿起一柄宝刀递给了下床查看桌上东西的贾琏。 “二哥,宝刀配英雄,爹说你的刀法不错,今后你出门就挂上。这可是宫中宝库里的好东西,陛下让我自己挑两件,我一眼就觉得这柄宝刀跟你相配的很。” 贾琏怔怔的接过宝刀,迟迟没有回应。 原来父亲大人还记得我的刀法不错! 他摸着宝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烛火的照射下映出绚烂的色彩。 荣国府是开国武勋,贾琏作为继承人自然自幼习文练武。他的骑射刀枪技艺都是贾代善当年留下的亲兵教授,直到王子腾将几位师傅带去了九边才停了下来…… 今日要不是贾琮这么一提,他都快忘记自己也是身怀武艺的将门之子了。 嗡! 贾琮自顾自的抽出剩下的那柄宝剑,剑光微寒,弹了一下剑刃嗡嗡作响。 “嘿,这柄剑也很不错,就留给我的大侄子,将来二哥可要好好教他练武,荣国府的继承人,可不能跟宝二哥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也不知贾琮的这句话是不是戳中了贾琏的痛点,回过神来的贾琏没好气的抓住贾琮的双肩,捏着他圆嘟嘟的脸蛋蹂躏了起来。 “没大没小,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你编排宝玉,定然让伱屁股开花!” 贾琮挣扎的逃脱了贾琏的魔掌,躲王熙凤身后撇嘴说道:“我又没说错,凤姐姐你以后可不敢学老太太,棍棒底下出孝子,万不可溺爱我的大侄子。将来大侄子是要做荣国府的继承人,上不了战场的人可当不了国公府的继承人。” 上不了战场的人可当不了国公府的继承人! 这句话如同黄钟大吕,在贾琏与王熙凤的脑中重重敲响。 夫妻二人默默地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惊骇。 这时贾琮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是累了。从桌上顺了一个橘子揣在手中,跟两人告辞说:“好了,东西送到了,我就回去睡了。二哥、凤姐姐,你们也早点睡,明日还有的忙呢。” 贾琏点了点头,王熙凤亲自笑盈盈将贾琮送出了房门。临出门时贾琮示意王熙凤低头,他在其耳边说道:“凤姐姐可督促二哥勤加练武,我听说江南闹倭,万一二哥要在江南任职,免不了要上阵杀敌……” …… 王熙凤回到房中时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而且脸色煞白。 贾琏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刚开口询问就见王熙凤扑到了他的怀里死死抱住他。 “爷,要不咱们给公爹说说,还是不要什么差事了……” “凤儿,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说这话?” 王熙凤想起贾琮所说的话,颤抖着回道:“琮哥儿说江南倭寇闹得厉害,万一姑父给你在江南寻了差事,闹不好你是要上战场的。若是你有个不妥,我可怎么活啊!” 弄清了始末的贾琏突然朗声一笑,他将妻子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抚摸着秀背自信的笑道:“你也太看不起爷了,爷当年跟着几位师傅勤学苦练,为的就是将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可惜啊……算了,这些事就不说了。” 想到王子腾后来送回荣国府的那一百多个坛子,贾琏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有些事他一直不提,并不代表他忘了,也许这次江南之行就是一个机会! 第十五章 明明是我先来的 即临中秋,像贾家这样的高门大族自然少不了宴饮。 加上荣国府的琮三爷如今简在帝心得了圣宠,贾母就是再讨厌贾琮,也得为了阖府颜面广撒请帖,邀了四王八公十二侯以及与贾家亲近的各大家族。 不知是昨夜贾琏折腾的太久,还是贾琮临回去前说的那些话,让王熙凤整整一天都是魂不守舍的。 “凤姐姐今天是怎么了?” 黛玉放下手中的锦缎,捣了捣迎春的腰,小声说道:“打凤姐姐过来,都已经走神好几次了。” 不止黛玉,迎春与探春也发现了王熙凤的异常,只有年纪最小的惜春还懵懵懂懂,正在床榻上跟贾琮早前送他的大兔子布偶较劲。 “宝二爷来了!” 随着紫鹃的声音,门廊的珠帘被人掀开,穿的红彤彤的贾宝玉捧着一盆秋菊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步快跑追赶宝玉的袭人。 “二爷慢点,奴婢都快跟不上了……” 许是想着事入神的王熙凤不喜被人打断了她的思路,这时极其罕见的发了火。 当然,她也不好跟贾宝玉发怒,毕竟他是老太太的凤凰蛋,磕一下碰一下都会闹得满府不得安宁。 于是王熙凤凤目一瞪,冲着袭人骂道:“你是死人吗?让主子捧着这么重的花盆在前面走着,你倒好,跟大家小姐似的闲庭信步。老太太把你放在宝玉屋里是让你去伺候宝玉的,不是让你去当副小姐的!” 满屋子的人都被王熙凤突如其来的怒火吓蒙了,特别是贾宝玉,他从未见过凤姐姐在自己面前发过火,这凤目如同泛起火焰,使得凤姐姐更加妖艳动人…… 当然,也挺吓人的。 袭人好半天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连忙跪在了地上求饶。 这梨花带雨的求饶自然是让贾宝玉心疼的不行,连忙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好姐姐,这都是我自己要搬的。今日冯家大哥送来了几盆花,我看这盆秋菊开的真艳,便想着端来给林妹妹赏玩。袭人只是拗不过我,没想到惹了好姐姐生气。再说凤姐姐今日这火发的好邪性,我也没招惹你啊。” 正当贾宝玉想要再说几句好话求情时,门外又传来紫鹃的声音:“琮三爷,琏二奶奶正发火呢……” “哟,还有人敢惹我嫂嫂,待我去揍他一顿,给我嫂嫂出出气!” 不得不说人与人的亲近,很大程度上是要靠苦心经营的。王熙凤此时就觉得亲小叔子要比堂小叔子更加暖心,她没有理会贾宝玉的说辞,顺口就向刚刚进屋的贾琮问道:“那嫂嫂今日要是没理,伱会帮谁?” 贾琮咧嘴一笑:“当然是嫂嫂啊,谁叫你是我的亲二嫂呢,琮三爷向来帮亲不帮理!” 瞧瞧,这就是差距! 贾琮这几年经常往贾琏院子跑,蹭吃蹭喝还蹭零花钱,不知不觉间王熙凤就默认了贾琮跟他们夫妻俩是一家人。 用贾琮的理论来说,感情要靠培养,关系要靠经营。只要我够不要脸,就是一块冰,我也能给他融化了。 随着贾琮的这句帮亲不帮理,方才还凤目冒火的王熙凤笑颜如嫣,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金豆子就熟练地递向贾琮。 不过她瞬间又想起昨夜贾琮扔给她一屋子的珍品,略微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把手收回去。 可没想到贾琮却一脸欣喜的双手接过,还像唱戏似的躬身长拜:“谢凤姐姐赏!还是凤姐姐懂我,这金豆子够我买好多零嘴了。” 这一下王熙凤就更加高兴,心中暗想这小叔子真是太暖心了! “你这小猴子,宫里给你赐下那么多金子,还不够你花?跑我这讨零花来了。” 王熙凤伸手往贾琮额头戳了戳,贾琮嘿嘿一笑,耍宝道:“那些金子我要留着娶媳妇,嫂嫂有钱,指头缝松一松就够我花好久了。我知道凤姐姐疼我,肯定会给我的……” 话说一半,贾琮就看到黛玉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点心,眼睛一亮就扑了过去:“哇,有藕粉桂花糖糕,肯定是王嬷嬷做的。” 啊呜…… 贾琮一手一个,直接坐在床榻边就吃了起来,吃的快了些差点噎住,还是迎春操心给他倒了茶水顺顺,这才咽了下去。 王嬷嬷是黛玉的奶嬷嬷,像藕粉桂花糖糕这种江南点心她会做好多种,每回制作,黛玉都会往贾琮院里送一份。 果然,黛玉捂嘴笑道:“又没有人跟你抢,你吃这么急干什么?” 贾琮腾出右手往床榻中央一指:“谁说没有,你看四妹妹!” 众人顺着贾琮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刚刚还在跟布偶较劲的小惜春正虎视眈眈的往贾琮这爬。 兄妹二人为了点心发生大战不是一次两次了,相比已经八岁的贾琮,刚刚五岁的小惜春每次都是以战败而告终。 两人再次因为点心开战,贾琮伸手摁住小惜春的脑门,惜春使出吃奶的劲挥动双臂却连贾琮衣角都够不着,气的小脸通红。 眼见小丫头又要使出绝招掉泪珠子了,贾琮连忙将其抱起放在椅子上,递给她一块点心开始哄娃模式。 计谋得逞的小惜春露出小虎牙,双手捧着点心露出开心的笑容,开始啃起了点心。 姐妹们被方才两人的大战逗得发笑,探春与黛玉还学起了贾琮与惜春方才的动作,屋子里其乐融融。 不过贾宝玉却不开心了,他看了一眼桌上开得正艳的秋菊,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袭人,突然愤懑起来。 又是琮老三,姐姐妹妹们竟然因为琮老三笑的这么开心,唯有我孤零零的站在这里没人理会,明明是我先来的! “啪!” 贾宝玉一把将桌子上的花盆推到了地上,花盆破碎发出最大的声响将众人吓了一跳,特别是只有五岁的小惜春被吓的脸色煞白,一边打嗝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王熙凤连忙上前抱起惜春,一边帮其顺气一边哄着。其余姐妹尽是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花盆碎片以及秋菊的残枝花瓣,唯有贾琮怒从心起,冲上去就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的实实在在,直接将贾宝玉踹倒在地。 贾琮做事最喜欢的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审判别人,他指着被吓哭的惜春怒斥贾宝玉:“你想害死四妹妹吗?她正吃东西呢,要是被你吓的噎住,一口气上不来,你就等着被二叔打死吧!” 第十六章 冲突 宁荣两府,至今揍过贾宝玉的只有其父贾政一人。 从礼教的方面来说,贾琏可以教训贾宝玉,贾琮不行,因为贾宝玉是他的堂兄,居长。 不过贾琮这次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小惜春被贾宝玉的突然发疯吓得脸色发白,王熙凤到现在都哄不住。 “二爷……” 凄厉的叫喊声把想要继续发火的贾琮给吓了一跳,只见跪在地上的袭人突然尖叫一声,猛扑过来推了一把正要上前补上一脚的贾琮。 骤然的变故让贾琮失去了平衡,要不是这几年勤学苦练,跌倒的瞬间后脑勺就要撞在碎裂的瓷盆上了。 贾琮好险才用手撑住了倒下的身子,手掌被地上的瓷片扎的生疼,抬手间屋子里的众女纷纷惊呼。 “琮哥儿……” “血……哇哇哇哇……” 担忧惊叫的,看到鲜血被吓哭的,屋子里瞬间乱糟糟吵得贾琮脑仁疼。 而袭人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一脸的无辜,扑到被踹倒在地的贾宝玉身上,费力扶起瘫坐在地的宝玉,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还指着贾琮骂道:“琮三爷,你竟敢打二爷,老祖宗一定会惩罚你的……” 说实话贾琮对于贾宝玉没有多大的恶感,甚至有点欣赏这个傻乎乎的堂兄。 性子软、无脑、略有自私这些都不算什么,京中公子哥中贾宝玉绝对算是个乖宝宝了,而且性子天生的仁善,就是有些过于风光霁月了些。 可贾家现在是什么境地?用危如累卵来形容丝毫不为过。贾珠耗尽了心血去拼科举英年早逝,他身为二房仅剩的嫡子竟然天天混在女子堆中,惯得他身边的丫鬟个個成了副小姐。 这些副小姐如今心高气傲,都敢在贾琮这个主子面前叫嚣了。可惜贾琮不是贾宝玉,他才不会惯得这些副小姐不知天高地厚。 看来琮三爷低调的久了,有些人忘了在这府中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好啊好啊,小小的丫鬟也敢在爷面前叫嚣了!” 贾琮脸上稚气未褪,眼中的厉色却也十分吓人。他抬脚上前,走到贾宝玉与袭人跟前。 “拿老太太来压我?袭人,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爷姓贾,爷的父亲才是荣国府真正的承爵人,大夏的一等将军。更何况爷是陛下亲封的武德将军,正五品的武官。” 贾琮抬起留着鲜血的手掌,冷笑一声:“以下犯上,恭喜你袭人,顺天府的大牢应该会很欢迎你这种不知上下尊卑的人的!” …… 谁都不会想到原本玩的正开心,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贾宝玉近乎是逃一般跑去了荣禧堂,更别提袭人了。 贾琮手上的血似乎成了她的噩梦,与传说中的顺天府大牢组成了一个萦绕在她脑海中的梦魇,时时刻刻在折磨着她。 迎春小心翼翼的帮贾琮清理着手掌上的伤口,眼眶红红的,黛玉、探春也围在旁边,就连哭的双眼红肿的小惜春也举着咬了一口的点心,要喂给贾琮吃。 而王熙凤已经先一步去了荣禧堂,省的有人恶人先告状。她无法违逆老太太,可她能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出来。 至于老太太会不会听进去,王熙凤连一丝的奢望都没有。不过以贾琮现在的身份,老太太也得顾及那件似龙似蟒的飞鱼服! 黛玉皱着眉头,始终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贾琮被迎春硬拉着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的用清水冲洗,他龇牙咧嘴扮鬼脸,逗得小惜春噗嗤笑了起来。 不过黛玉还是能从贾琮的眼睛里看出他心底的愤怒,这种愤怒肯定不是因为袭人的以下犯上。 她了解贾琮,在一定程度上,贾琮比宝玉更加崇尚平等,至少贾琮从来不会因为身份区别对待别人,无论男女。 “鸳鸯姐姐……”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屋子里的迎春等人俱是浑身一颤,唯有贾琮一点都没有在乎,反而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二姐姐,系的太紧了,勒得我手疼。” “哦、哦……” 迎春只好解开白纱,打算重新给贾琮上药包扎。 鸳鸯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贾琮手掌的伤口,竟然伤的这么严重,琏二奶奶果然没有撒谎,反倒是袭人…… “有事?” 贾琮可没有喊他人姐姐的习惯,抬眼看了一眼鸳鸯,平淡的说出这两个字。 鸳鸯浑身一个激灵,想起了这位爷现在官职比二老爷都要高,俯身行了个万福礼,盈盈拜下:“奴婢给三爷请安,老太太请三爷去荣禧堂一趟。”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包扎好伤口就过去。” 贾琮的回答让鸳鸯有些为难,因为老太太的原话是让贾琮立刻过去。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贾琮跟府里的其他几位爷不一样,年纪虽小,但主意之正仅次于东跨院的大老爷。 而且这伤口她也看到了,上了药都止不住血,三爷竟然吭都不吭一下,任由二姑娘上药包扎。要是宝二爷,怕早就哭哭啼啼闹得阖府不得安宁了。 贾琮见鸳鸯迟迟没有回去,便冷哼一声:“怎么?伱也要违逆爷的命令?” “奴婢不敢!” 鸳鸯连忙下拜应道:“奴婢只是看三爷伤的不轻,想着要不要禀报老太太请了大夫过来。” 贾琮点了点头:“不必,这点小伤,何必劳师动众。你回去禀告老太太,就说我收拾好了就过来,请她老人家少待。” 鸳鸯再次福身:“诺。” 等鸳鸯退下后,原本一脸正经装大人的贾琮嘿嘿一笑,逗几个姐姐妹妹说:“你们看我学的像不像?” “像谁?”探春疑惑的问道。 “像我爹啊,鸳鸯都被我吓住了!” 贾琮的话音刚落,黛玉等人纷纷捂嘴笑了起来,沉寂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了。 迎春掏出手绢给贾琮细细的擦去额头的汗水,柔声说道:“一会去了荣禧堂,可不敢跟老祖宗顶嘴,要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你。” “姐姐放心,我还是知道轻重的。” 黛玉戳了戳贾琮的脑门说道:“一会我陪你去……” “还有我还有我……” “我们都去,老祖宗总不能当着我们的面偏袒宝玉吧。” 迎春、探春、惜春皆是开口要去帮贾琮求情,贾琮也没有拒绝。 不过临去之前,他还要回去一趟。 有时候借势压人的感觉还真是爽,不知道老太太看到他一身飞鱼服、腰挂御赐雁翎刀站在她面前,她还能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惩罚自己给凤凰蛋出气呢? 说明 开个单章,最近熬夜太狠,准备调整一下作息。 打算把更新时间放在白天,不出意外每日两章,在下午六点一起更新。 今天开始正式上推荐,起点的推荐都是看有效追读数的,这本书能不能打怪升级到三江,就看各位读者老爷的追读了,没事翻一翻吧,养书容易养死。 上架后爆更,新书期保持稳定更新,读者老爷们对这本书有什么建议,欢迎在评论区留言。 还有一件事,我是个起名废,书中除原著人物外还需要大量的配角、路人甲乙丙丁等等的名字,有愿意客串的读者老爷可以留言哦。 橘猫先给各位读者老爷们磕个头表示感谢,顺便拜個早年【咚咚咚!】 这本书是欢乐向,不会跟原著剧情走,人物方面也会有部分二设,不喜勿喷啊。 嘿嘿嘿,睡觉做梦梦剧情去了,晚安! 《红楼御猫》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七章 老太太的烦躁 贾宝玉今日真的是被贾琮的凶狠给吓着了。 宁荣两府除了贾政之外,宝二爷还真没怕过谁,没想到方才贾琮的凶狠彻彻底底将宝二爷给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王熙凤来到荣禧堂的时候,袭人正添油加醋的在老太太面前告状,宝二爷则是趴在老太太的怀里扭来扭去,一个劲的哭诉自己被踹的好疼。 “唉哟我的乖孙,快让我瞧瞧,踹到哪儿了?” 贾母在听到袭人形容贾琮飞起一脚将宝玉踹飞了出去,连忙呼天喊地的喊来丫鬟,让她去找大夫。 倒是王熙凤看完了宝玉与袭人的表演,幽幽说道:“不过兄弟俩发生了点争执,琮哥儿怎么可能真的下狠手?倒是袭人这丫头,把琮哥儿狠推了一把,手掌都被地上的瓷片划了好大的口子,血流不止,这会估计还在想办法伤药止血呢。” 这时鸳鸯也回来了,一进门就感觉荣禧堂中气氛有些不对劲。贾宝玉没在扭了,袭人也不敢张口了,就是老太太也用极其不满的眼神看着王熙凤。 “哼,你倒是当的好嫂子,尽替你那好弟弟说话。你也别忘了,宝玉也是你的亲兄弟!” 老太太有些恼怒,训斥了王熙凤两句,随后转头询问鸳鸯:“那孽障人呢?怎么没来?” “回老太太的话,三爷手上的伤口极深,二姑娘正给三爷上药,奴婢见伤口处的血止不住,便想禀了老太太请个大夫过来。可三爷说这点小伤不宜闹得府中不安宁,说一会包扎好伤口就会过来。” 鸳鸯的回答佐证了王熙凤的话,老太太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斥责之语,反倒是有些不满的看向搅着手绢一脸不安的袭人。 她素来标榜公正,鸳鸯是她的心腹大丫鬟,她自然相信鸳鸯不会骗她。那么说谎的就只有袭人了,老太太都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决定了。 不过贾宝玉是她的心肝凤凰蛋,贾琮也确实是先踹了宝玉一脚,当弟弟的打哥哥,这还了得? 想到此处,贾母冷哼一声:“他倒是乖觉,还知道会闹得阖府不得安宁,那为何要打宝玉?” “那是因为孙儿怕宝二哥惹出大麻烦,惹怒了二叔可就遭了!” 话音未落,门帘被人掀开。阳光顺着门廊照进屋子里,贾琮身上的锦衣似乎在发光,金丝银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让屋里的众人眼睛微眯才能看清楚来人的身影。 好一个俊俏少年郎,只见贾琮飞鱼服在身,腰挂宝刀,金冠玉带,配上他俊秀的容颜,让站在最前的鸳鸯有些恍神。 贾琮进门口先是向老太太恭恭敬敬的下拜磕头,做足了礼仪,任谁都说不出個不对。 然后他起身便将当时的情况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他一脸的郑重向老太太解释道:“四妹妹才多大,宝二哥突然发火,吓得四妹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您说说,四妹妹要是有个万一,二叔能饶得了宝二哥?敬大伯把四妹妹放在咱们家教养,那是相信老太太,若是出事,这不是打老太太您的脸?宁荣两府密不可分,但也不是真的密不可分……您说是吧!” 宁荣两府密不可分,但也不是真的密不可分。 这句话才是贾琮真正的杀招! 老太太坐镇贾家靠的是什么?是她德高望重?不,靠的是她身上的超品国公夫人的诰命和她的辈分。 宁荣两府传承至今,传到贾赦这一辈虽说没出五服可也传了三代了。自贾代化贾代善相继过世,能够维系两府关系除了两府历代相亲的原因外,更多是合则两利的缘故。 当年她为何要把失了亲母的惜春抱到荣国府来?还不是为了借此维系两府的关系,巩固自己这个老祖宗的地位。 若是真如贾琮所说因为宝玉的缘故让惜春有个万一,怕是真就有了大麻烦! 不过只要关系到贾宝玉,老太太往日的精明要打上好几个折扣,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只见老太太一拍桌子,冲着贾琮训斥起来:“那你也不能打宝玉啊,他是你的哥哥,伱的礼仪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孙儿的确有些鲁莽,这不包扎好伤口就来给宝二哥陪不是了么?” 贾琮不慌不忙,拱手向宝玉长拜:“方才是我的不对,急切之下冲动了,还请宝二哥原谅。若是宝二哥不解气,大可踹回来。” 拱手之下,贾琮手上包裹的白纱自然让屋子里的人看的真真切切,隐隐渗出的血迹极其清晰。 老太太眼睛一缩,心道鸳鸯果然没有骗我,这孽障的伤…… 她想到长子对这个孽障的溺爱程度,不由头疼起来。而且贾琮的飞鱼服、雁翎刀也让老太太想到了后日的宴请,八月十六荣国府设宴,感念皇恩浩荡,同时也是贾家彰显富贵的机会。 这孽障别的不说,的确是当今皇帝眼中的红人,极受恩宠。 在老太太失神思索的同时,贾宝玉偷摸看了一眼躬身向自己赔罪的贾琮。 方才贾琮的解释他听了个半懂,后面什么分分合合的弄不明白,但关于小惜春的那段听明白了。 冷静下来的贾宝玉还是很通人情的,他猛然想起吓得脸色煞白的惜春,呀了一声就从老太太怀里钻了出来。 “我去看看四妹妹!” 贾宝玉懊恼的说道:“都怪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会竟胡乱发起了脾气。琮三弟,四妹妹没事吧?林妹妹她们是不是在怪我了?” “四妹妹已经没事了,原本她们也要过来,我以为老太太要打我板子,怕吓着四妹妹她们,就没让她们过来……” 贾琮话还没说完,便见贾宝玉脸一红,喃喃说道:“哪里会打你板子,这事本就是我的不对……对了,你手上的伤……要不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不碍事,宝二哥不必担心。”贾琮心想这宝二爷的情绪果然是善变的很,这会倒是让人厌恶不起来。 一旁的老太太抿着嘴就这么看着贾琮与贾宝玉一问一答,心中竟然烦躁了起来。 人家俩兄弟和好如初了,反倒是把老太太架了起来。她方才是怒火冲天的叫鸳鸯去喊贾琮过来,准备好好教训这孽障一顿,现在倒好,宝玉不但不占理,他底下的丫鬟还有了以下犯上、搬弄口舌之罪。 她看着贾琮身上的飞鱼服心中暗想,若是这身飞鱼服穿在宝玉的身上多好,她也就不用顾忌什么宫中的颜面,也就不必顾忌后日的宴请了。 第十八章 倚红楼二哥熟悉不熟悉? 荣禧堂中的气氛有些难以言说,贾宝玉被养成了小孩子心性,怒气委屈来的快去的也快。 从贾琮这打听到姐妹们这会正在收拾自己砸碎的花盆等物,红着脸摇着老太太的手臂说他要去跟姐妹们道歉,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倒是贾琮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咬着嘴唇不敢说话的袭人,缓缓说道:“袭人,你可真是宝二哥的好丫鬟啊!” 贾琮的语气很冷,冷的堂中的贾母、王熙凤、鸳鸯都听出了他的怒意。 原本贾母还以为贾琮是因为袭人害他受伤才生气的,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贾琮继续说道:“明知宝二哥今日差点惹出祸事,不但不规劝,还怂恿宝二哥跑来荣禧堂告状,是打算离间我与宝二哥之间的情谊吗?” “奴婢不敢!” 袭人颤抖如筛,当即就跪下向老太太告饶。 “老祖宗,奴婢没有……” 可惜老太太这会正打算找个台阶下,贾琮所说虽然有些牵强,却也正中她的下怀。 她把袭人放到贾宝玉的身边,本来就是打算让袭人这个看似还算妥当的人照顾乖孙,规劝宝玉本身就是她的职责。 可正如贾琮所说,今日这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袭人不但没有规劝,反而跑来自己这扯谎害自己难堪…… “琮哥儿说的没错,兄弟之间闹些小脾气不过正常之事,你倒好,添油加醋往老太太这闹这么一出,搅得阖府不得安宁,真是该死!” 王熙凤精明的很,一看老太太的态度已经动摇,当即就出口帮贾琮说话。 果然,贾母借坡下驴,冷哼一声说道:“真是放肆,主子之间的事也是你能掺和的?还害得琮哥儿受了伤,轻饶不得,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送回她老子娘处,不得再踏进荣国府一步!” 袭人一听要打二十板子,还要赶回家去,当即就吓瘫了,想要找贾宝玉寻求庇护,可宝二爷影都没了。 只见袭人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掉,浑身发抖吓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眼见两名壮硕的老嬷嬷就要上来拖她下去,连连朝老太太磕头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老祖宗开恩!” 声音凄凉,闻者不忍啊。 贾琮本就不是硬心肠的人,而且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把袭人赶出府去,宝二哥的第一次可还是被她破了的……嘿嘿嘿! “唉,若不是看在你平时伺候宝二哥还算尽心,今日非得把你赶出府去!” 贾琮警告了袭人一句,随后躬身向老太太说道:“这袭人到底是宝二哥身边的大丫鬟,宝二哥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伺候,要是把袭人赶出去去,宝二哥还不得闹翻了天?老太太息怒,还是先紧着宝二哥为好,就降为三等丫鬟,打打板子暂时留用吧。” 王熙凤诧异的看了一眼贾琮,似乎没有弄懂贾琮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变了性子为袭人求情。 不过紧着贾琮的话往下说准是没错的,她便开口说道:“琮哥儿说的没错,袭人照顾宝玉还算用心,离了她宝玉怕是一时不会习惯,打二十板子,降等留用,再罚些月俸就是了。” “说罚的是你,求情的也是伱,合着就我一个恶人!” 贾母面带不悦的看了一看贾琮和王熙凤,又瞅了瞅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的袭人,抿嘴微怒。 不过想到乖孙一会回来肯定要找袭人,便也息了重惩袭人的想法:“行了,闹得我头疼。凤丫头,你看着办吧!” 随着贾母的这句话落下,袭人彻底失去了力气,瘫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多谢老祖宗慈悲,多谢老祖宗慈悲……” …… 王熙凤今日是大开眼见,她全程看完了整出大戏。 以她的精明自然看出了贾琮是一步步控制着整件事情的发展,包括用言语调动着老太太和宝玉的情绪。 原来她的这個小叔子这么厉害,看来她得好好跟着学一学! “二哥今日去哪了?我还找他有事帮忙呢。” 贾琮跑到王熙凤身边,拽了拽她的袖子。王熙凤看着这小圆脸,伸手就捏了捏。 礼教盛行的当下,这等亲密其实已经有些不大妥当了,可王熙凤就觉得手痒想要捏上一捏。 “你二哥一大早就去送帖子了,你得了圣恩,咱们家总得请了恩亲故旧来府上乐一乐。老太太甚至把帖子送去了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赏脸过来……” 说到这里王熙凤脸上的神情不由一黯,她自幼与贾琏相识,幼时没少来荣国府玩耍。 只记得那会贾代善还在,荣国府声威赫赫,四王八公十二侯谁敢不给荣国府面子。可惜盛极必衰,随着贾代善的离世和先太子之事,荣国府的地位一落千丈,如今竟成了武勋圈子的边缘人物。 王熙凤暗叹一声,收拾好情绪笑着问道:“你寻你二哥做什么?” “我想让我二哥带我去趟东市……” …… 马车吱呀吱呀的前行,贾琏刚刚回府还未喝口水休息一下就被贾琮拽上了那车。 他疑惑的问道:“你喊我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二哥莫急,一会到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贾琮一脸的神秘,在贾琏耳边小声说道:“倚红楼二哥熟悉不熟悉?” “啊!哎呦……” 贾琏惊叫一声站了起来,脑袋当即就撞在了车厢顶部,捂着脑袋瞪大了眼睛。 “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你才多大?想让父亲揍你还是揍我?” “不要慌,不要慌……” 贾琮往前爬了爬,在贾琏耳边小声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只见贾琏的表情由最开始的吃惊最后变得极为凝重,迟疑问道:“这竟是真的?这样做可行吗?” “不行也得行,这是陛下交给我的任务。珍大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总要让贵人出出气啊!” 贾琮也很无奈,宁国府的烂事太多,还是先把皇帝说的那件要命事处理好吧。 贾琏似乎还在消化贾琮给他说的这件事,哪怕马车都行驶到了东市的坊门处,他还保持着凝重的神色无法回神。 贾琮拉了拉贾琏的胳膊,劝说道:“二哥,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父亲已经去找敬大伯了,后日之前,咱们必须把珍大哥的这件事坐实了,否则将来东窗事发,咱们贾家人一个都逃不了,谁叫珍大哥是贾家的族长呢。” 第十九章 青楼显圣? 倚红楼听名字就知道不是正经地方,可架不住贾琮好奇啊! 前世是个乖宝宝,违法乱纪的事儿从来不敢干。重生成为荣国府的公子哥,这不得好好去参观参观。 当然,主要还是去办一下皇帝交给他的任务,顺道参观参观大夏的娱乐产业,没毛病! 因是中秋将至的缘故,东市的人可以说是摩肩擦踵。马车慢慢停靠在倚红楼的门口,车厢中的贾琮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往外冲,嘴里还念叨着一曲词。 “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贾琏虽然没听过这曲词,可大致也能听出这是描写青楼之事的,原本因为贾珍之事有些惊惧,这会脑仁都开始发疼了。 他隐隐感觉脊背发凉,脑海中已经能想象出父亲贾赦拎着大棒子找他的情景了! 贾琏浑身一颤,揪住贾琮的衣领往回一拉,黑着脸问道:“你写的?你怎么这么懂秦楼楚馆之事?” 却见贾琮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脸童真的笑容:“我是小孩子,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事呢?听说的,听说的,二哥不是经常来倚红楼玩嘛……” “谁说的?别瞎说!我没有!” 贾琏否认三连,可惜事实就是如此,他只好涨红着脸解释道:“我可不是来这里玩的,主要是……呃……为了交际,交际懂吗?” 贾琮认真的点点头,咧嘴一笑:“懂得,懂得,京城的公子哥都喜欢来这交际!” 这下贾琏的脸更黑了,完了,他死定了! 阖府上下同辈之中,就他去青楼的次数最多。贾琮一个八岁稚童,能从谁那听说风月之事?要说不是他的原因,父亲大人会信吗?这下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哟,这不是琏二爷嘛。最近怎么一直没来?莲儿姑娘一直惦记着您来看她,等得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只见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扭着腰迎了出来,从掀开的车帘子看到贾琏时,整個眼睛都亮了。 未等涨红了脸的贾琏回应,就开始招呼身边的人搬来马凳伺候贾琏下车。 贾琮嘿嘿一笑,趴在贾琏耳边小声说:“莲儿姑娘?二哥,凤姐姐知道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五两银子!”贾琏无奈的说道。 贾琮摇了摇头:“十两!” “好,不许说出去!” 最终兄弟俩暂时达成了协议,依次下车。 贾琏恢复了如玉公子的气度,抬头看了一眼挂着红绸的倚红楼牌匾,悠悠问道:“胡娘子,我那珍大哥在哪?爷找他有事。” 原来这妇人姓胡啊,胡娘子,狐娘子?还真是贴切。 胡娘子先是好奇的看了一眼正打量自己的贾琮,随后笑盈盈福礼一拜:“原来是琮三爷,小妇人这厢有礼了。琏二爷,珍大爷在三楼锦翠阁,同坐的还有南安王府的湫二爷、统制县伯府的仁大爷。” “二哥,我饿了!” 随着胡娘子说清了贾珍的位置,贾琮顺势揪了揪贾琏的衣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了句:“咱们先吃点东西吧,你不是说他们家的江南菜做的很不错吗?” “哟,三爷想吃江南菜啊,那感情好,奴家这就让人去准备。” 胡娘子笑的那个灿烂啊,面前的这位小爷现在是京城名声最响的人,御前的大红人,不管他今天是来干嘛的,必须伺候好了。 她招呼兄弟二人进去,小声问道:“琏二爷,是摆在珍大爷那还是?” 贾琏瞅了一眼身后正兴致勃勃四处打量的贾琮,没好气的说:“你觉得爷带着他这会进去合适吗?往隔壁开个雅间。” …… 这倚红楼布置的倒是风雅,贾琮从进楼之后就发现来这里的不但有衣着华贵的豪门子弟,还有大量身着儒衫的年轻仕子。 楼中不时有人吟诵诗词歌赋,伴随着阵阵琴声,歌姬的唱曲声此起彼伏。与前世影视剧中不同的是,倚红楼没有穿着暴露的女子探出窗外或是倚着栏杆喊大爷,贾琮想顺便饱饱眼福都没有机会。 拾阶而上,三楼明显更具贵气,布置的更加雅致。 在贾珍所在的锦翠阁对面,贾琏与贾琮相向而坐,等侍女出去后,兄弟俩小声讨论了起来。 “你给哥哥交个底,珍大哥真的与人合伙走私禁物?” 贾琏真是被吓到了,谁都不会想到,贾家族长贾珍竟然与人向草原走私生铁这等禁物。 依照律法,贾家主脉最轻也要落得抄家流放的结局。 只见贾琮也苦着脸,一脸无奈的说道:“曹嘟嘟跟我亲口说的,珍大哥不但与霍家往北边走私禁物,还跟忠信王府勾勾搭搭。二哥不也听到了吗?这会他们就在对面的锦翠阁里。曹嘟嘟早就让人盯着了,待会我先过去,二哥听到摔杯声之后,就立马冲进来,照着霍湫那厮往死了打!” “要不我去挨揍,伱来负责打人?你一个小孩子跟人抢姑娘,说出去没人信啊!” 贾琏有点头大,贾琮跟他说的主意也太不靠谱了。八岁稚童跟人在青楼争风吃醋,这特太假了。 可贾琮却是一脸的兴奋,他即将达成穿越者的一项必经成就:青楼显圣,想想都觉得过瘾。 至于说挨揍?待会只要霍湫碰一下自己,他就躺地上哀嚎,他就不信霍湫敢真的向自己动手。 碰瓷,琮三爷是专业的! “不行啊,这事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咱们家故意与霍家交恶,要不然岂不是白做了。” 正说着,两人听到了一阵敲门声,贾琮眼睛一亮。 曹久功安排的人来了! 只见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向两人作揖后小声说道:“琏二爷、琮三爷,在下李维。家主曹都督安排好了,待会如是姑娘会被霍湫‘抢’过去,剩下的事就看琏二爷与琮三爷的了。” …… 锦翠阁临窗便是南池,楼下波光粼粼,湖中荷花朵朵。正值繁华锦绣时,花香都传到了雅间之中。 “无趣,无趣,这些曲子爷都听腻了。可恨如是姑娘竟被人早早包下了,今日咱们算是白来了一趟。” 雅间中衣着最为华贵的就是南安王府的二公子霍湫,其余二人正是宁国府的当家人,贾家族长贾珍。 对面坐着的男子身份也不简单,他是统制县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亲侄儿,而且,王家这一代就他一个男嗣。 只听霍湫抱怨了一句之后,王仁漫不经心的说道:“这还不简单,京城里谁敢跟咱们抢女人?王智,去找胡娘子,就说爷等不了了,现在就让如是姑娘过来,否则爷今日砸了这倚红楼!” 第二十章 敢抢小爷的姑娘 四王八公十二侯,整个京城除了寥寥几家宗亲府邸,的确没人敢招惹,就是朝中几位重臣的子弟也会给些面子。 或许是王仁的话真的有用吧,不一会王仁的小厮就将一名少女引进了雅间。 这女子一袭粉衣,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粉色的发带系着。 粉色的色彩衬的女子肌肤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煞是美丽,凤眸潋滟,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唇若点樱,引人无限遐想。 她抱着一把琵琶,眉头微皱,似乎很不情愿。不过进来后还是款款行了个万福礼:“奴家如是,拜见三位公子。” 如是姑娘,京城现在最火的歌姬之一。卖艺不卖身,据说曾经有人豪掷十万两白银都没能让他如愿进入如是姑娘的闺房。 王仁也不会想到倚红楼真的会因为自己的威胁让如是姑娘过来,毕竟能在京城开了这么大规模的青楼,它的背后没有人谁会相信。 不过这厮本就是不善思考的人,见目的已经达到,自然喜滋滋以为他王仁大爷的面子够大,今日算是在霍湫的面前卖了好了。 如是姑娘让霍湫之看的一眼就浴火难忍,如此冰清玉洁的美人,今日必须拿下! 一旁的贾珍更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早就听闻如是姑娘是一等一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是姑娘的冰冷与楚楚可怜毫不违和的集中在一人身上,让珍大爷的征服欲油然而生。 当然,此时才刚刚开始,三人都暂时压制了欲望,假装正经的让如是弹奏一曲,算是开胃菜。 琵琶弹奏起来,如是姑娘婉转悠扬的歌声让三人迷醉。他们已经在畅想着待会该如何与美人深入交流,不料门外一声短暂的吵闹后,嘭的一声,雅间的人就给人踹开。 啪的一声,一颗石弹好巧不巧就打在了临窗而坐的霍湫身上。 “好哇,原来是你们抢走了小爷的姑娘!” 霍湫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捂着流血的额头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一旁的贾珍与王仁满脸的不敢相信,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八岁的贾琮。 贾琮的弹弓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了,石弹威力不小,霍湫的额头鲜血直流,使得他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门口隐隐有个挨個的人影,愤怒之下就招呼护卫过来,发誓要把对方扔进南池喂鱼。 “且慢……” 贾珍慢字刚刚说出口,霍家的护卫就已经抓住了贾琮让他扔到了霍湫跟前,未等贾珍反应过来,霍湫就猛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贾琮头偏了偏,霍湫的巴掌只挨到了他的发梢,顺势往后一倒就躺在了地上。 “唉哟,你竟敢打我?哇哇哇哇……二哥,有人打我!哇哇哇哇……” “谁敢打我弟弟!” 嘭! 阻拦在雅间门口的霍家护卫飞了进来,狠狠砸在了霍湫面前的矮桌上,上面摆放的酒菜等等飞溅四处,一片狼藉。 懵逼了的霍湫等人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脸杀气的贾琏手持仪刀大步走了进来。 他飞奔至贾琮跟前,俯身去查看在地上哭嚎的贾琮,一脸的关切:“琮哥儿,你怎么了?伤到哪了?哪里疼?” “哇哇哇哇……二哥,就是他打的我,我头疼,我胸口疼,疼的厉害!哇哇哇哇……” 贾琮一指还在发愣的霍湫,随后便是扑倒贾琏的怀里哇哇大哭,鼻涕眼泪一个劲往他衣服上抹。 这姜汁真他喵的辣人眼睛! 魔音贯耳,贾珍只觉得脑仁疼的厉害。霍湫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方才明显没打到贾琮,这厮为何会如此无耻? 至于王仁,在看清贾琮的身影后就觉得牙花子疼。为啥?数年前他打了贾琮一顿,荣国府的确没有找他麻烦,可那日回去后,叔父王子腾就狠狠揍了他一顿,并带着他亲自上门向贾赦赔罪。 “琏二弟,湫兄弟方才并未打琮哥儿……” 贾珍似乎是发现了贾琏的杀意愈发浓郁,连忙上前打算打个圆场。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连贾琏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表情冷淡。 “原来珍大哥也在?既然珍大哥在此,为何任由他人欺负自家兄弟?你说霍湫没打琮哥儿,那就在说琮哥儿撒谎了?” 哇哇哇哇…… 贾琏一说这话,怀里的贾琮哭的更大声了。他边哭边哽咽的说着:“珍……珍大哥都不帮我,看着别人把我像泥巴一样乱扔,还打我耳光……哇哇哇哇……” 嗯? 贾珍都快抓狂了,他不是真的不想帮,是没来得及啊。 方才电光火石一般的场景,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贾琮就躺在地上打滚哀嚎了,他能怎么办? 贾琏拍了拍还在哭诉的贾琮,另一只手举着仪刀一指霍湫:“霍湫,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动我弟弟,今日爷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贾琏,谁打伱弟弟了?他自己突然冲进来,还打伤了我的额头……” 霍湫额头鲜血淋漓,看起来很是吓人。他正要解释一二,却见贾琏放下贾琮后突然暴起,用刀背狠狠砸向自己。 “贾琏,你疯了不成!” 咔的一声,霍湫抬起的胳膊发出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后就是一声哀嚎,把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霍家的护卫正要冲上来救援,却被贾家的护卫给拖住了。贾琏像是爆发了一般,用刀背狠狠砸在了霍湫的胳膊、后背、双腿处,打的霍湫四处躲避。 躲到贾珍身后时,贾珍的肩膀处挨了一下,躲到王仁身后时,王仁的脸上挨了一下。 直到无处可逃时,霍湫差点跪地求饶。他是真打不过贾琏,与贾琏这个从小培养的继承人不同,南安王府对他算是放任自流,散养着的。 贾珍眼神阴狠的看了一眼暴怒中的贾琏,以及蹲在墙角摸着眼泪的贾琮,冷冷说了一句:“琏二弟,够了!你真想和南安王府决裂吗?” “南安王府?呵呵!” 贾琏连头都没回,拎起霍湫的衣襟,将他抵在窗边:“我更怕回家被我爹逮住狠揍!” 在众人的目光中,贾琏往上一提,就将霍湫挂在了窗沿处。只听撕拉一身,霍湫的衣裳根本就禁不住重物的撕扯,随着一声惨叫,扑腾一声霍湫就掉进了楼下的湖水之中。 “哟,这是有人跳湖殉情了?” 隔着窗台,贾琏往下一看。只见一身锦衣提着鸟笼子瞎逛的忠顺王兴致勃勃的看了一眼在水中扑腾的霍湫,随后抬头看向贾琏。 他眨巴了一下双眼:“哦,原来是你啊。贾琏,要不要爷帮你把这人摁住淹死在湖里算了?” 第二十一章 贾小三,喜欢本王的鸟? 忠顺亲王刘恪,太上皇第十三子,京城最大的纨绔,每日除了架鹰斗狗就是听曲唱戏,顺带帮京城的老百姓净净街。 刘恪在亲贵官宦人家名声很差,私下里把能扣在刘恪身上的污水统统泼了过去。什么纨绔不堪、无孝悌之义、欺压良善、强抢民女甚至是豢养男童,好男风等等这些坏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京畿。 当然,懂得人都懂,刘恪其实在百姓心中是最亲民的宗亲王爷了,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蹲在街上,揪出欺压百姓的勋贵官宦子弟吊起来打。 上能高坐华堂与亲贵高谈阔论,下能揣手蹲街边与贩夫走卒聊家长里短,这就是忠顺王刘恪,极其与众不同的大夏宗室。 倚红楼下的刘恪从侍卫手中接过佩刀,用刀鞘戳了戳刚刚爬到岸边喘气的霍湫,瞥了一眼被侍卫挡在圈外的霍家护卫,呵呵一笑:“这不是咱们霍家二爷嘛,来,给本王吹个泡泡!” 噗……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湖里灌了一肚子的水的霍湫,在听到刘恪说吐个泡泡时,咕噜一声吐了一口水。 混合着酒味的湖水让刘恪捏着鼻子避到了一旁,手中的纸扇啪的一声打开,嫌弃的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连個泡泡都不会吐,还不如爷在府里养的锦鲤!” 噗…… 这一下霍湫终于将压在喉咙的淤血给吐了出来,吹出了红色的泡泡。 “嘿,这才对嘛,混湖里的不会吹泡泡有什么用。喏,接着,拿去给你们爷买鱼食吃!” 刘恪似乎很满意霍湫吹起的这个血色泡泡,朝着霍家的护卫丢出一小块碎银子,哈哈大笑就往倚红楼上走。 贾琮趴在栏杆上看完了整个过程,对刘恪明讥暗讽的功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仰头询问身边的贾琏:“二哥,这就是忠顺王爷吗?他太猛了!” 只见贾琏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大手在贾琮的小脑袋上搓了搓,小声告诫道:“这位咱们得罪不起,最好离得远些为好。” 虽说贾琏没有过多解释,但贾琮还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品出几分味道来。 未等他细想,只见刘恪已经摇着纸扇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十分锐利,仅仅一眼贾琮就已经能够判断出,这位爷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刘恪的脸上尽显嘲讽,瞥了一眼缩在一边的王仁,然后跟贾珍说道:“贾珍,听说你最近很狂啊,逼得延绥镇给你宁国府的商队放行,什么时候九边的关卡成你们贾家的了?” 仅仅一句话就捏住了贾珍的咽喉,气势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扑腾一声贾珍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喊冤:“王爷,臣没有啊,这是污蔑……” “污蔑?呵呵。你等着跟龙禁卫去解释吧,看他们信不信。” 贾琮吭哧吭哧的将一把太师椅挪到了刘恪身边,刘恪拍了拍贾琮的脑袋,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太师椅上。 然后从侍卫的手中接过鸟笼子逗弄起来,丝毫没在理会还在喊冤的贾珍,反倒是跟贾琏兄弟二人说起了话。 …… “吐泡泡、吐泡泡!” 鸟笼中是一只羽毛五彩的鹦鹉,正呀呀学舌。 贾琮玩性正大,一边偷偷看着正跟贾琏闲扯的刘恪,一边伸出手指想要戳一戳肥嘟嘟的鹦鹉。 “接着奏乐接着舞!” “嗯?” 这鹦鹉不愧是忠顺王刘恪养的! 来了兴致的贾琮忘记了这鸟不是自己的,开始逗着鸟笼中的鹦鹉想要听到它还会说什么话。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询问:“贾琮,你不怕本王?” 啊? 被鸟主人抓了个正着的贾琮连忙收回了手指,乖巧的站好当好自己的乖宝宝。 他摇了摇头,一脸真挚的回道:“王爷又不是吃人的猛兽,我为什么要害怕?” 刘恪呵呵一笑,再问:“满京城哪家子弟不怕本王,成怕被本王吊在树上用鞭子抽,伱不怕吗?” 只见贾琮诧异的反问道:“那些被王爷吊起来抽的难道不是欺压良善的坏人吗?我又没干非法乱纪之事,王爷怎么会打我?” “有趣、有趣,皇兄说你是个妙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刘恪似乎对贾琮很感兴趣,伸手捏了捏贾琮的小圆脸,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这才把话题转回了今日之事上。 “贾琏,你今日的表现让本王刮目相看了。要不要来给本王当个侍卫统领?” 刘恪的这个邀请来的很突然,也很令人惊讶。 按照大夏的制度,亲王府设有王府仪卫司,有正五品仪卫正一人,从五品仪卫副两人,正六品的典仗六人。 他口中的侍卫统领其实指的就是正五品的仪卫正,统领王府仪卫司上下五六百人的王府亲卫。 当然,权力仅限于忠顺王府,属于王府属官,算是个不错的晋升渠道。 若是往日,贾琏很可能就答应了。毕竟忠顺王府是当今皇帝最宠的兄弟,不但给赐下了占地半个坊的亲王府,还赐下了远超其他宗室的食邑。 只要他巴结好了刘恪,将来有的是机会一飞冲天。 可他想起了这几日风云变幻的经历,心中的警惕提高到了无法比拟的高度。 只见贾琏躬身回道:“臣多谢王爷看重,可惜臣的父亲已经为臣安排了差事,不日就要随父亲去江南一趟,只能无奈错过王爷的恩典了。” 刘恪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反而意味深长的啧啧两声,起身就要离开。 不过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贾琮,笑呵呵问道:“贾小三,喜欢本王的鸟?” 这话问的,有歧义啊! 贾琮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面上却是一脸的真诚。他猛点脑袋:“嗯,嗯,您的这只鹦鹉好有趣,竟然还会唱曲!” “喜欢啊,可惜这只本王养出感情了,不能给你。” 刘恪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扔给了贾琮:“拿着这玉佩,改日来本王府上,本王给你挑上一只。堂堂国公府的爷们,不架鹰斗狗当个纨绔子,都对不起你身上流淌着的血!” 贾琮连忙接过扔过来的玉佩,未等他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刘恪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这位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了吓了吓贾珍外,似乎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贾琮与贾琏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俩的心情。 第二十二章 半根鸡腿引发的血案 霍湫被贾琏暴揍了一顿扔进了南池,这么大的事自然会有霍家的护卫回府禀报求援。 倚红楼上的贾琮趴在窗边紧紧盯着通往倚红楼的路口,可惜饭菜都送上来了,连霍家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贾琏皱眉敲了敲桌子:“琮哥儿,过来吃饭。人都打了,霍家要是不来,岂不是让人笑话他霍家没胆子?放心吧,肯定会来的。” 蹭蹭蹭…… 贾琮跑到贾琏身边,紧挨着他问道:“二哥,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打架?我看你打架的时候动作很熟练啊,那霍湫在看到你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恐惧,你是不是之前揍过他?” 这问题算是戳到贾琏的痒处了,还别说,贾琏之前还真揍过霍湫,而且不只是霍湫,他把四王八公府中同辈的人,大半揍过一遍。 为啥呢?红颜祸水啊! 王家的大姑娘王熙凤有个王仁这样的哥哥,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在外夸口自家妹妹美若天仙,这就引得这群青春期的小子惦记着非要去王家看上一看。 当时各家府上来往密切,有不少人是通家之好,就这么一来二去,几乎人人都偷偷摸摸瞅过一两眼王熙凤。 此时荣国府已经与王家为贾琏二人定下了婚约,本身又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急速升温。 某日勋贵间宴饮聚会,有人在贾琏提到了王熙凤,估计是心中发酸,言语间对王熙凤有些冒犯,故而贾琏第一次向外界展现了琏二爷的风采。 据说那日琏二爷一人独战十几人,硬是用满身的淤青打的这群勋贵子弟回家后他妈都认不出来了。 仅此一战,京城的勋贵圈再也没人敢在贾琏面前提王熙凤这个人,同时也让王熙凤至此情根深种,对贾琏愈发的在乎起来。 这件事已经过去有六七年之久了,贾琮当然不知道。 贾琏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点了点头,傲娇的说道:“就打过那么十来个人,霍湫也是其中之一。” 好家伙,什么叫就打过那么十来個人! 贾琮还在追问,可惜贾琏似乎心有顾忌,没有再说。反而问道:“珍大哥那边你觉得敬大伯会怎么做?” “爹爹的意思是把珍大哥的族长下了,蓉哥儿已经二十了,宁国府交给他就好。” 贾琮的回答让贾琏有些忧心,堂兄贾珍不是个好东西,贾蓉与他爹不遑多让。 贾家的族长交给这爷俩,他怎么可能安心呢?父亲大人到底知不知道这爷俩的那些烂事?看来有些事他还是得跟父亲大人交个底才行。 吧唧吧唧…… 一阵吧唧声传来,回神的贾琏低头一看,贾琮已经抱着一根鸡腿在啃了。 想到贾琮深受父亲大人喜爱,又是皇帝陛下眼前的红人,要不和他商量一下,想办法把族长的位子挪到荣国府大房来?放别人身上哪有放自己身上靠谱! …… 兄弟俩吃的正香,倚红楼外却已经被一群甲胄齐身的亲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胡娘子迎出去后,原想抬出背后的人压一压来人,却被一名中年汉子一巴掌扇了回去。 其怒斥道:“南安王世子驾到,还不滚开,莫要脏了世子殿下的眼睛!” “哎,老郑,做人哪能用身份地位压人?我父王一直教导我们兄弟不能仗着王府的势力欺压良善,你这么做不是要毁了我们南安王府的名声吗?” 胡娘子捂着脸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一名少年,身着金丝银线绣织的蟒袍,金冠玉带,腰间系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上面篆有南安二字。 这人面容俊秀非凡,风流倜傥,却让见惯了人情世故的胡娘子暗暗警惕。 因为她从这少年的眼神中,看不出有丝毫的感情。而且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冰窖中捞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胡娘子想起去年刚接手倚红楼时,她背后的主人说过了一句话:“南安王世子霍澜,阴骘酷烈,喜食人心……” 喜食人心不过是以讹传讹,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霍澜杀人如麻,隔段日子南安王府就会有被霍澜折磨致死扔到化人场去。 正当胡娘子胡思乱想之时,霍澜用手中的纸扇挑起她的下巴,一双无情冰冷的眼睛盯着她问道:“荣国府的贾琏可还在上面?” 啪! 一根啃了一半的鸡腿砸在了霍澜的头上,替胡娘子回答了这个问题。 “啊,我的鸡腿!” 一声童稚的呼喊声让惊呆了的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倚红楼三楼的窗沿趴着一名七八岁的童子,正伸手呼喊着鸡腿兄。 “世子,这人是荣国府贾赦幼子贾琮!” “很好,很好,呵呵!” 霍澜优雅的拿着丝帕擦了擦头顶的油渍,强忍着恶心看了一眼脚边的半根鸡腿,将用完的丝帕一扔,露出阴鸷的笑。 “很好啊,走,随我上去看看,这名满京城的小贾千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抬脚踢飞了脚边的半根鸡腿,似乎在发泄心中的怒气。可随着鸡腿飞进南池,霍澜突然感觉肩膀猛地一痛。 啪! 一颗石弹狠狠砸在了霍澜的右肩膀上,只听头顶传来一声抱怨:“唉,竟然打偏了!” 霍澜抬头一看,果然又是这荣国府的小崽子。 他这一回是无论如何都保持不了优雅了,怒声斥道:“贾琮,伱敢打我?想死不成?” “打你又怎么样?谁叫你踢飞了我的鸡腿!” 贾琮早就再次装好了石弹,说话间就拉满了弹弓,瞄准发射,可惜这一次有人替霍澜挡了一下。 霍澜哪里还不明白贾琮这就是在找茬,而且背后的人肯定就是贾琏无疑。 等他带人冲到三楼时,只见雅间门口站着两名荣国府的护卫,雅间内贾琏正优哉悠哉的喝着小酒,旁边的贾琮也早就从窗沿爬了下来,抱着一只鸡腿在啃。 看到贾琮手中的鸡腿,原本就怒火冲天的霍澜当下就勃然大怒,他从身边护卫的手中抢过一根马鞭就冲了进去。 与他预想的不同,荣国府的护卫像是没看到他一般,任由霍澜冲了进去。 只见霍澜怒不可遏的骂道:“小小贾家庶子,你是想找死啊,竟敢惹到本世子头上来,今日定让你付出代价!” 说着他提起鞭子就狠狠向贾琮抽了过去,贾琏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小酒,只是微微抬头讥讽的看了霍澜一眼。 倒是贾琮往旁边一避,顺便拿起手绢擦了擦手,慢悠悠从胸口掏了掏,小胖手举起一物,金光闪闪、祥云卧龙! “霍澜,金令面前动武,我看是你在找死啊!” 第二十三章 诈 贾琮目前抱住的最强大腿是谁?那自然非当今皇帝刘恒莫属了。 霍澜看着小胖手中握着的金令,那闪着金光的龙首似乎都在咧着龙嘴嘲笑他。 “见令如见陛下,霍澜,你还在等什么?” 嘎吱嘎吱,贾琮能听见霍澜咬牙切齿的声音,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阴柔的面容上现在满是憎恨。 贾琮起身站到了椅子上,弥补了身高上的差距后,平视霍澜,冷冷说道:“陛下钦赐金令在此,霍澜,见君不拜,想造反吗?” 跪还是不跪?或者趁现在无人,将贾家这俩兄弟直接宰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中,霍澜眼中的阴狠就更加明显了。正当他心底的冲动即将付诸行动时,耳边传来了令他极其讨厌的声音。 只见贾琏起身走到了贾琮身边,把手中的长刀往桌上一拍:“想杀人灭口?来,刀给你,你试试看!” 门口的两名荣国府护卫这时将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脸上尽是嘲讽。 忠顺王刘恪才刚从倚红楼离开不久,这会半个东市的人都已经知道,南安王府的霍湫与荣国府的贾琮争风吃醋打了起来。 如果贾琏与贾琮今日死在这里,信不信贾赦会带人冲去南安王府把霍家满门斩尽杀绝? 霍澜终于还是强忍着杀意,不甘不愿的跪在了地上:“臣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琮手持金令,小圆脸上满是严肃:“圣躬安!霍澜,陛下有问……” 霍澜心中一凛,却只能恭敬的拜服在地,丝毫不敢违逆圣令:“臣恭聆圣谕!” “陛下问,霍澜,尔真食人心否?” “回陛下,此为以讹传讹,臣从未有过食人心之事。” “那南安王府每年扔出化人场的那些女子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不过贱奴犯了家法,臣按家法惩治罢了。” 霍澜的回答虽然令贾琮很是气愤,不过他也知道这年月亲贵打死几个丫头最多也只是罚银了事,连顺天府大堂都不用去。 不过他今日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激怒霍家,顺便试试能不能诈出些有用的信息。 只见贾琮继续发问:“太祖有言,万民皆为天子臣民,就算是奴仆犯了错,那也该有大夏律惩处,什么时候南安王府的家法能越过大夏律随意定人生死了?” 诛心之问! 霍澜无法分辨这是不是皇帝问的,但在金令的威胁下,只能屈辱的跪着,磕头请罪:“臣知罪!” 这时贾琏啪啪拍手,戏谑的说了一句:“知罪是知罪,怕是不会改吧。呵,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了解了……” 贾琮止住了他的嘲讽,皱眉说道:“霍澜,我再问你,南安王府从延绥镇往瓦剌送出去的东西是从哪来的?是不是兵部?” 咯噔! 霍澜的警惕性瞬间提到最高,他抬头看了一眼贾琮,冷冷回道:“不过是些丝绸茶叶,与兵部有什么关系。” “那为何要威逼延绥镇总兵为你家的生意放行?” 哗,霍澜一下子站起身来,阴狠的看了一眼贾琮,甩袖转身,他已经察觉出了不妥,再呆下去定会言多必失。 至于那枚金令,南安王府愿意给皇帝面子金令才算御赐金令! 霍家,是太上皇的臣子,不一定是他刘恒的臣子,皇帝又不是换不了! 正当他要离开时,贾琏的声音再次传来:“霍澜,伱霍家的事我贾家掺和不起,是整個贾家,宁荣贾家!明白了吗?” 哼! 霍澜甩袖而去,贾琮趴在窗沿看着远去的霍家众人,跟贾琏说道:“二哥,这霍澜太沉得住气了,事儿没挑起来。而且这人很谨慎,说话滴水不漏。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批生铁军械,应该就是兵部出来的。” 贾琏上前拍了拍贾琮的肩膀,将他从栏杆上薅下来,微微一笑:“无妨,陛下的目的就是打草惊蛇,蛇不动陛下那边也没有办法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看曹都督那边了。” …… 啪! “混账!” 华灯初上的荣禧堂并没有往日的和谐气氛,虽说来人很齐,却满是风雨。 原本慈眉善目的贾母这会满脸的怒气,拍打着桌子训斥着堂中站着的贾琏与贾琮:“南安王府是什么人家?先不说霍家与我贾家世代相亲,就说咱们家如今的状况,还要靠霍家提携,你们今日如此作为,是打算让咱们家自绝前程吗?” 王夫人接下话茬,满是抱怨的说道:“就是啊,我才刚与南安王府的罗侧妃说好了,让她帮忙给元姐儿在宫中疏通疏通,这下倒好,你们把人家儿子给打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跟人提这事!” “罗侧妃?南安王府何时有个罗侧妃了?” 从进了荣禧堂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贾赦突然睁开眼睛,冷漠的看向王夫人,讥讽道:“堂堂五品宜人,正室夫人,跟一姬妾来往,也不怕丢了贾家人的脸!” “大伯,那罗侧……罗夫人是南安王爷的宠妾,与宫中安贵人是堂姐妹,若是安贵人能为元姐儿说句话……” 说话间,王夫人掏出手帕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嘴中还念叨着:“我可怜的元姐儿啊,为了咱们贾家舍了公府大姑娘的富贵,跑去那冰冷的紫禁城搏命……” “是我让元姐儿进宫了吗?贾家需要用女人换取富贵吗?当日你们非要元姐儿小选进宫,我是不是阻拦过?可你们听没听?” 贾赦似乎被王夫人的话激起了怒火,猛地起身怒斥道:“我是不是说过宫中不是个好去处?可你们满心想着元姐儿在宫里搏出个前程,给你们带来荣华富贵。老二……” “大哥,元姐儿进宫又不是我让她去的。”贾政突然听到自己给点名,连忙红着脸摇头。 贾赦呵呵一笑,满脸的讥讽之色:“是,你是没说,可你默许了王子腾的建议,阖府上下就你最无耻,当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 “嘭!” “够了!” 贾母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到了大儿子的脚下,茶水四溅,染湿了贾赦的鞋子。 她看着闭上了嘴巴却依旧满脸讥讽的大儿子,满心觉得这讥讽是冲她来的。 “老大,你这是在怪我?元姐儿进宫是我同意了的。怎么,你自己没出息,眼见贾家连个出人头地的都没有,不走宫里的路子,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贾家落败不成?” “是啊,儿子没出息,那老太太就等着您的二儿子大孙女给您带来荣耀吧。” 贾赦呵呵一声,扫视一圈,冷冷说道:“你们怎么想我不管,但谁敢拿我儿子作伐,那就别怪我鱼死网破。霍家也好,王家也罢,谁敢碰我儿子,我便让他鸡犬不留!” 第二十四章 打脸?打脸! 贾赦知道贾母是在担心什么,也知道王氏的添油加醋是什么打算。 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而且丝毫不担心老太太能拿他怎么样。用孝道来压?呵呵,他堂堂荣国府的承爵人都被你们逼到马棚边上去住了,你去顺天府告个大不孝试试?看看顺天府的人信还是不信。 哐哐哐,老太太将桌子拍的哐哐响,怒火似乎都快要把整个人给点着了。 “小小年纪就往那种肮脏的地方跑,还跟王府的人搞那争风吃醋的戏码,难道不该教训?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今日我便请了家法,好好教教他什么是规矩!” 贾母似乎忍耐到了极限,今日势必要用家法来杀杀大房威风,叫嚣着要请了家法,不料她身边的嬷嬷刚刚往前一步,便见贾赦往腰间一摸,一柄寒光慑人的软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看谁敢!” 贾赦大喝一声,将剑柄一抖,剑影一闪而过,距离最近的盆栽应声而落,枝叶散落在地,荣禧堂中一片惊呼之后,变得安静异常。 这一下贾琮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眼珠子紧紧跟随老爹的手滴溜溜的转圈。 太帅了!这剑太帅了! 贾母被大儿子的行为彻底激怒,这些年来,整个贾家两府还从未有人敢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 “逆子!” 软剑在屋子里的烛火下闪烁着清冷至极的寒光,贾母在愤怒之中,也有些畏惧。可惜她高坐久了,众人这些年的恭维与忍让让她有些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 她似乎忘记了贾赦少年时的勇武果敢,忘记了荣国府到底是因为谁而在。 正当贾赦母子二人对峙之时,贾琮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迈着小短腿来到贾赦身旁,往上一举:“老太太,今日孙儿去那倚红楼乃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您若是因为此时动用家法,恐怕不太妥当吧。” 祥云卧龙,的确是代表皇帝的金令。 贾母的眼睛一缩,紧紧抿着嘴巴愤恨的盯着面前的孙子。当然,或许在老太太眼里,贾琮也许不是她的孙子,而是来讨债的孽障。 自从这孽障大病一场之后,阖府上下都被搅的鸡犬不宁。 “老太太或许不知,今日孙儿若是不打那霍湫一顿,改日咱们家说不得得去岭南或是西北走上一趟了。” 贾母迟迟没有说话,王夫人正要开口时,贾琏出声将她的话给噎了回去。 只见贾琏看了一眼王夫人,冷笑道:“珍大哥伙同霍湫、王仁,经延绥镇往瓦剌走私生铁军械,还去信西北威胁延绥镇总兵余西平,余西平老太太应该很熟悉吧,您说说忠顺王爷会怎么做?陛下会怎么做?” 能不熟悉吗?余西平是贾代善亲自带出来的将领,昔年没少来荣国府拜访。 贾珍也好,霍湫也罢,就是加上王仁他们也没办法威胁一镇总兵,可他们三個人背后的宁国府、南安王府以及统制县伯府却使得余西平不能不顾忌。 九边重镇的将领,几乎都是四王八公一系的开国武勋带出来的人。哪怕他余家出了个忠顺王妃,可在四王八公十二侯如此庞大的势力下,有时候余西平也不得不考虑考虑,值不值当为这点事情闹出不必要的冲突。 要不是这次走私的物品中有大量的制式军械,余西平也许还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其过去了。 可没想到贾珍或许是玩女人玩的脑子坏掉了,竟然在走私受阻的时候写了一份信,怒斥余西平背恩忘义,威胁其速速放他的人过关……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余西平,一纸密信就将发生的事情送到了忠顺王刘恪的手中。 这事传到刘恪这儿,自然也就会传到皇帝刘恒耳中,一来二去,刘恒便打算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不听话的开国一脉,顺便试探一下,看四王八公十二侯这群开国武勋之间,有没有可能搅搅浑水。 贾母在转瞬间就已经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当然,在她的心中,只要太上皇还活着,荣国府就不会有事,四王八公是太上皇的人,皇帝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当然,贾琏说的也有些道理,得罪忠顺王,得罪皇帝的确是个昏招,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该有的敬畏之心还是要有的。 而且余西平是贾代善一手带出来的人,是贾家在九边中最重要的故旧助力,怎么可能抹了他的面子,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嘛。 这个贾珍,太不懂事了! 虽说贾母也通明白了这件事的对错,可她看着面前明显齐心的父子三人,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而且她刚刚发了这么大的火,若是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糊弄过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怒目圆睁,冷哼一声:“既然你们父子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不来禀报于我?如今弄成这个样子,今后咱们还如何与南安王府来往?老大,明日你便带着琏儿……还有这孽障去南安王府登门赔罪,想来南安王爷睿智,只要说清了情况,不会怪罪的。” 听到贾母的这个决定,王夫人心中暗爽,心道你们父子不是很能吗?到头来还不是要把脸扔在地上让别人使劲的踩。 却不想贾琮在听到贾母的话后,一脸的不敢相信,侧身扬起小脸看向贾赦,疑惑的问道:“爹,那霍湫打了我,咱们竟然还要去跟人赔罪!咱们家就这么不要脸面了吗?” “母亲啊母亲,您还真是儿子的好娘亲。连三儿都知道这么做是在打儿子的脸,打咱们荣国府的脸,您还打算让儿子去登门赔罪。您当真以为这件事只是简单的后辈冲突吗?” 贾赦啪啪往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掷地有声的说道:“今后贾家不会和霍家有半点往来,这件事儿子还就做这个主了。不管是荣国府还是宁国府,只要他姓贾,谁敢跟霍家在往来,儿子就请了祖宗家法,打断他的狗腿送去金陵老家看守祖坟!” 只见贾赦举起软剑,剑光直指一旁始终不敢说话的贾政:“老二,我不管你媳妇跟那个什么狗屁侧妃有什么计划,她若是敢再和霍家勾三搭四,我就先砍了伱的狗腿!” “逆子,你敢!” 贾母的怒骂刚刚出口,贾赦便一剑挥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砍在了贾政身旁的桌子上。 只听咔嚓一声,桌角应声而落。 “到时候母亲可以试试,看儿子敢不敢!” 第二十五章 打机锋 贾母对两个儿子的了解程度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相比面上端方正直、谦恭厚道的二儿子,被她拿捏的大儿子浑起来那可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她很清楚大儿子贾赦的性格,今日有些话有些事的确触了贾赦的红线,再闹下去这混账怕是真的要发飙了。 至于贾政与王夫人,早就被寒光闪闪的软剑以及断裂的桌子给吓住了,惊骇的看着贾赦,脸色煞白,目光躲闪迟迟不敢吭声。 哐啷,眼看小儿子要被大儿子吓瘫在椅子上了,为了保住小儿子的颜面,老太太眼睛一闭,牙关紧咬,往后一倒就软软倒在了身后的软垫上。 “母亲(老太太、老祖宗)……” 整个荣禧堂瞬间就变得喧闹起来,众人手忙脚乱的把老太太安顿在床榻上,贾政惊慌失措的叫喊着请大夫、请太医,王夫人哭天喊地,邢夫人只是表面功夫的说了几句担忧…… 大家族的勾心斗角、人生百态似乎在短短的时间内表现得淋漓尽致,满屋子人估计真正关心老太太的唯有鸳鸯这个大丫鬟一人。 当然,一直没有关注老太太这边的贾赦还真以为她是被自己气晕过去了。直到贾琮小声给他说了一下,这才冷冷看着堂中无头苍蝇一般的主子丫鬟,厉喝一声:“慌什么?琏儿,拿为父的帖子去请太医过来,其他人都去外面候着,谁若敢再吵闹,拖出去给我狠狠的打!” 别看平日子荣国府的上下人等暗中对贾赦这個大老爷嗤之以鼻,可今日大老爷手中的软剑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慑力。 厉喝之后,邢夫人与王夫人留下与鸳鸯一同照看老太太,贾政则是躲到了外间,片刻间已经重新变回了那个端方稳重的政老爷。 …… 荣禧堂的风波在老太太“苏醒”后暂时告一段落,贾母也没有真的想要折腾儿孙,只不过戏演到那个程度了,太医都被大儿子请来了,只能闭着眼硬挨了几针,被灌了两碗汤药。 这一折腾时间就来到了第二日,中秋佳节,她若是再躺在床榻上扮病弱,岂不是不能享受那些姻亲家眷的恭维了。 荣国府这段日子在京城算是出尽了风头,特别是小儿辈的贾琮得了莫大的圣恩,这一点让武勋亲贵热议了好多天了。 抛开宫中所传的救驾之功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昨日倚红楼贾霍两家的冲突。 昨日可有不少人在东市亲眼见到霍湫“跳湖殉情”,以及贾琮用鸡腿打脸霍澜的场景,加上忠顺王刘恪这个大嘴巴在坊市中一传播,满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荣国府与南安王府结下了大梁子。 果然,往前互送节礼相互拜访的贾、霍两家之间的关系彻底凉了下来,望眼欲穿的王夫人守在荣禧堂中等了一个早上,也没见南安王府的人过来。 “母亲,要不儿媳还是去安排一下,让人往南安王府送去节礼……” 王熙凤眉头一挑,还真是我的好姑妈,送节礼的事向来是贾琏代表荣国府出门应酬,合着是想让我家爷们自打耳光啊。 她淡淡的说道:“姑……二婶,这可不敢,咱们两家闹成那样,这先送了节礼就是代表着认输,咱们家的脸面可真就丢光了。” “凤丫头,你懂什么?南安王府爵高权重,咱们家将来要仰仗人家的地方多的很。让琏儿去认个错服个软,将来也好让王爷在都督府说句话好寻个前程。” 王夫人感觉最近诸事不顺,特别是她想要使唤这个侄女加侄媳妇,越发的吃力起来。 她刚训斥了一句,就见王熙凤捂嘴笑了起来。只听王熙凤阴阳怪气的说道:“二婶,我的好姑妈,二爷是什么人?荣国公的嫡孙,将来荣国府的主子,哪里需要南安王府提携?更何况父亲已经跟扬州的姑父说好了,改明儿二爷随公爹去了江南,就让姑父在江南寻个实职差事。文有姑父这个清贵探花郎,武有老公爷的那些兄弟故旧,咱们何必看他霍家的脸色?老祖宗,您说孙媳说的在理不在理?” 能不在理吗? 老太太心中原本就对王夫人这几日的表现有些看不上眼,要不是看在凤凰蛋孙儿和宫里元春的份上,她根本就不打算保全这个蠢妇的颜面。 老大昨日就差点发了飙,这蠢妇今日竟然还想着主动把脸伸出去叫人打,真是愚不可及! 老太太揉了揉眉心,缓解了一下心中的不耐。 “行了,凤丫头说的对,没道理咱们上杆子去贴人家冷屁股。老二媳妇,这件事不许再提……” 王夫人一听急了,连忙急切的说道:“母亲,那元姐儿……” 只见老太太瞪了王夫人一眼,警告道:“元姐儿那边不用你操心,改日我去宫中请见,看看太妃那里怎么说。” 这下王夫人心中稍安,脸上的焦虑也变成了喜气洋洋,似乎有太妃在,一切都将回到正轨上去。元春也好,自己也罢,都将有着美好的未来。 屋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听不懂内里的机锋,你捏我一下,我捣你一下,在那玩的正欢。 没了争锋相对的荣禧堂,似乎又回到了往昔其乐融融的状态。只有王熙凤心中冷笑,暗中谋划从何处给自己的丈夫多弄些银钱带上。 要当官了,手里缺了银钱怎么行?上下打点,请客吃饭哪里不需要银子?元春在宫里好几年了,至今还只是个女史,可府里依旧不敢怠慢,大大小小送去的银子都够元春铸一个等身的银像了。 …… 中秋佳节,荣国府里的宴会还未开始,贾琮却穿着整整齐齐,飞鱼服在身,手中提着一个大食盒吭哧吭哧在宫中御道上前行。 前往就是勤政殿了,贾琮抬头看了看挂在空中的太阳,暗骂一声秋老虎真他喵的毒! “贾千户,若不然奴婢帮您提着这食盒吧!”领路的太监都看不过眼了,压着心底的急躁说道。 贾琮瞥了这厮一眼:“不行,这是我给陛下特意准备的,万一你趁我不注意偷偷下毒怎么办?” 他的声音不小,左近的大汉将军几乎都听得清清楚楚。领路的太监被贾琮突如其来的疯言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脊背瞬间发凉。 “哎呦,我的天爷啊。您可不敢说这话,奴婢怎么敢在食盒里下毒,万死的罪名奴婢可担不起!” 贾琮冷哼一声,方才就是这死太监非要为难自己,不但故意领着他在宫里绕圈,还拐弯抹角的想要从他这扣银子。 真当贾琮不知道这个死太监是甄氏的人? 想要为难琮三爷,三爷就教教你这个死太监怎么做人! 第二十六章 入宫遇算计 皇帝刘恒是个极为勤政的君王,哪怕朝堂上他能做主的事情不多,大多数的折子在勤政殿只是单纯的让他看一眼,但刘恒还是会一一将其认真看上一遍,再送去龙首宫让太上皇进行批阅。 “皇爷,小贾千户这会被甄娘娘的人带到龙首宫方向去了。” 夏守忠的禀报让刘恒的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后嗤笑道:“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把后宫阴私用到前朝身上了,真当父皇糊涂了不成。” “那小贾千户这边,要不奴婢去一趟吧?” 夏守忠还是挺喜欢贾琮这孩子的,赤子之心,来往起来总能让他这个在宫里与人争斗了三十多年的人倍感轻松。 刘恒摇了摇头,怅然说道:“不必了,就让他自己闯吧,朕也想看看,这猢狲能不能顶得住甄氏、甄家的压力。到底是代善公的孙子,父皇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夏守忠心中一凛,称诺一声不在言语。只是默默暗想,希望贾琮能从耍惯了后宫阴私手段的甄氏手中顺利逃脱。 …… 京城的秋日冷暖变化极大,前几日还秋风萧瑟,今日却又艳阳高照,穿着齐整的贾琮在费力拎着大食盒走了好久的路之后,不但额头满是汗水,就连脊背都湿透了。 哐啷! 不远处有一座大殿,金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贾琮将大食盒往地上重重一放,一屁股就坐在了大殿前的广场中央。 引路的太监在听到动静后回头一看,早就憋满胸腔的火气就上来了。 “贾千户,这是在宫里,不是荣国府。君前失仪,该当何罪?” 贾琮连眼皮都懒得抬,从食盒里直接取出一个酒壶,拔了塞子就喝了起来。 这是他求了黛玉制作的米酒,原本是想请皇帝品鉴品鉴,想不到这会挽救了他的口渴。 吨吨吨! 米酒度数极低,酸甜可口,太舒服了! 贾琮是舒服了,可这引路的太监快要疯了。他也渴啊,也想喝上一口酸甜的米酒。可惜自家主子还等着他,将贾琮引到前面的大殿中去呢。 “大胆!宫中饮酒,贾千户是真不把宫里的规矩放在眼里?” “嗝!” 贾琮一口气将酒壶中的米酒喝了個精光,解渴的同时也让他有些微微醉意。 米酒度数不高,可架不住他酒量差啊。 只见贾琮将酒壶直接砸向面前斥责他的太监,用略带童稚的怒声骂道:“聒噪!小爷我堂堂陛下亲封的龙禁卫千户,岂是你一个小小阉人能指手画脚的?滚!去叫你背后的主子出来,引着小爷在在宫里兜圈子,到底意欲何为?” 这引路的太监也没想到贾琮会直接动手,仓促间被酒壶砸了个正着。 铜制的酒壶可不轻,贾琮的胡乱一扔,正好砸在了他的鼻梁处,这酸爽…… 被砸中的太监连忙捂住鼻梁,眼泪鼻涕混着血水就流了下来。手帕袖子都用上了也没擦干净脸上的鲜血,嘴里呜噜呜噜的说了什么贾琮听都听不懂。 “人话都不会说了?” 贾琮冷笑一声:“小爷我今日还就不走了,就坐在这等,总会有人从此地经过,我倒要看看,这里是不是去勤政殿的路!” 这太监一看情况不妙,忍着鼻梁的酸痛威逼利诱好一阵,依旧没能把贾琮叫动。 直接上手想要拉他起来,哪知贾琮顺势躺在了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 这下子引路的太监更慌了,早知道会这样,他拿什么大充什么大尾巴狼,好好当个奴才提着食盒引路多好啊! 一跺脚,引路的太监急匆匆向前方的大殿跑了过去,没人打搅的贾琮眯着眼看了眼天空挂着的太阳后,竟然迷迷糊糊的泛起了醉意。 这阳光有点晃眼啊,真困啊! 呼呼呼呼…… 当甄氏坐着软轿过来的时候,贾琮已经醉酒睡了过去。听着贾琮的呼噜声,甄氏眉头紧锁。 千般算计,这人睡着了怎么办? 再三推搡叫喊之下,贾琮翻了个身继续呼噜呼噜。 甄氏高坐软轿之上,轻声斥道:“袁德禄,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让人醉成这样?” 只见那名引路的太监,也就是袁德禄跪地解释:“娘娘,奴婢也没想到这人如此无赖,更是数次辱骂奴婢,还拿酒壶砸了奴婢……” “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先起来。” 甄氏揉着眉心烦躁的问道:“那贾元春可还在打扫奉先殿?” 袁德禄闻言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谄媚的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已经遵照娘娘的旨意,将今日其他打扫奉先殿的人都暂时支开了。贾元春昨日刚受了惩戒,这会还要打扫整座奉先殿……只要贾琮看到自家堂姐在宫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去后肯定会跟贾家的人说,到时候不信荣国夫人不来找娘娘求情……” 说着说着袁德禄突然想到了脚边打着呼噜的贾琮,脸上的谄媚也不见了踪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闭上嘴巴,偷偷瞅了一眼脸色铁青,满面不愉的甄氏。 贾元春越来越不听话了,当年甄家花了好大的力气与王子腾做了交易,把贾元春送进来宫就是为了将贾家捏在手里。 没想到这个贾元春竟然如此机警,数次谋算都被其一一化解。 这次无意间听到贾琮在宫外等候召见,仓促间甄氏就打算让心腹设计好一切,让贾琮亲眼看到堂堂荣国府大姑娘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不管贾元春会不会向这个小堂弟求救,只要贾琮回家,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荣国府的人。 到时候贾家的那位老太太得知此事之后,肯定会再次向甄家低头。毕竟贾家在宫里除了自己,可没有其他能帮上忙的人了。 可现在这小崽子醉成这样,自己的计划还怎么实施下去? “娘娘,不妨这样……” 袁德禄一心想着替主子分忧,突然灵机一顿,小声说道:“奉先殿可是皇家祭拜祖先的圣地,醉酒之人闯进殿中便是大不敬之罪。到时候娘娘只需露个面……不管是为了救她自己,还是救她这个小堂弟,贾元春都不得不从!娘娘只要捏住这个把柄,不但贾元春得乖乖听话,就是荣国府也得乖乖的听从娘娘的安排!” …… 呵!算计小爷? 贾琮的确喝得有些多了,可他没有醉倒不省人事的地步。 在这死太监踢了他两脚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 只不过正当贾琮想要睁开眼睛起身的时候,耳边出来了一位妇人的说话声。 贾元春,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让他的警惕性瞬间拔到了最高。 既然你们以为小爷睡得不省人事,那就不省人事吧。 等到他听完了死太监的计划之后,脑中已经飞快的转着该如何破局了。 直接诈尸醒来?不行,方才微微睁眼时,他已经看到了甄氏身边的那几位健仆,皆是孔武有力的健壮嬷嬷,明显是练过了。 这里已经是后宫之地,自己一个外臣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甄氏早就算计好的,灭口连理由都不用找。 怎么办呢?他可不想成为甄氏拿捏贾家与贾元春的工具人! 第二十七章 敲钟 奉先殿是大夏皇家祭拜祖先的圣地,东临太上皇居住的龙首宫,西是三大殿和皇帝日常所居的乾清宫。 贾琮是被一名健壮的仆妇拎着来到了奉先殿前,大门推开后就被扔了进去。 嘶! 真疼! 大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缓缓关上,听到没了其他动静的贾琮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一排排的灵位和发着微光的香烛。 金黄色的帷幔下,香火袅袅,檀香味儿有些刺鼻,贾琮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谁在那里?” 嗯? 只见后殿走出一名年轻的女史,因殿中光线不足的原因,贾琮只能稍稍看到模糊的身影,直到走进之后,他才能基本确认这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大堂姐元春。 元春入宫已经有五年之久了,贾琮刚刚融合两世记忆的时候,元春已经被王子腾送上了入宫的马车。 他只从那驾马车离开时车帘子被风掀起的一角,见到过元春抹着眼泪依依不舍的神情。 好在元春与贾政、贾宝玉皆有神似之处,加上方才甄氏与那死太监的对话,让贾琮对面前的人有了基本的判断。 “大姐姐?” 这声略带童稚的称呼让元春捂住了嘴,双眼瞬间被泪水淹没。 她借着殿中的烛火看清了贾琮的面容,虽然离家时贾琮只有三岁,可元春还是从贾琮的身上捕捉到了亲人的气息。 虽说不敢置信,可元春还是伸出手去,想要试一试此时的情景是不是梦境。 贾琮看着面前的女子颤抖的将手探出,却始终不敢落下。心中微酸,他将元春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脸上。 “是我,大姐姐,我是琮哥儿!” 呜呜呜…… 离家数年,在宫中受尽苦楚悲凉孤寂的元春终于触碰到了亲人,温热的小圆脸让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贾琮知道此时不是诉说亲情的时机,外面那只母大虫正虎视眈眈等着进来抓自己和元春的把柄呢。 “大姐姐,我到此地是被甄氏算计的,还有大姐姐一个人被罚扫奉先殿,也是甄氏做的局。” 贾琮小声跟元春快速的解释了此时的情况,殿外嘈杂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因为时间关系,他没办法细说,只能再三强调:“待会不管甄氏说什么,大姐姐都不要应承,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切记,什么都不要应承,否则咱们姐弟俩将会永无宁日!” 哐! 奉先殿的大门被猛的推开,门外刺眼阳光让贾琮不由的抬手遮挡,风吹进殿内,供桌上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正中央的太祖爷等几位老祖的画像怒目微张,似乎对于有人打搅自己享用香火很不满。 “大胆贾琮,竟然擅闯奉先……” “阴阳人,烂屁股!” “嗯?” “大胆!你竟敢骂我!” “骂你又怎样?阴阳人,烂屁股!” 袁德禄是奉了甄氏之命前来捉拿贾琮和贾元春的,可没想到刚进来狠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贾琮给阴阳了一顿。 他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在宫里敢如此嚣张。 屋外的阳光洒进了殿内,逐渐适应了亮光的元春这会才看清了贾琮身上穿着的飞鱼服。 金丝银线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尊贵的光芒,与袁德禄的内侍服相比,除了身高,整个人的气势都稳稳压制着对方。 贾琮瞥了袁德禄一眼,随后打量了一下殿内的布置。大夏开国后往上追封三代先祖,殿内供奉有五代先祖,两代帝王,加上诸位刘氏宗亲,以及开国以来功勋卓著之人。 不说别人,贾琮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第四阶的一面灵位:推诚辅国宣力武臣荣国公、光禄大夫贾代善! 袁德禄被贾琮的无视给气得七窍生烟,见其不搭理自己,几乎是暴跳如雷:“好你個贾琮,擅闯奉先殿,又与宫中女史密谋不轨……” “那你去告我啊,我又没拦着你!” 只见贾琮冷冷回了一句后,恭敬的走到供桌前。 供桌上香烛齐备,贾琮拿起三柱清香,在蜡烛上点燃之后,默默的三拜,插进香炉后,跪在蒲团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串动作是袁德禄没有想到的,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贾琮这是在祭拜大夏历代君王,难道他能当着诸位先皇的面将其强行带走? 袁德禄想了想咬牙说道:“将贾元春拖出去,剩下的人,给咱家守好了奉贤殿,不许放跑了贼人,咱家这就去请娘娘做主!” “琮哥儿……” 元春没有挣扎,只是担忧的看着贾琮,喊了一声后却没有得到回应。 当众人都退出大殿之后,贾琮睁开了双眼。 既然你们想要闹,那不妨就闹得更大些! …… 袁德禄带着人押着元春刚刚走到奉先殿外的广场上,突然身后传来响亮的敲钟声。 当!当!当!…… 大殿的屋檐上原本停歇的鸟儿被钟声惊飞,袁德禄在片刻的惊呆后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完了,他……他怎么敢……怎么敢……” 奉先殿左右各有偏殿一间,其中右边的偏殿设有举办法事的各色器物。特别是那口不属于景阳钟的大钟,此时正被贾琮费力撞响。 当!当!当!…… 钟声远远传开,无论是龙首宫中正在处理奏折的太上皇刘济,还是在勤政殿与曹久功说着秘事的皇帝刘恒,包括东西六宫的各宫妃嫔,皆是听到了绵延不绝的钟声。 夏守忠耳力非常,立马就分清了这钟声不是南边景阳阁上的景阳钟在响,而是从东侧传来。 “皇爷,是奉先殿!” 嘶! 刘恒立马就想到了被带去奉先殿方向的贾琮,扶额说道:“早知道这小兔崽子这么能闹腾,就不该让甄氏带走他。” 同一时刻的龙首宫正殿内,太上皇刘济一脸的茫然,皱眉问道:“大伴,伱去看看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敲的景阳钟?” 今日中秋休沐,此时也不是上朝的时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敲响景阳钟? 龙首宫掌宫太监戴权刚刚出了殿门,就从手底下的人打听清楚了整件事情。 他微叹一声后连忙回到殿内躬身禀报:“回圣人,不是景阳钟,是奉先殿的钟声。敲钟的人是荣国府贾赦之子,贾琮!” 第二十八章 告御状 当!当!当!…… 红檀制成的撞木又大又沉,加上挂的又高,贾琮每一次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最后搬来一张椅子,直接骑在了撞木上荡秋千,玩的不亦乐乎。 至于那两名守在殿外的内侍,这会已经跪在地上求贾琮下来了。他们不是没想过强行将这小爷带下来,可贾琮只是抬出了一个人,就吓得两人再不敢上前一步。 忠顺亲王刘恪的赫赫威名,在宫里讨生活的人,谁不怕? 袁德禄将贾元春押去了甄氏那里,匆匆赶回来后冲进偏殿,殿中的场景让他差点窒息。 踢了跪在地上的两名内侍一脚,怒骂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把他看住吗?” 其中一名内侍委屈的回道:“袁公公,小的也没办法啊。贾千户手里有忠顺王爷的玉牌……” 嘶!怎么又牵扯到这位爷了? 袁德禄一阵头疼,看着坐在撞木上晃悠的贾琮,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 奉先殿不远便是甄氏居住的延禧宫,元春被带到此处后,便被甄氏叫到了跟前。 虽说中途出了点岔子,可在甄氏的眼中,贾元春也好,贾琮也罢,只要他们想要活命,就必须答应自己给出的条件。 可令甄氏没有想到的是,看似柔弱的贾元春始终紧闭嘴巴,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就是死活不开口。 其实元春的心中不是没有过动摇,可每当她想要答应了甄氏开出的条件时,耳边的钟声都会让她想起小堂弟的那句话:“切记,什么都不要应承,否则咱们姐弟俩将会永无宁日!” 是啊,答应了不过是晚死一段时日,还不如拼上一次。至少,小堂弟身上的飞鱼服代表着简在帝心。 既然小堂弟有这个信心,她这个当姐姐的也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眼见时间一息息的流逝,甄氏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怒火想要动手了,此时门外的宫女突然出声禀报:“娘娘,太后娘娘身边的何公公来了!” 甄氏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当今太后不过是因为抚育了皇帝才受封皇太后,可她从未得到过太上皇的宠爱。 甚至后宫大权也基本上被自己这個宠冠六宫的太妃掌握在手中,太后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乖乖呆在慈宁宫内翻她的经书。 “奴婢何芒,拜见太妃娘娘!” 何芒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进来后向甄氏拜了拜,顺势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元春。 甄氏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什么事啊?” 何芒似乎也不在意甄氏的态度,依旧笑容满面,恭敬的回道:“回娘娘,太后娘娘今日同燕国长公主殿下说起了荣国夫人,便想着请贾女史去一趟慈宁宫,有些事想问问贾女史。” 若只是太后,甄氏说不得随便找个借口就应付过去了。可牵扯到了燕国公主刘楹,这就不得不让她忌惮。 没办法,太上皇很宠这个小女儿,甚至比她的儿子忠顺王刘忭还要受宠。 她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犹豫不决,淡淡的说道:“你先回慈宁宫吧,待本宫处理完这里的事,自会让人送贾元春去拜见太后娘娘……” 甄氏想要施展拖字诀,不料何芒躬身道:“娘娘,长公主殿下说让贾女史即刻过去,殿下见一见贾女史后,还要去给圣人请安,陪圣人用午膳。” 这时门外有一宫女进来,在甄氏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后,让她脸色微变。 随后假装镇静,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便带她过去吧!” 元春虽然心有诧异,又担心还在撞击大钟的堂弟,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史,自然只能恭敬的给甄氏行礼退出延禧宫正殿。 当何芒带着元春走出延禧宫的宫门后,小声在其耳边说道:“贾女史安心,是皇爷请了太后娘娘,这才让咱家来了这边……” …… 贾琮是被戴权领着人捉下来的,不过临出奉先殿前,贾琮死活抱着供奉在大殿中的贾代善灵位不撒手。 戴权也没有强逼着他放下,甚至还给他讲起了当年送贾代善灵位入奉先殿供奉祭祀的往事。 龙首宫规模极大,并不比太和殿、中和殿以及保和殿差。其中龙首宫的正殿皇极殿更是气势恢宏,屋顶是重檐庑殿顶,其檐角脊饰走兽九件。 上檐为单翘三昂九跴斗栱,下檐为单翘重昂七跴斗栱。前檐的尽间和梢间安装四抹菱花窗,龟背锦琉璃槛墙。其上镌刻云龙,金碧辉煌,十分壮丽。 “宣贾琮觐见!” 贾琮还没欣赏完龙首宫的景色,就见戴权再次走出大殿,高声宣召。 他在心中腹诽了一阵太上皇的奢靡生活,面上却尽是恭敬,走进皇极殿的大门后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 “臣龙禁卫千户贾琮,拜见圣人,恭祝圣人万寿无疆!” 咚咚咚就是三拜九叩,磕头的声音在寂静的皇极殿中分外响亮。 “抬起头来!” 大殿中响起一声极具威严的声音,不用想贾琮能知道这位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祖父贾代善效忠一生的君主,大夏太上皇刘济。 他抬起头,看向御阶上端坐高位的老人,明黄龙袍昭示着他的身份与地位。 估计是站的远了些,这位头发斑白的老圣人眼神不大好,片刻后再次开口:“走近些!” 贾琮闻言起身恭敬的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御阶前。 “再近些!” 贾琮忍不住开口道:“圣人老爷,再近臣就得上御阶了!” 刘济不由笑道:“你那祖父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上来吧,这又不是大朝会,没那么多的规矩。” 好吧,你是太上皇你说了算。 贾琮拜了拜,小心翼翼的登上御阶,来到桌案前。 隔着满是奏折的桌案,刘济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子。果然是贾代善的孙子,胆色不小,竟然敢跟朕对视! “伱不像你的祖父,倒是与你那个混账父亲长得极像。” 贾琮张了张嘴,面带不服。 刘济倒是不以为意,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笑道:“不服气?是不服朕说你爹是个混账?难道朕说的不对?” “您是长辈,又是帝王,您说是就是吧。” 贾琮小小的叹气一声,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让一旁的戴权都为之提起了心。 太上皇这些年喜怒不定,他这个跟了一辈子的老人都有些把握不住主子的心思了,也不知道这贾家的小子哪里来的胆子,敢跟太上皇这么说话。 不过刘济却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觉得贾琮有些意思。他乐呵呵的一指贾琮胸前塞着的灵位,开口问道:“听说你把代善的灵位都抱出来了,是打算借此求饶让朕饶过你的过错?” 却见贾琮从胸前掏出贾代善的灵位来,高高举起后跪下。他一脸的悲痛与无奈,凄凉的说道:“请圣人为先荣国公的血脉做主,甄太妃太欺负人了!” 求饶?琮三爷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可能只是求饶? 当然是要告御状,甄氏宠冠六宫又怎样,戎马一生的太上皇从不缺女人。 死去的袍泽兄弟贾代善,才是他心里的那颗朱砂痣! 第二十九章 赌对了! 太平兴国二十六年夏,太宗皇帝崩于巡视江南的途中。 时诸子夺嫡,京城染血。随驾金陵的内阁大学士施培国联合开国武勋,推举年仅十二岁的皇子刘济于金陵登基称帝。 施培国辅政期间,大权在握,虽说为新皇平定诸王叛乱,但同时也隐隐有了王莽之心。 幸有四王八公十二侯为代表的开国武勋抱团与其对抗,于刘济登基五年后的昭武四年,趁施培国养病之时夺回传国玉玺,帮助刘济收回大权,亲政视事。 在兴国二十六年至昭武五年这六年时间内,时刻处于危机状态下的刘济,有几个人始终陪在他的身边保护着他。 一个是现如今地位尊崇的奉圣夫人甄家老祖宗,当年是刘济的奶嬷嬷,诸子夺嫡时多次保护了年幼的刘济。 另一个就是武勋出身的几名勋贵子弟,他们作为皇子伴读,一直是刘济身边最强力的护卫。 其中贾代善最为重要,不但替刘济挡过刀挨过箭,更是用一生践行了忠君之道。刘济亲政后南征北战,亲征大漠时贾代善陪在身边,南下平叛时还是贾代善跟在身边。 名义上是臣子,实际上贾代善可以说是刘济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哪怕贾代善死后,贾赦事涉先太子兵谏谋反,都只是降爵闲置,荣国府大门上御赐的国公府牌匾都没摘,甚至宁国府都沾了贾代善的光。 要知道先太子兵谏之后,涉案的东宫属臣只有贾赦与贾敬活了下来。造反之罪,最轻都是抄家流放。 贾代善病逝时,刘济悲痛欲绝,辍朝三日,亲迎贾代善的灵位入奉先殿祭祀,并在自己还未建好的皇陵边上为贾代善立衣冠冢。 甄氏宠冠六宫?一個宠妃罢了,在戎马一生的刘济心中,一个女人而已,能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贾代善比吗? 贾琮为什么敢在宫里这么胡闹? 一是他记得原著中太上皇活着的时候,贾家虽然有些落败,但始终安稳如一,甚至年节时太上皇经常会赐下恩赏,可见荣国府在太上皇心里有着别样的感情。 第二便是自己如今简在帝心,老爷子对皇帝儿子就是有再大的不满,该给的颜面还是会给的。 加上戴权入奉先殿捉他的时候,隐隐说过几句饱含深意的话,甚至在他抱着祖父大人的灵位出来后,还长叹短嘘的说起了迎灵入祀的往事。 这明显是赌对了! 有大夏王朝最粗的两条大腿抱着,甄氏算什么?求饶?不可能,小爷今天必须往大了闹,闹得甄氏今后不敢再算计自己为止! “圣人老爷,我是先荣国的亲孙子啊,甄娘娘竟然如此的欺负我,祖父大人早早去了,父亲无权无势,祖母又不喜欢我,您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了,求圣人老爷为我做主啊!” 悲戚的哭声瞬间在皇极殿中传开,刘济也好,戴权也罢,都被贾琮的嚎啕大哭给吓了一跳。 刘济这几年喜怒不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身边的老伙计逐渐离去,孤寂感与危机感越来越大。 很多时候晚上从噩梦惊醒时,都会无意识的喊一声嬷嬷或者代善等等老伙计的名字。要是有这些人在,他哪里会担心父衰子强?十个倔老四都打不过一个贾代善! 面对故友血脉如此悲戚的哀求,刘济心里隐藏多年的感情瞬间喷发。这孩子苦啊,根据底下人的调查,早年备受欺负,好不容易有了点出息,还被史氏瞧不上眼,被二房叔叔一家打压…… 如今竟然在自己的底盘、在老友灵位前被自己的女子欺负……他真想说句脏话! 贾琮三分真七分假的哭诉,眼泪哗哗的流。抱着贾代善的灵位匍匐在地,哭声震天的响。 他没有注意到刘济的脸上从感怀逐渐到愤怒的神情变化,可戴权看到了。 戴权小声在刘济耳边说道:“圣人,老奴去接小贾千户时,甄娘娘身边的袁德禄正带着人堵在奉先殿,那些人手里还拿着刀剑呢。” “你是说他们拿着刀剑进了奉先殿?” 刘济龙目冒火,在得到确认后啪的一拍桌案:“他们想干什么?杀人灭口还是打算把朕也抹了脖子?” 趴在地上痛哭的贾琮感觉头顶出现了一只大手,揉搓着他的脑袋。 正要抬头时,耳边出现一声长叹:“罢了,罢了,朕替你做这个主了。” “圣人老爷……我……呜呜……我……” “起来吧,代善的孙子,总是哭鼻子不好。大伴,让人去送些热水过来,给这小子洗漱洗漱,这样子朕看着难受。” 贾琮心中暗喜,他果然是赌对了! 进入暮年的太上皇,在防备儿孙的同时,其实也是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自己这个异父异母亲兄弟的孙子,一定可以成为太上皇的感情慰藉。 等洗漱完之后,贾琮又变回了白白胖胖讨人喜欢的乖宝宝,让刘济看着只觉这孩子真漂亮,是个乖孙子。 “朕知道你的心思,朕也知道甄氏的心思。” 刘济看了看乖宝宝状态的贾琮,叹息一声说道:“跟你说多了你也理解不了,甄家朕还有用,所以朕只能先委屈你一阵了……” “圣人老爷……”贾琮小嘴一瘪,又打算哇哇哭。 刘济抬手制止,继续说道:“放心,朕会给伱出了这口气,只是甄氏暂时不能动,她今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贾琮跪下就是咚咚咚,口呼万岁:“多谢圣人老爷给我做主,您真是万民生佛,如煌煌大日,光辉洒满人间!至于甄娘娘,圣人老爷既然说暂时不宜动,那就不动,一切以圣人老爷的大事为重。” 见贾琮如此乖巧,刘济老怀大慰。想到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孙,对贾琮的表现是更加满意了。 但凡那几个不省心的东西能有贾琮一半的乖巧,他也就不必如此发愁了。 刘济将贾琮拉起来,摸摸头领着他来到了殿外。 只见袁德禄等之前堵门的太监、仆妇皆已跪在皇极殿外。戴权上前跟刘济禀报:“圣人,贾元春被太后娘娘叫去了慈宁宫。老奴传了圣人旨意,将甄娘娘禁足延禧宫,不过甄娘娘说她想来皇极殿向圣人请罪……” 刘济的眼中露出一丝怒火,不过很快又变回了古井无波。他淡淡的说道:“不必了,甄氏无德,即日起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去跟老四说,让他自己琢磨琢磨,挑个合适的人选,协助他母后打理六宫之事。” 第三十章 血腥的处置 哐、啪、哗啦…… 延禧宫中的各种珍贵瓷器成为了甄氏发泄怒火的对象,当然,倒霉的还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 方才戴权宣读的圣人口谕,第一次让甄氏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来自宠幸了自己近二十年的枕边人。 她将正殿中的摆件纷纷扫落在地,冷眼看着跪在瓷器碎片上的宫女太监心中充斥着焦虑与不安。 暴躁状态下的甄氏没有了往日的妩媚动人,反而让这群宫人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哪怕她们的膝盖被瓷器的碎片扎的生疼,血流不止,依旧不敢挪动一下。 这时一名年轻的宫人匆匆进来,在甄氏的耳边小声说道:“奴婢已经把消息传到王爷那里了,有王爷在,圣人一定不会过多苛责娘娘的。” 甄氏听闻这个消息,心中的不安少了几分。她抬脚想要往外走去,可一想到那封禁足的口谕,怒火再次涌上心头。 许是甄氏还有一丝理智,想起了被戴权带走的那批宫人,她冷声吩咐道身旁的小太监:“袁震,去看看你干爹他们怎么样了!” 袁震躬身称诺,转身刚刚离开正殿的大门,脸色立马发生的变化。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延禧宫,容不得你们放肆!” 守门的太监横在路中间,挡住了夏守忠已经他带来的几名内侍。 却见夏守忠从袖中掏出一道明黄圣旨,高高举起:“圣旨,请甄娘娘出来吧。”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圣旨?”袁震震惊的看着那卷明黄圣旨,喃喃自语着。 还是甄氏先一步走了出来,冷冰冰的盯着夏守忠。 她咬牙问道:“什么时候皇帝管起延禧宫的事了?问过圣人没有?” 夏守忠微微躬身,往前一步:“这天下姓刘,陛下身为天子,圣人他老人家钦点的继承人,自然能管延禧宫的事。娘娘还是先接旨吧!” 虽说夏守忠的态度很恭敬,可他口中的语气却不容置疑。甄氏轻咬嘴唇,迟迟没有动静,往东边的天空看了许久,可惜天空中除了几只飞鸟之外,再无其他。 夏守忠再次举了举手中的圣旨,高声宣道:“圣旨下,太妃甄氏接旨!” “你念吧!”甄氏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低沉的说出了这三个字。木头人一般,语气中不含任何的情绪。 “娘娘恕罪,按制,后宫除太后娘娘外,其余妃嫔,必须跪接陛下旨意,娘娘您也不例外!” 夏守忠的话语落下,延禧宫瞬间鸦雀无声。 这二十年来,除了皇极殿中的至尊,没有人敢在甄太妃面前如此大胆。 当今皇帝登基以来,也从来没有过问过延禧宫一句,更别提破天荒的往延禧宫中宣过圣旨了。 袁震还想为自己的主子争论一二,可嘴巴张张合合,却想不到半句能辩驳的话。 因为这大夏的规矩就是如此,天子下诏,后宫中除了慈宁宫的皇太后,六宫中的妃嫔,皆无例外,必须跪下接旨。 甄氏呵呵一笑,嘲讽的看向夏守忠:“看来本宫今日逃不过这等屈辱了,那就如了你主子的愿。” 她缓缓跪下,冷漠的说道:“妾身甄氏,恭请圣安!” 夏守忠像是没有听出甄氏的嘲讽,脸上的恭敬一扫而光,随之出现的是无比的郑重。 “诏曰:太妃甄氏,德行有亏,骄纵无礼,驭下不严,致六宫不宁。今奏禀上皇、太后,夺尔协理六宫之权,禁足三月,罚俸一年,以示惩戒。钦此!” 随着圣旨的宣读,甄氏对于什么罪行什么惩戒充耳不闻,只是小声念叨着今奏禀上皇…… 夏守忠将圣旨前递,脸上再次带着恭敬:“娘娘,接旨吧!” 甄氏机械的抬起双手,应声道:“妾身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震扶了甄氏起来,他能感觉到甄氏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夏守忠躬身道:“娘娘,圣旨已传,奴婢就先告退了。对了,太后娘娘让奴婢给娘娘带個话,她老人家极喜欢贾元春贾女史,就先将贾女史留在身边了,让奴婢将贾女史身边的抱琴姑娘也带过去。” 甄氏双眼无神的看着手中的圣旨,丝毫没有理会夏守忠的话,反而转身往殿内走去,袁震回头看了夏守忠一眼,正好瞧见夏守忠冷冰冰盯着他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 他连忙说道:“夏公公稍待,容奴婢先伺候娘娘歇下,再将抱琴给公公带来……” 等袁震将夏守忠与抱琴送出延禧宫的大门时,一名宫女才匆匆跑到他的身边耳语道:“娘娘晕过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 贾琮已经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了,可惜身边的大汉将军牢牢将他的双手给拉住了。 惨叫声如同魔咒一般,一次次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眼前的血红色与血腥的味道,更是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双腿开始打颤,刚想闭上眼睛就会被戴权的厉喝制止。 “贾千户,圣人说了,除非你一直看着杖责结束,才能赦免伱擅闯奉先殿以及贾女史私见外臣之罪!” 这是杖责吗?杖一百的责罚那不就是杖毙吗? 贾琮不是没有见过血,铁网山救驾的时候,他甚至帮着打杀了好几个刺客。 可眼前这一棒棒打死在自己眼前的太监与仆妇,不是拿着刀要他命的敌人。哪怕这袁德禄等人其实也算是自己的敌人,可他宁愿对方拿着刀剑与自己对拼被自己杀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对方被这么一棒棒打死。 九个人,四名仆妇嬷嬷,五名太监,包括那个被贾琮咒骂过的袁德禄在内,陆陆续续被杖毙在他的眼前。 终于,皇极殿前的石板被血染红,血腥味直冲贾琮的鼻腔。当大汉将军放开他的双手时,贾琮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拖下去,洗地!” 龙首宫的宫人效率极高,短短一刻钟时间,皇极殿前的石板变得干净如始,唯有血腥味儿还没散尽,随着秋风慢慢散开。 戴权来到趴在石栏上不停干呕的贾琮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小声说道:“圣人他老人家这是在教你明白一件事,他老人家愿意给你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有些事做了,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 第三十一章 碰瓷 “圣人他老人家愿意给你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戴权的这句话一直在贾琮的脑中回响,这其中的深意或许是自己所猜到的,又或许还饱含着什么意思。 贾琮不愿意多想,也不敢多想。盘卧在紫禁城最高处的老人,怕是早就已经摸清了自己的想法。 甚至一直半眯着眼睛看着皇帝以及那些帝党官员,在他的忍耐范围内反复横跳,四处折腾。 勤政殿、义忠亲王府、忠信王府、四王八公十二侯等等这些充斥着权力斗争的地方,估计都在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至于今日为何会突然让戴权跟他说这些,也许是一种恶趣味的逗自己玩,也许是打算借自己的口给皇帝一些警告。 或者纯粹是自己打搅了他的清净,想要吓吓自己,小小的惩戒一下。 贾琮已经没有精力去琢磨这些了,秋风带来的血腥味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刚刚因为自己死了九个人。 呕…… “戴公公,圣人让奴婢送贾千户去慈宁宫,太后娘娘想要见一见贾千户。” 小太监是个新面孔,不过戴权很快就让贾琮知道了这个长相秀气的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只见戴权点了点头,跟这小太监吩咐道:“张远,你去取碗茶水过来,让贾千户压压胸中的恶心。” “诺。” 张远很快就端来了一碗温热的茶水,贾琮一饮而尽。 戴权抬手帮贾琮整理了一家衣袍官帽,温和的交代道:“太后娘娘性子和雅柔和,早年与你祖母有些来往,倒也不必担忧什么。去吧,皇爷应该也在慈宁宫,你那堂姐就是皇爷请了太后娘娘才从延禧宫把人要了过去。” 贾琮拱手拜下,向戴权致谢。 今日能安然度过危机,戴权是帮了大忙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必须牢记对方的帮助。 …… 龙首宫往慈宁宫要经过漫长的一段距离,小太监张远似乎是個新人,性格腼腆,一路上都是贾琮问一句他简短的回上一句,多余一句话都不会说。 哒哒哒哒…… 两人的交谈突然被一阵马蹄声打断,贾琮诧异的抬头看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今日得罪的甄氏之子,忠信亲王刘忭。 “还真是冤家路窄!” 贾琮心中暗道一声晦气,不过他还是与张远一道避到路边。 这宫中除了特许是不允许乘轿骑马的,刘忭能带着几名侍卫宫人骑马横行,可见其受宠的程度。 哒哒的马蹄声突然停在了贾琮跟前,刘忭脸上满是阴郁之色,抬起马鞭就冲贾琮甩了过来,电光火石间,贾琮就是想躲都来不及了。 他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这一击,啪的一声响之后,贾琮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大胆,王爷要打人,你一个小小内侍也敢阻拦!” 听到呵斥声的贾琮睁开眼睛,原本站在他身侧的张远正挡在自己前面,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抽烂了,血痕极其明显。 刘忭抬起马鞭就要抽第二下时,张远咬着牙说道:“王爷,奴婢奉圣人口谕,送贾千户去慈宁宫见太后娘娘!” “啪!” 鞭子又一次甩了下来,再次抽在了张远的身上,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狠,直接将张远打的蜷缩了一下身子。 “贱奴尔,敢拿父皇压我?” 刘忭根本没有理会张远的话,甩完第二鞭后就打算再次动手。 他是谁?上皇爱子,原本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人,怎么可能会受一奴婢威胁。原本今日正美滋滋在王府醉卧美人膝,却听到自己的母妃被贾家庶子欺辱,这还了得?当即就打算入宫好好教训教训贾家的这个庶子。 “好一个忠信王,就是不知道圣人老爷知道伱在这里堵我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贾琮伸手就握住了刘忭挥下的鞭子,手心一阵刺痛后,他强忍着疼痛使劲一拉,就夺过了刘忭的马鞭。 随后他扶起张远,冷冷仰头看向刘忭:“是不是想打我?你大可以试试。不过有件事还是提醒一句的好,你今日敢动我,今后忠信王殿下最好不要出宫!” “呵,小小稚童也敢威胁本王。怎么,难道你还想刺王杀驾不成?” 听到贾琮的威胁后,刘忭根本没把他的威胁当做一回事,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侍卫宫人也纷纷跟着自家主子嘲笑贾琮的不自量力。 不过贾琮接下来的话将刘忭的嘲笑击的粉碎:“我是没办法,可家父姓贾,圣人赐字恩侯!不知王爷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疯起来满京城无人不怵!” 嗝! 原本哈哈大笑的刘忭仿佛一只被突然掐住脖子的公鸡,骤然瞪大的眼睛,张着嘴巴却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 身后的一名内侍还大言不惭,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家主子的尴尬。 “贾恩侯?马棚将军啊,难道他还敢冲到王府来找殿下麻烦不成。你这小儿当真可笑……” “闭嘴!” “殿下让你闭嘴,听到没有……” “本王让你闭嘴!” 刘忭有些恼羞成怒,他冲那内侍怒斥一声,随后狠狠瞪着还没自己坐骑高的贾琮,似乎在思考该放些什么狠话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 贾赦啊,这个曾经耀眼的国公之子,几乎是每一个皇族子弟嫉妒的对象。 太上皇一生只给两个人赐字,一位是那位自刎宫前的皇太子,另一位便是贾赦贾恩侯。 先太子活着的时候贾赦备受圣恩信重,无人愿意得罪这位未来的国公爷。等先太子死了之后更无人敢惹贾赦,因为这人疯了,疯起来连太上皇都骂。 造反、大不敬的罪名都挂在头上好几年了,也没见太上皇下旨处置。打一个亲王算什么,就是真去把王府砸了,最多继续窝在家里玩女人,还能怎么去处置他?难道拿根绳子去勒死? 君不见,短短四五年,被贾赦在秦楼楚馆揍过的皇亲国戚有多少个了,他的年俸都被罚到十年后了,谁见过他有过收敛? 刘忭被贾琮的话给架到了半空,上下不得。 贾琮将马鞭扔了过去,往前一步讥讽的说道:“来,王爷给我一鞭,让我试试王爷的马鞭打在身上疼不疼?” 刘忭下意识的接过鞭子,愤怒的指着贾琮:“你……真当本王不敢打你?” “王爷大可一试,只要王爷手中的马鞭碰我一下,今日我便躺在王爷马前不走了。到时候我爹发疯时,还请王爷躲在宫中别出去,荣国府可担不起刺王杀驾的罪名!” 贾琮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往前探身,逼得刘忭慌忙后退。马缰骤然勒紧,吃痛的白马嘶鸣一声,竟然抬起了马蹄,贾琮诡异的一笑,肩膀往前一递,与抬起的马蹄轻轻挨了一下。 随后众人就见到贾琮躺在了地上开始打滚,口中还唉哟唉哟的喊起痛来。 第三十二章 黑锅不背也得背 红墙绿瓦之间,高坐白马上的忠信王刘忭黑着脸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形,白马连连后退,似乎是无法忍受魔音贯耳的哭嚎。 不止是刘忭,包括刘忭带来的人,与贾琮同行的张远,以及从此地经过的宫人纷纷被贾琮的哭嚎声给吓到了。 这些宫人实在没有忍住好奇心,冒着得罪忠信王刘忭的风险悄悄靠近,却见一名身着飞鱼服的稚童正躺在地上打滚,嘴里还哭喊着自己快被打死了,要找爹给他报仇云云。 刘忭来时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从未想过贾赦的种竟然也会如此的无赖,不顾堂堂勋贵的颜面学着无赖子的模样在地上打滚撒泼。 “还不赶紧拉他起来!” 周围围着的那些宫人让刘忭感觉再闹下去怕要出问题,于是冷脸下令让手底下的人拉贾琮起来。 可手下的人还没动静,贾琮却突然停下哭嚎喊了一声:“谁碰我我就让我爹揍他!” 一句话就将走过来的人吓得停下了脚步,贾赦的威慑力太强了,强到自己主子都不敢再动手了,他们这些做奴才就更别说了。 刘忭连声呵斥,可底下的人依旧磨磨蹭蹭不敢上前。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极其厌恶的声音:“哟,这不是我的好弟弟嘛,堵在这干什么呢?来,让哥哥我瞧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会在此地碰到刘恪?真是晦气! 忠顺王刘恪,只比刘忭大了半岁,但依旧压在了他的头上。两人同年出生,但刘恪几乎一直是刘忭的噩梦,自小被揍到大。 哪怕太上皇没少惩罚刘恪,可刘恪似乎是认准了刘忭,乐此不疲的寻找各种机会各种理由见面就是一顿胖揍。 用刘恪的话说,当哥哥的教训弟弟,有什么错? 拨开堵在身前的宫人,刘恪手持折扇晃晃悠悠来到刘忭的白马前面,瞅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贾琮,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不过在抬头的时候,笑容瞬间变成了讥讽,抬头看向白马上的刘忭,呵呵一笑:“我的好弟弟,见到兄长应该怎么做?是要我这个当哥哥的好好教教你吗?” 怎么教?当然是用拳头喽! 刘忭是咬着牙从马上下来的,他的母妃是宠冠六宫没错,他是受太上皇的宠爱也没错,可架不住刘恪这厮比贾赦还浑啊。 “拜见王兄!” 看着拱手跟自己行礼的刘忭,刘恪似乎很满意。笑呵呵上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揽住他的肩膀拉到跟前:“看来十四弟是打了人啊!” “我没有,不是我,王兄误会了,是这小子自己撞在我马蹄上的。不信王兄问问他们……” 刘忭快哭了,这都是什么事啊,要是被刘恪这厮大嘴巴传了出去,贾恩侯肯定带着荣国府的亲兵堵自己。 到时候白白挨打不说,说不定还要被父皇责罚。至于说带自己的人打回去?他藏点兵马容易吗?为这种事暴露自己的秘密,不值当! “奴婢可以证明,是忠信王殿下打了贾千户,奴婢身上的伤便是替贾千户挡的鞭伤!” 嗯? 刘忭万万没有想到,小小的内侍竟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而且是当着自己的面泼。 的确,他原本是朝着贾琮挥出的鞭子,可真没打到啊。这委屈,他什么时候受过? “呵呵,十四弟,你完了。信不信这小子回去哭上一遭,贾恩侯会带人冲去你家把你打得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刘恪没有等刘忭的回应,蹲下身子摁住还在打滚的贾琮,冲着贾琮眨眨眼,随后说道:“唉哟,伤的不轻啊。十四弟,你这麻烦惹大了,哥哥我可是听说贾恩侯极疼这個儿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贾琮多聪明?立马就听懂了刘恪的意思。 抱住刘恪的大腿就往他的蟒袍上抹眼泪:“哇哇哇,王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忠信王殿下不但拿鞭子打我,还骑着马要从我的身上踩过去。您看看我肩膀上的马蹄印……对,已经踩了一蹄子了!疼啊王爷,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可是带着您赐给我的玉牌才敢来宫里的,忠信王这么欺负我,就是打您的脸啊!” 呵! 这仇恨拉的,刘恪往贾琮腰间挂着的玉佩一看,还真是自己那日顺手赏他的玉牌。 于是乎刘恪呵呵冷笑,转身看向呆立原地的刘忭:“十四弟,伱不认识字?这玉牌上的‘忠顺’二字入不了你的眼?” 我他妈…… 刘忭感觉胸口发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晕过去。 谁会管一个小小庶子戴什么玉佩? 在刘忭调整自己情绪的时候,刘恪假装安慰贾琮,在其耳边小声说道:“差不多行了啊,皇兄还在慈宁宫等你呢。” 贾琮也知道再胡闹下去也没什么用,一抹眼睛哭嚎道:“忠信王是圣人的亲儿子,教训我我也认了。可这匹马竟敢踩我,我要把它拉回去好好用鞭子抽!” 刘忭双眼瞬间红了,愤怒的一指贾琮:“你……” 话还未说完,手指就被刘恪的纸扇狠狠打落:“行了,还不照做。一匹马而已,不说这小子刚刚从父皇那出来,就是贾恩侯手里的大棒子,你扛得住?” 刘恪的意思很明显,贾琮是从皇极殿出来的,奉了圣人口谕去慈宁宫觐见,你当儿子的堵住父皇圣谕送出来的人,是想干什么? 而且贾赦疯起来连父皇都骂,打你一顿估计屁事都不会有。一匹马而已,身为亲王什么宝马弄不到? “咦,两位王爷也在?奴婢奉陛下旨意,来寻贾千户。太后娘娘都等急了,贾千户怎么还没过去?” 刘恪早就看到了远远走来的夏守忠,背身的刘忭在听到身边传来的声音后才察觉到夏守忠的到来。 只见夏守忠一脸的诧异:“哎呀,贾千户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演的一手好戏啊! 刘忭不信夏守忠这个死太监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脸一黑,冲着身后的侍卫宫人发着脾气:“还呆在这干什么,还不走!” 说着他一脚踹开牵马的内侍,将马缰往夏守忠手里一塞,气冲冲往龙首宫方向走去。 夏守忠忍住笑意,一脸的惊讶,高声喊道:“哎,十四爷,您的马!” 第三十三章 太后的乖宝宝 刘恪围着打着响鼻的白马转了一圈,啧啧有声。 “贾小三,这马不错,前年西域给父皇进贡了几匹宝马,这就是其中之一。老十四别的优点没有,好东西那是真不缺。” 贾琮灰头土脸的,正被夏守忠拿着手帕使劲擦脸,闷声闷气的回道:“王爷要是唔唔……要是喜欢就唔唔唔……就……带回去骑吧。” “算了,我又不缺马骑。再说我要是牵回去了,老十四还不得气炸了。” 刘恪哈哈一笑,看似洒脱,但贾琮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落寞。 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刘恪潇洒的扇了扇,一指沾满了尘土的飞鱼服:“行了,别擦了,先去慈宁宫那边,给重新找一身衣服。折腾这么久,都快成泥猴子了。” 夏守忠的手帕从贾琮脸上离开,露出一张还算干净的小胖脸,他与刘恪看着被擦的通红的贾琮,两人几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 慈宁宫在乾清宫的西侧,与龙首宫东西呼应。进了慈宁宫的宫门,院内绿树成荫,花团锦簇。 叮…… 钟罄之声响起,一位身着素雅的老太太慈祥的打量着面前的小胖子,招手道:“往前站站……” 贾琮来了慈宁宫,不但被宫女们拉着擦洗干净,还给换了身新衣裳。不过这次可不是飞鱼服,反而是一身绣着各种飞鸟鱼虫的华服。 刚刚被宫女嬷嬷搓洗了好一阵的贾琮整个人都是红彤彤的,此时金冠玉带锦衣在身,看起来喜庆至极。 曹太后看了看贾琮,又瞅了瞅供奉在神龛上的长生大帝神像,怎么看就觉得面前这孩子像极了长生大帝身边的彩衣童子。 “你们看看,这像不像帝君身边执花篮的彩衣童子?” 老太太满眼的喜爱,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带着笑意,一指神龛中帝君座下手持花篮的小童子,乐呵呵询问陪坐一旁的刘恒、刘恪兄弟俩。 像是像,可他是男孩子啊,那彩衣童子扎着双髻,明显是女孩…… 好吧,天上的事谁说的清呢。李狗蛋……哪吒不也是女相男身?您老人家年纪大,您说了算吧。 贾琮卖乖站在曹太后跟前,任由老太太捏捏小胖脸,摸摸小脑袋,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长得好看走哪都会讨人喜欢。 等老太太稀罕够了,皇太后这才问起了贾琮与刘忭的冲突。这下子倒是让贾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今日可是真碰瓷,说起来受了委屈的还真是那位忠信王。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与其给这对至尊母子留下不好的印象,还不如实话实说,反正他是小孩子,小孩子调皮不是很正常吗? 当贾琮一脸害羞的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后,曹太后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贾琮,捏了捏他的小胖脸,笑道:“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刘忭自幼被圣人宠坏了,你这么一闹,不但让他吃了个哑巴亏,也算是给你争取了一段安省日子。” 就连刘恒也觉得是这個理,贾琮今日若是认了怂,以刘忭的性子怕是不会轻饶了这个“欺负”了他母妃的人。 不把贾琮打个半死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了了,说不定贾琮从此将会永无宁日。 当然,这件事恐怕已经不会轻易了结了,因为他已经让人把消息传去荣国府了。 “贾琮啊……” 刘恒突然叹息一声:“这件事上朕也帮不了你,老十四向来是睚眦必报,明着拿你没法子,暗地里怕是有不少阴招等着你,伱今后一定要注意,出门的时候多带些人。” 皇帝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曹太后却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我知道你不好办,这事就交给我了……桂枝!” 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史款款走来,行礼拜道:“奴婢在。” “你现在就去皇极殿,跟圣人说,甄氏既然教不好儿子,那就把儿子扔进宗正寺去,别留在外面给皇家丢人。堂堂皇家亲王,竟然欺负一个孩子……” “母后,您这……父皇……唉!” 曹太后看出了刘恒的担忧,不过她笑了笑解释道:“放心,我这一辈子在宫里不争不抢,万事都是先顺着你父皇的心意,受的委屈你父皇其实都看在眼里的。今日就任性一回,甄氏这些年嚣张跋扈,也该学一学规矩了。” …… 女史桂枝奉命去了皇极殿,曹太后一点担心都没有,反而拉着贾琮玩起了扮花童的游戏。 生无可恋的贾琮成了曹太后的大号手办,一会扎个麻花辫,一会点个红眉心,慈宁宫的宫人都跑来看热闹,贾琮羞的整个人都能冒热气了。 好在午膳的时间到了,这才让贾琮得到了解脱。 今日折腾了不少时间,贾琮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响,端起碗来就是埋头猛吃,米饭添了两次才抱着肚子瘫在了椅子上。 “唔……” 温热的手帕糊在脸上,满脸米粒的花脸猫重新变回了白白净净的乖宝宝。 “咦,大姐姐?” 原来给贾琮擦脸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曹太后从延禧宫要过来的元春。 曹太后笑道:“你们姐弟俩去外面转转吧,一会圣人那边应该就有消息了,到时候你再出宫不迟。” 元春自是感激的拜谢圣恩,牵着贾琮往殿外走去。 待姐弟俩离开大殿时,曹太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长叹一声跟刘恒兄弟俩说道:“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贾代善的子孙竟然沦落到这种境地,实在是太讽刺了。” “这也怪不得别人,贾家的那位老太太一心要给自己的孙子挣个大前程,别说舍个孙女送进宫来伺候人,就是把贾恩侯给舍弃了,只要能给那个含玉而生的孙子换来前程,她都乐意的很。”一说起贾母与贾宝玉,刘恒把嘲讽值拉的满满的。 就连一旁坐着的刘恪也幽幽补充了一句:“已经舍弃了,贾恩侯背着的那些坏名声,有一半就出自荣国夫人的手。要我说贾恩侯也是迂腐至极,愚孝成他这样的,满京城绝对是独一份。” 刘恒问道:“母后打算如何安置这位贾女史?是打算让她出宫吗?” 只见曹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这兄弟二人,半饷才回了一句:“送她出宫还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你们兄弟俩谁纳了去?” 第三十四章 貌似黑化的元春 慈宁宫的风景很不错,正是秋菊盛开的季节,园子里花团锦簇,与旋转着落下的枯叶铺就了一副优美的花卷。 元春感觉此刻是她入宫数年最接近幸福的时刻,秋风拂面,眼泪不自觉的从俏脸滑下,滴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吧嗒! 贾琮的心中也不好受,他和元春没有多少交集,可他感觉自己与元春之间的血脉亲情,反而要比隔三差五磕头请安的老太太要强的多。 抛开颜值的加成,元春能在自己短短的告诫后硬撑着从甄氏那里逃脱,这种信任与默契,太难得了! “大姐姐莫哭了,我会想办法把你接出宫的!” 贾琮踮起脚,直接用袖子给元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脸的郑重。 元春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摇了摇头:“出宫去干什么?再被卖一次吗?至少在宫里,还能清净一些。太后娘娘说了,今后就让我在慈宁宫里陪她抄抄道经,这样也挺好的。” 原来贾家还是有清醒的人的,可惜这个清醒的人却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就是求了圣恩将元春接出宫去,他又能怎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元春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再次的利益交换。说不定不久之后她就会被送去某个王爷的床上,或者嫁给某个痴傻残废。 唉,说到底还是他的实力太弱,还是自己老爹不够强! 贾琮的脸上有落寞、有憎恨、有迷茫,元春看着小堂弟神情晦暗,想了想开口说道:“琮哥儿放心,这宫里没有你想的那么难熬,说不定下一次见面时,我已经有能力帮你了。” 嗯? “大姐姐……” 元春左右看了一下,那些负责打理花卉的宫女内侍应该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远远避开了这里,给他们姐弟二人留足了空间。 她小声跟贾琮说道:“我能感觉到,太后娘娘是有意留下我的,不管太后娘娘打的什么主意,我都会顺从的听话。琮哥儿,这世上之事,不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吗?仅靠施舍不争一争,便永远不可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我不行,你也不行!” 贾琮惊讶的抬起了头,元春微肿的双眼无比的明亮,原本恭顺柔和的面容也泛起了坚毅。 “琮哥儿,回去后跟老太太说,家里在宫中的人也该动一动了,想办法把名单送过来。再跟我母亲说一声,让她筹集十万两银子,我有用!” “啊?” 元春突如其来的叮嘱让贾琮有些不适应,特别是元春突然的转变让他难以接受。 贾琮用力拉住元春的手,压着声音凝重的询问:“大姐姐,后宫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何况我有能力将你接出去的,再等一段时间,我一定能把伱接出去的!” “傻孩子,后宫中的事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必须留下来。这是太后娘娘、陛下愿意看到的,也是我能想到活着的唯一价值。那些曾经欺辱过我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这时慈宁宫正殿远远走来一名嬷嬷,轻咳一声冲姐弟二人喊道:“贾女史、贾千户,圣人来了旨意,太后娘娘叫你们回去。” “多谢锦溪姑姑,我们这就过来。” 元春捏了捏贾琮的小胖脸,似乎打定了主意。她直起身子,重新变回了慈宁宫女史,一颦一笑之间,尽显端庄。 “琮哥儿,你要快快长大啊!” “大姐姐,何苦如此?” 贾琮心里的滋味是真不好受,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子的,可惜元春似乎已经坚定了信念要留在宫中。 唉,怎么办才好? 元春拉着他一边大殿走,一边笑盈盈说道:“没有苦何来的甜?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也能保护琮哥儿了。” …… 曹太后并未让元春多留,贾琮当着太后与刘恒兄弟的面,将身上的银票、碎银子统统塞到了元春的手里后,元春就向众人行礼退了出去。 “倒是個重感情的好孩子,放心,今后你们姐弟有的是机会见面。” 曹太后并未在意贾琮有违宫规的举动,反而很满意他的重情重义。 看着神情有些恹恹的贾琮,领着两名内侍前来传旨的戴权也笑着说道:“还真是应了圣人的话,圣人说贾千户与先荣国公性格极像,当年先荣国公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唉,那是我的姐姐,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贾琮此时的情绪不高,连声叹气。 殿中之人皆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戴权在曹太后的示意下上前说道:“圣人口谕,贾琮接旨!” “臣贾琮,恭聆圣谕!” 贾琮当即跪下,大礼参拜。 只听戴权宣道:“贾琮,既然你有胆量夺了十四的战马,那就好好练习骑射,来年围猎之时,朕要试试你的骑射功夫能不能配得上那匹宝马。还有,人常说文安邦武定国,你祖父当年一心要让贾家出个读书种子,你作为他的子孙,不能让他失望。这些经典你带回去,三年后若不考个功名出来,朕一定让你趴在皇极殿前尝尝朕的板子!” “啊?” 这圣谕有毒啊! 好好的怎么拐到读书科举上去了?您老人家这是在给您儿子报仇? 看着目瞪口呆的贾琮,殿中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戴权招手将身后捧着四书五经等书籍的内侍叫到跟前,笑眯眯说道:“贾千户,还不接旨?” …… 来时候好好的,回去的时候贾琮几乎是哭着回去的。 贾琮身下的战驴大宝驴脸拉的好长,不停的向身边那匹白马吐着唾沫。 要不是荣国府的护卫死命拉着它的缰绳,它一定会跑过去用自己的蹄子赶跑有可能跟自己争宠的家伙。 “七叔,我爹呢?” 贾七牵着大宝的缰绳慢悠悠往荣国府走着,看着白马身上托着的书箱,心里很是高兴。 听到贾琮的询问,贾七乐呵呵回道:“老爷领着三哥他们去了忠信王府,听说忠信王殿下想要重新装点王府,这不,老爷打算去捧捧场,帮帮忙。” 第三十五章 贾恩侯怒砸亲王府 忠信王刘忭快被贾赦逼疯了! 他刚被太上皇收拾了一顿,回到王府还没喘口气就听到门子来报,贾赦这个混不吝带着一帮杀痞正在砸他家的大门。 朱红色的王府大门在刘忭刚刚越过影壁时轰然倒塌,将青石板铺成的地面砸的碎石飞溅。 啪! 好巧不巧一块碎石飞来正好砸在了刘忭额头,骤然的疼痛差点让他跳脚大骂。 一眼望去大门外除了拎着长棍的贾赦与二十多名荣国府亲兵外,满满当当围满了看热闹的京城百姓。 “哟,这不是咱们的‘贤王’殿下嘛,听说‘贤王’殿下今日在宫中替下官教训了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这不,下官来帮王爷收拾一下院子!” 贾赦阴阳怪气的冲着刘忭就是一顿怼,手里的长棍一指就下令道:“还等什么?听说咱们的‘贤王’殿下嫌弃自己的王府不够宽敞,你们就帮王爷清理一下杂物——统统给老子砸了,除了王府后宅,今日老子不想看到忠信王府有一块好地方!” “狂妄!贾恩侯,这里是亲王府,你竟敢如此放肆,是想造反吗?” 刘忭惊恐的发现他身边的护卫都在往后躲,除了王府的长史、自己的堂舅甄应道上前呵斥贾赦外,其余之人哪怕刀剑在手也不敢上前一步。 甄应道与贾赦也算是老相识了,自来京城求官后,没少去荣禧堂拜见老太太。 他还记得初来京城时,贾赦除了玩女人就是玩女人,甄应道从未将如此纨绔不堪的人放在眼里。 可今日贾赦的表现让他有些吃惊,有些难以抉择该如何应对。 只见贾赦冷笑着看着他,手中的长棍一甩就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骤然发难之下,甄应道毫无悬念的被贾赦一棍子砸在了肩膀上。啪的一声应声跪下,钻心的疼痛让甄应道这个读书人忍不住惨叫起来。 贾赦冷哼一声从甄应道身边略过,顺口还啐其一口:“呸!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狺狺狂吠。说我贾恩侯造反,你去问问圣人他老人家信吗?” 嚣张要有本钱,贾家历代为国战死、救驾而死的牌位都把宗祠摆满了。你可以把任何罪名按在荣国府家主贾恩侯的身上,但造反这个罪名,是对贾赦最大的侮辱。 要真的造反,早在先太子自刎宫门前他就会带着大军杀进皇宫,哪还有甄家什么事? 贾赦一步步来到呆滞的刘忭跟前,讥讽的问道:“王爷,听说你在宫里欺负我儿子了,我这個当爹的来报个仇,不过分吧?” “你……伱……你,你别过来!” 刘忭一步三退,惊恐的看着舔着嘴唇冷笑的贾赦。 这厮果然还是那个混不吝的贾恩侯,疯起来除了坐在皇极殿的太上皇,没人能阻止。 啪! 贾赦毫不留情面的就一拳砸在了刘忭的胸口,使他一口气憋在胸口死活喘不出来。 憋得满脸通红的刘忭佝偻着身子如同一只大虾,要不是身后侍卫搀扶住,这会估计已经躺在地上了。 “王爷,这一拳就当是给你欺负我儿子的警告,今后但凡我儿子受了什么委屈,我会统统算到王爷的头上。” 贾赦一脚踹飞冲上来的王府侍卫,长棍一指还想冲上来的其他人,冷漠的说道:“没错,不管是谁欺负了我儿子,我都会认为是王爷在背后指使。我敢砸一次王府,就敢砸第二次、第三次。” 轰隆! 似乎是天意在应和贾赦的警告,忠信王府奢华的正堂轰然倒塌,贾赦嘴角一抽,心中暗道这群杀才竟然拆的这么熟练,该不会真听了自己曾经的醉话? “这荣国府既然不属于我了,那就拆了吧!” 嘶…… “爹!” 贾琮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忠信王府,入眼间哪里还有什么威严奢华的王府,简直就是一群哈士奇进了家具城的场景,四处皆是残垣断壁。 好吧,这说法有点夸张,但忠信王府的前院的确被拆的差不多了。王府大门就在贾琮的脚下,面前的影壁已经碎成了八块,正前方的王府正堂梁柱都没了,瓦片四散。 至于曾经不可一世的忠信王刘忭,正佝偻着身子阴狠的看着他们爷俩。 贾赦一听乖儿子来了,立马收起了狠辣的一面。招手叫贾琮过来:“怎么样?宫里的御膳好吃不?” “我都没吃饱,爹,我想去吃东来福的烤鸭!” 一步三跳的贾琮跑向贾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贾赦接住儿子,顺脚就踢了甄应道一下:“狗一样的东西,跪在这里干什么?差点绊倒了我儿子!” “贾赦,别太过了。打也打了,砸也砸了,你还想怎么样?” 被连接打脸的刘忭缓过劲了,慢慢站直了身子,阴郁的看着面前的父子俩。 他扫视了一圈砸完王府回到贾赦身后的二十多名荣国府家将,暗恨王子腾没用,竟然没能把荣国府的这群杀才都坑死在战场上。 贾赦牵着儿子的手呵呵一笑:“看来王爷对我今日的帮忙很满意,那我也就不多留了,改日王爷若是还嫌王府不够宽敞,大可派人来荣国府找我。告辞!” 刘忭被气的浑身发抖,可他半点狠话都不敢说。 这口气他不忍也得忍,因为太上皇今日在皇极殿说过,荣国府代表着忠心耿耿的九边重镇十八位大将…… 十八位大将啊,这庞大的军方势力,他刘忭一定要想办法拿到手! …… 东来福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贾琮这几年可没少跟着老爹来蹭吃蹭喝。 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是太上皇的亲兄弟冀王刘泓,年岁只比贾赦大七岁,也是老纨绔之一。 与贾赦一样,刘泓喜好金石字画,两人兴趣相投,当年没少在宫里一同祸祸太上皇的珍藏。 哪怕贾赦沉寂这些年,刘泓也时不时邀请贾赦去他家鉴赏新得的珍品,要不就拉着贾赦去古玩市场四处淘宝。 这也是贾赦这几年难得的轻松时刻,每一次心烦了就跑来东来福大吃一顿,而且从来不给钱。 三楼雅间的贾赦父子俩一人抱着一个鸭腿凶狠的啃着,等酒足饭饱后,双双抱着圆鼓鼓的肚子打嗝的两人才说起了正事。 贾琮犹豫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爹啊,你该不会是圣人老爷的亲儿子吧?” 第三十六章 又是一根金大腿 “你爹虽然不是他老人家的亲儿子,那也差不多了!” 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一名留着小长胡子、身着员外服、长相极为富态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毫不客气的跟贾赦抱怨道:“你把小十四的王府给砸了?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嘛,那些人肯定又要找你的麻烦了。” “找就找吧,这些年什么时候消停过。” 贾赦对这些根本就不以为意,只是将儿子拉过来擦干净手脸,轻轻拍了拍后脑勺:“这是冀王爷,你叫叔祖就行。” 冀王刘泓?真富态!长得好像财神庙里的那位! “咚咚咚!” 金灿灿的大粗腿,他爹都这么暗示了,贾琮哪里还有什么犹豫,跪下就是咚咚咚三个响头。 “拜见叔祖!愿叔祖福寿延年,越活越年轻!” 贾琮这响头磕的实在,雅间里都快有回声了,而且贾琮磕的毫无负担,至于说什么膝盖软穿越者的尊严什么的,在金灿灿的大粗腿前,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万恶的封建社会,他要是敢提这个,明年坟头的草就够喂几只羊了。 刘泓也没想到贾琮磕头磕的这么实在,一看小福娃的额头都红了,连忙责怪的将其拉了起来,将腰间的精美玉佩一摘就塞到了手里。 “这孩子,哪来这么多的礼……叔祖今日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这块玉是西域那边进贡的,伱拿去玩。” 刘泓觉得一块玉还是太寒酸了,往袖子里一掏就是一沓银票,统统塞到了贾琮的怀里:“拿去花,叔祖没有别的东西,穷的只剩银子了!” 看看,豪成这样,他就是财神爷! 银票是个好东西,可贾琮真不知该不该接。还是贾赦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刘泓后才让贾琮接下了。 咚咚咚又是三個响头,贾琮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乖乖给财神爷叔祖和老爹倒茶,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 “我要去江南一趟,十九叔,把你的人借我使使。” 刘泓看着似乎重回当初的贾赦,心中既有高兴又有担忧。今时不同往日,没了贾代善,没有大皇兄,贾赦一个人能扛住那些人的算计吗? 不过他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让他们做好准备,出京时就充当你的护卫。当年这些人还是你带出来的兵,有了他们,你南下我也放心些。” 贾赦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刘泓一杯。两人没有过多的说这件事,不过贾琮还是能大概猜到一些,这一趟南下恐怕不会一路平坦,既是机遇也是危机。 “十四那边我会跟皇兄说一声,甄氏算是把十四养废了,将来他肯定要闯下大祸。” 刘泓感觉有些气闷,不知什么时候起,京城就变得纷扰许多,弄得他这个逍遥王爷也变得不逍遥了。 他琢磨了半天,才悠悠继续说道:“你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你跟他较什么劲,直接来找我不就行了?唉,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改日我心里要是不痛快了,也去抽这小子一顿!” “十九叔不必担心,圣人最多罚我俸禄,整个京城都在他老人家的掌控之中,要真是想要拦我,我也到不了忠信王府的大门前。这也是圣人他老人家的意思,刘忭太跳了,甄家也太跳了,忘记了谁给了他们尊贵与荣华。” 贾赦抬手搓了搓儿子的小脑袋,心中暗想乖儿子这一次进宫,算是给自己趟了路,至少他对未来要走的路有了更多的把握。 刘泓见贾赦已经打定了主意,便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便一口气将杯中的茶饮尽,深深看了贾赦父子一眼,叹道:“算了,我也不多说了,这就去宫里一趟。恩侯,万事小心!” “十九叔放心,待我回京时给你带江南的好玩意!” 贾赦拱手拜下,贾琮也跟着拜下:“叔祖放心,我会看好我爹的!” 原本愁绪挂在脸上的刘泓失笑着摸了摸贾琮的脑袋瓜:“好孩子,等你回京叔祖带你去淘些宝贝回来。” …… “老爷,老太太请老爷与三爷去荣禧堂……” 刚下马车的贾赦父子俩还没喘口气,门子就迎上来说道:“圣人赐给三爷的东西被老太太拿去给了宝二爷,二爷因为阻拦,还被老太太给教训了。” “琏儿人呢?”贾赦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挂着的牌匾,冷笑一声。 门子倒也机灵,当即就小声回道:“二爷受了教训,被罚跪在荣禧堂外。太太去求情,也被老太太骂了一顿,二太太也说二爷小气……” 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贾赦直接牵着贾琮的手就往荣禧堂快步走去,贾琮能明显感觉到老爹今日的怒气比往日要大的多,因为他一路小跑都差点没赶上老爹的步伐。 果然,荣禧堂前除了大丫鬟翡翠守在门外,就只有贾琏孤零零跪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起来!” 贾赦走到大儿子跟前,冷冷训斥道:“堂堂荣国府的继承人,竟然被欺辱至此,这荣国府不要也罢!” “父亲……” 贾琏跪了有一段时间了,再好的身体也遭不住深秋时节这么折腾。哪怕贾琮用力搀扶,贾琏也差点歪倒在地。 没等丫鬟通报,贾赦就冷着脸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母亲,琏儿是不是您的亲孙子?深秋露寒,跪在屋外一个时辰不闻不问,他做错了什么让您这么动怒?难道维护他弟弟也成了错?要不这样,儿子上道折子,这荣国府还是直接交给老二一家子吧。” “混账东西,你胡说些什么?” 原本正和孙子孙女说笑的贾母瞬间被气的满脸的铁青,包括王氏在内,满屋子的人皆是静若寒蝉。 此时的贾赦浑身都往外散发着寒气,就是年纪最小的惜春都察觉到了不对,使劲往迎春的怀里钻。 几个小辈都来不及起来行礼,就见贾赦再次冷笑道:“难道不是吗?圣人赐给琮哥儿的东西,您说拿走就拿走?您可知那是圣人专门赐给琮哥儿让他读书考功名之用?宝玉是缺那几本书吗?要是缺,儿子这个当大伯的现在就去把书铺子给他搬回来!” 第三十七章 不留情面的嘲讽 堂堂荣国夫人的宝贝凤凰蛋,怎么可能会缺几本书? 贾母看上的不是那几本书,而是黛玉好奇翻阅时说的那句话:“呀,这御制的四书五经竟然还有颜太师的批注!” 太师颜池,当今士林最负盛名的大儒,活着的儒家圣人。天下仕子谁不想拜在颜门之下? 贾母就是再看不上科举入仕后的七品芝麻官,可也明白颜门弟子的分量。只要宝玉读懂了那几本书上颜太师的批注,自己再使使劲,没准宝玉能被颜太师看中…… 至于贾琮,大不了她赏几个银子让他自己去买书就是了。一个庶子,难道还要越过宝玉不成?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贾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往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王熙凤也出言劝谏,说什么让贾琏去帮宝玉到外面淘些好书回来。 果然,大房的人已经与自己离了心,半点孝心都没有了! 贾赦的话音还在荣禧堂中回绕,老太太也听出了大儿子话中的意思。 这书是太上皇专门赐给贾琮的,这份机缘也是专门赐给贾琮的。书籍是贾琮的,有机会拜师颜门的也只能是贾琮。 听懂是听懂了,可是凭什么? 老太太心中不由产生的对太上皇的怨愤,阖府上下最像您异父异母亲兄弟贾代善的明明是宝玉啊,您怎么就把这份机缘给了贾琮这個庶子! 要不是心中理智尚在,她都想穿上一身诰命服,去龙首宫问上一问。 “大伯,琮哥儿才多大,就先上宝玉读一读,待来年琮哥儿真要读书考那劳什子的科举了,再让宝玉给琮哥儿送去!” 王夫人察觉老太太已经有了妥协之意,便自以为是的提出了这个建议。在她的眼中,能这样做已经是自己宽宏大量施恩贾琮了。 不料贾赦双眼微眯,讥讽的看向王夫人。 “行啊,宝玉只要立誓能在三年内考中秀才,这些御赐的书籍,便给了他又何妨?说到底他是我亲侄儿,只要是贾家的子孙,不管是谁,只要他有出息,我这个当大伯的一定竭尽全力的支持,就像当年支持珠哥儿一样!” 王夫人还以为贾赦是真的赞同自己这个做法,大喜道:“那就多谢大伯了,我这就去嘱咐宝玉,让他用功读书……” “如何用功?是不是也像珠哥儿那样,被你逼的耗尽心血,死在书桌上?” 一说到贾珠,贾赦心中就是一痛。那真是个好孩子啊,谦逊有礼、博学多才,哪怕后来大房被二房多番算计逼迫,为了贾家他也没少暗中给贾珠帮助。 可这个贾家的麒麟子,硬生生毁在了贾政这个迂腐之人和王氏这个蠢妇的手中。 后来贾珠死在了书房之中,贾赦一怒之下当着整个贾家族人的面,用鞭子狠狠的将贾政抽了一顿。 自那日起,贾赦彻底对贾家失去了希望,直到小儿子贾琮露出了与众不同,才让他又有了一丝信心。 可能是贾赦提到了贾珠,满屋子的人都有了沉闷之感。李纨甚至红了眼眶,她紧紧抱着懵懂的儿子贾兰,感激的看着贾赦。 原来在这个家里,还有人记得曾经那个惊才艳艳的人! 贾琮挪到李纨身边,从袖子中掏出两个橘子,一个递给贾兰,一个递给了躲在迎春怀里的惜春。 另一边的贾赦不再理会吓瘫在椅子上的王夫人,直接问起了老太太:“母亲,珠哥儿已经被这蠢妇逼死了,难道你想让宝玉也步了珠哥儿的后尘?更何况这书籍是圣人御赐,是谁的就是谁的,抗旨大不敬的罪,咱们家还是别碰的好!父亲的余荫禁不起再三的糟蹋。” “行了,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套书罢了,用得着翻旧账吗?” 老太太一拍桌子,瞪了一眼还瘫在椅子上默默流眼泪的王夫人,喊来了鸳鸯:“你去宝玉院子,将那套书取来给琮哥儿,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我累了,你们都各自回去歇着吧……” “母亲,儿子还有事同您说,让二丫头她们都先出去吧。” 贾赦打断老太太的话,向贾琮招手道:“琮哥儿在宫里见到了元姐儿,有些事老太太和弟妹心里还是有个数比较好。” …… 原本正在贾宝玉院子里教导儿子的贾政匆匆被鸳鸯请了过来,此时的荣禧堂只剩贾母、贾赦、贾政、王夫人以及贾琮。 等贾琮讲完了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后,王夫人尖叫道:“怎么可能?哥哥当年说过的,元姐儿先在延禧宫做几日女史,甄娘娘会想办法给元姐儿一份大造化!” “什么大造化?每日被人欺辱受罪吗?” 贾赦毫不留情的嘲讽着王夫人,以及呆立在椅子上的贾政:“知道元姐儿胳膊上有多少伤吗?新伤盖旧伤!就是你们夫妇两个,满心想着拿女儿换富贵,黑了心的东西,元姐儿托生你们膝下,这辈子算是毁得差不多了!” “行了!在宫里当差,哪能不受些委屈?指不定是元姐儿差事没办好,才被娘娘教规矩……” 老太太黑着脸想要给二儿子圆场,却见贾琮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脆声道:“大姐姐好可怜的,那些太监宫女嬷嬷都以欺负大姐姐为乐,毕竟平日里他们可不敢欺负国公府的大姑娘!” 这句话把老太太后面的话给堵在了嗓子眼,使得老太太的脸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通红通红。 贾赦呵呵一笑,满是讥讽与悲伤。 讥讽贾政夫妇与母亲的掩耳盗铃以及那可怜的虚荣心,同时也为宫里的侄女感到悲伤。 这就是当年精心教导她的祖母,平日里把关心挂在嘴上的父母。原来那精心教导就是为了送她进宫伺候人,那嘴上的关心不过是为了将来卖女求荣时不被人说嘴! 是啊,那么关心女儿的父母怎么会是卖女求荣的人呢?也许他们真的是为了女儿能有一场大造化吧。毕竟,那是正月初一出生的贾元春啊! 贾赦不想再见到贾政夫妇虚伪的脸,冷冷说道:“老二,王氏,既然元姐儿让琮哥儿带回了话,伱们两口子就赶紧去筹银子吧。记着,别再走甄家的路子,今天我顺路把忠信王府拆了,也算是给元姐儿报了仇。” 听到贾赦把忠信王府给拆了,贾母惊声想要训斥:“什么?你又去惹了忠信王?甄家与咱们贾家世代交好……” 贾赦却已经厌烦了那套贾甄两家世代老亲的蠢话,直接打断了老太太刚起的咒骂,摆手说道:“母亲也别说那些没有什么用的话了,还是让二弟和弟妹去筹银子吧,对了,王子腾那里有银子,别光想着扒自家的墙砖。银子筹齐了去走夏守忠夏公公的路子送进宫去,元姐儿有太后娘娘护着,暂时不会有什么事。” 第三十八章 诸美为夫子 贾琏今日被罚跪有一个时辰不止,膝盖处的淤血自然要早早拔除。好在荣国府的亲兵对这些跌打外伤很是精通,贾七出手不一会他就能行走自如了。 东跨院贾赦外书房内,父子二人相向而坐,第一次被父亲如此关心,贾琏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是为父不好,这些年忽视了你,你怪我是应该的……” “父亲,儿子不敢……”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贾赦抬手阻止了贾琏的慌张,感慨万千的说道:“我与你敬大伯事涉太子之事,一人缩在家中,一人躲到城外,一来是为了消除圣人的怒气,二来也是为了降低那些人的戒心。原本是想着宁荣两府从此沉寂些,那些人也不会赶尽杀绝,可没想到……唉!” “父亲,那些人是谁?” 贾琏是真的听不懂,他不傻,可这些年从来没人给他讲过这些。 贾赦悠悠说道:“要是你弟弟,他就不会问这个问题。倒也正常,说到底是为父没能教过你。知道为父今日为何要摆明了人马去砸忠信王府吗?” “父亲您说过,是给三弟报仇!”贾琏更加疑惑了,父亲大人不是已经说过这个事了吗? 只见贾赦满脸的讥讽,冷笑道:“占便宜的是伱弟弟,报什么仇?为父这是在告诉刘忭和甄家,我贾恩侯又回来了。今后想要算计荣国府的,先掂量掂量能不能禁得住我手里的刀!” 嘶! 贾琏深吸一口凉气,这会的父亲大人完全没了往昔印象中的玩世不恭与碌碌无为,言语之间霸气外露,让贾琏第一次看到了荣国府当家人的气势。 “当然,不止是刘忭和甄家,你那媳妇的亲二叔王子腾,南安郡王府霍家,还有那位‘贤王’北静王水溶,没一個好东西。今后跟他们打交道,你要防着点!” 贾赦已经打定了主意教导两个儿子,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有些事还是要早早给这傻儿子说清楚,要不然将来被人卖了还再替别人数钱。 既然说到王子腾了,贾琏就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疑惑。 “父亲,王家与老太太以及二叔他们是不是有过什么交易?大姐姐进宫之事是不是就是其中一环?儿子今后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王家人?毕竟那是凤儿的娘家。” “宝玉出生时,王氏那蠢妇弄出了个含玉而生的戏码,老太太也许是礼佛迷了心智,一心以为宝玉会给她带来天大的福气。后来你祖父病逝,太子又出了事情,你爹我眼看着没了前程。后来的事你也清楚,咱们大房失了宠,呵……老太太把心思全放在二房身上了,王子腾借此跟她做了交易……” 贾赦回想起这几年的变迁,心中有着无限感慨。 若是他还是当年的贾恩侯,别说王子腾,就是老太太也不敢轻易拿孝道来压他。 他长叹道:“至于具体的交易待为父今后慢慢跟你细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给你寻个差事。有了差事,老太太也不好借故折腾你,摆脱了那些杂事,你也能真正当一回琏二爷。你去跟你媳妇说清楚,若她还拿自己当王家女,那就和离吧。你的身边站着的只能是贾家妇,明白吗?” …… 黛玉歪头看了看贾琮刚刚写出的一行字,犹豫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琮哥儿,你写的字太丑了。这手字连童子试都过不了的!” 说来也是可怜,贾琮不招老太太待见,王熙凤想了想便带着三春和黛玉直接来了东跨院找贾琮玩。 要不然荣禧堂小花园正值花团锦簇之时,在那凉亭中说话玩耍岂不更妙? 石桌上趴着的贾琮咬着笔杆,看着纸上弯弯扭扭的一行大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好吧,这字的确太丑了! 此时围观的人中,他的字连惜春都比不过。 咯咯咯…… 惜春的小脸上露出了两个笑窝,小嘴一张就说了一个字:丑! 迎春将一瓣橘子塞进惜春的嘴中,酸的惜春立马将小脸皱成了一团。短暂的酸涩之后,甜滋滋的橘子让她胃口大开,往迎春的怀里一钻,就开始扒拉二姐姐给她剥橘子吃。 要说这学问之道,贾家的男子除了早逝的贾珠外,贾琏、贾琮、贾环以及凤凰蛋贾宝玉,加一起都比不过几个姑娘。 元春自不多说,满京城找不到几个能比得上的。迎春善棋、探春善数,就连年幼的惜春都已经展现出了画道天赋。 更别提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嫂嫂李纨,以及有个探花郎父亲的黛玉了。 天爷啊,难道文曲星把天赋都给了这群姑娘? “要不让你林姐姐教你吧,她的学问在咱们家可是数一数二的。”迎春偷偷给贾琮眨了眨眼睛,提议道。 哇,好主意!有个人教应该会容易一些。 贾琮可不认为自己在读书上有什么天赋,前世虽然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可桌上这套四书五经,刚刚只翻了几页整个人就像中毒了一样昏昏沉沉。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书,靠自己去学,那还是把书给宝玉比较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坑坑宝二哥哥挺好的。 贾琮小手往胸前的衣服里一伸,掏啊掏,在众人的疑惑中掏出一沓银票来。 财神爷……不对,冀王叔祖这根金腿真是香啊! 贾琮把银票掏出来后,分成好几份,包括一旁看热闹的王熙凤在内,一人给了几张。 “凤姐姐帮我把这个交给珠大嫂嫂,就说我想借珠大哥哥留下的书籍用用,用完后就还回去,这些银子就当学费了!” 其实有了颜太师的注解书籍,贾珠留下的那些书本用处真不大。可贾琮了解李纨母子的情况,二房有了凤凰蛋,他们母子的生活过得也挺拮据的。 读书可是个极其耗钱的事儿,真当所谓的寒门贵子是寒门? 王熙凤接过贾琮递过来的银票,眼神中满是惊奇与感叹。这几张银票加起来有快一千两了,要知道李纨与贾兰的月钱才二十两,这还是老太太可怜他们母子专门从荣禧堂拨了十两补上的。 不过她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贾琮的脑袋应道:“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当然,冀王刘泓财大气粗,给贾琮的银票是他打算去东市淘宝所用。几千两银子而已,亲哥哥太上皇每次赐给他的东西没十万也有八万两了。 贾琮还真不缺银子使,变着法的给姐姐妹妹添家底。王熙凤与三春、黛玉一人六七百两,要是用她们的月钱来攒,还不知道要攒到什么时候去。 看着面前拿着银票发呆的几人,贾琮笑嘻嘻往后一站,学着儒生作揖长拜:“学生拜见诸位夫子,今后还请诸位夫子多多费心了!” 第三十九章 又见警告 宁荣两府在中秋这日过的都不安生,荣国府这边先是因为那几本御赐书籍闹得阖府不得安宁,然后贾赦又抛出了元春之事这个大杀器。 贾母自然没了过节的心思,关着荣禧堂的大门与贾政夫妇秘议许久,直到晚宴时都没能商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王夫人还在思索那十万两银子从何而来,老太太的心思却早已飞到金陵去了。 看来甄家已经看不上荣国府了,或者说,随着甄家水涨船高实力越过了荣国府,这是打算把原本的结盟变为吞并。 贾母心有不甘,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相比自己这个先荣国公的遗孀,甄家那位奉圣夫人更得太上皇的敬重,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希望元春能争气些吧! 因为今日的这些事,晚宴的气氛很是不好。 众人草草用过饭后,各自回去睡下。 贾赦在安顿好不老实的小儿子后,换上黑衣,悄悄来到了宁国府的天香楼上。 上楼之后,昏暗的烛火下坐着一名玄衣道人。 贾赦也没有寒暄,直截了当的问道:“敬大哥,珍儿的事处理好了没有?” 谁也不会想到,原本躲在城外清虚观炼丹修道的宁国府老太爷贾敬此时会出现在宁国府中。 离家已有五年之久的贾敬根本顾不上去瞅一眼呆在荣国府的闺女,也没有去前院教训一顿不争气的子孙,从桌子上拿出一封信递给贾赦。 贾敬用平淡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是我的手书,从今日起,贾家族长的位子就由琏儿担着吧。” “那怎么行?” 贾赦连连摆手,仿佛面前的手书如洪水猛兽:“敬大哥,咱们不是说好了让蓉哥儿接手吗?贾家族长一直是长脉承袭,你这么做不是把我至于不义之地吗?别人还以为是我这个当叔公的夺了侄孙的族长之位。” “赦弟,是我没能教好子孙,不配族长之位。不但珍儿混账不堪,就是蓉哥儿……唉,不提也罢,说出来我都觉得羞耻!” 贾敬也没想到自己才不在家中四五年,儿孙竟成了这样。得亏儿子还没得手,否则他都能羞得一根绳子吊死在清虚观中。 听到贾敬说起了贾蓉,贾赦也有所明悟。 唉,荣国府再烂也算是还有得遮掩,宁国府的烂已经人尽皆知了。 好在秦氏尚且没能被贾珍得手,要不然他都得拎着刀去砍了贾珍这王八蛋。 他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一句:“那敬大哥打算如何安置珍儿?走私军械,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斩首示众。哪怕这事暂时是盖住了,可霍家肯定不会轻易罢手,珍儿继续呆在京城,怕还是会被牵连。” “我已经把他扔到了清虚观中,从今日起,他就跟着我炼丹修道吧。至于蓉哥儿,我便交给你了,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将来扔到九边去上阵杀敌,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贾敬看似冷漠的安排实际上还是给自己的儿孙留了生机,特别是贾蓉,这安排不但是在惩罚贾蓉前面的不堪,更是在给他寻找出路。 看着昏暗烛光下的堂哥,贾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劝说,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应下了此事。 倒是贾敬在分别之时说了一句:“我不能回京的,我若回京,当年的那些人肯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对付咱们,再等等吧。” …… 荣国府在中秋之后的第二天举办了一场极为奢华的盛宴,不但邀请了往昔与贾家交好的各個家族,更是在宴会上宣布了一桩震惊众人的消息。 宁国府威烈将军贾珍已经上书宫中,辞爵让位,将家中爵位传给了儿子贾蓉,出京侍奉其父贾敬。 而且贾家老族长贾敬手书一封,定下了下一任贾家族长的人选,贾赦之子贾琏,将代替贾珍接手贾氏宗族。 这两件事之前是毫无征兆,原本众人只是来看看得了圣恩的贾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没想到见证了宁荣两府如此大的变动。 等宾客纷纷离开之后,贾母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 “如此大的事情,你们竟敢不和我商议便定了下来,这是拿我当死人不成?” 老太太桌子敲得啪啪作响,满屋子的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唯有贾赦坐在椅子上悠然的品着杯中之茶,根本不将贾母的发怒当一回事。 贾琮偷偷戳了戳身前站着的兄长,便见贾琏将昨日贾敬手书的信件递到贾母跟前:“老太太,这是敬大伯给您的书信,与手书一同送来的,您先看看。” “看什么看?如今你是贾家的族长,老婆子今后还要仰仗族长老爷赏口饭吃……” 贾母的阴阳怪气根本不能阻止贾琏的动作,他微笑着将手中的信件展开,直接放在了贾母面前的桌子上。 老太太在看到信上的内容后,后半句话直接咽了下去。 略过寒暄无用之语,信中有一行字如含刀光剑影,直插贾母心口:“贾家从无女子掌外事权事,侄儿实不想开宗祠之门板,抹去婶娘族谱中名。”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如同当年自己准备插手宁国府内宅之事时,贾敬让宁国府亲兵送回来的口信几乎没什么区别。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好奇的看向面色涨红的老太太,贾政与王夫人更是心如猫抓,可惜这封信注定了不会让其看见。 贾母将信折好重新塞进了信封,强稳心神说道:“既然敬儿已经定好了,那就这么办吧。琏儿既然当了族长,今后族中之事就多留心,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贾琏知道老太太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也没有在意,乐呵呵的躬身应下。 直到这时贾赦才悠悠开口:“母亲,过两日儿子打算去趟江南,一来是去金陵探望一下族中老亲,二来是打算去苏州祭奠一下妹妹,顺道去见一见妹夫。” 大儿子打算去江南的事之前提过一嘴,贾母也没有过多在意。 再次听到此事老太太还挺开心的,这逆子终于舍得出门了,这些日子她感觉贾赦在府中时,整个人都不舒坦。 实在是这逆子最近一直和自己对着干,三番五次跟自己唱反调,太气人了。他愿意出京,那就去吧,最好能迷失在江南的温柔乡里别回来了! 想到此处,贾母罕见的温声说道:“那你去吧,顺便带我跟如海说声好,玉儿在我跟前过的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哦,对了,儿子这次打算带了外甥女一起回去。外甥女离开江南已有三年,也该回去给她娘亲扫扫墓了。况且如海肯定也很想念女儿,要是再不回去一趟,儿子怕如海都认不出闺女长啥样了!” 贾赦的话音刚落,荣禧堂中突然传出震天尖叫:“不可以,大伯你不能带林妹妹走……” 第四十章 离京前的觐见 扬州这个词,在黛玉的心里有着绝对特殊的含义。 林家本贯姑苏,列侯之后。袭封三世因功恩赐,林如海之父又袭爵一代,自林如海时科举入仕,三试连捷,得中昭武三十六年一甲探花郎,授翰林院编修。 三年后散馆,入都察院任御史,又三年出京外任。为官十余年,林如海官运亨通,昭武四十九年圣旨北来,晋兰台寺大夫、扬州知府林如海为从三品亚中大夫、扬州巡盐御史。 自昔年贾敏嫁入林家后,一直跟随林如海宦游江南各地,直到其任职扬州知府时才算安定下来,黛玉也就出生在扬州府城。 从记忆中寻找,对于黛玉来说,扬州比姑苏老家更像故乡,扬州巡盐御史府的便是她的家,真正的家。 大舅舅贾赦说出要带她回家的时候,黛玉眼中的泪水就吧嗒吧嗒的往下落,一旁的迎春、探春都掏出手绢替她擦着。 就连小小年纪的惜春都把自己手里的果子递给了姐姐,只有贾宝玉突然暴躁的尖叫道:“大伯,你不能带林妹妹走,林妹妹就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宝玉啊,你林妹妹的家在扬州,难道你不想让她回家与父亲团聚吗?” 要是别人,贾赦还真就直接怼回去了。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心地善良,并无坏心,不过是不大懂事罢了。 他有些气闷的是老太太和贾政夫妇,好好的孩子教得诸事不懂,至今弄不懂人情世故,甚至弄出了一个含玉而生的糟心事,真是糟蹋了宝玉这孩子的天资。 或许是贾赦的话起了些作用,宝玉在短暂的急躁后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不舍的看了看还在抹眼泪的黛玉,又瞅了瞅老神在在的贾赦,最后喃喃自语:“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要分别呢……” 贾母很是不满的看了一眼大儿子,沉声说道:“京城距扬州千里,路途遥远,玉儿身子骨打小就不好,这一次就算了吧。如海已在扬州任上八年,也许明年就能进京任职,不差这一时半会。” 她是真不想放了黛玉回去,万一回去女婿得知了一些事情,一气之下把外孙女接回家中怎么办?她还想着将两個玉儿凑成一对呢。 而且有黛玉在家中住着,女婿每年送来的孝敬明显多了一番……唉,这孽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还没等贾宝玉刚刚燃起的希望露出嫩芽,就被贾赦接下来的话给掐死了。 “铁网山围猎时,御前的夏公公跟儿子说,妹夫怕是还要在扬州巡盐御史的任上再干一任,现如今朝廷可没什么好的人选接替妹夫。毕竟不是谁都能每年往京城送来两三百万两盐税银子!” 三年又三年,林如海都快成了江南盐课的常青树了! 太上皇不想换人,皇帝就更不想换人了。林如海硬生生靠着非凡的才能,让两位至尊都舍不得让这位财神爷挪地方。 贾宝玉的希望之苗刚刚长出嫩芽就被大伯给掐掉了,又心疼林妹妹思乡之情,说不出阻拦的话,越来越觉得自己委屈,扑到老太太怀里哇哇大哭。 这一哭倒是把黛玉给吓住了,往迎春身边躲了躲,惜春则是直接躲在了探春的怀里,四姐妹套娃一般,贴在一起惊讶的看着哭声震天的宝玉。 老太太抱着宝贝孙子拍着其后背柔声哄着,抬头狠狠瞪了一眼悠悠喝茶的贾赦。另一边的王夫人则是低头数着手中的佛珠,贾政万事不管,压根不愿意参与这件事的商讨。 邢夫人向来嘴拙,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突然就冒出了一句话:“宝哥儿要是舍不得与外甥女分别,那就一同去江南便是……” “你闭嘴!” 在老太太呵斥邢夫人的同时,王夫人手中的佛串突然散开洒落一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荣禧堂中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唯有贾宝玉抬起头来希冀的问道:“祖母,我真的能跟林妹妹去江南吗?” …… 贾琮死死抱着荣禧堂外的廊柱不撒手,屋子里震天的哭声太吸引人了! 当然贾琮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想看热闹,作为弟弟,他有责任有义务去安慰伤心的堂哥。 “行了,赶紧走吧,一会被老太太知道又要觉得咱们不安好心!” 贾赦实在忍受不了魔音贯耳的哭闹声,一把捏住贾琮命运的后脖颈就往东跨院走。 黛玉上前行了个万福礼道:“玉儿多谢大舅舅,要不是大舅舅今日提起,我怕很难有机会回到家中去。” 唉,果然是如海与敏妹妹的闺女,年不过九岁,心里什么都清楚。 他伸手将其扶起,柔声说道:“回去收拾一下,待舅舅去请了旨意,便带你回家。” 黛玉远远目送拎着贾琮远去的大舅舅,用手绢抹去眼角的泪水,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 贾赦乃是公府武勋,出京不但要去五军都督府报备,这一次更是要去宫中请旨。 一大早他就将两个儿子叫了起来,父子三人用过早饭就乘车去了宫门前候着。 当小朝结束之后,夏守忠亲自出宫来接。 不过当刘恒与贾琮还没说几句话,戴权就奉命前来,说是太上皇闲来无事,想找贾代善的小孙子聊聊天。刘恒面无表情的摆摆手,任由贾琮被戴权给带走了。 等戴权离开后,刘恒有些气恼的说道:“看吧,这勤政殿啊,毫无秘密可言!” “君臣父子,陛下认为该有什么秘密瞒着圣人他老人家吗?” 贾赦平静的反问了一句,原本还在气恼的刘恒心头一震。想了想后突然大笑一声:“这倒是,朕又何须瞒着父皇呢?” 勤政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刘恒让夏守忠搬来一把椅子,兴致勃勃的与贾赦说起了往事。 “恩侯啊,朕与你已经有数年没有好好坐下说过话了。” 贾赦打量了一下桌案上满满当当的奏折,以及明显清瘦许多的刘恒,感慨道:“陛下成了天子,自然不比臣这个无用之人有闲暇,不过臣还是觉得当年马球场上的四爷更加英武些。” 这句话让刘恒瞬间陷入了回忆,面色复杂的过了许久,刘恒一声长叹:“是啊,朕也觉得那时候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第四十一章 望之不似人君 刘济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嗷嗷叫的大猫撸着,惬意的躺在皇极殿外晒太阳。 摇椅悠悠然一晃一晃,怀里的大猫不停的嗷呜嗷呜的叫着,看的贾琮很是眼热。 没错,就是那种贾琮一个滑产都喂不饱的大猫,不过这会大猫还小,贾琮觉得他一个滑产过去应该可以把对方放倒。 听到脚步声的刘济微微睁了睁眼睛,看到了探头探脑的贾琮。 贾琮走过去恭敬地磕头拜下:“请圣人安,愿圣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刘济招手让贾琮走到跟前,出奇的问了一句:“贾琮啊,你觉得朕的这只猫怎么样?” 这是猫吗?纹身的猫?爪子这么大! 贾琮挠了挠后脑勺,咧嘴回道:“也只有这样威武霸气的猫,才能配得上圣人老爷的雄姿!” “哈哈哈哈……” 刘济哈哈大笑,不但惊住了怀中的小老虎,更是惊飞了停留在皇极殿琉璃瓦上的飞鸟。 皇极殿前一片寂静,唯有刘济这位太上皇在畅快的哈哈大笑。 “咳咳……小滑头,尽捡朕爱听的话说。” 刘济笑了许久,直到一阵秋风止住了他的笑声。锐利的眼神看向恭敬站在他面前的贾琮,突然的问道:“朕老了,所以你们贾家是不是打算另投新主了?” 这个问题差点把贾琮的心脏吓得跳出来,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叩头回道:“臣能问圣人老爷一個问题吗?” “哦?你说。” 说实话刘济也没打算为难一个孩子,他纯粹是闲来无事,听闻贾赦竟然带着两个儿子入宫觐见,把贾琮叫来解闷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间接警告贾赦和自己那个倔儿子的意思。 得了刘济恩准之后,贾琮的小脸上挂起郑重:“圣人老爷传位陛下至今已有四年,可还有废立之意?” 此问一出,别说在一旁伺候的戴权,就是刘济怀里的小老虎都没有再嗷呜嗷呜叫了。 远处值守的大汉将军似乎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喘气声大了被太上皇注意到。 刘济坐直了身子,双目紧紧盯着贾琮的眼睛。 突然,他呵呵一笑:“你倒是大胆,朕就破例回你一句,朕并无废立之意。” “那臣也回圣人,贾家忠于圣人,忠于陛下!” 听到贾琮的回答,刘济不以为意,再次逼问:“那朕若是打算废了老四,改立十四呢?” 贾琮心中一凝,咬了咬嘴唇,直视刘济的眼睛回道:“那臣会在圣人下旨废立之前逃走!” 呵呵! 刘济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小儿,好奇的问道:“就这么看不上十四?他不也是朕的儿子?” “望之不似人君!” 都到这份上了,贾琮哪里还管老爷子会不会生气。反正自家与刘忭水火不容,还不如跟刘忭这狗东西死磕到底! 反正太上皇这会应该没有废立之心,贾家还是安全的。堂堂太上皇逼问我一个小孩子,那我这个小孩子就是说了什么惹您生气的话,您也别怪我。 谁叫我是小孩子呢?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整座京城可以说牢牢掌握在刘济的手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刘忭干过的蠢事他自然知道,与贾家的矛盾他也清楚。 不过贾琮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贬低自己的儿子,还是让刘济有些恼羞成怒。 只见刘济冷哼一声,将小老虎放在地上,伸手就往贾琮脑门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就这么看不上朕的儿子?起来吧,跟朕说说你爹带伱去江南,打算做什么?” 冷哼过后,刘济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贾琮一听便知道这一关安稳的度过去了。 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已经走进皇极殿的刘济身后,一五一十的开始解释此次南下的原因。 “具体的臣也不是很清楚,先是陛下收到了江南来的折子,好像是盐税银子丢失之事。后来陛下派了夏公公找我爹,说是让我爹去找一下臣的姑父,也就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至于其他的,那是臣的私事了……” “给你向林如海提亲?” “嗯?” 贾琮被刘济突然起来的话说的小脸通红,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好。好在刘济的恶趣味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就说起了正事。 “那朕也给你一个任务,办得好了方才的大不敬之罪一笔勾销,办不好的话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贾琮差点歪倒在地,您老人家这就不对了。说实话也有错?难道老实人就合该被欺负? 一脸委屈的贾琮没能换来刘济的怜悯,反倒是兴致勃勃的给贾琮派起了任务。 “第一件事,到了金陵,代朕去甄家探望一下奉圣夫人,将朕的信交给她。第二件事,告诉林如海,好好办差,不必顾虑太多……” 这两件事都好办,其中有没有什么深意贾琮也不打算深思,只需如实带到就是了。倒是刘济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吓到了他。 “第三件事,持朕旨意,将金陵织造李洵杀了,李家其余人等尽数流放岭南,家产充公,押解入京。” 这句话杀气腾腾,让贾琮脊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圣人,臣才八岁……” “怕了?那行,朕派别人去,你去趴在殿前等板子吧!” 刘济一指大开的殿门,哂笑道:“代善的孙子竟然如此懦弱,杀人都不敢?” 激将法对我无用! 扑通,贾琮直接跪下:“臣领旨!” 刘济呵呵一笑:“这才对嘛,贾代善的孙子怎么能不敢见血。” 戴权取来一个锦盒,递给了贾琮。 这其中自然便是方才刘济口中处置李家的圣旨,贾琮领旨后起身问道:“臣请问,这李洵何罪?” 只见刘济双眼微眯,冷冷说道:“朕喝的茶还没李家下人喝的尊贵;朕用的瓷碗,还没李家喂狗的碗精美;朕的儿子收到的孝敬,竟然比朕收到的还要多,你说说,这样的臣子还是朕的臣子吗?” …… 贾琮被内侍送去了勤政殿,刘济又坐回殿前的摇椅上撸猫晒太阳。 戴权小声问道:“圣人,您为何要让贾琮一个孩子去办这趟差事?万一中途出了岔子耽误了您的大事可怎么办?不如老奴让手底下的人去,保证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刘济微微一笑:“你这老货倒还担心起这小子来了,放心吧,有贾赦在,他一定会把这差事办好的。老十四和甄家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了,朕还没死呢,就敢往朕这里伸手!朕要告诉他们,老虎虽老,可他依旧是皇者,天下的皇!” 抱歉,发烧了…… 原本今晚要更一章的,脑瓜子像是有人拿绳子使劲勒,写了几百字自己看了看,他喵的这写的是什么玩意! 体温已经到了38.6了,扛不住,吃药睡一觉起来再更吧。明天争取三更还账,对不住各位读者老爷了! 《红楼御猫》抱歉,发烧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南下 没人知道贾赦破天荒的入宫觐见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刘恒与贾赦秘密商议了一个多时辰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从那日起,京中勋亲之家多有请帖送去荣国府中。 可惜他们的请帖大多由贾琏出面一一回复,贾赦从未出面赴宴,始终宅在东跨院从未出门。直到八月二十二这天,从荣国府出来一支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出了永定门往通州而去。 朝阳初升时,官道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商客南来北往。车队刚出永定门不久,负责护卫车队安全的贾十一就发现了正前方有一队人马安安静静的等候。 “末将羽林郎副千户牛犇,拜见贾将军!” 三千羽林郎,大夏最强战力! 入眼的两百羽林郎是太上皇刘济特意调拨的,假借护送给奉圣夫人的赏赐之物,实际上是去协助贾琮处理那件棘手之事的。 而且临行前太上皇将牛犇特意叫到跟前面授机宜,让他随时关注运河上的水匪,暗中查一查这群水匪的真实身份。连他的银子都敢抢,真是活腻味了。 贾赦看了一眼牛犇以及他麾下的人马后,摆摆手说:“跟上吧,一切听贾十一的指挥。” 牛犇倒也没有摆什么官架子,荣国府的这些亲兵,几乎每一位身上都是带着战功的。羽林郎是上皇亲兵不假,可弄打仗还真不一定能胜过老公爷身边的这群家将。 贾琮趴在车窗边上,掀开帘子往外看去,两百羽林郎令行禁止,好不威风。 他瘪瘪嘴说道:“爹,圣人怎么会派了羽林郎过来?不就一个织造李家嘛,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你可千万别小看了织造府,金陵、杭州、苏州三大织造,明面上是为宫中督造、采办绸缎等各种御用物品,实际上皆是皇家安插在江南的暗探。这三家无论是钱财还是人脉,可以说不比金陵甄家差。” 贾赦伸手在小儿子的脑袋瓜上敲了敲,笑呵呵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圣人为何要你一个孩子去办这趟差事?” “孩儿有过猜测,圣人给了我三個差事,第一个是告诫林姑父,第二个是探望甄家的奉圣夫人,第三便是诛杀李洵,查抄李家……” 这事一串起来贾琮就明白了:“嘶!爹,这李家不会是掺和进了夺嫡之争?而且李洵已经偷偷站了队,这才让圣人如此动怒!” 贾赦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不傻!要是为父猜的不错,李洵应该已经投了忠信王刘忭,金陵府都快姓甄了,圣人能不动怒吗?” …… 此次南下诸事皆是贾琏忙前忙后的张罗着,包括租赁客船等等,可以说办得是面面俱到,妥妥当当。 那日在宫中之时,贾琮抱着皇帝刘恒的大腿磨了许久才将御医李时迁李老请了出来,跟随他们一同南下。 七艘客船缓缓驶出通州码头,原本还担心黛玉身体的贾琮先一步倒在了床上。 “呕!” 面色苍白的贾琮一个劲的干呕着,哪怕运河上此时风平浪静,可他仍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没想到琮三爷竟然会出现晕船的现象,实在是太丢人了! “李老,你就没有研制出什么治疗晕船的药吗?呕!” 贾琮拉住把完脉准备离开的李时迁,哀求道:“快救救我啊,我感觉快不行了。李老,医者仁心,您可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老夫又不晕船,为何要研制这等无用之药?” 李时迁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后往贾琮鼻尖一怼,一股清凉之感涌上心头,瞬间就让晕船晕的快死的贾琮活了过来。 他一把抱住小瓷瓶,嘿嘿说道:“多谢李老,有了这小瓷瓶,我就能扛过这十几天时间了。” “行了,老夫先回去了,有事小贾千户再让人来叫我。林姑娘,秋寒露重,这河上寒气更重一些,老夫再去给你配些驱寒之药,一会你让丫鬟过来取。” 一旁看热闹的黛玉福身向李时迁拜下:“劳烦李御医了!” 李时迁抚着长须笑了笑说:“应有之事罢了,当不得姑娘道谢。” 等李时迁离开后,黛玉拿着一本书走到贾琮床边,捂嘴笑道:“琮哥儿,既然伱已经不晕船了,那咱们就开始今天的课业吧!” 原本恢复了精神的贾琮,在听到课业这两个字后,瞬间脸色煞白,惊恐的看着黛玉。 “林姐姐,你确定不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 咚! 只一句话,黛玉就被贾琮气的咬牙切齿,伸手就往贾琮脑门上敲了一下。 “尽作怪!我既收了你的束脩,自然要好好教导。要不然别说三五年,就是七八年后,你都读不通四书五经。” 黛玉将学问之事看的很神圣,贾琮见其神情郑重,便也收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听起了讲学。 …… 或许是即将回家的喜悦让黛玉心情大好,这十余日的旅途中,她始终健健康康,比不时出现晕船症状的贾琮还要精神。 九月初八,船队已经抵达距离扬州不过两日路程的淮安府。突逢大雨,此时行船已经不怎么安全。夜幕降临,将码头边最大的客栈包下后,贾琏招呼着众人上岸休息。 连续在水上飘了十余天的众人几乎都已经十分疲惫,安顿好儿子、外甥女的贾赦刚刚回到自己房间打算睡下,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将主,牛千户有急事求见!” 贾赦的眉头一皱,沉声道:“什么事?” 贾十一带了羽林郎副千户牛犇走了进来,只见牛犇一脸的凝重,拱手禀道:“斥候来报,运河对岸出现数百水匪,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码头上的人。” “数百是多少?立刻让人去查,查清楚他们的具体人数和目的。” 牛犇立刻称诺退下,去打探具体的情况。贾十一犹豫了片刻劝道:“将主,要不您跟小爷他们先去城中避一避,待属下等人处理好这边的事后,咱们再出发。” 区区水匪竟然敢打他的主意,贾赦才不会忍。他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击着,突然猛地睁眼说道:“十一,我记得在通州的时候,你曾说你在码头上看到王家的人了是不是?” 贾十一点头应道:“当时只是一晃而过,属下也没有看得真切,不过那道身影像极了王子胜。将主是在怀疑,王家人在打咱们的主意?” 第四十三章 缘分 雨幕遮天,码头上忙碌的众人正死命的将客船系紧。 在贾赦一行船队靠岸后不久,三艘奢华的客船缓缓驶入淮安码头。 “太太,这雨越下越大,今夜怕是不得行船了。只能委屈太太、哥儿和姑娘先在客栈暂歇,待明日天气放晴咱们再重新启程。” 薛家的大管家薛诚是薛父留给他们娘仨的左膀右臂,薛夫人看了看船舱外的瓢泼大雨,点了点头。 “这雨来的急,咱们就先上岸去避一避。我记得码头上有家客栈还不错,赶紧派人去问问,看有没有足够的房间。” 安排完这些事情,薛夫人又不得不回到船舱去照看一双儿女。 “娘,外面这么大的雨,咱们怎么还得出去?在船舱里避雨不就好了嘛。弄得人浑身湿漉漉的,真难受!” 薛家兄妹性格大不相同,薛蟠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字,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 倒是宝钗,其品格端方,容貌美丽,且天质聪慧,博学宏览。这一次他们娘仨能把徐州的生意处置好,还真是多亏了薛宝钗从账本中找到掌柜管事作妖的证据。 可惜啊,宝钗不是男儿身,要不然薛家也不会越过越发艰难起来。 薛诚去了客栈没多久就兴高采烈的回来了,他抹去脸上的雨水后说:“太太,咱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您猜老奴在客栈中遇到谁了?” 不等薛夫人回答,薛诚就自问自答的给母子三人解释起来:“老奴去了码头上最大的客栈后,未料这间客栈已经被京城来的贵人给包下了。原本老奴打算去其他几家看看,却在客栈中遇到了荣国府的琏二爷!” “贾琏?凤丫头的夫婿?” 薛夫人捂嘴惊讶的问道:“这不年不节的,他怎么到江南来了?” “回太太,琏二爷说他是陪荣国府大老爷去扬州探望林大人,顺便回金陵处理一下族中之事。太太,咱们还是先去客栈吧,琏二爷特意给咱们留了几间上房,老奴已经让人提前去收拾了。” …… 薛诚让人牵来了马车,冒着风雨将主母三人送往不远处的客栈。 排在薛家客船后进入码头的一艘船上,一个头戴斗笠的船夫看着远远离开的薛家母子,将船桨一扔,钻进了船舱。 看似不起眼的普通客船之中,此时正坐着几名神色晦暗的中年男子。 船夫打扮的人将头上的斗笠一摘,躬身向其中主位上的人禀报道:“主子,薛家的人刚刚上岸去了客栈,就是贾赦一行人包下的那家。” “这就有点麻烦了,若只是薛家的那些护卫,借着这场大雨咱们可以做的天衣无缝。可若是惹上贾家那群人,咱们不一定能全乎的退出去。” 主位上的中年男子搓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始终闭着眼睛沉默不语,任由其他几人吵吵嚷嚷的争论。 直到船舱外传来敲门声,他才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一名披着蓑衣的黑衣人走了进来,抱拳说道:“甄四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今夜的码头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淮安府城也不会派出一兵一卒过来。” “干得好,王三爷!” 原来这位王三爷不是别人,正是王子腾的亲弟弟王子胜。此次南下,他可是瞒着王子腾出京的,为的就是跟甄家搭上关系,总不能一辈子在家中当个二管家吧! 而甄家那位甄四爷,是甄家大老爷甄应嘉的堂弟甄应筎。这些年来一直躲在暗处,很少有人知道甄家四爷其实就是运河上最大的水匪头目。 京城最近催银子催的急,要放以前,甄应筎绝对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跟金陵薛家对上。毕竟甄、薛两家早年来往密切,也就是薛父过世之后才慢慢淡了联系。 至于对上贾赦等人,甄应筎想到前两日收到的京城来信,嘴角挂上哂笑:“既然他们都聚到一起了,那咱们也应该尽尽地主之谊。王三爷,你就在此地候着吧,放心,薛夫人他们母子不会有事,到时候危难之间见真情,王三爷不妨好好想想该如何劝说令妹携子女进京。” …… 因为突逢暴雨的原因,码头边上的繁华之地此时挤满了南来北往的商客。 火把根本无法点燃,唯有两旁的屋檐下隐隐透出几处灯火,给薛家的马车指明了方向。 贾琏打着哈欠守在客栈大门前面,薛夫人怎么说也是妻子的亲姑妈,作为晚辈,他可不想让人觉得荣国府的琏二爷失了礼节。 “爷,来了!” 小厮兴儿远远就看到了牵着马车的老仆,正是方才与自家爷说话的薛家大管事。 门前雨棚被雨滴打的啪啪作响,吁的一声,马车停下后,贾琏迎了上去。 “侄儿贾琏拜见姑妈。” 琏二爷俊秀佳公子,满京城都找不到几个比他长得好看的。 薛夫人嫁到江南已有近二十年,上一次去荣国府拜访时还是昭武朝,仅从贾琏的面容上依稀能认得些贾赦的模样。 她下了车来,又将一双儿女接了下来。薛夫人向贾琏行了個万福礼算是回应,宝钗也跟着其母盈盈拜下,倒是一旁的薛蟠直直盯着贾琏的那双桃花眼看。 薛夫人轻咳一声,打断了儿子的失礼,给贾琏做了简单的介绍后,便由贾琏引着几人上楼。 “琏哥儿,大老爷可曾歇下?我让蟠儿去给大老爷磕头问安。” “父亲大人已经歇下,姑妈不必急于一时,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弄得这么生分?” 贾琏将其带到西边的三间上房,推开门后笑道:“姑妈,你与弟弟妹妹先去简单的洗漱一下,侄儿已经让客栈的人弄些饭菜过来。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姑妈让人来找侄儿便是。” 看着面面俱到的贾琏,再想想这个让她头疼不已的儿子薛蟠,薛夫人心中悔恨不已。 早知道当年就该听哥哥的话,早早将蟠哥儿送去京城让他舅舅管教,这下倒好,活生生养出个纨绔子弟来! 因为要给薛家腾房,贾琏只要同贾琮挤一张床了。 “咚咚咚!” 正打算熄灯睡下的贾琏听到门口轻微的敲门声,小心翼翼的拉开门便看到贾十一站在门口。 “二爷,将主有令,请二爷去房中议事!” 第四十四章 厮杀中的故事 大雨倾盆,运河上波涛汹涌,一艘看似普普通通的客船在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此时的甄应筎不见了方才的狠辣之色,反而一袭青衣品着茶看着船舱外的风雨飘摇。 “四老爷,小人已经确认过了,贾赦此次南下带了四名家臣、五十名护卫,另外有两百禁军负责运送圣人给老祖宗的赏赐。” 一名探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船头,敲了敲舱门进来禀报完打探到的最新消息。 甄应筎在听到两百禁军时眉头一皱:“是哪一卫的禁军?” 探子抱拳回道:“这个小人也打探不出来,不过小人有看到领头之人,腰间挂着一个龙首铜牌。” 龙首铜牌四个字一出来,原本风度翩翩的甄四老爷立马脸色大变。 “糟糕,中计了!” 甄应筎一把推开船舱的大门,风雨瞬间呼啸涌入。他已经顾不上被雨水打乱的发髻,被浪花浸透的衣袍,冲着撑船的人大喊:“快让人去通知老六他们,快撤,赶紧撤!” 撑船的人一脸的诧异,这兄弟们都杀上去了,估计一個时辰不到就能将薛家变卖徐州产业获得的金银,统统运到寨子里去。这会撤退?四老爷这是疯了? “轰隆!” 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照亮了雨夜中的码头。 甄应筎面如死灰,长叹道:“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没想到啊,太上皇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 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熟睡中的贾琮,屋外骤然亮起的光芒映红了整片天空,客栈中的人无不是惊惧的看着不远处的青石道上火光四射,任凭雨水冲击丝毫不见熄灭。 贾琮快速的穿好衣服,拿起雁翎刀,腰间挂上弹弓就冲出了屋子。只见客栈中丝毫没有受到外面的厮喊声的影响,贾家的护卫正眼如鹰隼的盯着四方。 咚咚咚! “林姐姐,可起了吗?” 嘎吱,房门瞬间被人打开,王嬷嬷正与紫鹃、雪雁陪着被惊醒的黛玉。 黛玉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方才外面巨大的爆燃声震天动地,黛玉猛地被惊醒,到这会都还心有余悸,面色苍白。 “琮哥儿,你就在这陪着表妹,我去前面给父亲帮忙!” 估计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身甲胄的贾琏探头往屋子里看了看,嘱咐了贾琮两句后就匆匆离去。 贾琮这才想到外面的大动静肯定和他老爹脱不了干系,毕竟猛火油这种禁物,也就上四营才会有。 羽林郎作为天下第一卫,随身携带猛火油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外面那些挨烧的人都是干什么的?怎么好巧不巧就踏进羽林郎的陷阱中去了? 贾琮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偷偷看去。 只见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彻底化作了火海,大约有一二百的人拿着刀剑在大火中扭来扭去。 “真是残忍啊,我再也不吃烤肉了!” 贾琮干呕了一声,顺便吐槽了一句。黛玉的好奇心被他勾起,非要挤过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吓得贾琮死死堵在窗前,一个劲摇头。 “你可千万别看,要不然绝对要好几天吃不下一口饭去。王嬷嬷,快帮我拦着点啊……” 正当姐弟二人争抢窗前的位置时,外面突然爆起喊杀之声。虽说黛玉从未遇到过此等骇人之事,可她还是能假装镇定的坐在桌前煮起了茶。 贾琮并未戳破黛玉借半夜煮茶来掩饰她内心的恐慌,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柔柔弱弱的,真不知道自己心中那个倒拔垂杨柳的林黛玉还能不能出现呢? “林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黛玉手中的茶盏精准的递到了贾琮跟前,贾琮端起来就打算猛的一口灌下去。 “烫的,茶要品!” 听到黛玉的阻止,贾琮嘿嘿一笑,吹了吹就灌了一口。 “茶嘛,不就是用来解渴的吗?” 贾琮什么德行黛玉一清二楚,撇了撇嘴重新给其倒了一杯。 只听贾琮悠悠然说道:“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外面的厮杀声根本没有影响到屋子里听故事的黛玉,对于小姑娘来说,美猴王的故事可比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更有吸引力。 贾琮也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能把《西游记》记个大概已经很了不起了。 加上时代背景的关系,许多地方与这片天地有着天壤之别,这就让黛玉抓到了好几个矛盾的地方。 “这大唐是哪里?” “虚构的!” “那你说的长安城了,不就是如今的西安府么?” “我都说了是虚构的啊!” “你的眼神不对!” “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我只是讲个故事,不是做策论!” “那好,伱跟我好好说说,这个唐王李世民是不是隋末在太原起兵的唐国公李渊二子李世民?他不是被李建成杀了吗?那唐王应该是李建成才对!” 贾琮才讲到唐王地府一游,就已经被黛玉给逼疯了。 说来这也不怪贾琮,谁能想到这一世的小天地中,李建成在玄武门杀了李世民,后来因为李元吉的造反导致大唐仅仅维系了百年不到就轰然倒塌。 后来依旧是百年乱世,自大乾一统中原,重开科举,罢世家,遵儒道,闯下四百年赫赫皇朝。 后来蒙元崛起,趁着大乾新主年幼,内政纷乱之际攻入中原,造成了近百年的异族腥膻。 直到大夏太祖于微末起兵,带着四王八公十二侯这群杀才南征北讨,历经十余年风风雨雨,终于赶跑了异族,将东至辽东、西至河西走廊、南至大海、北至大漠的花花世界重新纳入汉家江山。 当然,这还只是朝廷能直接管理到的地方,西域三十六国、半岛上的高丽、倭国、琉球等等诸多藩国还没统计在内。 贾琮悲愤的心道:怪我喽?历史老师也不会想到时间长河在唐初拐了个弯吧! 他曾经在摸清当今的历史脉络后,曾经有想过当一个文抄公,借那些绝世诗词为自己镀一层少年天才的金身。 可惜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抄了骆宾王的《咏鹅》时,就当场给黛玉给缉拿归案了。 历史长河的确拐了个弯,可其中的璀璨之星依旧绽放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光芒。 比如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人称苏仙的吃货达人苏东坡都曾留下优美的诗词。 贾琮这个伪文艺少年,实在不知道曾经在教材上出现的诗词,是不是已经被前人传扬开来了。 越想越气,人家穿越都是什么系统金手指、什么爸爸一大堆。他倒好,想当个文抄公还得先好好学习,仔细摸清哪些诗词别人没做过。 要不然被人当场戳穿文抄,岂不是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第四十五章 饥渴难耐 好好一部《西游记》,愣是被黛玉找出了无数的问题来。 屋外的厮杀声看起来对桌前的姐弟二人造成多大的影响,王嬷嬷与两个丫鬟还不时探头看向门外,唯有贾琮看到了黛玉藏在袖子中的双手紧紧攥着手绢。 他学着说书人的模样,一节节将西游的故事讲出,特别是讲到乱蟠桃大圣偷丹,反天宫诸神捉怪这一章节时,王嬷嬷慌张的关上屋门,小声说道:“姑娘、三爷,有贼人杀到客栈里来了!” 黛玉闻信眼中露出一丝惊慌,抬眉刚想说句话,却见贾琮一把抄起特制的雁翎刀,拨了一下掉落额前的一缕头发,耍怪道:“林姐姐安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伤到你!” 扑哧! 原本还在惊慌的黛玉被贾琮这么一逗,那种恐慌之感立减三分,不禁笑出声来。 哐啷…… 楼外的厮杀还未停歇,客栈内的打斗也越发的激烈。 贾琮透过门缝往外瞧,正好看到贾琏带着一对母女向自己这边走来,他连忙打开门:“二哥,二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淮安府的兵马会过来吗?” 贾琏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这对母女迎进屋内,关上门跟黛玉等人介绍道:“表妹,这位是金陵薛家主母、你凤嫂嫂的姑妈,这位是薛家妹妹。” 随后又将还趴在门缝往外瞧的贾琮拽回来,给薛家母女介绍道:“姑妈,这是我三弟贾琮,这位是侄儿姑姑的女儿,姓林,姑父大人如今宦游扬州,此次南下便是送她回去探望姑父大人。” 这关系有点乱啊! 贾琮的脑袋瓜怎么明显转不动了,薛夫人是王熙凤的亲姑妈,同时又是元春、宝玉的亲姨妈,那他该如何称呼? “哐啷!” 正当贾琮理不清这复杂的关系时,屋外一声巨响传来。贾琏明显紧张了起来,握着刀柄的手青筋骤显。 “琮哥儿,你在这里保护好姑妈她们,莫要出去胡闹。” 贾琏已经来不及多做解释了,郑重的按住贾琮的脑袋嘱咐道:“我在二楼楼梯处留了几个人,千万别乱跑……” 他是真怕这小子又胡闹跑出去,因为淮安府的人没有及时出现,导致原本的计划出现了漏洞,防线岌岌可危,人手不明不足。 不得已贾琏才将妇孺集中起来进行保护,生怕他爹的宝贝小儿子和林家的独苗苗遇到危险。 至于说薛蟠?大胖小子这会正乖乖呆在贾赦的屋子角落瑟瑟发抖呢。 屋子里多了外人,加上楼外楼内都充斥着厮杀之声,贾琮哪里还有心思再跟黛玉讲什么石猴的故事,一直趴在门缝往外瞧。 可惜战局应该还在一楼,外面除了几名持刀的护卫外,只有几盏灯笼在散发着微光。 黛玉自六岁进京后,三年来除了偶尔陪老太太出府上香之外,甚少见外人。 此时有两个陌生人坐在跟前,难免有些局促。数次用眼神向贾琮求助,不料这会贾琮正忙着观察外面的战局。 黛玉眉头一皱,将手里的手绢扭成了麻花,大有贾琮就如此手绢,林姐姐怒扭琮三爷! “林姑娘,尊父便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吧?你母亲我认得,儿时我也常去荣国府拜访,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薛夫人温声细语,与其侄女王熙凤几乎是两個性子的人,倒有些像典型的江南女子。 黛玉抬眼看去,薛夫人虽说面带忧色,可依旧是温柔的看向自己,不由心生好感,软软应道:“姑妈也认识我娘亲?” “傻孩子,我娘家与你舅家可是世代的老亲,我姐姐便是伱的二舅母,儿时没少同你母亲来往……” 薛夫人性子温和柔顺,简短了说了一两件儿时之事,立马就与黛玉拉近了关系。 当薛夫人说道她还有个儿子被送去了贾赦那时,黛玉冲着门缝边上的贾琮喊道:“琮哥儿……” “嗯?在我爹那啊,那就没事。我爹一个打十个贼人都不在话下,更别提临出京前冀王叔祖将他的亲兵借给我爹!” 贾琮见守在门缝这也看不到什么具体的情况,只好回到桌前摆弄起自己手中的雁翎刀来。 “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们的!” 唰! 雁翎刀猛地拔出,在灯火的照耀下寒光一闪,贾琮轻轻一弹刀刃,叮一声脆响,随后便是嗡嗡的回声。 “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咚! 贾琮的作怪还未彻底完成就被黛玉一个脑瓜崩终结了,只见黛玉一副长姐如母的模样,面带歉意给薛夫人和宝钗解释道:“琮哥儿自小这样,他这是在逗我们开心呢。” 看着抱头躲避的贾琮,薛夫人摇头说道:“琮哥儿是个好孩子,不像我那孽障,见天的惹祸气我。” “一看姑妈就是个慈母,您肯定舍不得揍薛家兄长。我跟您说,这教导孩子说白了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您看我,我爹三五天不揍我一顿,我浑身不舒服……” 贾琮一副老父母的模样,竟然跟薛夫人探讨起了育儿经,逼得黛玉使出了绝招:“琮哥儿,今天的课业你写完了?” 薛夫人原本还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贾琮这看似荒唐的话,突然想起了姐姐王夫人曾经写给她的信。 信中对老太太过于溺爱贾宝玉的行为多有抱怨,同时又对贾政动辄棍棒加身的教子手段有些拿不准,便想跟自己讨个主意。 说实在了,薛夫人不是没想过好好教导薛蟠成才,可丈夫早早病逝,她又心疼薛家长房这唯一的男嗣,实在狠不下心来。 “林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是不是被人换了魂儿,三姐姐附体了?” 府中几个姐妹,除了三姐姐探春经常劝自己和贾环好好读书外,二姐姐迎春永远是温柔可亲的照顾自己,从不说一句重话。 黛玉以前也不是这样啊,除了没事被自己捉弄咬牙切齿外,也没见会动不动用家庭作业胁迫自己啊? 特别是宝二爷一听见读书就头疼,荣国府的兄弟姐妹在一起时,能不提读书这事就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贾琮说完这话就跑到门边,因为他已经看到黛玉握紧的秀拳,嘿嘿一笑:“林老师,今日就先饶过学生吧,三更半夜的,咱们还是说点别的事儿好一些!” 第四十六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贾赦也不会想到,两百羽林郎,加上自己本身带来的五十多名亲兵,硬是被这群水匪堵在了客栈大楼内。 原本定好的计划是诱敌深入,再由悄悄埋伏在外围的淮安府兵马从后面包抄,前后夹击之下便可将这数百水匪一网打尽。 如若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让小小水匪打到自己跟前来? “贾十一!” “末将在!” 贾赦搓着手中的官凭印绶,面带寒霜:“去传令,既然无法做到围歼,那就让羽林郎放手去杀吧。明日一早,进淮安城,我倒要看看,淮安知府有什么胆子敢误了本将军的大事!” 随着贾十一的传令,原本看似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羽林郎突然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猛地暴起杀向面前的贼人。 短短数十息的时间,不但清空了客栈内的贼人,就连客栈四周的水匪也被杀得溃不成军。 官军与贼寇最大的不同便是协同与军心,近六百水匪在短短数十息的时间内就丢下了近两百具尸体,加上之前猛火油的功劳,只有一百六十余人逃了出去,远远消失在雨幕之中。 羽林郎副千户牛犇舔了舔嘴唇,收刀入鞘,叹息一声:“可惜了,原本可尽全功的!” 一旁的贾琏抹去脸上的雨水,龇牙说道:“没办法,此地地势开阔,易攻难守,除非有淮安府的兵马作为支援,否则贼人想要逃跑,咱们根本就没办法拦住。” “哟,琏二爷也懂兵法?” 说话归说话,你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是做什么? 贾琏没好气的撇了一眼牛犇,转身往客栈内走去:“我姓贾,荣国府的贾!” …… 不管是羽林郎还是贾赦带来的护卫,没有战死一人,仅用百余人受伤就换来了阵斩四百的战绩。 当然,这也和双方的装备、战斗意志有着很大的关系。在收到斥候的禀报后,羽林郎和贾赦的护卫全部换上战甲,大夏最精锐的一群杀才面对这群皮甲都没几副的水匪,要不是打算全歼,早就杀得他们溃不成军了。 可惜了…… 贾赦听完了牛犇的禀报后,心中暗叹淮安府真不是个东西,竟敢在军武之事上耍人玩,明日不把他吊在衙门口抽一顿,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割了首级扔到淮安府城门口去,告诉淮安府,准备好悬赏的银子,咱们可不是来给他们剿匪的!” 呵! 沿运河各州府大多皆有悬赏,一个水匪的脑袋多则上千少则百两银子,这四百颗脑袋,大差不差也有数万两赏银到手了。 至于说淮安府不给?说贾赦带着的都是官军?呸,老子又不是奉旨来剿匪的,水匪在你淮安府治下抢劫御赐之物,本将军还没参你一本,还想赖本将军的银子?找死! 真当“纨绔不堪”的赦大老爷名声是白来的? 外面的厮杀声逐渐消失,除了风雨之声外,唯有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血腥味证明了方才的战斗。 王嬷嬷点燃熏香,稍微驱走了血腥味,在贾琏前来接走了薛家母女之后,贾琮也跟黛玉嘱咐了几句后,将手中的雁翎刀塞给了她:“若是害怕,就抱着它睡。这可是御赐的宝刀,邪祟不敢侵!” 邪祟敢不敢侵黛玉并不在乎,不过雁翎刀的刀身上还带有贾琮的体温,倒是暖了她的心,在王嬷嬷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 “娘!妹妹!” 薛蟠今日真的是被吓着了,贾赦的屋子门窗皆未闭,耳边的惨叫声与噗嗤噗嗤刀剑入肉的声响,让他不用眼睛看就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 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薛大爷也没见过这等阵势,特别是贾琏在他心中的形象,由一名风流倜傥的绝世佳公子变成了杀气腾腾长刀染血的冷酷将军。 那位名叫牛犇的将军也说了,光是贾琏的刀下,就有十几条水匪的性命!这也太恐怖了,还是金陵府的秦淮河边好玩! 紧紧拉着薛夫人手的薛蟠颤抖着讲完了自己在贾赦房间的见闻,诉说着自己的恐惧,今夜迟迟没有说过几個字的宝钗终于开了口。 “哥哥,赦公还有一子,比我还小三岁,方才都未说半个怕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今夜可是死了好几百人,运河上都飘满了尸体,他一个小孩怎么可能不怕?” 薛大爷都这么怕了,什么人竟然比他还厉害! 只见薛夫人伸手将儿子的手握住,长叹道:“蟠儿,你也是十五岁的人了,也该长大当事了。你看看你姐夫琏哥儿,今日可以说保护了咱们娘仨。万一将来咱们遇了难,娘和伱妹妹不靠你还能靠了谁去?” 这话已经算是推心置腹了,可惜薛蟠这直脑筋的人根本抓不住重点,一个劲问妹妹说的是谁?可是真的? 薛夫人无奈摇头,只能将贾琮和黛玉的身份说了出来。 得知贾琮年仅八岁就身着飞鱼服腰挂雁翎刀,薛蟠不由有些畅想自己也能有那么一身打扮。 若是薛大爷穿着这一身去秦淮河边,那些姑娘们还不得争相跑来邀请入闺阁? 薛家母女自是不知道此时的薛蟠在想些什么,见其陷入沉思还以为有所感悟,也没有打扰,只是一边小声说些闲话一边收拾屋子。 “娘,这林家妹妹身子骨看起来不怎么好,咱们要不要备些好的药材送过去?” 突然听到女儿这么说,薛夫人停下手中的活,犹豫问道:“送药材?合适吗?” “林家五世列侯,家财不比咱们家差。倒是这好药难寻,我见林家妹妹方才数次掩咳,又那么消瘦,明显身体不好,咱们送些好药过去,也算送对了礼,不显得咱们家粗俗。” 薛宝钗方才可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黛玉的情况,明显是体弱多病之人。 加上她自小熟记江南各家人物,自然知道姑苏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先不提今日的救命之恩,光是能与林家结交这一点就足够薛家送上几盒好药材了。 薛夫人仔细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点头应下,随口嘱咐宝钗再多挑些好东西,送给贾赦等人报恩云云。 等到母女二人商议完,薛蟠还沉浸于自己的美梦中不能自拔。宝钗想起沉熟稳重的贾琏与鞘中利剑一般的贾琮,再瞅瞅自己的兄长,最后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哥哥憨是憨了点,可终究对自己很好,自己就多替哥哥操心点吧! ?月票??推荐票? 第四十七章 筑京观? 一夜风雨净污秽,大梦醒时,朝阳暖人心。 昨夜风声雨声厮杀声声声入耳,哪怕是战斗结束之后,整座客栈中能睡着的人也没有几个。 留下必要的守卫人员后,牛犇亲自带着一百五十人割下四百多颗水匪的头颅连夜堆在了淮安府城门前面。 因为夜雨无月的缘故,城头的守卫根本看不清底下这队人马到底在干什么,牛犇也懒得跟城里的这群人解释,直接用箭射上去一封裹在油布里的书信。 “本将及麾下羽林郎将士辛苦半宿,为尔淮安府斩杀水匪四百四十七人,明日午前,淮安府须备好悬赏之银及犒军之物,否则严惩不贷!——荣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 书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淮安府衙,知府崔玄烨一看书信就瘫在了椅子上,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直到身旁的狗头师爷在其耳边嘀咕了两句,崔玄烨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快,快去请王三爷!” 淮安府衙一夜灯火通明,包括同知席旭阳、通判陈永书、推官王洛与崔玄烨、王子胜以及师爷鲁岩续六人一夜未眠,终于在黎明之前将整件事情统一了口径。 王子胜出面与贾赦解释,就说他路过淮安府时发现一千多匪寇顺着运河南下,心忧淮安百姓安危,入城报信。 崔玄烨虽说有心去帮贾赦,却须顾忌城中百姓安危,不得不派出数人去往码头报信,不料被贼人所害…… 至于后来为何匪寇没有前来淮安府侵扰,恐是雨夜路滑、或是贼人有更好的目标吧。 反正江淮河流密布,几乎皆与运河相连,这么大的地方,我给你去哪里找匪寇去? …… 朝阳初升,贾琏好不容易把贾琮从被窝里提溜了出来。 “二哥,你就让我再睡一会,一小会也行!我实在不忍心离开我的被子!” 贾琮被贾琏揪着后脖颈,怀里还夹着被角,死命往被子里挣扎。可惜贾琏早就识破了他的讨巧卖乖,拿起一旁浸湿的手帕就往其脸上一糊…… 嘶! “二哥,你太过分了!小心我回京后跟凤姐姐说你和莲儿姑娘的事!” “威胁我?呵呵!” 贾琏冷笑一声,用手帕在贾琮脸上一阵揉搓,终于将他的睡意搓的一干二净。 彻底清醒了的贾琮张牙舞爪冲贾琏冲了过去,可惜被贾琏一只大手摁在头顶镇压,任由他风车拳从一二三四打到了八二三四,愣是没碰到贾琏一片衣角。 被玩坏了的贾琮气鼓鼓坐在了床上生闷气,贾琏摆摆手说道:“赶紧穿好衣服,父亲让你今日打头阵去收银子!” 有银子收那琮三爷我就不生气了! 贾琮乖巧的快速穿戴起来,不一会儿,威武俊秀、霸气侧漏的小千户官就出现在了贾赦的屋子内。 “贾琮、牛犇何在?” “末将在!” 稚嫩的回应略显兴奋,成熟的回应稳如老狗。 只见贾赦将一块令牌递给贾琮,命道:“你二人领五十人即可前往淮安府城,令淮安府知府崔玄烨亲自带领府中上下官吏,将城门口的水匪首级筑京观,并召集城中士绅百姓,宣扬我军神威,以示朝廷威严,以警四方百姓。” 筑京观? 天爷啊,父亲大人这是要把崔玄烨往死里整啊! 贾琏原本想着崔玄烨坑了自己老爹,不知道会如何收场,没想到自家老爹会来这么一手。 交给贾琮的令牌是皇帝临出京前交给他的,见令如面圣,令出如圣旨,可先斩后奏。 若是封疆大吏或许还需要押送京城再做处置,可一个小小的四品知府,拿什么去硬扛天子御令。 筑京观就得做好被言官弹劾的准备,不筑京观就得做好进诏狱赴死的准备。 至于说,筑京观是贾赦用天子御逼我干的! 呵呵,伱崔玄烨不是老吹什么文死谏吗?那你倒是扛住啊,死在诏狱我等圣人门徒给你刻碑立传,把贾赦这个武夫往死里骂! 京观这种东西,我等圣人门徒怎么可以允许他再次出现在江南这等文华繁盛之地? 虽说这的确挺提气的,可贾琏有些犹豫想要劝上一劝,正要开口时,两声应诺就堵住了他喉咙里的话。 虽说事不算大,但此时的确是定军中之事,无关乎生死存亡之大事,当以主帅之意为准。 “贾琏何在?” “末将在!” “留守码头,整船备发,午后时接应去往淮安府城之人,咱们连夜出发,顺河南下,一路不得停,直抵扬州。” “末将领命!” ……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件小事! 贾赦原本是打算自己亲自去会一会这胆大包天的崔玄烨的,可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让小儿子去胡闹一场试一试淮安府这潭水的深浅。 崔玄烨一個小小的淮安知府,竟然敢拿剿匪大事当儿戏,定然是背后有人在搞鬼。 如今江南局势诡异非常,他一个过江龙,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省得被这群地头蛇惦记上。 至少得等他和妹夫林如海接头之后再说! 贾琮身着华贵非常的飞鱼服,骑着战驴大宝,在五十多名玄甲在身的羽林郎护卫之下快速往府城赶去。 黛玉站在窗前不自觉抚摸着抱在胸前的雁翎刀,呐呐自语:“这个琮哥儿,连跟我来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刀都没带!” …… “牛哥,这小胖子是谁?” 大宝今日特别兴奋,不停朝着身旁一匹棕色马儿吐唾沫,其主人多次想要抬手推开驴头,都在看到贾琮身上的飞鱼服后偃旗息鼓。 另一边的牛犇扫了一眼有些畏惧的马主人后,咧嘴笑道:“琮三爷,这位说起来还是您家的亲戚,金陵薛家当代家主薛蟠。赦公说了,薛公后人,怎么能被小小的厮杀声吓尿了裤子,让三爷您带着去见见昨夜我等的战功,涨涨世面!” “哦?原来是薛家大哥,这当然是我家亲戚了,我那二嫂嫂可是薛大哥母亲的亲侄女,我那二婶也是薛姑母的亲姐姐,不管从哪算,薛大哥都是我家的正经亲戚啊!” 贾琮看着面露涨红之色的薛蟠,露出一双小虎牙,嘿嘿一笑:“薛大哥放心,一会小弟我亲自带薛大哥去京观前瞧上一瞧……” ?月票??推荐票? 抱歉,白天再更! 咳嗽的撕心裂肺,脑瓜子跟裂开一样,写到一半坚持不住了。吃了包药困意起来了,先睡一觉,白天下午开始三更! 各位读者老爷注意防护,这新冠真不是大号感冒,太难了! 《红楼御猫》抱歉,白天再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琮三爷,求求你收了神通吧!1 一场秋雨一场凉,雨后的淮安府正值落叶缤纷时节,至朝阳洒下的光辉映射至城墙根上时,官道上才有了人气。 城门依照千年来的旧制,晨钟暮鼓,早已敞开。可今日守在城门边上的兵卒皆是双股颤颤,不时转头往左边城墙根看上一眼,然后惊悚的跟身边的鹅人嘀嘀咕咕议论几声。 哒哒哒哒…… 马蹄声轰隆而至,特有的玄甲与健硕的战马宣扬着这队精锐骑兵的来历不凡。 特别是被铁骑护卫的骑驴少年更加令人瞩目,龙首鱼纹、金丝银线,非权贵不得穿。 就连他身下的毛驴都显得比普通人家的尊贵,长长的驴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似乎对城卫们打量他的眼神很不满。 “本官龙禁卫千户贾琮,奉荣国府袭一等神威将军贾公之命前来传令,速去请淮安府自知府及以下官吏立刻来城门前接令!” 贾琮可没有直接掏出御赐金令,而是举起了贾赦的官凭冲这群守门的兵卒喊了几句。 江南这一块不知道荣国府的人还真不多,毕竟贾家就是从金陵起家的,四王八公十二侯,金陵贾家就占了两府。 百年声威赫赫,哪怕近几年略有式微,可依旧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般的官宦人家,真没人敢怠慢。 领头的校尉鼓足了勇气走上前来,拱手道:“千户大人,城门前人来人往的,会扰了大人清净,还请大人进城暂歇……” “入城就不必了,此令在城门前处置更好,毕竟起因便是你们左侧那堆水匪的头颅。” 贾琮抬起马鞭往城门左边一指,薛蟠立马浑身僵硬,颤颤巍巍顺着贾琮手指的方向看去…… 呕…… 恐惧扔一边,江淮离去的苍蝇可还没死光,天刚放晴,正是苍蝇最繁盛的时候,那堆人头差点没被黑压压的苍蝇给淹没了。 其实贾琮自己也快吐了,不过琮三爷是经受过圣人老爷磨砺的人,这点小场面……呕! 他借摸鼻子的功夫悄悄往嘴里扔了一颗梅子,感谢伟大的惜春妹妹,随身藏零食的习惯可真好! 校尉还想再劝,贾琮话也不说了,一甩袖子,哼了一声就在驴背上假寐起来。 倒是充当副将的牛犇闷声说道:“千户大人传的是军令,违抗军令的后果难道你不懂?还不快去!” …… “薛大哥,你这不行啊!薛家先祖也是跟着太祖爷打江山的英雄,当年可是亲自带人往前线送过物资的,你这怎么见了个人头就吐上了?” 此时的薛蟠快被贾琮逼疯了,这人是魔鬼吗?怎么敢让人掰开他的眼睛让他死死盯着那堆……呕! 贾琮强忍着恶心,一句句刺激着薛蟠:“薛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住,等你熬过这一关,将来伱就再也不会被这等小场面吓着了。想当年小弟我手持长刀,在铁网山七进七出,杀得贼人人仰马翻,硬是把陛下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这才得了这身飞鱼服。薛大哥,你就说想不想像小弟一样,出人头地?” “呕……” 薛蟠一个没忍住,再次干呕了一声。 他任由两名羽林郎架着软绵绵的自己,虚弱的说道:“琮三爷,我的天爷爷,求求你收了神通,别说了,让哥哥我好好歇一歇。哥哥我是憨,不是傻,你怎么背着陛下,难道你能迎风见长?赦公让我来见见世面,也不用这么折磨我吧!”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自知吹牛吹过了的贾琮无所谓的摆摆手,转移话题说道:“总之,我爹既然让薛大哥来见世面,就证明他看好你这个人,打算调教调教你……” 说着他示意那两名羽林郎退下,在薛蟠耳边小声说道:“薛大哥,薛家千万家财,没实力保不住的。姑妈和薛姐姐可还等着你出人头地呢,将来薛大哥能不能醉卧美人膝,还得靠权力才能得到。要是薛大哥不愿意走武人的路子,那小弟回去就去跟姑妈说说,让薛大哥陪小弟我去读书怎么样?小弟有圣人赐下的典籍,可以与薛大哥分享!” 自贾琮在薛蟠耳边说完这句话后,不用羽林郎押着,他也能强忍着恐惧与恶心死死盯着那堆人头了。 不管是因为想要出人头地还是不愿被逼着读书,反正贾琮把老爹交代下的这個小任务算是完成了。 这时已经是巳时初,进出淮安的百姓逐渐多了起来,城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那堆恐怖的人头以及威风赫赫的玄甲铁骑,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贾琮已经跑到几个农夫跟前,从他们的担子里买下了不少瓜果。 他甚至借了水清洗了两根萝卜,自己一根大宝一根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直到萝卜都啃完了,崔玄烨等人还是迟迟没有过来。正当他准备借此发飙之时,城门门洞内好一阵吵嚷之声,贾琮心中冷笑,还真敢跟自己摆架子,一会不整一整你,小爷就不姓贾了! 他摸了摸嘴巴,骑上大宝驴子就回到了队伍之中。 只见从城中出来了数名官员以及大量皂吏,身后是一排装着各种箱子和袋子的马车,领头之人着云雁绯袍,应该就是今日的正主、淮安知府崔玄烨。 崔玄烨在见到贾琮等人后,先是微微发愣,随后笑迎上前,微微躬身:“下官淮安府知府崔玄烨率府中上下拜见千户大人!” 贾琮可不会被这鸟人的谄媚模样给骗了,他连这个礼也没有受,反而是躲在了一边。 下了驴儿拱手道:“知府大人礼制学的不好啊,下官才是下官,您是上官,该是下官给您先行礼才是。武德将军、骁骑尉、龙禁卫千户贾琮拜见崔知府!” 他刚才若是大剌剌受了崔玄烨的礼,那帮御史言官过不了多久就会参自己一个不敬上官有违礼制的罪名。 真当小爷我傻啊! 呵! 想在琮三爷这耍这等小聪明准备陷害我? 做梦! 崔玄烨眉头一皱,心道这小孩果然不能小觑。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城墙根下的那堆人头后,强忍烦躁与恶心,笑着说道:“千户大人说笑了,您是御前亲卫,又是赦公特使,自然是见官高一级,下官自然不能怠慢了……” 还来? 贾琮可不想跟这人耍嘴皮子,这都给自己弄了个见官高一级了,一会还不把自己捧上了天?但凡他今日默认了这个说法,回京绝对有自己受的。 想到此处,贾琮也不跟这厮啰嗦了,掏出御赐金令,高举说道:“陛下金令在此,崔玄烨听令!” ?月票??推荐票? 第四十九章 琮三爷大闹淮安府 2 御赐金令? 不是说是奉了贾赦的命令吗? 崔玄烨看向贾琮高高举起的金令,正好在东南天幕上挂着的煌煌大日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该死,这荣国府每一代的当家人都是历代君王的亲儿子不成?怎么每一个出京公干的荣国府当家人,都会动不动掏出金令这玩意来? 若是刘济在此,肯定会冷笑说一声,贾代善那是朕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能替朕挡刀挡箭的人朕不信难道信你不成? 至于当今皇帝刘恒,他会冷笑说一声,朕是颜党,谁叫贾家人长得俊? 当然,颜党不颜党这就是个小小的因素,主要还是荣国府够忠心! 崔玄烨就是心中再有不满,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他咬牙跪了下来,身后淮安府的官吏百姓纷纷下拜,参差不齐的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玄烨,昨夜码头上发生了什么你别告诉本官你不清楚?今日你当着陛下的金令给本官解释解释,为何不遵军令?前往码头增援的府卫去了哪里?” 贾琮可没惯着这狗官,单凭贻误军机这一点,他就该死! 崔玄烨虽然畏惧贾琮手中的金令,可他是刘忭一党的人,自觉势大,根本不把贾琮这个黄口小儿放在眼里。 他就借着昨夜与其他人商量好的理由,敷衍了几句。随后同知席旭阳、通判陈永书等人纷纷出言附和,甚至抬出了还在府中做客的王子胜…… 贾琮也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借口是什么,只是冷冷打量着跪在面前的这群官吏,看来这淮安府的衙门已经烂透了! 昨夜跑掉的一百多水匪,就代表着将会会有无数无辜百姓葬身在他们的屠刀下。 不管这淮安府是因为什么原因贻误军机,都是拿老百姓的性命不当回事。这样的官吏,都该吊在城墙上风干! 可惜了,他出京前没能从太上皇手里磨来一柄尚方宝剑,否则今日定要把这群国贼禄蠹统统给宰了! 见贾琮迟迟没有让他们起身,而且始终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们,崔玄烨心中有些不满。 “千户大人,不知下官的解释够不够清楚?这淮安府每天有大大小小无数的公务还等着下官去处理,若是没事,还请千户大人容下官交割赦公之前所说的悬赏之事,也好让下官早点回城去处理公务。” “哦?悬赏的银子你让人与本官副手牛千户交割,尔等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做……” 贾琮呵呵一声,一指城墙根的人头冷笑道:“匪寇,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今日尔等便将这些匪寇首级撒石灰除蝇虫,于城门处筑京观,昭示我朝威严,警示天下臣民遵守我朝法纪,以期为我朝百姓营造出更为安稳的生活。” 此话一出,崔玄烨当即就跳了起来,他气愤的手指贾琮,铁青着脸怒斥:“黄口小儿,你是不是疯了?京观这种东西怎么敢说出口?” “这是本官的父亲、荣国府一等神威将军的军令,崔大人若是不愿意遵令,无妨,本官身后的羽林郎很乐意与崔大人好好说说昨晚的事!” 贾琮抬起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狠狠在空中一甩。 “立刻去做,一個时辰以后,本官要看到京观筑造完成。午时三刻,淮安府中所有有功名的人,城中士绅高门,豪商富户必须在此地参观京观落成。敢有违令,本官不惜这身飞鱼服,也要亲自将伱送进诏狱去……不,进诏狱是便宜了你,你就去运河喂鱼吧。” 崔玄烨不敢赌贾琮是不是在诈他,因为这小子身上的飞鱼服满朝公卿都没几人有资格穿戴。 更别提他手中那块闪着耀眼光芒的御赐金令,还有跟在他身后的羽林郎,这厮的身后站着大夏最尊贵的两个人。 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无论是哪一个,都能在转瞬间赐死自己。 怎么办? 京观这种东西,怎么可以由他的手去筑造在淮安府城门之前,而且还要逼着城中有功名者、士绅高门来观礼,这不是逼他自绝于仕林断了他的前程吗? 崔玄烨被逼的冷汗直流,身后的其余官员也是纷纷缩在一边不敢言语,倒是有数名皂吏脸上露出悲痛与厌恶之色,偷偷用期盼的眼神看了看贾琮。 可惜,主官在前,他们这群底层之人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贾琮对于这些自然也察觉到了,可他没有点出这几个人。现在还无法解决崔玄烨这群国贼禄蠹,点出他们便是害了他们,且等过些日子,江南的天快要变了! 啪! 重重的响鞭在空中炸响,贾琮朗声说道:“速去,本官耐心有限,再有犹豫,本官就立刻调大军将尔等统统扔进运河喂鱼!” “贾千户,莫要过分了!尔不过偶然得了机遇,竟敢如此跋扈。我等乃是朝廷命官,便是要定罪,也要依照朝廷律令,由刑部定案拿问,岂能由你一个黄口小儿说嘴。” 崔玄烨被逼得急了,自然也想搏上一把,想要拿朝廷规制压一压贾琮的威风。 身后的官员也纷纷开口,引经据典驳斥贾琮,并说贾琮方才所作所为,皆是仗势欺人,嚣张跋扈。有人还甩出了上书弹劾之语,让一旁看热闹的牛犇心中嗤笑不已。 弹劾贾琮?开什么玩笑。光是贻误军机放跑了水匪这件事,就够老圣人亲自提刀南下宰了你们消怒气了。 真以为我们这群羽林郎是来当护卫的? 被骂了好一阵的贾琮突然猛地抬手,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牛千户,拔刀!” 牛犇立马肃穆高呼:“羽林郎,拔刀!” 唰、唰、唰…… 五十名羽林郎瞬间拔刀高呼:“威!威!威!” 三声整齐划一的高呼,惊的这群喋喋不休似乎占据了正义高地的官员纷纷闭上的嘴巴。 只见贾琮往前一指:“最后一次,立刻按本官说的办。否则,运河水中的鱼腹,就是你们的归宿!” 城门前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偶尔出现的马匹微微嘶鸣。 躲在城墙上看完整件事情经过的王子胜,此时生出了逃走之心,可惜有人是不会让他逃脱的。 “看来咱们的崔大人是打算死扛到底了?那本官今日就代陛下除了你这国贼禄蠹。来人,剥了他的官衣,绑上石头,沉河吧。” 贾琮再次举起金令,死命往这群人身上扔着罪名。他朝城头瞥了一眼,呵呵一笑:“还有,不是说有个假扮我王叔父的人吗?一起沉河。我那王叔父若是知道家父这边需要支援,就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会赶来支援的,天下谁不知道我家与王家世代的交情……啧啧,假扮我王叔父假传消息、贻误军机,不管他是谁,皆是死罪难逃!” ?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章 你谁呀?沉河! 崔玄烨、王子胜等人商量了一个晚上的借口,在贾琮这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你谈官场潜规则,说朝中大局,论关系情谊,统统没用。贾琮是什么样的人,淮安府的这些人包括王子胜在内,都不了解。 例如此时,贾琮就充当着熊孩子的角色,你跟熊孩子使出威逼利诱那一套,除非你有压住他的大势,否则只会让熊孩子闹出个翻天覆地来。 羽林郎统一的制式佩刀,皆是寒光摄魂,在贾琮的一声令下,摆开阵型就往前压。 崔玄烨等人顿时脊椎发凉,寒意直冲天灵盖。 这疯子,怎么真的敢拿朝中命官去喂鱼? 崔玄烨怎么说也是一府府君,身边也有几个忠心的护卫。见羽林郎逼近自家主子,还想挡上一挡。 只见寒光一闪,一颗头颅高高飞起,脖颈处喷出的血液直接糊了崔玄烨一脸。 贾琮也没想到羽林郎的人这么直接,根本不管真杀了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忠心的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这群杀才,真是好使的很啊!” 贾琮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盯着牛犇等人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如同猫猫遇到了鱼儿,双眼发着绿光……这是惦记上羽林郎的身子了。 “下官领命,下官领命!” 扑通一声,崔玄烨直接跪了。 死人与没有死人简直就是两個态度,所以说宝二爷还是个好人,至少他也厌恶像崔玄烨这样的国贼禄蠹。 骨头这么软,怎么当一方父母官?万一有匪寇造反攻城,他还不直接献城投降了?那还是沉了吧! “崔玄烨不遵军令,致使大量水匪逃脱。要知道放走的每一个水匪,今后就会使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惨死水匪的刀下,崔玄烨就是将来这些悲剧的罪魁祸首!牛千户,拿下崔玄烨,沉河!” 贾琮一声令下,牛犇亲自上手将其镇压,剥去他的官衣就准备找来绳子将其捆住。 这时城头上的王子胜终于没办法躲下去了,连忙站在城头高呼:“不可,万万不可啊!琮哥儿,万万不可啊……” “继续!” 贾琮看都没看一眼,冷冷说出了这两个字。 牛犇就更不会听王子胜的劝阻了,短短十几息就将崔玄烨堵上了嘴巴捆了个结结实实。 待牛犇让人找来一辆板车,将其扔了上去。随后羽林郎回归阵型,虎视眈眈的盯着一脸惊惧的同知席旭阳等人。 贾琮冷声问道:“你们呢?是要去筑京观还是沉河,自己选吧!” 这一次这群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一群清袍、绿袍的官员以及皂吏们纷纷拜下高呼:“下官(小人)遵命!” 片刻间,贾琮面前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以及躺在板车上哼哼唧唧的崔玄烨。 “琮哥儿……琮哥儿……” “站住!羽林郎办事,闲人止步!” 唰! 气喘吁吁跑来的王子胜还未站稳,肩膀上就架上了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刀,吓得他亡魂大冒。 “别、别、别,我是王家人,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家的人!我与你家大人乃是姻亲……” 王子胜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硬撑着挪到了贾琮跟前,勉强挂上长辈的姿态,不满的说道:“琮哥儿,你惹下大麻烦了。听我一句劝,赶紧把崔知府给放了……” “伱谁呀?” 贾琮瞥了他一眼,然后恍然大悟:“本官想起来了……” “是啊,琮哥儿,我是你王家叔父!” 王子胜以为贾琮是真认出他了,欣喜的正要继续说,不料贾琮当即一鞭子甩了过去,在王子胜的肩膀上狠狠打了一鞭。 “牛千户,这就是假扮我王叔父的人。假传消息、延误军机,拖下去跟崔玄烨一起沉河!” 王子胜这人虽然没有当官,可他有一个当京营节度使的哥哥,认识他的人自然并不会少。 牛犇作为太上皇刘济的心腹之一,自然也认识这位王伯爷之弟。不过他这会也假装不认识,沉默的领命。 片刻后板车上又躺了一个堵了嘴巴、捆好绳子的人,崔玄烨终于有伴了。 …… 四百多首级,垒成京观规模真的不大。 主要是石灰消毒驱蝇虫耗费了时间,午时三刻时,城中士绅高门、豪门富户、有功名者数百人加上上千百姓具已到场。 京观骇人,可人群却觉得不如护卫在贾琮身边的羽林郎令人惊惧。 筑京观的官吏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可他们不敢提出去洗漱的要求。 百姓们乐的看这群狗官受罪,纷纷小声议论。再加上板车上躺着的两人,今早发生在城门前的故事早就有各种不同的版本在城中传开,令淮安府的百姓过足了看戏的瘾。 “本官龙禁卫千户贾琮,看到本官身上的飞鱼服了吗?天子御赐,专门为民除害!” 战驴大宝配合的高亢一叫,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贾琮长鞭指着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京观,肃穆的说道:“匪寇,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今日本官奉命用昨夜斩杀的四百余水匪首级立京观于此,便是警告那些残害大夏百姓的匪徒,大夏将士是老百姓的后盾,大夏朝廷会为老百姓做主,大夏天子的光辉将恩泽每一位忠心大夏的人!” “威!威!威!” 五十名羽林郎用刀身拍打着胸甲,齐声高呼。 贾琮向北方高高拱手:“天子圣明,离京前曾赐我父金令,三品以下官员不法,可先斩后奏。淮安府知府崔玄烨延误军机,致使昨夜羽林郎未尽全功,让大量水匪逃脱。今日本官便以军法处置崔玄烨,沉河处死!” 呜呜呜…… 板车上的崔玄烨瞪大了眼睛,费尽力气挣扎。 可惜贾琮的命令已下,牛犇更是根本不理会贾琮假传圣旨的事,让手下的人赶着马车就往运河边上走去。 原本还想擅动百姓闹事的士绅豪门,在见到贾琮手中的金令和始终低着躬身的淮安府官吏,哪里还不知道这会最好装哑巴。 没一个人站出来为崔玄烨说话,眼睁睁看着马车载着两个捆绑结实的人往运河边走去。 第五十一章 考了探花郎能去求亲吗? 贾琮扫视了面前的人整整一圈,他点出了一人:“席旭阳何在?” “淮安府同知席旭阳拜见大人!” 贾琮看着面前一脸苦涩的中年文官,心中虽说极其厌恶,却也没有露出本心。 “崔玄烨不在,在朝廷派下新任知府前,由你暂代府中之事。还有,这京观示众七日,之后便焚烧掩埋,以防疫病发生。记住了吗?” 席旭阳自然不敢违逆眼前的小祖宗,躬身应诺。 此地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贾琮摆了摆手,招呼人马带上悬赏得来的银子以及淮安府备好的犒军之物缓缓离去。 直到淮安府的人看不到贾琮等人的身影时,席旭阳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立刻在崔玄烨的师爷鲁岩续耳边小声说道:“快,赶紧往金陵去信……” …… 贾赦看着面前搓手跟自己掏银子的小儿子,从箱子里取了一锭银子放在了其手上。 这都是足二十两的官银,捧着银锭的贾琮乐的眯起眼睛美滋滋的憨笑起来。 “啪!” 受不了儿子傻笑的赦大老爷往其脑袋上呼了一巴掌:“别乐了,跟我说说,你怎么突然假传圣旨把崔玄烨和王子胜给绑回来了?真打算沉河?” 家将把淮安府城前发生的事用最快的速度传回来后,贾赦差点被胆大包天的小儿子给吓一跳。 这臭小子比他这个当老子的胆大多了,假传圣旨这种事,放别家估计统统得去奈河桥头喝汤玩去。 不过贾赦也知道小儿子胡闹是胡闹了点,但从不干没缘由的事,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贾琮嘿嘿一笑,小声说道:“爹,儿子觉得这淮安府有大秘密,崔玄烨绝对和这群水匪有关……” 屋子里父子二人嘀嘀咕咕许久,最终确定了崔玄烨和王子胜的命运。 原本要被沉河的崔玄烨和王子胜二人,因为言语触怒一等神威将军贾赦,被赦大老爷下令挫骨扬灰,一把火烧成了渣渣扬进了运河之中。 等船队出发后,淮安府衙门的人立刻冲到码头,将招待贾赦等人的客栈团团围住,仔仔细细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审问了所有伺候过贾家的小厮仆妇。 最终从一个小厮口中得知,王子胜被贾赦秘密放了,已经乘船北上回了京城。崔玄烨的确因为触怒了贾赦,被砍了脑袋烧成了灰,这会早就融入运河之水没了半点痕迹了。 …… “林姐姐,今日就要到扬州了,能不能给我放一天假?” 贾琮趴在桌子上死活不愿意再背书了,对面坐着的黛玉挺直腰身,手中的戒尺轻轻在其脑袋上一敲:“还有半日才到,足够你再背一段了。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相比其他人,你已经学的晚了,现在唯有奋起直追,方能科场扬名……” “那我要是考了探花郎,能去跟姑父大人提亲吗?” 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贾琮嘴瓢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立马把正充当严师的黛玉给弄得面红耳赤。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红透了的黛玉变成了愤怒的小鸟,粉拳镇压着贾琮,打的贾琮连连求饶,又一次签订了数条不平等条约后才饶过了拱手送上赔礼的贾琮。 贾琮可怜巴巴的看着数着银子的黛玉,叹气道:“这可是我最后的零花钱了,林姐姐要不给我留几两碎银子吧,我一個男子汉,出门没钱怎么行?” 黛玉从钱袋子里取出大概一两不到的碎银子,眉眼弯弯的笑道:“这应该够你买零嘴吃了,剩下的钱姐姐先替你存着。我可听凤姐姐说过,男人有钱就变坏,我可是怕伱出去学坏才收了你的钱袋子。” 贾琮双手接过黛玉递过来的碎银子,小声嘀咕着:“你是女人,你说了算,你管家……” 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半句话黛玉压根就没听清。 她好奇问道:“琮哥儿你说什么?什么家?” 贾琮立马高声表态:“没什么,我是说林姐姐英明!” 船舱中的两人放下了书本,整个下午都在打闹斗嘴。王嬷嬷带着两个丫鬟忙着收拾行李,直到傍晚时,前方传来哨声,黛玉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透过船舱的窗户,她已经能听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吴音,甚至能嗅到曾经梦里的故乡气息。 三年了,她已经不再是懵懂的孩子,仔细回想当年离家前家中发生的事情,以及这几年的经历,黛玉还能不明白自己去京城是情势所逼? 爹爹,女儿回来了,您还好吗? …… 林如海已经不能去码头接他的女儿了。 自八月初,他就已经连续数次昏迷。要不是身边还有一名医术高明的大夫,恐怕今日早就魂归地府了。 管家林福带着林家的护卫和仆妇从午前就守在了扬州码头,眺望运河上逐渐出现在视线中的庞大船队。 “福伯,是荣国府的船!” “快快,让人清场,清场!派人回去禀报老爷,咱们家姑娘回来了!” 客船慢慢靠近码头,身着蟒袍玉带的贾赦站在船头,身侧就是头戴帷帽的黛玉。 贾琏、贾琮则站在二人身后,威武的荣国府亲兵分列两侧,靠岸后快速登上码头,摆开了架势将码头控制在手中。 老爷说了,荣国府要摆开了排场,拿出气势,让人知道林家的姻亲,来给荣国府的女婿撑腰来了。 这群贾代善亲自培养出来的杀才气场全开,杀气腾腾把围观的客商百姓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那些躲在人群中江南各家的探子已经感觉到了杀气,连头都不敢冒,偷偷摸摸的往后退。 贾赦淡漠的扫视了一圈后,才亲自领着黛玉下了船。 林福也没想到,荣国府这位传说中不堪至极的赦大老爷会如此有威严,连忙上前拜道:“拜见赦公,老爷近日有恙在身,无法亲来迎接,还请赦公见谅!” “什么?如海病了?” 贾赦惊呼的同时,黛玉更是已经落下泪来。 她浑身颤抖的哽咽道:“福伯,爹爹怎么了?” 林福面带悲痛,轻声说道:“赦公,姑娘,老爷暂时无碍。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回府再说。” ?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二章 什么生病?是中毒了! 文章江左家家玉,烟月扬州树树花。 扬州三月飞花五月飘絮,重阳刚过的扬州城游人依旧数不胜数,各地前来的客商更是让整座城池时时刻刻都沉浸在喧嚣之中。 天下盐业,首重扬州。 总领江南盐务的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便是每年数千万银两交易的总掌门。 光是每年送往京城的盐税就不下三百万两,可想而知,当这位掌门人病重之时,盯着林府的眼睛会有多少双。 “将主,府外的探子不下数十人!” 刚抵达林府门外,荣国府的亲兵就已经发现了数十人的探子。 这些探子担着水果、挑着货担、扮着货郎、行人、乞丐灯灯光各种人物,一个个贼眉鼠眼。 他们似乎已经放弃了伪装,就这么大剌剌盯着林府的前门侧门,直到贾赦领着三百人的庞大队伍停在了林府大门口。 贾赦厌恶的扫视了一圈,对贾十一说道:“全部诛杀,扔到扬州府衙门口,告诉扬州知府,三日内我要这些背后之人的详细信息。他若是不敢说,就自己挂冠而去,换新的知府来。” 林福在贾赦耳边小声说道:“赦公,扬州知府唐光表是甄家的人。” “甄家又怎样?琮哥儿……” 听到自家老爹喊他,贾琮小跑过来:“爹,什么事?” 贾赦呵呵一笑:“为父交给你一个任务,三日后扬州知府唐光表要是没有送来为父要的东西,你敢不敢去府衙把唐光表的官袍给扒了?” “要不要把知府衙门也给砸了?” 这儿子有点浑啊! 贾赦摇了摇头:“不行,府衙代表着朝廷的威严,砸了府衙那就是在打朝廷的脸。” 懂了,只需要针对唐光表就行。 贾琮点了点头,拍着小胸脯说道:“爹爹放心,儿子明白怎么做了。” 林福似乎已经明白了贾赦父子到底是個什么样的人了,心中希望大增,欢喜的迎接众人进门。 而贾十一已经带人扑向了一直在林府附近的探子,有羽林郎的帮忙,已经进入府中的贾赦等人连声惨叫都没听到,三十多名探子就已经成了尸体。 于是在九月十二这天,扬州府衙门前摆满了一具具尸体,贾十一当着围观百姓的面跟黑着脸的唐光表说道:“我家将主说了,请唐大人在三日内将这些探子的背后之人查清楚,详细的资料送去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家。如果唐大人做不到或者是不敢说,就请挂冠而去,请下一任知府大人继续查。” 这是打脸更是威胁,唐光表是甄家家主甄应嘉的妻弟,唐家也是江南大族,自然心有傲气。 他不满的问道:“尔家主何人?竟敢如此放肆。杀人不说,还敢威胁本官……” 贾十一抱拳向北:“荣国府袭一等神威将军贾赦!” …… 林如海今年年刚不惑,比贾赦这个大舅哥要小五岁多。 可病床上的林如海头发花白,消瘦异常,脸色猛地看起来还算红润,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这是做过精心装扮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林如海这是担心吓着自己的女儿,专门让人给自己化了妆。 黛玉趴在床边将小脸贴在林如海的掌心呜呜哭着,林如海给了贾赦一个抱歉的眼神,温柔的抚摸着黛玉的后背。 三年了,父女二人除了寥寥无几的几封书信外,一次面都没有见过。 林家就黛玉一个女儿,林如海能不思念闺女吗?可江南的形势自新帝登基都更加糜烂,林府外满是各家的探子,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若是他敢离开扬州府,说不定第二日尸体就会飘在运河当中,成为被水匪杀害的另一名朝廷官员。 “好了玉儿,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哭鼻子。王嬷嬷,带玉儿去洗一洗歇息一下,待我与舅兄说完话再过来陪我用饭。” 黛玉就是再不舍也明白爹爹与大舅舅是有正事要谈,而且到了家里,她这个主人就得帮助爹爹招待京城来的人,不能失了礼数。 于是她将贾琮拉到一旁小声叮嘱了几句后,便急匆匆离开了屋子。 林如海强撑的笑了笑,跟贾赦说道:“这丫头身子倒是好了些,有点敏儿当初的爽利劲了。多谢舅兄这些年对玉儿的看顾,若不是当年把玉儿送去京城,也许我们父女怕是都要栽到江南这漩涡里了。” 贾赦摇了摇头,拱手向林如海致歉:“唉,有件事我在之前的信中没来得及提。是为兄未能看顾好外甥女,差点让她着了别人的道……” 随着贾赦的详细讲述,黛玉被人下毒的事慢慢呈现在林如海的眼中。当听到贾琮的细心发现和求到御前为黛玉请了御医,林如海这才想起了前些日子看过的邸报。 对了,大舅兄有了一个好儿子,铁网山救驾有功,简在帝心,赐下正五品的官爵,不出意外的话,贾琮将会在未来大放光彩。 “父亲、姑父,李老来了!” 这时贾琏正好请了同行的御医李时迁过来,老爷子刚下船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贾琏给请了过来。 两人只能暂时停下对黛玉之事的讨论,由李时迁为林如海把脉诊断。 李时迁诊脉的时间极长,又仔细询问了林如海从发病至今的症状、用药等等情况,最后面露怒气,大骂道:“又是这等肮脏手段,当真不可饶恕!” 贾赦连忙问道:“李老,如海到底是什么病?” “什么生病?是中毒了!” 李时迁铁青着脸打开随身带来的药箱,从最里边的夹层内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小小的药丸子,抬手就塞进了林如海的嘴里。 然后取出一根金针,扎破林如海的右手中指,顺着经络一撸,指尖泛起一丝黑色,连冒出的血珠都是泛着黑紫色。 “看到了吧,哪里是生病,这是被人下了毒。而且毒入内里已久,若是普通医者,就算为其解了毒,也已经伤了根本,寿命之数与常人差之远矣。” 这是话中有话啊,贾琮眯起了眼睛,当起了捧哏:“李老您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李时迁瞥了贾琮一眼,拿起装有方才喂给林如海药丸子的小瓷瓶,呵呵一笑:“看到了吗?通犀地龙丸,服之百毒可除,就是魂去了地府,老夫都能把他拉回来!” 第五十三章 黛玉掌家遇嘤嘤怪 这个药名好耳熟…… 只听李时迁说道:“这通犀地龙丸的方子乃是老夫从宫中古籍所寻,主药十分珍贵。十几年云贵之地的土司曾上贡异兽两头,力大如牛,鼻端有独角,肤如铁甲,刀剑难入。老夫观之其如古籍所载药引之物,便想尽办法弄死……” 咳咳…… 话说道一半,李时迁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光彩的经历,用咳嗽掩饰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说来也巧,其中一头无意间摔死了,老夫便求了圣人,取其脏器辅以白颈地龙、菖蒲、坎香草、阴草、桂皮、潺桂等药材,尝试制造解毒神药。没成想数月之后,还真给制成了!” “李老威武!” 贾琮当即就对李时迁的操作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了研究药材,连土司上贡之物都敢弄死。 这异兽应该是犀牛,犀牛角便是一种极好的祛毒药引,想来李老爷子也是翻到了哪位前辈留下来的古籍,才将这祛毒神药给制出来了。 林如海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竟然还极有兴趣的打听了一下这异兽的形态,煞有其事的说他也曾读过这异兽的图志,打算派人去西南之地寻上一寻,好让李老爷子多研制些通犀地龙丸。 等李时迁一边与林如海闲聊,一边用金针拔毒,整整半个时辰之后,才让林如海舒服了一点,一碗汤药给麻翻了过去。 “终于安省了!” 将林如海麻翻过去的李时迁一个京城瘫躺在太师椅上,跟贾赦说道:“林大人的毒不好除,从今日起,至少半個月内他都不能再管外面的事,专心致志的泡在药汤里吧。贾将军,老夫给你提个醒,下毒的人绝对是林大人的身边人,便是今早还有毒进了林大人的口。” 贾赦哪里还听不懂李时迁的意思,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与林福对视一眼后,躲到一旁商量去了。 …… 黛玉回到幼时所住的屋子后,听丫鬟所讲,这三年来父亲每天都会一个人来这里坐上一会。 看着屋子里熟悉的陈设,黛玉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关上门趴在被子上狠狠哭了一场。 随后便让人端来温水,洗漱换衣,将府中的下人都喊到了前院,开始接手家中的大小事务。 “原来是大姑娘回来了,妾身还以为是谁呢,着急忙慌的到处折腾。” 正当黛玉在听取各个管事汇报的时候,一名穿着艳丽的小妇人带着一位嬷嬷和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只见其遥遥拜下,尖着嗓儿说道:“妾身拜见大姑娘,初次相见,妾身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唯有这绣工不错,还望大姑娘莫要见怪。” 随着这话落下,一名丫鬟将手中托盘端了上来,里面放着一排四只各绣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香囊。 要说这香囊的绣工的确非凡,不过其中不知是用了什么香料,让黛玉闻之不甚舒服,香是香,太过了! 身边的李嬷嬷给黛玉介绍道:“大姑娘,这位是路姨娘,两年前的冬日,老爷曾被人刺杀,曾在路姨娘家避险。不了路姨娘的父亲不幸遭了匪徒之害,留下路姨娘孤苦无依,故而……”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收入房中报恩喽。 琮哥儿可给她讲了不少类似的故事,各种各样的奇怪结局。其中像什么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等等类似的故事,往往都会有一个令人惊奇的发现。 那就是这个美人很可能是美女蛇! 这是琮哥儿的原话,却让黛玉对路姨娘的第一印象大为减分,而且警惕心瞬间拔到了最高级别。 “我很忙,没空和路姨娘闲聊。东西收下了,路姨娘先回去歇着吧。” 黛玉懒得搭理这些破事,只要不碍着她及时接受家中之事,她也不会去和一个妾室玩什么宅斗之事。 不料路姨娘却突然捂脸哭了起来,嘤嘤之声大作,梨花带雨的好让黛玉烦心。 “路姨娘,大姑娘又没说你什么?你哭什么?” 李嬷嬷看似对这位路姨娘不怎么喜欢,皱眉训斥了一句。 路姨娘还未说话,旁边的老嬷嬷便开了口:“李嬷嬷,别以为仗着自己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就仗势欺人,姨娘怎么说也是老爷的屋里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姨娘前些日子听闻大姑娘就要回来了,紧赶慢赶熬了好些个夜晚才绣了这香囊,没想到连声好就没落下,能不委屈吗?” “那就回去哭,别在这碍我林姐姐的眼!滚!” 前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斥,黛玉原本烦躁的心瞬间变得清凉。 来人果然是琮哥儿,永远能在她为难的时候出现在跟前。 只见贾琮皱眉走了进来,看似小小的身躯却极具威严,身上的飞鱼服龙首怒目,威势逼人,吓得路姨娘停下了嘤嘤嘤,那老嬷嬷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贾琮先是给了黛玉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转头看向路姨娘,在其身上的衣袍上打量了几眼,冷声道:“姑父大人病重不能下床,尔却华服艳抹,满院子招摇乱跑,是想做什么?” 路姨娘被贾琮训斥的面红耳赤,身边的老嬷嬷却猜出了贾琮的身份。 她见贾琮年纪还小,便指桑骂槐的说道:“你这哥儿好不知礼,先不说你一介外男闯进我家姑娘所在之地便是有失礼数,更别提今日这是我林家的事,还轮不到伱一个外人说嘴……” “放肆!哥儿这个称呼也是你这贱奴能叫的?” 贾琮毫不犹豫的抽出雁翎刀,反手就用刀身抽在了老嬷嬷的嘴巴上。 啪的一声直接将这老嬷嬷给抽懵了,不要小看贾琮的手劲,老嬷嬷原本松动的牙齿瞬间就被打落在地,血沫子顺着捂嘴的指头缝冒了出来。 那路姨娘直接就被贾琮的凶残给吓得连连后退,惊恐的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荣国府小爷。 “看来你们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那小爷不妨教教你们……” 贾琮一指身旁的黛玉,冷冷说道:“她是林家的大姑娘,正儿八经的主子。而你,路姨娘是吧,记住了,你是妾,见到林姐姐放恭敬些,摆好自己的位置。小小妾室也敢在主子面前作妖,真是不知死活。滚回去,姑父大人没痊愈之前,不得踏出屋子一步,否则小爷我亲自料理了你!” ?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四章 疑惑 贾琮的强势插手,直接了当的将还在叫嚣的老嬷嬷给镇压了。 路姨娘更是吓得连嘤嘤嘤都没有继续,捂着嘴巴骇然的躲避着贾琮冰冷的眼神。 她以前管用的那些手段好像都失去了作用,无论是黛玉也好,贾琮也罢,丝毫没有把她所做的事放在心上。 “路姨娘,还不下去在等什么?” 黛玉也厌烦这等后宅阴私之事,懒得理会路姨娘的小动作。见其还在前厅磨蹭,示意李嬷嬷将路姨娘她们给赶了出去。 “琮哥儿,我爹爹怎么样了?李御医怎么说的?” 贾琮坐下后,黛玉亲自将一杯茶递过去,询问起诊脉之事。 只听贾琮说道:“我来就是要告诉林姐姐这件事的,根据李老的诊断,姑父大人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不过林姐姐放心,李老已经再给姑父解毒了,不过这段日子姑父需要静养……” 与贾琮之前预想的有所不同,黛玉并未大惊失色,反而紧紧攥着手中的账册,原本红肿的眼睛又一次充盈着泪水。 黛玉紧紧咬着嘴唇,强忍心中的悲痛,哽咽着说道:“又是下毒么?我就说爹爹身体向来强健,怎么可能突然病的这么厉害。李御医有没有说爹爹中的是什么毒?是在家里中毒的吗?” “暂时还未查清楚,我爹已经让二哥暂时接管了府中之事,想来以二哥的本事,很快就能将下毒之人给抓出来。” 在这一点上,贾琮还是很相信贾琏本事的,这些年贾琏处理荣国府大大小小的事情,连一次疏漏都没有出现过。比起荣国府那烂摊子,林家可就好管多了。 这时李嬷嬷又带着一名中年妇人走了过来,给黛玉介绍道:“大姑娘,这是方姨娘院里的钟妈妈,方姨娘派她来,是来交对牌钥匙的,这两年老爷是让方姨娘管家的。” 只见钟妈妈给黛玉行了个万福礼,然后将一双对牌递向黛玉:“奴婢给大姑娘请安,我们姨娘说既然大姑娘回来了,这府里的事儿自然是大姑娘来做主。便遣了奴婢来交还对牌钥匙,若是大姑娘什么地方不清楚需要帮忙,可遣丫鬟去芷青院说一声,奴婢立马就到。” “原来是方姨娘管家啊,那这对牌钥匙还是继续放在方姨娘那吧。” 黛玉对方姨娘还算熟悉,当年便是母亲贾敏身边的大丫鬟,后来开脸做了姨娘,黛玉幼时经常跑去她那里玩耍,直到后来去了京城才少了联系。 只见黛玉将对牌推了回去:“方姨娘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次回家我也不知道会呆多久,府里的事还是按老规矩来。今日这出戏我是唱给外人看的,是想看一看爹爹病重这段日子有没有人起了别的心思。钟妈妈回去跟方姨娘说,让她不必避讳什么,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等我明日闲暇便去同她说说话。” 钟妈妈也没想到黛玉这这么直接了当的将事儿托盘道出,在短暂的吃惊后叹息道:“姨娘也是担心大姑娘初次掌家,她若跑来会让人以为姨娘有争权夺利之心,担心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要不然姨娘早就来拜见大姑娘了,哪里会让沁馨苑的人跑到前头来!” 黛玉哑然失笑,没想到离家三年,林府的后宅竟然也有了宅斗的事儿。 她摇了摇头,简单的安抚了钟妈妈几句,最后亲自送她出了前厅的大门。 在黛玉回到屋子里重新坐下后,贾琮捧着茶盏喝了一口,幽幽说道:“这位方姨娘倒是挺识趣的,不像那位路姨娘,竟然连上下尊卑都忘了……” 不料黛玉却盯着手中的账本长叹道:“但我现在不敢确定能不能相信方姨娘了。” 嗯? “为什么?” 黛玉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紫鹃后,小声跟贾琮解释道:“方姨娘是外祖母当年亲自给娘亲挑的陪嫁丫鬟,爹娘兄弟都还在荣国府呢。可以说她是林家后宅中,我这个林家大姑娘最能信任的人了。可你看她的做法倒像是在刻意拉开与我的距离。琮哥儿,你说我还该不该信她?” “这倒是……” 经过黛玉这么一说,贾琮也觉得这位方姨娘的行为有些可疑了。 黛玉可是荣国府的亲外甥女,她一个出身荣国府家生子的姨娘,不紧着巴结效忠,还打着避嫌的态度,是打算让黛玉回去磋磨她爹娘兄弟不成? 难道她是一個性情冷清,感情淡漠之人? 黛玉没有继续再说什么,思索了片刻后跟贾琮说道:“琮哥儿你帮我一个忙,让人去查一查方姨娘的父母兄弟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再查一查他们与方姨娘之间的通信等等。” 贾琮点了点头:“这个倒是不难,不过林姐姐,难道就仅凭这点你就怀疑方姨娘有问题?”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特别是钟妈妈跟我说,方姨娘这几年好佛,还说方姨娘这些日子一直在为爹爹抄经祈福。” 黛玉怅然说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幼时我曾在方姨娘那见到过好几本道经,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改信佛了?” …… 黛玉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了林家的巨大变化,林家的后院倒是简单,除了原本就住在芷青院的方姨娘外,这几年只添了沁馨苑的路姨娘。 不过恰恰就是因为这个路姨娘,林府的后宅竟然会因为一个路姨娘的出现变得纷乱起来,搅得阖府不得安宁。 据说管家的方姨娘都拿路姨娘没办法,加上林如海这几年一直忙于盐政上的事,很少理会内宅中事,使得方姨娘逐渐失去了去林家后宅的掌控。 在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之后,黛玉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三年来林家的变法。 其中方姨娘的变化之大让她有些心惊,短短三年,她就从一名道教徒变成了一位忠诚的佛教徒,据说光是每年施给佛寺中的银子就有不下数百两。 要知道方姨娘的父母兄弟都还在荣国府当奴才呢。 正当她思索其中的不同寻常之时,贾琏让人来请她去书房说话。 ?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五章 “黑化”的世外仙姝 书房中贾琮正趴在书桌上皱着眉头写信,不时唉声叹气,脸上的墨汁都比纸上的字迹要多。 贾琏将几封拜帖递给黛玉,神情凝重。 “后日漕运总督裴维生、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扬州知府唐光表,还有不少江南宿老乡贤要来探望姑父,女眷也来了不少,表妹要做好准备。” 黛玉翻看着手中的请帖,林林总总十余家不是朝中大员就是高门士绅。 向来没有接受过相关教导的黛玉一时间有些难以把握,想要摇头避开。 不过贾琏似乎早知道这些情况,一句话将黛玉逼上了梁山:“表妹想躲都不能躲,林家只有你来担着了,难道让姨娘出面招待那些贵妇人吗?林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啪!咔嚓! 黛玉还没有回应,一声清脆的断木之声响起,一旁写信的贾琮突然唉哟哎呦叫了起来。 原来贾琮写信写到一半,听到贾琏说的话后突然怒从心起,愤怒间猛的将手中的笔狠狠拍在了桌子上,笔是断了,可他的手也弄的生疼。 “二哥,这群人是故意的!” 贾琮捂着手跳下椅子,从黛玉手中拿过拜帖指着上面一个个人名说道:“姑父家的事江南有几家高门大户不知道的,明知道林家内宅无人主事,他们还带着女眷前来拜访。这是要做什么?看林家的笑话吗?” “我知道!” 黛玉突然开口,打断了贾琮的分析。 她笑了笑说:“探望父亲是假,前来试探是真。相比于大舅舅的名声,他们更愿意从我这儿探探路,毕竟大舅舅一言不合就打上门去,我这个小姑娘就好办多了,年纪小,阅历浅,易哄骗。说不定,还能从我的嘴里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消息呢!” 贾琏赞赏的夸道:“表妹果然冰雪聪明,父亲大人也是这么想的。不知要不要哥哥我帮你出出主意?”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贾琏,犹豫的说道:“有件事的确需要琏二哥帮忙,就是有可能会有损琏二哥的名声。” “哦?说说看。” 只听黛玉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们想在我身上打主意,那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后日小妹可能会激怒几人,到时候还请琏二哥帮小妹撑腰。” 贾琮目瞪口呆的看着逐渐黑化的黛玉,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倒是一旁的贾琏极其欣赏如此状态的黛玉,笑着问道:“表妹打算从哪家出手?需要哥哥我怎么为你撑腰?” 黛玉羞涩的笑了笑回道:“小妹觉得跟着唐知府来的这几家就不错。唐家的拜帖上说了,唐夫人会带着他家大姑娘过来,还有盐商陆家、杨家、谭家……这几家最近几年始终在给爹爹添麻烦,琏二哥有没有兴趣学一学大舅舅,帮这几家修理一下院子?” 贾琏端起茶盏,遥遥一敬,嘿嘿笑道:“子承父业,表妹大可放心,放手去做便是!” …… 在黛玉这得了启发的贾琏匆匆去向父亲大人取经,书房内只剩下贾琮与黛玉二人。 贾琮一脸幽怨的看着黛玉,脸上一坨坨墨汁加深了他的幽怨之感。 “林姐姐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这等好玩的事情你竟然去找二哥不找我……” 啪! 黛玉毫不犹豫就在贾琮脑袋瓜上轻轻拍了一下,拿起水盆中的手帕拧了拧就糊在了贾琮脸上擦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贾琮的脸擦的红彤彤,这才放下了手帕给他解释道:“你当这事好玩?弄不好要得罪一大帮子人的。江南的这群盐商每一個背后都站着一位位高爵显的朝中大员,唐家的背后更是金陵甄家。除了大舅舅,唯有琏二哥有能力挡住这些人的反击,说起来我都觉得有些担心,琏二哥会不会因此出什么意外……” 贾琮都有些佩服黛玉了,小小的人儿竟然懂得这么多。她才不到十岁啊,老太太可从来不会跟家里的姑娘讲这些,也就在船上的这些日子,贾赦会时不时把他们仨叫到跟前讲一些江南官场的事。 没想到黛玉在短短二十天内就能将江南官商之间的关系理清到这种程度,果然是世外仙姝,天生的智慧。 “这你倒不必担心,林姐姐莫忘了那两百羽林郎,说是运送圣赐之物,实际上那是圣人派来保护咱们的。听爹爹的分析,圣人已经不满江南的这些人了,有意让爹爹在江南搅搅浑水。” 贾琮指了指桌上自己写的信,满是自豪的说道:“伱看我这不是正给圣人和陛下写信嘛,两百人不够,我再求圣人和陛下调些兵马过来。搅浑水这事,我熟练的很,绝对让这些人知道得罪咱们的可怕后果!” …… 扬州城作为盐课重镇,自然不会少了龙禁卫这等刺探军机的特务组织。 贾赦等人抵达扬州的当日,龙禁卫扬州千户所驻地就收到了贾赦的密信。 在林府不远处的一间茶楼上,贾赦老神在在的品着茶,雅间之中还坐着一名身着五品武服的中年男子。 “恩侯,如海中毒之事是我没有看顾好……我早就快马送信去了京城,可连续三封密信送了出去,却始终没有收到京城的回信。这一点,小弟也很迷茫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柳丛溪,这不是你失职的理由!” 贾赦打断了柳丛溪的解释,怒斥道:“当年你在柳家被人打压,眼看出头无望,是我求了老爷子想尽办法把你从柳家那个漩涡里捞了出来。又出钱出力补了龙禁卫的差事。我也没求你办过什么事吧,堂堂龙禁卫千户,不但让人害了我妹妹,如今连我妹夫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遭了毒手。柳丛溪,你跟我说说,我还能不能把你当兄弟!” 柳丛溪也是一脸的后悔,短短几年间,他不但没能照顾上贾敏,如今更是让林如海陷入了危机。 当年老公爷舍了面皮把他从理国公府的漩涡里救了出来,又费尽心思给自己牵线搭桥,这才有了龙禁卫千户柳丛溪柳三爷。 正如贾赦所言,荣国府如此帮自己,从未求过他什么事,仅仅是想让他帮忙保护一下贾敏夫妇,可这事…… 唉,这事办的真是丢人啊! ?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六章 考个探花来求亲 理国公府柳家嫡庶分明,嫡子占据了九成的政治资源,庶子连汤都喝不上。 柳丛溪天生的武学种子,要是生在荣国府,贾代善还不得倾尽所有培养成才。 可柳家就不一样了,嫡子不显之前,竭尽全力的打压柳丛溪这样的人才,生怕庶子崛起压过嫡子一头。包括柳湘莲之父柳丛芮、柳丛溪等几个庶子,老公爷一死就直接分了点可怜的财产,另府别过,更是在军中放了话,不许柳丛溪等人参军入伍。 哪怕贾代善亲自出头给柳丛溪保了龙禁卫的校尉,柳家仍旧想尽办法打压,硬是将柳丛溪压在地方十余年不得回京。 要不然以柳丛溪那身俊功夫,早就可以进京补缺了。 “赦大哥,小弟这边也被人盯上了,我都怀疑是不是手底下的人出了问题。可查来查去,线索在忠信王府这不敢查下去了。上一次盐税银子被劫,小弟才刚刚查到淮安府那边,金陵就派了人,不让小弟往下查了。” 柳丛溪只是个五品千户,头顶好几个爹妈管着。他能做的有限,贾赦也没指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只见贾赦将一封书信递给他:“这是曹久功让我转交给你的,能不能抓住这個机会就看你自己了。金陵那边的事先放放,你现在先清理一下内部的人手,尽全力把扬州府抓到手里就行。剩下的事,交给我。” 曹久功是谁?当今皇帝的心腹大将,龙禁卫的顶头上司。柳丛溪不用看这封信的内容,都能想到里面写的是什么。 他欣喜的将信往怀里一揣,拱手向贾赦致谢:“多谢赦大哥替小弟谋划,扬州这边请赦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尽快处理好一切。如海那边小弟会安排人手盯紧的……对了……” 柳丛溪从袖子中取出一叠纸,摊开后放在贾赦面前:“这些人都是打过林家主意的人,小弟一直没敢往京城送,甚至连林家都没敢去,就怕打草惊蛇。赦大哥看看是否有用?” 贾赦接过来一看,记载在纸上的人家林林总总有近数十家,排在首位的竟然不是金陵甄家,反而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子腾。 呵呵!果然是走一步看三步的王子腾,心狠手辣,竟然在数年前就派人盯着林家了。 …… 李时迁的医术的确可以说是出神入化,怪不得老爷子能嚣张的说出那句话:老夫敢和阎王爷抢人! 贾琮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静静的听着林如海给他讲着四书,不时回答着姑父大人的提问。 要说琮三爷也是个坐不住板凳的人,老爹提着鞭子都按不住的躁动儿童,硬是憋着劲儿在林如海这个病人面前安安静静呆了一个上午。 直到黛玉带人端着午饭走了进来,贾琮差点跳起来欢呼林姐姐万岁。 “爹爹刚刚有点了精神,该好好休养的……” 黛玉对林如海抢了自己的学生有不小的意见,瞪了贾琮一眼后抱怨道:“女儿好不容易当了回夫子,还没过瘾呢,琮哥儿就被您给抢走了。” 说着,黛玉冲着贾琮露出小虎牙,威胁性的看了他一眼。 贾琮立马表态:“对呀对呀,姑父,我还是跟着林姐姐学吧。让您这位探花郎教我,那真是大材小用了。林姐姐就挺好的……嘿嘿嘿!” 林如海哪里看不出这对小儿女是什么意思,抚着长须微微一笑:“那不行,你爹说了,让我这些日子监督你的学业,你林姐姐可管不住伱这小猢狲。” “我爹那是瞎说,我可听林姐姐的话了,林姐姐说往东,我绝不会往西。林姐姐让我撵狗,我绝对不会抓鸡!” 贾琮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对黛玉的绝对忠诚,拽了拽黛玉的袖子:“林姐姐你要替我作证,我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呀!” “对对对,琮哥儿最听话了!” 黛玉眉眼弯弯的踮起脚,撸了撸贾琮的脑袋瓜,贾琮眼睛一眯,咧嘴笑了起来。 林如海看着这姐弟二人的互动,招手将两人叫到跟前:“我知道玉儿是心疼爹爹,不想让爹爹累着。可爹爹闲不住的,偶尔当当老夫子也算是休息的一种。这样吧,明日起,你们俩一同来爹爹这里,爹爹给你们讲史如何?” “姑父说的可是真的?不用听经义了?” 讲史啊,这可比经义有趣多了。贾琮最不耐烦的就是经义,他的记性好,到时候先死记硬背下来熬过童子试再说。 倒是史书上的故事比较吸引人,有林如海这样的大才讲史,这可是极为难得的美事。 短短两日的接触,林如海也算是摸清了面前这个内侄的性子,笑呵呵点头说道:“科举之道,首在经义,重在策论。而这策论最关键的便是借古谏今,仅凭书上的那些东西,是难以支撑起一篇宏文的。你在江南的这段日子,便由我来给你打打基础,等你回京时,我再给你介绍一位合适的老师,两年内拿下童子试来不成问题。” 贾琮连忙躬身大拜:“侄儿拜谢姑父大人提携之恩!” 林如海说要介绍一位合适的老师,那最起码也得是一位进士出身的大才。毕竟姑父大人当年可是一举夺得探花郎的猛人,他的那些同年好友,哪一位不是科场上得意的贤才。 仅是贾琮这两日帮林如海收拾桌案时看到的书信名帖,就看到了好几位翰林学士的名字。 黛玉见自家爹爹如此看重贾琮,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酸涩。感觉自己的宠爱就这么被人夺走了,不满的掐了掐贾琮腰间的软肉,翘鼻微微动了动,小声哼了哼。 “你倒是会讨爹爹欢心……” 贾琮嘿嘿一笑,趁着林如海洗漱时小声在黛玉耳边说道:“我这不是想着继承姑父大人的才学,将来好考个探花郎求亲嘛……” 黛玉俏脸一红,捏着贾琮腰间的软肉就是轻轻一转:“你又开始胡说了!我叫你瞎说!” 嘶! 贾琮假装痛苦之色,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然后再次小声说了句求亲之语,围着桌子转圈躲起了黛玉的追命夺魂掐。 正好林如海洗漱完,抬头看向正在打闹的这双小儿女。 虽说惊讶向来贤淑的闺女为何会追着内侄打,但还是轻声责怪:“玉儿,你怎么又欺负琮哥儿?” 黛玉见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还没法给自家爹爹解释,气恼的敲了一下贾琮的脑袋瓜,跺脚说道:“爹爹,琮哥儿又胡说!” “琮哥儿说什么了?” 听到林如海的疑惑之问,贾琮顺口就回了一句:“侄儿打算将来考个探花郎,来跟姑父大人求亲!” 第五十七章 你叫我什么?爹爹啊! “侄儿打算将来考个探花郎,来跟姑父大人求亲!” 求亲? 贾琮的这句脱口而出的话,给林如海的第一反应是荒唐可笑,可随即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状态。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岳母大人之前多次来信,明里暗里的表达过再次联姻之意。当然,老太太的心思不用猜也能想到,一心想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 若是以前,林如海也曾考虑过这件事的可能性。荣国府怎么说也是妻子娘家,把闺女嫁给娘家侄儿总要比找一个陌生人可靠的多。 可这次黛玉回南后,林如海从王嬷嬷口中得知了荣国府、贾宝玉的实际情况后,没少庆幸自己当初的犹豫。 老太太也太不靠谱了,怎么就把好好的孩子养成了那個样子! 二舅兄本就不是科举正途出身,将来前途有限。嫡长子病逝后,他原本还想着二舅兄怎么说也有个聪明伶俐的二子可以指望,没想到好好的良才美玉,竟然就这么糟蹋了。 先是闹了个莫名其妙的含玉而生,后来又不好好教导…… 唉,这事先不说,老太太怎么敢想着让两个孩子不顾男女大防住在一起的? 这是打算把林家的名声和闺女的闺誉踩在鞋底吗? 好在大舅兄还算靠谱,琮哥儿这孩子机灵,这才没弄得没法收拾。 至于守孝之类的问题已经没法挽回,玉儿的规矩确实短缺了一些。那若是让玉儿与琮哥儿凑成一对,想来大舅兄不会在意这点小问题吧。 最主要的是琮哥儿这孩子有出息,虽说年纪小了些,可他能看出来这孩子有气性、有能力也有机遇。 这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自己的身体明显已不如当年,这一次的中毒到底是伤了底子,林家子嗣艰难,闺女将来能倚靠的不多。 大舅兄可不是妻子曾经形容的那样不堪,反而是个极其内秀之人。相比明面上正人君子的二舅兄,这位外冷内热的大舅兄更加让人放心。 想到这里,林如海看向贾琮的眼神就变了。 之前仅仅是欣赏,现在是明晃晃的探究与期待了。 林如海与贾琮大眼瞪小眼相互盯着对方,红透了的黛玉双手搅着手里的手绢,三人就这么面面相觑的看着,屋子里的气氛十分诡异。 被林如海盯得久了,心大的贾琮也不由有些忐忑。他两只手的手指相互交叉转着圈儿,想办法掩饰自己的忐忑与尴尬:“那啥,姑父大人,我……我方才说着玩……” “你敢拿我的女儿开玩笑?” 林如海的语气明显不高兴,目光中的审视之意越发重了起来。消瘦的手指咚咚的敲击着桌案,沉闷的敲击声如同铁锤在一下下敲击贾琮的心脏。 扑通扑通…… 贾琮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一旁的黛玉也紧张的想要帮贾琮说句话。 “爹爹,琮哥儿没有那个意思……” “不,侄儿就是这个意思,侄儿想跟姑父大人一样,东华门外唱名,考个探花郎来跟姑父大人求亲——娶林姐姐回家!” 贾琮几乎是闭着眼睛将这些话一股脑倒出来的,当然,要说他对黛玉有什么男女之爱有些牵强,不过要说娶黛玉回家倒是极具真心。 穿越红楼世界,不把林妹妹娶回家岂不是白来一场? 而且这三年来,贾琮与黛玉关系极好,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与其让青梅竹马泪尽而亡,还不如由他自己娶回家好好捧在手心里护着。宝二哥还是围着他的丫鬟们玩吧,大不了到时候他帮宝二哥多找些花花草草补偿一下…… 不对,林姐姐又不是宝二哥的,凭啥要他补偿? 姑父大人啊,只要你把林姐姐嫁给我,到时候我给你当儿子怎么样? 贾琮等了半天没等来林如海的回应,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正好看到神色怪异的林如海正盯着他。 “咳咳……姑父,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林如海的神情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伸手摸了摸贾琮的脑袋瓜。他将女儿拉到贾琮旁边,左右打量了一下后觉得的确挺相配。 “想要娶你林姐姐,那你就要好好努力了。这是伱自己说的,东华门外唱名、考中探花郎来跟我提亲……” 黛玉这下整个人都熟透了,她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羞得直跺脚。 “爹爹,您怎么也跟着琮哥儿胡说……” 林如海看着娇羞的女儿,再瞅了瞅小胖脸红彤彤却满是郑重的贾琮,捏了捏贾琮的小胖脸,又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心中很是畅快。 没想到啊,今日这无意间的说笑,竟然给自己的闺女寻到了一个靠谱的将来。看来他有必要找找大舅兄,谈一谈定亲之事了。 林如海畅快的哈哈大笑,仿佛病痛都去了几分。 他将两个孩子拉到一块,这个摸摸,那个捏捏,满足的说道:“饭菜都快凉了,来,你们陪我一块用膳!” 贾琮咧嘴一笑:“好的姑父……爹爹,儿子陪您用膳!” 黛玉捂嘴惊叫道:“琮哥儿……” 林如海一脸的惊喜,眼中泛起亮光问道:“你叫我什么?” 贾琮嘿嘿一笑,抱住林如海的胳膊扶他坐下:“儿子叫您爹爹啊!” 这下林如海的笑声更加畅快,大手在贾琮脑袋瓜上来回搓着:“好孩子,好孩子,再叫一声!” 贾琮立马甜甜的叫道:“爹爹!” “哎!好好,再叫一声!” “爹爹!儿子陪爹爹用膳!” “哈哈哈哈,乖孩子,好好……” …… 屋外黛玉追着贾琮已经跑了好几圈了,最后揪着贾琮的耳朵教训着。 屋子里的贾赦怪异的看着一脸喜气的妹夫,心中酸涩不已。 “如海啊,也就是说,短短一个上午,我儿子成了你儿子?” 林如海哈哈大笑,举起手中的茶盏遥遥一敬:“舅兄说的这是什么话,琮哥儿许了诺要考了探花郎跟我求取玉儿,难道我还能拦着不成?反正迟早都要喊我一声爹爹,早叫几年也不是不成。舅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我辛辛苦苦养的好大儿就这么被你拐跑了,赦大老爷心里酸啊! 不过看着揪着儿子耳朵教训的外甥女,贾赦的心里又不那么酸了。自家的儿子这么小就会拱白菜了,贾赦竟然有种莫名的自豪感。 不愧是我贾赦的亲儿子! ?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八章 姑父把表妹许给了琮哥儿? 贾赦也好,林如海也罢,对于儿女的婚事其实都早有考虑。 三年前老太太一门心思要接了外孙女去京城,就是担心因为贾敏病逝使得贾、林两家自此远了关系。 当时的荣国府的威势已经远远不如老公爷在世的时候了,林如海却正是如日中天,再进一步最低也是个部堂高官,老太太怎么可能眼看着林家脱离贾家的掌控。 当然,荣国府也从未掌控过林家,不过是老太太自相情愿的臆想罢了。 她想将两个玉儿凑成一对,陷入江南漩涡的林如海也想给闺女找个好的归宿,要不是贾敏孝期未过,林如海还真差一点就同意了定亲之事。 现在想来,林如海都脊背发凉。 当年若真是应了岳母所请,恐怕自己的亲亲闺女就要葬送在荣国府二房当中了。 就贾宝玉那性子,自家的闺女怎么可能受得住满院子的莺莺燕燕?那王氏早年就与妻子不合,若老太太过世,玉儿还不得被王氏给磋磨死? 好险好险!多亏了琮哥儿这孩子,有前途、有机遇,脾性也好,与自家闺女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怎么看都觉得是個最佳选择。 林如海听着贾琮在外面不住讨饶的声音,以及闺女开心的欢笑声,越发满意自己的决定。 “舅兄,依我看,咱们不妨今日就将此事定下来,省得将来出了变故!” 贾赦一脸深意的笑了笑:“哪里来的变故?如海是担心老太太那边?” 林如海拱手应道:“舅兄知我!” “哈哈哈哈……大可不必担心,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我写封婚书,你我今日将此事定下便是。回京之后,我便入宫觐见,讨份赐婚的圣旨。老太太再能折腾,还敢违逆圣旨不成?” 贾赦哈哈大笑,走到一旁的书桌前提笔就开始拟定婚书。林如海抚须微笑,待其书写完后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两人相视一笑,击掌而誓,直接定下了还在外面打闹的一双小儿女的亲事。 …… “什么?姑父把表妹许给了琮哥儿?” 在外面忙碌了一天的贾琏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看着手中的婚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没办法回过神来。 贾赦忙着给京城写信,斜眼瞥了大儿子一眼,不满的说道:“怎么?是觉得你弟弟配不上外甥女?” 贾琏连忙摇头:“不是的,父亲。儿子只是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有些……父亲,老太太可是一直想着把表妹许给宝玉的,您与姑父来这么一出,老太太那怎么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 贾赦放下手中的笔,眼含嘲讽的眺望窗外,幽幽说道:“宝玉一个五品官的嫡次子,怎么可能配得上三品大员的嫡女?唯有我贾赦的儿子,才能与之相配!交代?等赐婚的圣旨送到咱家,老太太还是忙着去哄她的凤凰蛋吧!” “可是父亲……” “没什么可是的!” 贾赦打断了大儿子的话,将刚刚写好的信吹干墨迹封进信封,递过去吩咐道:“交给牛犇,让他快马送回京城。你姑父将来入阁拜相都有可能,能结这个亲家,给咱们家带来的好处何止一个好媳妇。速战速决,尽快将此事定下才是正经。” 来扬州后的第二天,贾赦就已经与林如海进行了一场彻夜长谈。两人关上门来密议许久,林如海终于放下了坚持与戒心,一封密信由扬州出发,送往紫禁城勤政殿。 也许三五年后,林如海将入主六部,最多知天命时,将会入阁拜相,官拜大学士。 以林如海的资历、人脉、能力,无论是贾琮这个女婿还是贾琏这个内侄,林如海定然会竭尽全力相帮。 到时候文有林如海,武有贾恩侯,荣国府大房将会披荆斩浪,一路畅通。 贾琏将信收好,正打算出去找牛犇安排送信之事。 却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将主,牛千户来了。” 还是真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牛犇进来后抱拳说道:“赦公,崔玄烨那边招了,那批银子现在就在淮安府外的一处庄子里……” …… 黛玉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走进屋子,林如海刚刚将一份公文批完。 见闺女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公文,他笑了笑打趣道:“玉儿黑着个脸,是在怪爹爹给你定下这桩亲事?” 原本的不悦立马变成了羞红,黛玉将羹汤放在桌上,摇着林如海的手臂撒娇:“爹爹又打趣我,女儿不理你了……” 林如海乐呵呵笑说:“我见你与琮哥儿玩的挺开心的,青梅竹马,也是一桩美谈。玉儿若是不愿,我去与伱大舅舅说,撕了那婚书便是。” 黛玉揪着林如海的衣袖,声如蚊呐:“也没有不愿,只不过此事太过突然,女儿有些不适应,我都不知道今后该如何跟琮哥儿相处了。” 林如海拍了拍闺女的手背,微笑说道:“不过是一纸婚书罢了,以前怎么相处,以后依旧怎么相处。琮哥儿是个好孩子,爹爹之所以急着与你大舅舅定下这桩亲事,说到底是担心你的将来。咱们林家子嗣不昌,到你这一代,将来无有兄弟帮衬,将你嫁入荣国府,有你大舅舅护着,琮哥儿也不敢给你委屈受。” “他敢?” 黛玉雌虎咆哮,咬牙说道:“琮哥儿才不敢让我受委屈!” 呵呵…… 林如海看着女儿一脸的自信,哑然失笑:“你今后也别天天揪着琮哥儿的耳朵欺负他了,今后遇事你要始终站在琮哥儿那边维护他,不管是面对谁,你和琮哥儿才是一体的。他好,你才能好!记住了吗?” 黛玉听到父亲说她和琮哥儿是一体的,抱着林如海的胳膊使劲摇晃,羞得满脸通红的说:“爹爹今天怎么老说这些,女儿还没嫁出去呢,您这就不要我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父女二人看向门外。 一颗圆圆的脑袋出现在门框内:“姑父爹爹,我爹让我请您去趟书房,那批丢失的银子有下落啦!” ?月票??推荐票? 第五十九章 审问 羽林郎这群杀才不但在战场上凶残,搞起刑讯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沾着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崔玄烨的身上,刺痛之感瞬间传遍全身。手持鞭子的羽林郎每打一鞭就会问一句:“说不说?说不说?” 被吊起的崔玄烨已经奄奄一息,可这群羽林郎凶残到拿上等参汤吊命的程度,甚至从李时迁拿讨了一个吊命的方子,打算把崔玄烨肚子里的秘密掏干净。 啪! “说不说?” 啪! “说不说?” “我说!” 啪! “说不说?” “我说啊!别打了!” 啪! “说不说?” “爷爷,别打了!别打了!” “那你说啊!” “那你倒是问啊!” “嗯?爷没问吗?” “六爷,您的确没问!” …… 被拖到书房的崔玄烨的确只剩半条命了,浑身上下没一块皮肤是好的。 贾赦和林如海分坐两旁,牛犇则是负责审问。 崔玄烨倒也是看清了形势,进到书房后就跪下求饶:“赦公、林大人,我什么都招,只请两位大人能将下官的家人救出来!” 牛犇在贾赦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贾赦脸上原本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凝重的看向牛犇。 “可是真的?” 牛犇点了点头:“赦公,儿郎们从淮安府送回的最新消息,不会有错。” 唉,那些人真是疯了,就不怕遭天谴吗? 贾赦闭眼沉默片刻,幽幽说道:“崔玄烨,我也不打算骗你,自你被捕后,第二天夜里你家便着了大火。除了你的一名小妾与伱的幼子逃脱外,其余人尽数死在了大火之中。” “什么?这怎么可能?” 崔玄烨突闻噩耗,差点就直接晕了过去。好在牛犇眼疾手快,扶住后往其嘴中塞了一颗药丸。 缓过劲来的崔玄烨趴在地上呜呜痛哭,牛犇一边心疼好不容易从李时迁那讨来的药丸子,一边加大对崔玄烨的心理突破。 “崔大人,说句难听话,凶手是什么人想来崔大人心里也清楚。要不是我手底下的儿郎机警,你的那位小妾和小儿子这会估计也已经葬身火海了。该如何做崔大人想想清楚,毕竟你也想再见你那小儿子一面是不是?” 崔玄烨闻言猛地抬头,原本失去生机的双眼发出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牛犇的似笑非笑的脸。 “我自知死罪难逃,只求一事!” “若是求你那小妾与幼子平安,本官可以许你一个承诺,给其一生安稳。” 林如海的话似乎给了崔玄烨信心,只见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向林如海深深一拜:“林大人,我信你!” 随后他又向牛犇拜下:“多谢牛将军,此生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当牛做马偿还恩情。” 虽说他与林如海各为其主,两人之前也没少作对,可林如海的信誉在仕林官场可以说是极其令人信服。 崔玄烨不等林如海发问便一五一十的讲述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这些年江南各地出现的乱匪贼寇,江南那些走私的海商,江淮、两江粮税、盐税之事,凡是他知道的事情,统统讲了出来。 林如海与贾赦听得是心惊胆战,最后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没想到这件事不但涉及了金陵甄家等江南大族,就连贾家在金陵的十二房族亲,也有不少人参与了此事。 甚至远在京城的荣国府中,也有两个人多少知道一些。 “赦公,贵府的那位二夫人就曾来信让我为贾家的商船行個方便,若不然光是这几年贵府需要交纳的漕税就有好几万两银子!” 淮安府乃是运河河运北上南下的重要关口,朝廷设置了关口收取漕税,崔玄烨这些年没少利用此事结交江南和京城的各大家族。 毕竟只需要在崔玄烨这落一个小小的人情,便可省去数万甚至十几万两银子,谁能不动心? 缺钱的王夫人便是其中之一,她就借荣国府和王家的势,给自己剩下了数万两白银,藏进了自己的嫁妆之中。 贾赦黑着脸搓着手指上的扳指,始终沉默没有说话。倒是林如海问了一句:“本官有一事不解?按理说漕税是要交给漕运衙门送往京城的,崔大人给那么多人行了方便,漕税减少,裴大人那里你是怎么交代的?难道说裴大人也与尔等同流合污了?” 崔玄烨嗤笑一声:“林大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林大人这样两袖清风,这漕运就像是一桌好菜,是个人都想上来分一杯羹。裴大人的确不愿掺和夺嫡之事,可送到手的银子,谁又能拒绝呢?毕竟裴家可没林家富裕!” 裴维生出身真正的寒门,是太上皇刘济从火头军中提拔上来的。 此人作战时悍不畏死,虽说有些贪财好色,可对于刘济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崔玄烨这么一解释,无论是贾赦、林如海还是牛犇,都已经基本上认定了他没有说谎。 因为裴维生的确极有可能因为钱财跟这群人同流合污,他有过类似的前科,要不是太上皇当时网开一面,裴维生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只听崔玄烨继续说道:“只要不是涉及龙首宫之事,裴大人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甄家这次失心疯劫了盐税,才让裴大人发觉事情有些做过头了,这才着急忙慌往京城去了折子。要不然只需要往户部报个水灾影响了漕运,谁又会跑来江南折腾。” 林如海点了点,漕税的银子每年听起来有一百来万,可除去各地留存之外,送往京城的也就几十万两白银。 裴维生是太上皇的宠臣,没人会为了几十万两银子跟这等人物起冲突。 还是先弄清盐税银子的事吧! “那被你们劫走的盐税银子的事呢?裴大人可曾知晓?” 听到林如海的询问,崔玄烨冷哼一声应道:“甄家那群蠢货,不知为何突然缺银子的很,便一心打起了今年盐税的主意。瞒着我等劫了漕船,把银子偷偷藏进了淮安府东侧的庄园内。此事是瞒着裴维生的,毕竟丢了盐税,责任首在漕运,次在林大人你,裴维生可不会给甄家背这个么大的一口锅!” “那这些银子打算送去哪里?” “还能是哪?当然是甄家,正确的说是甄家在给忠信王筹银子!” 崔玄烨冷冷说道:“裴维生发了疯四处搜查,甄家也不敢冒险这会就把银子送出去。甄应嘉亲自来找我,跟我原原本本说明了此事,想让我想个办法将银子送出淮安地界。虽说他未跟我说明这些银子的用处,可我也打听到了一点消息,忠信王正缺钱打造军械呢,毕竟打造军械可是个耗钱的事!” ?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章 暴躁的赦大老爷 书房内一片寂静,贾赦也好,林如海也罢,甚至是牛犇与贾琏都觉得这事真是荒唐到家了。 甄家竟然荒唐到抢太上皇的钱给忠信王刘忭私铸军械,意欲行不轨之事。 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真当老龙年衰老眼昏花不成? 崔玄烨被重新带了下去,书房内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最后还是牛犇率先打破了平静,抱拳说道:“赦公、林大人,裴大人与林大人的联名奏折送到京城后,圣人他老人家就觉得此事甚是蹊跷,这才派了末将随赦公南下,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查一查这件事是否与忠信王殿下有关。” 说到此处,牛犇苦笑道:“可现在,末将不敢往下查了……” 根本就不用往下查了,两百万两白银的军械,这是养了多少兵马? 别说牛犇,就是向来胆大包天的贾赦都觉得这件事太过烫手。 他起身在书房内来回的踱步,焦躁的骂道:“真是该死,这刘忭没长脑子吗?圣人的儿子又不是死不得……” 林如海连忙打断了他的抱怨:“舅兄慎言!” “慎言什么?两百多万两白银,这是养了多少私兵?他是要直接攻打京城吗?圣人也是,太过纵容刘忭这狗东西了。搞平衡不是什么问题,那也得挑个合适的人选啊,怎么偏偏就挑了刘忭这个狗东西,老子早就看出这狗东西不是個好玩意……” 暴躁的贾赦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贾琏都想直接去捂住他爹的嘴巴将他拖回去。 牛犇哭笑不得的拱手道:“赦公、赦公,此时不是抱怨这事的时候,您拿个主意,这私铸军械的事儿末将还要不要往京城报?” “报!” “不报!” 林如海惊讶的看向贾赦,他没想到一直与刘忭水火不容的贾赦会持反对的态度。 只见贾赦苦笑一声,给他解释道:“那年太子爷自刎,圣人就病倒了。御医说过,圣人若是再有气急攻心之症,中风加剧,恐会危机性命。所以我才说刘忭这狗东西该死,刘怡和刘悕当年造反之后,圣人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有儿子反他……” “那可怎么办?这件事瞒不住的,崔玄烨怎么说也是一府府君,有司定然已经收到了消息,圣人那咱们总得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牛犇都快急哭了,羽林郎是圣人的眼睛,瞒着吧有违忠心,不瞒吧极有可能陷君上于危机之中,他太难了! 贾赦一咬牙,目光凶狠的盯着牛犇:“这事老子扛下了,牛犇,你要是不想死,就把这事统统扣到甄家头上去。记住了,两百万两银子是甄家联合江南诸多家族抢去的,目的就是要陷害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原因你自己再琢磨琢磨,只要不涉及刘忭这狗东西造反,随便往上添,我会让龙禁卫帮你做足了证据,千万不可露馅。” 牛犇还是第一次见到贾赦如此凶狠的眼神,咽了一下口水后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勉强的记下了贾赦的叮嘱后问了一句:“可这事经不得细查,圣人他老人家万一诏了甄家人入京,岂不是暴露了?这事弄不好会把咱们牵连进去,圣人暴怒之下,说不定会砍了咱们的脑袋。” “这事你捅上去,万一圣人有个好歹,信不信陛下会直接拿你的脑袋泄愤!” 贾赦瞥了牛犇一眼,悠悠说道:“此事我会用密折禀报陛下,先想办法瞒着圣人吧。朝中的局势你不是不知道,在陛下还未掌控大局之前,这天下乱不得。” 这才是贾赦真正担心的地方,但凡太上皇骤闻刘忭这狗东西有造反之举,山陵崩时,还未掌握大权的皇帝可没办法稳定朝纲。 到时候诸子夺嫡的惨事再次上演,不但会使得江山处处烽烟,像荣国府这样的武勋家族没一个逃得了刀光剑影。 稳,此时只能求稳! 至少要等皇帝彻底掌控京畿才能进一步行动,这一次贾赦必须忍着恶心咽下这只苍蝇,替刘忭这狗东西遮掩一次! …… 这一夜除了贾琮以外,所有人都没有睡好。 用早饭时贾琮茫然的看着父兄皆是黑着眼圈,好奇的问道:“爹,伱和二哥昨晚干嘛去了?哦~我知道了,你们俩背着我去卿华楼了!” “嗯?” 贾赦突然火起拎着小儿子就是一顿胖揍,这小子现在越来越皮了,老子一个晚上都在忙着国家大事,你竟敢说你老子带着大儿去青楼! 自觉无辜挨了顿胖揍的贾琮耷拉着小脸,慢慢挪到林如海的房中,入眼便看到同样黑着眼圈的岳丈姑父,张了张嘴硬是将差点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孩儿拜见姑父爹爹!” 贾琮乖巧的跪下就是咚咚咚,这礼节做的林如海都觉得无可挑剔。 扶起贾琮捏了捏小胖脸,笑问:“怎么耷拉个脸?是有人欺负你了?” “唉,刚刚说错了话,被我爹揍了一顿。” 贾琮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唉声叹气的向林如海描述了一下方才用饭时的情景。 当听到贾琮提起卿华楼时,正喝了一口茶水的林如海差点将口中之茶喷出来。 “你这孩子,你爹和我还有你二哥昨夜忙着处理淮安府的事,都没休息好。” 林如海哭笑不得的说道:“你爹这几日心情不大好,你可别再招惹他了,万一再惹他不高兴,说不得还得挨顿揍。” 未想贾琮再次唉声叹气:“算了,挨打就挨打吧,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打我出出气也好,省的憋在心里气坏了身体!” 真是个孝顺孩子,虽然皮了点! 林如海大手往贾琮脑袋瓜上搓了搓,嫉妒大舅兄的好运外,顺带自得的想着,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乖孩子也是他的儿子。 不过夸归夸,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 只听林如海问道:“卿华楼是谁告诉你的?你才来扬州几天,怎么会知道卿华楼这个地方?” ?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一章 坑人的事我熟的很 卿华楼这个地方贾琮还是在林家下人这听说的,这事吧还真不是贾琮淘气的原因。 原本他与贾琏密谋要给扬州府的官员以及那些大家族的子弟添添堵,打算设套钓鱼看是否能帮帮林如海。 没想到在打听扬州城情况的时候,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扬州城竟然有人传言,岳父爹爹林大人与扬州第一花魁娘子,卿华楼的锦瑟小娘子关系非同一般。 这件事可不得了,饶是贾琮好奇如同心窝里住了一只猫儿,也不敢过多打听,深怕听到什么不可言之事。 等将方才挨打的事说出口后,他才反应过来卿华楼这地方的特殊性,捏住自己的嘴巴死活不回答林如海的话。 “呵,我听林福说,你跟琏儿在打听扬州府的秦楼楚馆,原本以为你们哥俩只是好奇,可这两天也没见你们出去闲逛,是有什么事吗?” 虽说只是短短相处了两三天,可林如海还是摸清了两个内侄的性格。 胡闹归胡闹,皮归皮,但却没什么坏毛病。 就连贾琏这個侯门公子哥这几日也忙着帮自己管家,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别说逛青楼了,就是连杯酒都没喝过。 “谁说的?不是我!我没有!是二哥要我打听的!” 贾琮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孩儿听说扬州府这些年老是有人找爹爹麻烦,打算和二哥联手坑上几个人,给爹爹出出气。顺便让那几家忙上一段日子,省得这些人在爹爹养病期间给您添堵。” “瞎胡闹!” 林如海哑然失笑,虽说他对贾琮兄弟二人的打算不抱希望,不过这份孝心真是难能可贵,让这些年一直孤零零一个人硬撑的林如海只觉得暖心至极。 他捏了捏贾琮的脸,笑说:“外面的事有我和你父亲去处理,你和你二哥好好在家呆着,莫要出去胡闹了。” “爹爹放心,孩儿不会惹祸的,坑人的事儿孩儿熟的很……” 贾琮可不打算乖乖呆在家,这事他和贾琏都商量妥了,银子都花了岂能不弄点响声出来。 林如海见贾琮主意已定,也没有过多劝阻。反正有他和贾赦在,天塌不下来,让两个孩子闹一闹也好,扬州的水越浑,对他越有利。 这时贾琏身边的小厮来找贾琮,林如海拍了拍贾琮的脑袋瓜说道:“看来客人要来了,伱与琏儿就代我去迎一迎,莫要失了礼数。” 贾琮拍着胸脯应道:“爹爹放心,孩儿知道怎么做。” 临出门时,贾琮在门框内露出半拉脑瓜子,嘿嘿笑问:“爹爹与卿华楼的锦瑟娘子是什么关系?孩儿打算在卿华楼设宴宴请扬州府的公子哥,会不会给爹爹惹来麻烦?” 这下林如海没好气的笑骂道:“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偶尔去听她唱曲罢了,滚滚滚,你这皮小子的确欠揍,待会我便让舅兄再揍你一次!” …… 林府今日来的客人不少,上至正二品漕运总督裴维生、从三品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正四品扬州知府唐光表,下至江南六大盐商陆家、杨家、谭家、孙家、莫家、白家均是家主亲到。 这些人几乎都是带着当家夫人和家中的公子小姐,一辆辆豪华的马车陆陆续续停靠在林府门前,由贾琏贾琮迎进府门。 化妆后的林如海脸色苍白,双眼深陷,似乎命不久矣。贾赦这个舅兄一脸悲戚,贾琏贾琮两兄弟也面带忧愁,似乎整个林家给裴维生等人的感觉,都是萧瑟悲伤之感。 从林如海房中出来后,众人于前厅高坐品茶。 贾赦将六大盐商交给了贾琏招待,他则与裴维生、甄应嘉、唐光表去了林家书房。 裴维生一进书房就急躁的说道:“恩侯兄,不是我非要来打搅林大人养病,实在是圣人那边催得紧,盐税至今下落不明,若是再找不到,我就得脱了这身官衣回家养老了!” 贾赦一脸的不可思议,震惊的看着裴维生:“什么?裴兄难道不知道,那批银子现在就在淮安府外的一处庄园内吗?” 此话一出,甄应嘉大惊失色,唐光表一脸懵逼,唯有裴维生大喜过望,抓住贾赦的手连忙询问。 “可是真的?此事我一无所知,恩侯兄哪里得来的消息?能否告知于我,恩侯兄想要什么尽管说,但凡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此时的贾赦就是裴维生的再生父母,就是贾赦跟他要刚纳进家门的第十八房小妾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给贾赦送来。 忍住油腻的贾赦不着痕迹的将裴维生的手挣脱,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甄应嘉,小声说道:“说来也巧,那日我在淮安府码头遭遇了水匪的袭击,圣人派来保护御赐之物的羽林郎活捉了几个水匪,一审之下,倒是问出了丢失盐税的下落……” 这下轮到甄应嘉紧张了,甄应筎连夜跑回了金陵跟他说贾赦身边的护卫很有可能是羽林郎,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这下完了,羽林郎是太上皇的亲军,盐税银子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这可怎么办?也许过不了几日,圣旨就会抵达金陵,甄家合族一百余口怕是都要去菜市口走上一遭了! 啪! 大喜过望之下的裴维生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正陷入绝望的甄应嘉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裴维生迷茫的看向甄应嘉,好奇问道:“咦?甄总裁怎么坐在地上?” 甄应嘉笑的比哭还难看,违心说道:“骤闻丢失的盐税有了消息,喜不自胜,腿抖了一下不小心没坐稳……” …… 今日女眷也来了不少,不但唐光表的夫人携带女儿过来,六大盐商的夫人尽数带着自家的闺女前来。 作为林家唯一的姑娘,黛玉在两位嬷嬷的陪同下于后堂招待客人。 要说今日天气晴朗,秋高气爽之时院中花团锦簇,几位夫人领着一群花骨朵儿在黛玉的陪同下欣赏着林府小花园的美景。 别看黛玉年不过十岁,又因自幼体弱稍显怯弱不胜,但黛玉有着绝代姿容,稀世俊美之姿。 言谈之间尽显林门风采,使得满园珠翠不敢小觑,甚至有几女悄悄议论,言说坊间流言林氏之女教养不堪之词当不得真。 若这样的女儿都教养不堪,那她们岂不都是庸脂俗粉,见不得人了! 游园之时,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黛玉皱眉跟王嬷嬷耳语几句,不多时前去查探的王嬷嬷走了回来,在黛玉耳边小声说道:“是盐商杨家和谭家的两位公子想要闯内院来,琮三爷已经得了信,让人拿下了两人,准备吊在前院狠狠抽上一顿!” ?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二章 弃子 江南盐商皆是家底丰厚,其中以陆、杨、谭、孙、莫家、白六家最为豪奢。 六大盐商几乎垄断了江南食盐流通的全过程,肆意压低买价,抬高卖价,剥削灶户和百姓,获取巨额的利润。 加之财力雄厚,与官府的关系最为密切,逐渐成为是盐商中的巨头。在江南甚至是朝中的影响力极大,隐隐有左右江南官场的趋势。 其中杨家与谭家不但经营着两淮与长芦的盐课,更是通过扶持寒门举子,投入大量的金银砸出了多名文武官员,使得两家在短短二三十年间,改换门庭跻身仕宦之列。 此次六大盐商敢趁着林如海重病来扬州,不仅仅是来查探林如海是否真的病入膏肓。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收到了京城的指示,打算利用林如海病重之际,试一试能否鲸吞林家,拿下林家数代人积累下的人脉资源。 用钱砸出来的豪门不是真正的豪门,杨、谭两家在仕林眼中仍旧只是骤然暴富的粗鄙之家。想要真正快速跻身仕林官场,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了林家的独女,接手探花郎出身的林如海遗留的政治资源。 反正林如海就要死了,想来这位巡盐御史大人也想给自己的女儿留条后路吧! 至于林如海会不会同意?一个被毁了名声的姑娘能嫁入杨家或者谭家已经是得天之幸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 有琮三爷在,别说盐商之子,就是忠信王刘忭敢打黛玉的主意,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砍掉这狗东西的爪子! “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小爷家里弄这龌龊事……给小爷我吊起来,今日必须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贾琮是真的生气了,要不是贾琏先一步安排亲卫加大了巡逻的力度,弄不好还真就让这俩狗贼闯进了内院。 林家到底还是被外人渗透了,原本守在内院门口的小厮和丫鬟竟然同时有了“急事”离开了院门处。 贾五一领着几名亲兵,将杨家的小公子杨汝仪和谭家的二公子谭其昌捆了起来,吊在了前院的歪脖子树上,任由其大声的惨叫呼喊。 前厅中的贾琏和六大盐商的家主听到动静后,连忙出来查看。 只见贾琮手持马鞭,怒气冲冲的挥鞭抽在两人的身上,一下又一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住手!” 杨汝仪是杨家家主杨思琦最宠爱的儿子,当他看到身上已经被抽出好几道血痕的儿子时,看向贾琮的眼神充满了怒火与仇恨。 不过他还算理智,知道手持鞭子的贾琮身份高贵,与其正面起冲突半点优势也没有。 他开口向贾琏施压,不满的问道:“琏二爷,我等今日来探望林大人,我儿怎么说也是身负功名的秀才,竟遭贵府私刑屈辱。若是我儿无意得罪了琮三爷,我这个当父亲的代为赔罪,可好?” 啪! 啊! 话音刚落,杨思琦就惨叫一声捂住了脸。 原来是贾琮一鞭子抽在了杨思琦的脸上,鞭子斜着划过了他的左眼、鼻子、嘴巴直至右边的脖子处。 养尊处优近四十年的杨思琦哪里受过这样的痛楚,疼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脸就蜷缩在一边,哼哼了半天没有其他的动作。 只见贾琮在空中甩了一个响鞭,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谭家家主谭桢。 “杨家主愿意代子受过,小爷我接受了。谭家主,你怎么说?” 谭桢冷眼看着吊在树上的孙子,平静的问道:“琮三爷,小老儿可否问一句,我这孙儿如何冒犯了您,竟要被琮三爷吊在树上挨鞭子。” “呵!我不信谭家主不知道,这俩個狗东西鬼鬼祟祟往内院闯,打的什么主意真当小爷我查不出来?” 贾琮招了招手,贾五一捧着两张写满了字的纸送了上来。 只见贾琮将这两张纸直接扔在地上,冷冷说道:“这是谭其昌和杨汝仪的供状,你自己看吧。谭家……还有杨家,必须给小爷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这两个狗东西就不必回去了!”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供状正好被风吹到了谭桢的脚边。 他忍着怒火捡了起来,随意的扫了一眼。今日他特意带了孙子过来,本身就是想要试一试能否拿下林家的姑娘。 这本就是得了京城来信后的打算,可没想到荣国府会掺和进来,使得原计划功亏一篑。 与杨家不同,这计划本就粗糙,谭桢完全是打着试一试的态度,能不能成真不重要。 这一次的尝试根本就是应付京城主子的命令,至于谭其昌这个孙子,在谭桢的心里还真没有他的面子重要。毕竟他的儿孙多了,不差这一个。 只见谭桢假装仔细看完了手中的供状,愤怒至极的指着吊在树上的孙子大骂:“混账东西,竟然做出如此败坏家风之事,真是丢尽了家族的脸面……” 谭桢拱手向贾琏深深拜下:“琏二爷,是小老爷家教不严,才使得儿孙不肖冲撞了贵人,还请琏二爷恕罪!自今日起,谭其昌的名字从谭家族谱去除,任由荣国府处置,小老儿绝无怨言!” 嘶! 贾琮虽说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是深吸一口凉气。 这谭桢是真的心狠,竟然如此直截了当的舍弃了亲孙子。 “老爷,昌儿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可以就这么扔下他不管了?你若不管那老婆子来管,谭家不要这个孙子,我甄家要!” 未等贾琏兄弟俩反应过来,从内院方向冲出来一名老妇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同样忧心忡忡的小妇人,以及数名丫鬟婆子。 李嬷嬷走到贾琮身边,跟其耳语几句,随后眼含讥讽的退到一旁看戏。 老妇人是谭桢的继室夫人,一上来就哀求的看向贾琮,福身一礼求道:“琮三爷,昌儿是老婆子没有教养好,才惹着这祸事来,还请琮三爷高抬贵手,饶他一次……” 谭桢面带不愉,申饬道:“夫人,莫要在这里胡闹……” “胡闹?谭老爷可别忘了,昌儿为何会这么做。” 谭老夫人呵呵一笑,嘲讽的看向谭桢:“我儿子死了,就剩这一个亲孙子,谁敢拿他当弃子,可别怪老婆子发疯与他同归于尽!” 老妇人面上的凶狠之色盖住了原本的慈祥与哀求,六大盐商的家主包括冷漠的谭桢与捂着脸哀嚎的杨思琦在内,尽数被老妇人的凶狠吓了一跳。 谭桢迟迟不语,贾琏倒是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与贾琮用眼神交换了一下信息,兄弟二人皆是会心一笑。有意思,看来有些计划需要作出一些改变了! ?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三章 谋害朝廷命官? 前院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除了被吊在树上的两个狗东西不时哀嚎两声,没有人开口打破此时的诡异状态。 倒是跟在谭老夫人身后的小妇人心疼的看着谭其昌,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不过她应该早就被谭老夫人警告过了,捂着嘴始终没有说话。 “咳咳……老夫人出身甄家?是金陵甄家?” 贾琮虚扶一下,谭老夫人顺势起身。 她讥讽的看了一眼面色阴郁的谭桢后,满是自豪的说道:“老婆子的确出身金陵甄家,不过却也只是甄家庶支,说起来我与贵府老太太也是旧时相识。还请看在咱们两家世代相亲的关系上,饶过我那孙儿一次,甄家感激不尽!” 说着她又要再次拜下,李嬷嬷会意来忙上前将其扶住。 贾琮假装为难,悠悠说道:“老夫人可知我刚刚是如何跟谭家主说的?” 谭老夫人看向一旁迟迟不语的谭桢,哂笑一声向贾琮表态:“昌儿不过是受人指使,不知琮三爷对这件事的背后之人感不感兴趣?” 这下谭桢不复方才的冷静,出声警告道:“夫人,这孽畜自己闯的祸,难道还要牵连其他人不成?” “啪!” 贾琮手中的鞭子一甩就在谭桢的嘴巴上狠狠抽了一下。 “小爷与老夫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再敢多说一句,小爷我连你一起吊在树上打!” 呵呵! 谭老夫人冷笑一声,嗤笑道:“老爷不是忙着和那小贱人你侬我侬,打算把我们婆孙二人赶出谭家吗?正好,老婆子也有此意!” 说着,她在贾琮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随后瞥了一眼捂嘴不能言语的谭桢,冷笑道:“原本老婆子不打算让昌儿掺和进这件事的,可若不让他看清他的祖父是什么样子,老婆子担心他会恨我。琮三爷,昌儿是个好孩子,他根本不知道这么做会给林姑娘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还请琮三爷饶他一次!” 是不是好孩子已经不重要了,谭老夫人的确给了贾琮不能拒绝的理由。 黛玉已经收到了谭老夫人悄悄塞给她的密信,李嬷嬷也带来了黛玉的意见,贾琮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还真是意外之喜,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六大盐商,没想到谭家内部的矛盾会给贾琮送来如此大礼! 贾琮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冷声下令:“来人啊,谭桢涉嫌谋害朝廷命官,立即拿下送去龙禁卫扬州千户所,交由龙禁卫严审!” “诺!” 守在一旁的荣国府亲兵立刻扑了上去,将谭桢来了个五花大绑。 谭桢根本就不知道谭老夫人给贾琮说了什么,还以为是谋害林如海的事发了,大声叫屈:“琮三爷,小老儿向来奉公守法,什么时候谋害朝廷命官了?” “哦?这样啊!” 贾琮缓缓走到谭桢跟前,捏住谭桢的右手,用其指甲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一划,一道浅浅的红印出现在他的手背上。 “你看,你伤了我……” 贾琮呵呵一笑:“本官乃是陛下亲赐的正五品官员,你伤了本官不就是谋害朝廷命官吗?堵上他的嘴,带走!” 收到命令的亲兵不知从哪找来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堵上了谭桢的嘴巴就将其拖了出去。 谭老夫人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原本挺拔的身子也佝偻起来。她哀求的看向贾琮,却没有再说什么。 “老夫人放心,既然您给了我合理的解释和满意的交代,那我也不会食言,谭其昌老夫人可以带走了,不过他日本官需要老夫人上堂作证之时,还望老夫人遵守诺言。” 贾琮的话刚说完,谭老夫人便屈身拜下:“这是自然,为了昌儿,老婆子什么事都敢做!” …… 谭桢被突然拖走,不说别的,剩下的五個盐商家主皆是心惊胆战。 杨思琦尤为恐惧,惊恐的看着将注意力转向他的贾琮。 他在贾琮看向自己时,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琮三爷饶命,小人愿献五十万两银子,替我儿赎罪!” “怎么回事?如此吵闹是做什么?” 正当此时,原本在书房中议事的贾赦、裴维生、甄应嘉和唐光表走了过来。 在看到前院的情形后,贾赦一脸的懵逼。两小子之前计划今日搅浑水的计划他有所耳闻,可没想到会把事闹得这么大。 “父亲大人,是这样的……” 许久没有开口的贾琏恭敬的上前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当然,谭桢谋害朝廷命官的真实情况他一语带过。 不过最后贾琏还是特意问了甄应嘉一句:“甄世叔,谭其昌是甄家的外孙,不知甄世叔觉得琮哥儿的处置是否合理?” “很合理,很合理!” 甄应嘉哪里还顾得上这点小事,他现在满心都是关于盐税银子的事儿,谭桢不过是甄家养的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不再忠心的狗,是死是活自有他人操心,关甄家什么事? 贾琏微微一笑,面带恭维的说道:“还是世叔明理,小侄佩服!父亲大人,谭其昌的事儿琮哥儿已经处置妥当了,就剩这杨汝仪,父亲觉得该如何处置?” 在贾赦回应之前,杨思琦咚咚咚的向贾赦磕头求饶:“赦公恕罪,小人愿献五十万两替我儿赎罪,还请赦公宽宥!” “啧啧,都说盐商豪富,今日还真是长了见识!” 贾赦啧啧两声,抬脚就踹向了杨思琦:“狗一样的东西,还敢拿银子来脏了爷的耳朵!” 杨思琦可没有练过武,被贾赦含怒一踹,直接飞向吊着杨汝仪的歪脖子树,狠狠撞在了树上吐了一口血。 “恩侯兄,不宜动怒!” 甄应嘉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撇下心中的担忧拦在了贾赦跟前,小声说道:“杨家长子是户科给事中,不可太过!” “哟,还是个言官……” 贾赦嗤笑一声,从贾琮手中要过鞭子就狠狠抽在了杨思琦的身上,一鞭子下来血花四溅,原本身上的锦衣瞬间破破烂烂不成样子。 “有个言官儿子,那又怎样?弹劾老子的奏章都能把通政司给淹了,老子怕过吗?” 啪! 又是一鞭子下去,杨思琦的惨叫声惊飞了原本停在院中树上的小鸟。 贾赦看向小儿子:“三儿,伱说说,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儿子能把这两人挖个坑埋了吗?” 嘶! 贾琮的回应让裴维生、甄应嘉等人深吸一口凉气,贾赦的小儿子这么狠? 只见贾赦摇了摇头,悠悠说道:“不行,按大夏律他们罪不至死。” 贾琮挠了挠后脑勺,呵呵一笑:“这样啊,那儿子明白了。杨汝仪冲撞官眷、意图不轨,打断两只狗爪子,以示惩戒。杨思琦意图贿赂朝廷命官,徒一年,罚银一百万两,送去京城充入户部国库。爹爹,儿子这次可是依据大夏律做出的处置,这回您不会反对吧?” ?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四章 我替我琏表哥做主纳妾 前院的事儿几乎是同步传到了后堂,原本还算和谐融洽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谭老夫人带着儿媳孙子直接离开了林府,杨家今日并未有女眷到来,剩下的扬州知府唐光表的夫人以及其余四家女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和黛玉相处。 任谁都不可能想到林家的这个姻亲,老子不好惹,儿子更不好惹。 贾琮亲自动手打断了杨汝仪的两只狗爪子,杨家家主杨思琦被送去了龙禁卫。 谭家更是直接把内部的矛盾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吧开来,眼看甄、谭两家的矛盾彻底激化,原本貌合神离的江南豪门联盟就此有了关系破裂的迹象。 “诸位夫人为何不说话了?方才咱们不是聊得挺好吗?” 黛玉款款从屋外回来,听完了李嬷嬷对前院情况的讲述后,她的心情极好。 琮哥儿果然品出了自己的意思,这下子爹爹就可以借助谭老夫人给的消息尝试破局了。 她扫视屋内,冲着一名眼含憎恨之意的姑娘说道:“孙四姑娘为何这么看着我?哦,我想起来了,听闻四姑娘与杨家公子自幼青梅竹马,早年更是同进同出,就差三书六聘定下婚约了……唉,此事怪我,我该跟琮哥儿说一声的,不该把此事弄得沸沸扬扬,总该给四姑娘留些面子才是!” “林姑娘说笑了,我家清儿不过是幼时与杨公子见过几面罢了,并未有其他……”孙夫人拉住了想要回怼的女儿,勉强的笑了笑回了一句。 黛玉捂嘴惊呼:“哦?原来如此,那便是我误会四姑娘了。我就想着,四姑娘才貌双全,怎么会看上那等登徒子……李嬷嬷,琏二哥方才跟你怎么说来着,趁着孙夫人与四姑娘都在,不妨说出来让孙夫人斟酌一二。” 只见李嬷嬷往前一步,给孙夫人行了一个万福礼,笑眯眯说道:“孙夫人,老奴给您道喜了!” 这声道喜让屋子里的众人皆是一惊,特别是孙夫人心头一颤。 她们今日来林家本身就不怀好意,既有探听林家的实际情况之意,又有坐实杨、谭二人毁了黛玉闺誉的打算。 如今消息没打听到,杨、谭二人又被贾家给抓了,这件事两方几乎都已经心知肚明,这会贾家的琏二爷又让李嬷嬷带来什么好消息? 不找她们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 果然,只听李嬷嬷说道:“琏二爷听闻孙四姑娘貌若天仙、才品俱佳,便托了老奴来向孙夫人说一声,他有意纳孙四姑娘为良妾,择日便会亲自带人上门,抬了四姑娘入荣国府!” 纳妾! 竟然是要纳自家闺女为妾! 孙夫人的眼中满是惊恐,孙四姑娘孙子清则被气的胸脯起伏不止,怒气冲冲指着李嬷嬷骂道:“什么琏二爷琏三爷,本姑娘堂堂孙家嫡女,怎会给人做妾。你这老货去回了贾琏,他算什么东西,敢打本姑娘的主意……” 啪! 孙子清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李嬷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一巴掌打在了孙子清的左脸处,响亮的耳光声惊醒了处于恐惧中的孙夫人。 她连忙将女儿护在身后,满是怒容的看向始终悠悠品茶的黛玉。 “林姑娘,这就是姑苏林氏的规矩?” 黛玉慢悠悠放下茶盏,眉眼弯弯的笑了笑,反问了一句:“我还真不知道林家的规矩有什么问题,倒是请孙夫人给我解释解释,曾二家的、麻六姑她们,收了你家多少银子?四姑娘身边的丫鬟翠芬,是如何跑去前院偷偷给杨家公子送信的?” 原来之前守在园门外的婆子丫鬟是收了孙家的银子才玩忽职守的,而且黛玉带着女宾游园时,也是孙子清身边的丫鬟偷偷给杨汝仪送了信。 这才让杨汝仪差点恰逢其会的出现在黛玉面前,奸计得逞。好在贾琏布置得当,不但将杨、谭二人抓了个正着,更是顺藤摸瓜将孙家给查了出来,这才有了黛玉趁机惩罚孙家的事儿。 没错,此时在前院忙活的贾琏,压根就不知道黛玉正给他张罗着纳妾呢。 只见黛玉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莞尔一笑:“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如今四姑娘就要被抬进荣国府了,你我两家也算转着弯的姻亲,些许误会就让它随风飘散,不用在意了。孙夫人,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吴音软语的黛玉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歪着头笑吟吟看向孙夫人,等待着她的回应。 屋子里格外的安静,就连原本怒气冲冲的孙子清也不敢大声喘气,紧紧攥着其母的衣袖哀求的看着她。 此时的黛玉让孙夫人觉得无比的恐惧,黛玉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说是赤裸裸的威胁。 曾二家的、麻六姑的确收了孙家的银子,可六大盐商哪家没在林家安插自己人?不过是恰逢其会,今日守门的是自己家的暗探罢了。 至于翠芬送信之事她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孙夫人想到自家闺女被杨汝仪这厮迷的五迷三道,不用想也知道十有八九闺女被杨家给利用了。 “娘,我不要给人做妾……” 孙子清虽说蠢了点,可还没蠢到看不清形势的地步。 她发现随着黛玉的一番反问之后,自己的母亲就浑身颤抖迟迟没有反应,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未等孙夫人回答,黛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冷漠的看向孙子清:“孙四姑娘不愿做妾,难道还想让我表哥休妻另娶,休了我嫂嫂不成?那也行,我现在就让大舅舅给我嫂嫂的叔父王县伯去信,问问王县伯愿不愿意给四姑娘让出琏二奶奶的位置来!” 呵! 盐商豪奢不假,可说到底商户就是商户,别说公侯门第,若是得罪了朝中大员,数日之内就能让他们家破人亡。 黛玉一句句的言辞如同利刃,狠狠扎向孙子清。眼看着原本嚣张的孙四姑娘脸上变得惨白,屋子里的其他姑娘纷纷蜷缩着身子往自家长辈身后躲,深怕这位林姑娘一时气不顺瞄上自己。 孙夫人似乎已经有了打算,起身后深深向黛玉拜下,悲戚的说道:“林姑娘,今日之事是我孙家不对在先,还请林姑娘恕罪。孙家一定会给林姑娘一個满意的交代,至于这纳妾之事,还请林姑娘替妾身在琏二爷跟前转圜一二,妾身只有清儿一个女儿,实在不忍其远嫁他方……” 黛玉的嘴角微扬,迟迟不语。 她就那么冷笑着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任由孙夫人屈身拜倒在自己脚边。 许久之后,孙夫人已经摇摇欲坠,其余人静若寒蝉,黛玉才接过李嬷嬷送来的茶盏,呵呵一笑。 “看来诸位都累了,那就都回去吧。记得回家后好好想想,各家是不是忘了有什么事没跟家父交代,别等着我大舅舅打上门去才想起来。” 她揭开盖子吹了吹,悠悠然补充了一句:“对了,孙夫人,回家准备好我表哥登门吧。做错了事就要有认错的态度,记住了,四姑娘是做妾,说不得嫁这个字!” ?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五章 这儿媳妇挑的好 林如海美滋滋的坐在桌前捧着一本游记,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李老爷子的神药的确够神,原本数次昏迷的林如海一丸药下去,如厕数次后就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遭罪是遭罪,但这毒解的是真快。今后再好好养一养,不说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完全不成问题。 管家林福向林如海汇报了一下前院、后院发生的事儿,笑眯眯说道:“老爷,咱们姑娘和琮三爷这么一闹,这六大盐商估计要乱上一阵子了。不过这样一来,赦老爷和老爷您这,怕是要被人弹劾了。” “无妨,早晚要跟这群人对上,趁着甄家顾不上扬州这边,先打掉这群伥鬼再说。” 林如海抬眼看向窗外,隐隐还能听到前院送客的声响。他笑了笑说道:“你说琏儿若是知道玉儿这么胡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林福陪笑一声:“老奴觉得琏二爷一定会笑呵呵顺着咱们姑娘的话茬,去孙家好好闹上一场。毕竟能光明正大捞银子的机会真不多,琏二爷可缺银子的很呐!” …… 前厅已经没有了外人,贾赦与林如海高坐首位,贾琏、贾琮与黛玉陪坐一旁。 黛玉捂嘴将自己的胡闹过程笑盈盈讲了一遍,贾琏一拍双手,哈哈大笑。 “表妹这是给哥哥我送了一份大礼啊,这孙家的姑娘敢骂我,那哥哥改日就去孙家走上一趟,看他孙家拿什么来换自己家的闺女!” “琏二哥别怪我自作主张便好,既然他孙家敢算计我,那我也不会以德报怨轻饶了她。” 黛玉起身向贾琏拜了拜说道:“琏二哥去了孙家不妨狮子大开口,这孙家将自家姑娘与杨汝仪的事儿硬生生瞒了下来,正与余杭任家议亲。孙家不敢得罪琏二哥,也不敢得罪一门三进士的任家。孙家想要给咱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贾琏虚扶黛玉,连连摆手:“表妹说的哪的话,咱们可是一家人,有什么怪不怪的……” “对对对,林姐姐可别拜来拜去了,咱们是一家人!” 贾琮从椅子上跳下来,亲手扶起黛玉,憨憨一笑:“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嘛,林姐姐尽情的闹,反正有二哥背锅,天塌下来有二哥顶着,哪怕二哥真的把那个什么孙四姑娘纳回家,大不了被凤姐姐揍一顿,不碍事的……” 啪! 贾琮的话还没说完,脑瓜子上就挨了一巴掌。 只见贾琏黑着脸捏住他的小胖脸,咬牙说道:“我还是你亲哥哥?什么叫反正二哥背锅?什么叫天塌下来有二哥顶着?什么叫不碍事?” “唔……” 贾琮挣脱了魔爪,跑到黛玉身后躲着,露出脑瓜子冲贾琏做了一個鬼脸,张了张嘴无声警告。 嘶!这弟弟太欠揍了! 贾琏读懂了贾琮的唇语:“倚红楼、莲儿姑娘!”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贾琏无奈的摊摊手,认命的坐回位置上,撇过头不再看小胖子。 黛玉捂嘴偷笑,将贾琮从身后扯到跟前,小声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 贾琮眼睛一亮,询问道:“可是真的?我若真的跟去是不是也可以发大财?” 黛玉点了点头,贾琮立马跑到自家二哥跟前,捏肩捶腿舔着脸恭维起来。 “二哥威武,去孙家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啊?” 贾琏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小胖子:“哼!我不是去背锅吗?我不是去顶着塌下来的天吗?我不是要回家被你嫂嫂揍一顿吗?” 贾琮连忙摇头,义正言辞的表态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二哥顶天立地男子汉,为我和林姐姐撑起了一片天!” “呵呵……” “别啊二哥,俗话说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呜呜呜……” 贾琏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捂住小胖子的嘴巴:“好了好了,我带你去就是了,别再瞎说了!” 原本看热闹的黛玉似乎品出了一丝异样,双眼微眯,一个眼刀就刀向了贾琮。 正美滋滋遐想与二哥从孙家往外搬银子的贾琮突然感觉浑身一凉,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此时的黛玉已经重新恢复了笑盈盈的模样,贾琮还回了黛玉一个笑脸,根本就不知道将来的悲惨人生。 林如海与贾赦始终在说笑品茶,看完了堂中小儿女的打闹玩笑,最后才由贾赦开口。 “今日你们都做的不错,尤其是外甥女,审时度势给我和伱爹爹创造了一个极为不错的突破点。还有琮哥儿,胡闹是胡闹,也算是闹出了一点名堂来……” 虽说林姐姐被夸贾琮觉得与有荣焉,可他还是不满的瘪嘴:“爹,我没胡闹!” “哼!还没胡闹?杨汝仪就是再该死,也不该由你亲自动手。你完全可以将其扔给唐光表,让他去头疼。私设公堂这个罪名,你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贾赦将小儿子骂了一顿,立马又换上一张笑脸跟黛玉说道:“还是外甥女聪明,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理清了这几家的关系,一句话就挑起了六大盐商之间的矛盾,还顺带给自己报了仇。” 黛玉盈盈拜下:“大舅舅谬赞,玉儿当不得大舅舅夸奖。到底是大舅舅和爹爹给了我底气,又有琏二哥和琮哥儿帮衬,我才能从容应对这些心怀鬼胎之人。” 这话说的真是熨帖人心,贾赦越看越觉得这个儿媳妇挑的好,再看自己原本还挺满意的小胖儿子,不由皱眉招手。 贾琮突然感觉芒刺在背,小心翼翼的挪到自家老爹跟前…… 啪! 脑瓜子嗡嗡作响,不禁炸毛跳了起来。 “爹,说的好好的,你打儿子作甚?” 贾赦悠悠回道:“四个时辰没揍你了,手痒痒!” 林如海笑呵呵将贾琮招到跟前,替他揉了揉脑瓜子。 “舅兄打孩子做什么,琮哥儿今日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合该奖励才是。” 林如海笑眯眯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晶莹剔透,上面刻着一株芙蓉花,煞是好看。 他将其挂在贾琮身上,摸摸他的脑袋瓜。 林如海转头跟贾赦商量道:“不说别的,经过琮哥儿这么一闹,谭家与甄家差不多是分道扬镳了。杨思琦与谭桢最近怕是没精力再打扬州盐课的主意了,咱们不如趁此机会,打掉这群伥鬼再说!” ?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六章 小女婿?小福星。 随着漕运总督裴维生等人的离开,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病重不愈的传言愈演愈烈,短短一夜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大大小小的盐商不知有多少人在暗暗祈祷,希望病魔早日战胜林如海,好让他们重新回到数年前,继续压榨那群贱民。 相对的便是扬州城的普通百姓,有不少人自发的为林如海上香祈福,自林御史上任以来,多次击碎了盐商们囤积居奇、哄抬盐价的阴谋。 虽说盐价依旧有些高,可至少让百姓们尝得到咸味儿。活着,是老百姓们唯一的奢求。而盐巴,是求活这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人不吃盐,浑身无力。老百姓求的是什么?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一口盐!” 书房中的林如海殷殷教导着未来女婿,给贾琮灌输着自己仕宦十几年收获的经验。 他发现自己的这个内侄极为聪慧,就是有些皮,性子有些坐不住。 于是林如海让黛玉先给贾琮教授四书五经的基础,空暇时便亲自上阵,将自己仕宦期间的经历编成故事传输着为官的经验。 林如海不但有着京官经历,更是历经地方,有着极为丰富的亲民官经验,一个個融合了林如海为政风格的小故事让贾琮听得大呼过瘾。 时而拍手叫好,时而愤慨异常,时而陷入沉思…… 看着神色变化的内侄,林如海抚须微笑。这孩子心性纯良,是一块难得的璞玉,把性子收一收,绝对能成为自己最合适的接班之人。 贾琮回忆着快要模糊的前世记忆,犹豫半饷小声问道:“姑父爹爹,盐价过高的原因是什么?为何朝廷不能将盐价压下来,好让百姓不必因为食盐负担过重?” 林如海叹息一声,起身从书架上取来一本册子,递给了贾琮。 “你先看看,能否看懂?” 贾琮接过来一看,这是扬州各大盐场的收支账本。翻阅了几页后,他算是明白了这盐价始终压不下去的原因。 当下制盐基本上是采用煮盐之法,光是柴火的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更不用提制造食盐所消耗的时间。再加上运输的成本,朝廷也没有办法将食盐的价格打下来。 当然,在这些原因的背后,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那就是朝中有着大量官员,舍不得盐税带来的巨大利益。 盐铁官营千百年,随着赋税结构的固化,盐税已经成了补充朝廷亏空的的重要途径。 当贾琮翻到扬州巡盐御史府每年送去京城的盐税记录后,喃喃自语:“那就是把晒盐法提出来,估计朝廷也难以放弃每年数百万两的盐税……” 嗯? 林如海疑惑问道:“什么晒盐法?” 晒盐法具体的流程说实话贾琮也只是记得个大概,他挠了挠后脑勺,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这个需要在气候温和,光照充足的地区选择大片平坦的海边滩涂,构建盐田。先将海水引入蒸发池,经日晒蒸发水分到一定程度时,再倒入结晶池,继续日晒……差不多就这样,可以从海水中晒出可以食用的盐巴来。” 林如海听得有些懵,贾琮说了一大堆,言语中有不少他没有听过的词汇,不过有着丰富盐田经验的他还是弄清了个大概。 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制盐之法,貌似有些名堂,可以一试! 林如海大手在贾琮脑瓜子上搓着,不时还用手指轻轻敲上一敲。 嘣嘣…… 黛玉端着药碗推门进来时,林如海依旧在沉思,嘣嘣声一下接一下。 看着一脸无奈的贾琮,黛玉噗嗤笑出了声:“爹爹,瓜熟了!” 贾琮惊惧的看着黛玉,连忙说道:“姑父爹爹,我这脑瓜子不是寒瓜,不能吃!” “哈哈……” 林如海笑呵呵轻轻在贾琮脑瓜子上拍了拍,收回大手从黛玉手中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漱口后才跟贾琮说道:“琮哥儿,这晒盐之法也许可以一试,不过此事需要保密,万不可在他人跟前说起。” “为什么?” 林如海面色凝重起来,叮嘱道:“盐课利益之大,可杀人!若你所提晒盐之法成功,那些依靠晋盐、蜀盐、江淮之盐发家的人,绝对会发疯一般的阻击你我翁婿。琮哥儿,切记不可外传!” 嘶! 他差点就忘了前世马先生的那句话: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盐课之利,翻数十倍都不止,那些人说不得会把林家和贾家全部挖坑埋了还会在封土上踩上一脚。 “孩儿记下了,请姑父爹爹放心!” 虽说那声翁婿二人让黛玉羞得红了脸,那个什么晒盐之法让她莫名其妙,可父亲眼中的凝重之色还是让黛玉警觉起来。 她担忧的看向父亲,林如海还给黛玉一个安心的眼神,再次仔细询问了一下贾琮晒盐法。 等他将晒盐之法提笔记录下来后,又一次叮嘱一番面前的这对小儿女,挥手让其出去玩耍。 目送不停咬耳朵说悄悄话的小儿女出门后,林如海犹豫许久,摊开一本空白的奏折,咬牙下定决心,提笔书写。 “臣扬州巡盐御史林海请奏,我朝制盐多以煎煮为要法,耗费巨资,四海之民难以承受价高之盐。今臣得一新法,提海中之水,晒而得盐……” “此法为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之子、龙禁卫千户贾琮偶然提出,依臣之见,制造之法略有粗糙,可多番尝试,有五成把握……” “臣欲就近择机尝试,此法若成,可解万民之困,官营之可替盐课之税,可缓朝廷赋税之不足……” 洋洋洒洒数千言,从煎煮法的弊端到晒盐法的优势,林如海尽数写在了奏折之上。 吹干墨迹,他将奏折封入木匣中。 “还真是个小福星,不管成与不成,这晒盐之法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林家能不能彻底从江南的漩涡摘出来,就看这封奏折了!” ?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七章 你的心跳,我的心跳。 秋高气爽,江南的秋菊开的正艳。 林府小花园花香怡人,黛玉红着脸追着贾琮作势要揪其耳朵。 两人围着石桌转了好几圈,贾琮余光发现黛玉跑的气喘吁吁,连忙稍停脚步,假装自己跑不动了。 “哎呦!” 黛玉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眼看就要摔倒,贾琮连忙回身扑了过去。 人长得胖点还是很有用的,比如此时,黛玉就摔到了软乎乎的肉垫子上,贾琮只嗅到一阵幽香,顺势将黛玉搂住防止她磕到旁边的石凳石桌上。 这些年来两人打打闹闹不知多少次,相对亲密的接触也不是没有过。 可这种搂抱在一起,紧紧贴在一块还是第一次。黛玉瞬间如同红透了一般,浑身发烫,不知所措间,呆呆的趴在贾琮的身上,直愣愣盯着触之可及的小胖脸。 这对小儿女面隔一拳的距离,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气息相融,皆是瞪大了眼睛。 “林姐姐好香!” 这是贾琮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他还探头就往前凑,想要仔细闻上一闻。 此时的贾琮还真没别的想法,单纯是觉得黛玉身上的香味儿好吸引人。 可话音落在黛玉的耳中,一下子就想到了前日爹爹与大舅舅给两人定下的婚约。 身下这个小胖子现在不只是自己的弟弟,还是她的未婚夫…… 羞死人了! 黛玉侧脸躲避贾琮的嗅闻,不料正好让贾琮的嘴唇亲到了她的俏脸。 这下子算是让黛玉极度羞恼起来,她挣扎想要起身,却不想贾琮此时脑瓜子正发懵,双手死死抱着怀里的人儿不撒手。 黛玉轻捶了贾琮胸膛两下,恼道:“还不松手!” “哦!哦!” 贾琮口中应着,可手上的力气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怔怔的盯着触之可及的俏脸,憨憨傻傻,脑中泛起一句诗。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嗯? 原本还在羞恼的黛玉不禁愣了愣,随后便伸手揪住贾琮的耳朵,小虎牙一咬:“你竟然会作诗了?后面呢?” “啊?什么诗?” 贾琮呆呆的抱着黛玉,感受着怀里的温软,木楞的回道:“我不知道啊,它突然就这么出现在我脑中,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黛玉将自己这些年看过的诗词尽数回忆了一遍,的确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诗,皱眉捏住贾琮的小胖脸,揪了揪。 “难道是诗仙给你梦中授艺?还不从实招来!” 贾琮往前探了探脑袋,嘴唇下意识在黛玉俏脸上一点,随后假装不小心,然后扭头躲开黛玉捏脸的手,嘟囔道:“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被贾琮骤然得逞,黛玉这才想起当下的情形,理智重新占据心头,呀了一声,彻底熟透了! 浑身发烫的黛玉羞恼的轻捶贾琮的胸膛,小声警告道:“还不松手,万一被人看到还不羞死人~” 贾琮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黛玉连忙向跳兔子一样跳了起来,跑到一边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四下无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贾十一:小三爷厉害啊!这事应该不用跟将主汇报吧?不过为什么我这会觉得心塞的不行?) 贾琮还呆呆的躺在地上,双眼泛着亮晶晶的光芒,盯着天上飘动的云团儿,感觉天上形状各异的云团儿不时变换着,这是看书时的林姐姐,这是发呆时的林姐姐,这是扛着小花锄的林姐姐,这是倒拔垂杨柳的林姐姐…… 咦~好像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黛玉蹲下身子,戳了戳贾琮的小胖脸,软软的手感真好! “琮哥儿,你这是摔傻了?” 贾琮一把将黛玉的手儿抓住,放在自己的胸膛说道:“林姐姐,你试试我这心是不是要跳出来了?” 噗通、噗通…… 小胖子的心跳速度极快,骤然被抓住手儿的黛玉红着脸感受着他的心跳,噗通、噗通…… 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也跟琮哥儿的心跳一样,跳的如此快? 两人就这么傻傻愣愣的沉默着,直到黛玉一缕青丝随风飘动,蹭到了贾琮的鼻尖。 “阿嚏!” 贾琮的喷嚏声惊醒了两人,黛玉快速抽回自己的手,涨红着脸儿说道:“赶紧起来,地上凉,可别着凉了!” “哦!哦!” 黛玉起身扭头不敢看小胖子,走到竹林边揪着树叶,软软的警告贾琮:“今日的事不许跟别人说!” “什么事?” 贾琮就是到这会都还脑瓜子嗡嗡响,无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黛玉羞的跺脚,咬牙回道:“就是……就是我不小心摔到你身上的事!” 贾琮这才慢慢回神,嘴角上扬,小步走到黛玉身侧,探头看向黛玉红着的脸,笑说:“我不提,这是咱俩的小秘密!不过林姐姐真的好香,我方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就亲了上去……” “哎、哎、哎……” 黛玉一把揪住贾琮的耳朵就是轻轻一扭,贾琮配合的哀嚎起来。 只见黛玉咬牙再次警告道:“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不许再提!” “哎呦哎呦!林姐姐饶命,我不提我不提,耳朵快掉了,我的耳朵不好吃!” 贾琮连连哀求,再次奉上好不容易从二哥贾琏那诈到的十两银子,这才脱离了黛玉的“魔掌”。 黛玉看着贾琮郁闷的蹲在地上拿着小木棍戳蚂蚁洞,心软从自己的荷包取出一颗银豆子递到他的眼前。 “呐,给你零花,这十两银子我给伱存起来,等你要用的时候再给你。” 贾琮立马露出笑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盗铃响叮当之势将银豆子揣到手中,笑嘻嘻应道:“自古媳妇管钱,林姐姐帮我存着也好,省的我乱花!” 原本已经恢复正常的黛玉立马又一次羞的熟透了,跺脚恼道:“谁是你媳妇了?你又胡说!” 说罢就要去揪贾琮的耳朵,贾琮连忙起身跑开,躲在一棵树后,嘿嘿一笑:“有婚书为证,林姐姐就是我贾琮未来的媳妇!” “讨打!” 黛玉羞恼的提起裙摆就快步追了上去,小花园中又一次上演了你追我逃打打闹闹的戏码…… 忙完了的林如海从书房走出,看到园子里玩的正欢的一双儿女,抚须微笑。 岁月静好,人生再无他求! ?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八章 去孙家要账 盐商孙家,乃扬州府治下,江都第一豪门。 与其他五家盐商不同的是,孙家依靠的不是金陵甄氏,而是拜在了杭州织造孙慎行的门下。 毕竟两家都姓孙,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是一家呢。孙家前代家主,孙克旺的父亲孙柏林为了在江南站住脚,以子侄礼提着十万两白银跪在了孙慎行的脚下,这才取得了盐商的资格。 千万别小看不过五品的杭州织造,孙慎行说白了就是太上皇刘济安插在江南的暗探,妥妥的天子耳目,江南各级官吏,无不给上三分颜面。 自昭武年间至今,孙家已经从当初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商人发展成为江南六大盐商之一、扬州商会副首、江都第一豪门。 这些年孙家依靠盐商之利迅速发展,同时也给杭州织造府孙家送去了数不尽的金银。 孙慎行甚至借助孙家送去的金银,填补了自家在户部所欠的数十万两亏空,可见盐商之利,惊人的大啊! 前行的马车吱呀吱呀的响着,原本昏昏欲睡的贾琮在听完贾琏所讲之后,瞪大了眼珠。 “孙家竟然这么有钱?这最起码得有上千万两银子了!” 从贾琏这得到确认之后,小胖子立马就想到了岳丈大人昨日跟他说的话:六大盐商把持盐价,囤积居奇,害苦了千万百姓。人不吃盐,浑身无力。老百姓求的是什么?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一口盐! “宝二哥说的果然没错,朝廷果然处处充斥着国贼禄蠹!这些人吃着老百姓的肉,喝着老百姓的血,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这才几年,孙家就有了千万家资,还供养了杭州织造……该杀!该杀!” “国贼禄蠹?” 贾琏伸手拍了拍贾琮的肩膀,笑道:“国贼禄蠹多了,杀得尽吗?” “怎么杀不尽?他日若我刀在手,定要杀尽天下国贼!” 贾琮摸着腰间的御赐雁翎刀,稚嫩的脸上满是郑重之色,倒是让贾琏纳罕不已。 他也没有再说扫兴之语,毕竟自己的弟弟年岁尚小,有些事就是贾琏自己都认为几无可能,还是给这個幼小的兄弟留下一片心中净土吧。 …… 江都县临近运河,乃扬州府第二大县。 县中豪门大户不比扬州府城少多少,方才还愤愤不平的贾琮,此时的目光已经被江都城商铺小摊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吸引住了。 “二哥,那个泥娃娃好有意思,那个小胖子竟然只穿了个红肚兜……” “嗯?原来是磨喝乐啊,那就让人去买了。倒是与你小时候有点像,有一年夏天,你也是只穿了个五福红兜肚到处乱爬,差点掉鱼池里去……” “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会你才一岁大点,怎么会记得?当时你的奶嬷嬷不上心,还是我把你从泥水里捞出来的!” “还是二哥疼我……” “唉,我只是见不到自己兄弟被下人欺辱……” 一时间兄弟俩都陷入了回忆当中,过去这些年,两人都曾有过委屈、不甘、迷惘。 将来,他们之间也许会有小小的纷争,但过往的经历已经让两人明白了一个道理,兄弟就是兄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 吁! 嘎吱,马车停了下来,出了马车的贾琏将小胖子从车上提溜下来,站在孙家大门前面。 “呵,盐商果然豪奢,这门口的石狮子都快赶上咱们家的了!” 孙克旺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在明面上干愚蠢的事。 虽说对贾、林两家的算计深恨不已,可依旧是恭维着前来找自家麻烦的贾琏二人。 自被迎入孙家,贾琏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冷冷打量着孙家雅致却不失奢华的前厅。 反而是贾琮,坐下后就叫嚣要把孙家四姑娘抢回家去,给自家二哥当小妾。 孙克旺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躬身向贾琏求饶:“琏二爷,小人说句实话,这杨汝仪的事儿,小人是真不知道。小女也是被杨家小子欺骗,这才差点酿成大祸。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小女一回吧。但凡孙家能做到的,您尽管说,小人一定竭尽全力的去办!” 贾琏吹了吹手上茶盏中的茶沫儿,冷笑一声:“嗯?你以为爷是什么人?伱这是在说,爷在欺负你们孙家不成?” “小人不敢。” “哦?是不敢?那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孙克旺连忙躬身拜下,哀求道:“小人真没有这么想,一切都是小女之错,孙家愿意接受惩罚,求琏二爷看在小人只有这么一个嫡女的份上,饶过小女一回吧!” 害人名节,贾、林两家就是把孙子清杖毙,朝中的那些官老爷也不会给自家做主。林家没有亲自出手,只是借着贾琏纳妾的名义来逼迫自家主动接受惩罚,已经算是仁慈了。 孙克旺也知道林如海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可他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六大盐商之一的孙家在江南这些大族中,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实力。 一着不慎,孙家就会被杭州制造府抛弃,被其他家族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得贾、林两家的原谅,以换取好不容易老来女的性命…… 没错,在孙克旺看来,自家女儿去了荣国府,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公侯府邸,死一个妾室如同死了一只蚂蚁,根本不会有半点波澜。 哐啷! 俯身长拜的孙克旺闻声看去,只见贾琏依旧悠悠然欣赏着前厅中的摆件,贾琮却将腰间的雁翎刀抵在地上,盯着自己的眼睛。 “孙克旺,知道杨思琦用了多少银子买命吗?” 机簧咔哒响了一下,雁翎刀的刀刃弹出一截,寒光威慑,孙克旺双眼微缩,汗毛竖起。 他连忙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恐惧与不甘,咬牙回道:“小人不知,还请琮三爷解惑。” “白银一百五十万两,买他自己与杨家子活命!” 贾琮的话音刚落,只见孙克旺立马跪在了地上:“小人也愿出一百五十万两,求琏二爷、琮三爷宽恕小女之罪!” 这时贾琏微微一笑,冷冷说道:“不够!” “啊?琏二爷,这是小人如今能筹集到的最大限度了!” 孙克旺倒是没说假话,盐商豪奢的确是真的,但现银不会有太多,银钱几乎都砸进了盐引之中。 可贾琏今日来可不是施舍仁慈的,他的目的就是利用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尽最大的努力削弱孙家,给林如海接下来的谋划扫清障碍。 ?月票??推荐票? 第六十九章 孙四姑娘的野望 孙子清是偷偷跑来前厅外的,从林家回来之后,孙子清无时无刻都处于恐惧之中。 她没有见过贾琏,但听说过贾琏之父赦大老爷的赫赫威名。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赦大老爷都能闻名止啼,那贾琏肯定也不遑多让。 说不定贾琏跟那些话本中描述的一样,青面獠牙、膀大腰圆、胳膊上能跑马…… 让她去做贾琏的小妾,还不得活活被吓死! “这是贾琏?” 前厅大门敞开,躲在树后的孙子清毫不费力的看清了堂中三人。 她绝对没有料到心目中青面獠牙的琏二爷竟然会是个翩翩佳公子,杨汝仪跟贾琏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那双桃花眼配上优雅的气度,简直就是话本中描绘的绝世公子落下凡尘…… 孙子清已经满脑子是琏二爷了,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父亲的卑躬屈膝,满心想着该如何做才能想话本中写的那样,接近琏二爷,宅斗大胜王熙凤,最终成为真正的琏二奶奶。 爹,女儿觉得去给琏二爷做妾没什么不好的! 自觉陷入恋爱的孙子清紧紧搅着手中的丝帕,咬着嘴唇侧耳倾听,想要听清前厅中的对话。 “不够!” 贾琏冷漠的走到孙克旺身前,俯身盯着孙克旺的眼睛,悠悠说道:“听说你们在打扬州盐课的主意,甚至把手伸进了林家,我想你应该知道是谁指使的,说吧,我要你所知道的一切。不说,死!” 听到贾琏的话,孙克旺反而没有了方才的恐惧,竟然缓缓站起身来,反问了贾琏一句:“琏二爷真的想知道是谁主使?想知道真正打林大人主意的人是谁?小人敢说,琏二爷敢听吗?” 呵! 不等贾琏回应,贾琮呵呵一声,讥讽的问道:“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下把孙克旺快要出口的威胁憋了回去,只见贾琮自豪的哈哈一笑:“家父贾恩侯!圣人的亲儿子都被我爹当着京城百姓的面揍过,我二哥有什么不敢听的?说说看,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有圣人的儿子官大?” 孙克旺不是没听过贾赦的浑,可他没料到贾赦会浑成这样,浑的如此清新脱俗。 太上皇的儿子是谁?除了坐在奉天殿龙椅上的那位,剩下的不就是国朝亲王吗? 自家的主子背后的主子,可还比圣人的亲儿子差了一截,他觉得自己刚刚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贾琏将手搭在孙克旺微微颤抖的肩上,面带微笑,轻轻说道:“是谁?说来我听听,看看家父能不能再打一位亲王撒撒火!不说的话,我会让家父亲自来孙家一趟让孙家主见识一下贾家家主的拳头。” 扑通一声,孙克旺直接跪在了地上。 人家连国朝亲王都敢打,孙家哪里顶得住赦大老爷发飙! “小人失言,还请琏二爷恕罪!” “说吧,背后之人是谁?” 贾琏一甩衣袖,回到高椅上一坐,大马金刀,威仪满满。 孙克旺满头大汗,浑身开始发抖。他实在不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可也不敢再出言拒绝贾琏的要求。 官就是官,商就是商。 灭门知府,破家县令,更别提八公之首的贾家和五世列侯的姑苏林家了。 这一次,是孙家的劫难到了。 若说出来,孙家逃不过被人杀人灭口。不说,荣国府和林家会饶了自己? 唰! 贾琮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直接拔刀就架在了孙克旺的肩膀上。 “小爷的刀乃是御赐,杀的商人不过罚银夺官,孙家主要不要试试小爷的刀够不够锋利?” “不要!” 突然出现的凄厉喊声差点把贾琮吓一跳,拿刀的手抖了一下,直接划破了孙克旺脖颈处的皮肤。 只见一名年约十五六的妙龄少女突然冲进前厅,冲到贾琏跟前就抱住了他的腿。 “琏二爷,求您放过家父吧,我愿意随二爷入京,做您的妾室!” 嗯? 啊? 突发的情况不但让贾琏懵逼了,就是贾琮也张大了嘴巴看着抱着自家二哥大腿的女子。 这是孙家的四姑娘?不是说打死都不给二哥当妾吗?拿刀要砍你爹的是小爷我,伱抱着我二哥的腿哀嚎是怎么一回事? 孙克旺也没想到自家闺女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正要呵斥,却见孙子清哀嚎几声后,说出了一番令人震惊之语。 “琏二爷,我知道是谁谋害林大人,是甄家,还有杭州织造府,还有义忠亲王府也掺和了一手,推波助澜!我父亲只是听命行事,他还曾想提醒林大人的,可消息还没传出去,林大人就病倒了……” 噗通! 孙克旺直接瘫倒在地,完了!孙家完了! …… “孙四姑娘,可否先松开手?” 贾琏想要挪动一步,可孙子清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他忍着想要将其踢飞的冲动,面带温柔的劝说道:“既然孙姑娘已经替孙家主将我想要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只要你所说的都属实,孙家之罪,不是不可以从轻处置!” 孙子清死死抱住贾琏,摇头说道:“琏二爷,民女只求琏二爷带我进京,这样那些人也就知道孙家有了荣国府做靠山,想要报复也会掂量掂量……” “她不傻啊,怎么会冲昏了头脑去招惹林姐姐?” 贾琮惊讶的看着孙子清,又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孙克旺,无语的说道:“孙家主,你闺女都给你孙家找好退路了,你还死咬着牙不招做什么?”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孙家主还是招了吧,省的小爷的手一滑,孙家主的脑袋不保!” 孙克旺看了一眼还在哀求贾琏的女儿,许久后长叹说道:“琏二爷、琮三爷,小人有一个请求,只要琏二爷答应,小人便将所知道的一切统统道出。” 贾琏忍着恶心,微笑应道:“说说看。” “小人只求琏二爷狠狠打我一顿,然后砸了小人府邸,光明正大拿着五十万两银子离开江都!至于小女,小人已经给她定下了良人,还请琏二爷高抬贵手……” …… 江都县城的老百姓今天算是满足了一下八卦之心:荣国府的琏二爷与琮三爷,将江都第一大户孙家孙老爷打断了一条腿,并将孙家砸了個稀巴烂,据说连门口的那对石狮子都没放过。 听说荣国府的琮三爷还极其嚣张的说,扬州府不允许有堪比自家的石狮子存在! 在回扬州的路上,贾琮美滋滋的数着怀里的金元宝,抬头跟贾琏说道:“二哥,这孙克旺还挺聪明的,这么一来,孙家又可以多活一段时间了!” ?月票??推荐票? 第七十章 琏哥儿求官 孙家最终会怎样,孙子清会不会被二哥纳到房中,小胖子都不会有多上心。 只是贾琏看着车外衣衫褴褛的乞儿,慢慢有些理解来时自家弟弟的愤怒了。 人说盐商奢靡,以前他还真没放在心上,甚至有些羡慕盐商数不尽的财富,恨不能自家也有这么多的金银。 可从豪奢的孙家出来后,对比江都城中数不尽的老弱乞儿,贾琏心底存在着的善念让他难以平静。 来扬州后,姑父林如海曾问过他,想要当官的目的是什么。 金钱?权力?面子? 作为荣国府的继承人,他还真什么都不缺。 不对,他是挺缺钱的,毕竟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不足以支撑他花天酒地。 可他真的喜欢花天酒地吗? 贾琏看了一看抱着金元宝傻乐的弟弟,那身飞鱼服与腿边放着的雁翎刀,想起小胖子要杀尽天下国贼的稚嫩言语,突然有些迷茫。 我贾琏究竟是为什么要当官? 兄弟俩一个傻乐一个迷茫,从江都县回扬州城的一路上,马车里更显沉闷。 直到回到林府门前下了马车,贾琏的脸上才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春风和煦。 依旧是林如海的书房,贾赦、林如海听完了贾琏的讲述,两人眼中的赞许十分的明显。 果然还是得出来历练历练,孙克旺也不会想到京中的公子哥犯起浑来比官场商场的人更难对付吧。 “这五十万两银子留下五万你们兄弟俩自己分,剩下的送往京城吧。” 林如海接过了贾琏手中的几本册子,将装着金元宝和银票的箱子打开,取了五万两递给了贾琏。 贾琏还未动,小胖子就扑了过去,抱着银票和那堆金元宝流起了口水。 “这下我有钱花了……” “哎哎哎哎哎……二哥,别揪我后脖颈啊!” 小胖子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刚刚触及的银票和金元宝离他越来越远。 贾琏拎着小胖子的后脖颈提溜到自己旁边,跟林如海摇头道:“还是都送去京城吧,五万两银子不多,却也能让朝廷多救一個灾民,多制一簇利箭,侄儿的钱够用了。” 这话一出,别说林如海了,就连贾赦这个当爹的都稀罕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这是我的种? 荣国府除了宝玉这个奇葩,还有不爱银子的? “二哥,你傻了?” 啪! 贾琮的脑瓜子一阵嗡嗡响,收回巴掌的贾琏向自己父亲与姑父林如海深深一拜。 “请父亲大人与姑父大人为我谋一官职,品级可以不高,只求可为民做主,或是上阵杀敌!” 林如海点了点头,与贾赦眼神交流后开口回道:“你若是出仕,可从一县佐官做起,或是往备倭卫所任一武官,你选哪一个?” 贾琏没有直接作出选择,反而再拜问道:“还请姑父大人为侄儿解惑,这一县佐官与备倭卫武官,哪个更易出成绩?” 林如海反问道:“琏儿在心急什么?” “侄儿也不知道,侄儿只是觉得需要尽快取一高位,这样便可除去污了侄儿眼的人和事。” 贾琏如实将心中所想讲了出来,感觉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心中的抑郁之气消散了许多。 林如海看向贾赦,想要询问贾赦的意见,却见贾赦说道:“琏儿还是暂时在江南比较好,京里的辖制太多了。” “那就去备倭卫吧,宫中前些日子下旨,将派遣钦差总领江南平倭之事。此人正是我的同年兵部侍郎文廉,到时候让琏儿持我举荐去钦差行辕,想来文兄会乐意有武勋助力平倭事的。” 林如海同年好友不知繁几,文廉作为钦差南下平倭,早就写信向林如海求助。 一是钱,二是人。 要知道大夏承平已久,京营那帮老爷兵,早就失了血气,靠他领着的几千禁军,能不能平倭说不来,但闹起脾气来,他一个文臣还真搞不定。 要是有荣国府这等开国武勋帮衬,那可就不一样了。先荣国可是总领京营近三十年,京营的那些大爷,谁敢不给荣国府面子? 在贾赦点头之后,贾琏当即就拜谢道:“侄儿多谢姑父,定当尽忠职守,助文帅早日平定倭寇,不给姑父大人丢脸!” …… 贾琏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夜间时兄弟二人抵足而眠,小胖子曾问过自家二哥为何连银子都不要了。 当时贾琏是这么说的:金银是好,醉卧美人膝也很好,可他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吧。荣国府的爷们,就算不能像先祖一样配享太庙,那也得留下一段佳话,方不负身上流淌的血脉,对得起每年从户部领回的俸银。 而当时的贾琮是这么回应的:二哥,太假了,这话不像你说的! 在脑瓜子挨了一巴掌后,贾琏再次开口说了一句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当官、当大官,可我见孙家靠着压榨百姓奢靡无度,墙外却是乞儿求食不得,还要被恶犬欺压,便想不用顾忌太多拆了孙家……” 平倭钦差将于冬月初抵达江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贾赦还是在帮助林如海处理扬州之事期间,开始填鸭式训练贾琏。 反而是贾琮在告别众人后,由一百羽林郎护送,前往金陵甄家慰问宣旨。 一行人出扬州城乘船南下,顺运河入长江往西,短短一日一夜,于十月初二抵达应天府境内,午时后停靠在金陵码头。 刚一下船,码头上就有一个锦衣少年迎了上来。 “琮哥儿,你怎么才过来?我都等伱好几天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淮安府时遇到了薛蟠。抵达扬州后薛家只是前往林家拜谒了一下林如海,送上几份珍稀药材后就匆匆回了金陵处理家事。 薛夫人在收到贾琏的来信后,就一直让人守在金陵码头,以尽地主之谊。 而薛蟠则是隔三差五就溜到码头来,想着贾琮到来后,他可以带着自己新认的好兄弟招摇过市,最好能在自己的狐朋狗友面前嚣张一把。 毕竟飞鱼服太亮眼了,若是自己能带着一身飞鱼服的贾琮去秦淮河边,还用得着写什么酸词儿?那些美人儿还不得主动投怀送抱来? ?月票??推荐票? 第七十一章 金陵甄家 大夏立国之处,太祖高皇帝曾定都金陵。宁荣两府也是出自金陵,太宗皇帝时才随朝北上。 时至今日,金陵依旧是大夏除了京城外最繁华之地,甚至在繁华程度上力压大夏其他地方,包括京师。 码头上客商云集,许多南来北往的客商,好奇的看着近似蟒袍的贾琮以及威风赫赫的羽林郎,窃窃私语却不敢靠近。 贾琮扫了四周一圈,并未看到有金陵族人前来迎接,心中不由有些恼火。 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向薛蟠拱手回礼,问道:“薛大哥,甄家怎么走?” 啊? 薛蟠瞪大了双眼,疑惑反问:“都到金陵了,琮哥儿不去我家?” 贾琮一指羽林郎护卫的那些箱子,苦笑道:“总要先办完了圣人交代下来的差事,再去拜见姑妈。” 一听贾琮说起圣人二字,再看了一眼威武肃穆的羽林郎,想起了淮安府城门前的京观。 嘶!为什么我又想吐了? 薛蟠一个哆嗦,连连点头:“这倒是,差事要紧,差事要紧……哥哥我这就带路,我家与甄家这些年来往虽不多,可年节时多是我去送礼,路熟的很……” 金陵甄家,亦是功勋之后。虽不及贾家显贵,可在太平兴国年间,出了一位传奇人物。 当今的敕命奉圣夫人,太上皇的乳母,甄家的老祖宗! 太平兴国后期,后宫倾轧,还是小皇子的刘济便是在这位乳母的护佑下活到了太宗皇帝驾崩,并登上帝位。 后来权相把持朝政,又是甄老太太数次为刘济挡风遮雨,这才让刘济在危机中夺回权柄,亲政视事,最终成为一代圣君。 刘济曾在甄老太太出宫回南时说过,此为吾家老人! 昭武年间圣驾六次南巡,皆是驻跸甄家,可见奉圣夫人在太上皇心中的地位。 贾琮出发时贾赦就曾叮嘱过他,可以在任何时候犯浑,但绝不可对甄老太太无礼。因为就是贾代善,也曾受过甄老太太的恩惠。 甄家其他人与贾家无关,但甄老太太是贾家所有人的长辈。 金陵甄家,地处金陵北城富贵之地,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甄应嘉带着一名与贾宝玉极为相似的少年亲自出府迎接,甄家其余男子尽数跟在身后。 “拜见世叔,扬州一别,世叔倒是清减了许多,深秋露寒,世叔当多加注意身体!” 这一次贾琮倒是没有在扬州时的胡闹样子,礼仪之全,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旁边的薛蟠也跟着行礼问安,甄应嘉惊讶的看了一眼薛蟠后,随后颔首说道:“好孩子快请起……宝玉,还不上前见礼,琮哥儿才八岁就得了圣恩,赐下官爵,你再看看你……” 又是一个国贼禄蠹! 甄家的宝玉原本见贾琮长得好看,在听到他父亲的话后,观感瞬间降了三成,甚至瞥见贾琮身上的飞鱼服后,只觉得刺眼之极。 贾琮可不会给别人说嘴的理由,往前一步就拱手行礼:“小弟见过甄大哥……咦?甄大哥竟然与我家宝二哥如此之像,甚至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话音越来越低,最后只有甄应嘉听清了贾琮最后的一句嘟囔:“宝二哥该不会与甄家大哥是亲兄弟吧?啊,那到底是世叔的亲儿子还是二叔的亲儿子?” 甄应嘉差点没稳住心神,贾赦这厮生的儿子跟他一样混蛋。当年的贾恩侯就这么浑的一个人,没想到他这小儿子也是如此! 好在甄宝玉还算守礼,半是敷衍的回了一礼后小声提醒陷入回忆中的父亲,迎了贾琮等人进门。 既然是奉旨办事,自然是以圣差为要。 奉圣夫人年已八十,在当下已是人瑞。又是圣人的乳母,贾琮手持圣谕,带着御赐之物直入甄府内堂,前往老太太的居室宣旨。 甄府的布局与荣国府大致上差不多,老太太居住在甄家最舒适奢华的院子。 正堂上挂着圣人御笔亲书的匾额:奉恩堂,贾琮走进正堂后依礼跪下磕了一個响头,咚的一声显出他的诚意。 “武德将军、骁骑尉、龙禁卫千户贾琮拜见奉圣夫人!” 未等老太太回应,他又咚的一声磕头道:“荣国府贾琮给老太太请安,恭祝老太太顺心如意、平安康泰,!” “啊,是代善的孙子来了,快起来快起来,往近前来,让老婆子看看……” 奉圣夫人已是满头白发,可气色看起来还好。富态慈祥,丝毫没有甄太妃给人的恶意之感。 贾琮闻言起身,从容走到老太太跟前,任由她捏捏小胖脸,摸摸脑袋瓜。 突然他的手中一重,低头一看竟然多了一块美玉雕刻的弥勒佛。 只见老太太摸摸他的头,笑眯眯说道:“早前便听闻你要来了,我就让人准备好了见面礼,这可是我从鸡鸣寺求来的开光佛像。” 贾琮可不会像一般人那样推来让去,咧嘴一笑拜下谢礼:“那晚辈是占了大便宜,有老太太这样的老寿星赐下的佛像庇佑,晚辈今后一定是百鬼难侵,福禄双全了!” “你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你祖父当年就是这样,尽挑我爱听的说……” 乖巧讨喜的贾琮让奉圣夫人开怀大笑,招呼着丫鬟婆子去张罗盛宴。 待贾琮将太上皇的圣谕宣完,将御笔亲书的密信交给老太太时,甄家的主要人物均已候在正堂等待陪老太太与贾琮用膳了。 甄家这些年没少接待圣使宣旨赐物,对于贾琮这次的到来基本上也就是例行公事般的招待。 可老太太却觉得这一次的圣谕有些不同寻常,不过今日她高兴,并不打算多问,反而在用完宴席之后,一定要贾琮住在甄府,说是要介绍甄家晚辈与他认识。 再三推拒后贾琮还是经不住老太太的热情,送了薛蟠出府后住在了甄家客院。 夜幕降临时,贾琮回忆着今日在甄家的所见所闻,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等到午夜时分,他终于等来了一个人。 “十一叔,甄家这边的事我爹是怎么说的?” 贾十一一身黑衣,坐在贾琮床边小声应道:“将主说,奉圣夫人还活着,甄家就倒不了。将主让小三爷痛痛快快的在金陵玩耍,择日他便会亲来金陵,处理未完之事。” “那姑父的仇不报了?” 虽说奉圣夫人对他很好,可贾琮还做不到一点小小的恩惠就放过仇人。 只听贾十一冷笑一声:“甄家倒不了是倒不了,可给甄应嘉添麻烦还是可以的。崔玄烨把刘忭的罪统统推到了甄应嘉的头上,柳大人也让龙禁卫搜集了大量证据,目前已经送去了京城。想来圣人也会恼怒甄家,‘裹挟’皇子夺嫡造反吧!” ?月票??推荐票? 第七十二章 赐婚 紫禁城的风从来没有停过,隐忍了数年的刘恒例行公事般的结束了朝会,刚刚回到勤政殿就收到了江南送来的密匣。 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将密匣呈上,满脸疑惑的说道:“陛下,说来也奇怪,这密匣是羽林郎秘密送到京城的,直接送到了臣的家中……” “嗯?” 刘恒也惊讶的看向桌上的密匣,金漆封印的密匣不会有人仿制,这明明是贾赦出京前自己亲自交给他的。 三千羽林郎,乃太上皇最强也是最信任的心腹亲军,至今上皇诸子无人敢向其伸手。 羽林郎对太上皇的忠心毋庸置疑,是什么原因让羽林郎避开了龙首宫,连皇宫都不敢进,直接跑到曹久功的府上送去了密匣? 封漆完好,刘恒打开后里面放着三封密信和一叠厚厚的奏章。 三封密信字迹落款各有不同,放在最上面的便是荣国府袭一等神威将军贾赦,底下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和小胖子贾琮。 “奇怪……” 刘恒先打开了贾赦的密信,刚刚看了几行便脸色大变,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尽是惊惧与愤怒。 “好胆!老十四这畜生合该碎尸万段!” “皇爷……” “陛下……” 宫中无秘密,哪怕勤政殿是皇帝刘恒的底盘。 可隔墙有耳,谁也不敢保证勤政殿的四周没有别人的眼线。 刘恒没有理会夏守忠和曹久功的劝阻,快速的看完了贾赦的密信,随后交给了曹久功和夏守忠,一边拆开林如海的信,一边说道:“你们看看,老十四这畜生都干了些什么事?怪不得羽林郎不敢往父皇那里送信,敢送吗?” 嘶! 刘忭这是打算气死他老子好继承龙首宫皇极殿吗? 得亏此次南下的羽林郎千户还算有脑子,但凡这消息就这么传到龙首宫去,京城乃至整个天下就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曹久功脑子转的极快,匆匆看完了密信后躬身谏言“臣以为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圣人那边陛下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正在看林如海密奏的刘恒,抬眼瞥了一眼曹久功,幽幽问道:“曹卿可有主意?朕是真不想给老十四收拾这烂摊子,这跟活吞一只苍蝇有什么区别?” “正如贾赦所言,既然甄家在背后支持忠信王,那不妨将这些事统统推到甄家身上。圣人慧眼如炬,怎么可能瞧不出甄太妃、忠信王、甄家这三者的关系。甄家造反,与忠信王造反并无区别,总不能甄应嘉自己想当皇帝吧!” 曹久功侃侃而谈,最后补充说道:“甄家反,与忠信王反在圣人的心中唯一的差别就是,裹挟与主动。义忠老亲王当年的事是圣人心中的一根刺,谁触谁死,奉圣夫人已是八旬老人,甄家的保命符也快没了!” 刘恒放下手中的密奏,微眯双目。 曹久功说的对,刘忭是生是死并不重要,不如借此机会,逐渐瓦解站在刘忭背后的那些势力。 比如金陵甄家,借此机会先在父皇那提上一嘴,先把江南的权力收回来再说。 等到奉圣夫人一死,甄家还不任由自己拿捏? 而且林如海这一次竟然向自己请旨赐婚,将林家独女嫁给贾琮。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贾琮这个小胖子是自己的人,林如海这么做不就是向自己表忠心吗? 江南盐课最重要的扬州巡盐御史府,自此就成了帝党中坚,每年送到京城的两三百万两的盐税,刘恒想想都觉得开心。 “大伴,你去趟慈宁宫,请母后为贾琮与林如海之女赐婚……” “啊?” 刘恒突如其来的一句吩咐将还陷在刘忭造反之事的夏守忠和曹久功都惊呆了。 这赐婚又是怎么一回事? 刘恒微微一笑:“既然老十四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了,那朕也不能落后不是?那就先从京营十二卫开始吧,掌控荣国府就是第一步!” 说罢,他将匣子里贾赦与林如海准备好的甄家罪证一拿,跟曹久功说道:“曹卿,随朕去龙首宫一趟,父皇也应该看看甄家都是些什么玩意了!” …… 自打贾赦带了黛玉南下,宝玉萎靡了好几天后又恢复了原样,天天围着一院子俏丫鬟玩耍。 这日他正带着十几名丫鬟在院子里玩躲猫猫的游戏,脂粉味儿香溢满园,娇笑声与宝玉姐姐妹妹的呼喊随着秋风都飘到了王熙凤这儿。 一想到自家爷们这会在江南还不知道有没有寻花问柳,本就处于烦躁期的王熙凤猛地一拍桌子,娇喝道:“平儿,死哪去了?你去前面问问,看有没有江南来的信!” 平儿掀起帘子走了进来,柔声安慰道:“奶奶,奴婢已经寻人问过了,按时间算,这信这几天也就来了。二爷跟着老爷,不敢胡来的,您放心便是。” “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王熙凤凤目微张,烦躁的想要骂人,想起丈夫离京前的柔情蜜意,又萎靡起来,长叹道:“你听听你听听,咱们家爷们去了千里之外为家里打拼,他们倒好,依旧高乐不知世事艰难。公爹与二爷他们去了江南这么多天,连问候一句都没有……” 哐啷! 丫鬟小红突然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平儿看到自家奶奶的眉头紧皱,正要呵斥便见小红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说:“二奶奶,出大事了!我爹让奴婢来报,宫中来了旨意,要给三爷和林姑娘赐婚!” 的确是出大事了,这对于荣国府来说与天塌下来不遑多让! 王熙凤连气恼都来不及,连忙招呼平儿给她穿戴。 “完了完了,老太太那和宝玉那还不得闹翻了天?家里的爷们都不在,这让我怎么办才好?” 平儿熟练地给王熙凤穿戴着,柔声应道:“奶奶还记得三爷得了圣恩后老爷在荣禧堂说的话吗?这赐婚的旨意说不定就是老爷向宫中求来的。既然老爷敢求这道旨意,奶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万事都有老爷顶在前面呢?您只是孙媳妇,这不是还有太太与二太太在吗?” 王熙凤眼前一亮:“对呀,太太才是嫡母,宫里给琮哥儿赐婚,该管事的不就是太太吗?” ?月票??推荐票? 第七十三章 这也是惊喜过甚? 元春去了慈宁宫后,曹太后在召见贾母时,祖孙二人在宫中见了一次面。 回到家后的贾母大病一场,之后便不再提什么甄娘娘假娘娘的事了,反而亲自督促王夫人筹集银子,甚至从自己的私库里去了五千两银子先期送进了宫。 这日王夫人又跑来荣禧堂给贾母哭穷,婆媳二人正商讨该从何处淘换银子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只听守门的鸳鸯脆声禀报:“老祖宗,宫里来了圣旨,请老祖宗和太太去前院接旨!” 荣国府中门大开,贾赦、贾琏不在,贾政去了衙门,阖府上下竟然连迎接圣使的事都办不妥当。 好在王熙凤招呼家仆搬来香案,去荣禧堂请老太太出来。 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领旨的贾琮与黛玉不在,便需贾琮嫡母邢夫人与黛玉的外祖母老太太代接旨意。 早前就已经得了信的邢夫人还是战战兢兢,这还是她第一次站在王氏的前头,成为荣国府最令人瞩目的人。 倒是贾母一头雾水,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出来后,看到前来宣旨的夏守忠,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该不会又是老大闹出什么幺蛾子吧! 不过她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原来是夏都监,老婆子有礼了!” “使不得使不得,奴婢给老夫人请安,太后娘娘让奴婢给您带声好,改日老夫人有暇,便递牌子入宫,太后娘娘还想同老夫人说说话呢。” 夏守忠多精的人啊,这老太太虽不怎么样,可人家是先荣国的发妻,万不可失礼。 藏在贾家的龙首宫探子要是传出什么话来,他的小命可就没了。 夏守忠高举红底金凤纹饰的懿旨,笑眯眯解释道:“奴婢给老夫人贺喜了,太后娘娘圣恩,赐下懿旨,将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的独女,许婚贵府赦公之子贾琮贾千户。这不,陛下闻之大悦,言说林大人忠贞之臣,唯子嗣不昌,君心甚憾。独女许婚小贾千户,可慰林大人之心,特派奴婢前来宣旨,并赐恩荣御物,以彰君恩。” 轰! 要不是王夫人扶着贾母,老太太肯定连站都站不稳了,双腿一软就要晕厥,心中窃喜的王夫人偷偷掐了一下老太太的后腰,硬是扶稳了。 夏守忠双眼一眯,惊讶的说道:“哟!老夫人这是惊喜过甚?” “对对对,夏都监说的是,惊喜过甚、惊喜过甚……” 王夫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尖叫给打断了。 “二爷、二爷、宝玉,你怎么了?” 众人转头一眼,连接宝玉院子与前院的小径上躺着一名穿得跟红包似的人,周围围了一圈的俏丫鬟,那些丫鬟正呼天喊地的尖叫哭泣着。 夏守忠这次可没有笑意,沉着脸不满的问道:“二夫人,这也是惊喜过甚?荣国府的规矩也太乱了些!” 王熙凤悄悄拽了拽邢夫人的衣袖,小声提醒:“太太,该是您出面的时候了,莫让二房坏了咱家的喜事!” 邢夫人也紧张啊,这可是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的旨意,她这会双腿都还在打颤,生怕自己出丑坏了贾琮的喜事。 这事要是出点意外,老爷回来还不把她给撕了! 邢夫人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上前一步,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都监莫恼,我家宝玉自幼身体孱弱,这几日正病着,估计是听到前院有圣使前来,见到圣使威严,一时激动歪倒在地。圣差要紧,都监还是先宣旨吧。” 有了邢夫人的这些话,夏守忠也瞧出了荣国府的内中情形。隐秘的嗤笑一声,重新恢复了来时的表情,微笑的提醒道:“还是让老夫人先缓一缓,林大人远在江南,林姑娘又是老夫人亲自抚养,给林家的旨意还得由老夫人亲自来接才行。” 夏守忠的话音刚落,已经缓过来的贾母沉声应道:“倒是让夏都监见笑了,老婆子已经无事了,还请都监先宣旨吧!” “哦?那便依老夫人之意,奴婢先宣旨了!” “奉皇太后慈谕,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氏,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林氏之女也,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太后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荣国府贾琮,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老夫人、夫人、接旨吧!” “臣妇叩谢太后娘娘慈恩,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母与邢夫人恭敬的接过懿旨,邢夫人当然是满心欢喜,贾母的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恨不得杀到扬州去宰了贾赦这个不肖子孙。 宫里能下这道旨意,这要是没贾赦在其中捣鬼就怪了! 贾母已经顾不上跟夏守忠寒暄扯皮了,倒是王熙凤安排林之孝送上了红封。 夏守忠毫无痕迹的将红封收进袖子,笑呵呵跟林之孝说了一句话:“赦公从江南送来了奏折,一切安好!” 王熙凤在听完林之孝的传话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过今日这桩事可还没完,她还歇不得,荣禧堂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正呼着喊着让人去工部衙门请二老爷贾政回府呢。 …… “凤丫头你来的真好,老太太和宝玉都晕过去了,赶紧安排人拿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王夫人抱着晕厥过去的宝玉急的满头冒汗,一旁的软塌上老太太也死死捏着红底金凤的懿旨紧咬牙关昏迷着。 家中老爷们都不在,一时之间,王夫人也乱了心神不知所措。 见到王熙凤到来,她都忘了这段日子姑侄二人间的明争暗斗,把希望都托在了这个精明强干的侄女身上了。 王熙凤却没有急着答应,反而大声呵斥屋子里呼天喊地的丫鬟婆子。 “都给我闭嘴,谁再嚷嚷,统统打死了事!” 荣禧堂中瞬间鸦雀无声,琏二奶奶的威风可不是闹着玩的,她真会将不听她话的丫鬟下人拖出去打死! “鸳鸯,你去前院,往林之孝立刻去保和堂请大夫过来……” 王夫人不满的打断王熙凤的话,急躁的抱怨道:“保和堂的大夫哪有太医医术高明,你是不是盼着老太太和宝玉死……” 王熙凤这一次连敷衍都没有了,直接怼了回去:“二婶是想要太后娘娘和陛下觉得,老太太和宝玉对赐婚的懿旨不满吗?” ?月票??推荐票? 第七十四章 宝丫头只能进宫参选 王家没有蠢人,除了政老爷的夫人。 太后娘娘为贾琮与黛玉赐婚的懿旨刚刚送抵荣国府,贾母与宝玉就晕厥了,这内里的原因恐怕满京城的达官勋贵没几个人不清楚。 包括宫中二圣都在宁荣两府布有眼线,这时候去太医院请太医,根本就是把贾母与宝玉对太后娘娘的不满摆在明面上。 王夫人的想法跟找死没什么区别,真当曹太后是慈善人? “鸳鸯,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按我吩咐的做?” 王熙凤心中虽说鄙夷老太太的偏心和宝玉的不谙世事,可到底理智还在,知道万不可让两人因为赐婚的事有个万一。 看着王夫人怨毒的眼神,王熙凤心中感慨万千。 没想到她终于和自己的亲姑妈、好二婶走到了这一步! “二爷啊,妾身可是为了咱们大房把所有的娘家亲人都得罪了!” …… 宫中赐婚的懿旨不止是打乱了贾母的谋算,连王子腾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大惊失色。 保和堂的大夫针扎灌药,贾母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探望自己的宝贝孙子,而是让贾政夫妇速去王子腾的府上寻王子腾。 “我不是早就说过,让你们给宝玉早日定下林家丫头,为何让他人抢了先?” 王子腾眯起了双眼,他当年就看中了林如海背后的政治资源与林家海量的财富,千般算计想要拉到自己麾下,可没想到头来竟然给荣国府大房做了嫁衣。 贾政迟迟没有回应,反倒是王夫人抱怨道:“二哥,那林丫头自幼身子孱弱不堪,一看就不是好生养的,咱们宝玉哪能娶她?” “糊涂!宝玉缺女人吗?娶回家供着养着便是,想要孩子,多纳几個妾室就是!林家五世列侯,林如海一甲探花,你知道他的背后站着多少仕林官宦?若是宝玉娶了林家丫头,林如海的人脉、林家的财富还不都是宝玉的?” 王子腾真是被自己的这个妹妹蠢哭了,之前看着还算聪明,现在怎么蠢成这个样子? “所以说,这件事迟迟定不下来,是你的原因?” 王子腾总算明白了这桩亲事为何会成了这个样子,老太太可是拿贾家的名声在给宝玉铺路,自家妹子却在背后拖后腿…… 难道还在记恨贾敏当年跟她之间的矛盾? 算了,此事跟这蠢妇没法讲。 王子腾将目光转向“妹夫,老太太怎么说的?” 贾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吞吞吐吐的回道:“母亲的意思是,看舅兄可有办法,让宫中收回成命。” 嘶! 老太太在想什么? 王子腾深吸一口凉气,好悬差点骂出脏话来。 “太后娘娘何时理会过这些琐事?这赐婚的事明显是咱们那位陛下的意思,这桩亲事已经成了定局,让老太太重新给宝玉选吧。” 王子腾看的很透彻,但他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太后下旨肯定是皇帝推动的,但这赐婚的对象却令他很是忌惮。 他刚刚推动江南的人算计了林如海,宅在家数年之久的贾赦就出京出了江南。未等几日,宫中就赐婚贾家子与林氏女,太巧了! 贾政还有些不甘心,不过他可不敢跟自己的这位舅兄争辩,苦着脸点了点头。 王夫人却兴致勃勃的说道:“二哥,既然林丫头这边没有希望,不如给宝玉定下三妹的闺女……” “嗯?你莫要瞎折腾了,此事不可行!”王子腾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讳莫如深再不想说及此事。 可惜王夫人不是王熙凤,此时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不可自拔,竟然再次开口劝说。 “二哥,三妹曾给我来信,说她家宝钗容貌丰美、博学多才……这简直就是天生的宝玉正妻人选……” 咚! 王子腾铁青着敲了一下桌案,冷眼警告王夫人:“二妹,我说了,此事不可行!” “为什么?” 王夫人还是不甘心,不料王子腾说了一桩她从未听过的事儿。 只听王子腾冷漠的回道:“三妹夫过世后,薛家不比以往,蟠哥儿又顽劣不堪。想要保住薛家,就只能试试后宫之路,宝丫头……只能进宫参选!” …… 京城的风还刮不到江南来,贾琮在甄家只住了两日就扛不住了。 甄家老太太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第二天午膳时奉恩堂坐满了莺莺燕燕。 不得不说,甄家与贾家极其相似,教养的闺女一个赛一个优秀,可甄家宝玉这一代中,有出息的男子竟然没有一个。 从女儿国逃出来的贾琮原本还想去贾家老宅住的,不过贾十一提前送来了消息,金陵十二房已有人掺和了不可言之事。 贾赦让贾十一传信,在他未来金陵之前,让贾琮能避则避。 “琮哥儿,先去我家?” 薛蟠兴高采烈的招呼着贾琮,无论如何都要将贾琮请去他家暂住。 贾十一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将主的意思,小三爷住在薛家也好。金陵府的人现在都盯着咱们,包括李洵。小三爷在薛家玩上几天,等咱们的人都来了,再去织造府办了圣人交代下来的差事!” 马车悠悠然停在了薛家门前,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薛家自开国时便已是名满江南的皇商之家,薛府之奢,比荣国府这等敕造公府半点不差。 累世之财富,哪怕如今走了下坡路可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往内五进的大宅子,四处活水穿廊,锦鲤跃舞。 因是半个姻亲,薛夫人带着女儿薛宝钗早就在正堂候着。 贾琮依礼先行拜见,寒暄过后薛夫人便让下人送上丰富的席面来招待贾琮。 “姑妈家的菜的确别具一格,可比这两日我在甄家吃的美味多了。” 想起昨日午宴时甄家奉恩堂中弥漫的脂粉味儿,贾琮打了一个哆嗦…… 太可怕了,但凡他跑的慢点,弄不好就要被那群莺莺燕燕生吞活剥了! 贾琮抱着精致的瓷碗,嚷嚷着叫丫鬟给他添了高高的一碗米饭,就着桌上的各色菜肴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不时还口齿不清的赞叹薛家饭菜美味。 薛夫人看着狼吞虎咽的贾琮,脸上的笑意更甚。 贾琮如此行为在她看来,就是不拿薛家当外人。相比之下,自己娘家侄儿上次来金陵时的表现,就差太远了。 想到二哥王子腾前些日子的来信,薛夫人脸上的笑意渐去,慢慢的有了一些忧愁之感。 难道我嫁到薛家来就不是王家的女儿了?二哥,你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吗? ?月票??推荐票? 第七十五章 琮哥儿你又吓哥哥 薛家得天之幸出了个薛宝钗,年仅十二就已经能帮助薛夫人管理家中之事了。 哪怕薛家家主薛蟠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子弟,可薛家的规矩在贾琮的眼里,能甩荣国府十八条宁荣街。 贾琮在薛家兄妹的陪同下来到客院,丫鬟婆子已经将院子内外收拾的妥妥当当,贾琮直接拎包入住,连带来的亲卫都被薛家的管家安顿好了。 “薛姐姐真能干,薛大哥,你可真幸福!” 这句夸赞绝对是出自内心,却也把薛宝钗给闹了个大红脸。 薛蟠挠着后脑勺憨憨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贾琮是真觉得薛蟠这人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是否真如传言那般不堪,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薛宝钗美目一转,瞪了眼自己的哥哥,柔声问道:“琮哥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让人去安排。” 贾琮笑应:“薛姐姐安排的很周到,暂时没什么欠缺的了。对了,一会我想让薛大哥带我去金陵转转,要见一個朋友,还请薛姐姐跟姑妈说一声,晚膳便不在家中用了。” 薛宝钗微微一愣,不过也没有多问,嗯了一声便叮嘱薛蟠:“那哥哥就照顾好琮哥儿,最近听说金陵有不少人贩子,哥哥记得多带着人……” …… 一身骚包穿搭的薛蟠幽怨的看着劲装打扮的贾琮,他盯着贾琮挂在腰间的雁翎刀,小声抱怨道:“琮哥儿,飞鱼服多好,为什么你非要换上这身?” “薛大哥,咱们今日是秦淮河边去玩耍,穿了御赐的飞鱼服,旁人还以为咱们是去砸场子的。” 贾琮已经猜透了薛蟠的想法,笑着解释了几句:“而且今日小弟要借着这机会见一个人,事关重大,那能招摇过市?” 薛蟠不解的再次开口:“既然事关重大,在家中见岂不是更好?” 只见贾琮的余光往身侧阴暗处瞅了一眼,讥讽的笑了笑。小声在薛蟠耳边说:“薛大哥猜猜看,此时跟在咱哥俩身后有多少别人家的探子?” 未等薛蟠暴躁而起,贾琮就再次开口安抚:“之所以拉哥哥出来,便是想借着喧闹之地与人接头,我爹爹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还请薛大哥配合演一出好戏!” 要说薛蟠这人浑是浑,但绝对是个讲义气的汉子。 要不是贾琮说附近有人跟踪,早就把胸口拍的啪啪响了。 秦淮河边最著名的是什么? 当然是绵延数里的秦楼楚馆、画舫优伶。 薛蟠对此地熟悉的很,当下正值乡试结束不久,秦淮河边不知有多少书生举子吟诗作赋,以讨佳人欢心。 “洛娘子,二楼雅间给爷备好没有,今日我可是带着我的好兄弟来的……” 京城时贾琮已经跟着二哥贾琏去过一次青楼,可秦淮河边的秦楼楚馆却是别具一格,内中更显风雅,就连脂粉味儿都与京城似乎不一样,淡淡幽香,清雅之极。 别人用诗词登上二楼雅间,薛蟠则是土豪的拿银子砸。 贾琮跟着把腰身扭得跟蛇妖一样的洛娘子登上二楼,临窗的雅间是薛蟠早早就订下的。 “薛大爷,您这兄弟也太小了些,万一他家父兄知道,岂不是要砸了奴家这买卖?” 洛娘子看了一眼稚气未脱的仙童子,满脸堆笑试探询问了一句。 薛蟠没好气的拍了桌子:“少打听,就是将你这楼砸了,爷有的是钱赔!去去去,将花铃姑娘叫来,爷今日要听她唱曲。再把好酒好菜都摆上,少不了你的银子!” 没能打听出贾琮身份的洛娘子虽说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再问,反而是赔笑说道:“薛大爷莫恼,奴家也是担心薛大爷吃了长辈排头,奴家这就是去安排。” 待洛娘子离开,贾琮冲外面守着的贾十一点了点头,便有一名亲卫飞速离开往河边而去。 雅间的门暂时关上后,薛蟠兴冲冲问道:“这下可以说了吧,两边的雅间哥哥我都包下了,没人能打听到咱们这边的情况。” 贾琮挑了挑眉,古怪的看向薛蟠:“薛大哥真想知道?” “跟猫抓一样!” “告诉薛大哥也无妨,小弟来金陵还有一桩皇差,圣人命人来金陵杀一个人!” 嘶! 薛蟠瞬间想起了淮安府一夜,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琮哥儿莫吓我,怎么又是杀人?要杀谁?” 贾琮将其扶起,小声在薛蟠耳边说道:“金陵织造李洵!” “啊!怎么会是他?他可是金陵乃至南直隶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薛蟠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贾琮要杀的人是李洵,要知道他爹在世的时候宁愿得罪金陵知府,都不愿意得罪看似品级不高的金陵织造李洵。 薛家每年还要将丝绸买卖的一成收益送去李家,以结好李家不被织造府卡脖子。 没想到琮哥儿竟然领了皇差准备杀掉李洵,那家里是不是可以省下许多银子了? 突然从惊惧中回神的薛蟠猛然大笑,倒是把贾琮给吓了一跳。 “薛大哥为何发笑?” 薛蟠揽着贾琮的肩膀,小声解释道:“我家可是每年给李家送去了大量的金银做保金,这才能拿到织造府的丝绸贡缎,可那些保金却从未退过。琮哥儿,你说我能不笑吗?” 这下轮到贾琮疑惑了。 “还有这事?薛家可是皇商,保金不是早就交到户部了吗?” 薛蟠冲着城东啐了一口:“何止我家,金陵附近凡是有丝绸生意的皇商、官商尽数要给李家送去一成至三成的份子,要不然我们连生丝都收不到。给户部交了保金又如何?李洵背靠甄家,没人敢有异议。老百姓都说了,金陵姓甄!” 啧啧啧,怪不得太上皇要砍了李洵的脑袋,没诛李家的九族都已经是他老人家仁慈了。 金陵乃是龙兴之地,大夏两都之一,江南重镇。 老百姓都说金陵姓甄了,太上皇能不杀鸡儆猴? 要不是太上皇实在不想奉圣夫人暮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想子壮父衰朝堂的平衡被打破,今日他贾琮来金陵的目的怕是去甄家杀人了。 薛蟠见贾琮搓着雁翎刀的刀柄陷入沉思,知趣没去打扰,自己趴在窗沿处瞧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突然他看到楼下包子铺边上有一中年男子带着一名年约十二三的女孩儿正在与人拉扯。 因就在楼下,加上薛蟠眼力极好,他一眼就看清了楼下的情形。 薛蟠看了一会热闹,自语道:“这么俏丽的丫头竟然也舍得插根草儿,这当爹的可真是狠心……咦,这丫头眉心竟然长了个红胭脂……” ?月票??推荐票?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间御猫这本书要上架了,这一个多月来全靠各位读者老爷持续追读,把御猫推上了三江。 前段时间给阳了,导致有几天单更凑的字数,剧情衔接也出了问题,得亏读者老爷们继续支持,这才熬了过来。 在这里必须给各位读者老爷磕一个……磕三个! 咚咚咚! 临近新年,喵喵先给读者老爷们拜個早年,祝愿读者老爷们新春大吉,神鬼辟易,万毒不可侵,新冠麻溜滚远点! 今日中午十二点上架,希望各位读者老爷能继续支持。 因为个人原因,今后每天争取日更6000-9000字,每章3000字,有时间就爆更日万。 加更就先定每300月票加一更,打赏……算了,读者老爷们有钱还是多订阅看书吧,等我啥时候写得更好了再求打赏。 当然,必须感谢我亲爱的编辑大大青舟,自入行一直始终没有嫌弃我这个扑街,指导我写出了一点小小的成绩。 最后,求一波订阅,喜欢看我这本披着红楼皮的架空历史文的读者老爷们,请继续支持喵喵。 要是哪里写的不好,可以进群说一声,毕竟我只是个半瓶子不到的扑街,肯定没有大佬们写的完美,还是要靠各位读者老爷们提提意见。 就说这些,中午12点见! 《红楼御猫》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御猫这本书正好是22年最后一个月发的,开头三章我写好有好一段时间了。 当时手头上还有一本书,因为曾经固执己见的嫁妹情节,导致那本书成绩骤降,后来越写越艰难,便想着重新找一个角度试试能不能重新创作一个新故事。 我一直在想,我写红楼同人(当然,读者老爷们也可以认为是披着红楼皮的架空历史文)的原因是什么? 当然,赚点稿费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弥补儿时读原著时,在心中产生的遗憾。 我这人心软的很,不喜欢悲剧,红楼也好,仙剑也罢,就连当年藏在教科书下偷偷看完的诛仙都觉得伤心的不行。 那就从红楼开始吧! 这就有了21年10月的第一本书……扑啦! 22年2月的第二本……也扑啦! 到现在的第三本…… 三本都算是各种想办法弥补曾经的遗憾,想把悲剧改写,多多少少带了個人的倾向,肯定会有人不喜欢有人觉得还行。 不喜欢的读者老爷还请移步他处,起点很大,大神很多,写红楼同人的也不少,咱们没必要在新年这个月给自己添堵,对吧。 喜欢御猫的读者老爷们,感谢大家的支持,也希望各位老爷继续支持御猫,有什么意见可以进群讨论留言。 我只是个入行一年零两个月的练习生……说错了,入行一年多的小扑街,肯定有很多生涩的地方,各位读者老爷的意见对我很重要,提前道声谢了! 最后,提前拜个年啦! 咚咚咚,磕头拜个年,订阅拿来!哈哈哈…… 就写到这里了…… 《红楼御猫》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天下谁人不通贾【求订阅】 秦淮河畔、烟花之地,在此处卖儿卖女,不用说这中年男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看薛蟠人浑憨直,可精明起来脑瓜子转的快的很。 真要是穷的活不下去,父母也多会找个好人家将儿女托付,或者让自己的孩子去大户人家当个丫鬟小厮,至少能安生活下来。 放青楼门口,特别是插首卖女,将来会怎样还用想吗? 薛蟠眼睛微眯,楼下已经有数人在与那中年男子交涉,女孩儿害怕的将自己蜷缩起来,楚楚可怜,看的薛蟠怜悯之心大起。 「琮哥儿,我下楼一趟……」 「嗯?」 贾琮抬头疑惑问道:「怎么了?薛大哥不是要听曲吗?」 咳咳…… 薛蟠尴尬的咳嗽了一下,腼腆一笑:「楼下好像有人在卖女儿,我去瞧瞧热闹……」 「只是去瞧瞧热闹?」 贾琮突然心有触动,走到窗沿处探身一看,瞬间了然。 「既如此薛大哥就先去看看,我这边暂时不宜离开……」 要等的人快要过来了,待会楼下的争端正好可以帮他吸引一下某些人的注意力。 贾琮拉开雅间的门,跟贾十一耳语一阵,目送薛蟠下楼。 紧接着贾十一就叫来两个亲兵,叮嘱几句后才回到雅间跟贾琮禀报:「小三爷,都安排好了。」 「那就行,到底是受了薛家的人情,能还一笔是一笔。」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贾琮与贾十一对视一眼,双双看向雅间门口。 只见一名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普普通通的员外服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冲贾十一笑了笑,又仔细打量着一旁的贾琮。 「卫将军!」 「嗯?」 贾十一明显认识来人,贾琮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名姓卫的将军儒雅的点了点头,向贾十一询问道:「十一,恩侯兄怎么没来?不是说他亲自过来吗?」 贾十一抱拳应道:「回卫将军,将主还在扬州,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此次总领圣差的是我家将主之子,陛下钦赐龙禁卫千户的贾琮琮三爷。」 然后他又跟贾琮解释道:「小三爷,这位是定远将军、金陵卫指挥同知卫公讳颂,与宝二爷交好的卫若兰之父。」 这下贾琮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原来是卫家家主。 他连忙躬身拜道:「侄儿贾琮,拜见卫叔父!」 「琮小子,竟然长这么大了!」 卫颂看着眼前的小胖子,始终没办法把胖嘟嘟的贾琮与当年见到的那个瘦小猫儿联想到一起去。 说着,他还弯腰将贾琮抱起掂了掂:「嘿,小胖子还挺重!」 「叔父,侄儿这不是胖,这是壮!」 贾琮的怨念满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年他胖了许多,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长辈都会觉得胖嘟嘟的贾琮很喜庆。 卫颂乐呵呵将其放下,捏了捏小胖脸,直接从荷包里取出一叠银票,塞到了贾琮怀中。…. 「你爹也没说是让你过来,害得我连份见面礼都没准备,这些银票你收着,想要什么礼物自己去买!」 豪横啊! 贾赦的兄弟朋友,一个个都是土豪,见面礼竟然是十来张一千两的银票! 小胖子才不会虚伪的推来让去,立马喜滋滋将银票往胸前衣襟里一塞,拱手长拜:「侄儿多谢叔父赏赐!」 「是个乖巧的孩子……」 卫颂想起自家那个老夫子一般的小子,心中不免羡慕起贾赦来。自家崽儿咋就养成那种老成 性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贾琮起身后,卫颂给贾十一一个眼神,等贾十一带人在外面警戒,他才与贾琮说起了正事。 只听卫颂说道:「圣人的意思你应该懂吧,杀李洵是为了震慑江南,不能破坏江南的稳定。贪腐亏空涉及圣人南巡,这关乎圣人的颜面,不能提及,所以需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贾琮点了点头,这事早在京城时戴权就跟他叮嘱过。太上皇南巡的花费可不是从户部出的,而是甄家、金陵织造府、杭州织造府、苏州织造府以及江南豪商巨贾等各家府邸共同出的。 按说南巡一次也花不了多少钱,缓一两年就能补回来。可谁也没想到太上皇去了一次江南就上瘾了,隔一两年就南下一趟…… 这下那些家族就不好受了,几乎家家亏空,户户借债,还不敢跟宫中讨要补偿,毕竟圣驾南巡,是给他们长脸的事。 距离圣驾最后一次南巡已有六年之久,可包括甄家在内,几乎没几家缓过劲来。 再加上当今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多次公开说过催缴亏空之事,李洵眼见太上皇靠不住了,新帝刻薄寡恩,这才有了李家暗中另投他主的事。 可惜处事不密,龙首宫的探子广布天下,李家已经成了太上皇展示他威严的鸡。 而贾琮和他背后的荣国府,就成了太上皇砍向不忠之臣的刀子。 贾赦太了解老圣人的心思了,既然做了刀子,那就不要考虑会不会给自家招来仇敌。 反正贾家已经濒临倒塌,不妨赌上一赌,至少新帝明显有要招揽他的心思。砍****经的老臣,如今的国贼禄蠹,估计撅老四乐得看热闹。 「小胖子,这杀人的借口我帮你罗列的几条,都在这张纸上。」 卫颂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摊开递到贾琮眼前:「这些都是李家这些年犯下的罪行,其中与圣人扯不上关系还真没几个,也都是些罚银夺官的小事,起不到震慑江南的作用。」 看完李家所犯的罪行,贾琮都忍不住想要吐槽太上皇刘济的不靠谱。 你老人家选官就不挑一挑吗?这李家可几乎把所有捞钱欺压百姓的锅都扣到您头上了! 「侵占良田……这李洵还真聪明,借着行宫占了千亩的良田。」 「厉害啊,什么时候织造府有权替宫中把关贡品一事……呃,原来是圣人昭武四十年的旨意。」…. 「咦?琉球使臣进京,还得给李家送金银?」 贾琮越看越心惊,太上皇对李家太宽容了,知道李家为了迎驾亏空极大,不知给了多少揽钱的活。 可李家却把揽到的钱收归己用,丝毫没有归还户部亏空。光是这张纸上的记载,李家的财富绝对比荣国府要多…… 算了,荣国府的公库还真没几个钱。 咚咚咚! 贾十一推开门禀报道:「小三爷,薛大爷出事了!」 贾琮瞬间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楼下挤满了人,原本穿着骚包的薛蟠额头流血,正被荣国府的亲兵和薛家的护卫护在身后,打人的竟然是几名身着儒服的书生。 卫颂也站在贾琮身边,看了一眼后笑问:「是薛家子?」 「叔父也认识薛家大哥?」 「金陵薛家的新任家主我哪能不认识?看来你有的忙了,那几名书生是崇文书院的学生,薛家已经不是当年的薛家,崇文书院的背后可是江南三大总商会,惦记薛家不是一两天了。」 卫颂说道此处,微笑询问:「需不需要我出手?」 贾琮大致上听明白了,抿了抿嘴,摇了摇头:「叔父还是别露面为好,底下可有不少那些人的探子。不过小事一桩 ,侄儿自己能处理。」 听到贾琮如此自信,卫颂也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今日就先到这里,你定好计划后让十一来寻我,到时我会封锁金陵城,把李家同金陵各家彻底分割开来。」 …… 薛蟠没想到金陵城有人敢打他,额头挨了一棍子之后,眼珠子都红了! 「敢打小爷,今日小爷誓要打断你的狗爪子!」 贾琮下楼后,亲兵开出一条道来,刚刚走到薛蟠身边就听到薛蟠暴怒之下的话。 「怎么回事?」 原本暴怒的薛蟠在听到贾琮的声音后,突然萎靡起来。太丢人了,薛大爷竟然在自己的兄弟面前丢了面子! 原本下来跟着薛蟠的亲兵贾五一拱手回道:「小三爷,薛大爷原本已经与这人说好了价钱,打算买了这丫头。可不知从哪冒出几名书生,其中一人说昨日他已经与此人说好了价钱给了银子准备纳妾,正待议定三日后过门,今日却碰巧在此处遇上了……」 贾琮看向躲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和缩在角落的女孩,这男子长相猥琐,面露女干诈之像,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女孩年岁不大,应有十二三岁,瘦小不说,原本白皙的面庞更显苍白。眉心的红色胭脂痣尤为醒目,不用说正是让薛蟠背上人命的香菱、甄英莲了。 不得不说,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没想到薛蟠与甄英莲之间的孽缘竟然躲都躲不开,哪怕贾琮的这只大蝴蝶都扇不走他们的既定命运。 「你说你是她父亲?」 贾琮没有理会窃窃私语的几名书生,走到那中年男子跟前说道:「你长得这么丑,怎么会生出这样白皙漂亮的闺女?」 「……」 别说那中年男子被贾琮的问题打击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书生与围观的百姓也突然起了疑心,议论之声大作。 贾琮再次开口:「你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七十七章 水太凉【求订阅】 人贩子三个字一出来,中年男子瞬间双眼一缩,下意识想跑,贾十一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令他动弹不得。 贾琮呵呵一笑,幽幽说道:「看来小爷我猜对了!既然如此,那小爷就送你一具镣铐,这姑娘我带走了,看看能否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这时其中的苦主之一上前一步,向贾琮作揖道:「这位小公子,在下冯渊,已与此人签下契约,约定三日后过门。无论如何,有契约为证,这姑娘已经是在下的人,还望小公子莫要再生事端……」 贾琮理都没理冯渊,示意亲兵带甄英莲回去。 不料冯渊竟然冲动之下便要上前阻拦,甚至还拉住了甄英莲的衣袖,差点将其拽倒。 贾十一一刀鞘就打在了冯渊的胳膊上,大声呵斥:「放肆!竟敢在千户大人面前无礼!」 哗! 这么小的千户官! 围观的人群瞬间哗然,能被称为千户大人的满金陵城都没几个,更何况这小胖子明显京城官话,与吴音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冯渊吃痛之下松开了手,可他依旧挡在贾琮面前。崇文书院可是倡导以文抑武的思想,千户官不过五品,他怎么可能会有畏惧。 更何况面前的小孩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哪有可能会建有功勋,肯定是那些脑满肠肥的勋贵子弟凭借祖上恩荫得了赏赐。 我等圣人弟子怎么会怕粗鄙的武人? 冯渊正要说话,旁边的一名书生摇头晃脑:「冯兄早前已问过这位姑娘,此人的确是她的父亲。而且契约已立,按大夏律,这位姑娘已经是冯兄的人了。你就是千户官,也要依律法行事!」 另外一名书生也掺和了进来,鄙夷的看向贾琮,哂笑道:「是极是极,千户又如何?难道千户大人敢违律行事不成?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我等圣人弟子可不会因为你是达官贵人便畏惧,势必要同千户大人好好论论理……」 「铮!」 贾琮直接拔除腰间的雁翎刀,寒光一闪就抵在了最后那名说话的书生咽喉处。 冰凉的触感让这人立马住嘴,并下意识的打起了寒颤。其余几人也是静若寒蝉,特别是刀剑刺破书生的皮肤后吓得惊叫了一声。 「血!血!我流血了!」 那名被贾琮用刀抵着的书生一阵眩晕,下身瞬间湿透,竟然当街吓尿了裤子。 噗嗤! 贾琮看着这人的表现忍不住笑出了声,收刀回鞘跟薛蟠说道:「薛大哥,你猜我刚刚想到了什么?」 薛蟠一脸的迷茫,疑惑问道:「什么?」 贾琮看向向东川流不息的秦淮河,收回了笑意面色凝重起来,他长叹一声说出了三个字:「水太凉!」 薛蟠当然不知道水太凉代表了什么,可贾琮却是感慨万千。 他跟贾十一说道:「去找金陵府的人过来,这件事让他们去查,既然是人贩子,肯定不会只有这一个受害之人。」…. 贾十一看了还在打哆嗦的书生,鄙夷了指着他们问道:「小三爷,那这几名书生呢?」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他们自己都说了要按律法行事,那就一起交给金陵府……」 贾琮话赶话说了这里,猛然想起这么说的话,薛蟠也是购买者之一。 他歉意的向薛蟠说道:「不过薛大哥怕是要吃一次苦了……」 …… 说起来金陵知府还是贾家的老熟人,五百年前说不定还真是一家。 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 二甲进士出身,昔年因贪污徇私被革职,后受聘至林家,任黛玉的启蒙老师,借与林如海的关系 攀附上了荣国府。 在贾政的帮助下,他又官复原职,至今已有数年之久,官升正四品金陵知府。 当他看到贾十一掏出的贾琮官凭后,当即就想起了曾经在荣国府前厅卑躬屈膝的经历。 这是他这个进士出生的四品官老爷无法忍受的记忆,可惜如今他的官还不够大,还没办法与荣国府这样的庞然大物对抗。 贾雨村暗暗深吸一口气,陪着笑脸拱手问道:「既然琮三爷来了金陵,怎么不来找在下,也好让在下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要不然让赦公、政公知道在下未能照顾好琮三爷,岂不是要恼了?」 「回大人,小三爷是领了圣人旨意,去探望奉圣夫人的。后又遇到了薛家太太,您应该也知道,薛家太太是我家姻亲,长辈有请,小三爷也不好拒绝。」 贾十一从一见到贾雨村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强忍着砍了此人的冲动应付道:「大人还是先办案子要紧,要不是被小三爷撞见,这人贩子还真就得逞了!对了,那姑娘被小三爷带去了薛家,大人审案时若有需要,可让人来薛家传信。」 …… 原本定好的听曲之事告吹,又摊上个买卖人口的罪名,薛蟠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委屈的问道:「琮哥儿,哥哥我没得罪你吧,你怎么就拿我开刀了呢?」 「大夏律,略人卖为奴婢,不分首犯、从犯,处杖一百、流三千里;略人为妻妾子孙的,处杖一百、徒三年。如有采用收养、过房之类名义转卖良家子女的,按照略卖人罪处罚。如是和同相诱卖良人为奴婢者,杖一百、徒三年;为妻妾子孙者杖九十、徒二年半。」 贾琮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先是向薛夫人与薛宝钗歉意的拱了拱手,随后跟薛蟠解释道:「而且规定被诱之人也要减一等处罚,薛大哥,听懂了吗?」 大夏将使用暴力或诈欺手段剥夺他人自由、使之处于被奴役状态的行为,称之为「略人」,将出卖略得人口的行为叫做「略卖人」。 简单来说,人贩子要被律法严惩,买方也是减一等处罚。像薛蟠这样的豪门子弟也不例外,最多因不知情,纳银赎罪,免去流放充军之刑等等。…. 薛蟠哪里听得懂这些,一听不但要打板子还要充军流放,当即就急了。 「哎,琮哥儿,我是真不知情啊。不但银子给了那人贩子,还被那几个酸书生给打了。你看看、你看看,还在流血呢!」 薛夫人心疼儿子,也有些埋怨贾琮节外生枝。不过到底还算理智,在薛宝钗的小声安慰下没有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贾琮安抚道:「你先别急,我还没有说完……」 等听完了贾琮的解释,薛家母子三人才明白了贾琮的打算。 「姑妈,原本我也不会将此事闹大,不过今日侄儿所见之人跟我说过一句话,崇文书院的背后是三大总商会。他们可一直在打薛家的主意,不如借此机会,试一试三大总商会的底。反正比起那几个明显知情的书生,薛大哥最多挨几下板子,您说是不是?」 薛夫人当然知道三大总商会一直在打薛家的主意,不过到底是内宅妇人,涉及自己儿子的时候总会犹豫不决难以下定决心。 反而是一旁的薛宝钗秀拳一握,柔声劝说:「琮哥儿说的对,我让人打听过了,今日与那冯渊一起的有一人正是钱浅宜的孙子。钱家可和咱们不对付,反正哥哥皮糙肉厚的,挨几板子而已,不碍事。咱们不妨把事儿往大了闹,看看他钱家会出什么招!」 有贾琮在背后撑腰,薛家再不出手还击一下,等贾琮走了,仅凭薛家怎么扛得住三大总商会的联手逼迫。 难道真的要北上京城,避祸求生吗? 性 子柔弱的薛夫人可以忍,骄傲的薛宝钗怎么忍得住? 她冲贾琮盈盈一拜:「薛家如今只剩孤儿寡母,敌人势大,还请琮哥儿出手,帮我家度过危机,宝钗感激不尽!」 贾琮忙跳起身来,避到一旁连连摆手:「哎哎哎,薛姐姐这是作甚?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赶紧起来,起来……姑妈快劝劝薛姐姐……」 薛宝钗不愧有玲珑心思,抓住机会就将贾琮架了起来。 不过贾琮也有意出手,一来他最恨人贩子,二来是想起了还在扬州反击盐商的林如海。 江南的这群不法豪商已经成了制约国朝发展的毒瘤,不仅仅是盐商,朝林如海捅刀子的遍布江南诸州府。 而垄断了江南各大商行的三大总商会,就曾推波助澜。毕竟盐引这东西,哪个商人不动心? 怎么说也是林姐姐的父亲,他琮三爷的岳父大人,既然你们敢捅刀子,那小爷不妨与你们拼一拼刺刀! 薛夫人拗不过女儿,也听进去了宝钗的规劝,点头同意了贾琮的计划。正当贾琮与宝钗商议细节的时候,贾十一送来了最近的情报。 卫颂作为地头蛇,仅仅用了两个时辰就摸清了这人贩子的底细。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让卫颂心头一震。 贾琮看完卫颂的亲笔书信,大喜过望间又满是怒火。 「这该死的李洵,真是什么样的黑心钱他都敢赚!这等损阴德丧良心的钱,他拿着晚上睡得着觉吗?」 拍案而起的贾琮走出正堂,招呼着亲兵:「十一叔,顺着卫叔父给的线索去查,先将那些可怜人都救出来。记住,那些人贩子尽量抓活的,李洵的狗命我要了!」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七十八章 你是张三?法外狂徒张三? 作为两都之一的金陵府,自太宗朝勋亲贵戚随驾北上后,各家都在城中留下了不少族人守护祖坟族产。 随着荣国府贾琮回南的消息传开,贾家在金陵留守的十二房族人,立马就紧张了起来。 贾代善过世后,宁荣两府沉寂,金陵的这些族人也慢慢不再甘心被嫡支驱使,被有心之人接触后,不少人已经陷入了他人布置好的陷阱不能自拔。 贾琮看完了亲兵收集来的情报,越看越是心惊。 京城八房还没怎么样,金陵十二房倒是把能犯的事儿都犯了,把贾琮看的又惊又气。 「这群人脑子里都装着什么?狗屎吗?什么事都敢干?小爷我都没有干过强抢民女的事……」 嘭! 实在忍不住的贾琮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不疼,手疼。 揉着手掌心的贾琮沉默了好半天,这才将那叠记载贾家族人罪行的纸张放下。 他叹气问道:「十一叔,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快罄竹难书了,金陵府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贾十一面色古怪,犹豫再三回了一句话:「小三爷,您忘了金陵知府姓什么了?他姓贾啊,他能重新坐上知府的位子,还是咱们家给的荐书。」 嘭! 「哎呦哎呦!」 贾琮这次是真忍不住了,这都他喵的算是什么事? 合着搞了半天,这群失心疯的族人是仗着京城举荐来的贾雨村才敢无法无天的。 可贾琮不信贾雨村会不知道这么包庇贾家族人,其实是在挖贾家的根基。 堂堂二甲进士,当过那么多年亲民官的贾雨村会不知道什么叫天要欲其亡、必先使其狂? 贾琮眼中闪过一束寒光,看来这白眼狼贾化,怕是早来抵达金陵后就已经在给宁荣贾家准备陷阱了。 「小三爷,属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听到贾十一的疑问,贾琮疑惑的抬眼应道:「讲吧!」 只听贾十一说道:「昨日我见去贾知府的时候,一直如芒刺在背,对他的印象愈来愈差,恨不得一刀将其砍死……」 贾琮古怪的看着贾十一,疑惑问道:「嗯?十一叔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说不上来,按说贾知府乃科举正途入仕,哪怕是受了咱们家的举荐官复原职,也没必要表现的如此卑躬屈膝。」 贾十一组织了半天言语才开口说道:「属下不过是荣国府的亲兵,他却热情如火。小三爷虽说身份尊贵,可他是堂堂四品府君,却一个劲嚷着要亲自来请三爷入府衙,一尽地主之谊,这个人有些、有些太不要脸了。属下的第一直觉,此人看似对咱们家尊崇的背后,绝对还有另外一张脸!」 「十一叔,你的直觉很准啊!」 贾琮啧啧赞叹,叮嘱道:「让人秘密监视贾雨村,咱们这次无意间一闹,还真是钓出了好几条大鱼。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咱们是有的忙了。」…. …… 贾雨村这几年给贾家人挖了不少坑,当然也是担了不小的风险。 光是贾家在金陵十二房的族人犯下的事,要是真查起来,自己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原本在接到贾琮的指令后,他还以为是不过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买卖人口的案子,不料当晚府衙就迎来了好几个他得罪不起的人。 「李大人,这桩案子真的不好办,荣国府的那位可一直盯着呢。」 贾雨村看着桌上厚厚的一叠银票,犹豫再三还是咬牙拒绝。不是他不喜欢银子,而是这银子太烫手。 而且金陵织造李洵的到访,实在让他胆战心惊。 之前削职为民留给 贾雨村的经验,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警惕的拒绝了这位江南要员。 听到贾雨村的拒绝,李洵当即就拉下脸来。 在金陵,除了仅有的几位,谁敢拒绝他李洵的要求! 「贾大人,在下也不求别的,只让贾大人从速结案,这并不为难你吧。一个普普通通的略人案,难道还要继续深挖不成?」 李洵再次将那叠银票推到贾雨村面前,冰冷的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有些事,贾大人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下不过是给人跑腿的,上面的人,贾大人得罪不起!」 嘶! 贾雨村眼睛一缩,心中如万马奔腾,差点骂出声来。 老子上辈子是干了什么缺德事,眼看三年任期将至,将要跳出江南这个泥坑了,又被人强行拽了回去。 李洵是江南三大织造之首,他的背后还能是谁?与甄家走的如此之近,不用说就是那位「贤王」殿下! 妥协,只能妥协! 他惹不起荣国府,可得罪了忠信王刘忭,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沉到秦淮河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洵,还没等他收好那叠烫手的银票,管家又一次跑来禀报。 江南大儒钱浅宜深夜来访! …… 略人案被安排在三日后开审,贾琮在接到传信后只是呵呵一笑,并未深究这明显的拖延。 薛宝钗原本还以为贾琮不通这诉讼之道,提醒了一句:「这府衙明显是在拖延,琮哥儿不打算管管?」 贾琮放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信封入信封,交给了贾十一。 「无妨,贾化不过是别人的提线木偶,他如何做并不重要,咱们见招拆招,拆不下去的时候我还可以直接掀翻了桌子。反正我是小孩子,小孩子手里握着无上利器时,往往是莽撞的,小孩胡闹犯了点小错,想来赐我无上利器的长辈不会计较吧。」 薛宝钗捂嘴笑道:「我可不觉得琮哥儿是个小孩子,不过这个时候倒是很适合当一个胡闹的小孩子。」 厉害啊! 薛宝钗不愧原著中博学多才,看透人情世故的金陵十二钗双首之一。 贾琮上下打量了一下言笑晏晏的薛宝钗,直把她看得红了脸。…. 哈哈一笑说道:「还是薛姐姐厉害,这就看出了事情的本质。掀桌子是掀桌子,咱们还是先找个讼师来,跟他们打打擂台才是。毕竟,琮三爷也是个安分守己、知礼守法的人!」 噗…… 贾琮快速的往旁边一躲,一口茶水瞬间喷在了原本他坐的地方。 被茶水呛到的薛蟠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瞪大了双眼盯着贾琮:「琮哥儿,你说这话实在太不要脸了!」 薛家怎么说曾经也是江南出了名的地头蛇,短短半天就将贾琮要找的讼师给找到了。 贾琮与薛蟠在薛家前厅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讼王之王,江南第一大讼师张正矩。 二十来岁的模样,身着一身看似朴素的儒衫,手中一柄折扇,一丝不苟却又风流洒脱,让贾琮怎么看都与自己印象中的讼师对不上号。 贾琮围着面前的张正矩转了好几圈,啧啧称奇。 张正矩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法理二字映入贾琮的眼帘,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千户大人为何这么看着在下?」 贾琮如实的应了一句:「我觉得你不是讼师!」 「千户大人为何如此说?」 张正矩微微一笑,他自当了讼师起打了不知多少场官司,奇奇怪怪的人见多了,面前的小千户官最有意思。 只见贾琮摇 了摇头:「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 「在下的确是讼师,不过在下不止是讼师,同时还是一名真正的读书人。」 张正矩将读真正两个字咬的极重,薛蟠凑过来解释道:「张讼师……张先生是上届的南直隶解元郎!」 「**!」 贾琮差点一声国骂说出口来,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张正矩。 南直隶的解元郎,至今还未有人掉出过殿试二甲之外。而讼师这个职业,在当下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堂堂解元郎,怎么干起这行当来了? 薛蟠又补充道:「张先生还是吴王殿下的女婿,国朝的郡马!」 贾琮一个趔贴差点歪倒,他没好气的说道:「薛大哥,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得改一改!」 张正矩微微一笑,手中纸扇轻轻扇了扇,说道:「解元也好,郡马也罢,在下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讼师,千户大人愿不愿意把这桩案子交给在下?」 …… 三日之期转瞬即到,金陵府的百姓有不少闲汉跑来府衙前看热闹。 今日可是知府大人亲自问案,据说报案的人还是京城来的公府少爷,又与薛家的那位呆霸王以及崇文书院的学生有关,这桩原本看似普通的略人案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马车停在府衙门口,当一身飞鱼服的贾琮下了马车后,围观的百姓瞬间哗然一片。 若是没有记错,整个金陵城能穿蟒袍的只有吴王殿下和王府的几位小王爷吧! 好吧,老百姓没多大见识,把龙首鱼纹的飞鱼服认成蟒袍不奇怪。倒是早就抵达的钱浅宜死死盯着贾琮,眼神微微发冷。 令钱浅宜的脸色更加发黑的是张正矩的出现,他当即就跟身侧的老者耳语几句,那名老者摇了摇头,似乎极为为难。 府衙大门缓缓开启,贾琮伸手延请张正矩一起进入:「张先生……」 却见张正矩啪的一下打开写着法理二字的纸扇,微微一笑:「千户大人叫在下张三即可,在下打官司时,最喜欢让人叫在下张三!」 哦? 贾琮惊讶的问了一句:「你是张三?法外狂徒张三?」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七十九章 讼王之王张三 贾琮一只脚都踏进府衙大门了,被张正矩的一句张三给吓了回来。 他往后跳了一步,指着张正矩惊声问道:「你是张三?你是法外狂徒张三?」 张正矩被贾琮突如其来的惊叫给吓了一跳,茫然的停下脚步,疑惑的问道:「在下的确也叫张三,不过这法外狂徒倒是第一次听到。千户大人为何称在下为法外狂徒?」 「奇变偶不变?」 「嗯?」 「天王盖地虎?」 「什么?」 …… 贾琮一咬牙,小声唱道: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虽说这词在下有些听不明白,曲子也有些奇怪,但调子雄厚高亢,有振奋人心之感……就是千户大人五音不全,浪费了!」 张正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贾琮,跟着哼了两声后做出了评价。 这下贾琮可以确定这个张三不是那个张三了,遗憾中也算长舒了一口气。 穿越者有一个就好了,多了不一定是好事,更何况那位张三太可怕了。 不过他有些恼怒,抬头问道:「那你为何会取个张三的雅号?」 雅号二字贾琮的语气明显拐着弯,张正矩疑惑的解释道:「在下经常给穷苦百姓打官司,张三这个称呼更加贴近百姓,不至于让那些穷苦人产生距离感。而且在下正好是家中排上第三,叫起来更加顺口一些。」 正此时,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张三,是张三!讼王之王张三爷!」 「张三爷!」 「讼王之王!」 欢呼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张正矩回身作揖拜了拜,与百姓们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贾琮不禁感慨,原来这个世界的张三也是如此的特立独行,有着如此高的威望。 能将讼师做到这份上,张正矩绝对是独一无二! 这时府衙的班头走了出来,延请二人:「小贾大人、张先生,要升堂了,还请两位移步大堂!」 贾琮没好气的瞥了这班头一眼,恼道:「为何要在本官的姓氏前面加一个小字?本官很小吗?」 班头也没想到贾琮会在意称呼,他连忙陪着笑脸赔罪:「千户大人,是小的不对,实在是……知府大人也姓贾啊,小的也是为了避免出现误会……」 贾琮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本官也不怪你,前面带路!」 …… 贾雨村的卖相的确不错,绯色云雁服一穿,人模狗样的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面,堂下两旁各摆了数把椅子,贾琮进了大堂扫视一圈,拱手向贾雨村拜了拜。 「下官贾琮,拜见知府大人!」 贾琮的礼仪绝对规范的不能再规范,此时就是礼部的官员在这儿都挑不出毛病来。…. 「贤侄来的正好,这桩略人案如今已经有了眉目,今日便请贤侄来府衙做个见证。」贾雨村颔首回礼,笑呵呵跟贾琮解释了一下情况。 不过贾琮可没卖这位「世叔」面子,一指旁边坐着的几人问道:「案子的事情不急,下官想问问知府大人,这几位是什么人?为何金陵府的公堂上,在审案期间还有无关之人坐在这儿?」 贾雨村连忙陪笑介绍道:「这几位皆是金陵乡贤宿老,也是那日贤侄送来府衙学子的师长父兄,今日也是特来观审……」 「原来如此,那下官就明白了!」 贾琮将讥讽压在心中,坐在了这 几人对面的椅子上。 他跟张正矩悄悄使了个眼色,今日这案子怕是真的有了变故,待会审案的过程肯定不会有预想中的顺利了。 张正矩却是风轻云淡,甚至还兴致勃勃的与坐在贾琮对面的乡贤宿老打着招呼。 「钱儒今日也来看热闹?哦!想起来了,您的孙儿钱铮明知那姑娘是被拐来的,还帮着冯渊买人……」 「呀,这不是姜山长吗?您也来了。啧啧,当年在下就说过,您那孙儿太过胡闹,总有一天会给您惹下祸来,您看看,您看看,这不就应验了吗?」 「原来冯会长也来了!咦?冯会长怎么会跑来府衙?那冯渊不是已经同冯会长厘清族产了吗?那官司还是在下打的……哦,我明白了,冯会长是打算落井下石,把冯渊剩下的几十亩良田也占了去……」 啧啧,贾琮看着张正矩将对面三个人挤兑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未开战,对方在气势上就已经落了下风。 这些人虽然厌恶张正矩的讼师身份,却也畏惧他背后的吴王府。其中地位最高的崇文书院院长姜清泉,黑着脸跟贾雨村说道:「知府大人,该审案了!」 「对对,是该审案了!」 贾雨村轻咳一声,一拍惊堂木。 「升堂!」 咚咚咚咚…… 衙役用水火棍敲击着青石板铺成的大堂地面,口中高呼威武。 「带人犯姜文轩、钱铮、冯渊、薛蟠上堂!」 …… 四人家境都不差,又只是疑似涉及略人案,当日押来府衙后都各自交了保金回了自己家中,故而未戴镣铐也没有入狱候审,此时除了薛蟠皆是宽袍长袖,风度翩翩。 唯有薛蟠,打扮得极其骚包,进入大堂后先瞥了一眼高坐的贾雨村、钱浅宜他们,然后冲着贾琮咧嘴憨笑。 啪! 突然想起的惊堂木将薛蟠吓了一跳,要不是贾琮用眼神警告了这憨货,说不定呆霸王就敢喊一句你敢吓我?我舅舅是王子腾。 只听贾雨村道:「冯渊……」 「学生在!」 「你在供状上所说,那姑娘是你用纹银二十两从拐子秦寿手中买下,当时不知这秦寿是令人不耻的拐子,更不知这姑娘是被他人拐来的,是与不是?」…. 冯渊躬身回道:「的确如此,学生的友人钱兄与姜兄皆了为证,更有契约在手。」 「钱铮、姜文轩,你们二人是否知道这秦寿是拐子,那姑娘是被拐来的?」 「回大人,学生并不知晓!」 「学生也一样!」 像是预演过的一般,一问一答之间,贾雨村就已经要拍板了。 「啪!」 「经本官审理,冯渊、姜文轩、钱铮三人并不知晓……」 却见张正矩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且慢!」 贾雨村早就在见到张正矩来到府衙前时就知道,今日之事不会这么简单。 见其走上前来,既是意料之中也心中恼怒。 他皱眉说道:「张生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只是在下想问这三人一个问题……」 张正矩将目光转向冯渊三人,呵呵一笑:「三位贤生,那拐子长得那么丑,那姑娘却是秀丽乖巧,你三人当真就没有怀疑过此人并非那姑娘的亲生父亲?」 又是这种无理取闹的问题,贾雨村正要拍板呵斥,却听钱铮嘟囔道:「天下间不相像的父女多了,难道都要说是拐子不成?」 「就是就是……」 其他二人也附和起来,其实他们当时见到那姑娘和拐子时,心中的第 一反应的确如张正矩所言,有过怀疑这拐子的身份。 不过冯渊当时不知怎么了,满心是这眉心有红痣的姑娘,违心认了那中年男子的说辞。 「这倒也是……」 张正矩看似好像被对方说服了,却突然话锋一转:「钱铮,你是否认识姑苏的贤绅甄费、甄士隐?」 甄士隐三个字一出口,不但钱铮慌张起来,就是堂上坐着的贾雨村都愣住了。 钱铮慌忙摆手:「我不认识,不认识什么甄士隐……」 「是吗?昭武四十七年夏,你与你父在夫子庙游玩,途遇一名老儒生经过,你父与那老儒生攀谈许久,之后还给了些银子,是不是有过此事?」 「没有没有,我没见过……」 「不,你见过。别说你忘记了,当时你父在与其交谈时,一旁听故事的你被一名书生撞倒了,那名书生便是我!」 「眉心红色胭脂痣,你怎么可能忘记!」 「那甄士隐数次提及他丢失的女儿最为明显的特征,并将一幅其女的画像交予你父,想让你父帮其寻找丢失的女儿,那副画应该还在你家吧?」 「你胡说!我明明记得,当日撞倒我的人明显是一粗鄙闲汉……」 「你承认了!」 张正矩鄙夷的一笑,啪的一下打开纸扇,纸扇纶巾,分外潇洒。 钱铮之父那日在夫子庙前的确遇到了乡试同年甄士隐,甄士隐乃是姑苏望族出身,虽说没有考上进士,可举人老爷的地位一点都不低。 当时的钱家正忙着在江南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像甄士隐这样颇有贤名的士绅举人怎么可能不结交。 钱父也没想到三年未见,同年甄士隐竟然落魄至此。 得闻是丢失女儿后一系列的变故,同情也好,拉拢人心也罢,钱父应了甄士隐的请求,接了画卷,并给了十两银子…… 那画卷上的小姑娘粉妆玉琢、乖觉可喜,当时钱铮还说可惜了,帮忙寻了几天后没有半点消息,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至于画卷,要是没有意外,应该在书房的某个角落生着灰。毕竟甄士隐后来因寻女未果,家财被妻子娘家骗光,心灰意冷跟一道士走了。 甄家只剩一个快要哭瞎了眼的老妇,哪里还有半点可利用的价值,钱家也不会为此再做投入。 张正矩向贾雨村拱手道:「知府大人,在下已经将那名撞倒钱铮的闲汉找到了,此时就在府衙外候着,大人若是有疑,可招其进来仔细查问。」 「这……」 贾雨村已经能确实那名被拐的姑娘是谁了,别人或许会有疑问,他可是亲眼见过眉心有颗红色胭脂痣的小姑娘。 那是他的恩人甄士隐的独女,要是没记错的话,名为英莲!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八十章 小爷姓贾,荣国府的贾! 钱浅宜见贾雨村的犹豫之色,当即眼神冰冷的说道:「知府大人,我孙儿前几日被贾千户的刀给吓住了,迷了心窍,方才之言不过癔语罢了。至于粗鄙闲汉之语,岂可尽信?否则老夫片刻间便可找来无数证人,可证明我这孙儿从未见过什么甄士隐!还望知府大人秉公处置,钱家,不可辱!」 钱家不可辱! 这五个字,钱浅宜的语气极重。 贾雨村已经听出了这话中的威胁,钱浅宜虽无官职,可在江南之地,关于钱家的事,处理起来比甄家还要麻烦。 钱浅宜乃是江南名儒,仕林中的威望仅次于崇文书院的山长姜清泉。西林学派两大首脑均坐在府衙大堂,这案子叫他怎么继续往下审? 「这……这……」 正当贾雨村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时,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大堂中炸响。 啪的一声,精美的茶盏变成了碎片,飞溅在端坐太师椅的钱浅宜脚边。 贾琮一指钱浅宜就开口骂道:「老而不死是为贼,钱大儒?呵呵,在本官看来,你该叫钱老狗才是!」 突如其来的咒骂让钱浅宜火冒三丈,呵斥道:「放肆!小小孩童竟敢辱骂老夫,荣国府的教养便是如此不堪吗?」 「你才放肆!」 贾琮猛然起身,挥动刀鞘就狠狠砸在了钱浅宜的嘴巴上,用力之狠,直接打掉了老头一颗本就松动的牙齿。 捂着嘴难以言语的钱浅宜没想到贾琮会直接了当的动手,另一只手指着贾琮颤颤巍巍的嗯嗯啊啊。 正位上的贾雨村已经傻了眼,坐在钱浅宜旁边的姜文轩和那位冯会长,这会也是傻呆呆的看着满嘴是血的钱浅宜。 贾琮再次挥动刀鞘,打在了钱浅宜指着他的手:「给本官放下你的狗爪子!」 「真当本官看不出你这老贼说那些话是在干什么?钱家的确有钱有势,可惜你忘了一件事,这大堂问案之时,官可说、人犯可说、证人可说、讼师可说,唯独你这等无关之人,不可插嘴!」 听到贾琮所言,那位冯会长喃喃自语:「还有这规矩?这大堂我等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如愿以偿……」 张正矩慢悠悠走到钱浅宜的跟前,鄙夷的补充道:「太祖时,便是在这金陵府的大堂上,汝阳伯齐勇威逼时任知府宋远安宋大人,袒护其子,欲抹去杀害平民之罪。」 「太祖闻之大怒,汝阳伯齐勇夺爵下狱,其子斩立决,并定下了我朝公堂问案的规矩。凡威胁问案官员者,皆斩!」 凡威胁问案官员者,皆斩! 斩字如利刃穿胸,将钱浅宜三人吓得连连后退。 大夏太祖龙御归天近百年,可他在位时的治国之策,依旧是这些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钱浅宜被贾琮砸掉了牙齿,满嘴的血沫子疼的说不出话来,金陵丝绸商会会长冯孟尧畏畏缩缩躲在姜清泉的身后不敢露头。…. 太可怕了! 讼王之王张三已经很恐怖了,今日还加了一个无法无天的贾琮。 咳咳…… 姜清泉不愧是西林学派的魁首,哪怕太祖御令杀气腾腾,依旧站了出来,冷眼看了贾琮与张正矩一眼。 「贾千户、张郡马,太祖朝至今已有近百年,所谓沧海桑田,开国之初与当下的情况能一样吗?太祖皇帝就是再圣明,有些御令也已经不符当下之实际了。再说我等不过是心忧后辈,多说了几句实情,难道两位也要治罪不成?」 呵呵! 还真是厚颜无耻! 「此地没有什么郡马,唯有讼师张三!」 张正矩向北拱手,高声驳道:「在下若是 记得不错,元祐二年,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奏请朝廷开海,便是姜院长与诸多西林人以太祖高皇帝的禁海之策,逼得朝廷停了开海之议。今日倒好,姜院长的口中,太祖爷的御令过时了!」 「哟,原来在姜老头的眼里,与你家有利的便是金科玉律,与你家有弊的,便是过时之策!啧啧啧,合着好赖皆由你定,你谁啊?太祖高皇帝吗?」 贾琮啧啧称奇,合力撕开了姜清泉的伪装,左手按在刀鞘的机扩上,嗡的一声,雁翎刀弹出一截。 寒光映出一束冷色,与贾琮冷冰冰的眼神融为一体。 「再敢多说半个字,本官今日就用这御赐的宝刀,行太祖御令,斩不臣!」 姜清泉强忍着惧意,稍稍后退半步,手臂抬起一半却想起了钱浅宜飞出去的牙齿…… 他一甩袖子,冷哼道:「你……果然是粗鄙武夫,无礼至极!老夫与你没什么可说的,一切自有知府大人做主!」 贾琮呵呵一笑,鄙夷道:「小爷我的确是粗鄙的武夫,谁叫小爷我姓贾呢,荣国府的贾!知府大人,该继续断案了,还请知府大人谨慎些,毕竟这案子小爷我回京要说给陛下听。」 哼! 姜清泉冷哼一声,讥讽说道:「贾千户不是说应该遵循太祖御令吗?怎么?拿荣国府来威胁知府大人?」 「不不不,千户大人是本案的首告,他提醒知府大人谨慎断案,并不违律。至于千户大人提到荣国府,小孩子嘛,喜欢炫耀一下自己的家世,有什么问题吗?」 张正矩可以说把公堂上的事儿玩的明明白白,哪怕贾琮此时把刀架到贾雨村的脖子上逼他判案,都能给你找出合理的理由来。 你孙子姜文轩走哪不说一句家祖姜清泉,难道贾赦的儿子就不能说一句家父贾恩侯吗? 凭什么? 贾琮的右手搭在刀柄之上,咧嘴一笑:「知府大人还在等什么?难道是这三人在公堂上,让您心有顾忌?这个简单!」 只见贾琮朝着外面一招手,一队羽林郎咔咔走了进来。黑色的甲胄、坚毅肃杀的面庞,让公堂上的众人心中发寒。…. 贾雨村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说出口,心中对贾琮的顾忌更上一层。 当今皇帝御赐飞鱼服、雁翎刀,太上皇的亲军羽林郎贴身保护…… 「羽林郎听令,贾知府审案时再有人聒噪,拖出去立斩!」 「末将领命!」 哗啦啦,十名羽林郎分列两侧,就站在两班衙役身后。这些拿着水火棍的衙役感觉后背冷风渗骨,要不是还要赚钱养家,这会说不定就扔下棍子跑路了。 贾琮看着面色铁青的姜清泉三人,冷笑一声,坐回太师椅上,冲贾雨村道:「这下清净多了,知府大人,该继续问案了!」 …… 有法外狂徒张三的帮助,这桩略人案接下来的审问极为顺利。 贾雨村也知道钱浅宜也好,姜清泉也罢,都抵挡不了贾琮手里的雁翎刀。 荣国府太特殊了,原本他以为荣国府的威势早已不复当年。可今日在看到贾琮指挥羽林郎如臂使指,便知道是自己小瞧了荣国府在宫中二圣心中的分量。 还是先将这瘟神送走吧,再折腾下去,答应李洵的事儿就更不好办了。 …… 啪! 询问完证人的贾雨村咬牙宣道:「本府宣判,金陵人氏姜文轩明知秦寿略人买卖,任由其好友冯渊以银二十两买良人为奴婢,证据确凿。依大夏律,剥其举业功名,杖五十,徒一年!」 「贾大人……」 哼! 姜清泉刚喊出三个字,就听贾 琮冷哼一声,机扩声响起,雁翎刀弹出一截,冷冷盯着他。 「冯渊、钱铮、薛蟠三人,尚无证据证明其知晓略人之事,罪减一等,杖二十,徒三月!」 当贾雨村喊出最后一句时,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一下子得罪了西林学派两大魁首,他在江南不能呆了! 冯渊和钱铮还好,姜文轩却是瘫坐在地,不敢置信的自语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怎会连功名都丢了?」 …… 二十板子是用银子赎不了的,薛家用了五千两银子纳银赎罪,免去了薛蟠三月大牢之苦。 原本贾琮还以为贾雨村会在今日提审人贩子秦寿,不料狱中传来消息,这人贩子竟然畏罪自杀,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尽了。 贾琮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冷笑,这群老鼠终于动了! 张正矩摇着纸扇,幽幽说道:「傻子都知道这人贩子的死有问题,可咱们的知府大人却笃定了是畏罪自杀,还真是官字两张口……呵呵!」 「我说张先生,你这是在搞范围攻击,波及到我了!」 贾琮不满的瘪瘪嘴,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极尽繁华的金陵城,它光鲜靓丽的背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像甄英莲这样的可怜人,正盼着黎明的到来。 唉! 「千户大人知道在下为什么没有在三年前赴京赶考吗?」 张正矩突然打断了贾琮的哀叹,看似古井无波,眼中却是充满了冷意寒光。 原本正在唉哟哎呦的薛蟠插嘴道:「这事儿我知道,张先生刚出金陵城就被泼皮打断了右手,这才耽误了先生赴京赶考……」 「呵!泼皮?那泼皮现在在京城当着七品京官,薛大爷见过熟读经典、进士出身的泼皮吗?」 张正矩摸了摸腰间挂着的荷包,其上绣功一般,两只肥鸭子戏水的图案倒是好玩。 他哂笑道:「要不是那日夫人出城上香偶遇正被人殴打的在下,估计这会街上会多一个手脚俱折的乞儿!」 贾琮问道:「那人是谁?以吴王殿下的身份地位,没道理不给你报仇啊?」 「岳父大人提过,但被在下否了。」 张正矩收起脸上的讥讽之色,凝重的盯着贾琮的双眼:「千户大人,钱浅宜、姜清泉的背后是西林学派,而西林学派的背后站着一个人,一个吴王府都不得不谨慎对待的人。千户大人真的想知道吗?」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八十一章 霉星贾琮,走哪都惹事。 「爹啊,儿子给您惹下***烦啦!」 贾琮趴在桌子上伏案写信,嘴中不停唠唠叨叨。 「完了,才得罪了刘忭不久,怎么又扯上义忠亲王府了?难道我是天生的倒霉蛋?」 站在西林学派的背后之人,正是先太子、义忠老亲王刘恂庶长子,当今的义忠亲王刘烨。 「琮哥儿,不就是个皇孙嘛,赦公连他叔叔都敢打,再打个皇孙又有什么关系?」 薛蟠倒是对贾赦钦佩的很,敢打圣人老爷亲儿子的贾赦,呆霸王觉得这才是该有的人生。 「唉!要只是打个皇孙就好了,我是怕我爹被刘烨牵扯进去。」 贾琮将手中的笔放下,苦恼的使劲挠头,原本齐整的发髻都被弄得乱糟糟的。 「薛大哥有所不知,我爹是先太子旧臣,忠心耿耿的那种。刘烨虽然只是先太子的庶长子,可他如今袭了义忠亲王的王爵,是先太子唯一的香火血脉。」 贾琮长叹短嘘,给薛蟠解释道:「刘烨在江南弄出这么大的势力,左右江南仕林官场,他的目的是什么还用说吗?我爹当然不会跟着他造反,可……怎么说呢?我能看出来,我爹对先太子兵谏自刎之事耿耿于怀,我就怕他一时心软,被刘烨利用着了道。」 薛蟠听不懂,挠头挠的都快秃了,硬是没弄清楚这其中的隐秘。 「我没听懂!」 「呃……简单的说,就是我担心我爹被刘烨拉着一起造反!」 薛蟠大惊道:「啊?造反?太上皇可还活着呢?陛下都登基好几年了,还造反?」 贾琮摊手说道:「看吧,连薛大哥你都能看清,咱们这位义忠亲王殿下还以为他是太子长子,做着皇帝梦呢!」 琮哥儿为何要用连……都……? 薛蟠摸摸鼻子,觉得这话有点歧义,可却想不明白。 只听贾琮还在自言自语:「唉,这可怎么办?这些年不知多少人避讳与义忠亲王府来往,可我爹还顾忌当年的君臣之义,不但三节两寿都会送去节礼,更是暗中帮过几次忙。唉……」 薛蟠听了一会,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一拍脑袋说道:「这还不简单,咱们往死了得罪义忠亲王府不就行了?不行的话回京后你去狠狠揍刘烨一顿。反正赦公心中肯定是你这个儿子最重要,难道他还能舍了你这儿子去帮先太子的儿子?」 嗯? 这主意…… 真他娘的实用! 江南的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这里的水太浑,他需要尽快赶回京城,彻底斩断自家与义忠亲王府的藕断丝连。 不对,不只是义忠亲王府,还有甄家! 苍天啊,贾家两府的人就这么没脑子吗?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甄家与其背后的刘忭、王子腾,如今又出现了一个刘烨,尽是野心勃勃打算拉自家入坑的坑货。 「不行,我得尽快回京才行……」…. 听到贾琮自语要回京城,薛蟠大喜过望。 他惊叫道:「你要回京?可一定要带上哥哥我啊!」 「谁要回京?」 嘎吱,房门被人推开,薛宝钗带着丫鬟端着茶点进来,一双美眸盯着坐在桌案后的贾琮。 贾琮长叹道:「出了些事,我得尽快回京处理。薛大哥吵着让我带他一起去京城,这不才刚刚说起。」 「是啊,琮哥儿回京的事还没定下,这不我也想去京城看看,我还没去过呢!」 薛蟠一边说着,一边挠头憨笑。 宝钗看着面前头发被挠的乱糟糟的两人,莞尔一笑。 「你们俩商量事就商量事,一直 挠头做什么?莺儿,你给哥哥把发髻整理好。」 她转身跟放下茶点的丫鬟说了一句后,款款走到贾琮身后,伸手按住想要起身的贾琮说道:「不是说一会你和哥哥要出门吗?头发乱糟糟的怎么行?」 说着,宝钗取下歪掉的金冠玉簪,用梳子慢慢帮贾琮整理着头发发髻。 人家姑娘还没如何,倒是把贾琮弄了个大红脸。 「姑娘,琮三爷还害羞了!」 莺儿是宝钗心腹中的心腹,自小两人就在一起,情同姐妹,这会看到自家姑娘不过是帮忙整理发髻,竟把贾琮给弄了个大红脸,不禁脱口而出。 薛蟠转头一看,正看到连脖颈都泛红的贾琮,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琮哥儿竟然会害羞?这脸红的都快冒热气了!」 薛宝钗歪头看了看害羞的小胖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大胆的伸手捏了捏贾琮红透了的小胖脸。 的确好玩! 贾琮原本正处于害羞之中,突然鼻尖传来一声幽香,感觉脸蛋被人捏了捏,下意识的转头…… 粉色淡妆的宝钗近在咫尺,贾琮一下子脸更红了。 「薛姐姐……」 宝钗咯咯笑道:「你都叫我姐姐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坐好,等我帮你梳完头发,还有事想请琮哥儿帮忙呢。」 有了这个小小的插曲,贾琮原本的急躁心切倒是去了几分。 等宝钗巧手为其将金冠重新戴好后,贾琮问道:「薛姐姐是有什么事让我帮忙?」 「说来也巧,原本我与母亲曾商议将江南的生意收拢后,打算入京投靠舅舅。如今琮哥儿既然要回京了,不知可否让我家同行,毕竟琮哥儿身边有羽林郎,千里旅程可少很多麻烦。」 其实薛宝钗可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心中对于京城之行充满了担忧。 阖家北上是不得不行,可她实在不想去走舅舅铺下的路。入宫小选,她真的能从中杀出,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妃吗? 况且她若是入了宫,薛家怎么办?母亲性格软和,哥哥……不提也罢。 唉!如今她只能尝试借助荣国府的力量,来抗衡舅舅的逼迫。 虽说宝钗的叹气声很轻,可听力极佳的贾琮还是听到了。…. 看来薛姐姐不只是担心路途上的安全,应该还有其实原因。 贾琮没有犹豫,点点头说:「这有什么?反正都是同样的路程,咱们一起的话,路上还能有个伴。这样,你先跟姑妈收拢生意,我这就去见一个人,处理完金陵的事咱们就先去扬州,然后出发北上。」 …… 再来秦淮河边,薛蟠带着贾琮慢悠悠游览着闻名大夏的烟花圣地。果然,论嫖……论携美同游,还得是那群读书人玩的花。 薛蟠带着贾琮登上了一条奢华中带着典雅之气的画舫,不多时画舫便抵达了秦淮河的河中心。 虽说此时已是十月中旬,天气微凉,可丝毫没有阻碍这些携美同游的书生挥毫泼墨。 「靳兄好文采,浅水映人人已醉,秋风摘花花迷心。这句诗真是写尽了美人迷醉惑人……」 「是极是极,我等佩服,不愧是今科解元郎。」 「就是,要不是三年前靳师伯患病,靳兄需要侍疾,哪有他张正矩的解元之位?」 「就是,堂堂举人,竟然攀附权贵,还跑去当讼棍赚黑心银子,真是不配与我等同为读书人!」 …… 画舫的另一头一群宽袍长袖的读书人正带着几位歌姬淸倌儿,恭维着居中的年轻仕子。 拍着马匹不说,竟然还把矛头指向了讼王之王、法外狂 徒、琮三爷新认识的兄弟张正矩。 这让琮三爷怎么忍? 「薛大哥啊,这里好臭啊!不知道是谁在放屁,熏得人都快坐不住了。」 正品着美酒跟身边歌姬说着悄悄话的薛蟠突然被贾琮点名,茫然道:「啊?哪里臭?花铃明明很香!」 这个捧哏不合格! 贾琮瞥了薛蟠一眼,高声道:「哎呀呀,江南的读书人脸皮就是厚,就这样的诗也叫诗?还一个个舔着脸去拍人马屁……啧啧啧,孔夫子知道他的门徒是这样的人,会不会被气的从底下爬出来拿着《论语》将你们抡死!」 被人舔得舒坦的靳姓少年突然被人打搅,原本笑呵呵的翩翩公子强行隐藏了心中的怒火。 其他人也都停下了吹捧,看向画舫的这头。 「薛大傻子!」 「呆霸王!」 …… 嘭! 贾琮一把抄起身前的酒壶就砸了过去,常年练习百发百中弹弓术,让他的准头好的出奇,酒壶直接砸在了骂了薛蟠的书生额头上。 瓷片飞溅,那人额头立刻血淋淋好吓人。 啪! 又是一物飞来,这一次却没有砸人,而是吊在了挨打之人的脚下。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约有五两的银子。 「医药费,应该够了。小爷就不计较你辱骂我薛大哥的事了,赶紧滚到一边去,再敢多言,打掉你的满口牙!」 贾琮斜眼扫视过去,只见这群书生尽皆面露愠怒,可却隐隐以那位靳姓少年为首,等着他们的首领先开口。 这靳姓少年虽说冷着脸,可还维持着他的虚伪。他慢步走向贾琮,拱手道:「这位朋友,我等今秋新科举子相约游玩论诗,也从未得罪与你,不知这位朋友为何要先声辱骂我等?又出手打伤在下的朋友?若是不给我等一个合理的理由,便莫怪……」 贾琮呵呵一声,打断了他的废话。 啪的一声,将原本放在身边的雁翎刀往桌上一拍,抬眼盯着靳姓少年,冷冷应道:「先拿狗屁不通的诗词恶心人,又阴阳怪气说我的兄弟张正矩,再骂我薛家大哥,小爷就先动手打人了,你能拿小爷怎么样?」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八十二章 腰横秋水雁翎刀 江南承平已久,民间尚武之风早就随着秦淮河畔的靡靡之风飘散的差不多了。 谁都没想到来画舫寻美的人竟然随身带着刀剑,而且那刀刀柄金丝绣纹,龙首盘卧,非御赐不可得。 靳家怎么说也是江南豪族,身为靳家这一代的领头人,怎么可能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敢问,可是荣国府小贾千户当面?在下靳纶,家父南直隶总商会会长靳德范……」 「拼爹?家父贾恩侯,荣国府当代家主,敕命一等神威将军!」 嗯? 啊? 整个画舫瞬间鸦雀无声,原本一直未停的丝竹之声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拼爹是个新词,可言简意赅,靳纶领着的这帮子书生皆是今秋新鲜出炉的举人,自然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靳家的确是江南豪族不假,可面对荣国府这等庞然大物,就是他爹亲自来了,面对贾琮也得跪。 靳家家财百万,可说到底商就是商。 士农工商,商为末等。 要不然他爹为何死命的逼着他读书科举,还不是为了改换门庭,让靳家成为真正的江南豪门。 贾琮拍了拍桌上的雁翎刀,冷笑道:「拼爹没用,拼你的解元身份也没用,本官御赐正五品龙禁卫千户,见到本官为何不拜?」 靳纶深吸一口气,作揖拜下:「学生靳纶,拜见小贾千户……」 「嘭!」 「再敢叫小贾千户,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爷很小吗?哼!」 贾琮对小贾千户这个称呼不胜其烦,他奶奶的,爷很小吗? 靳纶再吸一口气,将眼中的烦躁与愤恨压了下来:「学生靳纶,拜见千户大人!」 贾琮并未让靳纶起身,任由其躬身拜着。 他扫视了一圈跟在靳纶身后的十来人,冷哼一声:「你们呢?不懂礼还是不想理?」 「学生***(卢月……)拜见千户大人!」 声音杂乱,却也传到了不远处的几艘画舫上,贾琮能明显感觉到四周的丝竹欢笑之声停顿了一下。 他嘴角微扬,欢场之上,果然也是名利争夺之地。这碧波荡漾的秦淮河上的读书人,怕是九成九都在想办法给自己扬名,好去抱一根大腿往上爬。 「琮哥儿……」 薛蟠心中畅快至极,他喜好来秦淮河边找乐子,这群读书人也喜欢来秦淮河边找乐子。 自认圣人门徒的读书人,哪里看得起薛蟠这个皇商子弟,无时无刻不在嘲讽着薛蟠满身铜臭,毫无风雅。 这群人中,光是与薛蟠有过冲突的就有好几人,甚至还有人借故刻意挑衅薛蟠,让其出丑。 面前的这位靳纶,便是其中之一。 薛蟠方才已经喝了不少酒,人已微醺,似笑非笑的说道:「琮哥儿可知这位靳解元,三年前为何借口为父侍疾没能参加乡试?」 「有故事?薛大哥快讲讲。」…. 「因为金陵府有位少年天才张正矩啊!当年张正矩张先生县、府、院三试皆魁首,声威赫赫,大有直取南直隶解元之势。靳家原本为咱们这位靳解元造出了声势,势必拿下当年的解元再去崇文书院拜姜山长为师,不料院试败北,靳解元差点跳了秦淮河……啧啧……院试败北就成了这样,乡试靳老爷还敢让他去吗?」 这点挫折都扛不住,还敢跟我张三兄比? 贾琮看着弯着腰额头青筋暴跳的靳纶,啧啧两声,阴阳道:「是个可怜人啊,薛大哥你不懂,这其实是一种病,心理疾病,严重了是会出人命的。靳解元,起来吧,不必多礼。」 「你们都起来吧!」 贾琮让这群举子起身,眼含关切的扫视了一圈,长叹道:「你们或许不知,靳解元这情况,简单来说就是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再进一步便会产生抑郁之症。若无开解之法,最终整个人会郁郁而终,甚至寻了短见……」 嘶! 虽说这事听起来荒唐可笑,可三年前靳纶跳河之举,有不少人是亲眼所见的。 难道这位小贾千户说的是真的?荣国府可是八公之首,说不定小贾千户从太医院听到过这种病? 原本想着巴结靳家的举子看向靳纶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奇怪,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既然靳解元身患恶疾,那本官也就不怪罪你们了。跟我薛大哥道个歉,今日之事就算是过去了。」 贾琮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长叹道:「这种病非圣手不可医,本官曾听宫中圣手说过,此症需心情舒畅,最好能静养数年,无事时靳解元可畅游大江南北,看看我朝秀美江山,万不可自怨自艾。」 「而且方才你那诗词,说句实话,差张正矩远矣!进京赶考的事,最好还是再等等,多磨砺磨砺。万一春闱不中,岂不是……京城可没有秦淮河给你跳,是吧?」 噗! 贾琮往旁边一跳,靳纶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面若金纸,摇摇欲坠。 「靳兄!」 「靳解元这是……」 贾琮一拍大腿:「哎呀,靳解元果然还未痊愈,这都吐血了!哪里还能去京城参加春闱?你们还不赶紧抬他回去,顺便告诉他父亲,此症一定要静养,万不可让其劳心。否则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群书生本就是前来恭维巴结靳纶的,他们眼见靳纶被贾琮阴阳怪气的气吐了血,哪里还敢多留。 求了贾琮让画舫靠岸,便要抬着靳纶离开。 这时贾琮关切的走到靳纶身边,长叹了一声。 「本官有什么说什么,你做的那首诗的确是狗屁不通,也就这群舔狗会毫无廉耻的跪舔。」 「今日便送你两首同样写风月的诗词,也算是善始善终……」 粗鄙武夫还会作诗?还两首? 「南国新丰酒,…. 东山小妓歌。 对君君不乐, 花月奈愁何!」 「小妓金陵歌楚声, 家僮丹砂学凤鸣。 我亦为君饮清酒, 君心不肯向人倾。」 呵! 幸亏他跟图书管理员林姐姐打听过,这个世界没有李太白。 论作诗,诗仙了解一下! 诗仙李白,千年一出的谪仙人。 跟仙人比作诗,问问他手里的酒壶答不答应? 噗…… 靳纶不善诗词,可也是熟读诗词经典的举人老爷,哪里听不出这两首皆是上上之作,是他从未听过的经典。 一个粗鄙武夫都能做出这等佳作,他堂堂南直隶解元郎,竟然只能写几首狗屁不通的诗…… 噗…… 面若金纸的靳纶一下子连喷两口鲜血,胸腔急速起伏,死死盯着贾琮。 旁边的人都快被吓死了,连忙招呼人赶紧抬着靳纶离开。 贾琮远远看着这群人慌张逃跑,高声吟唱。 「大将南征胆气豪, 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 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 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 呃…… 君与末将解战袍。」 「最后一句差了点……」 嗯? 贾琮转身看去,竟然是女扮男装的薛宝钗,正站在旁边的船上眉眼弯弯盯着他笑着。 …… 「哥哥竟然带你跑来这里胡闹,若是赦公知道了还不剥了你的皮?」 薛宝钗优雅的煮着茶,瞪了缩在一旁神隐的兄长薛蟠一眼,跟贾琮说道:「你与哥哥刚离开家中不久,扬州就来了急信。信使说必须尽快送到你手中,我便带人找了过来……」 贾琮看完了手上的信,心中感慨万千。 没想到一封赐婚的旨意,竟然让老太太和贾宝玉病的不省人事。 「十一叔,我爹是什么打算?」 贾十一正低头猛吃,他是快马加鞭赶路而来,半点停歇都没有。 囫囵的咽下一口食物后,抹嘴回道:「将主的意思是,让小三爷两日内处理完金陵之事,于十月二十一,回扬州与他汇合,尽快返回京城。」 「那姑父这边怎么办?」 盐课之战正进入白热化阶段,他们抽身离开,林如海一人怎么扛得住? 贾十一看了一眼薛家兄妹,迟迟不语。 薛宝钗善解人意的轻推了薛蟠一把,笑说:「琮哥儿与十一先生先聊着,我与哥哥去外面守着。」 「那就劳烦薛姑娘了……」 贾十一起身拱手道谢,待薛家兄妹出去后,他才小声说道:「二爷查到了给林大人下毒之人……」 「是谁?可是那位嘤嘤怪路姨娘?」 「嘤嘤怪?这称呼倒是贴切。」 贾十一笑了笑摇头说道:「不过不是路姨娘,是当年四姑娘身边的方姨娘!」 贾琮惊讶的看着贾十一,见头确认后,连忙询问其中内情。 只听贾十一解释道:「四姑娘病逝后,方姨娘一直惦记着给林大人诞下子嗣,多次去城外寺庙上香……」 原来方姨娘竟然因为急着给林家诞下子嗣,拜了弥陀三圣,信了白莲教。 不但将这些年攒的银子都扔进了城外的白莲教据点,还信了白莲教的蛊惑,以为那毒药是神药,能让林如海生龙活虎,给她种下种子,诞下林家子嗣。 后来林如海不但没有生龙活虎,反而日渐消瘦,隐隐有一病不起之势,这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可惜邪教易进不易出,方姨娘已经上了贼船,哪里敢将此事坦白。 毕竟白莲教的人都跟她说了,她这是杀官造反的不赦之罪,敢将这个秘密说出,不但自己要死,就是她的父母亲人也要去菜市口走一趟。 「小三爷,林大人已经把方姨娘交给了龙禁卫,白莲教的背后还有幕后黑手,这江南的官场怕是烂透了。将主的意思是让二爷留下来协助林大人,他与小三爷还是尽快回京求援才是。」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八十三章 宵禁下的杀伐 贾琮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贾家的废物太多,能用的人太少。 老太太突然病重,他与老爹必须回京侍疾。 按理就是贾琏也得回去,不过林家这边林如海对外还是重病不起、奄奄一息,让贾琏留在扬州倒也说得过去。 贾十一小声说道:「陛下让人传来密信,老太太问题不大,倒是宝二爷真病了。赐婚的旨意传到府里后,政老爷夫妇曾去过王家,王子腾隔日便去了荣禧堂……」 嘭! 贾琮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桌,大骂道:「又是王子腾,他这是换着法儿折腾人,就是不想姑父这有咱们家的援手!」 怒骂的声音大了些,船首正说话的薛家兄妹都听到了。薛宝钗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薛蟠倒是无所谓的态度,舅舅不舅舅的,他又没见过几次面,倒是赦大老爷多威风啊,连皇子亲王都揍…… 跟着琮哥儿混多好,琮哥儿从不看低他! 船舱内的贾琮快速平复了情绪,询问贾十一:「我给爹爹送去的信他怎么说?金陵族亲干的那些破事,总不能没人来处理吧?」 贾十一苦笑一声说道:「来不及,林大人分析,老太太这一‘病,,将主若是回去,扬州的力量就会瞬间空虚。若是不回去,王子腾肯定就让人弹劾将主不孝……这是个死结!」 咚咚咚…… 船舱的门被人敲响,薛蟠在外说道:「琮哥儿,你要找的人已经到了,请你去隔壁船上一叙。」 …… 卫颂依旧是员外服的打扮,揣手坐在船舱中听完了贾琮的解释。 他眼睛一眯,冷笑说道:「这王子腾是一如既往的狡诈,当年我便提醒过你父亲,万不可让王子腾得势,可惜……算了,不说这些,咱们还是先商议李洵的事吧。」 贾琮点了点头,正要询问关于李洵之事的安排。 却听卫颂继续说道:「李家事涉略人勾当,而且数量之大,惊世骇俗。我已经向负责金陵留守的吴王殿下禀报过了,暮鼓声响起后,金陵城实行宵禁。到时候琮哥儿去李家宣旨斩了李洵,我会带人抄了李家在城外的庄子以及与李家有关的所有家族。」 「那些人贩子审完了?叔父拿到了李洵的铁证?」 卫颂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贾琮:「审什么?要什么铁证?咱们是给圣人他老人家办事,只要有了合理的由头就行了!」 这他娘的不就是莫须有吗? 「你只要记得,李洵的罪名是略人买卖即可,到时候当场砍了他就行,剩下的自有吴王殿下与我负责善后。金陵府今夜能在外走动的,都是咱们的人!」 嗯? 贾琮突然问了一句:「那我能顺带砍几个人不?」 卫颂疑惑的问道:「有人惹了你?你要砍谁?」 「崇文书院……不对,西林党的那些人,还有甄应嘉!」…. 啪! 贾琮的脑瓜子嗡嗡响。 卫颂收回手掌,没好气的说道:「瞎胡闹,还不到时候。西林学派在江南的影响力之大,几乎控制了大半江南仕林,砍几个人有什么用?奉圣夫人还活着呢,圣人不会让人动甄应嘉。」 「可我真想砍了那个钱浅宜和姜清泉,直觉告诉我,这两人不死,江南仕林就是一滩烂泥,而且会污了整个大夏的读书人!」 听到贾琮的抱怨,卫颂哈哈一笑。 「你今日不是把靳纶气的吐血了吗?还不够你出气?」 啊? 贾琮突然一拍脑门:「这是叔父给侄儿安排好的?怪不得薛大哥去租船,左右只有靳纶在的画舫还有空位。我就说嘛,秦 淮河再吸引人,也达不到座无虚席的地步。」 「呵呵,靳家就是西林学派背后最大的金主之一,靳纶也是西林推出来去朝堂争势的新人。吴王殿下可还记得西林人害了他女婿的仇呢,怎么可能让靳纶顺顺利利去京城应考?」 都是老阴比,合着自己是给吴王当了枪使。 只见卫颂笑眯眯解释道:「原本我以为你去将靳纶打个半死,丢到秦淮河去。没想到这靳纶这么不争气,被你三言两语就气吐了血,倒是省得你脏手了。不过有一点我提前跟你说一声,靳纶有位堂兄名叫靳纪,如今在御史台当御史,你回了京城要小心他给你找麻烦。」 御史言官呐,小爷我最喜欢跟御史言官「讲道理」了! …… 卫颂来的快去的也快,送走了卫颂之后,贾琮与薛蟠也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为了提前安排好今夜之事,一行人快速回了薛家。 傍晚的金陵城霞光满天,薛蟠换上一身劲装,拎着一柄嵌满各色钻石的宝剑在薛宝钗的陪同下来到了客院。 宝钗犹豫再三还在开了口:「今夜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李家是圣人安插在金陵的眼线之一,三十年的经营,连龙禁卫都折了不少人在里面。」 贾琮认真的擦拭着手中的雁翎刀,沉声回道:「不过这一次有吴王殿下和卫家叔父的协助,至少金陵城里那些与李家有联系的官吏是无法帮助李洵了。宵禁时,唯有咱们自己人可以出府,等一切尘埃落尽时,李洵早已人头落地,李家终将成为历史。」 咚咚咚咚…… 暮鼓声响起,薛宝钗打了一个寒颤。 贾琮收刀归鞘,站起身来。 薛蟠拍着胸脯说道:「琮哥儿放心,今夜哥哥陪你过去……」 「真要去?」 贾琮突然发现薛蟠这人真是很有意思,明明怕的要死,却仍然死鸭子嘴硬。 「薛大哥可还记得淮安府的事?」 呕…… 薛蟠刚有了呕吐之感,抬眼看到了贾琮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咬牙强忍住回道:「岂能是假?做兄弟的怎么能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 「哥哥!」 宝钗本就担心贾琮的安危,这会自己这个浑人又吵着去凑热闹,她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咚咚! 贾十一敲门进来,身上的黑甲冷意渗人。 他抱拳禀道:「小三爷,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贾琮点了点头,回身安抚宝钗:「薛姐姐放心,既然薛大哥乐意去见见世面,那我就带他一起过去。最多三个时辰便会回来,一切有我!」 …… 晨钟暮鼓,大夏律: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禁的,笞打三十下。 夜幕降临,街上除了巡城的府军与更夫外,连半个人影都不得见。 卫颂早就安排好了人手,调整了今夜巡城之事,将所有的人都换上了自己人。 贾琮带着一百羽林郎和五百金陵卫将士,来到了城西金陵织造府的大门外。 「果然是奢华无比,堪比皇家园林!」 金陵织造府的面积之大,仅次于不远处的甄府。怪不得太上皇会被李洵的背叛气的发疯,他对李洵这个老臣太优容了,优容到李洵已经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卫兄,你带四百人包围织造府,一只苍蝇也不允许放它离开!」 卫颂的侄儿卫若梅抱拳领命,金陵卫的弟兄立刻分成两 部分,快速往织造府的四周散开。 李家守门的门子在里面听到动静,趴在门缝往外之瞧,正巧羽林郎的将士拍马踏门。 轰隆一声,尘土飞溅。 当初建造织造府时,谁都不会想到会有人失心疯带人攻打朝廷官衙。 门子直接被倒下的门板压在了下面,马踏过后,早就死透了。 「什么人?敢来李家撒野!」 牛犇冷笑挥出一刀,来人人头飞起,血注冲天。 「李家?织造府乃朝廷的衙门,什么时候成李家的私产了!」 呕! 贾琮扭头看了一眼趴在马背上不住呕吐的薛蟠,摇摇头叮嘱了身边亲兵几句,随后拍马跨过门廊走了进去。 「圣谕!金陵制造李洵,勾结恶徒略人买卖,涉案之大,罪行之恶,罄竹难书!特遣武德将军、骁骑尉、领龙禁卫千户贾琮,捉拿其归案,斩立决。其余人等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刚刚用完晚饭的李洵已经听到了前院的动静,刚派人前去查看就见管家踉踉跄跄的跑了回来。 「老爷,出大事了!那荣国府的贾琮带人破门而入,说是圣人老爷下旨,老爷您略人买卖,要捉拿老爷斩立决!」 「胡说八道,这天下从未听闻有黄口小儿奉旨拿人的!」 李洵强稳心神,给自己壮胆:「去,让府里的家将都去前院,我倒要看看,这贾琮有多大的胆子,敢假传圣旨!」 李家在金陵经营了三十年之久,府中随时保持着两百人的家将健仆。 而且李洵这人危机感十足,从江湖中招揽了不知道多少无法无天之徒,充当护卫。 这些人可不认什么朝廷法度,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功,只认给他银子的人。 李洵暗中嘱咐妻子,让其收拢金银财物带着老母子女以及妻妾从暗道离开,自己则换上官袍去前院拖延时间。 贾琮是什么人?贾恩侯的儿子,别看他训斥管家那么说,可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寻觅新主的事儿怕是东窗事发。 这会唯一的期待就是不远处的甄家能及时赶来,只要拖过今夜,李家人的命便可以保住了。 李洵带人赶到前院的时候,早前赶来阻止贾琮的家将护卫已经死得一个不剩。 前院尽是尸体与流淌的猩红血液,李洵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只觉脑门炸开,好一阵眩晕。 贾琮拍马往前几步,扫视了李洵带来的一百多护卫,冷笑道:「这么多人来找死?圣人一怒,流血千里,不知你们是否真的要陪着李洵去奈何桥上喝汤?」 突然他话锋一转,怒喝一声:「不想死的,统统给本官跪下!」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八十四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圣人一怒,流血千里。 大夏太上皇刘济,在位四十九年间,北伐草原、南击蛮夷、西征大漠、东平倭奴,累累白骨铸成的京观,不知道杀了多少不臣之人。 刘济在大夏官吏百姓眼里,威望直逼太祖高皇帝。 贾琮将九龙纹饰的圣谕高高举起,厉喝一声:「圣谕,李洵死罪难逃,立斩不赦。不想死的,统统放下兵器给本官跪下!」 「贾家小儿,你敢假传圣旨!」 李洵只看了一眼圣谕的九龙纹饰便已相信了八成,但他不敢接这道圣谕。 他要给后院的亲眷争取时间,更希望金陵城中的盟友能及时赶来救他。 拖!他已经要拖到盟友到来! 李洵铁青着脸一指贾琮,咬牙大骂:「黄口小儿,敢假传圣旨,左右给我将他拿下。待本官押他进京,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贾恩侯,该如何向圣人他老人家交代!」 「拿我?呵呵!」 「看来你是打算抗旨喽?既然如此……」 贾琮将圣谕收好往怀里一揣,一把抽出腰间的雁翎刀,朗声道:「羽林郎听令!」 牛犇手中长刀一拍胸甲,大喝:「末将在!」 「李洵抗旨不尊,以谋反论,拿下李洵立斩不赦。其余人等,但有反抗,杀无赦!」 「末将遵令!」 牛犇立马进入备战状态,长刀往前一指:「弓弩手预备!」 咔咔咔…… 机簧咔咔作响,百具手弩遥遥指向前方,冰冷慑人的弩箭箭头让李洵心中一凉。 他转头看向左右,那些原本凶横的护卫纷纷生了退意,有人已经后退半步,随时准备逃跑。 该死,这群人以前跟着自己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时不是很厉害吗? 「李洵,降还是不降?」 贾琮的声音如同催命符,又一次用铁锤砸在李洵的神经上。 李洵恨贾琮恨得咬牙铁齿,怨毒的叫嚣着:「贾琮假传圣旨,欲要谋害朝廷命官,尔等给我拿下贾琮,赏银十万两,护本官往甄家去,每人赏银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李洵太清楚身边这群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喊出赏银十万两的时候,羽林郎的百具手弩已经不那么吓人了。 特别是护卫中江湖出身的数十人,瞬间就使出了自己下三滥的招式,冲着贾琮就飞奔过去。 有撒毒药的,有放暗器的,还有专攻下三路的猥琐之人。 可惜,这些招式在羽林郎的眼中尽数都是无用功。 一切威胁,都源自火力不足! 而羽林郎的装备,在当今天下,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放箭!」 羽林郎的手弩立刻嗡嗡作响,弩箭如同流星,顺势没入前冲的李家护卫之中。 百支弩箭,威力巨大。如此近的距离,这些护卫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噗嗤噗嗤的入肉之声让贾琮听得牙疼,随后整个织造府前院都响起了惨叫。…. 打这群只会欺压百姓的李家护卫,羽林郎都不用射第二波弩箭。 「拔刀!」 唰唰唰…… 「攻!」 李家不是武勋,再狂妄也没胆子让家里的护卫配备甲胄。 这就导致面对羽林郎这种圣人亲军,根本就是面对降维打击。只一次冲阵,李洵带来的一百来人尽数被砍倒在地,甚至没几个人还能喘气。 反观羽林郎,除了甲胄上多了几条刀剑砍在上面的痕迹,连个受伤的人都没有…… 不对,有两名羽林郎被人用沙土 迷了眼,这会正用水壶中的水清洗眼睛。 「小贾将军,李洵跑了!」 牛犇舔了舔嘴唇,不满的说道:「都怪这群杀才只顾着杀人,都忘了正事了。」 「我看牛哥你刚才也杀的挺起劲的……」 贾琮瞥了这厮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快去搜,外面都是咱们的人,李洵肯定还在织造府。」 「末将遵命!」 牛犇嘿嘿一笑,正要转身去追。 贾琮连忙喊住他,叮嘱道:「让兄弟们注意些,李家在金陵经营了这么多年,没道理就这些手段。」 …… 李家的手段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原本在前院正面厮杀都没什么伤亡的羽林郎,进入迷宫似的织造府花园和后院时,短短一刻钟就死了两人,伤了十数人。 那些在江湖上混迹的三教九流,被李洵招募后在织造府设置了大量陷进机关。 贾琮黑着脸看着两名牺牲的羽林郎尸体,眼中的杀意更加浓烈。 「报!」 一名前面探路的羽林郎拱手禀报:「织造府后堂有高墙阻拦,乃青砖条石筑成,院门厚重,临近连廊与屋顶皆有大量弓箭手。兄弟们冲不上去,死伤二十多弟兄了,一时间无法攻进去!」 「妈的,李洵这是把织造府改成城堡了!」 贾琮这会感觉整个人烦躁的厉害,知道李家不简单,可没想到会这么难搞。 「火油还有多少?」 牛犇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尽,将手中的布片一扔,瓮声应道:「足够将里面付之一炬!」 「那还等什么?统统扔进去,既然李洵找死,那就别怪本官无情!」 贾琮第一次觉得妇人之仁是个很不好的习惯,没想到因为自己顾忌里面的妇孺,又害得羽林郎死伤了二十多人。 牛犇当即就领命前去指挥战事,不多时便听前方轰隆作响,爆燃后的猛火油将整个织造府后院点燃,映红了半边天空。 难闻的气息扑鼻,贾琮又想起了在淮安府的一战。 「琮哥儿,会不会狠辣了一些?后院住的大多是妇孺,圣谕只杀李洵一人……」 薛蟠吐得整个人都虚了,这会面色苍白的吓人,与他在外传扬的形象一点都不搭。 贾琮怔怔看着红色的夜空,冷冷说道:「李洵在外压榨百姓得来的带血银子,李家有一个人没花过吗?那些银子都是一条条冤魂,一个个苦命的孩子换来的,那些人贩子把银子送到李家,李家的所有人都就成了罪人。既然李洵不打算给自己家人留条活路,那就一起去死吧!」…. 薛蟠看着异常冷漠的贾琮,听了个半懂,却也不敢再问。 笨人有笨人的直觉,直觉告诉薛蟠,此时的贾琮最好不要去打扰。 「报!」 一名羽林郎快步跑来抱拳禀道:「启禀将军,织造府后院被攻破,共计斩杀反贼一百一十三人,其中皆是护卫家丁,烧死家奴、丫鬟人数还未统计完成,没有发现李家人的踪迹。」 贾琮冷冰冰的问道:「没有活口?」 「回大人,没有!」 薛蟠打了一个激灵,贾琮胃中也有一些不适,不过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这时前方再来一人,抱拳说道:「启禀将军,后院祠堂发现一条暗道,千户大人已经带人追了上去……」 …… 李洵这个人深谙狡兔三窟之道,在羽林郎攻打后院高墙时,他已经带着家人顺着暗道逃出了织造府。 这条暗道是数年前便开始暗暗挖掘,顺着暗道直通秦淮河边的一处私宅。 这是李洵一方 小妾兄弟名下的宅子,从密道钻出时,远处的织造府上空已经被大火烧红了。 「呸,贾家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小小年纪就如此狠辣!」 「洵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有人跑到咱家杀人放火啊!」 李洵的老娘都快七十岁的老人了,好不容易从暗道爬出,这会整个人双腿都在打颤。 身边围着的李洵妻妾儿女尽数哭哭啼啼,可被方才入暗道时李洵的警告所慑,无人敢哭出声来,就连一名小妾手中的婴孩,都被死死捂着嘴巴。 李洵忍住烦躁,温声安抚了老娘几句,悄悄让管家去查探情况,随后让人堵住了暗道出口。 不一会管家跑了回来,小声在李洵耳边说道:「老爷,贾家小儿的果然被您的妙计给骗了,他们应该是去了另一条密道,南边的宅子起火了。咱们现在是继续躲在这儿,还是直接出城?」 李洵嘲讽的看了一眼南边,随后安排道:「出城吧,金陵城不安全了。闹出这么大动静,甄家不说,那些当时跟咱们订了盟约的人家连一个人都没来,果然是一群靠不住的白眼狼。出城,咱们去松江府!」 …… 牛犇回来时整个人都灰头土脸,一见到贾琮就抱怨起来。 「这李洵是属狐狸的,他娘的竟然弄了个假密道,我们刚一钻出来就被一群人伏击,要不是兄弟们手里还留有一点猛火油,差点就把这条命交代在那了。」 「他们应该已经逃出城了!」 贾琮突然呵呵一笑,看向秦淮河边。 织造府距离城墙太远,倒是紧靠秦淮河畔。 如今城中宵禁,四门关闭,唯一可能逃出城的办法就是水道。 贾琮招来贾十一,耳语几句后贾十一便快马离开。 随后贾琮跟牛犇吩咐道:「立刻将织造府所有值钱的东西搬走,账册、书信、书籍等等统统收集起来,连夜送到薛家去!」 …… 金陵城西南侧的秦淮河上,数艘船只静静的飘荡在河面上,其中一艘船舱中,烛火摇曳,苍中两人正在对弈。 「父王的棋艺越发精湛了,小婿拜服!」 「是你的心乱了!」 蟒袍玉带的吴王刘忱看着对面的女婿,摇头说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李洵罢了,有本王在,还能真让他逃了?」 张正矩腼腆一笑:「小婿这不是担心在新近结识的兄弟面前丢脸嘛,再说这李洵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手里可有不少宫中隐秘,万一被其传扬出去,圣人的脸上不好看,父王也是要吃瓜落的。」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八十五章轰轰轰!火力覆盖! 养的狗不听话了,千万不能留手,因为你并不知道这条狗会不会反过头来噬主。 今晚的金陵城一点也不平静,不知有多少人正呆呆的看向城西方向被大火映红的天空。 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金陵体仁院等等大小衙门的官吏,尽皆战战兢兢的躲在自己府中不敢出去。 刘忱肯定是疯了! 未得宫中旨意,他怎么敢私自调动金陵卫禁绝府城内外,大索金陵城? 疯了,绝对是疯了! 这是金陵城中的达官贵人、豪门望族,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水门外前前后后共计布置了三重兵马,别说李洵一介文臣,就是吕奉先在世都逃不过王府精锐亲兵的围杀。 船舱中的刘忱哂笑道:「金陵城中的那些人,怕是都忘了本王还有一个官职——金陵留守!」 太平兴国九年春,太宗皇帝正式迁都北上,降金陵为陪都,令其弟刘纯为金陵留守,总理陪都之军民、钱谷、守卫事务。 刘纯性格儒雅随和,却也忠贞于国,从不滥用职权于己谋私。昭武二十一年,刘纯薨逝,其子刘泊袭王爵,并再次奉旨留守金陵府,成为第二代陪都留守。 时皇帝六次南巡,皆曾驻跸吴王府,兄友弟恭,帝曾言吴王忠贞,乃宗室之范。赐金批令箭,三品以下文武皆可先斩后奏。一时间,吴王府权威之重,横压江南。 然刘泊好道崇尚无为,除必要祭祀巡防,皆不出王府。灾年捐资,荒年散粮,皆是以帝王之名,使得大夏皇室宗亲在江南的名声极佳。 昭武四十一年,刘泊因病薨逝,帝闻之大哭,辍朝三日。下旨其长子刘忱袭爵,并再掌江南大权,留守金陵,开府建牙,赐亲兵卫三千甲士。持金批令箭,总领金陵军政事。 刘忱随了他爹的性子,袭爵十余年,基本是神隐的存在。除了把金陵卫牢牢掌握在手中外,其余江南政事他从不插手。 太上皇觉得这个侄子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哪怕江南那些想要染指金陵卫的官员想尽办法构陷刘忱,可奏章送到宫中,板子却落在了弹劾人的屁股上。 自此吴王府历经三朝,皆被历代君王信重。 随着时间的推移,实行神隐之策的吴王府被人慢慢忘却了这家主人的另一个身份——陪都金陵留守,持金批令箭,掌金陵军民、钱谷、守卫事务。 刘忱将一枚枚棋子捡起,放入棋笥。 「这人啊,得看清自己的身份。江南乱了这么多年,本王不出手,不代表本王什么都没有做。圣人他老人家被太子爷当年的事刺激到了,见不得兄弟阋墙的事儿发生,老十四和那个小兔崽子在江南搅风搅雨我当然要装作看不见。」 他抬眼看了一眼远处慢慢熄灭的大火,呵呵笑道:「可这群人把吴王府当成软柿子捏,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荣国府好啊,荣国府的人来闹,那本王就陪他闹个翻天覆地。反正出了事有贾恩侯这厮担着,今晚咱爷俩就可劲的闹他一回!」…. …… 李洵这些年到底贪了多少银子,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仅从织造府抬出的一箱箱金银珠宝以及一本本账册就能看出来了。 贾琮坐在马车中,翻着记录的极其隐晦的数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乱世人如草芥,可这是开国百年难得的安稳时期,这是号称大夏第一富庶之地的江南啊! 「荒唐至极,这南直隶的官员尽数该杀!」 他手中的这本账册正是那些人贩子略人贩卖的记录,这些可怜的小姑娘,优者被送去秘密之地进行培养,其余不是卖去青楼妓馆就是插标贱卖。 前前后后已经进行了十年之久, 可以想象,像甄英莲这样的可怜人,到底有多少人遭了李家的魔掌。 此时的薛蟠始终不敢打搅愤怒状态下的贾琮,他觉得琮哥儿有两幅面孔。 之前接触到的琮哥儿是拿他当异父异母亲兄弟的琮哥儿,这会的琮哥儿是杀伐果断的千户大人。 轰!轰!轰! 三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声让整个地面都在震动,贾琮掀开车帘子走出车厢,站在车辕上四处张望。 牛犇面色凝重,小声说道:「是火炮……有人在城中动用了火炮!」 大夏的火器应运极广,就是金陵城的城头,就布置有重达千斤的大将军炮。而此时响起的火炮声,明显是在城内。 「报!」 一名金陵卫校尉快马飞驰,至贾琮马车身前十步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后拱手道:「末将拜见贾将军、拜见牛千户,吴王殿下请两位去城西崇文书院一游!」 …… 夜游金陵,无华灯映天宫之美景,倒是有大炮开兮轰他娘的天崩地裂。 忠顺王刘恪够浑了,金陵还有一个比他更浑的吴王刘忱。 崇文书院建成有四五十年之久,势力已经大到可以左右大半江南士林的程度了,可依旧无法抵挡大将军炮的震天威力。 轰!轰!轰! 三遵六百斤重的大将军炮轰隆作响,一颗颗炮弹砸毁了崇文书院的围墙和大门,甚至连院中的假山石刻都统统变成了废墟。 此时的姜清泉披头散发,被人拖到了刘忱马前,正要出声咒骂,却见自己身旁趴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李洵……」 没错,李洵终究没能逃出刘忱的手掌心,刚刚乔装打扮好顺流来到水门处,从早前就拉拢的水门校尉手中得了方便出了城。 可没想到刚刚出城,刘忱就带着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数百人围着他家几十口。 不知为何刘忱没有直接捉拿,反而想要猫捉老鼠一样百般戏弄,甚至让手底下的人留了口子,一直赶着自己一行来到了崇文书院附近,任由他们躲了进去。 当大炮想起来的时候,李洵终于想明白了刘忱是打算做什么。 不过他已经不在意崇文书院这群白眼狼的死活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安顿好自己的老娘和妻女。…. 「李洵,殿下说了,只要崇文书院自此消失,你的老母妻儿皆可改名换姓活下去!」 张正矩嘲讽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姜清泉,呵呵笑道:「姜山长,咱们又见面了!」 姜清泉却没有理会他,慢慢起身看向面无表情的吴王刘忱。 他老泪纵横,悲愤的问道:「吴王殿下,我崇文书院是犯了什么罪?用得着殿下带着大军在围剿。」 「窝藏钦犯、图谋不轨!」 刘忱扬起马鞭一指地上趴着的李洵,沉声道:「李洵,就是本王的人刚刚从崇文书院内抓到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崇文书院上百亩,谁又能保证不是李洵他自己跑进去的。」 姜清泉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与李洵的确有过勾结,不过两人明面上的来往不多,没道理刘忱能抓到他的把柄。 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理由,刘忱都能鬼扯出来,明显就是来找事的。 姜清泉看了看不到午夜的时辰,这会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金陵城四门关闭,西林的其他人根本无法及时赶来支援。 刘忱脸上的讥讽之色愈加浓烈,他悠悠说道:「是啊,本王就是故意逼着李洵跑进崇文书院,本王今晚就是要将崇文书院从江南的大地上抹去,你又能奈我何?」 噗 …… 姜清泉一口血喷出,直直仰面倒了下去。 「殿下,还活着,不过晕过去了!」 贾琮呆住了,薛蟠呆住了,就连刚打算补充嘲讽几句的张正矩也呆住了。 刘忱仅仅在片刻的惊讶后,呵呵一笑:「年纪大了就好好在家呆着,出来搅风搅雨,本王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抬下去,捆好了,明日送去金陵府衙,让金陵府仔细审问。」 张正矩上前提醒道:「父王,这金陵知府贾化,好像与西林也有勾结。交给金陵府,恐怕审不出什么来。」 嗯? 刘忱奇怪的回了一句:「你怎么会这么傻?贾化会不会审问出什么东西,与本王有什么关系?姜清泉死不死的,重要吗?」 「的确不重要,殿下要的是崇文书院这个垄断金陵读书人的毒瘤彻底从江南大地上消失。」 贾琮拍马上前,拱手问道:「那殿下准备好姜清泉和崇文书院的罪证了吗?如果有需要,下官这多多少少有那么几箱子,足够将姜清泉和崇文书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好家伙,老子费尽心思才坐实了崇文书院几桩罪证,你才来金陵几天,就收集到了好几箱子的罪证。 「真有那么多?」 贾琮嘿嘿一笑,腼腆的应道:「那些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罪名,充其量只能让姜清泉和崇文书院名声差上那么一点呢。方才下官见姜清泉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让手底下的人去崇文书院逛了逛。殿下明日让人领着金陵的大小官吏进去搜一搜,私藏甲胄是个好罪名!」 刘忱似笑非笑的盯着面前的小胖子,招手道:「小胖子,果然是贾恩侯的种,够毒啊!」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八十六章 甄家的姑娘长得美吗? 当甄应嘉看到金陵织造府的情形时,脊背的冷汗都浸湿了他身上的衣服。 「赶紧走,回府!」 甄应嘉刚刚给车夫说了这句话,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出现了。 「哟,这不是甄大老爷嘛,怎么?不进去看看你的老友?」 刘忱打着哈欠,骑马慢悠悠前行,身后的王府亲兵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逼得甄应嘉想尽快逃离此地,远离这个疯子。 光是他今早得到的消息,昨晚刘忱这个疯子调动了一万大军,拖着火炮横推金陵城诸多家族,以各种罪名将金陵好几名五品以下官员扔进了金陵府大牢。 金陵城最为富奢的八家被他抄了五家,江南最大的书院崇文书院被夷为平地,书院的万卷藏书不知所踪。 火炮声响了整整一夜,满城百姓人心惶惶。 当然,最害怕的人包括甄应嘉在内,皆是担心刘忱这疯子把火炮架到自家门口轰轰轰…… 吴王府啊,等到火炮轰隆作响之时,所有人才记起了三代吴王的身上还挂着一个金陵留守的职务,吴王的手中还握有金批令箭,三品以下可先斩后奏。 甄应嘉笑的什么勉强,拱手回道:「下官只是听闻织造府出了点事,便过来看看情况。既然是吴王殿下主理,那就没什么事了……」 「你说这里啊,这可不是本王做的。」 刘忱靠近甄家的马车,然后向北拱手跟甄应嘉小声说道:「荣国府贾琮奉圣人旨意,斩不忠之臣。金陵织造李洵是第一个,甄大老爷想知道第二个是谁吗?」 「咔!」 刘忱突然大声喊了一声,吓得甄应嘉浑身一颤。 「哈哈哈……大好的头颅就那么咕噜噜滚到了一边,李洵到死都还在念叨甄大老爷这位好友,七日后不妨多烧点纸钱,你俩也好多聊一聊。」 甄家的马车飞快的逃离了此地,刘忱朝着甄应嘉逃走的方向呸了一声:「狗一样的东西,要不是奉圣夫人的原因,本王早就要了他的脑袋了。」 「父王,贾琮跑了!」 张正矩快马跑来,苦笑说道:「等小婿赶到薛家时,薛夫人说贾琮一早回来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先一步赶去了扬州府。」 刘忱撇撇嘴道:「他能不跑吗?本王都把金陵城闹翻天了,火炮都响了一个晚上。如今江南的水比之前还要浑,他再不跑怕是真就陷进去了。」 张正矩笑道:「还是父王厉害,这一夜过去,忠信王府与义忠亲王府都将藏无可藏。水是更浑了,可鱼儿也都浮出了水面,打起渔来至少不会认错人了。」 …… 顺流东去的贾琮一上船就站在船头朝着金陵的方向跳脚,原本只需杀了李洵就好,没想要自己被人算计当了回利刃。 「这他娘的纯粹是个疯子,小爷我失心疯了敢留在金陵陪你杀人玩……」…. 「这个老阴比,怪不得非要放了李洵出城才追,合着是打算借小爷的手帮他收拾江南的烂摊子……」 贾十一苦笑的将小胖子拖回船舱,劝道:「其实将主在刚刚抵达扬州时就给吴王殿下去了信,吴王殿下这么做将主是同意了的。」 啊? 「所以说,小爷我就是个工具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爹他们安排好的?」 贾琮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垮着脸说道:「也就是说,我在金陵所作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并非如此,小三爷入金陵城,可比将主自己去金陵方便的多。至少金陵城的那些老狐狸,都不会对小三爷太过上心,这才是吴王殿下与将主的谋划顺利完成的原因。」 贾十一将金陵诸事背后的一 切都讲了出来,贾琮拿出太上皇御笔亲书的圣谕,他这会才明白太上皇要派他南下。 他是来给刘忱送大义的,有了大义的刘忱,可以借着这道圣谕办太多事了。 顺便还把荣国府再次拉进了江南的漩涡里面,打碎刘忭与刘烨在江南的布局,重新将朝堂的力量拉回平衡。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他老人家禅位之初的情形,龙首宫大权在握,几个儿孙依旧明争暗斗,却无法威胁到他老人家。 不过这一次不止是太上皇受益,受益的还有皇帝陛下。 至少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成了帝党中人。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也在太上皇刘济的谋划之中。 如果不是,那太上皇与皇帝将来肯定会爆发更大的冲突。如果是的话,那贾琮只能说一句,圣人老爷,您老太可怕了! 拿亲儿孙给您的儿子当磨刀石,够狠! …… 元祐三年十月二十,贾琮所乘坐的船终于抵达了扬州码头。 一上岸,贾琮就看到了迎上来的兄长贾琏。 贾琏上来就将小胖子提溜起来,掂了掂道:「胖了不少,看来你在金陵城的日子过得不错!」 「二哥,快别提了。」 贾琮掰着手指头开始给自家二哥抱怨起来:「我刚到金陵就去了甄家,奉圣夫人倒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对我还不错。可她老人家喜欢给人做媒,但凡我晚出来一会,怕是要带着甄家姑娘回来了……」 「是吗?那甄家的姑娘长得美吗?」 「还行吧,至少比秦淮河边的那些歌姬要好看……哎呦哎呦……」 贾琮的耳朵突然一疼,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幽香。 这熟悉的触感,这熟悉的体香,不用看他都知道揪他耳朵的人是谁了。 「林姐姐饶命!」 黛玉原本呆在不远处的马车上,见贾琮上岸连忙开始穿戴帷帽面纱,等走近贾琮时正好听到他说起甄家时的事…… 「所以,你还去了秦淮河?去逛了烟花之地?」 贾琮连忙招手让贾十一将金陵的收获搬了过来,讨好自己的小未婚妻。…. 「林姐姐快看这些是什么?」 好几大口箱子,一打开便是扑面而来的书香之气。 「这些是……」 黛玉看着一箱箱的典籍孤本,揪耳朵的事都忘了,欣喜的拉着贾琮的手问道:「你从哪弄来这么多的孤本典籍?这得有好几千卷了!」 「都是从崇文书院得来的,差不多三千多卷,要不是吴王殿下分走了一半,我都能全部拉回来送给林姐姐。」 贾琏悄悄给自己的弟弟打了个手势,不愧是我贾琏的兄弟,哄起女人来,有我琏二爷的风采! …… 再回林家,虽说从外面看起来,林家依旧处于低迷状态,贾琮能明显感觉到府中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林如海的气色已经明显转好,午宴时还跟贾赦小酌了几杯。 贾琮将金陵一行的经过详细的讲述了一遍,黛玉好奇跟随贾琮来到扬州的姑娘,便与嬷嬷丫鬟去了客院。 房中只剩贾赦父子三人与林如海,只听林如海说道:「既然琮哥儿已经办好了金陵的差事,那后日便启程回京。到时候舅兄与琮哥儿先行,琏儿暂时留在我这儿,至于玉儿……」 「外甥女还是随我一同回去吧,留在这只会让你分心,而且江南的局势肯定会越来越乱,指不定哪天又会有人打起林家的主意。」 贾赦叹息道:「就用老太太病重,想念外孙女为由……」 唉! 王子腾真该死! 老太太也该…… 唉! 贾赦也好,贾琏、贾琮也罢,就是林如海也第一次觉得老太太如此不智,这不是给自己家人死命挖坑吗? 只要贾赦留在江南一天,哪个家伙胆肥了敢来林府找事? 贾琮长叹一声,神情凝重的反驳了林如海与贾赦的话。 「唉!爹,姑父爹爹,林姐姐走不得。林姐姐一离开扬州,姑父爹爹身体的真实情况就瞒不住人了。」 天底下哪有父亲病入膏肓,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唯一的独女还要去给外祖母侍疾的? 难道贾家老太太就没有亲孙女吗? 贾琮的话一说完,屋子里瞬间陷入的死一般的寂静。 这又是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 四人都不想黛玉陷入危险,可偏偏没有办法将黛玉从扬州摘出去。 「可否找人来假扮林姐姐?」 贾赦看了一眼因关心则乱陷入愚蠢期的小儿子,摇了摇头回道:「只需一场诗会赏花宴就会戳穿,林家唯一能出面接待女眷的就是你林姐姐。」 贾琮变得急躁起来,江南有多么危险他太清楚了,林如海堂堂三品大员都遭了毒手,黛玉又凭什么敢说能躲过敌人的暗算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管家林福在外说道:「老爷,漕运总督裴大人送来帖子,请赦公傍晚卿华楼一会!」 「进来!」 嘎吱,房门推开,林福将一份烫金帖子递了上来。 贾赦接过后打开一看,上面简单的写了几句话。 「恩侯兄在上,幸得恩侯兄点拨,小弟已将丢失盐税寻回,并将幕后之人尽数斩杀。大恩难报,小弟设宴相邀,静待恩侯兄赏脸一叙。」 「呵,这裴维生还以为他杀掉的那些弃子是幕后之人,可怜又可悲,也不知道他要是失了圣宠,能活几天。」 贾赦将帖子递给林如海,林如海扫了一眼后突然畅快的笑出了声。 「裴维生的这份帖子来的妙啊,舅兄可愿劳累一次,咱们不妨借着裴维生的圣宠和手中的兵马,来一场快刀斩乱麻的奇袭!」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八十七章 贾·御刀砍硕鼠·琮 大佬之间的战斗开始了! 扬州的斗争贾琮一个小孩两个爸爸都不让他过多参与,贾赦在其屁股上轻踹了一脚,就将其踹到了黛玉那边。 十二岁的甄英莲吃尽了苦头,瘦瘦小小的,看上去与普通十岁的小姑娘差不多。 面对黛玉时眼神中的惶恐和惊惧始终没有消散,直到贾琮到来后,甄英莲立马躲到了贾琮的身后,悄悄长舒一口气。 「她叫甄英莲……」 贾琮无奈的将甄英莲从身后拉了出来,跟黛玉说道:「她的父亲是姑苏贤绅甄士隐,我已经派人去姑苏寻找她的父母了,这些天现在咱们家住着,林姐姐没事就带她一起吧。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见了不熟悉的人就会下意识的想躲起来……」 「那就是跟琮哥儿很熟?」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向贾琮,秀拳挥了挥,上前拉住了甄英莲的手,吴音软语的说道:「别怕,我也是姑苏人,姐姐跟我来,咱们先给你去找身合适的衣裳……」 或许是贾琮说起了她的身世,又或许是黛玉那口熟悉的乡音,让甄英莲的戒心少了许多。 贾琮微微点头,甄英莲感觉到握着她手的温暖之意,柔顺的跟随黛玉去了内堂。 李嬷嬷将茶点端了上来,贾琮坐在桌边一边跟李嬷嬷闲扯着家中之事,一边等候黛玉。 他捏起一块小巧精致的点心,扔到嘴中囫囵咽下,灌了一口茶水后,突然想起了嘤嘤怪姨娘。 「路姨娘最近可还安生?」 李嬷嬷笑了笑回道:「三爷之前不是吓唬了她一次,路姨娘现在乖巧的很,老爷喊她都不敢踏出小院一步,生怕三爷回来拿刀砍了她。」 「呃……」 贾琮无语的扶额:「我有这么可怕?」 「三爷在淮安府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扬州城,立京观、拿知府、为民做主、一把御刀砍硕鼠。三爷已经被人传成了三头六臂的神将,路姨娘哪敢不听神将的话?」 李嬷嬷的回答差点惊掉贾琮的下巴,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都扯到哪里去了?」 贾琮笑了笑说道:「你记得给路姨娘说一声,只要她安生伺候好姑父爹爹就好,她的禁足期结束了。」 「这话还是三爷您亲自去说吧,老爷和姑娘都说过了,她还是不敢走出小院。」 李嬷嬷都觉得这件事好笑的厉害,没想到作天作地的路姨娘,会被一个孩子吓住。 哪怕这个孩子特殊了些…… 「琮哥儿快看看,甄家姐姐穿我的衣裳还挺合适的!」 刚听到内堂传出脚步声,就见黛玉拉着一身淡绿色襦裙的甄英莲走了出来。 「爹爹让家里给我做了好几身新衣,我见甄家姐姐身形与我相近,便试了试,还真挺合身的。你看这身襦裙穿在甄姐姐身上,是不是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 可不嘛! 在金陵时他只是吩咐人去成衣店买了两身衣裳凑合着先穿,后来又忙着处理李洵之事。 身边没个心细的人,甄英莲穿着不太合身的衣裳,加上颠沛流离的苦难经历,整个人都显得唯唯诺诺,半点精气神都没有。 贾琮甚至曾见她偷偷藏过干粮点心,直到乘船离开了金陵地界,甄英莲面对他时,戒备心才少了些。 如今换上合适的衣裳,原本被尘埃遮掩的光辉终于显现出来了。 贾琮看着这个苦命的姑娘,心中微微叹息。李洵这个畜生,像甄英莲这样的姑娘,不知还有多少被他送去了腌臜之地。 而天底下还有多少像李洵这样的畜生,正逍遥的躺在沾满鲜血的银子上面 。 「三爷在淮安府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扬州城,立京观、拿知府、为民做主、一把御刀砍硕鼠。」 李嬷嬷方才的话好像又一次出现在贾琮的耳边,他摸向腰间却扑了个空。 雁翎刀在回家之后他收了起来,家里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 那么墙外呢?他重活一世,圣宠在身,出身显贵,带着御赐雁翎刀,难道就只守着荣国府浑浑噩噩一辈子吗?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何止是硕鼠啊,这天底下有太多的豺狼虎豹,需要我的雁翎刀去收拾!三头六臂神将,要真是三头六臂就好了!」 贾琮长叹后的感慨,使得黛玉有些担忧。 她走到贾琮身边,踮起脚摸了摸贾琮的脑袋,忧心忡忡的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贾琮看了一眼正被雪雁、紫鹃拉着投喂的甄英莲,小声跟黛玉解释道:「金陵一行,光是从那些人贩子手里救下的姑娘孩子就有数十人,这还是我碰到的。林姐姐想想,这些年李洵这个畜生到底害了多少人?天底下的李洵、张洵、王洵等等又有多少?我在想,我能杀多少?能救多少?」 嘎吱! 在两人说话间,李嬷嬷已经悄悄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带了出去,轻轻将房门关上。 屋子里只剩黛玉与贾琮二人,原本强压在贾琮心中的愤慨终于可以完全释放出来。 他咬牙说道:「我出身荣国府,生来不愁吃穿用度。八岁就得了圣心,赐官恩赏,身着飞鱼服,腰挂雁翎刀。只是在淮安府拿了一个小小的知府,就被百姓传成了为民做主斩硕鼠的神将。」 「那不过是赶巧碰到了,对方惹了我我才下了狠心将其拿下。我真的是神将吗?真的是为了给老百姓斩杀硕鼠为民做主吗?」 「我不是啊,这话听着我心里发堵啊!」 黛玉是个合格的倾听者,安安静静的听完了贾琮的诉说,心疼的柔声安慰道:「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琮哥儿终究是替淮安府的百姓拿下了崔玄烨,那就是为民做主。听爹爹说,三司的官员已经到了淮安,光是从崔家查抄的银两就有三十万之巨。他才当了几年知府?他这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林姐姐是认为论迹不论心?」 贾琮抬头苦笑道:「可我配不上为民做主这四个字,更配不上他们给我的神将之称!」 「那就去做啊,你才八岁,八岁配不上,十八岁呢?二十八岁呢?总有一天琮哥儿定会成为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成为身配御刀斩硕鼠的神将!」 黛玉言辞凿凿,眉眼间尽是欣赏。 她的父亲林如海一甲探花郎,清正廉洁,贪官污吏无良女干商眼中的肉中刺,老百姓眼中的青天大老爷。 如今她未来的小相公,陪她胡闹了好几年的琮哥儿如今也起了大志向,黛玉心中感慨万千,又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所为。 动情间,黛玉用手将贾琮皱起的眉头抚平,笑盈盈说道:「琮哥儿的未来,当有青云之志,当有青天之志,当心怀百姓,当生晋太傅、死谥文正,青史留名,万世流芳!」 贾琮抬手握住了黛玉的手,看着面前眼含笑意的女孩,心中泛起一丝甜意。 方才自己不过一时的愤慨与激动,刚刚萌芽的志向却因面前的女孩骤然焕发无可比拟的生命力,豪迈之气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腔。 「那林姐姐愿不愿意陪着我闹他一个天翻地覆来,将这天下的硕鼠豺狼、国贼禄蠹统统一扫而光。」 黛玉回了贾琮一个笑脸,坚定的说道:「任前路泥泞坎坷,我自不会退缩,当与君勉励同行,一生不离不弃!」 门外的林如海原 本想要推门进去,听到此处愣了一下,转眼间颔首点头。 他也没想到小女婿去了一趟金陵回来,会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才八岁的孩子竟然已经心有所悟,有了如此大的志向。 「看来我林如海的衣钵,传承有望了!」 …… 路姨娘没想到贾琮会亲自来她的小院,惶恐间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姨娘莫慌,我只是听李嬷嬷说,姨娘最近规矩学的差不多了,前来看看……」 贾琮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院中打量了一下小院中的陈设风景。 路姨娘向贾琮和黛玉行了个万福礼,忐忑不安的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回应贾琮的话。 憋了好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奴婢知错了,还请三爷恕罪,今后定然不敢坏了林家的规矩!」 贾琮点点头,无所谓的说道:「其实也是我越俎代庖了,姨娘的事原本自有姑父处理……算了,还是那句话,姨娘今后只要安分守己,自有福缘。今日起,不必在面壁思过了,好好侍奉姑父大人便是。」 路姨娘都快哭了,这些日子她从愤愤不平到忐忑不安,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太可怕了,这荣国府的小三爷竟然是那样的狠人! 早知道她才不会听了隔壁院的***挑拨,跑去林家大姑娘跟前作死。 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再三还是试着开了口。 「三爷,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琮与黛玉对视一眼,随后点头应道:「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只听路姨娘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听说方姨娘是害老爷的凶手,此事可能与京城有关……」 她停顿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贾琮的表情,见其表情并无变化,咬咬牙继续说道:「三爷莫怪奴婢多嘴,年前曾有荣国府的人来府上拜访,奴婢曾见方姨娘与一荣国府的嬷嬷私下见面,隐隐有听到那人威胁方姨娘……」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八十八章 老子是太上皇的人啊! 临近傍晚,扬州城的喧嚣却并未停止。 码头上依旧不住来往着各地的客商,江南盐课第一镇的扬州城,就是夜幕降临时,也会挂上华灯,招揽着客人,肆意展现它的独特魅力。 「小人给赦公请安,我家主子已经在三楼风字间静候。」 下了马车的贾赦皱眉抬头,裴维生是不是也太拿大了! 虽说他如今没有实职,可裴维生当年也是受过父亲的照拂,竟敢跟他这么摆架子? 只见裴维生的贴身小厮靠近贾琮,小声说道:「赦公,雅间还有贵客,主子离不开身!」 「是谁?」 「十三爷!」 刘恪?这厮怎么跑来扬州了? 风字间临街,雅间中的丝竹之声与窗外的烟火之气融合后,倒是给了贾赦不一样的感觉。 「怎么?见到老友不打声招呼?」 刘恪比贾赦要小十岁不止,一身华贵的打扮隔老远就能看出这位爷不差钱。 啪的一声,刘恪打开手中折扇,骚包之极的扇了扇,勾起嘴角呵呵一笑:「恩侯兄就打算站在门外陪我喝酒听曲?」 贾赦瞥了这厮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是来听曲的吗?」 说完他抬脚走进雅间,直接坐在了空闲的椅子上。 门外的刘恪亲兵将门关上之后,裴维生无奈苦笑:「恩侯兄,王爷非要我约你来这儿,原本我是打算直接去林府的。」 「你也别怪裴大人,别看你杀了一拨人,林府的外面可还有人暗中盯着呢。」 刘恪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块金令大剌剌摆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哐当! 裴维生慌里慌张的起身,把椅子都带到了。 「臣……臣裴维生恭请圣安!」 贾赦也起身,拱手北拜:「恭请圣安……」 「哎哎哎,别了别了,这里有没外人,搞这么多虚礼作甚?」 刘恪话音刚落,贾赦怼了回去:「礼不可废,忠顺王殿下都把金令掏出来了,难道我还能坐着?」 「咳咳……失误失误,我原本想给你皇兄密信的。」 这厮真是该套麻袋沉河! 贾赦接过刘恪递过来的信,拆开后快速看完。 果然,皇帝还是心急了。 好不容易招揽到了林如海这个大才,刘恒绝对不会让人把这个大才给害了。 国朝大权不外乎两个,财和人。 人他是动不了,那就只能从财下手。江南盐课乃国朝赋税的重要支柱,而江南盐课首重扬州,扬州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林如海必须保住。 「看完了?」 刘恪看着抬头盯着自己的贾赦,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想到你家出了这等破事,扬州你是呆不了几天了,依我的意思,快刀斩乱麻,先把扬州、苏州和杭州拿下。金陵那边比较麻烦,父皇那边肯定不会让别人染指的,静观其变为好。」…. 「迟了,吴王已经把金陵闹了个天翻地覆,估计要不了几天,金陵那边的弹劾奏章就送到京城去了!」 贾赦将密信装好收了起来,悠悠说道:「我来赴宴,便是来跟裴兄借兵的。巡盐御史府手底下的盐丁没几个能用的,江南大营不宜轻动。想要快速将江南盐课彻底控制,必须要有不下两万大军才行。」 「嘭!」 一直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的裴维生在听到贾赦的话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惊叫。 「你疯了?开什么玩笑?两万兵马?恩侯兄,之前我还能借口剿匪调出大军,可现在无匪无患的,你让我拿什么理由去 堵州府官员的嘴?无诏调兵超过三千,可是要杀头的!」 贾赦呵呵一笑,抬起手指指向桌案上的金令:「这不就是皇诏?」 刘恪愣了,裴维生感觉牙花子疼的厉害。 老子是太上皇的人啊! 他真是欲哭无泪啊,怎么就失心疯听了刘恪的话,跑来凑这个热闹。 「裴兄还记得你在淮安府外那处庄子里斩杀的两百来水匪吗?」 贾赦突然换了话题,让裴维生有些闹不明白。 他点了点头问道:「记得啊,怎么了?」 「他们姓甄!」 啊? 只听贾赦继续解释道:「这群水匪不过是甄家特意扔出来的弃子,真正劫走盐税银子的,早就逃走了。领头之人是甄家甄应筎,这个人你应该有印象吧。」 裴维生惊骇的摇头:「不可能,这些盐税银子中,还有一部分是送往龙首宫的,甄应嘉昏了头了敢动圣人的银子!」 「甄应嘉昏不昏头我不知道,但老十四是真的缺钱!」 刘恪呵呵一笑插嘴说道:「你们恐怕不知道,老十四是真出息了,在西北养了好几万的私兵,这两百万两银子扔进去,估计也撑不了几天。父皇前段时间闲着无聊想修什么摘星楼,甄家的银子已经被送去了京城,老十四只能冒险打盐税的主意。」 裴维生感觉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这会他真想把自己得到耳朵戳聋了。 昭武四十九年的血腥味儿还没散尽,这天家兄弟又要开始手足相残了! 「所以甄家压根就不是你的朋友,甚至给你送银子的那些官吏、盐商统统都只是为了稳住你。」 刘恪一而再再而三攻击着裴维生的心理防线,最终用一句话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坚持。 「裴大人,你想想若是这盐税银子找不回来,甄家会不会受到影响,崔玄烨会不会受到影响?你和林如海林大人,又会是怎么结局?」 银子是他的漕运衙门负责押送,数百漕兵被砍了脑袋扔到了漕运衙门外面,两百万两银子丢失,他作为漕运总督,不说菜市口走一遭,最起码这个官是别想再当了。 裴维生越想越气,甄应嘉你这个狗东西,老子拿你当朋友,你却想着害老子……….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 「王爷、恩侯兄,我该怎么做?」 …… 林如海看完了贾赦递过来的御笔亲书,犹豫再三才开口说道:「舅兄是打算按陛下的计划来?」 贾赦点了点头:「虽说陛下的计划会绕开金陵府,但在未摸清圣人的态度之前,比咱们的计划要更安全一些。」 「可……」 林如海刚刚说了一个字,贾赦就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只听贾赦说道:「我知你心有不甘,可你别忘了这大夏天有二主,陛下的顾虑其实更符合当下的情况。若是激怒了圣人,陛下是保不住你的。你要多替外甥女考虑考虑,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你想让她再失去父亲吗?」 林如海真的是心有不甘啊,他要的是肃清整个江南盐课的沉疴宿疾,哪怕为此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可皇帝的命令让他不得不放弃原有的计划,放过金陵甄家以及与甄家结成同盟的金陵汪、李、靳三大盐课总商。 这三家总商,可占据了江南每年三分之一的盐引。此次若是无法斩断这三家对江南盐课的控制,不但难以尽全功,而且会打草惊蛇,将来再难向这三家出手。 特别是其中的靳家,靳家已经出了一名京官,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再有靳家子东华门外唱名。 官 商官商,若只是商总会有办法。可沾上官字,再出手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唉!」 林如海的神情晦暗下来,桌上的烛火微微闪烁。 贾赦陪着林如海长叹短嘘,好一会才说起了计划中事。 「依照陛下的安排,刘恪坐镇漕运衙门,明日夜间先从扬州开始,漕兵接管扬州防务,天亮前将扬州府城内涉案官商尽数拿下……」 计划说起来也不难,难的是要有足够的兵马,以最快的速度控制有嫌疑的官吏、盐商,搜集足够的证据。 例如账册、信件等等,将证据链弄完整了。再依据这些证据,顺藤摸瓜,快速辐射周边,将苏杭两府的不法盐商和勾结盐商的贪官污吏彻底打掉。 然后再由刘恪用金令安排合适的替代人选,包括官吏皇商等等,抢在太上皇前面拿下三府的真空地带。 反正这些官员多是五品以下,用皇帝的金令足够了。 到时候木已成舟,太上皇最多骂一句逆子,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削了他亲自扶上位的新帝颜面。 毕竟盐课换人,送去龙首宫的银子又不会少一两,至于这些五品以下的芝麻官,换就换了吧。 这计划的确是最安稳最安全的,可林如海看着舆图上标注的金陵府三个字,怎么看心里都觉得憋屈。 贾赦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摇头。 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最终默默地收起了舆图。 「对了,扬州怕是要乱上两天,不如把琮哥儿和外甥女送去刘恪那里。这厮浑是浑了点,但是让孩子呆在他那更安全些……」 林如海抬眼看向自己的大舅哥,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心中的吐槽说出口。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明日就让玉儿以上香祈福的借口出城,先去漕运总督府避一避吧。对了,让琏儿去趟卿华楼,跟锦瑟说一声,让她也出城避一避。」 说起卿华楼的锦瑟娘子,贾赦满脸的好奇,凑近问道:「如海,你跟我交个底,你和这位锦瑟娘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只听林如海幽幽回道:「锦瑟,是敏儿的人!」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八十九章 耍人玩的忠顺王 锦瑟娘子不过三十出头,言谈举止并不输大家出身的女子。 马车悠悠出了扬州城,马车中的锦瑟娘子始终将目光放在黛玉身上,笑盈盈询问着她在京城的生活。 黛玉最近经历了不少事,骤然面对陌生人,警惕之心要比往常要多出不少。 自出发至马车行至码头,一路上锦瑟娘子问出十句,黛玉至多不痛不痒的回复有三两次。 黛玉态度略微冷淡,可锦瑟一直眼含笑意与关切,并不在意黛玉的冷遇与戒备。 直到贾琏勒马于前,与管家林福耳语几句后,招呼众人快速登上一艘客院,顺着运河离开了扬州境内。 贾琮安排好船上的事情后,走进了气氛略有些尴尬的船舱。 他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锦瑟之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锦瑟娘子,我该这么称呼你还是该喊你一声锦瑟姨娘?」 锦瑟愣了一眼,莞尔一笑:「若是夫人还在,你该喊我一声姨姨。」 「姨姨?」 黛玉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贾琮挠了挠后脑勺,咧嘴一笑。 「那现在呢?」 「依照夫人临终时的吩咐,我本该进府照顾姑娘的,可惜……」 锦瑟的脑海中回想起了当年从李嬷嬷手中接到的书信,那带着斑斑红点的书信,是夫人最后的留给自己的遗言。 可惜,她还未安排好卿华楼中的事情,荣国府的老太太就让人带走了夫人在这个世上仅存的血脉。 锦瑟微微叹息:「不过一个称呼罢了,锦瑟娘子也罢,锦瑟姨娘也好,都不重要了。」 「那还是叫姨姨吧,这样亲切些!」 贾琮悄悄给黛玉使了一个眼色,聪慧如黛玉,自然心领神会。 黛玉起身向锦瑟行了个万福礼,盈盈拜下:「玉儿给姨姨请安!」 贾琮也妇唱夫随,拱手拜道:「给姨姨请安,前次因故未能去拜访姨姨,还望姨姨莫要见怪。」 任小胖子招人喜欢,人见人爱,可惜在锦瑟的眼中抵不过黛玉一根手指头重要。 她伸手扶起黛玉,将其拥入怀里,眼中泛起红色,明显是强忍眼珠,微微哽咽。 「上次见你竟然已经是三年之前的事了,若非老爷这边离不开人,打死我都要跟着你一同入京,哪里会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原本身子略有僵硬的黛玉,突然觉得新识的姨姨身上,有着记忆中娘亲的熏香味儿,心头猛然一震,闻声放松了下来。 她好像见过抱着自己的人! 这时李嬷嬷端着茶水点心敲门走了进来,看到船舱中的情形,脸上的皱纹都舒缓了许多。 「锦瑟,这下可解了你的心愿?」 锦瑟就那么拦着黛玉,任由眼泪滑落,笑着应道:「嬷嬷又不是不知锦瑟是为什么活着?这三年熬得我好苦!」 唉! 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 运河上南来北返的船只络绎不绝,秋风顺着打开的窗户驱散了船舱中方才的沉闷。 锦瑟一直拉着黛玉的手,一双美眸从未离开过面前的人儿。贾琮搬了小板凳坐在一旁,听着李嬷嬷讲起了当年之事。 「那还是昭武四十二年,老爷刚刚从京城调任江南不久,那会夫人迟迟不孕,便寻了空暇前往寒山寺上香祈福。锦瑟便是那时,夫人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 这时锦瑟插话道:「那会的锦瑟还不是锦瑟,只是一个遭了难的可怜小妇人。我家原本也是富裕之家,可惜父兄外出遭了倭患,紧接着母亲郁郁而终。」 「可恨族亲贪婪,竟然 为占钱财,将我强行许给了痨病之人。过门当日,夫家红事变了白事,而我守着那冰冷的灵牌过了数年。直到昭武四十二年时,夫家有人打起了我的主意,仅用五十两银子就将我卖给了人贩子。」 「世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夫人救下锦瑟不久就有了身孕……」 嗯? 贾琮将目光转向红着眼睛的黛玉,李嬷嬷点点头继续说道:「没错,夫人当时怀着的正是大姑娘。」 世间因果果然奇妙无比,原来姑姑贾敏、锦瑟与黛玉三人之间还有这样奇妙的缘分。 锦瑟用丝绢轻轻擦去了黛玉脸上的泪水,笑说:「你刚生下来时,像只孱弱的小猫。夫人跟我说,我与你之间是神佛赐下的缘分,非要让我当你的干娘。后来阴差阳错,干娘没当成,倒是成了你的姨姨。」 「姑娘喊你一声干娘倒也合适,就连夫人临终前还跟你叮嘱过……」 李嬷嬷刚说了半句,锦瑟就轻轻摇头,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 只见锦瑟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随后又恢复了笑容。 正巧舱外传来贾琏的声音,众人也就停下了这个话题,寻声看去。 贾琏没有进屋,只是出声将贾琮唤了出去。 「十三爷遣人过来,再往前半个时辰,于邵伯镇汇合!」 「不是说直接往淮安漕运总督衙门去吗?怎么会在邵伯?」 贾琮愣了一下,诧异的问道:「忠顺王该不会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吧?」 贾琏苦笑一声:「十三爷的心思谁能猜的到?既然他让咱们去邵伯,肯定有他的道理。父亲既然说让咱们听王爷的话,那咱们就乖乖听话便是。」 「这倒是……」 贾琮看着两岸不住后退的山水之色,凋零的枯叶、萧瑟的秋日之景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一句话脱口而出:「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乱子,二哥,我这心跳得厉害!」 …… 邵伯镇是淮安往扬州最为忙碌的中转码头之一,船行此地,大多会停留一日,补充物资或是短暂休息。 贾琮是在一条巨大的水师战船上见到刘恪的,看着满船的披甲之士,他心里的不安之感更加强烈。…. 刘恪上下打量了一番贾琮,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胖脸:「哟,这不是咱们贾千户、贾将军、贾神将嘛。来,给爷变个三头六臂出来!」 贾琮苦笑一声:「王爷莫拿我开玩笑了,坊间流言罢了……」 刘恪哈哈大笑,围着贾琮不住的转圈儿打趣:「不不不,爷可听说了,贾神将在淮安府手提御刀,杀得妖魔鬼怪丢盔弃甲。快快变身,爷活了三十年,还没见过三头六臂的神将呢!」 贾琮无奈的看着刘恪打趣自己,一个屁股蹲就坐在了甲板上,任由刘恪这戳戳,那捏捏,玩的不不亦乐乎。 「好了好了,不玩了!」 刘恪见贾琮一脸的无奈,将其拎起放在了椅子上。 他回坐后说起了正事:「是不是好奇本王将你喊来邵伯?」 贾琮点了点头:「王爷不是与我爹商议好了,咱们在淮安府汇合吗?」 「那是本王应付你爹的话!」 刘恪光棍的承认了他忽悠人的事儿,直言不讳的说道:「你爹太谨慎了,深怕让你陷入了危险之中。本王打算带你去干一票大的……嘿嘿嘿!」 咯噔! 贾琮立马感觉脊背生寒,心中疑惑未等问出,便听刘恪说道:「甄家给老十四训练有两千人马就藏在邵伯湖中,小胖子,可敢陪着本王去剿灭他们?」 这厮真是个疯子! 「可 是王爷,咱们只有这么不到一千人马,邵伯湖附近河网密布,想要剿灭这两千人,谈何容易?」 刘恪呵呵一笑,跟贾琮挤了挤眼睛:「本王刚到江南时,便听说松江水师提督戚北正在江都至高邮一带进行操训。想来他这个先荣国旧将,听到荣国府小三爷被邵伯湖中的水匪绑了,应该会出手相助吧!」 嘶! 贾琮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快裂开了! 怪不得就是老爹这样的浑人都会骂刘恪是个浑不吝,这他娘的真是个疯子。 「王爷,私自调兵超过三千,是要掉脑袋的!」 听到贾琮的提醒,刘恪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纸扇,一脸无辜的说道:「本王知道啊,可本王没有私自调兵。先荣国的亲孙子出了事,想来父皇会原谅戚北的违规之举。」 说到这儿,刘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贾琮哈哈一笑:「再说了,出了事不是有你爹顶在前面嘛,本王在你来之前,已经给京城去了密信。荣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赦南下期间,偶然发现邵伯湖有数千水匪,与操训水师的戚北商议后,当机立断,决定夜袭水匪所在之地邵伯湖……」 贾琮是苦着脸从刘恪所在的战船上下来的,他回到自家客船上时,黛玉等焦急的等待着。 一见到贾琮,她就连忙迎了上来:「琮哥儿,琏二哥不见了!」 「二哥是被忠顺王爷派出去了,这会应该在松江水师提督戚北将军处!」 贾琮苦笑说道:「王爷把咱们都耍了,他突然出现在邵伯镇,是打算借着姑父爹爹与我爹搅乱江南局势之机,铲除甄家给忠信王刘忭训练的兵马。」 呜呜呜…… 号角突然响起,贾琮连忙牵着黛玉的手回到船舱中,将其交给锦瑟和李嬷嬷等人。 他向锦瑟与李嬷嬷拜道:「姨姨、李嬷嬷,林姐姐就暂时交给你们了。我得随王爷去邵伯湖剿匪,你们就安心呆着船上,王爷留下了五百护卫,安全有足够的保障,一切等我与二哥回来再说。」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九十章 琮哥儿,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邵伯镇的码头边,刘恪从漕运总督衙门调动的战船已经开始有序调动。 贾琮换了一身普通的劲装,将雁翎刀挂在腰间,弹弓和石弹也收拾妥当,甚至要来一柄小巧的手弩,戴在了左手腕上。 舱门推开之后,黛玉正忧心忡忡的站在门外,王嬷嬷远远站在转角处,守在一旁。 「林姐姐……」 「能不去吗?有王爷和琏二哥他们,剿匪的事儿没理由让你一个小孩儿去冒险。」 黛玉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贝齿轻咬,原本精致的俏脸略显苍白。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消瘦的身影似乎在逐渐暗淡下来的傍晚时分,更显凄凄凉意。 是啊,她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今夜同时要去与凶狠的敌人拼命,又有谁能保证能万无一失呢? 贾琮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下,很痛,但他强忍了下来。 他解下腰间挂着的雁翎刀,抓起黛玉的手儿,将其放到她的手掌心。 「林姐姐还记得淮安府那夜吗?这把刀就是我,让它陪着你,安心等我回来。」 贾琮上前拥住黛玉,深深嗅了嗅怀中女孩特有的体香,在其耳边轻声说道:「我还没有东华门外唱名,迎娶林姐姐入门呢。」 黛玉浑身一僵,转瞬间便软软靠在了贾琮的身上。 自她从扬州入京,似乎每一次高兴的时候贾琮很可能不在,但每当她受了委屈伤心难过,或者是遇到了难处,最先出现在她身边给她温暖的总是琮哥儿。 就像这个拥抱,让她原本担忧父亲、担忧自己未来的小相公时,温暖的拥抱将心中的寒意统统给驱散了。 「一切有我!」 这是贾琮离开时说的话! 黛玉抱着雁翎刀站在船头,远远看着战船驶离邵伯镇的码头。 夕阳最后的余光照射在雁翎刀的玉柄上,微光闪耀,映得黛玉好似在发光。 王嬷嬷守着自家姑娘陪她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暗暗叹了一声,上前将手中的披风穿在了黛玉的身上。 「姑娘,天要黑了,咱们还是先回船舱吧。琮三爷明日便会回来,万一姑娘受了凉生了病岂不是要让琮三爷担心?」 黛玉勉强的笑了笑,紧紧抱着手中的御刀,转身说道:「嬷嬷说的对,琮哥儿明天就会回来的,到时候咱们还要回扬州与爹爹团聚呢。」 …… 「怎么?还在想你那小妻子?」 刘恪走到了贾琮的身旁,这位京城第一纨绔王爷一点架子也没有,一屁股就坐在了贾琮身侧的甲板上。 船尾划过的浪花似乎带着贾琮落在黛玉那边的心,一闪一闪,波光粼粼。 贾琮纠正了刘恪言语中的错误:「是未婚妻,我还没考中探花郎呢,等我御前唱名后,林姐姐才会真正成为我的妻子!」 小胖子稚气未脱,言辞却是郑重其事。…. 刘恪笑了笑,将手中的肉干递给贾琮一条。 「尝尝,特制的。」 他自己拿着另一头狠狠咬了一口,咀嚼声大作。 「以前我每次闯祸被罚跪时,都是四哥偷偷给我送吃的。那会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一定要站在四哥的身前,给他挡下所有的刀子……」 刘恪今日似乎谈兴很浓,一边嚼着肉干,一边咒骂着他的几个兄弟。 包括已经被赐死的刘悕、还活着的刘忭,以及宫中的甄氏,京城的王子腾,金陵的甄家等等。 贾琮也咬了一口肉干,幽幽问道:「王爷,这牛肉干不像是草原那来的,您又遇到自己把自己摔死的牛了?」 「咳咳……这不是牛肉,明明是豚肉!」 贾琮翻了个白眼,狠狠咬着手中的「豚肉干」,眺望逐渐消失在眼中的邵伯码头。 「王爷,邵伯湖剿匪的事,陛下不知道吧?」 刘恪点了点头,咧嘴笑道:「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四哥去操心吧,怎么说我也是老十四的哥哥,当弟弟的不懂事,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该好好教导他一下?」 「是该好好教导教导,忠信王殿下太不懂事了!」 贾琮心里也憋着一团火呢,宁荣两府、林家,甚至甄英莲这个可怜的姑娘,说到底都是因为刘忭这狗东西的野心,才过得如此艰难。 他将最后一口肉干扔进嘴巴里,咀嚼咽下后,往刘恪衣摆上擦擦手说道:「王爷,求您一件事……」 「回京后,王爷能不能陪我去忠信王府一趟?我想狠狠揍刘忭这狗东西一顿!」 刘恪瞪大了眼睛看着贾琮,好半天才问出了一句话:「你是不是打算打了人把黑锅扣到老子头上?」 贾琮露出一双小虎牙,咧嘴一笑:「怎么能是黑锅呢?我可是帮王爷您教导不懂事的弟弟,您说这天底下还有像我这么热心的人吗?」 …… 邵伯湖的面积很大,入夜后在芦苇荡中根本看不到相邻的船只。 「咕咕……咕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王爷,是咱们的人!」 一艘挂着红灯笼的小舟缓缓靠近,不一会船首的校尉跑来向刘恪禀报道:「启禀王爷,夜不收已经摸清了这支兵马的驻扎之地,往前四里左右有三座小岛,其上分驻共计一千余人,还要数百人前两日便出了岛,至今未归。」 「奇怪……」 刘恪摸着下巴细思片刻,转身喊道:「常威,戚北的人到哪了?」 一身王府亲兵打扮的中年武者走了进来,抱拳回道:「回殿下,按照约定,戚将军这会应该已经从高邮出发,自北向南行船,子时左右可与我军汇合。」 「传令,先绕过这三座小岛,往北快速行驶。」 「诺!」 刘恪心中暗暗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不过他并未说出,只是下令尽快与松江水师汇合。…. 呜呜呜…… 约半个时辰后,战船前方出现一串挂着灯笼的船队。 两方号角相互传送着信息,待双方靠近后,贾琏陪着一名中年武将乘着小舟登上了刘恪的战船。 「末将松江水师提督戚北,拜见忠顺王殿下!」 「戚将军免礼,倒是本王扰了戚将军的清净,还望戚将军勿怪才是。」 戚北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一双眼睛寒光尽显,粗糙的大手除了行礼时,始终打在腰间的刀柄处。 寒暄过后,他看到了一旁站着的贾琮。 这模样,真是太像了,定是贾恩侯的种! 荣国府就没有长得难看的! 戚北撇了撇嘴,不满的跟刘恪说道:「王爷,拿先荣国作伐子,事后您要给末将一个交代!」 刘恪心中暗探果然是贾代善带出来的兵,除了宫中二圣,这群厮杀汉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好在戚北也明白如今的局势,没有再说别的,只是伸手右手在贾琮脑袋瓜上搓了搓,闷声说了一句:「是个讨喜的孩子,就是胖了点。」 「噗、哈哈哈……」 刘恪没忍住哈哈大笑。 贾琮幽怨的看向面前的黑汉子,幽幽说道:「戚叔父,侄儿这不是胖,是壮!我爹说了,咱们武人要壮实些才能挥刀砍*** !」 …… 船舱中灯火通明,松江水师有着极为齐备的大夏舆图,特别是运河一带的水系分布等等,详细的记录了几乎所有的航道和水纹信息。 「王爷,这三座小岛以前是漕运总督衙门的练兵之地。裴维生这厮竟然为了两万两银子将其租了出去,真不知他的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戚北骂了一句后,皱眉解释道:「这三座小岛呈品字形,互为犄角,易守难攻。末将就问一句,要不要留活口?」 嗯? 刘恪疑惑的问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 戚北狞笑回道:「如果王爷要留活口去指正某个人,末将虽说可以攻破它的防御,但弟兄们的伤亡会很大。如果王爷不需要活口,末将可以保证用最小的伤亡,将这三座岛给它彻底抹平了。」 啪! 刘恪狠狠一拍桌案,哂笑一声:「留活口也没什么用,咱们的目的就是敲掉豺狼的牙齿,何苦搭上自己人的性命。戚将军,看你的了!」 轰轰轰…… 戚北的办法很简单,只要火力够足,再坚实的堡垒都能从舆图上抹去! 水师战船上新装备的火炮轰鸣作响,似乎是雷神之怒,将雷火抛洒在原本沉寂的三座小岛上。 惊天的声响甚至传到了遥远的湖岸,惊醒了湖边居住的老百姓。 贾琮捂着耳朵呆呆的看着远处被点燃的芦苇荡,刺鼻的硫磺味中,隐隐夹杂了皮毛被炙烤的臭味。 远处的惨叫声与若隐若现的人影宣告着这臭味的来源,饶是贾琮也算是杀过敌人见过血,一想到早前吃过的肉干,联想到此时岛上的情形,就忍不住趴在船舷处呕吐起来。…. 贾琏无奈将其拎到了自己身侧,将酒壶塞到贾琮手中,叮嘱道:「别往船边站,黑灯瞎火的掉下去找都找不到,喝口酒压一压,荣国府的子孙,这点小场面都受不住,将来还怎么上战场?」 吨吨吨! 一口气灌了三大口的贾琮瞬间感觉喉咙处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随后便有一股豪迈之气涌上心头。 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 大丈夫当如是也! 贾琮跑到战鼓队旁边,抢过一名鼓手的鼓槌,跟着节奏用力挥动起来。 咚咚咚咚…… 战鼓声激荡在邵伯湖上,与轰天作响的火炮声交相辉映,如天罚一般,给这岛上的叛逆贼人,送去了最后的丧魂之曲。 贾琏看着小胖子终于没给荣国府丢脸,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将自己藏在无人察觉的地方,弯腰呕吐了起来。 「他娘的,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等凶残的场面!呕……」 …… 邵伯镇的码头在夜间时终于稍稍安静下来,船舱中的黛玉坐在桌前,盯着手中的书本,好半天都没翻页。 烛火微微跳动,黛玉的眉头随之皱了皱,长叹自语:「唉,也不知道爹爹和琮哥儿怎么样了?」 呜呜呜呜…… 黛玉的自语声没能惊醒打盹的紫鹃,倒是舱外突然响起的号角声吓的她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了?怎么了?姑娘……」 嘎吱! 船舱的门瞬间被人推开,锦瑟与李嬷嬷、王嬷嬷急匆匆冲了进来,黛玉正要询问,便见李嬷嬷神情凝重的说道:「有贼人……有贼人围了过来,十一正带人守在外面,外围的护卫已经和贼人交上手了!」 锦瑟上前摸了摸黛玉小脸,柔声安慰道:「放心,王爷留下了好几百的护卫,又有荣国府的家将守在外面,玉儿只需安心呆在船舱中等待 就好,一切都会过去的!」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她的手却死死抱着贾琮留下的雁翎刀。 因为她从锦瑟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忧心,以及锦瑟藏在袖中的匕首…… 琮哥儿,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九十一章 林氏之女,岂可言退? 邵伯不过是个因运河兴起的江南小镇,镇中除了必要的几名钞关兵士和衙役外,多一个兵丁都没有。 运河河面上突然出现大量无名船只,一上来就呈扇形包围了码头,黑衣蒙面,内藏兵甲,见人就杀。 刘恪留在此处的护卫将士也没想到太平年间,竟然会有上千贼人明目张胆的攻击官兵驻地。 一时慌乱间,连基本的防御阵型都没摆好,就被贼人冲进内围,大火燃起时,整个码头立马就乱了起来。 贾十一看着被突破的防线,立马将整艘船上的五十多亲兵召集起来,弓弩、盾手、长兵、短刃分类别置,尽全力将其利用起来,并安排两人快马往北而去。 「十一哥,邵伯太远,还是往扬州去信吧。实在不行,十一哥带着林姑娘她们走陆路避一避,我带人断后!」 贾五一扫视一圈,见贼人已经摸到了近前,手中的弩箭瞬时激发,一箭就将其射下船去。 守不住的,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而刘恪留下的漕兵护卫,却是大意之下,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人数上不占优不说,还没丝毫准备,刚一开打就有人趁机跳水而逃…… 果然是承平太久,这群兵大爷真成了大爷! 贾十一看了了一眼岸上的情况,镇子里也已经满是烽火。这群贼人怕是早就盯上了这里,打算屠杀殆尽,不留一个活口。 「五一,告诉兄弟们,披甲!死守待援!」 「收拢四周的漕兵,告诉他们,大夏宣武将军贾十一在此,此处战事,由本将接手,不遵将令、后退逃跑者,杀无赦!」 水战披甲,向死无生。 贾十一不知这群水贼是如何做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邵伯镇的,但对方的进攻目标,明显是冲他们这艘船而来,目的不言而喻,正是船上原本所载的贾家兄弟和黛玉。 轰! 轰! 轰! 岸边传来三声炮响,两艘漕运总督衙门的战船起火炸开,贾十一眼睛一眯,神情更加凝重。 该死!这是官军才有的火炮,这群人是官军假扮的! 「来人,收拢四周船只,堵在火炮与咱们船之间。谁去给老子毁了那些火炮!」 「末将愿往!」 「我也去!」 「带我一个!」 …… 嘎吱!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黛玉披着大红披风,怀抱雁翎刀,走出了船舱。 九岁的小姑娘虽说强自镇定,可苍白的脸色和嘴唇上被咬出的血痕还是露出了她的紧张。 「林姑娘,这里危险,你赶紧回船舱暂避……」 黛玉摇了摇头,向众人遥遥一拜:「我是林家的女儿,贾家未来的儿媳,岂能躲在船舱中看着将士们在外厮杀血战无动于衷?可惜我手无缚鸡之力,拉不动弓箭,提不动刀枪,只能为诸位擂鼓助威。」 「诸位生,我生,诸位死,我死!」…. 看似瘦弱的小姑娘斩钉截铁,运河上携带杀意的风扬起了黛玉身上穿戴的披风,如血一般的红色,激起了众人的战意。 贾十一眯起了眼睛,欣赏的看向黛玉的双眼。 小三爷好福气!将主好眼光! 林家姑娘在府中住了三年,今日倒是让十一刮目相看。 文文弱弱的林姑娘竟然也有如此烈性之时! 「来人,给咱们未来的三奶奶搬一面战鼓,今日我等死战不退,誓斩敌寇!」 「威!」 「威!」 「威!」 咚!咚咚咚咚…… 鼓槌很沉,黛玉却似乎生出了无尽之力,用力擂响了战鼓。 鼓声将四周原本慌乱的漕兵吸引了过来,战团逐渐向黛玉所在的船聚集过来,贾十一已经收拢了还存有战意的三百漕兵,加上本身所领的五十多名荣国府亲兵家将,摆出了防御阵型,暂时挡住了第一波攻击。 轰! 岸上突然出现一声惊天巨响,巨大的火球照亮了整个码头,黛玉手中的鼓槌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咬牙擂响了战鼓。 敌人的火炮之声终于停了,船上的众人却没有丝毫欣喜。 这是十几名兄弟用命换来的! …… 「报!」 「扬州急报,赦公与林公趁夜封锁扬州城,缉拿扬州知府衙门诸多官员、不法盐商……」 「赦公巡查扬州城防,发现有一千多城卫不知所踪,经查,这一千余人今早以巡防之名,出城往北……赦公担心其中有诈,特命末将前来报信!」 刚刚登上几乎被轰平了的小岛,扬州的信使就到了。 刘恪看完了急报,立马就想到了邵伯湖中也有五百多人不知所踪。 「坏了!」 他一拍大腿,看向扶着贾琏弯腰呕吐的贾琮,心中有个极坏的猜测。 他们再打江南盐课的主意时,对方也再打他们的主意。 贾琮等人出城时怕是已经被对方盯上了! 「贾琏、贾琮,扬州有变!」 夜晚行军,无论是乘船还是行马,都要冒很大的风险。 可刘恪也好,贾家兄弟也罢,都不敢赌敌人有没有去邵伯镇偷袭。 贾琏带了五百轻骑顺官道南下,贾琮则是带着一千水军鼓帆前行,全速南下支援。 刘恪看着远去的人马,心中懊悔不已。 完蛋了,不管这次林家姑娘有没有事,他敢打赌贾恩侯这厮铁定会堵住自己狠揍一顿。 此战收获极大,可他把贾林两家的儿女都坑进去了,他甚至都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 咚咚咚…… 有了贾十一的指挥,原本凌乱的防守变得严密起来。 漕兵在水上漂久了,在水战上还是要强于这群黑衣贼人,战斗从夜半时分持续到了黎明时。 双方都已经打得十分疲惫,对方的领头人似乎比贾十一还要急切,一个劲督促手下的人掀起一波波持续不断的攻击。…. 两方的弓箭早就用完了,火炮也被毁了,双方短兵相接不下十余次,原本黛玉的船舱早就成了伤病营,锦瑟与李、王两位嬷嬷领着丫鬟婆子帮忙包扎上药。 站在战鼓边上的黛玉早就双腿发软,娇嫩的手掌早就鲜血淋漓。可她哪怕已经没了力气,可依旧咬牙坚持。 只要敌人一发起攻击,她都会用尽全力狠狠将鼓槌砸向鼓面。 「林姑娘,你先去歇一歇,末将还在,鼓声不会停的!」 贾十一的小徒弟来福劝了数次,黛玉总是摇头拒绝。这次也是一样,抬眼看了看刚刚泛起亮光的东方天际,忍着手掌钻心的疼痛。 黛玉咬牙说道:「姑苏林氏,五世列侯,林氏之女,岂可言退?」 呜呜呜…… 话音而落,号角再起。 黛玉摸了摸暖玉柄的雁翎刀,苍白的俏脸再生坚毅。 琮哥儿说了,要我等他回来! 咚咚咚! 战鼓再被擂响,刚刚歇了不到两刻钟的将士们从甲板上爬了起来,握紧了刀剑,安静的等候厮杀到来。 嗡! 叮! 一支羽箭擦着黛玉已经凌乱的发髻,在带走一缕秀发后狠狠扎进了一旁的木板上。 来福惊叫一声,想要将黛玉挡在身后。却见黛玉已经咬牙狠狠擂响战鼓,连看都没看那只羽箭一眼。 「继续擂鼓,战鼓声停了,将士们的军心就会散了!」 两军焦灼相持,己方劣势,只能拼军心毅力。 她为何要站出来,冒着刀光剑影,飞矢流石?就是因为被围攻之下,只有她这个林家大姑娘、荣国府未来的三奶奶站在将士们目所能及的地方,才能尽力稳定军心。 固守待援,是她现在唯一能做,也是最正确的求生办法。 「跳荡!」 贾十一一声令下,数十名早就准备好的长刀手跳上了对方攻上来的船只。 这群已经做好了战死准备的勇士,出其不意的转守为攻,杀进了敌军阵营。 喊杀声与惨叫声瞬间大作,船桨伸出,贾家的亲兵用尽全力将敌方的船只推开。 他们不能去救援陷入对方战阵的兄弟,想尽办法拖延时间,争取或许都难以得到的救援。 咚咚咚咚! 「放箭!」 天终于亮了! 码头上突然出现一只骑兵,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弩箭齐发,覆盖了在战场西侧的敌人。 贾琏终于赶到了! 五百生力军突然加入战斗,贼人的攻势瞬间一缓。 贾十一往岸上看去,骑兵打着的旗帜上写着大大的戚字。 他立马大喝一声:「是援军,是戚将军!」 外围的一条大船上,船头站着一名老者。 他怒气冲冲的骂道:「一群废物,一个晚上都攻不破不到五百人的防御。立刻传令,再攻一次,将咱们的火炮推出来……既然捉不到活的,那就送贾家的小崽子去河里喂鱼!」 一旁的中年书生连忙劝道:「佛爷!教主说了,要抓活的!」 「抓什么活的?没看到人家援兵到了吗?打了一夜,周边州府怕都是收到了消息,难道你想让官军拿着咱们的脑袋去领赏钱不成?开炮,击沉那艘船!」 轰! 轰! 轰! 轰隆!嘎吱声作响,老者与中年书生感觉脚下好一阵晃动,随后四周便响起了剧烈的木质破碎之声。 「冲过去,撞沉他们!」 贾琮指挥着战船船队直接杀入战场,水师庞大结实的战船犹如利剑,在火炮开路之后,狠狠扎进地方的船队阵营。 他没有理会地方的指挥人员在何处,也没有理会掉入水中在运河中挣扎的敌人,指挥着自己乘坐的船全速向黛玉那边靠拢。 黛玉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臂了,她坚毅而又机械的挥动着鼓槌,直到耳边突然响起贾十一惊喜的呼喊。 「小三爷!是小三爷带着援军回来了!」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九十二章 再别离,返京! 轰隆! 贾琮的脚下一阵极大的起伏,他扶着桅杆站直了身子。 前方最后一艘堵在他面前的敌人船只被猛的撞开,直接成了两半。 刺耳的嘎吱声过后,贾琮已经看到了船舱前擂鼓的身影。红色的披风在朝阳的金光下熠熠生辉,泛着夺目之光。 两船相接,他立刻跳了过去。 战事不用贾琮去操心,此刻唯一令他心中难安的就是贾十一的那句话:「林姑娘自夜半开始,始终坚守战鼓之前,为我军擂鼓助威,我军不退,战鼓不息!」 咚咚咚咚…… 哐当! 鼓槌掉在了鼓面上,发出了最后的声响。 槌柄末端早已变成了红色,刺的贾琮双眼发酸,心脏犹有针刺,疼的厉害。 黛玉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浑身的力气瞬间消失不见,随风而倒。 贾琮飞奔过去将其抱住,只觉黛玉浑身冰凉,气息孱弱。 「琮哥儿,我没失约,我把你等回来了!」 黛玉伸手想要去摸贾琮的脸,可惜力有未逮,刚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贾琮亡魂大冒,连声呼喊:「林姐姐……林姐姐……」 眼见黛玉气若游丝,毫无反应,贾琮紧紧将其抱住,大喝道:「十一叔,命人清理航道,全速回南!」 邵伯镇的战斗还在继续,贾琏已经得知了船上的情况。 他虽然担心表妹黛玉,可还是强压心中的不安与焦躁,冷静的指挥着围剿之战。 没错,是围剿! 火炮的轰鸣声与杀戮将原本繁华的邵伯码头夷为平地,运河河面上已经飘满了散碎的船木与尸体。 此时的贾琏已经不在呕吐了,他好像瞬间成熟了一般,冷漠的指挥着官军逐渐收缩着阵型,将贼寇全部压缩在小小的一角。 他不喜欢奇袭,他想起了祖父贾代善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实力足够强大时,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将无所遁形。稳扎稳打才能将战果扩大到最大化,才能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大人,跑了十几个,末将已经安排人去追了!」 一名校尉快步来到贾琏马前,抱拳禀道:「兄弟们从河中捞出了一个东西,大人应该会感兴趣。」 只见两名将士抬来了一尊巨大的佛像,金漆铜制,女相三阳,在阳光下金光四散。 「无生老母,白莲现世!」 贾琏立马就认出了这尊佛像代表着什么,他立马下令:「立刻严审俘虏,不愿意说的统统砍了。给王爷传信,就说发现白莲教踪迹,请王爷立刻传令附近州县,严查各地宗社寺庙……」 …… 扬州城一夜风雨,贾赦的狠辣让扬州的官吏豪绅,终于见识到了大夏顶级武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包括扬州知府唐光表在内,整个扬州城现在没有一个超过七品的官员还能安然坐在高堂,统统被贾赦扔到了大牢里。…. 扬州府城中凡是涉及官商勾结谋划盐课的人没逃走一个,林如海还顺藤摸瓜掌握了大量江南不法官商的证据。 他按照原本议定的计划派人辐射整个扬州府各州县,争取三天之内,彻底打掉盘踞扬州长达数十年,趴在朝廷和老百姓身上吸血的不法官商集团。 江南六大盐商仅仅一夜就有两家被抄,本就居住在扬州府的白家、莫家自家主以下,合族尽数圈禁在家,家中账册书信已经被收拢,堆放在扬州巡盐御史府中。 正当林如海打算仔细查看时,管家林福急匆匆从家中赶来,向他禀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老爷,琮三爷和姑娘回来了,姑娘的 情形不太好!」 林如海大惊失色,猛然起身时感觉一阵眩晕。 林福连忙上前扶住他,出声安慰道:「李御医已经在为姑娘医治,琮三爷请老爷尽快回府,邵伯那边出了大事,恐会对老爷的大计有碍!」 等林如海返回家中时,李时迁已经给黛玉针灸完毕,贾琮正守在床边,紧紧握着黛玉的手冷脸不说话。 他连忙问李时迁黛玉的情况,好在李时迁的回答让他长舒一口气。 「林大人勿忧,幸亏回来的及时,林姑娘体中的寒气已经被老夫用针灸逼出了体外,再喝一阵子汤药便可痊愈……」 之后便是繁琐的医学词汇,林如海也只是听了个半懂。不外乎体虚阴寒,吹了一夜冷风,加之透支了体力精神等等。 「锦瑟,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不是去淮安暂避了吗?」 林如海一进屋子就看到了锦瑟坐在椅子上抹眼泪,一旁的李嬷嬷正小声安慰她。 看到林如海进来后,锦瑟稍有尴尬,却也如实将当时的情形简单的讲了讲。 「既然玉儿无事,你先去休息吧。」 稍稍放下心来的林如海温声跟锦瑟说道:「玉儿一时半会还醒不来,你也累了一夜,先去好好休息,一切等玉儿醒来再说。」 锦瑟虽然很想留下,可看了一眼趴在黛玉床边谁碰都炸毛的贾琮,最后还是点头跟着李嬷嬷出了屋子。 林如海微叹一声,将手掌搭在贾琮的肩膀上。 贾琮再也忍不住,转身扑通一声跪下:「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林姐姐,请姑父大人惩罚!」 林如海先将贾琮扶了起来,拉他来到黛玉床边。 他坐在床边,用手摸了闺女的额头。 然后拉起黛玉的手,放在贾琮的手掌心,温声说道:「不怪你,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有保护好你们。家国事,家国事,我林如海一生最大的问题便是处理不好家国事!」 「等玉儿一醒,你们便北上返京。江南的风波,不该让你们这些孩子经受!」 「你姑父说的对,江南的事咱们家不能再掺和了!」 只见贾赦大步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黛玉后,又摸了摸贾琮的脑袋。…. 他满是怒气,却用最平静的声音说道:「琏儿派人来报,是白莲教的人。经过简单的审讯,江南的各大州府都有白莲教的会社,扬州卫的两名千户都信了教,这才有了邵伯镇之战。」 目的不言而喻,江南的官场动荡时,便是白莲教起事之日。 而且白莲教的背后站着谁,至少想要林如海与贾赦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白莲教肯定敌不过江南大营十万兵马,可江南越乱,对于刘忭与刘烨来说越有利。 贾赦不想去猜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件事,既然都有嫌疑,那就一起打! 林如海很快就理清了突然出现的白莲教之事,果然不能小看了江南这帮子人。 他们在打对方的主意,对方也在打自己的主意。要不是自己早一步动手察觉到了扬州卫的不对劲,说不定这会自己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闺女不能再呆在江南了,这是他的软肋。 「舅兄,等玉儿醒来,你就带着两个孩子立即返京。」 林如海起身在屋子里踱步细思,许久之后开口说道:「他们出手了,连白莲教都敢拉拢,这是要下死手了。看来这段日子咱们的试探举动,触及了对方的死穴……」 贾赦点了点头,再三犹豫说道:「我会跟戚北说一声,让他以剿匪之名,留两千兵马在扬州码头。这些人都是咱们自己人,你大可信任。我的亲兵给你 留下一部分,我担心他们会再次向你出手。」 林如海没有拒绝,这已经是到了决战之时,事关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向贾赦作揖长拜,却被贾赦扶住:「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琏儿暂时跟着你吧,有他在,江南的武将好歹会给些面子。等我回京后,再去跟圣人说说,看能否调一部禁军过来。」 …… 江南的形势确如林如海的猜测,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刘恪用最快的速度,借皇帝金令命各州府严查白莲乱党。可惜这群属耗子的白莲教匪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在第三日时,金陵府治下句容、江浦两县同时发生白莲教造反作乱之事。 虽然江南大营果断出手将其镇压,可此事如同星星之火,在江南各地烧起了连绵不绝的烽烟。 当江淮盐场的盐工***时,林如海不顾黛玉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立即催促贾赦北上返京。 黛玉虽然有万分的不舍,但还是乖巧的站在了马车边。锦瑟上前在其耳边低语几句后,黛玉向其行了个万福礼。 「姨姨照顾好爹爹,玉儿在京城等爹爹与姨姨团聚。」 当林如海跟贾赦说完话后,贾琮与黛玉一起上前,双双跪下咚咚咚就连磕三个响头。 林如海扶起这对小儿女后,不顾外人的目光,将黛玉的手放在了贾琮的手掌心。 「琮哥儿,玉儿就交给你了。三年后,我在奉天殿上等你御前唱名!」 贾琮郑重的点头:「姑父爹爹放心,邵伯之事,我定不会让其再次发生。」 林如海忍住心中的不舍,红着眼眶摸了摸闺女的秀发,轻拍黛玉与贾琮的肩膀说道:「去吧,待为父处理好江南之事,便去京城与你们团聚!」 马车缓缓起行,黛玉没有勇气掀开车帘子去看目送她离开的父亲。 扑倒在贾琮的怀里痛哭起来,林如海看着远去的马车,回想起这短暂的相聚,终于没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他苦笑着转身跟一旁的锦瑟说道:「我是不是很丢人?自诩忠贞于国、为民请命。可到头来连妻女都保护不了,你说我做这一切到底值不值?」 红着眼睛的锦瑟摇了摇头,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回道:「老爷可还记得夫人临终前的话?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嫁给了一位真正的君子。」 林如海呐呐自语:「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这是我原有之志,可我现在不知道所坚持的道,到底对不对了!」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九十三章 卖外甥女的伎俩 薛家的船队已经在淮水北岸的清河县码头等了整整两天,当贾家的船停靠在码头上时,薛蟠早就化作「望夫石」望眼欲穿了。 相比前次在金陵相聚,这一次的贾琮心情低沉了许多。 应薛夫人相邀,贾赦父子与黛玉一行人换乘了薛家自己的大船,由同行的羽林郎护卫客船前后,迅速北上离开江淮地区。 江南,乱象渐起。 党争、学争、倭寇、白莲教…… 贾赦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站在船头看着南来北往的船只,思绪万千,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压下他心中的愤怒。 「三儿……」 「爹!」 父子俩互相喊了一声对方,可迟迟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贾赦长叹了一声,接着便咬牙说道:「回京后,爹带你去打人!」 「儿子也有这个想法,不打人儿子的念头不通达。」 贾琮摸着林如海之前送他的暖玉,烦躁的心略有舒缓。昨日船至淮安时,贾赦特意在淮安府暂歇一夜,在天黑之前冲进漕运总督衙门,将忠顺王刘恪打成了猪头,当然自己也差点成了猪头。 京城两大纨绔在漕运总督府的庭院内,上演了一场肉搏大戏,吓得裴维生呐呐不敢言。 临走时贾琮还顺走了刘恪珍藏的所有「豚肉干」,临出总督府大门时,贾琮似乎听到了刘恪悲愤的叫喊声,咬了一口肉干后,他感觉心情畅快多了。 贾琮没有问老爹回京后要打谁,贾赦也没有过多解释。父子俩就这么站在船头吹了好久的冷风,才重新回到了船舱中。 「嘿,琮哥儿,十一叔说等去了京城,他就教我练武!」 薛蟠抱着一柄骚包至极的长刀从船尾跑了过来,欣喜若狂的跟贾琮炫耀。 在看到贾赦后,立马变得乖巧无比:「赦公好!」 贾赦摆摆手说道:「行了,以后别那么多规矩了,你俩去玩吧……」 说着,他便信步往前继续走去,正当薛蟠悄悄舒了口气时,再次传来贾赦的声音:「蟠哥儿,你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 薛蟠被贾赦叫进了船舱,进去后贾赦没有半点啰嗦,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母亲带你与宝丫头去京城,除了暂避江南的风波可还有别的事?」 「啊?」 贾赦的询问让薛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脑瓜子,好半天才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母亲之前收到了舅舅的来信,后来才下定决心尽快去京城的。」 「你可知信中内容……」 薛蟠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舅舅这几年不常来信,许是思亲之故,邀请母亲入京团聚吧。」 贾赦想起曾经那位叱咤商海游刃有余的皇商薛公,不禁暗叹薛蟠真是太憨直了些。 薛家要是真的交到他的手里,能坚持三五年都算是薛家祖坟冒青烟了。…. 王子腾是什么样的人?他会做这等无用功? 贾琮想了想开口说道:「爹,不如还是由儿子直接去问姑妈吧。如今朝中局势复杂,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踏入万丈深渊,咱们不得不防!」 「啊?琮哥儿,难道我家入京会有什么危险不成?」 薛蟠这会更加迷茫了,还是贾赦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也不算危险,只是担心你家被人骗了。这样,你俩去找你母亲一趟,就说是我问的,你舅舅的来信里到底说了什么。」 在薛蟠的心里,贾赦的威望可追仙神,听到贾赦的吩咐,立马拍着胸脯与贾琮去了另一处船舱。 敲门进入后,薛家母女正在整理账册。 此次入京,薛家在江南大半的铺子尽数变卖,换成了银票装在了钱箱里。 看到薛蟠领着贾琮进来,薛夫人疑惑问道:「你不是跟十一先生学武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等薛蟠回应,她就热情的将贾琮拉到跟前坐下,端来一盘精致的点心说道:「琮哥儿快坐,尝尝你宝姐姐新制的点心。」 「娘,儿子也要吃!」 薛蟠看着自己的亲娘热情的招呼贾琮吃着美味的点心,自己的妹妹亲手煮茶,感觉自己像是被捡来的。 直到宝钗给他递过去一杯茶,这才委屈的坐在一旁,喝一口,更苦涩了。 贾琮尝了一块点心,夸赞了一番后这才说起了正事。 听完了贾琮的疑问后,薛夫人犹豫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倒是宝钗的眼中泛起希冀,轻轻摇了摇薛夫人的手臂。 「娘,琮哥儿说的对,咱们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可皇商皇商,到底是沾了一个皇字。朝中局势咱们不清楚,还是让赦公给咱们分析分析,万一行将踏错,薛家可就毁在咱们手里了。」 薛家宝钗,不愧是薛家智囊。 薛夫人沉默了许久,最终将心中的犹豫化作一声长叹,跟贾琮说道:「蟠儿的舅舅已经来了两封信,想让宝姐儿参加明年的小选,给薛家挣一份前程出来!」 「嘭!」 贾琮一巴掌拍在了身侧的桌案上,将船舱内的薛家母子三人吓了一大跳。 「琮哥儿……」 「果然又是卖外甥女的伎俩,他王子腾就没别的本事吗?靠卖外甥女算计别人,寡廉鲜耻,毫无人性!」 贾琮很是暴躁,宫里的大姐姐至今还在苦熬,王子腾倒好,又打起了另一个外甥女的主意。 原著中薛蟠身上有人命官司,宝钗因故未等通过小选。可如今冯渊没死,只要王子腾稍微操作一下,宝钗入宫的事肯定不会有问题。 薛家最后一个能支撑家业的是谁?不就是宝钗吗? 等宝钗进了紫禁城,靠性子软弱的薛夫人和一根筋的薛蟠,不出两年,薛家就该改姓王了。 而王子腾手握薛家母子,宫里的宝钗还能不听从他的指令?…. 啧啧啧! 王子腾啊王子腾,你真不愧贾、王、薛、史四大家族如今最狠辣最会算计的人。 「娘……」 薛宝钗的声音让愤怒中的贾琮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薛夫人面带不愉,薛蟠长大的嘴巴看着刚刚怒骂自己舅舅的人。 只有宝钗,担忧的抱着母亲的胳膊,轻轻摇晃。 贾琮直言不讳的解释道:「姑妈或许不知,当年我大姐姐元春,便是王伯爷亲手安排小选进宫的……」 「怎么可能?元姐儿是公府大姑娘,怎么可能是小选?」 薛夫人这下连生气都顾不上了,惊呼问道:「姐姐给我来信说,元姐儿虽说错过了那年的大选,可借着甄娘娘的路子,进宫当了女官,但有机会便会一飞冲天……」 「侄儿来江南之前曾入宫觐见,见到大姐姐时,她刚刚受了罚,正一个人累死累活的打扫奉贤殿。」 贾琮悲愤的骂道:「堂堂国公府的大姑娘,她的祖母是超品国夫人,她的亲大伯是一等神威将军,她的亲舅舅是都太尉统制县伯、京营节度使……姑妈,大姐姐入宫几年了?二十多岁了还是个没有品级的女官,被人欺辱至此,您觉得宝姐姐去了宫中,能比大姐姐强?」 「可……可这件事是宝姐儿的舅舅提起的……」 薛夫人刚想说当舅舅的总不会害自己的亲外甥女吧,可一想到贾琮说起元春的境况,立马就脑中一阵刺痛,软倒在 了床榻上。 「娘……」 「母亲……」 「姑妈可还好?」 贾琮连忙上前查看薛夫人的情况,只见薛夫人脸色苍白,双手不停在颤抖。 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重复一句话:「不可能,哥哥不会害我的……」 唉! 宝钗哀求的看向了贾琮,贾琮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去找李老过来!」 …… 薛夫人不过是一时惊惧,一副汤药下去就好了许多。 贾赦亲自来了这边,也顾不上什么礼教不礼教,关上门与薛夫人秘密商议了许久。 黛玉闻讯赶来时,贾琮正与薛家兄弟在船舱外安静的等候。 「琮哥儿……宝姐姐,姑妈没事吧?」 宝钗见黛玉自己都还是俏脸苍白,眉心的忧愁未去,却在收到消息后就从病榻上起来探望自己的母亲,心中一暖。 她上前握住黛玉的手回道:「已经喝过药了,李老说只是一时惊惧,再用几服药就无碍了。妹妹怎么出来了?江面上风大,再着了凉可怎么好?」 黛玉微微笑了笑说:「无事的,在船舱里憋闷久了,还是出来走走好些……」 嘎吱一声,舱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只见贾赦从舱中走出,看了一眼众人,在贾琮的脑瓜子上搓了搓,对宝钗与薛蟠说道:「回京后,你们就与你母亲先去荣国府住着,蟠哥儿一边去族学读书,一边跟着亲兵练武。至于宝丫头的事,自有我来处理,安心便是。」 薛宝钗连忙福身拜谢,薛蟠虽说对那句进族学读书万分不乐意,可也不敢在贾赦面前放肆,跟着妹妹拜下。 贾赦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你们去侍奉你母亲,琮哥儿、玉丫头随我来。」 …… 贾赦看着给黛玉铺毛毯、递热茶嘘寒问暖的小儿子,不但没有觉得儿子没出息,反而很是赞赏的微微点头。 等黛玉红着脸小声提醒了贾琮后,贾赦才轻咳一声将他与薛夫人的谈话大致讲了一下。 他最后深深叹息道:「看到了吧,一个家族在失去顶立门户之人后,是多么的不堪一击。琮哥儿,你现在身上背负着贾、林两家人的希望,该好好努力了!」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九十四章 复旨,赐免罪圣谕!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王家女子中,薛夫人绝对是一个极为独特的存在。 她与其姐姐王夫人、侄女王熙凤最大的不同就是性格温婉柔顺,却在运河的深秋寒露中被兄长的算计,激发了隐藏在内心中的刚强一面。 近二十天的旅途中,薛夫人不但尽心照料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把贾琮与黛玉都纳入了她的照料范围。 亲手给几个孩子各做了冬衣不说,还在李时迁的指点下调制药膳,好生照顾生病的黛玉。 等行至京畿附近时,黛玉已经能揪着贾琮的耳朵追着他教导经义之道了。 …… 大房父子三人不在,荣禧堂与二房的生活并未有想象中的肆意,在赐婚的圣旨送到荣国府后,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沉闷与焦躁。 贾母也好,王夫人也罢,每日更多的时间是四处寻医问药,给乖孙宝玉诊治。 可是说来也奇怪,贾母甚至跑去龙首宫求了老圣人,请了宫中资历最好,医术顶尖的御医,也没能将宝玉治好。 看着床榻上明显消瘦的乖孙,贾母数着手中从大报恩寺求来的开光佛珠,心中无比的懊悔。当初怎么就狠不下心来,强行将外孙女留在暖阁与宝玉同住。 唉,一步错,步步错。 也不知道老大给女婿灌了什么迷魂汤,好好的双玉配就这么没了! 咚咚咚! 贾母眉头一皱,烦躁的说道:「进来。」 房门被人推开,一束光线从门框洒了进来。 鸳鸯偷偷看了一眼寒着脸的老太太,小心翼翼的禀道:「老太太,大老爷的船已经到通州了……」 「这个逆子,还知道回来!」 贾母恨恨说道:「回来就回来,难道还想让老婆子去接他不成?」 「大老爷让人先行回来传话,同行的还有金陵薛家的夫人以及她的一双儿女,让琏二奶奶安排人将梨香院收拾出来,给客人暂住。」 鸳鸯的回话让贾母愣了一下,紧接着便若有所思起来。 薛家也是荣国府的故旧姻亲,两家自开国便有了极为不错的交情。后来贾王薛史四家互相联姻,算是没有公开的联盟关系。 可惜薛父前些年突然病逝,联络略少了些。如今薛家入京,没有去亲娘舅王家暂住,反而跟着大儿子来了荣国府,这其中的原因不得不让她深思起来。 鸳鸯看着老太太陷入沉思,本不想打扰。可梨香院是先荣国暮年静养之所,王熙凤可做不了这个主,还得老太太亲自来拿主意。 于是她大着胆子说道:「老太太,最多三个时辰客人就要到了,这梨香院……」 「既然老大都做主了,我一个老太婆还有什么可说的?去安排人将里面打扫干净,别失了礼数。」 鸳鸯应诺准备退去,却听老太太再次开口:「等玉儿回来,让她立刻来宝玉这边。宝玉哪怕昏迷不醒都念叨着她,让玉儿来照顾宝玉几日,许是能醒过来。」…. 老太太这是疯魔了不成? 鸳鸯大惊失色的提醒道:「老太太,林姑娘现在可是和琮三爷定了亲,御赐的亲事。这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让林姑娘照顾宝二爷。这……」 贾母闻言大怒,手中的佛珠一下子就甩向了自己最为倚重的大丫鬟。 啪! 佛珠打在了鸳鸯的额头,随即便是劈头盖脸的呵斥之声。 「亲事?什么亲事?不过八九岁的孩子,将来如何还不一定呢。让她照顾宝玉几天又怎么了?御医都说了,心病还需心药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宝玉就这么昏迷着不成?」 鸳鸯的 额头被佛珠打的红肿生疼,可她不敢有丝毫的抱怨,跪地将掉落在地上的佛珠捡起,恭敬的托举起来。 只听鸳鸯坚持劝谏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这毕竟是御赐的婚事,若是被人传出去,不但林姑娘的闺誉会受影响,咱们府上怕是也要被宫中怪罪。」 「知道了,你下去吧。」 鸳鸯也不知老太太将她的劝谏听进去了没有,不过抬眼间老太太眼中的阴霾与怒意还是将她吓得躬身退了出去。 老太太平时还算精明,可不知是怎么回事,凡是涉及宝二爷之事,老太太总是执拗的不顾一切。 鸳鸯在心中叹了一声,摸了摸额头的红肿,将房门关上后就去了王熙凤的院子。 等鸳鸯离开之后,贾母抚摸着贾宝玉的脸,温声说道:「乖孙,祖母一定会圆了你的梦,将玉儿给你抢回来。将来,你也一定要圆了祖母的梦,好吗?」 贾宝玉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老太太的话,似无意识的喊了一声:「林妹妹,别走……」 …… 冬月初三的清晨,北地已进初冬,黛玉重新踏上通州码头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正看着萧瑟的北地冬景,忽然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 只见贾琮将一件厚实的披风给她披在身上,笨拙的系好后说道:「林姐姐跑的倒挺快,我才刚把这披风翻出来,你都已经下船了。这京城可不比扬州,一入冬月便是寒风刺骨,再着凉生病,李老又该骂我了。」 黛玉盯着贾琮认真的脸,突然莞尔一笑。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么,爹爹可将我交给你了,若是你将我照顾不好,难道不该被骂么?」 嘿,这丫头,现在可开朗多了! 贾琮正要再腻歪两句,却被一阵刺耳的驴叫声打断。 「呃啊!呃啊!」 只见刚从船上下来的驴儿大宝兴奋的跑动起来,顺嘴就将旁边小贩竹篓里的一颗白菜给叼走了。 这厮,真是人来疯! 贾赦已经换上了战马,他招手跟贾琮叮嘱道:「你身上带着皇差圣谕,办完差事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宫中复旨。你现在就跟着羽林郎先一步回京去复旨,这里的事为父来处理,你不必操心。」…. 羽林郎已经整好了队伍,牛犇正等着贾琮归队。 贾琮连忙回马车换上飞鱼服,骑上白马在羽林郎的护卫下飞快往京城赶去。 大宝原本正愉快的啃着白菜,突然看到自己的主子骑着「妖艳***」跑了,一下子呃啊呃啊就要去追。 贾十一将其缰绳拉住,黛玉闻声走到跟前,轻轻抚摸大宝的毛发。 「安心,等咱们回了家,你就能看到琮哥儿了。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顺毛驴还真是顺毛驴,大宝转头闻了闻黛玉的手儿,听到有好吃的,立马就忘记了老主子贾琮,愉快的跟在黛玉的身后往一旁的商贩处走去…… …… 申时初刻,贾琮已经站在了皇极殿前。 太上皇刘济今日并未撸猫,而是正欣赏教坊司新编的歌舞。戴权在其耳边小声禀报之后,刘济示意宫人退下,诏贾琮觐见。 贾琮快步进殿,一进来就大礼参拜:「臣贾琮奉旨南下诛杀不臣,逆臣已经伏诛,今特来复旨!」 「起来吧。」 刘济招手说道:「近前来,赐座。」 「谢圣人!」 贾琮恭敬的拜谢圣恩,近前坐下。 刘济看着一脸严肃的小胖子,突然笑了起来。他起身走到贾琮跟前,伸手捏了捏贾琮的小胖脸:「小娃儿有了媳妇,开心不?」 啊? 贾琮想要起身回话,却被刘济一下子按在了椅子上。 只见刘济隔了桌案坐在贾琮对面,笑眯眯说道:「你这差事办的不错,金陵那边已经来了信,虽有瑕疵,也算尽心尽力。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呃…… 这让人怎么回答? 贾琮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腼腆的回道:「那圣人老爷能赐我一道免罪的圣谕不?不用多免,免罪两次就够了。」 「你要这个干什么?」 刘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要这个赏赐的,他疑惑的问道:「你小子又在憋什么坏心思?」 贾琮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圣人老爷别问了,反正不是大逆不道的事,臣只是想打两个人,担心给圣人老爷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拿圣谕堵某些人的嘴的。」 「老十四?还有老大家的那个?」 果然,江南的事根本就瞒不住面前的这位天下至尊。 贾琮点了点头,叹气道:「您也别怪我,不打他们一顿,我这念头始终不通达。江南的烂摊子您也知道,都是他们惹下的,我打他们,也算是给您出出气。这天下都是您的,您没给的东西,他们也敢伸手?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是不会长记性的。」 要不是为了保住您老的命,我一定把刘忭这狗东西抢您的银子、养兵谋逆的事儿讲出来。 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打一顿出气了,直接片了刘忭喂狗吃。 刘济不满的瞪了贾琮一眼,冷哼道:「那是朕的儿孙,能是你想打就打的?小兔崽子,你有点恃宠而骄了!」 「那也是您宠的,怪不到我头上。」 贾琮愤愤不满的跟刘济讲起了在江南的经历,除了刘忭养私兵的事儿,他往甄家与刘忭头上扣了好多有的没的罪名。 不过最重要的是西林党、白莲教、江南不法官商与京城两大王府若隐若现的联系。 正如他所猜测的一样,老圣人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平衡,忠信王府与义忠亲王府成长的太快了,他要把趋于失衡的局势拉回来。 所以,是该给刘忭与刘烨一些教训了。 贾琮这道免罪的圣谕倒是一个好办法,正如这小兔崽子说的一样,朕没给的东西,谁都不能伸手! 「戴权,去拟一道圣谕,赐贾琮免罪圣谕,非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之罪可免罪两次!」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九十五章 南侠展昭!御猫贾琮! 贾琮抱着七彩龙纹圣谕美滋滋的走出了龙首宫,琢磨了一下并未直接出宫回家,反而方向一转,直接跑到了勤政殿去,打算去蹭一蹭另一根大腿。 「咕噜噜……」 刚进勤政殿还未说句吉祥话,贾琮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刘恒哑然失笑,让夏守忠去安排饭食,招手让贾琮近前坐下。 原本因为不顺心的政事烦心的皇帝在瞥见小胖子的窘态后,心情好转了不少。 他笑呵呵的跟贾琮拉起了家常:「在江南玩的怎么样?」 贾琮先是唉声叹气了一阵,随后跟刘恒抱怨道:「陛下,要不咱们直接造反吧!」 哐当! 一名小太监端着饭食,刚刚踏进勤政殿就听到这如此虎狼之词,打翻了碗碟不说,更是亡魂大冒,感觉自己的脑瓜子距离脖子越来越远。 duang…… 贾琮捂着后脑勺,幽怨的看向拍了自己一巴掌的刘恒:「说真话也要挨打,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小兔崽子,你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刘恒在短暂的诧异后,一下子血压就上来了。 「啪!」 又呼了小胖子后脑勺一巴掌后,刘恒强忍着踹飞这小兔崽子的冲动,咬牙说道:「这江山是朕的,朕造反?造谁的反?」 「……」 贾琮张了张嘴,看似说了什么,却没有出声。 刘恒立马感觉自己的手又痒了! 这小子太气人了,真当朕看不出你这眼神不对? 「有什么话就说!」 「我不说,说假话是欺君,说真话挨打。我年纪是小,可我不傻!」 这时夏守忠已经斥退了左右,亲自端着饭食放在了贾琮的面前。 「呼噜呼噜……」 贾琮端起米饭就着菜就大口吃了起来,刘恒也没有打断,君臣二人一人回到龙案前继续批阅奏章,另一人狼吞虎咽解决饿肚子的问题。 直到一声饱嗝将刘恒从案牍之中拉了回来,君臣二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 刘恒扶额说道:「你这小子,今后说话注意些。要是被那帮子言官盯上,有你好受的。」 大夏的言官都是一群疯子,自从太祖爷依照前朝立下不以言获罪的规矩后,历代台谏就没几个软骨头。 敢在大朝会上拉着龙袍喷唾沫星子的狠人,要是听到贾琮方才的浑话,估计荣国府的亲兵都挡不住这群狠人的弹劾奏章。 当然,这也是贾琮刚才的话确实不合礼法,若是立身正,御史言官敢胡乱喷他,他就敢让这些人知道沙包大的拳头到底长什么样子。 听到刘恒的叮嘱,贾琮立马变成了乖宝宝,猛的点头:「陛下说的是,下次我不会乱说了。」 哼! 「还有下次?」 刘恒真替贾赦头疼,谁家有这熊孩子,估计脑瓜子天天处于裂开状态。 贾琮嘿嘿一笑,小声解释道:「我方才虽是有感而发,但却也是真心实意。陛下,您这皇帝当得太憋屈了,江南简直就是烂泥潭……」…. 随着贾琮对江南形势的详细介绍,原本只是从密奏中看到过文字描述的刘恒,拳头越握越紧。 嘭! 在贾琮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刘恒一巴掌狠狠拍在了龙案上。 「荒唐至极,这江南到底是姓什么?姓刘?姓甄还是姓西林?」 要说老十四和刘烨有夺位之心,这本就在刘恒的意料之中。就算是这会有人说老十三刘恪有过想当皇帝的心思,他也相信。 龙 子龙孙,谁的心里没有过对皇位的意动? 可西林党这群狗东西,竟然敢想着控制大夏朝堂! 这件事是刘恒绝对不能容忍的! 西林的背后是江南的高门士绅、豪商巨贾,这些人设置暗中与倭寇海匪有勾结,自昭武年间以及元祐初年就两次阻止了开海之议。 与晋商那群狗东西一样,还想着把大夏拉回世家治世的世代,限制皇权,欺压普通百姓。 「贾琮……」 刘恒的神情极其凝重,完全不见之前的轻松。 贾琮立马起身拜道:「臣在!」 只听刘恒问道:「听说你要斩尽天下国贼禄蠹,此事当真?」 贾琮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皇帝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 不过他还是拍着胸脯回道:「臣的确有这个打算。」 「那好,朕就赐你‘御猫,称号,为朕、为大夏、为天下黎明,斩尽这天下国贼禄蠹!」 「御猫?」 贾琮的第一反应便是一首歌——「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辩忠女干。噔噔蹬蹬……」 南侠展昭! 御猫贾琮! 貌似还挺带劲的! 「大伴,去把朕让人准备好的赏赐拿来。」 刘恒嘱咐了夏守忠一声,随后继续说道:「你们父子三人在江南立下大功,可惜朕现在给不了你们什么真正的赏赐……」 只见夏守忠送来了刘恒早前就让宫人准备好的赏赐,一件紫色金绣纹饰的赐服、一块金制令牌、一柄精致的短剑。 「既然是御猫,那就该有特制的官衣。御猫无品无级,乃朕为你亲制。紫色官衣,位列上卿;御赐金令,代朕巡视;御剑斩不法,百无禁忌。」 刘恒绝对不是突然起的兴致,而是早就有所谋划。 他将一件件赏赐亲手放在了贾琮托举的双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贾琮,朕被圈在了紫禁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眼睛、朕的耳朵、朕手中的剑。替朕好好去看一看管一管,别让那些硕鼠祸害了朕的百姓还把罪责推到朕的头上来!」 此时的贾琮感觉手中的三件赏赐无比的沉重,他甚至觉得有些烫手。 不过当皇帝刘恒略带悲愤的言辞落入他的耳中,贾琮想都没想就跪下领旨谢恩。 「臣,御猫贾琮,谨遵陛下旨意。着紫衣、持金令、配御剑,斩天下硕鼠,以报君恩!」…. 「好!好!好!」 刘恒欣慰的连道三声好,弯腰将贾琮扶起,笑眯眯说道:「去内间换上新衣,让朕看看朕的御猫,精不精神!」 略有一刻钟左右,贾琮哭丧着脸从内间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 他看到皇帝老爷哈哈大笑的模样,立马就委屈道:「陛下啊,您也说了,御猫是您亲赐的称号。可您怎么就让人在这官衣上真绣了一只猫呢?还是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御猫御猫,不穿身绣着猫儿的官衣,谁会把你当回事?」 刘恒倒是言辞凿凿,憋着笑忽悠……认真解释道:「你现在还小,朕手中也没有太大的权利。等你真正长大成人,出将入仕,朕就将你官衣上的猫儿换成猛虎,换成麒麟!无品无级的御猫,终将爵同王侯,位列三公!」 …… 目送美滋滋四处显摆自己新官衣的贾琮离开,夏守忠忍不住笑道:「皇爷,您这么骗小贾千户,是不是不太好?」 「你这老货,这主意还不是你出的?哈哈哈……」 刘恒也实在憋不住笑了,哈哈大笑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他跟夏守忠说道 :「其实你还别说,这小兔崽子胆子够大,如今有朕这么一激,这朝堂内外怕是要热闹了。只是贾恩侯要头疼了,他总不能看着小儿子一个人跟那群人斗吧!」 「赦公想要帮小贾千户,就得手中有权。只要赦公重新出山,有小贾千户在,赦公就只能站在皇爷这边。甚至小贾千户的未来岳父林如海,也将想尽办法为自己的女婿谋划……」 夏守忠深深拜下:「老奴佩服,一箭三雕,实乃千古妙计!」 …… 大夏官衣各有规制,紫色官衣非三品以上或赐服不可得。 当荣国府的门子狗剩在看到白马紫袍的琮三爷时,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过当他仔细一看才发现,琮三爷的官衣上竟然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胖橘猫。 想要笑却不敢,因为袖子与衣襟衣摆处皆是王公重臣官衣上才可纹绣的金丝龙纹。 「怎么?小爷我换了件新官衣你就不认识了?」 门子狗剩连忙忍住笑意,恭维说道:「哎呦我的三爷啊,您这一身紫袍,小的差点以为是哪位小皇子偷偷跑出宫来玩耍了!」 「胡说八道!」 贾琮小脸一扬,斜四十五度看天,骄傲的说道:「此乃陛下亲赐,从今起,小爷我便是御猫贾琮,专为陛下缉拿大夏硕鼠,斩天下国贼禄蠹,为老百姓伸张正义……」 啪啪! 他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金令和御剑,只见金令一面上篆刻有一只同款胖橘猫,还有两个字:御猫。 翻过面来是四个字:如朕亲临! 御剑更是龙首张目,威风凛凛。 贾琮见狗剩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自觉又收获了一个粉丝,美滋滋的扔给狗剩一颗银豆子:「我爹呢?回来了没?」 狗剩下意识接过银豆子,这才回过神来。 想到府里这会的狂风暴雨,真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 最后瞅了一眼贾琮身上的御猫三件套,咬了咬牙,近前跟贾琮小声说道:「三爷,出事了!老爷一回来便带着林姑娘和薛夫人一家去了荣禧堂拜见老太太。不料老太太……如此这般,老太太见老爷始终不同意,正打算行家法呢!」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九十六章 请家法?哪家的家法? 贾母的爆发,是在薛家母子离开荣禧堂之后开始的。 不过在贾母爆发之前,贾赦的突然发难,打得贾母与二房措手不及。 「老太太,您就是想儿子了,也不必拿您病危说事吧。」 前一句贾赦还是阴阳怪气,后一句立马就是疾风骤雨。只见贾赦冰冷的眼神直视老太太的双眼,冷漠说道:「您可知妹夫那边刀光剑影,儿子这么一走,还不知他能不能活着离开扬州城。老太太,敏妹没了,难道您是想让妹夫早日下去陪她吗?」 荣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暖阁中的几个姑娘此时不知该不该继续听下去,又不敢有丝毫的动静,生怕打破此时的寂静。 贾政似乎无法承受屋子里的低气压,轻咳一声:「咳咳……大哥,母亲前些日子的确病的厉害,也是这几日才堪堪醒了过来……」 「你放屁!」 贾赦直接怼了过去,丝毫没有顾忌什么脏口不脏口,也没有理会老太太的怒目相向,以及贾政呐呐自语粗俗之语云云。 只见贾赦嗤笑一声:「还拿这瞎话骗我?这荣国府有什么事能瞒过外面的人?老二,你可真是老太太的孝顺儿子,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把我诓骗回来,妹夫一个人怎么扛得住那些不法官商的算计!」 嘭!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重重将手中茶盏砸在桌上,余光瞥了一眼屏风后的几道影子。 这老大,越发口无遮拦了! 「荒唐!女婿在扬州做得好好的,怎么你一去就是刀光剑影?太平年间,堂堂三品大员难道还会被人暗害了不成?少危言耸听,不要拿林女婿当做你不孝的借口!」 贾赦呵呵一笑:「三年前江南不是更太平?那敏妹是怎么死的?」 「你……」 贾母浑身怔了一下,伸手指着贾赦,呵斥道:「越发浑了起来,敏儿自诞下玉儿便体弱多病,撑了数年熬干了心血才骤然病逝,让我这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孽障,如何非要提这伤心事捅我刀子,难道真想气死我不成?」 「是啊,大哥。敏妹妹的事,阖府谁人不知,何苦翻出旧事惹母亲伤心。」 贾政的话音刚落,便听贾赦呵呵一声,讽刺之言立马出口:「果然是母亲的乖儿子,那二弟想不想知道,敏妹喝的补药中,为何会有人下了毒呢?」 哐啷…… 屏风后的不知是谁打翻了桌上的点心盘子,贾赦眼见甚至看到了一块圆状点心骨碌碌滚到了王夫人的脚下。 隐隐传出的抽泣之声让他有些烦躁,不满的看向贾政:「信与不信我也不与你争辩,此事妹夫已经行文大理寺,奏请中枢重查此案,到时自会水落石出。」 说道此处,贾赦看了一眼始终数着手中佛珠手串的王夫人,随之将目光转向老太太。 见老太太手中也有一串佛珠,呵呵一笑:「咱们家倒都是慈善人,个个慈眉善目,人手一串佛珠。就是不知道这佛光能不能将咱家暗里的乌烟瘴气给驱走了,好让儿子能看一眼真正的天。问问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至亲之人,为何会想着法子拖儿子的后腿!」…. 啪! 老太太原本数着佛珠压制心中的怒火,不料贾赦越说越难听,终于爆发了出来。 她将感觉有些烫手的佛珠砸在了地上,青石板上佛珠四散,滚落一地。 「说够了没有?」 「您若不爱听,那儿子就不说了。」 贾母用浑浊的眼睛盯着大儿子,见其依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实在是不想看见他。 摆手驱赶:「既然人都回来了,那就回你院子去好好休息,莫要扯东扯西的危 言耸听!」 「儿子是不是危言耸听,老太太您心里清楚,二弟弟妹也清楚。」 贾赦反驳道:「儿子提前跟老太太您说一声,若妹夫在江南有个万一,谁扯了儿子的后腿,谁就下去陪妹夫吧。这一次,儿子拼着荣国府灰飞烟灭,也会拉他们陪葬。」 冷冰冰的眼神扫过屋子里的人,贾母怔怔不言,贾政夫妇感觉汗毛竖起,半个字都不敢出口。 邢夫人没有听懂,可她还算看得起风向,紧闭嘴巴不说话,缩在椅子上数着手指玩…… 天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老爷一句话就那老二一家给吓成这样子了? 「逆子……」 贾母气的脸色煞白,骂了一声却被贾赦凶狠的眼神将后半句话给吓了回去。 疯了!都疯了! 这个大儿子自小先是被老太婆养在膝下,后来又是贾代善亲自教导,性子不但随了那老太婆,更被老圣人宠的无法无天。 此时这孽障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若林女婿真有万一,他绝对会杀人的! 想到她与王子腾先前的交易,贾母不禁有些后悔惹急了长子。 「算了,今日我累了,老大,你先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贾赦微微扬了扬嘴角,睥睨的看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人。 「既如此,那儿子就先去歇着了,明日咱们再好好说说这诓骗儿子的事。」 贾赦冲着屏风内喊道:「琏儿媳妇,既然已经瞧过了宝玉,就赶紧带几个丫头回去歇着。特别是林丫头,舟车劳顿,本就身体不好,还呆在这做什么?回去让厨房熬着参汤喝了早点歇息……」 这时贾母突然打断了贾赦的话,冷声说道:「玉儿暂时留在暖阁吧,宝玉便是昏迷不醒也喊着要找玉儿,这些日子就让玉儿留在暖阁帮我照顾宝玉……」 「什么?」 屏风后的黛玉不由惊叫一声,语气中的不敢置信极其明显。 贾赦眼睛一缩,怒气冲冲的反问:「老太太您说什么?儿子没听清楚!老太太是打算让阖府去菜市口走一遭?」 「这是什么话?玉儿自幼与宝玉关系亲密……」 嘭! 贾赦彻底被激怒了,当着他这个未来公公的面,拿自己未来儿媳妇的闺誉当儿戏,真当他是死人不成? 「老太太,我的好母亲,林丫头是三儿御赐的媳妇,今日说什么儿子都不会同意此事!」…. 老太太气的双手颤抖,铁青着脸骂道:「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宝玉何有此难?连御医都说了,宝玉这是心病。难道你这个当大伯的就这么狠心,想要眼睁睁看着宝玉死了不成?」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忠不孝、不慈不仁的东西!老婆子还没死呢,你这不孝子竟敢如此忤逆不孝,合该请了家法,让你好好涨涨记性!」 啪! 咔嚓! 贾赦一巴掌狠狠劈在了身旁的桌案上,只听咔嚓一声,桌案应声裂开。 「我看谁敢!」 「请家法?哪家的家法?」 「我才是这个家的家主,老太太是打算让谁来行这个家法?谁敢行这个家法?」 「贾十一!」 嘭! 荣禧堂的门应声打开,外面正是贾十一带着数名亲兵,披甲执锐,静静的守在门外。 在听到贾赦的招呼后,贾十一推开门往前一步,抱拳说道:「亲兵贾十一,拜见家主!」 「亲兵贾十三(贾二一、贾二四、贾五一……)拜见家主!」 贾赦冷冷下令:「传令,今日不管是 谁,敢听老太太的话提什么家法,就给老子砍了他!」 「属下谨遵家主号令!」 呼……呼…… 一阵寒风顺着打开的房门吹进屋内,贾母也好,贾政夫妇也罢,包括一旁看热闹的邢夫人尽皆打了一个寒颤。 贾母怒目看向门外的荣国府亲兵,胸脯急速起伏。 她指着贾十一骂道:「好呀好呀,先荣国一去,你们就不认我这个主子了是不是?」 贾十一抱拳回道:「老公爷在时,您算半个主子。如今我等只遵家主之令,将来只遵二爷之令,再将来,自有二爷长子为主……这是规矩!」 呵呵! 贾赦冷笑着扫视一圈荣禧堂中表情不一的几人,突然感觉真是可笑至极。 他起身敷衍的拱手道:「既然那什么可笑的家法行不了了,儿子就先带林丫头回去了。」 「慢着!」 贾母只觉得怒火中烧,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大儿子,冰冷的说道:「老婆子这个当外祖母的生病,想让外甥女留下侍奉尽孝,难道你也要阻拦不成?」 「老太太身边何时缺了侍奉之人?要是人手不够,孙儿留下可好?」 初冬的夕阳来的更早些,伴着金黄光芒,身着紫袍金纹官袍、腰挂龙首御剑的贾琮信步走了进来。 他微微躬身,向屋子里的几位长辈行礼。 正要说话时,却见贾母呵斥道:「你那混账父亲是怎么教你的?你的礼仪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离家数月,回家见到亲长连磕头问安都忘了?」 贾琮摘下腰间挂着的金令,翻过一面举起来说道:「孙儿敢磕这个头,就是不知道老太太敢不敢受了!」 时至傍晚,屋子里因为方才的争吵,吓的那些嬷嬷丫鬟没一个敢进来点灯。 此时光线并不充足,逆光之下本就老眼昏花的贾母根本就没有看清贾琮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她将身侧的桌子拍的啪啪响,大骂道:「不孝的东西,跟你爹一样的混账不堪。来人,将这不肖子孙押去宗祠,请族老们好好教教他什么是孝道!」 这时贾赦突然转身向贾琮躬身拜下:「臣荣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赦,恭请圣安!」 「圣躬安!」 贾琮收起令牌,微微躬身回礼:「爹爹请起,今日儿子得了赏赐,陛下御赐我御猫称号,赐紫袍官衣、赐御剑、赐金令!」 说罢,他转身看向愣住的贾母,咧嘴一笑。 「哦,孙儿方才忘记说了,这块金令乃陛下亲赐,上面篆有四字——如朕亲临!」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九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封爵圣谕 数盏灯火的亮光终于补足了荣禧堂内的光线,略过贾琮紫袍官衣上那只肥嘟嘟的胖橘猫,贾母终于看清了龙首御剑与那面黄金制成的令牌。 老太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庶孙了。 太快了! 他得圣宠的速度太快了! 要是把这份难得的圣宠放到她的乖孙宝玉身上,那该多好啊! 贾琮将手中的金令重新挂在玉带上,翻了个面儿,如朕亲临的四个字变成了御猫二字和一只胖橘猫。 那橘猫活灵活现,露出两颗虎牙似乎在嘲笑她方才的那番话。 「孙儿敢磕这个头,就是不知道老太太敢不敢受了!」 她的确不敢受,受了的话,贾代善的余荫都罩不住她。 老太太有些恼羞成怒,她僵硬的别过头,愤懑的说道:「既然得了御赐,为何不早点说?是想折了老婆子的颜面给你爹撑腰吗?」 贾琮咧嘴一笑,躬身道:「孙儿这不是得了御赐,想着赶紧来给老太太报喜嘛。无意间听了老太太方才的话,只是想说一件事……林姐姐堂堂三品大员的嫡女,姑苏林家唯一的血脉,御猫贾琮的未婚妻子,安能折节照顾宝二哥一个外男?」 「你……」 老太太的话刚刚说出一个字,贾琮就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御剑上。 他笑意渐去,稚气未脱的脸上寒霜密布,无比冷漠的说道:「孙儿的确只是一介庶子,可孙儿亦是荣国公的后人。贾家男儿,头可断,命可去,但绝不可辱!」 「我的妻子,自有我来护着。谁敢折辱于她,我贾琮自拔剑相对,绝不后退半步!」 「老太太,您的心思孙儿一清二楚。宝二哥生病,我这个做弟弟的不比您的忧心少几分,我爹亦是如此。」 贾琮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隔着屏风他可以听到暖阁内的黛玉抽泣声略微小了些,亦有惜春小声逗趣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 二叔贾政面有不虞,二婶王夫人始终面无表情的数着她手里的佛珠。 贾琮摇了摇头,他转身往屏风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跟老太太说道:「孙儿已经请了李御医前来,为宝二哥诊病。父亲刚刚下船就张榜重金为宝二哥求医。老太太、二叔,我们父子何曾负过亲人?可我呢?你们可曾拿正眼瞧过我一眼?我也姓贾啊!」 「三儿……」 贾赦从小儿子的这番话中听出了太多的不甘与愤恨,他原想呵斥两句,却没有想出任何呵斥的理由。 倒是贾政感觉自己颜面无光,想要反驳。 「琮哥儿,我……」 贾琮的脚步停在了屏风前,转头看向贾政。 「二叔,我知您想说什么。的确,您对府中子侄皆是一视同仁,可您太忙了,忙得根本看不到内宅中有太多的阴私勾当。不说侄儿,与我同岁的环哥儿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您知道吗?」…. 贾琮想起与他要好的贾环饿肚子时,只能偷偷跑来他这里,用他那红肿的双手抓起冰凉的点心吃,便满心的悲戚。 「二叔,您可曾想过,您的小儿子经常饿着肚子在佛堂被罚写佛经?您可曾想过环哥儿大冬天手掌满是冻疮,还要在冰冷的佛堂罚跪?您盼着儿孙东华门外唱名,可您就没有想过,一个双手被废了的人,如何提笔书写文章诗词,去夺那万人中的唯一?」 屏风后的哽咽声渐渐大了起来,那是探春的哭声。 贾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 因为面前的这个侄子自幼便与他的小儿子要好,他曾还骂过小儿子,担心他的小儿子被喜欢胡闹的侄子带坏。 只听贾琮冷笑一声: 「佛堂啊,竟然快毁了一名荣国公的后人。那样的佛堂,哪里来的佛光?二叔,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宝二哥那样夺目。至少,环哥儿过的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 「够了!」 王夫人的突然爆发,将贾政好不容易升起的反思给打断了。 只见王夫人一脸的委屈,跟自己的丈夫解释道:「妾身不过见环哥儿顽劣不堪,这才想着尽一个嫡母之责,教导于他。不过抄了几篇佛经罢了,怎么到了琮哥儿的嘴里,我成了那不容庶子的恶毒嫡母?」 「王氏,当我是瞎子不成?」 贾赦不想让自己的小儿子背上不敬长辈的骂名,冷笑一声插嘴道:「若不是我让亲兵悄悄护着,你以为环哥儿是怎么在冰冷的佛堂熬下来的?」 「这些……可是真的?」 贾政惊惶无措的起身,看向妻子的目光充满的怀疑。 王氏还想继续挣扎辩解,可贾赦根本就没有给她机会。 「你这毒妇,要不是顾忌府中丫头们的声誉,敬大哥早就开了祠堂将你除名了!」 啪! 贾政一巴掌就狠狠甩在了王氏的脸上,堂兄贾敬都要开祠堂了,这件事哪还有假? 王夫人捂着脸怔怔看着面前的丈夫,老太太感觉再闹下去怕是要出大事,连忙将手边的茶盏砸在了地上。 「够了,统统给我闭嘴!」 「老太太,环哥儿也是您的亲孙儿,这件事您看着办吧。」 贾赦突然一脸的疲惫,长叹一声说道:「堂堂荣国贾家的血脉,竟然被家奴欺压,饿着肚子跑到东跨院求食。耻辱啊耻辱!」 这时贾琮也跟着叹气一声,没有理会老太太与二房的沉默,绕过屏风来到了里间。 黛玉已经停了哭泣,红肿着双眼柔声安慰捂脸落泪的探春。 迎春与惜春也是围在探春身侧,四人抱成一团,互相依偎着。谁又没有伤心事?谁又不想有人替她们撑腰? 贾琮跟四人点了点头,来到床榻前,看向昏迷不醒的宝玉。 他不恨宝玉,或许有过嫉妒与埋怨,却也认为,贾宝玉其实也是一个苦命人。…. 看似锦衣玉食,却从生下来就成了某些人的工具,注定了此生只能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也许他生在前生那个世界,才能真正过得恣意快活。 看着昏迷中已经眉头紧锁的宝玉,贾琮轻声说道:「宝二哥,不管其他人对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拿你打什么主意,我与爹爹都会尽全力去保你一生荣华顺遂。」 前面的争吵被一阵喧闹声打断,贾琮隐隐听到了圣谕二字。 他温声跟四女说了两句安慰的话,重新回到荣禧堂正堂。 只见正堂中的五人皆是一脸的惊讶,贾琮快步来到贾赦身边,小声问道:「爹,出了什么事?」 贾赦也是一脸的茫然,摇了摇头:「为父也不知道,前院传信,龙首宫传来圣谕,让咱们赶紧准备香案……」 …… 「圣谕,荣国府袭一等神威将军贾赦接旨!」 传旨的人竟然是不怎么出宫的龙首宫掌宫内相戴权,身后跟着一大队的禁军、内侍以及两名女官。 贾赦看到戴权手中的玉轴七彩龙纹圣旨时,微微一怔。 香案已经摆好,贾赦跪在最前,贾母与府中其他人皆跟着跪下,高呼万岁。 「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荣国府袭一等神威将军贾赦,开国之后,少时入宫辅佐储君,乃朕亲点之材。朕思前事,不忍佳材蒙尘。 尔不忘尽忠报国,南行除贼,为朕分忧。今特旨赐爵,敕命尔袭爵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国公一脉、左柱国、荣禄大夫、荣恩伯、食禄一千五百石。钦此!」 轰! 贾赦自看到玉轴七彩龙纹圣旨时,虽有准备,可他真没想到冷落了他数年之久的太上皇会突然给自己封爵。 而且是袭爵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国公,封号更是没有遵循制度,以郡县为号,而是用了荣恩伯这个特殊的御赐封号。 戴权看着前院跪着的众人,笑眯眯跟贾赦说道:「荣恩伯,圣人他老人家还有一句话让老奴带给你!」 「臣恭聆圣谕!」 「圣人说,贾恩侯啊贾恩侯,当初朕为你赐字恩侯,今日便赐你荣恩为封号。躲在家逍遥了这么久,是不是该为朕尽尽忠心了?」 戴权将太上皇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贾赦似乎感觉老圣人那锐利的目光,正从皇极殿中穿透宫墙、越过楼阁,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拜服在地,声带哽咽,高呼道:「臣贾赦、贾恩侯,叩谢圣恩,尽忠报国、至死不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琮自是满心欢喜,贾母与贾政等人却不知此时也如何形容他们的心情。 封爵了,还是超品的伯爵,御赐封号的荣恩伯! 贾母在满脸喜色的邢夫人搀扶下缓缓起身,戴权已经将敕封圣谕交给了满心激动的贾赦手中。 只见戴权快步来到老太太跟前,笑呵呵说出了令贾母难以接受的话。 「太夫人,圣人让老奴来嘱咐您一声,该有的规矩不能乱,这荣禧堂乃是太祖爷御赐的荣国府正堂,先荣国的嫡长子不能住,谁敢鸠占鹊巢?他老人家都不能让十四爷违了礼制住在勤政殿,太夫人也不能违了礼制不是吗?」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九十八章 万象更新,见龙在田! 宁荣两府何以在开国四王八公十二侯中独占鳌头? 第一代宁荣二公乃是太祖高皇帝最为倚重的大将,开国诸功臣中,功劳并列第一,却不以己功为傲,推拒王爵之位,主动奏请降等受封。 太祖高皇帝深感宁荣二公之忠贞,敕命工部以王府规制建造宁国府与荣国府,并御笔亲书,制匾额悬门檐处。 「敕造荣国府」的匾额此时就悬挂在荣国府的大门门檐上,正如戴权所说,太祖爷钦赐的府邸,御笔亲书的匾额,谁为主谁为副,是一介妇人能做主的吗? 「太夫人,圣人他老人家知道您偏疼幼子,可您这做的太过了。礼部的人隔三差五就会上一份弹劾的奏章,圣人看在先荣国的面子上没有明旨下发,让老奴来跟您说一声。如今圣人赐爵,总不能让敕命荣恩伯还住在马棚边上吧?」 戴权所转述的圣人口谕到底是保全了贾母的颜面,这圣谕所示不管贾母心中乐意不乐意,她都得受着。 老太太拜服领旨,僵硬的说道:「臣妇谨遵圣谕!」 唉! 戴权人精似的人物,哪里看不出贾母的不情不愿。 「荣恩伯是圣人他人家看着长大的,以子侄待之。先荣国走后,圣人便是荣恩伯的亲亲长辈。他老人家可以打骂,别人不行,太夫人虽为荣恩伯亲母,可也不能太过了。」 想起曾与贾代善的交情,戴权小声提醒了一句:「您的福气源自于先荣国、承之于荣恩伯,却不会是您的幼子,更不会是那位含玉而生的宝二爷。老奴言尽于此,太夫人好好想一想吧。」 说罢,不等贾母回应,戴权又招手将跟随而来的两名女官叫了过来,给众人介绍道:「这两位女官是太后娘娘赐予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之女的,用以林氏女今后的教养之责,两位典史皆出自尚仪局,太夫人不必担心她们的资历。」 「奴婢张彩娥(罗情怡)给太夫人请安、给伯爷请安!」 这两位尚仪局的典史年岁都不是很大,最多也就二十六七岁,一举一动皆是一丝不苟,可见宫中规矩之正,压得四周荣国府的丫鬟仆人连重一点的喘气声都没有。 贾母直感脸上火辣辣的疼,老圣人这是明里暗里的打她的脸,这是在说自己对黛玉的教养有问题? 陷入了恐惧与愤怒的贾母忘记了叫张、罗两位典史起身,还是贾赦轻咳一声:「两位典史不必多礼,太后娘娘隆恩,臣感激不尽。琏儿媳妇,你带两位典史去内院暂歇……」 …… 纷纷扰扰已经时至戌时二刻,封爵大喜之下,整个荣国府却呈现了两种决然不同的态度。 大房自是喜不自胜,二房却是凄凄惨惨。 贾母自戴权走后,连两名女官都没问上一问,躲在荣禧堂中呆呆坐在宝玉旁边,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始终独自沉默着。…. 鸳鸯先去了贾政那边讲了老太太的情况,不料二房院里正烽烟大作,贾政叫来了贾环,询问过后大发雷霆,与王夫人产生了巨大的冲突。 至于老太太,贾政这会已经是万念俱灰,哪里还顾得上老太太吃没吃饭。 反而是贾赦,闻得荣禧堂的情况后,先是起身打算去看一看,刚刚走出房门又停了下来。 「唉,鸳鸯,你去找琏儿媳妇,让她带二丫头她们去荣禧堂陪老太太用饭。再跟老太太说一声,我就不去惹她不快了,明日定有姻亲女眷前来贺喜,为了荣国府的颜面,请老太太保重身体,总不能在姻亲面前丢了咱家的脸吧。」 知子莫若母,反过来也一样。 贾赦对老太太的了解之深刻,让鸳鸯拜服。 贾母最重什么?除了宝玉之外,便是荣国府的颜 面,当然也是她自己的颜面。 打肿脸充胖子都要维持荣国府的勋贵体面,明日那么多姻亲故旧女眷要来,她怎么会在荣耀之时,让人笑话。 哪怕这份荣耀不是她偏疼的幼子带来的! 王熙凤领了公爹之命带着迎春、探春与惜春去了荣禧堂,黛玉却没有过去。 在匆匆见了张、罗两位典史后,她正按照早前制定的教学计划,逼着贾琮在烛火下学习儒家典籍。 扑腾…… 贾琮是真的累着了,抄写了好几页的《论语》后,趁着黛玉用功备课时趴在桌上睡着了。 来书籍掉在地上都没将他吵醒,墨汁沾在脸上都没有半点反应。 黛玉看着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的贾琮,是又心疼又感动。琮哥儿今日累成了这样,却还忍着疲乏坐在书桌前,还不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悲伤? 唉! 黛玉将手掌放在贾琮的小胖脸上,轻轻抚摸着。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的亲近未来的相公,心中百感交集。 「若没有你,我的未来会如何?」 黛玉感觉自己心中的悲伤去了几分,嘴角微微翘起,长长的睫毛上残留的泪珠泛起微光。 「你今日可说了,你要护着我的,那我今后就不再忍着了!」 …… 刘恒是一位勤勉的君主,虽说留在他案头的折子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在刘恒的眼中,再小的政事也关乎着大夏百姓,不可轻忽。 夏守忠送来羹汤,看着刘恒一饮而尽,又投入了案牍之中。这位忠心的内侍不免心疼,劝说道:「皇爷,夜已经深了,剩下的折子明日再批不迟。」 刘恒头都没抬,一边批阅一边说道:「今日事今日毕,早批完一份折子,也好让底下的人尽快去安排实施。」 「对了,贾赦晋伯爵,京中的反应如何?」 许是埋首案牍久了,刘恒感觉有些疲累。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转移了话题聊起了今日太上皇敕封贾赦之事。 夏守忠小心翼翼的说道:「说来也巧,圣人今日下了两道圣谕,一份是晋王子腾为九省统制、领兵部尚书衔,另一份是敕封贾赦为荣恩伯。京中各家的目光却只盯着王子腾,对于贾赦封伯之事兴致缺缺。」…. 刘恒呵呵一笑,略带嘲讽的说道:「那是因为王子腾的身上还有一个官职——京营节度使!他们是在想,王子腾本就是武将之首,如今又兼领兵部尚书,父皇是不是打算让王子腾入阁。」 「皇爷觉得圣人他老人家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父皇的心思,朕可不敢猜。不过大夏不是前朝,可没有什么非翰林不入阁的制度,王子腾入阁之事,咱们也得防备着点。」 其实刘恒心里也烦躁的厉害,这几年太上皇越来越能折腾,换着法儿调教自己兄弟几个,有时候他都想将龙袍一撕扔到皇极殿前,高喊一声这皇位不要也罢…… 唉,父皇啊,我是您的亲儿子啊,还不如贾恩侯这个外人得您圣心。 「启禀皇爷,戴权戴公公在外求见!」 殿外守门的小太监突然的禀报让皇帝一惊,随即恢复了威严,示意夏守忠召见。 等戴权进来后,只见戴权捧着一件刘恒朝思暮想的东西。 「老奴给皇爷请安……」 戴权刚刚拜下,刘恒就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戴大伴这是……」 见皇帝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手中捧着的东西上,戴权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东西高高举起,高声说道:「圣人让老奴给皇爷送来传国玉玺,圣人说,今后无军国大事,朝中其他政事 皆由皇爷做主。不过……」 刘恒只觉得整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将颤抖不止的双手藏在衣袖内,强忍冲动,静待戴权说完。 「不过圣人担心皇爷理政稚嫩,嘱咐老奴跟皇爷说,每十日皇爷须去龙首宫觐见,以汇禀近日朝廷诸事。另外,三品以上文武敕封贬谪,须经他老人家同意。」 戴权微笑着传达完太上皇的旨意,再次往高举了举装着传国玉玺的宝匣,高呼道:「请皇爷接玉玺!」 天呐!这是在做梦吗? 刘恒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猛然起身感觉脑中一阵恍惚,差点软倒在地。 好在夏守忠一直着自家主子,连忙上前扶住:「皇爷,您当心……」 「朕不用扶!」 刘恒突然豪气冲天,大步走到戴权跟前,躬身大拜:「儿臣谢父皇恩典!」 他双手接过宝匣,顿生的豪气在瞬间消失不见,反而心生无比沉重之感,一时间有些心慌,颇有手足无措之感。 理政?从何处开始?如何处理那些军国大事?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使得百姓遭殃,社稷倾颓? 迷茫中的刘恒下意识的说出了一句话:「朕可以吗?」 「皇爷可以的!」 夏守忠无法理解刘恒此时的状态,跟了太上皇一辈子的戴权却是一清二楚。 他郑重朝着刘恒拜下:「皇爷是圣人亲自挑选的大夏皇帝,自然可稳国基、定江山、抚万民。皇爷有圣人在后面扶着,教着,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咔嚓! 戴权的话犹如一道惊雷,惊醒了陷入迷茫的刘恒。 他从欣喜与迷茫醒悟过来,连忙向龙首宫方向再拜,随后跟戴权说道:「戴大伴说的对,朕比之父皇,还是稚嫩无比。今后自当多多前往龙首宫,聆听父皇教诲。还请戴大伴替朕上禀父皇,朕明日一早便去龙首宫请安……」 …… 京城一日瞬变,王子腾领了太上皇的圣谕,以九省统制的身份出京巡视九边。 马棚将军贾赦,晋封超品荣恩伯,风头一时无两。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最让京中各家大惊失色的是,今日大朝会,戴权亲上殿传达了太上皇的两道圣谕。 第一件事,自今日起,皇帝亲政视事。 第二件事,敕封荣恩伯贾赦为中军左都督,总领京营十二卫中的武德卫、龙骧卫、豹韬卫以及飞熊卫四卫大军。 至此,京中局势大变,皇帝大权在握,贾赦成功崛起,成为京中武将中兵权仅次于王子腾的存在。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九十九章 圣人说别打死就好 王子腾升擢九省统制、令兵部尚书衔,圣谕令其择日出京,代天巡视九边诸镇。 论品级官爵,他如今已经是除了京中几位老帅外,武将第一人。再进一步便是封侯拜相,入阁辅政。 一时间,京中各家无论内里如何看待,皆纷纷派人前往王府恭贺拜访。 按说圣谕一下,王子腾定然欢喜。可惜与他同时升擢官爵的还有荣国府贾赦,更让他大惊失色的是皇帝亲政视事的圣谕,使得向来冷静的王子腾一夜未眠。 京城局势大变,王子腾在听到贾赦提督京营四卫兵马后,第一反应便是老圣人在防备他。 这种防备令王子腾如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原本还想在拖延几日出京的王子腾第一时间就向宫里递了折子,打算入宫觐见,试图从老圣人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可惜此时的太上皇已经悄悄出宫,由暗卫护着去了大时雍坊闲逛去了。 贾琮拿着一串糖葫芦舔得正欢,今日来府上递拜帖的人家已经远超以往荣国府的姻亲故旧。 虽说二哥贾琏不在,可府中之事现在多由老爹亲自处理,黛玉又要跟两位典史学习礼仪,他便跟林夫子请了假,打算趁着今日有空暇,去外面玩耍玩耍。 宁荣后街有一条还算繁华的街市,舔着糖葫芦的贾琮突然被一只大手拎着后脖颈提溜起来。 「嘿,小胖子,不好好在家读书习武,怎么跑出来玩了?」 这熟悉的声音…… 被提溜到老员外跟前的贾琮将另一串糖葫芦递上,露出两颗小虎牙:「太爷,您尝尝?」 …… 一老一少从大时雍坊出来后,马车吱呀吱呀的往南城走去。 贾琮乖巧的给太上皇捶腿捏肩,刘济眯着眼睛假寐。 「你这猴子,在南边怎么敢假传我的旨意,绑了淮安知府和王子胜他们?放别人家,你就是长八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吴王刘忱已经完完整整的写了密奏送来了京城,刘济看完密奏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江南乱,他是有心理准备的。 当年为了筹集北征的粮草,给了江南商贾太多的宽容,昭武末年就已经有了尾大不掉之势。 等自己禅位之后,为平衡朝堂,又扶持老十四和老大家的庶子,现在看来,自己错的有些离谱啊! 不对,朕没有错,朕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有错呢? 错的只能是自己那几个不忠不孝不争气的儿孙,朕还没死,还没有赐予,就敢乱伸手,合该被砍掉。 贾琮可不知道刘济的心里在想什么,听到太上皇说起了假传圣旨之事,瘪了瘪嘴应道:「怎么能说是假传圣旨呢?是您让我去江南胡闹……去江南杀不臣的,杀一个也是杀,多砍几个不忠于您的乱臣贼子,没什么区别吧。」 「咚!」 刘济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贾琮立马抱头躲在了马车角落。….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脑瓜子我就真被打傻了!」 「你还知道自己傻?」 刘济没好气的说道:「做事跟你那混账爹一样,也不顾忌影响。回京后都不知道跟朕说一声,连道圣旨都不补。江南的官员的弹劾奏章都快把通政司给淹了,要不是吴王给你找补,今日的大朝会信不信就会有人弹劾你假传圣旨之罪?」 贾琮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哎,我就说嘛,有什么事给忘了!」 他狗腿的挪到刘济跟前,一边捶腿一边恭维起来:「这不是想着有您宠着我嘛,这天下都是圣人老爷的,您不发话,谁能拿我怎样?」 刘济白了贾琮一眼,这猴子脸皮 厚,不过说的话倒也合他的心意。 这天下不就是他的吗?他不说话,谁敢拿自己宠着的小胖子怎样? 不过宠归宠,该教训还得教训。 「你以为这天下真是朕一个人说了算?如果那样的话,江南就不会这么乱了。」 刘济伸手轻轻敲了敲贾琮的脑瓜子,表情严肃。他沉声道:「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总之一句话,若想活得长久,你就必须做到让人抓不住你的把柄。例如淮安之事,再如你家的那摊子破事……」 嗯? 前面他能听懂,怎么又说起了荣国府? 只听刘济说道:「知道这两日京城中关于你的传言吗?」 贾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旁的戴权解释道:「御猫贾琮,不孝不义……」 原来有人掐头去尾,把荣禧堂中的冲突歪曲后传了出去。这场冲突中,贾母哀求大房父子想办法去救贾宝玉,而贾赦贾琮成了不遵母命,不敬祖母,不孝不慈不仁不义的大反派。 具体的传言内容戴权也没有多说,可贾琮这个经历过前世网络信息轰炸的人,怎么可能想象不到。 「明白了吗?」 又是拨浪鼓似的摇头,刘济没好气的在贾琮脑瓜子上再敲一下:「蠢成你这样,离了朕怎么活?」 贾琮立马换了个姿势,跪在马车车厢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愿圣人老爷万寿无疆,好护着我逍遥一世!」 「你这猢狲,这天底下哪有什么真正的万寿无疆?」 刘济哈哈大笑,随后拍了拍小胖子的脑袋瓜,正色道:「起来坐好……流言杀人不见血,世人皆要受声名所累。就算朕能护你一时,可你若是背上不孝不义之名,你的将来又能有多大的出息?」 「你的祖母史氏,前些年也算是官眷中的佼佼者。可自打你祖父去后,便犯起了浑。如今更是愚不可及,满心只想着她的小儿子与她那含玉而生的乖孙。小胖子,你要学学你的父亲,愚孝虽然不好,可当世人皆知你父愚孝时,传他不孝,是个人都会分辨出真假来。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好!」 贾琮恍然大悟,脱口而出说了一句:「我懂了,圣人老爷的意思是让我学我爹,做一个愚孝的人!」…. 啪! 这孩子怎么这么蠢! 刘济放弃了! 他扶额说道:「就算是吧。反正今后说话办事注意些,莫让别人捏住了你的把柄。至少面对你祖母时,放恭敬些。不孝乃十恶不赦之罪,有时候便是朕也不能太过偏颇于你。」 贾琮点了点头,刘济搓着小胖子的脑袋瓜,陷入沉思不在说话。 马车的车轮悠悠转动,贾琮的思绪却转动的比车轮还快。 他猜不出老圣人到底是真的在告诫还是在试探,这个时候装傻是最好的应对。 贾琮怎么会傻到说出假装孝顺这个最佳答案,对亲祖母不孝的人,会是忠心的臣子吗? 吁! 嘎吱之声,马车缓缓停下。 宜北坊与正南坊的交界之地,有一处奢华的园林。 梁园门外,刘济负手而立,贾琮便成了老爷子的乖孙,乖巧的陪侍在侧。 管家戴权将一锭银子塞给门子后,三人以及两名护卫结伴入内,顺着连廊直入其中,来到了一处正举办诗会的亭台外。 「太爷,您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贾琮疑惑的打量着四周,诗会有什么?不外乎写写酸诗相互恭维,想办法把名声打出去,提高一下自己的声望。 只见刘济朝着一个方面努努嘴:「呐,你不是要替朕教训不争气的狗东西吗?那边,去揍 他一顿!」 嘶! 贾琮的眼力极好,一眼就看清了楼阁中与人欢饮的人——忠信王刘忭! 他幽怨的看向刘济:「太爷,我这小胳膊小腿,又没带家伙带帮手,打不过啊!」 「那我不管,你自己夸下的海口,自己想办法。」 刘济挤了挤眼睛,呵呵一笑将自己隐入戴权找好的位置。跟贾琮摆手道:「去吧,今日这算是朕对你的考验,狠狠揍老十四一顿,成了朕重重有赏,不成宫门前光着屁股挨板子。你选一样!」 干了! 贾琮摸了摸腰间唯一的武器,将弹弓拿了出来,晃了晃说:「那我真去打了,太爷您可别怪我打了您的宝贝儿子。」 「去吧,别打死就好!」 嘶! 贾琮牙花子一疼,看来刘忭这狗东西把老爷子气的不轻啊。 不过刘忭来此地,肯定是带了不少护卫的。而且这厮长相阴柔是阴柔,却也是身怀武艺之人。 想要揍刘忭一顿,面对忠信王府的护卫,光凭自己这小胳膊小腿,还真难以招架。 不过嘛,贾琮可以肯定一点,自己五十步以内定有荣国府的亲卫。只不过因为御前侍卫的关系,不敢靠太近而已。 既然如此,那不妨冒险一试。反正出了事有老圣人顶着,再次还有老爹扛着,怕什么? 做事要做到师出有名,贾琮顺着楼阁木梯来到了二楼边缘,正巧听到刘忭与这群酸儒书生吟诗作赋。 「剪碎鹅毛空中舞,山南山北不见土。琉璃碧瓦变成银,面糊糊了顺天府。」 刘忭可不是什么才高八斗之士,又自负到不愿拿门客诗作作弊。自觉诗词极佳,在众人提议畅想雪景写吟雪诗词时,竟然绞尽脑汁写了这出七言「绝」句。 在座大半是溜须拍马之徒,哪怕这只是一首毫无诗意的打油诗,却依旧拍手叫好。 甚至有人恭维此诗诗成镇国,快要把刘忭捧成当代诗圣了。 却料正当刘忭洋洋自得之时,吹捧声的间歇传来一阵呕吐之声。 楼阁中瞬间鸦雀无声,众人寻声看去,却见一名身着锦衣的小胖子正趴在栏杆处不住的呕吐,不时还看一眼坐在首座上的刘忭,小胖手还在鼻子处扇了扇。 「贾琮!」 「王爷,别怪我打搅你的雅兴,实在是这儿有太多人在放屁,臭不可闻!」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章 你敢写反诗?反恁吗! 梁园水榭,虽秋亦繁华。 红枫碧水,金池鱼跃。其上楼阁亭台,皆是曲水流觞、觥筹交错。 可惜正如贾琮所言,「贤王」刘忭邀请而来的大多是趋炎附势之徒,附学国子监的豪商子弟比比皆是。 作诗?别闹了! 贾琮扶着楼梯木栏,作势干呕,小胖手还微微扇动,鄙夷的扫视了四周一圈:「阿谀奉承之徒,不学无术不说,还为这等毫无营养的烂作叫好。真是臭不可闻,闻之欲吐!」 刘忭咔嚓一声就把手里的酒杯给捏碎了,贾恩侯的小崽子果然跟他爹一样讨厌! 「贾琮,你找死!」 「呵!」 贾琮直接打开了嘲讽模式,啧啧两声。 「想我圣人老爷文成武德、英明神武,曾为我朝将士写下了千古战诗词,九边勇士吟唱此诗大战北虏,一战定乾坤,保我北境三十年烽烟未起。」 说着,他从身边一名书生的桌上抢过一壶酒,猛灌一口,大声吟唱起来:「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徐锡麟著《出塞》)」 啪! 酒壶扔向刘忭,应声碎在蟒袍衣摆之下。 「丢人啊刘忭,你看看你自己写的,那也能叫诗?小爷我用脚写的都比你的强。」 贾琮目光一转,扫视四周,呵呵冷笑:「你们说,他刘忭是不是在给圣人老爷丢人?」 楼阁中的所有人都不敢应声,人家都抬出太上皇最得意的诗作了,昭武十二年的北征,十五万大夏勇士吟唱此诗一举平定北境之患,北虏虏酋都被活捉到京城给大夏君臣跳舞了。 果然是贾恩侯的种,什么话都敢说。 这让他们怎么回答?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刘忭的脸色变得铁青,强忍着打死贾琮的冲动,冷哼一声说道:「你敢拿父皇压本王……」 「好好好,既然你说你写诗比本王强,那今日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的诗能胜过本王,本王就免了你的不敬之罪。不过,若是你写不出来,呵呵,就不要怪本王不给贾恩侯面子!」 抄……不对,写诗?呵! 小爷的背后站着无数先贤,怕了你不成? 方才喝的那口酒虽说度数不高,可八岁稚童的酒量就在那摆着。 此时的贾琮竟然有些飘飘然,成仙成神之感。 「雪景诗词?」 「自然!」 贾琮呵呵一笑,自傲的负手而立。 「听好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王乾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首前世太祖的《沁园春·雪》吟诵完,一片寂静,无人敢有动静。 太吓人了! 这是写雪景的诗词?这是要造反吧! 只见刘忭大喜过望,拍案而起:「好啊好啊,荣国府果然有异心!」 「来人啊,给本王将逆贼贾琮拿下!这词不是你写的吧?肯定是贾恩侯,敢写反诗,等着诛九族吧!」 「反你妈!」 未等刘忭的护卫上前,贾琮就一脚踢翻了身旁的桌案 。手指刘忭大骂:「这首词乃是小爷感慨圣人老爷乃千古一帝,专门写给圣人老爷的!造反?你去问问圣人老爷,看他老人家信不信?」 「一介稚童也能写出这等诗词?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刘忭可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管你是写给谁的,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它也是反诗! 只见刘忭狞笑着催促一旁侍候的护卫:「还不给本王将逆贼拿下!」 王府的护卫应声而动,直扑贾琮所在的地方。 好在这群人还有些顾忌,没敢真的动刀,这就给了贾琮一个机会。 拉弓射弹一气呵成,石弹应声就打在了刘忭指向他的手腕上。 能打死野兔子的弹弓加上特制的石弹,那威力自然不敢小觑。刘忭骤然吃痛之下,歇斯底里的惨叫开来,不但四周的趋炎附势之徒被吓了一跳,就连王府的护卫都吓呆在了原地。 荣国府的小三爷还真敢动手啊! 当然敢动手,圣人老爷都说了,只要不打死就好。 贾琮毫不犹豫的再次装弹射击,连续三次射中。弹弹不离刘忭的手腕脚腕。 虽然没能打断刘忭的骨头,可也把刘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吃我一记大威天龙!」 只见贾琮大喝一声,直接一个头槌就撞在了刘忭的胸腹,将其撞倒后骑在刘忭的身上,拳拳不离他的面庞。 这一串攻击似乎早就预想的十分成熟,刘忭哪里遇到过这等情况,等到反应过来时,贾琮已经骑在自己身上往脸上招呼了。 「贾琮尔敢!」 「嘭……嘭……嗨哟……嘭……嘭……」 这身圆嘟嘟的肉,还真有了用处。 贾琮感谢八年来将自己喂胖的各色美食,泰山压顶似的小胖子先是用弹弓打伤了刘忭的手腕脚腕,这就打掉了他自如应对的可能。 这会刘忭果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要不是护卫上前将其从他身上抱下去,他差点没被这小胖子压死。 鼻青脸肿的刘忭此时犹如一只被兔子蹬肿了脸的饿狼,凶狠的死死盯着贾琮。 「逆贼贾琮,吟诵反诗。来人,将其吊起来,本王今日要好好审问审问,看看荣国府的人是打算怎么来造我刘家的反!」 直接砍了他怎么出得了心中的恶气,他今日一定要让这小胖子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到时候再给荣国府多扣几顶大逆不道的帽子,他还真就不信父皇能容忍了一个有造反之心的荣国府存在? 王府的护卫找来一个绳子,眼看就要绑在贾琮身上来。只见贾琮顺从的任其捆绑,甚至还贴心的说道:「哎,看到我腰间的牌子么?黄金做的,送给你了!」 「哐啷!」 那解下贾琮腰间金牌的护卫在看到上面篆刻的字后,不禁手抖就将其掉在了地上。 扑通!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那护卫浑身都在颤抖,直接跪倒在地,双手颤颤巍巍的捧起金牌,恭敬的托举起来。 「陛下恕罪,末将万死!」 嗯? 啊? 刘忭也好,四周之人也罢,皆是满心的懵逼。 「没用的东西,这里哪来的陛下?」 「王……王爷……,这……这……」 不是这护卫胆子小啊,他手中这块金牌上篆有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而且他刚刚手抖将金牌还给摔了一下,这算不算大不敬之罪? 抓着贾琮的两名护卫也看到了金牌上的字,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贾琮呵呵一笑,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 从跪在地上的护卫手中接过金令,往上哈了一口气后,拿起衣袖擦了擦。 金光闪闪,明可鉴人。 「我觉得,你应该没资格把我吊起来打……」 贾琮将手中的金令高高举起,如朕亲临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刘忭当场就想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贾琮怎么敢把御赐金令就这么随意的挂在腰间?难道不应该好好供在宗祠中享受贾家的香火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刘忭,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跪下高呼万岁,他们可没有圣人老爹,面对皇威,禁不住人家打个喷嚏。 贾琮咧嘴一笑,看向面色铁青……不对,被自己打成猪头的刘忭,悠悠说道:「忠信王刘忭,我就想问一句,我做的雪景诗词,比之你的谁优谁劣?你承不承认自己写的诗臭不可闻?」 该死!该死! 刘忭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咬牙从身侧的护卫腰间拔出长刀就冲贾琮冲了过去。 「去死吧!」 贾琮紧紧往后退了半步,便见一道身影闪过,嘭的一声原本扑过来的刘忭就被人一脚踹了回去。 哐当! 刘忭手中的长刀砸落在地,整个人捂着胸口连退数步。 只见一名劲装武者赤手空拳击退了刘忭后,抱拳躬身,沉声说了一句话:「王爷,适可而止,该散了!」 贾琮原本以为是自家亲兵赶了过来,不料隐于楼梯口的竟然会是太上皇的人。 刘忭原本正要怒起再来,却发现眼前的武者亮了亮自己腰间的令牌。 「羽林郎!」 他呐呐自语,立马明白这是太上皇的意思。 心中悲愤的同时,仅存的理智还是克制住了将这人与贾家小崽子击杀当场的冲动。…. 梁园的热闹比众人想象中的精彩吓人,可惜没有看到后续。刘忭根本就不敢违逆太上皇的意思。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偌大的梁园除了悠悠品酒论诗的太上皇刘济外,便只有鼻青脸肿的忠信王刘忭、酒劲上头有些傻乎乎的贾琮、陪侍在侧的戴权以及保护圣驾的龙禁卫将士。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还看今朝!」 刘济连连吟诵了好几次,被大气磅礴的诗词意境所激,逐渐衰朽的躯体似乎又一次焕发的生机,豪气顿生,一杯酒下肚,竟然再次升起了越过长城北征大漠的冲动。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是在说朕吗?哈哈哈哈!」 没想到朕御极五十载,南征北战,内圣外王,创不世之功,到头来真正懂朕的会是代善和他的孙儿! 刘济哈哈大笑,捏着坐在他身侧晃晃悠悠有些醉酒的小胖子的脸,略带深意的问道:「千古一帝?小胖子,在你的心中,朕真的算是千古一帝吗?」 嗝! 打了个酒嗝,贾琮害羞有些不好意思。 他嘿嘿一笑,一拍胸脯就大声高呼:「怎么不算?昭武五十年,我大夏国威赫赫,万国来朝,汉家江山东至大海,西至雪域,北达大漠,南抵天竺。国富民强,千年未有,圣人不为千古一帝,何人敢为?」 唉! 原本正被小胖子的彩虹屁拍的开心的刘济,突然听到一声长叹。 只见贾琮抱起一旁的酒壶就是吨吨吨! 「啪!」 酒壶被贾琮狠狠砸在地上,满脸通红的贾琮摇摇晃晃的起身,转身就指着跪在一旁的刘忭破口大骂:「都是你们这群狗东西,害我圣人老爷千古一帝的威名有缺,甚至有了晚节不保之势,当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发烧了,白天再更新 写到一半感觉头晕难受,一测体温发烧了。38.4度,应该是白天吹冷风着凉了。 吃完睡觉,睡一觉明天下午继续更新,抱歉。 《红楼御猫》发烧了,白天再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宝玉中蛊,骤闻僧道。 刘济老了,老人最在意的除了继承人的问题外,不就是身后名吗? 原本看着傻乎乎的贾琮自己把自己灌醉还觉得挺好玩,逗了一阵却被小胖子突然的爆发给惊住了。 他当然不是吃惊贾琮敢当着他的面骂自己的儿子,而是惊讶贾琮骂刘忭的那些话。 千古一帝的威名有缺,有晚节不保之势? 问题不在自己,而在自己宠了二三十年的小儿子身上,当然,还有其他儿孙与臣子的缘故。 刘济不会怀疑一个八岁稚童的酒后之语,人们常说童言无忌、酒后吐真言。 贾琮这小兔崽子本来就被自己宠的胆大包天,更别提之前从他这求了免罪圣谕就是为了狠狠揍老十四…… 那么,老十四和甄家、江南那些人到底都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然能让小胖子为朕如此悲愤的打抱不平? 好啊好啊,看来有些事情是朕没有注意到的! 刘忭在察言观色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眼见老爷子的脸色越发不悦,隐隐有爆发之态,立马跪着挪到太上皇跟前,抱住大腿大喊冤枉。 「父皇,儿臣冤枉啊……」 「你也敢叫冤枉?李洵略人买卖,赚的钱还不是送到忠信王府了?那些钱你也敢收?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事,君父君父,圣人老爷是谁?那是大夏亿万百姓的君父,你拿圣人老爷的子民当奴隶、当畜生,这是在打圣人老爷的脸!」 贾琮明显已经喝醉,在刘济眼里,此时的贾琮已经放开了心中所有的顾忌与拘束,要不是羽林郎抱着他,小胖子肯定会冲上去骑在老十四的身上捶他。 只见贾琮被羽林郎抱着,手脚并用的击打着空气,忿忿不平的破口大骂:「那些银子每一两都带着鲜血和冤魂,你他娘的花这些银子,夜里睡得着?就你这样的人也敢肖想皇位?让你登上皇位,天下万民定会揭竿而起。」 「皇位?你这辈子都别妄想了,知道小爷在江南最后干了什么吗?没错,小爷我带人将你在江南养的私兵尽数砍了!但凡荣国府在一天,你养一个私兵我杀一个,你还想当皇帝,做梦!」 「闭嘴!」 「父皇……」 贾琮越说越无所顾忌,有些话虽然有些大逆不道,可落在刘济的耳中,这才是对大夏忠心耿耿的荣国府。 荣国府不忠于老十四,这不重要。只要龙椅上的人是他的儿子就行,比如老四。 贾琮先前就跟他说过,老四是他选的继承人,老四只要不是昏庸之人,荣国府就会忠于老四。 至于老十四……唉,算了吧,人家小孩都说了,望之不似人君。这得多么不得人心啊! 刘济现在已经对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不抱任何希望了,私兵都敢养,指不定哪天就会干出杀兄弑父的事情来。 此时的太上皇已经不在愤怒,只是冷冷看了刘忭一眼,睥睨的说道:「连私兵都有了,哪天带你的人来跟朕的羽林郎较量较量,你若是赢了,这皇位给你又何妨?」 刘忭这会冷汗直流,冷风一吹,浑身寒意刺骨。 他打了一个寒颤,立马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儿臣冤枉啊,儿臣从未有过异心,更没养过什么私兵。这些事,儿臣都不知道啊!」 「是吗?」 刘济呵呵冷笑:「有些事朕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身为朕的儿子,你有野心朕很高兴,但你的这些荒唐行为朕不喜欢。记住了,这天下是朕的,朕没赐给你的东西,你不能偷不能抢!」 梁园的风越发冷了起来,刘忭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太上皇最后的那句话真的吓到他了。 老爷子看似平淡的语气,实际上是杀气 腾腾。 他不知道太上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哪怕耳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依旧不敢抬头偷偷看上一眼。 直到自己的护卫统领走了过来,将其搀扶起来:「王爷,您没事吧?」 「走了?」 刘忭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梁园出口的方向,眼神逐渐冰冷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枯叶凋零,万籁俱静。 刘忭沉默了许久,跟侍卫统领小声嘱咐道:「给金陵与河西送信,起风了!」 贾琮的酒品还算不错,马车悠悠晃到了荣国府门前,羽林郎将其抱下车时还在呼呼大睡。 当羽林郎将小胖子交给贾赦时,小声跟其说道:「圣人说,小贾将军最近就呆在家里好好读书,莫让他出去了。」 贾赦愣了一下,随后向北拱手:「臣遵旨!」 等他将贾琮安顿好后,这才喊来跟随在小儿子身边的荣国府亲兵,询问今日发生的事情。 当他得知贾琮今日当着太上皇的面将刘汴暴揍了一顿,更是写了一首千古诗词,趁着醉酒之机,可劲的给刘忭上眼药…… 「这是老子的种?」 「将主,依属下之见,小三爷这次的醉酒之言,倒是给林大人那边争取了一丝机会。」 听到亲兵贾七之语,贾赦点了点头。 「三儿连私兵的事都说出来了,圣人岂会没有动作?只要圣人将目光稍微往江南挪一挪,如海那边可就轻松多了。破局,往往只需要一个时机就行!」 贾赦封伯,荣国府往各家都送去了帖子。 虽说老太太心中不情不愿的,可还是亲自过问府中的备宴事宜,生怕哪里出了篓子丢了荣国府的脸面。 「老太太,宫里派了御医来给宝二爷瞧病了。」 好不容易歇下的贾母在听到鸳鸯的禀报后连忙问道:「是哪位御医?」 鸳鸯一边伺候老太太梳妆,一边回道:「大老爷早上去了宫里,求了陛下请来了半个太医院的人……」 「什么?」 老太太满脸的不可思议,老大怎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脸了?而且老大会这么好心,真的这么关心宝玉? 鸳鸯点了点头,犹豫再三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都讲了出来。 「京城已经有了传言,说是大老爷用了半数食邑,换了半个太医院的高手来给宝二爷瞧病,陛下甚至在朝会上夸赞了大老爷,说大老爷忠孝仁义,不愧荣国血脉。」 这一下,连老太太都惊呆了。 老大竟然用刚刚到手的半数食邑做了交换,求来了半数太医院的高手来给宝玉瞧病。 这可不是金银能比拟的代价,那是武勋的荣耀象征啊,怪不得皇帝会当着众臣的面夸赞。 荣禧堂外已有隐隐约约的吵杂声,当老太太收拾好迎出去时,只见贾赦父子正领着一大帮青袍绿袍的御医来到荣禧堂前。 别看这些御医、太医品级不高,可没人敢小瞧得罪他们。领头的御医老太太也认识,正是之前给自己和黛玉诊脉瞧病的李时迁李老爷子。 「我等拜见荣国夫人!」 诸位御医先行行礼拜见,老太太也不敢倨傲,福身回礼:「多谢诸位拔冗前来,为我那苦命的孙儿诊治,老婆子在这儿先行谢过了。」 领头的李时迁颔首道:「太夫人客气了,荣恩伯舍了半数食邑,求得陛下下旨,这才有了我等出宫一行。」 李时迁的话印证了鸳鸯所说,贾母只觉心情异常复杂,一时间竟没有做出回应。 还是贾赦延请诸位御医进了荣禧堂,直入暖阁为贾宝玉诊脉医治。 「老大… …」 回神过来的贾母好像是要跟大儿子说些什么,却见贾赦正忧心忡忡的盯着一个个诊脉的御医。 闻声回头的贾赦疑惑的看向表情复杂的老太太,见其好半天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老太太,有什么事等给宝玉瞧完了病再说,要是还不行,儿子就再想想办法。您也说过,宝玉含玉而生,将来会有大福气,总会有一线生机的。」 咦? 御医们一个个给贾宝玉诊完了脉,大部分都是诊脉、摇头、沉思,最后与身边的同僚小声讨论。 就连李时迁都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甚至连开方子的不敢轻易下结论。 倒是其中一名皮肤黝黑,须发皆白的老御医惊呼一声,眉头紧锁换了只手再次切脉。 「老夫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病症!」 「这是虞程朗虞老,善祝由十三科,出身苗疆!」 李老爷子跟贾赦这么一解释,贾赦就知道这位是谁了。 昭武年间宫中曾有一案,事涉宫闱,传言有人咒厌圣躬,便是一位苗疆出身的太医解了巫咒。此事发生时贾赦只有六七岁大,又涉宫闱,外朝几乎没有传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慢慢的这件事也就随风而逝了。 只见虞程朗取出一根金针,在烛火上烧了烧,在宝玉中指上刺了一下。 「啊!」 尖厉的惊呼声吓了屋里的众人一大跳,贾母闻声瞪了惊叫的丫鬟一眼,鸳鸯会意将其带了出去。 「爹,血是黑色的!」 贾赦大手按在贾琮头上,凝重的点了点头。 他沉声询问:「虞老,我这侄儿可是中毒了?」 听到中毒二字,老太太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极快,脸色苍白的吓人。邢夫人连忙将其扶住,让人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虞程朗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不是中毒,却也可以称之为中毒!」 这句话一出,除了有限的几名老御医外,余者皆是一头雾水。 只见虞程朗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医箱,从里面取出好几个不同的瓷瓶,挨个打开,从里面倒出各种不同大小不同颜色的干瘪虫子。 「咔吧!」 叮叮叮…… 几声脆响之后,虞程朗将这一小堆干瘪的虫子捣成粉末,小药杵叮叮当当捣了一阵后,颜色妖艳的虫药粉末兑水成糊。 小刀往宝玉的手腕、脚腕处各划一道伤口,未等老太太反应过来,糊状的虫药就敷了上去。 随后再次往药箱里翻来翻去,竟然取出了一个养蝈蝈的竹笼,不过里面可不是蝈蝈,而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虫子。 虞程朗解开贾宝玉的衣襟,将那贾琮见都没见过的五彩斑斓虫放在了贾宝玉的胸口。 嘶! 那虫子肉眼可见的变大了起来,贾琮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荣恩伯,你的侄子是被人下了蛊,当然,说是中毒也没有什么毛病,那蛊虫便是他中的毒。」 贾琮纳罕出声,惊讶的问道:「真有下蛊一说?」 「养蛊之术由来已久,最早可追寻蚩尤时……」 虞程朗原本想要解释一番,却被贾宝玉突然的惨叫是声给打断。 啪嗒一声,原本趴在宝玉胸口的大虫子变成了超大号虫子,在宝玉猛地坐起时弹飞起来,正好被弹到了贾琮身前。 「看来这毒算是解了大半,病人已经有痛感了!」 虞程朗快速的在药箱中翻找着,一边给宝玉喂各种药丸子,一边跟贾琮说道:「小贾千户,还请将彩宝收进竹笼,它吸食了大量蛊虫,得耗费许久 才能将其消化。」 这虫子竟然还有名字! 彩宝?的确很贴切! 忍着恶心,贾琮将大虫子捏起来,放进了竹笼中。这时虞程朗已经完成了医治,宝玉又沉沉睡去。 贾赦连忙上前,询问开始收拾医箱的虞程朗:「虞老,我这侄儿怎么样了?」 虞程朗微微笑道:「若是别的,老夫还真没办法。不过这巫蛊之术,老夫熟的很。荣恩伯放心,蛊虫大半被彩宝吸食,余者有老夫留下的药粉,冲服三日,当可尽数驱除。不过……」 他扫视了暖阁一圈,疑惑的问道:「不过老夫很好奇,这会巫蛊之术的人不多,如此精通驭蛊之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伯爷的侄儿是如何被人下蛊的?」 贾赦也是疑惑的很,他这个侄儿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荣国府中,就是外出也有护卫跟着,进出皆是富贵之地,哪里会接触到巫蛊之术呢? 「老太太,宝玉昏迷之前,可有外出?」 听到贾赦的询问,贾母将目光转向了一直跟在宝玉身边的几个丫鬟身上。 「你们几个仔细回忆一下,宝玉晕倒前可曾有过外出,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吗?」 「啊!奴婢想起来了……」 贾母话音刚落,袭人便惊呼道:「老祖宗,奴婢想起一事,可能与二爷中毒有关!」 只见袭人冲到宝玉病榻前,不顾众人的惊疑,在宝玉枕头下翻找起来。 不一会便翻出一个绣着五毒虫的香囊,恭敬的托举起来跟老太太解释道:「二爷前些日子去东市玩耍,回来后跟奴婢说他在东市碰到一僧一道。二爷见其可怜,便施舍了二两银子。二爷说这香囊是那和尚送给他的,异香扑鼻,说是放在枕下可让人在梦中……在梦中见到天上的仙女……」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零二章 冷香丸?邪乎到家必有鬼! 袭人说起一僧一道,贾琮当即就觉得脑瓜子嗡嗡响。 难道这个世界还有神鬼?小爷我这是要和神鬼打擂台? 那只小小的五毒纹饰香囊刚刚被拿出来,满屋子人除了虞程朗、贾赦以及小胖子外,其余人皆是后退一步,满眼惊恐。 别看老太太满心满肺都是乖孙,可老太太惜命的厉害。见袭人慌里慌张的将香囊捧到她面前时,连连后退,甚至撞倒了一旁的椅子。 还是虞程朗如同猫儿见到了老鼠,欣喜的抢了过去,闻一闻嗅一嗅,甚至拆开香囊,用银针往里面捅来捅去。 他毫不畏惧的用指甲挑去一点,放在鼻尖深深一吸…… 只见虞程朗眼睛一亮:「这味儿纯正,果然是苗疆的东西!」 要不是经历过法外狂徒张三的事儿,琮三爷差点以为这位也是穿越过来的,这老头太像验货的了! 贾赦大手按住蠢蠢欲动的小胖子,出声问道:「虞老,可有防备之法?」 果然还得是赦大老爷顶事,人家能算计宝玉,就能算计府里的其他人。 经赦大老爷这么一提醒,老太太希冀的看向了虞程朗。 「《周礼》有载‘以攻说之,以嘉草之。,,蛊虫不过是驱虫下毒罢了,虫不近身,自可避之。待老夫一会写一方子,荣恩伯派人去制成药粉,装于香囊佩戴即可。若是已经有人中蛊,再唤老夫前来医治。」 虞程朗搓手笑道:「老夫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跟这些小可爱打交道!荣恩伯千万别客气,今后有类似的病症,一定要来太医院找老夫!」 贾琮的眼中冒出星光,这位老爷子还是个技术狂,又是一根可以抱的大腿。 刷刷刷! 虞程朗将那只香囊装进自己的医箱,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提笔就开始书写方子,其余同僚也纷纷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的探讨了好一会。 「两份方子,一份予伯爷的侄子恢复气血精力,另一方是避虫的方子,伯爷安排人去买药就是。」 贾赦认真的将药方收好,真诚的向虞程朗躬身拜下,一旁的贾琮也满是真诚与崇拜的拜道:「老爷子您真厉害……」 「不知老爷子还收徒弟不?我觉得我根骨精奇,是个驭虫的好苗子……」 啪! 贾琮的脑瓜子又挨了一巴掌,只见赦大老爷歉意的尴尬一笑:「虞老莫怪,我这儿子有些胡闹了。」 「有趣有趣,小贾将军是个有意思的人。」 虞程朗当御医这么多年,给多少人看过病,驭虫治病时,基本上没人不觉得害怕的,倒是面前的小胖子满眼的兴奋。 可惜了,这位小爷不但是公府哥儿,更得了二圣圣宠,不可能真的随他学习医道。 虞程朗心里不免可惜,不过倒也豁达的伸手在贾琮脑瓜子上搓了搓,笑呵呵说道:「倒是个胆大的娃娃,甚合老夫眼缘,不愧是荣国公的后人。可惜老夫的医术学起来费时费力,不能耽误了你这位未来的大将军。」…. 说着,他打开药箱,翻了一阵取出几个瓷瓶,塞给贾琮:「这些都是老夫的杰作,你收着当个见面礼吧……」 只见虞程朗笑眯眯跟贾琮耳语几句,一老一小嘿嘿一笑,弄得周围的人心如猫爪。 唯有身旁的贾赦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词,什么含笑半步癫、心痒难挠粉、一丸空虚丹…… 嘶! 贾赦看着美滋滋将药瓶子往怀里塞的小儿子,不由头疼起来。 虞程朗见贾琮喜欢自己的杰作,老怀大慰的笑道:「有空暇时可来太医院找我,咱们爷俩去东市找找那一僧一道,看看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在京 城撒野!」 「固所愿,不敢请耳!」 一老一少定下约定,倒是给贾赦省了一桩心事。 这一僧一道如此诡异,没虞程朗老爷子坐镇,他还真不敢自己动手。 …… 医病的事儿还算圆满,等贾赦父子将太医院的人送出门,亲兵已经将药买回来了。 一时间整个荣国府内外都充满了浓浓的药味儿,贾琮这会正扮演玉兔的角色,拿着药杵捣药,二姐姐迎春、三姐姐探春、还有小媳妇黛玉正在绣着香囊。 就连小小的惜春都围着几个姐姐尽着自己的一份心,一会给这个姐姐塞一颗梅子,一会给另一个姐姐塞一块点心…… 「琮哥儿,你就差有双兔子耳朵了!」 人未至,声先到。 贾琮循声看去,透过打开的房门,刚刚走进小院的不是宝姐姐又是谁? 兔子耳朵? 惜春立马想到了什么,跑去床榻上翻了翻,还真弄来了一双兔子耳朵,兴高采烈的来到蹲地捣药的贾琮跟前,扒着他的背就往上爬。 「三哥、三哥,兔子耳朵!」 这小糯米团子,竟然拿他送的兔耳发卡来搞怪。 贾琮尽量伏低身子,任由惜春顺着他的后背爬了上去,配合着让其给他戴上兔子耳朵,耳边立马就听到了惜春咯咯咯的欢笑。 迎春等人自然也听到了宝钗的说话声,皆是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迎接。 黛玉与宝钗相识虽也不久,但两人在回京的路上搭伴而行,又有薛夫人对她的照料之情,两人皆是学识非凡之人,算是颇为投趣、相识恨晚。 几人相互见礼,兴致勃勃的参观了一番新生的兔耳郎,逗趣一阵,迎春这才从贾琮背上把小惜春摘了下来。 宝钗也是精通绣织之人,好奇的打量着桌上堆满的半成品香囊。 「几位妹妹这是在做什么?我看着好像是在做香囊。」 迎春将惜春抱在怀里,约束住还要爬高高玩兔子耳朵的惜春,微微叹气:「宝姐姐没听说吗?宝玉是中了蛊,好险才请了御医给驱了蛊虫。御医留下了防蛊虫的方子,这不,我们几个也没有别的能耐,只能绣几个香囊给父亲、二叔他们,也算是出一份力。」…. 宝钗闻言大惊失色,江南金闺女,哪闻骇人事。 虽说她是早慧之人,可哪个女孩子不怕虫子,更何况是传说中的巫蛊之术。 「宝姐姐别怕,琮哥儿准备的药粉不少,到时候我们多做几个,给姑妈、宝姐姐你还有薛家大哥都佩戴上,蛊虫必然近不了身。」 黛玉见宝钗娇躯微微颤抖,脸色也苍白了些,便握住她的手儿柔声安慰。 三春闻言也纷纷点头,惜春伸长了脖子往宝钗身上凑,吸着鼻子嗅来嗅去,一拍小手就呀了一声。 「呀,宝姐姐好香!我也要抹香香……」 迎春气力明显抓不住起了兴致的惜春,只好放开了手任由惜春凑到宝钗身边。 宝钗将其抱起后,惜春左闻闻右嗅嗅,倒是把宝钗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这么一闹之下,方才对于蛊虫的恐惧之心倒是少了些。 黛玉等人也凑近闻了闻,小姑娘们本就对这些感兴趣,叽叽喳喳的询问起宝钗,是否是用了什么胭脂水粉或是熏香。 只见宝钗微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这可不是什么胭脂水粉、沐浴熏香的结果,说来也是一桩遗憾事……」 薛宝钗并未因为这奇特的香味儿自得,反而有些忧虑。她叹气道:「自我出生,便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犯时出现喘嗽之症,凭你什么名医仙药,总不见一点效, 后来还亏了一个赖头和尚……又给了一包药末子作引子,异香异气的,不知是那里弄了来的……」 「佐以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两研末,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成龙眼大丸药,服下放才压下了热毒。」 嘶! 原本还在捣药的贾琮突然想起一事,不由深吸一口凉气。他竟然忘了薛宝钗的冷香丸! 「这药名为冷香丸!经年服药,许是这药引中花草繁多,又佐有雨露霜雪,竟使得我的身上有了一股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 薛宝钗伸出纤纤玉指,往凑在她脖颈间嗅来嗅去的小惜春额头一点,苦笑道:「若是旁人或许还会庆幸,可我却一直愁的不行……」 探春脱口问道:「这多好?既解了宝姐姐的热毒,又有了这奇特的香味儿。」 却见黛玉摇头道:「终究是外物所致,这药引子难寻,宝姐姐的热毒只是压下,又不能完全解了。万一药吃完了还有热毒怎么办?」 还有一点黛玉没有说出口,那便是这个给药引子和药方的赖头和尚,会不会和给宝玉下蛊的人是同一人。 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 琮哥儿多次跟自己说过这句话,黛玉已经将其牢牢记在了心中。 听到黛玉之言,宝钗苦涩的点头。 「林妹妹说对了,我也在心焦此事。自我父亲病逝,别说那奇特的药引子,便是佐药都难寻了许多。眼看所剩的药丸子越来越少,唉……」 这时贾琮放下了药杵,与黛玉对视一眼后,两人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 黛玉不知道这赖头和尚,可读过原著的贾琮知道啊。 这给薛宝钗药方药引的赖头和尚,九成九就是给宝玉下蛊的人。不管对方是不是神神鬼鬼,冷香丸也好,下蛊也罢,怕都是不安好心。 太巧了,真是太巧了!巧的让贾琮不寒而栗。 他长叹一声,跟宝钗说道:「宝姐姐不必担心,改日我请虞老爷子给你瞧一瞧,也许虞老爷子有办法也说不定!还有那冷香丸,宝姐姐最好还是别吃了。给宝二哥下蛊的便是一名赖头和尚,恐怕与那给宝姐姐送药方药引的是同一人!」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零三章 父女姐弟,宫中冲突! 宝玉身上的蛊毒还未彻底清理干净,不过几碗汤药下去,气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相比冷清的贾政,反而是当大伯的贾赦去暖阁专门看侄儿病情的次数更多。 经此一事,府里的几个姑娘也都对老太太口中,混账不堪只会窝在家里玩女人的赦大老爷有了新的认识。 例如此时,午饭过后没多久,从大营回家的贾赦跟老太太问安后,便去了暖阁探望宝玉的情况。 众人虽然纳罕,却也慢慢习以为常了。只是迎春的心里不由自主的生了酸涩之感,贾琮看到二姐姐藏在眼底的羡慕后,暗暗叹气。 他实在是没办法改变封建大家长重男轻女的思想,只能往迎春身边挪了挪,小胖手拽拽迎春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张开的嘴巴。 求投喂! 好吧,迎春摸了摸贾琮的脑瓜子,放下了心中的酸涩,开始操心饿了的弟弟。 贾琮跟在迎春的身后,踩着二姐姐的影子玩。 余光瞟见小胖子幼稚却又童真的游戏,迎春嘴角微微扬起。这是她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亲弟弟,她至今记得那年幼小的自己,怀里抱着快没了气息的病猫儿,是如何一口汤药一口米粥将他救回来的。 那会的自己也是备受欺凌,连身边的奶嬷嬷都只惦记着她为数不多的首饰银钱。 要不是从二哥贾琏那求来了几两银子,也许今日的她以及跟在身后的小胖子,许是过的还不如三妹妹和环哥儿吧。 至少人家还有亲娘护着呢! 「二姐姐在想什么?」 贾琮突然发现脚下的影子不动了,抬头看去。只见迎春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转身子静静的看着自己。 迎春伸手摸了摸贾琮的脑袋,小胖子凑过去往迎春的掌心蹭了蹭,眯眼笑笑。 只听迎春柔声说道:「我在想,我竟也是个不知足的人!」 「嗯?」 贾琮愣了愣,似乎想到了迎春为何会如此说。 他在心中微叹,面上却也不显,反而微笑摇头:「二姐姐的福气还在后面呢,将来要羡煞无数人!」 迎春莞尔一笑,捏了捏贾琮的小胖脸,又给他擦去额头的细汗,温声细语的问道:「琮哥儿怎么知道我的福气还在后面?」 啪啪啪! 贾琮挺起胸膛,连拍三下,骄傲的说道:「因为二姐姐有我啊,二姐姐在将来会有一个当大将军当宰相的弟弟,谁还敢说二姐姐没福气?」 噗嗤…… 迎春不禁捂嘴笑了起来,笑颜如花,心头最后的酸涩随风而逝。 她揉了揉贾琮的头发,笑呵呵牵起他的手,犹如小时候一样。 「那姐姐就等着琮哥儿封侯拜相,让无数人羡慕我这个大将军宰相的姐姐。」 「会有那么一天的,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姐姐!」 「那大将军宰相这会想吃什么?」…. 「午饭腻了些,鸡蛋羹吧,最好撒点葱花……」 「这点吃的,怕不够填饱你的肚子。」 「嘿嘿,那就再做几盘点心。二姐姐之前做的红豆点心还有吗?我喜欢吃甜的。」 「没了,咱们去厨房看看,要些红豆姐姐给你做。」 「好,我就知道二姐姐最好了……」 …… 冬月的京城已是寒风料峭,一场冰雨过后,气温骤降。 贾琮从暖和的被窝伸出一只手,竟然是暖融融的。 「三爷,奴婢已经烧好了炉子,热水也备好了。三爷还是赶紧起床吧,今日您还得陪林姑娘去宫中觐见的。」 丫鬟如意从火炉上取下铜壶,往盆里倒好了热水,絮絮叨叨的提醒了一句。 贾琮一拍脑袋:「你若不说,我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事!」 原来昨天傍晚时,慈宁宫来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诏荣国夫人、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入宫觐见。 至于贾琮,却只是个添头。 太后娘娘说,她好歹给小胖子跟林家姑娘赐了婚,成全了一桩好姻缘,小胖子竟然连她这个媒人的谢媒礼都忘了。 必须惩罚! 听闻小胖子为圣人写了一首千古之词,那就让他写几首清词吧。 清词?小胖子差点没弄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好在家里会写诗词的姐姐好几个呢,一番打听下来,他终于想起了前世大明朝最出名的谜语人、道君皇帝嘉靖了。 一番梳洗,草草吃了点东西,鸳鸯就已经来请了。 大宝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冲着马厩里吃着豆饼的白马喷了好几口唾沫后,兴奋的跟着贾琮来到了荣国府大门口。 贾母的面色不佳,哪怕鸳鸯化妆的手艺极佳,可依旧掩盖不住老太太的不情愿。 「琮哥儿,今日入宫,可千万别惹事!」 老太太不得不警告一句这个浑孙儿,生怕他又惹下什么乱子来。梁园的事儿不管刘忭怎样尽全力掩盖,可贾琮的嚣张举动还是传了出来。 当老太太得知贾琮不但做了首「反诗」,还来了场琮三爷醉打忠信王的戏码,差点当场吓晕了过去。 不等贾琮回应,大宝的驴脸不停往马车里钻,呃啊呃啊的乱叫。 黛玉伸手在大宝脸上轻轻拍了拍,小声道:「快别闹,等回来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叼走了黛玉递过来的红豆点心后,大宝一脸兴奋的叫了两声,迈起驴蹄儿哒哒前进。 贾琮冲马车中的贾母拱手道:「老太太放心,孙儿今天绝对不会主动惹事!」 黛玉闻言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贾母唉声叹气,她是管不住这个孙子了,希望今天宫里的人不要不长眼,惹出乱子来。 老太太临走前才警告了小胖子一句,可刚到宫门前,小胖子就和宫门口的禁军校尉闹了起来。 「啪!」 贾琮将手中的雁翎刀往面前的桌案上一拍:「御赐雁翎刀你不要我带!」…. 「啪!」 又从腰间解下御赐龙首短剑拍在了桌案上。 「御赐宝剑,是不是也不行?」 贾琮眯起眼睛,将玉带上挂着的御赐金令解下,持令道:「本官乃是‘御猫,,御猫是什么懂不懂?替陛下抓老鼠的,你见过那只抓老鼠的猫不带爪子?」 「御猫大人……不不,贾将军、贾大人,您也别为难末将啊,末将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那校尉还真不是为难贾琮,只是这情况太特殊了。 入宫觐见的大臣,不论文武,怎么可以携带兵刃入宫? 可贾琮身上穿的、腰间挂着,竟然全是御赐之物。 禁军校尉为难,贾琮也不想就这么妥协。宫中也不安省啊,或者说,宫里的风从来就没有停过。 指不定今日他在宫里还得靠这御赐的刀剑,来劈开算计他们的黑雾。 「我不管,我这御猫不能不带御赐的‘爪子,!」 呃…… 「太夫人,您看……」 那校尉实在没办法跟一介稚童讲道理,转头想要跟老太太商量。 不料贾母直接把头扭到另一边,沉声回道:「老婆子可管不住这猢狲!」 啊! 整个宫门死一 般的寂静,两方僵持许久,最后还是内宫听到了消息,御前大太监夏守忠亲自前来,将差点撒泼打滚的贾琮拎了进去。 「我说我的琮三爷,咱能不能安省一阵?弹劾你的折子都快赶上弹劾十三爷的了!」 贾琮闻言疑惑的问道:「啊?我这么厉害了?好像我最近没干什么啊?」 「琮三爷梁园一役,把京中无数学子的脸都打肿了,孤篇压梁园,醉打忠信王。」 夏守忠扶额解释道:「这些弹劾的背后是什么目的,小贾千户应该也知道,皇爷盛怒之下,贬斥者不止百十余人。我的琮三爷,咱家求你了,安省点,皇爷都快被那些言官烦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噗嗤…… 一旁跟在老太太身侧的黛玉实在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夏守忠也没有怪罪,反而颔首跟其说道:「林姑娘的父亲,林大人也是都察院出身,应当知道御史言官的厉害吧。」 「君有瑕,忠臣当谏。不过照夏公所言,这些弹劾琮哥儿的人,怕多是沽名卖直之徒。陛下越是盛怒贬斥,他们就越开心。」 黛玉柔声细语的回道:「陛下大可不必理会这些人的弹劾,留中不发就是了。不管琮哥儿今后会不会安省,弹劾必不会少的。毕竟琮哥儿是勋贵之后,向来看不惯不正之风,对这些沽名卖直之人,简直就是行走的功劳。」 「哦?」 夏守忠眼睛一亮,没想到啊,这林家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见识,竟与圣人给皇爷的教导之言相差无几。 他赞许道:「不愧姑苏林家之女,见识非凡,让咱家刮目相看。」…. 黛玉被夸得俏脸一红,微微低头:「历代历朝的史书皆有类似的记载,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正说着,几人正好来到隆宗门前,再往西便是慈宁宫了。不料刚刚穿过大门,便见一张软轿立于大门内,上有一位华贵妇人,前后陪侍有十数宫人。 「奴婢拜见太妃娘娘!」 有了夏守忠的提醒,贾母拉着黛玉行了一个万福礼:「臣妇(臣女)拜见太妃娘娘!」 贾琮眼睛一眯,微微躬身:「臣贾琮拜见太妃娘娘。」 软轿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八月间被贾琮大闹宫禁送了禁足套餐的太妃甄氏。 甄氏明显听到了方才众人的交谈,她凤眼冷视,刻意想要折辱一下贾琮等人。 她原想先从贾琮这入手,可在看到令她觉得甚为刺眼的御赐御猫服、御刀御剑御赐金令后,便强行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贾母与黛玉。 「太夫人倒是许久未进宫了?怎么?这是攀上高枝儿忘了本宫这个旧人?」 不等贾母回应,她又看向还屈膝行礼的黛玉。 黛玉本身身子还未养好,屈膝行礼耗费体力,冷风一吹不由晃了一下。 便听甄氏冷笑道:「林家好教养,贾家好教养,教养的女儿如此不知礼。曲嬷嬷,去,好好教导一下林氏女该如何跟本宫行礼!」 一旁的肥硕曲姓嬷嬷立马称诺向前,狞笑着向黛玉抓去。 正当众人以为黛玉要吃一阵苦头时,却见一道寒光微闪,一道血红色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啊!」 只听曲嬷嬷突然惨叫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贾琮闪身来到黛玉身前,一手持刀,一手捂住黛玉的眼睛。 雁翎刀的刀身上还在滴血,曲嬷嬷脚下掉落了一只断手,面色苍白,断掉的手腕处鲜血淋漓,额头冷汗直流。 「本官的未婚妻也是你这贱奴能碰的?」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提醒您:看 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一百零四章 于宫中放肆?那又怎样? 青石板铺设的路面上,猩红色的血液刺眼异常。 曲嬷嬷在钻心的疼痛后才惊惧的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手掌,她想要捂住断掌造成的伤口,可眼花头晕,片刻的惨叫之后就倒在了地上。 连抽搐都没有几下,便没了气息。 甄氏也好,贾母也罢,都被贾琮电光火石般的举动给吓懵了。 一名太监颤颤巍巍的伸手试探了一下曲嬷嬷的鼻息,瞬间缩回了手指。他惊恐的看了一眼贾琮,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软轿下,伏地禀报:「娘……娘娘,死了,曲嬷嬷被吓死了!」 死人了! 还是被吓死的! 贾琮竟敢在紫禁城内杀人! 老太太已经绝望了,她不敢想象臣子持刀在宫中杀人,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她这会只希望老圣人看在亡夫贾代善的面上别牵连荣国府的其他人。 正如老太太所想,甄氏在听到曲嬷嬷死了之后,在短暂的惊惧后心中瞬间大喜。 自昭武四十九年的那场宫变之后,太上皇最忌讳的就是在宫中动刀,贾家这小崽子这回是跑不掉了! 她将幸灾乐祸的表情压下,一脸的肃穆。沉声下令:「来人啊,还不将这等大逆不道的恶徒拿……」 「来人,将这贱奴的尸身拖走,洗地!」 贾琮冷漠的看向跟在甄氏身边的宫人,右手握着的雁翎刀略有鲜红,寒光摄人,吓得这些宫人动也不敢动。 他打断了甄氏的命令,冷冷冲甄氏身边的宫人说道:「还愣在那干什么?速速将这老狗拖走,把地面洗干净了!污了林姐姐的眼睛,小心本官连你们一块剁了!」 那些宫人虽说皆是延禧宫的人,可贾琮的凶狠方才那一刀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 反而在宫里的甄氏,自被太上皇禁足之后,处置犯错的宫人时已多有顾忌,不敌贾琮当下表现的吓人些。 这些宫人眼见贾琮手里的雁翎刀寒光毕露,大有一言不合就再次染血的趋势,竟然不由自主的往前挪了半步。 甄氏冷哼一声,原本已经有了动作的宫人纷纷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是延禧宫的人。 他们立马重新规规矩矩的站在软轿旁,大气都不敢出。 她瞟了躲在一旁不说话的贾母,冷笑道:「贾琮,这宫里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我就是撒野,娘娘又能拿我怎样?」 贾琮一甩雁翎刀,刀刃上仅存的血迹瞬间不现。他再次将目光转向那群宫人,长刀前指,眼中寒光微露:「本官再说最后一次,立刻、马上、洗地!否则,斩!」 最后那声斩字,杀气腾腾。 有人已经扛不住压力了,毕竟面前这位浑身上下皆是御赐之物,随意拿出来一个都够要了自己的性命。 圣人啊,皇爷啊,这位小爷该不会是您遗失在外的亲生骨……咳咳………. 「娘娘,他手里有金令,奴等不敢不听啊!」 就连甄氏的心腹太监都小声道起了自己的为难,甄氏也只能冷着脸眼睁睁看着自己手底下的宫人快速的抬走了死去的曲嬷嬷,端着水盆拿着抹布刷子擦洗青石板。 短短不到一刻钟,方才的猩红已经不见,仅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还提醒着众人,面前站着的这位小爷,惹不起! 看到这群宫人收拾完毕,贾琮在身上摸了摸,略有些尴尬。 他转身看向正用亮晶晶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黛玉,挠了挠头,咧嘴笑道:「那个,林姐姐,出门急,忘带银子了。可否给我些银子,我要打赏!」 「好呀!」 黛玉莞尔一笑,从腰间解下荷包,从里面取出十颗 小金豆子,放在了贾琮的手掌心。 黛玉看向冷着脸的甄氏,早已没了初见时的畏惧。 原来琮哥儿说的是真的,有他在,不会让自己再受委屈!哪怕今日面对的是尊贵的太妃,琮哥儿依旧挡在了自己身前。 想到这些,黛玉自豪的挺直了胸膛,言笑晏晏的跟贾琮说道:「正好十颗,一人一颗刚刚好。别人给我们办了事,打赏可不能少了,省的有人说咱们不懂礼、没规矩!」 「太妃娘娘,臣女说的对吧?」 嘶! 始终低头保持沉默的贾母猛地抬头,惊恐的看向自己的外孙女。 这还是老婆子膝下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娘? 贾琮嘿嘿一笑,招手叫来领头的大太监,将手中的小金豆子硬塞给他:「拿着,这是我林姐姐赏你们的。好好办差,别搞那些有的没的。这天下姓刘不姓甄,你们的忠心要献给圣人、献给陛下、献给太后娘娘!明白了吗?」 小爷,您别说了!再说下去奴婢的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那太监应不对,不应也不对,整个人都在发抖。 勤政殿的大太监夏守忠还在这站着呢,但凡说错半个字,乱葬岗上就会多出一具无根的尸体来。 好在贾琮就是单纯的想打甄氏的脸,没有多难为这群宫人,拍了拍其肩膀警告了一句:「回去吧,记得给今日听本官之令的人一人一颗,不许贪污!」 事儿闹到这个地步,龙首宫、勤政殿、慈宁宫都已经收到了消息。 可这么久了,不但没有派人过来调停,就连巡视的侍卫都不见一个。 甄氏的心越来越乱,余光一扫面带微笑,微眯眼睛的夏守忠。随后又将目光转向隆宗门外,隐隐绰绰的禁宫侍卫,心中的忌惮更甚。 「荣国夫人……」 咯噔! 贾母闻声上前:「臣妇在。」 只见甄氏盯着恭恭敬敬的贾母许久,沉声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您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孙儿啊!」 贾母不知该如何回答,方才的血腥历历在目,甄太妃这这话明显不是夸奖。…. 贾母再不满贾赦父子,荣国府的荣耀她不想丢。可贾母却真的很怕甄氏与甄家,以及忠信王府的报复。 当贾母正惴惴不安苦思冥想该怎么回答时,贾琮又一次站了出来,上前搀扶屈膝行礼的贾母,直接怼了回去。 「娘娘终于说了句人话,老太太可不就养了我这个好孙儿吗?至少,有我在,娘娘今日什么都做不了!」 啪! 甄氏终于忍耐不住,怒拍软轿的扶手。怒喝道:「放肆……」 「那又怎样?娘娘想如何?」 贾琮搀扶着快要软倒的老太太,眼中厉芒一闪而过,直视甄氏的眼睛:「娘娘好像忘了一件事,家祖荣国公讳代善,敕命太师、上柱国,谥忠武,供于奉先殿,入太庙,陪葬帝陵。我家老太太虽为臣妇,可也不是娘娘一介宫妃可折辱的。信不信今日这事要是传出去,明日就会有无数文武百官用折子淹了通政司!」 「太妃娘娘,荣国夫人就是去龙首宫,圣人他老人家也会免了跪拜,赐下软座的!」 夏守忠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位仅次于戴权的大太监阴恻恻的说了这一句话,将甄氏最后的挣扎击了粉碎。 荣国府已经不是一年前的荣国府了,甄家好不容易利用机会压制了贾家,这才几年,竟然又好像回到了当初。 贾琮与黛玉分列两侧,一起搀扶着老太太。 面对甄氏的为难,老太太最后的一丝伪装被甄氏撕扯成了碎片。 她苦苦维持了 数年的骄傲、虚假的高贵终究还是要靠看不上眼的长子庶孙来支撑。 贾母黯然的抬头,看了一眼曾经在自己面前奉承巴结的甄氏,浑浊的双眼突然清明了许多。 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请容老身告辞,老身还得去慈宁宫觐见太后娘娘。」 软轿上的甄氏觉得贾母是在向自己示威,拿太后压自己。想要放句狠话,却见贾琮的左手又搭在了腰间的雁翎刀上。 这厮,真是不可理喻! 「好好好,看来贾家还真是攀上了高枝儿!既如此,那咱们后会有期!」 甄氏不敢说太明显的威胁,她实在是怕了贾琮这个疯子。 她一甩衣袖,冲身侧的太监冷哼道:「还不走!」 那名手里还捏着金豆子的太监连额头的冷汗都不敢擦,连忙欣喜高呼:「娘娘起驾!」 夏守忠依旧是公式化的微笑,躬身道:「恭送太妃娘娘!」 「恭送太妃娘娘!」 贾母与黛玉微微福身,贾琮直接敷衍的拱了拱手,目送甄氏的队伍穿过隆宗门离开。 这时一名小太监如同忍者,从阴影中出现。 「咦?你是圣人跟前伺候的曹智?」 「夏公公安好,小的是来给小贾将军传圣人口谕的。」 说着他向几人躬身拜了拜,随后走到了贾琮跟前,取出一块刻着九龙团的金牌,高高举起。 「圣人口谕!」 贾琮连忙拜下高呼:「臣贾琮恭聆圣谕!」 旁边夏守忠、老太太与黛玉也是恭敬的拜下,只听小太监曹智宣道:「荣国府贾琮,不敬皇妃,杖十、罚俸一年、抄写《礼记》十遍。钦此!」 贾琮心中大喜,果然圣人老爷还是疼他的。 他拜服在地,高呼道:「臣贾琮领旨谢恩,愿圣人老爷万寿无疆!」 直到曹智离开,贾母还处于震惊与迷惘状态。 黛玉在其耳边小声解释道:「琮哥儿终究是做的过了些,禁中擅杀宫人、不敬皇妃……这些事儿传出去怕是有人会借此生事。圣人拿罪名可重可轻的不敬皇妃先一步处罚了琮哥儿,就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反正琮哥儿不缺那几两俸银……」 「缺啊,我缺啊,林姐姐,我缺银子!」 贾琮听到最后这些,立马哀嚎起来:「林姐姐,你看我多可怜,你就可怜可怜我,赐我零花钱吧!」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零五章 太后跟前卖乖 曹嘟嘟跟前耍宝 夏守忠将贾家祖孙三人送至慈宁宫前,拱手告辞,功成身退。 贾母还处于方才惊悚的回忆中,踏进慈宁宫的宫门时还晕晕乎乎的。 只有贾琮还在厚着脸皮扯着黛玉的袖子哀嚎着:「十两就好,不行八两也成。林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五两!给我五两银子,今后林姐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哎呦,小仙童这是怎么了?缺银子花了?」 曹太后还是那样慈眉善目,笑呵呵的站在正殿门前看着贾琮耍宝卖乖。 黛玉俏脸一红,连忙屈膝向曹太后行了万福礼:「臣女林氏,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贾琮耍宝卖乖,这会的黛玉已经把方才因为甄太妃产生的惊惧忘得差不多了。 反而因为小两口的亲密被他人看见,害羞的整个人都快熟了。红透了的黛玉更显精致,让曹太后稀罕的不行。 八月时慈宁宫里来了个小仙童,今日又来了个小仙女,本宫这是把仙翁跟前的金童玉女给凑齐了? 这时贾母也已经回神,正打算行礼,却被亲迎上前的曹太后拉住了胳膊:「老姐姐这是做什么?又没有外人,何苦客套?快快进殿,陪我说说话。」 行至殿门前,曹太后向黛玉招手,笑眯眯说道:「丫头你也来……」 有了新人忘旧人,贾琮怨念满满的跟在黛玉身后挪到慈宁宫正殿之后,挨着黛玉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曹太后与贾母寒暄了一阵,回忆往昔又说今事,不一会老太太就被曹太后给带偏了。 许是今日入宫的经历太过吓人,贾母的思维始终不在平日的水平线上。 甚至曹太后借着各种话题打听史家、王家的事儿,老太太都没有察觉到。黛玉偷偷看向贾琮,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后,贾琮微微摇头。 老太太能说的,也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估计曹太后也是一时兴起罢了。 果然,不到两刻钟时间,话题就又转到了儿孙身上。 两人唏嘘许久,曹太后突然长叹一声,拉着贾母的手说道:「我知老姐姐进宫一次也不容易,今日我特意借着召见林丫头的名义,让老姐姐进宫来,就是想让老姐姐见一眼孙女……」 「元姐儿!」 虽然心中早有期待,可曹太后真的提出了这事时,贾母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她连忙起身就要拜下,太后身边的锦溪姑姑快步上前扶住了老太太。 只听曹太后说道:「老姐姐快别多礼了,时间有限,老姐姐还是快随锦溪去见见你那孙女吧。」 …… 老太太跟着锦溪去了后殿方向,正殿中只剩曹太后、贾琮、黛玉还有两个老嬷嬷。 曹太后性子随和,将黛玉招到跟前左瞧右瞧,怎么稀罕都稀罕不够。 让嬷嬷取来各类首饰钗环,不要钱的往黛玉身上穿戴。又拉住贾琮,开始愉快的玩起了扮仙童的游戏。…. 贾琮一瞅墙上挂着的南极仙翁画像,仙翁脚下金童玉女不正是现在他与黛玉的装扮吧。 好吧,手办爱好者太后娘娘,家大业大的,有个别样的爱好那不是很正常? 反正这位也是他要抱的大腿之一,琮三爷脸皮厚,只要一会这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腰间挂的都让琮三爷带出宫去,太后娘娘您就是让我女装都行! 幻想着满载而归的贾琮保持着微笑,与红透了的黛玉乖乖坐在蒲团上,任由曹太后喜滋滋的拿他们当大号手办玩。 「还是娘娘眼光好,您看这么一扮,不正是仙翁座下的金童跟玉女吗?」 听到身 边嬷嬷的恭维,曹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将黛玉拉到身前,摸摸小脸,慈祥的说道:「真是个乖孩子,比这猢狲乖巧多了。」 她伸手又捏了捏贾琮的小胖脸,咚咚敲了敲脑袋瓜,笑呵呵假装训斥:「你也是,跟甄氏吵个什么劲。她怎么说也是亲王之母,万一惹急了,老十四再找你麻烦怎么办?」 「这不是有您在吗?您可是瑶池王母,我这小猢狲还不是因为有您这尊大神罩着,这才敢在宫禁中拔刀……」 贾琮卖起乖来脸皮比京城的城墙拐角还要厚实些,直接将曹太后捧成了瑶池王母,乐的曹太后脸上的皱纹都满含笑意。 只见曹太后伸手往贾琮额头一点:「越说越没谱了,小心王母娘娘把你扔进瑶池喂王八去。」 贾琮咧嘴一笑,往西边天际拱手拜下:「那敢情好,我好借机从瑶池偷来蟠桃,献给太后娘娘!」 哈哈哈哈…… 「你这猢狲,这张嘴还真是能说会道!」 曹太后这会心情好的不得了,宫中的各色点心果干不要钱的往上端,贾琮立马变身净坛使者,都快扑到果盘里去了。 直到肚子圆的吃不下时,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还死死盯着桌上的果盘,舔舔嘴唇。 曹太后好笑的拍了拍贾琮鼓起的小肚子,温声跟黛玉说道:「你这丫头到底还是拘谨了些,你看这小胖子,来了慈宁宫跟回了自家一样,从来不守那些烦人的规矩。」 黛玉柔声回道:「蒙娘娘垂怜,前日赐下两位典史姑姑,臣女才知晓这世上万事离不开一个礼字。臣女出身姑苏林氏,因故至今未能学得周全之礼,入宫也好,回家也罢,臣女万不敢行错一步,污了林家声誉。」 唉,确是个苦命的孩子! 曹太后也知道黛玉经历过什么,更知道入京这三年在荣国府过的什么日子。 她今日召见黛玉,不只是看看赐婚的对象长什么样子,更是应皇帝之请,赐恩林家,好让林如海更加忠心的给皇帝办差。 「小胖子……」 贾琮兴冲冲的挪到曹太后跟前,却见曹太后往其脑门上一弹,笑眯眯说道:「你不是喜欢这些点心吗?跟容嬷嬷去御膳房转一转,想要吃什么,让御膳房给你装上几盒。」…. 唔…… 容嬷嬷! 贾琮往旁边一瞅,还好不是用针高手容女侠。 他见黛玉微微点头后,这才放心跟着容嬷嬷离开了慈宁宫。看来曹太后今日的召见不是简单的见一面写什么清词,怕是还有其他缘故。 不过此时的贾琮一点都不担心,与前次来慈宁宫不同,姑父爹爹大人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帝党成员,林姐姐在慈宁宫内,安全的很。 …… 御膳房每日要供应六宫所需,十二时辰基本是换着班的维持着炉火不熄。 容嬷嬷是太后娘娘的心腹,贾琮跟在容嬷嬷的身后,在御膳房转了一圈,不但装了好几盒子的点心,更是打包了好几份硬菜。 等两人从御膳房出来时,贾琮两只手各拿着一根金灿灿香喷喷的烤鸭腿,一边走一边啃着,嘴里还用含糊不清的话表达着自己对御膳房的热爱。 「嬷嬷吃不吃?」 贾琮将另一只鸭腿递给仪态从容陪着他慢悠悠前行的容嬷嬷,只见容嬷嬷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可惜了,这烤鸭做的是真不错。比东市德宝楼的强太多,之前我与曹嘟嘟去那用饭,曹嘟嘟就跟我说御膳房的烤鸭是一绝,今日算是功德圆满了!啊呜……」 容嬷嬷看着贾琮一口咬去少半根鸭腿,温声应道:「曹都督每次来慈宁宫探望娘娘时,必点烤鸭一盘。」 「嘿,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曹都督光是嘴上说啊,也不知道给我带一只尝尝……啊呜!」 贾琮怨念丛生,抱怨道:「嬷嬷你说说,好歹我是他的好兄弟,他的忠心下属,他怎么就只知道馋我不跟我分享美食呢?」 容嬷嬷闻言眼中一亮,暗暗将此话记在心里。 她从容的反问了一句:「若老奴记得不错,曹都督曾说过要给小贾千户带几盒御膳房的美食,可惜八月底小贾千户就随荣恩伯南下了。这不,一拖就到了今日。」 「真的?」 「老奴从不说假话!」 贾琮一拍脑门:「竟是我错怪了曹嘟嘟!后日我家正好设宴,到时我一定自罚三杯,向曹嘟嘟赔罪!」 「小孩子喝什么酒?自罚三杯就不用了,正好我这缺个帮手,小贾千户不妨来帮我个忙!」 说曹嘟嘟曹嘟嘟就到,刚刚拐弯到了养心殿附近时,曹久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御道旁。 只见曹久功拱手与容嬷嬷打了个招呼,从贾琮手中抢过一只鸭腿,啃了一口后啧啧说道:「还是你小子过的舒坦,今日我算是遭了大罪了!」 贾琮双眼微眯,将最后一口鸭肉咽下,油乎乎的双手往曹久功的衣摆上一抹,嘿嘿笑道:「什么忙?我看看能帮得上忙不?」 曹久功瞪大的眼珠子看着拿自己衣摆当手帕的贾琮,强忍着踹这小兔崽子一脚的冲动,俯身小声说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且跟你家也有关系。不过嘛……」 话说一半,曹久功突然停了下来,长叹一声摇头道:「算了,这事也不是你一个小孩儿能掺和的。容嬷嬷,你带他回慈宁宫吧!」 可恶啊!谜语人该死! 贾琮立马化身树袋熊,抱住曹久功的大腿不撒手:「不行,你这话说半句让我今晚怎么睡得着,快说快说!」 他还将腰间的金令显摆了一下,咬牙说道:「我有御刀御剑和御令,有我帮你,啥事都不是事!」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遭罪可别怪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快说!要不然我今晚就住你家里去,不走了!不走了!」 曹久功咧嘴一笑,在贾琮耳边轻声说道:「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再次遭遇刺杀,放心,林大人没事。不过抓的刺客供出了一个人,我去请旨打算调查,却被圣人他老人家给打出来了……」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零六章 到底谁是主角? 老龙王盘卧在皇极殿中,半眯着一双龙目威严赫赫的俯视着大夏天下。 皇极殿前大理石板一尘不染,御道两旁的大汉将军假装看不见鬼鬼祟祟的贾琮与曹久功,始终挺拔身姿,威武的守卫着他们的君王。 贾琮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蛋,嗐,竟然隐隐作痛,这是在昭示小爷我要挨揍? 眼见皇极殿的大门就在眼前,贾琮扭头就想跑路,却被曹久功一把薅住衣领,拎着后脖颈扔到了皇极殿大门前。 只见曹久功伸出一根手指,小声说道:「御膳房的美食,一个月!」 吸溜! 贾琮咽了一口唾沫,咬牙说道:「曹嘟嘟,你能确定圣人老爷不会揍我?」 曹久功摆手回了一句:「放心,我来时问过了,圣人这会正与青藤先生下棋,心情正好。」 「青藤先生?谁啊?」 贾琮一脸迷茫,青藤?好熟悉的称呼。 曹久功愣了愣,鄙夷的看了贾琮一眼:「不学无术!青腾先生徐晋,昭武四十一年县府院三试案首、四十二年南直隶乡试解元、会试榜首、殿试第一,六战六捷,乃我朝第一位六元及第的旷世大才!」 卧艹! 原谅我没文化,只能用国骂代替惊讶。 看着贾琮瞪大了眼珠子,曹久功俯身在其耳边小声解释道:「青藤先生刚刚外任回京,圣人有意让他入都察院。有这位在,只要你把我告知你的事当着他的面讲出,剩下的自有青藤先生接手。」 「呃……曹嘟嘟,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么做是不是在算计这位文曲星?」 咳咳…… 曹久功轻咳两声,扭过头去望天,小声嘟囔道:「怎么能说算计呢?不过是给青藤先生提供线索,对,提供线索。」 贾琮翻了个白眼,鄙夷的说道:「没想到啊,曹嘟嘟一百来斤,九十九斤的心眼子!算了,为了林姑父,豁出去了!」 他抚平了身上的仙童袍子,长舒一口气,再次鄙夷了一眼正跟自己挤眼睛的曹嘟嘟,走向了皇极殿大门。 …… 青藤先生徐晋刚过而立之年,他出身名门,二十岁前遍游天下。二十二岁因父病逝居家守孝,三年后便开始了扬名天下的科考之路。 二十五岁六战六捷,成为大夏王朝第一位六元魁首,入翰林院,敕封翰林待诏,入值军机。 昭武四十六年春,高丽国有反叛宗主国之心。二十九岁的徐晋以礼部侍郎衔、问罪钦差的身份带领三百羽林郎,硬生生杀入王宫,当着高丽君臣的面,斩了勾结倭国的密使,手持金令废了高丽王,另立新君。 等徐晋回到大夏时,不但押着高丽的罪王叛臣,更是将高丽国库搬了回来。 三年后,徐晋奉旨提督山东学政,至今乃归。 这位年仅三十四岁的猛人,简直就是天生自带主角光环。这会正与太上皇讨价还价,打算争取更大的权力好施展心中的抱负。…. 正当君臣二人借用棋盘来讨价还价时,咕噜噜从大门处滚进来一个小胖子。 曹久功收回自己的脚,深藏功与名。 贾琮懵逼的从地上爬起来,袖子里藏着的两块点心都蹦到了刘济与徐晋的脚边。 呃…… 太丢人了! 贾琮捂脸准备跑路,刘济的声音却已经传到了耳边。 「呵,小胖子是打算来领板子了?哟,换了身新衣服,近前来让朕瞧瞧。」 贾琮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磨磨蹭蹭的挪到近前,躬身道:「圣人老爷万安,方才是失误,失误……臣原是想过来拜见圣人老爷的,可惜门槛太高 ,臣腿太短,不小心绊倒了。」 龙首宫里的什么事瞒得过这位老龙王,他笑眯眯看着贾琮现编着故事,乐呵呵看他表演。 贾琮编着编着抬头偷偷看了太上皇一眼,见其似笑非笑,双手一摊,光棍说道:「好吧,我承认这些都是瞎编的。都是曹嘟嘟勾引我,他说我未来的老丈人又遇刺了,拿住的刺客说是受了义忠亲王刘烨,和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子腾的指使……」 咚! 贾琮立马抱头蹲下,幽怨的看着猛弹了一下自己脑瓜子的太上皇。 只见刘济往殿外看了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咚咚敲了好几下贾琮的脑袋。 「蠢成这样子,还想考个探花郎娶媳妇?被人当枪使了你知不知道?」 说罢,刘济将目光转向正打量贾琮的徐晋这边,叹息问道:「徐卿怎么看?」 「圣人有何打算?是杀还是压?」 「时机不到,杀人只会让真正的黑手再次缩回去。」 徐晋慢悠悠的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一分拣,微微一笑:「那臣的意思是,敲山震虎,顺藤摸瓜。既然林前辈都将狐狸尾巴送过来了,不如给它一棒子。」 刘济欣赏的看着自己亲点的文曲星,哈哈大笑。 「那朕就如了老四的意,敲打敲打。这件事就交给徐卿来办,把握好度。」 徐晋起身,整理衣冠后,作揖长拜:「臣徐晋,领旨!」 贾琮长大了嘴巴看着这一君一臣的迷幻交流,心中大喊谜语人滚出去。 咚咚咚! 脑瓜子上又挨了三下,抱头不及的贾琮满是幽怨。 「圣人老爷,再敲我就真傻了!」 哈哈哈哈…… 刘济与徐晋皆是哈哈大笑。 「没事,反正已经够傻了,再敲也不会更傻。」 曹久功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太上皇刘济的心情确实不错。 只见刘济将贾琮往徐晋跟前推了推:「这是代善的孙子,这小子大言不惭跟林如海夸了海口,要考了探花郎去林家娶小娇娘,徐卿乃我朝文魁,不妨替朕教教他。」 「御猫贾琮,臣刚回京师就听说了。」 徐晋兴致勃勃的上下打量着小胖子,却见贾琮露出两颗小虎牙,向他作揖大拜。…. 「青藤先生在上,学生有礼了!」 刘济抚须点头,好小子够机灵。 徐晋愣神片刻,随后哑然失笑。他从腰间摘下自己的随身玉佩,递给贾琮:「玉不是什么名贵的好玉,却也是我在西域游历时亲手采的。今日送给你,当个见面礼吧。」 贾琮双手接过,再拜道:「学生倒是觉得,此玉随先生一路向东行,万里之遥,生君子之风。此玉贵,不敢以金银比价之。」 搓搓贾琮的脑袋瓜,徐晋脸上的笑意更甚。 林前辈啊林前辈,你这女婿挺好玩的,这徒弟我收了! 这时戴权匆匆走进大殿,将一封密信呈上。刘济拆看后快速浏览了一遍,嘴角微扬。 随后他将其递给徐晋,呵呵笑道:「徐卿,你输了!」 徐晋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坦然认输。 「圣人慧眼如炬,倒是臣自大了。没想到咱们这位王伯爷,比臣想象中的更加无耻。」 啧啧,有故事啊! 贾琮乖巧的揣起小胖手,眯着眼睛认真听故事。 只见君臣二人也没有避着他,刘济说道:「王子腾是个能屈能伸的人,野心够大,脸皮够厚,能力也还算不错。朕在,他只能压着他的异心。但是……」 「朕老了!」 随着这三个字传入耳朵,贾琮立马如同受惊的猫儿,炸毛惊悚的瞪大了眼珠子。 徐晋依旧是风轻云淡,戴权默不作声。 刘济抬手在贾琮脑袋上搓了搓,温暖的大手安抚了贾琮的惊惧。 「谁也逃不过天道轮回,哪怕是朕,终有一天也会魂归天地。王子腾到底替朕卖命几十年,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徐晋摇了摇头,悠悠说道:「圣人仁慈,可王子腾不一定能舍得富贵荣华。他的心,太大了!」 「随缘即可,朕做了朕能做的,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刘济抬眼看向皇极殿的大门外,朱红色的门廊间,金色的阳光闪烁着,映照大地。 看起来暖洋洋的,刘济想起了昔年他与贾代善君臣相得的时光。 「代善啊,我给你封个荣亲王如何?」 「你是不是打算砍了我?」 「啊?那算了,你还是当我的荣国公吧!」 「这还差不多!」 刘济心中微叹:唉,现在的臣子啊,怎么就不知足呢? …… 贾琮是揉着屁股蛋出了皇极殿大门的,不知道圣人老爷突然怎么了,原本搓着猫猫头一脸的宠溺,转瞬间看着小胖子哪哪都觉得不顺眼。 以贾琮今日左脚先进皇极殿大门为由,抓住小胖子就是一顿揍。 屁股蛋上挨了太上皇十戒尺的贾琮,幽怨的盯着守在殿外的曹久功,伸出了两根小胖手指头。 曹久功忍着笑,拱手道:「小贾千户受累,本督应了!」 「这还差不多!」 贾琮跟着曹久功慢悠悠往龙首宫外走着,小声说道:「刺杀的事应该和义忠亲王府没多大关系,是晋商假借义忠亲王府的名义干的。王子腾把晋商给卖了,圣人老爷正跟青藤先生讨论这件事。」 「啧啧,咱们这位义忠亲王还真是可怜,去年刚纳了范家的女儿为侧妃,就被晋商扣上了这口黑锅。」 曹久功呵呵一笑:「倒是王伯爷够狠,眼看情势不对,立马就将盟友给卖了。对了,圣人有没有说此事要不要往下查?」 听到曹久功这么问,贾琮嘿嘿笑道:「曹嘟嘟,圣人老爷让你陪我去趟义忠亲王府。不管刺杀我岳父大人是命令是不是刘烨下的令,他义忠亲王府都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打算去揍个人出出气!」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零七章 宝玉醒了,又快晕了! 打人是肯定要打的,这可是小爷我在江南就下定的决心。 想起刚回京那日撒娇卖萌好不容易求来的打人圣谕……呃,免罪圣谕,贾琮悄悄握了握拳头。 刘烨啊刘烨,不把你揍的义忠王太妃认不出来,小爷就不姓贾改姓林了! 曹久功在听到贾琮转述的圣人口谕,呆立许久后才苦涩的说道:「琮哥儿,你这是报复!得,圣人都下令了,我敢不去吗?」 贾琮咧嘴一笑,跳起来拍了拍曹久功的胸膛:「这才对嘛,你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儿,龙禁卫大都督,打个人算什么?到时候咱们多带点人,帮刘烨整理一下王府……」 …… 打人的事儿自然不是说去就去的,天选之子徐晋还没传来消息,贾琮磨刀霍霍,守在府中一边揉着脑瓜子跟着黛玉读书,一边蹲在荣国府的大门口望眼欲穿。 自贾母从慈宁宫回来后,这两日贾琮去荣禧堂请安时,言语间多有躲避之意。 阖府上下的老老少少算是都看出来了,可没人敢问原因。贾赦每日要去军营,忙得不可开交。贾政搬离正院后,好像情绪低沉了不少,跟那几个溜须拍马的门客吹牛的次数都少了许多,经常夜不归宿。 老太太问了几次,不是宿于友家秉烛夜谈,就是歇于衙门忙于政务。 不过贾琮鼻子灵,二叔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二哥啊,咱家二叔步了你的后尘,竟然开始留恋秦楼楚馆了! 当然,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贾琮只是揣手看戏,并未挑破此事,安心吃瓜。 直到冬月十四,快要虚脱的小胖子踉踉跄跄的从黛玉房中走了出来,扶着门廊叹息林姐姐的强大。 正打算去干饭好补充因为学习耗尽的体力,却见紫鹃满脸的忧虑,急匆匆的小跑进了院子,看到贾琮后福身道:「三爷,宝二爷醒了!」 「额……」 贾琮迷茫的问道:「这是好事啊,你怎么看着一脸的忧虑?」 说话间,黛玉已经来到了门外,惊喜的问道:「宝玉醒了?」 紫鹃苦笑道:「是醒了。明日便是咱们府上设宴待客之日,老祖宗怕吵着宝二爷,便让人将宝二爷送回了绮霞斋。不料不到半个时辰,袭人就突然跑来说宝玉醒了……」 「紫鹃,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何忧虑的原因呢!」 贾琮再次开口,紫鹃犹豫了好半天,才小声说道:「宝二爷说他做了好长的梦,说什么木石姻缘、说老祖宗给他许诺,定下姑娘为未来的宝二奶奶。原本都要快成亲了,却突然被人吵醒,这会正闹呢。」 木石姻缘? 听到这四个字,黛玉心中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难过。正当她有些疑惑这莫名的难过从何而来时,她的左手被人握住,暖意浓浓,冲散了那股不知名的难过之感。…. 黛玉俏脸一红,却也没有挣脱。 紫鹃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贾琮正顾着香香的林姐姐,哪里会看到紫鹃眼中的黯然之色。他在黛玉耳边小声说道:「待有时间,我给林姐姐讲一个木石姻缘与金玉良缘的故事。」 「与我有关?」 黛玉心有悸动,几乎是确信一般的反问了一句。 贾琮神秘的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小声回道:「是也不是,那是我曾做过的梦,噩梦!」 两人咬了一会耳朵,小院外却是吵杂声一片。 临近黛玉小院的几个姐姐妹妹均已收到了消息,纷纷出了院子,打算喊上黛玉一同去探望宝玉。 别看外面的人怎么说宝玉的不是,在三春并黛玉眼中,宝玉是她们的亲人, 满心满肺的对她们好。 当然,这一点贾琮也同意。 他虽然反感宝玉痴缠黛玉,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贾宝玉是一个心思很纯净的人。满京城武勋亲贵子弟中,人品能比得过贾宝玉的,屈指可数。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宝二哥,听听他的梦中故事。」 按理说,黛玉在荣国府受贾宝玉的照顾不少,表兄大病方醒,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 可紫鹃又说了宝玉刚醒后说的那些,担心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不免有些踌躇。 贾琮看出了黛玉的为难,捏了捏黛玉的手儿,笑道:「林姐姐忘了我说的?一切有我,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这话一出,黛玉莞尔一笑,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轻轻嗯了一声,任由贾琮牵着手走出了院子。 …… 绮霞斋内堂的病榻前,已经挤满了宁荣两府大大小小的主子。 贾琮与黛玉、三春走进宝玉的小院时,正巧碰到了刚刚从宁国府赶来的贾蓉之妻。 老太太孙辈跟前第一得意人,宁国府新出的女主子,贾蓉之妻秦可卿。 「侄媳拜见叔叔、林姑姑、二姑姑、三姑姑、小姑姑……」 秦可卿的年纪要比几人都大,奈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贾蓉辈分低了众人一辈,连带秦可卿要给几个小孩儿行礼。 不过秦可卿的教养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一颦一笑皆是恰到好处,加上冠绝京城的容貌,连贾琮这个看过前世各种猜测的人,都无法将那些污秽与其联系起来。 就是秦可卿那声叔叔,叫的他实在有些扛不住。 「叔叔,您与几位姑姑也是来看宝二叔的?」 秦可卿再次喊了一声叔叔,贾琮咯噔一下打了一个机灵。 他连忙摆手制止:「蓉哥媳妇,以后喊我三叔、琮三叔,万不可喊我叔叔!」 嗯? 秦可卿一脸的茫然,她刻意喊得亲切些,就是为了跟贾琮这个二圣宠臣拉近关系。 宁国府再次传承爵位,威势再减。如今宁国一脉渐弱,必须依靠重新兴盛的荣国府来维持宁国府的威势不倒。…. 而这位琮三叔,便是秦可卿认为将来最具潜力的人。 贾琮看着一脸疑惑的秦可卿与黛玉等人,扶额解释:「我也不知是为何,蓉哥媳妇那么一喊,我胃疼!喊三叔吧,这样亲切又不胃疼,多好!」 虽然不解这个胃疼从何说起,但善解人意的秦可卿还是再次向贾琮行了万福礼:「侄媳给三叔请安!」 「啊哈,这下好多了!」 贾琮挠了挠头,虚扶一下:「起来起来,对了,蓉哥儿呢?怎么你一个人来了?」 秦可卿柔声回道:「说来也巧,夫君今日去城外探望祖父大人和……公爹了,太太回了娘家,侄媳得了消息只好一人前来。」 宁国府的烂事,一言难尽。 好在贾敬快刀斩乱麻,将贾珍那货拉到道观打断了狗腿关了起来,暂时还算安稳。 看着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的秦可卿,贾琮欣慰的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后,探病的队伍又庞大了一分,在贾琮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绮霞斋的门外。 绮霞斋的门外立着几名俏丫鬟,叽叽喳喳的打闹着,毫无规矩,便是看到贾琮等人,除了其中一人迎上前来,其余几个只是敷衍的行了个礼。 「放肆!」 贾琮突然厉声一喝,吓了众人一跳。 「除晴雯外,你们几个统统跪在院子里醒醒神,什么时候知道错在哪里了,什么时候起来!」 迎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黛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秦可卿微微点头,对这位三叔更加感兴趣了。 先前迎上来的晴雯愣了愣神,随后款款拜下:「奴婢给三爷请安,给二姑娘、林姑娘、三姑娘、四姑娘请安,给蓉大奶奶请安。」 贾琮点了点头:「你不错!」 随即,他又将目光转向那几个还在愣神的丫鬟,冷声道:「宝二哥就是太惯着你们了,让你们忘记了什么叫做规矩。你们的主子大病方醒,一屋子的大小主子至今还在担忧,你们倒好,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琮哥儿骂得好!」 这时王熙凤红着眼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赞赏的看了一眼贾琮后,怒斥那几个丫鬟:「还不去院子里跪着,每人罚半月月钱!」 凤辣子的威名不是吹出来了,这几个丫鬟半点敷衍也不敢有,统统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随着院子里安静下来,屋子里就传来了老太太的不满斥责:「你宝二哥刚醒,你就在外面摆威风。怎么?还站在院子里干什么,等老婆子亲自出去接你不成?」 王熙凤闻言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贾琮咧了咧嘴,跟担忧的黛玉、三春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他抬脚走进了屋内,果然,病床上的宝玉虽然虚弱,却在黛玉踏进屋子的大门时,双目发亮。 贾母身旁陪坐着面无表情的邢夫人、双眼通红的王夫人,以及抱着小贾兰的李纨。 贾琮躬身道:「孙儿给老太太请安,给太太请安,给婶娘请安,大嫂嫂好!」 老太太冷哼一声,无视了贾琮的拜礼。 李纨起身无声回礼,小贾兰则是露出白牙儿冲贾琮奶声奶气喊了一声:「三酥好!」 「兰哥儿乖!等下三酥让银给你送好次的过来!」 乖宝宝总能得到关爱,贾琮上前摸了摸小贾兰的脑瓜子,这才来到了贾宝玉的床榻前,挡住了他投向黛玉的目光。 「宝二哥,大病方醒,可得好好补一补。明日一早我便去太医院请虞老给你复诊,虞老可是玩虫子的高手,他用五颜六色的虫子配的药,绝对能让宝二哥以最快的速度生龙活虎起来!」 贾宝玉当然知道虞老是谁,也知道他在昏迷期间喝下了多少虫子配的药。 可……呕…… 他终于忍不住了,扶着床榻呕吐起来……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零八章 亲父不如叔伯 宝玉本就是大病方醒,被强灌了一碗参汤吊着精神。被贾琮的言语这么一刺激,扶着床沿干呕不止,眼前一黑差点歪倒过去。 贾琮连忙将其扶住,抚背顺气,方才心里的那点小怨气随风而逝。 说到底两人是兄弟,除了这货有些痴缠黛玉外,并无其他冲突。 贾琮一边帮宝玉顺气,一边笑说:「宝二哥安心,那种药已经不用喝了。虞老也说过了,宝二哥如今蛊毒已解,剩下只需补中益气便可,明日我去太医院寻些食补方子,也省的宝二哥再喝那些苦兮兮的汤药了。」 一听不用喝那些虫子做的药了,贾宝玉立马就停了呕吐,精神头似乎都好了些。 抓住贾琮的手两眼放光:「琮哥儿说的是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也不用喝那些汤药?」 「不用喝了,太医院的温太医善食补,我去请他为宝二哥诊脉,弄个食补方子就好。」 果然还是孩子心性,贾宝玉一听连汤药都不用喝了,立马喜笑颜开,拉着贾琮的手就开始诉苦:「还是琮哥儿好,我一醒来就被拉着硬灌了一碗汤药,那个苦啊……」 话说到一半,贾宝玉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变了脸。他木然的盯着贾琮,贾琮也收回了笑脸冷冷相对。 屋里坐着的、站着的众人纷纷屏息,看着这对兄弟。 只见宝玉在许久的木然冷对后,突然侧身将目光转向了咬着嘴唇忧心看着他们的黛玉。 「林妹妹,赐婚的事儿你真心愿意吗?」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想要从黛玉的口中得到答案却也担心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 却见原本有些焦虑的黛玉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期待的贾琮,莞尔一笑。 这一笑,如冬日暖阳,将屋子里的沉寂与冷意统统一扫而空。 「宝二哥,爹爹在请旨前,是问过我的呀。」 「我是真心愿意的,这才有了赐婚的圣旨!」 黛玉软软糯糯的话落在宝玉的耳中,如晴天霹雳,原本强撑的精神仿佛被瞬间抽空,重重往后倒去。 贾琮连忙将其扶住,宝玉心头一酸,一把扯住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想要好好发泄一通。 老太太自然看到了宝玉的举动,正要出言阻止,却见宝玉在抓到那块玉时,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怔怔的看向按住他的手,抬眼时正好对上贾琮的双眼。 「宝二哥,你今日若是再扯了这块玉砸上一回,你我间的兄弟情谊、你与林姐姐的兄妹情谊,甚至你与几位姐姐妹妹的感情都将被你亲手给毁了。」 宝玉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着贾琮的双眼,没有巴结、没有嘲笑、更没有冰冷与威胁。 他感觉自己好委屈,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了。 好半天后,宝玉松开了扯着那块玉的手,委屈的询问:「琮哥儿,你为何要抢走林妹妹?」…. 语气中只有委屈,没有愤怒,没有抱怨。 贾琮笑了笑反问一句:「何来抢走一说?难道林姐姐嫁给我,宝二哥就不认林姐姐这个表妹了?」 这句反问的确把宝玉给问住了,十二三的小孩子,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 说到底是被老太太长久宠溺下,产生的过分占有欲罢了。自打黛玉来京后,老太太便开始给其灌输两个玉儿的事,说的久了,他难免将黛玉当成他独有的。 猛然一道懿旨赐婚,宝玉心中的第一想法便是,林妹妹不属于她的。 当然,本来就不属于他。 只听宝玉不甘心的说道:「可……可明明是我先……老祖宗明明跟我说过 ,将来要跟我和林妹妹定亲的。」 屋子里的人都将目光转向贾母,老太太面色木然冷漠,并未开口解释。 对于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黛玉看了一眼始终没有出言解释的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袖中的手紧紧握住。 贾琮笑着摇了摇头,再次反问:「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还有湘云姐姐将来都是要嫁人的,宝二哥难道要把她们强留在府里,只为自己耍的痛快,不顾姐姐妹妹的将来?」 「我……」 贾琮见宝玉被自己问的愣住了,便转头看向俏生生立于一旁的黛玉,跟其相视一笑,继续说道:「林姐姐也好,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也罢,还不是一听说你苏醒就跑来看你。宝二哥,咱们兄弟姐妹哪个不担心你?你倒好,一醒来,还打算摔玉发脾气,小心今后大家都不陪你玩了!」 宝玉这一次更加迷茫,在贾琮的搀扶下挣扎的一一看向屋里的姐妹。 迎春、探春皆是遐想自己嫁人的事儿。突然被贾琮提及,不免害羞红了脸。唯有惜春懵懵懂懂,正跟侄儿贾兰分果果玩儿。 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四下打量,看到正盯着她的贾宝玉后,露出小虎牙甜甜一笑。 随后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床榻边,掰开宝玉握着的手往里面塞了两颗梅子。 「甜的,吃了就不苦了!」 说着她趴在床沿上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疑惑的问道:「宝二哥哥好久没陪我玩了,是不喜欢惜姐儿了吗?」 奶音未脱询问,让宝玉呆呆不知如何回答。加上方才贾琮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好像又犯病了,蠢病。 虽说心里还有些不甘与委屈,可看着手心的梅子,趴在床边盯着他的惜春,以及屋子里的其他亲人,眼中的泪水再也没有忍住。 惜春伸手小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吐了吐舌头:「宝二哥哥多大了,还掉金豆子,羞羞……」 噗嗤…… 宝玉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笑出了声。 他将手心的梅子塞进嘴里,咀嚼了一会说道:「药太苦了,下次四妹妹喝药的时候别哭,要不然我也笑话你。」…. …… 绮霞斋一行要比想象中的顺心,屋里的长辈包括贾母在内,都完完整整的听完了贾琮与宝玉的对话。 对于赐婚的事儿,贾宝玉虽有不甘,可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正如贾琮所想,宝二哥哪里是对林姐姐一人「情根深种」,阖府的姐姐妹妹他都舍不得。 可惜啊,最终能陪着宝玉的,怕只有他的那些丫鬟们,说不定未来的宝二奶奶连他的丫鬟也要赶走。 看着同姐姐妹妹们说说笑笑的宝玉,贾琮心中暗叹,什么木石奇缘,说到底这事儿还真是老太太造下的孽。 当年宝玉不过七八岁,黛玉更是只有六岁。小孩子家家的,你没事就说什么两个玉儿,不是造孽是干什么? 他不信老太太会不知道女儿贾敏与二儿媳之间的矛盾,把黛玉嫁给宝玉做什么?想让外孙女被二儿媳磋磨死? 「哐啷!」 「宝玉醒了?」 咔咔的声响打断了贾琮的思索,只见一身明光甲的赦大老爷从外面匆匆冲了进来。 连给老太太行礼都顾不上,直接来到床榻边,大手重重拍在了宝玉的肩膀上,把还很虚弱的宝玉拍回了枕头上。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宝玉不会有事的!」 贾赦见侄子醒了,压在心里的担忧终于一扫而空,大喜之下,爽快的跟王熙凤说道:「琏儿媳妇,宝玉醒来是大喜事,阖府上下月钱翻倍,那个…… 」 他将目光放在始终伺候在宝玉床边的袭人身上,满意的说道:「袭人,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满院子就你伺候宝玉最尽心。重重有赏,琏儿媳妇,赏袭人两百两银子!」 王熙凤屈膝称诺,对于这位曾经看不上眼的公爹更加尊敬。 相比至今还没人影的二叔,要不是她知道事实真相,她都快以为宝玉是公爹的亲儿子了。 袭人原本还心疼宝玉被大老爷拍回了枕头上,这会却被如此大手笔的赏赐给惊到了。 还是宝玉咳了两声,提醒了袭人一句:「还不赶紧谢谢大伯……哎,大伯,别拍了,侄儿快被您拍散了。」 贾赦尴尬的收回又想拍下去的手,哈哈一笑:「你这身板儿差了些,你看你弟弟这小胖子,耐摔耐打,前日被圣人揍了十板子照样活奔乱跳的。等你好些,跟大伯去练练,公府的哥儿,柔柔弱弱像什么样子……」 今日的贾赦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又拍又打的折腾了宝玉好一阵,当说道今后对宝玉的教导问题时,扫视了屋子一圈才发现此处没有贾政的人影。 他疑惑的询问贾母:「老太太,老二人呢?怎么不见人?」 不问还好,这一问,不但老太太尴尬不知如何回应,王夫人更是委屈起来。 她好像忘记了一脸与大房的龌龊,忘记了与大伯子之前的冲突。 王夫人突然用手绢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跟贾赦诉苦道:「大伯,您管管宝玉他爹吧,宝玉刚醒我便让人去梁园报信,可……可他说醒了就醒了,喊他作甚……」 「荒唐!」 贾赦闻言瞬间大怒,身上的明光甲与腰间的长刀更显杀气腾腾。 他怒目圆睁,盯着王夫人问道:「老二媳妇,此话当真?」 王夫人这会只顾嘤嘤嘤,倒是一旁的邢夫人插嘴说道:「老爷,弟妹说的是真的。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儿子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了回来,当爹的却在外面喝花酒喊都喊不回来……」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零九章 贾赦疯起来谁都拦不住 酉时末的冬日,京城的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影了。 马蹄阵阵,一队骑兵快速从大时雍坊坊门穿过,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宜北坊。 要不是贾七亮出荣国府的腰牌,宜北坊的坊正差点就去敲锣喊人了。 轰隆! 紧闭的梁园大门轰然倒塌,烟尘散尽,荣国府的亲兵就鱼贯而入,长刀往门子的脖颈上一架,便见高头大马踏进梁园的赦大老爷俯视问道:「霍安在何处?」 「爹,咱该找的是二叔!」 大宝气喘吁吁的载着贾琮跑了过来,小胖子勒驴提醒自己的父亲。 却见贾赦冷笑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有什么用?你二叔脑子不清醒,今天逮他回去,明天被人一忽悠,还不又是沉溺于别人的恭维中。斩草要除根,他霍家敢从老二这打咱们家的主意,我便让他知道,今后,京城的秦楼楚馆,敢接待老二,我便敢拆了它!」 神他喵的斩草要除根,老爹啊,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不过赦大老爷明显认为自己的打算极为正确,问清了文会所在后,立马拍马前行。 果然,穿过一条红枫走廊,不远处的亭台楼阁皆是红纱帐中暖,酥风醉人心。 灯火不夜天,暮鼓之声也没有将红纱帐里的人赶回家去。里面大大小小的官绅巨贾一个个都左拥右抱,吹嘘着自己的歪诗…… 「爹,您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子?」 贾琮好几天没挨赦大老爷揍了,皮痒难耐。目瞪口呆的看着所谓的文会场景,脱口而出问出了作死之问。 啪! 脑瓜子挨了一巴掌的贾琮终于清醒了,拍驴躲在了一边。 主位旁边坐着的人贾琮一眼就认出来了,曾经被自己在倚红楼前用一根鸡腿打脸的南安郡王世子霍澜。 在他下首依次是京中各家勋亲贵胄的当家人或各家子弟,光是贾琮能认出来的,就有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理国公府一等子柳彪…… 当然,坐在柳彪下首的那位,正是自己的亲二叔贾政。 今日的贾政可不像在家时的正经模样,靠在一名妩媚动人的女子身上,由那女子剥着橘子喂他。 那不规矩的右手已经顺着轻纱伸了进去,上下求索,满脸的享受。 「老七,弓来!箭来!」 嘶! 贾琮正看得新奇,突然耳边传来了老爹的怒喝声。 好家伙,这要是打算给二叔一箭? 他连忙出声阻拦:「爹,爹,箭下留人!二叔不就是喝个花酒而已,还到不了一箭穿心的程度。」 贾赦白了傻儿子一眼,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羽箭嗖的一下就穿过红纱帐,射在了挂在贾政头顶上方的花灯上。 哗啦一声,花灯被烛火点燃,砸落在贾政面前的桌案上,吓得贾政面色苍白,原本正要吃进嘴的橘子瓣儿硬生生怼到了鼻孔中。…. 嗖! 又是一箭飞出,长弓嗡嗡作响,这只羽箭狠狠扎进了主位南安郡王霍安背后的屏风上。 木质的屏风应声而碎,可见羽箭威力之大。 「霍安,你他娘的设宴请了满京城的人,单单落下老子,是看不起老子吗?」 论嚣张,满京城除了十三爷刘恪外,便是荣国府的赦大老爷了。 嚣张的赦大老爷直接骑着马来到了所谓的文会设宴之地,身后十几名披甲执锐的亲兵学着自家将主,拍马前行。 乒乒乓乓,宴会瞬间响起了杂乱的破碎声。 贾琮拉不住大快朵颐的战驴大宝,任由大宝载着自己在宴会上晃悠。 「 大宝,咱要点脸啊,别弄得咱们没吃过似的!」 「呃啊啊……」 「哎,我不吃我不吃,你吃吧!」 贾琮骑在驴上,向面前目瞪口呆的中年男子拱手道:「实在抱歉,我家的驴儿太不听话了,等我将它带回去再好好教训……」 「贾政,还不起来随我回去!看什么看?长兄如父,等我回去再好好教训你!」 贾赦的马鞭狠狠挥下打在了瘫坐在地的贾政身上,一声惨叫过后,贾政的肩膀上出现一道血痕。 「来了,把这混账东西给我绑了!」 贾七亲自下马,拿出绳子就将还想挣扎的贾政绑了起来,直接扔到了马上。 小胖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老爹粗暴的搅乱了所谓的文会,又将自家二叔五花大绑捆在了马背上。 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尴尬的再次向面前的中年男子拱手解释道:「在下方才说的是我的驴儿,不是在骂我家二叔!」 噗嗤…… 旁边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贾琮不禁扶额。连忙强行将还在吃吃吃的大宝勒住,挪到了贾赦身边。 只见主位上的南安郡王霍安脸色铁青,明显在压制心中的怒火。 倒是站在霍安边上的鸡腿兄…… 那位曾经被贾琮用鸡腿打脸的南安王世子霍澜眼含忌惮,愤恨的看了一眼贾琮后,悄悄拉住了快要爆发的霍安。 贾赦拍马前行,手中的马鞭一指霍安,冷声道:「霍安啊霍安,想从我那蠢货弟弟身上打荣国府的主意,可有想到老子会打上门来?说吧,你想怎么死?」 「大兄,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是啊大兄,今日王爷设宴,原本是想请大兄一起的,可这不是看大兄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没敢前去打扰嘛。」 保龄侯史鼐与忠靖侯史鼎是贾母的亲侄子,说起来与贾赦贾政是姻亲兄弟。 两人见此时的气氛陷入爆发的边缘,连忙出来打圆场。可惜贾赦今日来的目的一是将贾政绑回去,二来就是打算趁机大闹一场,将贾家与霍家三代交往形成的亲密关系给彻底绝了。 贾赦没有理会史家这两个蠢货,怒目圆睁,直直盯着主位上冰冷着脸的霍安。 小胖子凑上前,下驴跟史家兄弟解释道:「两位叔父莫怪我父,今日宝二哥大病方醒,算是从鬼门关逃回了一条命。二婶婶派人来找二叔回去……」 贾琮指了指被绑在马背上的二叔贾政,苦笑说道:「两位叔父应该看到了,老太太是真下不来手打她偏疼了半辈子的小儿子,这不,只能我爹这个当长兄的亲自出手了。」 说着,他还凑到史家兄弟身边,小声说道:「我爹今日是真被气着了,发起疯来,连皇子亲王都揍。听侄儿一句劝,叔父千万别掺和!」 嘶! 史家兄弟二人闻言想起了贾赦曾经的战绩,左右一看四周,果然所有熟悉贾赦的人都避到了一旁。 该死,他们自己就忘记这事了! 想到此处,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后退两步,躲在了一旁。 在史家兄弟后退的瞬间,霍安已经明白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虽说他顾忌贾赦的疯魔和荣国府突然崛起的缘由,可作为堂堂郡王,霍安可不想就这么被贾赦打了脸。 于是他拍案而起,从身旁护卫的腰间拔出长刀,怒喝道:「贾恩侯,你放肆!本王堂堂国朝郡王,你一个小小的荣恩伯竟敢威胁本王……」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一百一十章 武勋斗,刺客至,贾赦伤 华灯初上,梁园的梦还没开始,却被赦大老爷的刀锋给搅了个粉碎。 自开国以来,四王八公十二侯同气连枝数十年,终究在权力与欲望的驱使下渐行渐远。 霍安的威胁在贾赦看来,跟那些青楼女子在他耳边说的一生一世一样,狗屁不是。 史家兄弟也好,进来赴宴的京城勋亲贵胄也罢,在贾赦冷笑拔刀的瞬间,连连后退避开,生怕一会真打起来溅他们一身血。 有人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暗骂霍安看不清形势,没事招惹贾赦这个煞星干嘛?南安王府的郡王爵位比得过忠信王这个皇子亲王? 没见忠信王府八月间被贾赦这个混不吝砸了个稀巴烂,你霍家扛得住荣国府的那群杀才? 在贾赦抽刀之时,园中的肃杀之气四溢,就连贾琮都觉得汗毛竖起。 今日跟随贾赦来梁园的十余名亲兵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在自家将主拔刀的瞬间,立刻摆出阵型,拔刀备战。 霍澜悄悄后退一步,跟自己家的亲卫打了一个手势。数十名南安王府的亲卫持刀围了过来。 双方皆是剑拔弩张,史鼐还想再劝上一劝,却被其弟史鼎拉了拉衣角:「二哥,千万别掺和……」 没人再劝给台阶的情况下,霍安就是再不想跟贾赦这个浑人起冲突,也不得不应战了。 霍安咬牙放出最后的狠话:「贾赦,别给脸不要脸!」 啪! 一颗石弹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霍安的嘴巴上,一颗带血的牙齿在众目睽睽之下溅飞了出去。 骤然吃痛的霍安惨叫一声,捂住带血的嘴巴怒目而视扫了一圈荣国府的队伍。 目光刚刚落到收起弹弓假装望天吹口哨的小胖子时,却听贾赦冷笑一声:「老子需要你来给脸?少说废话,做过一场再说!」 「下马备战!」 这流觞曲水、廊桥连绵的梁园并不适合马战,赦大老爷翻身下马时,贾七一声令下,十六名亲兵整齐划一的下了战马,抽刀摆出了攻击的阵型。 杀气腾腾的荣国府亲兵立刻让霍安的亲卫紧张起来,他们平日里不过是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哪里有胆子跟面前的这群杀才提刀相抗。 贾赦长刀一挥,身先士卒就冲霍安杀了过去,这位郡王爷心中立马咯噔一下:糟糕,这厮来真的?他要杀我! 「快快拦住他们!」 轰!紧仅一个照面,以贾赦为刀锋的荣国府亲兵直接将霍安的防御圈击穿,护着贾赦冲到了霍安面前。 贾赦拎着刀就劈头盖脸劈了下去,要不是贾赦顾忌大局,这一刀绝对会要了霍安的性命。 刀背狠狠砸向霍安,抽在了霍安的脸上,一声惨叫过后,贾赦一脚将捂着脸哀嚎的霍安踹飞,嗤笑道:「如此不禁打,霍安,你们霍家的人还是一代不如一代!」 咔嚓! 痴肥的霍安一下子横飞出去,砸在了不远处的栏杆上,木制的栏杆应声断裂,水花溅起,水池中的锦鲤都被炸了出来,惊慌四散。…. 「父王!」 「王爷!」 躲在一旁的霍澜眼见自己的郡王老爹被贾赦踹入鱼池,连忙冲到池边查看情况。 这梁园引入的乃是活水,哪怕是初冬降临,池水也能淹没了痴肥矮胖的南安郡王爷。 冰水的刺激之下,骤然落水的霍安扑腾了两下就腿脚抽经,连连呛水了好几口。 要不是贾赦等人没有阻止他人救援,估计明年的今天霍安坟头的荒草就有好几丈高了。 「咳咳……呕……」 腹中冷水吐尽,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的霍安刚一缓过神来,便 用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正嘲讽的看着他的贾赦。 他在心中大喊: 「杀了他!」 「杀了他!」 「本王定要杀了他!」 霍安虽然是个不中用的废物,可南安郡王府怎么说也是四大异姓王之一,不但控制着南海的四万水师,更是用数十年的时间,培养了数量众多的死士。 例如此时,被狠狠打脸的霍安已经顾不上龙首宫的那位了,阴狠的盯着贾赦,杀意凛冽。 一颗石弹挑起了战斗的贾琮,第一时间从霍安的眼神中读出了不对,快速来到还打算挑衅的老爹身边,一声提醒:「爹!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嗯? 贾琮拽住了赦大老爷的手,在其俯身时凑到耳边说道:「这霍安有些疯魔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退回府中再说……」 正当此时,贾赦突然感觉芒刺在背,汗毛竖起。 他第一时间凭借武将的直觉一把薅住小胖子,闪身躲在了一旁的立柱后面。 叮! 嗡…… 「有刺客!保护将主!」 「有刺客!保护王爷!」 一根弩箭狠狠扎进贾赦原另有一直弩箭直接射穿了霍安的右腿,本就遭了大罪的郡王爷又是一声哀嚎,真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贾七与霍安的亲卫统领几乎是同时高呼,对峙的双方立马放弃了打斗,以防御阵型护卫着自家的家主。 「贾恩侯,你他娘的不守规矩,竟然暗箭伤人!」 「霍安,你脑子呢?老子要是真想杀你,刚才就不会用刀背了!」 武勋之间的摩擦争斗,打生打死都是摆明了人马直接对战,几乎没有人会采用刺杀的方式。 这是数代以来形成的潜规则,霍安忍痛这么一喊,想将这口黑锅扣在贾赦的头上,贾赦当场就骂了回去。 嗖嗖嗖……噗噗噗…… 啊…… 我中箭了! 救命…… 荣恩伯就我…… 王爷救我…… 弩机击发的声音在四周嗡嗡作响,一支支弩箭撕裂了红纱帐,射入人群。 虽说这群人大半都是武将出身,可承平已久,大部分人都失去了武将的警觉和身手,短短一轮箭雨,就已经有十几人被弩箭击中。…. 嘶律律…… 「大哥救我!啊……」 驮着贾政的马儿屁股中箭,马儿吃痛之下高高抬起前蹄,将贾政甩了下来。 眼看马蹄落下将要踩在贾政脑袋上时,贾赦将儿子塞到一张桌案下面,飞奔上前就撞在了那匹战马身上。 披甲的贾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悬才将贾政救了下来。可惜暗中的刺客抓住了这个机会,噗噗两声,坚实的明光甲都没能挡住利箭。 只见贾赦直接将贾政护在身后,腹中和左肩各中一箭,躲在桌案下的贾琮双目充血,凄厉的喊道:「爹!」 「保护将主!」 贾七一把按住想要扑过去的贾琮,冷静的指挥亲兵去救人。 好在这里不缺桌案等物,四名亲兵举起桌案迎着并未停歇的弩箭冲了出去,在又伤一人的情况下终于将到底的贾赦、贾政二人拖了回来。 「大兄……」 史家俩兄弟在弩箭袭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危机,当机立断就往荣国府众人方向靠拢。 原本在贾政求救时,两人根本没想到贾赦会奋不顾身扑过去营救。 等贾赦挡在贾政身前硬接两支弩箭后,两人彻底傻了眼。 兄弟 二人几乎同时在心中暗道:这贾赦是傻子不成?荣国府大房二房都斗成了什么样?他要是死了,荣国府不就真成二房的了吗? 吐槽归吐槽,当下还是保命要紧。 他俩想要逃出升天,只能依靠贾赦和荣国府的这些亲兵。 「爹?爹……」 小胖子自重生以后,从未有过今日此时的慌张。 看着牙关紧咬、面如金纸的父亲,连声呼唤。 「三儿……」 贾赦终于有了回应,他费力睁开了眼睛,认同喊了一声儿子,随后挤出一丝微笑:「爹没事。」 「嗯嗯……」 贾琮泪如雨下,用腰间的短剑割下一截衣摆,看着露出外面的弩箭箭杆,却不知该如何去做。 「别怕,爹还挺得住!」 贾赦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安慰了一句后跟贾七说道:「敌暗我明,不宜硬冲,固守待援!」 贾七点了点头,一边查看贾赦的伤势,一边快速发令令人组织防御之事。 贾琮抹了一把眼泪,冲不远处霍家的防御圈瞅了一眼。 霍家父子果然惜命,数十人组成的护卫队伍竟然扔下了今日应邀赴宴的宾客,退入阁楼后将门窗尽数关闭,把宾客们挡在了外面。 在一轮又一轮的箭雨之下,阁楼门前死伤已经超过二十多人。 「不想死的,拿桌案当盾牌,立刻来我们这边躲避!」 贾琮当机立断,冲着附近的人群喊了一声。这群人大半出自武勋府邸,多多少少有过战阵熏陶。 经过贾琮的提醒,众人纷纷回神,各自扛起一面桌案,尽全力往荣国府这边靠拢。 除了第一时间四散的十来人,剩下的四五十宾客尽数与荣国府的队伍汇合。…. 借着连廊的立柱和栏杆,贾七指挥众人用桌案垒成了阻挡羽箭的墙壁。 暗中的敌人好像发现了这边的情形,在箭雨继续覆盖的情况下,派出了数十人的黑衣刺客冲了过来。 嗡! 长弓如同满月,一只利箭声如霹雳,从贾七的手中飞出,直接贯穿两人的脖颈,硬生生扎进了前方的立柱之上。 先声夺人的贾七并未停止,连续七八箭,一个人硬是将刺客的冲势打断,吓得这群原本要冲上来的刺客只能躲在立柱后伺机再冲。 嘭! 「啊,俺的眼睛!」 其中一人刚刚从立柱后伸出头来,打算查看情况。贾琮就松开了手,石弹应声飞出,打在了那人的眼睛上。 「小三爷,干的漂亮!」 「七叔,父亲的伤势不宜久拖,我带人在此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你带父亲从河道悄悄离开……」 贾琮已经将方才的惊慌与忧心压在了心底,一颗石弹再次飞出,狠狠打在了另一刺客的脑袋上后,小声跟贾七商量着。 只见贾七摇了摇头,小声在贾琮耳边说道:「不行的,史家的那两位始终护在将主身边,你猜他们是真的关心将主吗?」 该死! 贾琮只回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贾七的话中是什么意思了。 史鼐、史鼎哪里是关心爹爹,这是担心荣国府抛弃了他们,拿贾赦当人质呢。 要不是四周还有其他人,贾琮恨不得直接宰了这两人。 「好在小三爷当机立断将其他人都喊了过来,带来这么多的桌案,总算给了咱们喘息之机。我已经在第一时间让人顺着水道暗中潜了出去,再拖一拖,援兵很快就至。」 「火……有人用火箭!」 正当两人警惕前方的黑衣刺客时,身后突然有 人惊呼起来。 贾琮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用桌案垒成的防御工事上,竟然扎着一只火箭,要不是亲兵眼疾手快扑灭了火焰,说不定就要将好不容易搭建的工事给烧毁了。 嗖! 虽说暗中袭来的弩箭不少,可贾琮还是眼尖看清了夹杂在弩箭中的火箭从何而来。 这该死的霍安是真的疯了吗?竟然在如此危急的关头打算浑水摸鱼。 「霍安,但凡小爷今日脱困,他日必当踏平南安郡王府!」 贾琮冲着不远处的阁楼大声喊道:「先是见死不救,使得今日赴宴的诸公陷入危机。如今又浑水摸鱼,竟然打算用火箭毁我防御之工事。自今日起,贾家与霍家不死不休!」 「贾琮,你莫要血口喷人!说我家用火箭偷袭,你有证据吗?」 阁楼上传来霍澜的反驳之声,众人疑虑又起。 贾琮冷笑一声,大声怼了回去:「诸公都看着呢,火箭从阁楼方向飞来,不是你家还能是谁?再说了,小爷认定的事,不需要证据!」 「你……」 阁楼上霍澜刚刚喊出了一个你字,便见一队黑衣人从水中钻出,冲上岸后猛地撞开了阁楼的大门。 贾琮的眼睛缩了缩,警惕心大作。 「小心水中……」 话音刚落,水池中轰然钻出十余名持刀的黑衣刺客,快速冲向连廊中的众人。 「死来!」 噗嗤一声,贾琮毫不犹豫用手中的短剑刺进迎面扑来的人胸口。 温热腥臭的鲜血在抽剑的瞬间喷在贾琮的脸上,此时的贾琮没有一丝呕吐之感,反而有些蠢蠢欲动。 双眼泛着红光,贾琮再次瞄上了一名扑向二叔贾政的刺客。在贾政几乎绝望的瞬间,贾琮咬牙扑了过去,一剑就斜着刺进了对方的脖子。 贾政已经吓呆了,贼寇的尸体就压在他的身上,脖子处涓涓流出的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流进了衣袍中。 贾琮费力推开刚刚死在自己手中的贼寇尸体,啪啪拍了两下贾政的脸。 随后他将贼寇遗留的长刀塞到贾政的手中,嘲讽了一句:「二叔,你还是不是贾家的种?拿起刀,守好爹爹,侄儿去杀敌了!」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圣火昭昭,梁园噩梦 人的凶性是被逼出来的,特别是有生命危险的时候。 例如此时的梁园,黑衣刺客在弩箭火力覆盖的情况下,从各个方向猛攻众人好不容易组成的防御圈。 贾政傻愣愣的看着被强塞手中的长刀,冰冷、沉重、粗鄙不堪! 刀柄处黏糊糊的,借着烛火的微光,贾政看清了指缝间的猩红之色。 血…… 呕…… 他的第一反应是想将手里的长刀给扔了,刚起的呕吐感却被贾琮的一声厉喝给吓了回去。 循声看去,只见那个平日里人畜无害的小侄子正借助栏杆,腾挪转移间跳上了一名刺客的后背上,短剑往对方的脖子上一划,龙首金光一闪,鲜血直流。 随后稳稳落地,又是一声大吼,就冲向另一名刺客…… 八岁,琮哥儿只有八岁! 大哥,你到底给琮哥儿教了什么? 不是说要让琮哥儿参加科举,考了探花郎好娶外甥女吗? 「政弟小心!」 震惊的贾政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已经摸到了他的身侧,还是史鼐眼尖看到了刺客,一把将身边的矮凳扔了过去,砸在了刺客的身上。 贾政茫然的转身,却被脚下的尸体绊了一下,踉跄倒地时,下意识想要用手里的刀支撑一下…… 噗嗤…… 长刀入肉,那名被史鼐砸倒的刺客竟然被贾政手里的刀直接贯穿了肚子。 剧烈的疼痛感让刺客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随后挣扎想要用刀去砍贾政。 贾政已经被吓的瘫软,根本没有抵抗和躲避的心思。好在史鼐已经冲过来了,一脚踢飞了刺客的刀,抢过贾政手里的刀就是一阵搅动。 这一下,刺客彻底死透了,贾政也彻底明白了人的腹中有什么东西。 呕…… 史鼐鄙夷的看了贾政一眼,持刀警戒。 他不满的跟贾政说道:「政弟,你怎么说也是姑父的儿子,怎么连个人都不敢杀?还不如琮哥儿一个孩子!」 …… 多亏了贾琮灵机一动下的呼喊,包括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等京城勋亲贵戚四十多人,凭借荣国府十几名亲兵的强悍,硬是共同打退了刺客三次冲锋。 反而是躲入楼阁中的南安王府众人,被刺客攻破了防御,死伤惨重。要不是楼阁一层无意间烧起的大火,估计躲在三楼的霍安等人,这会已经被砍了脑袋挂在梁园大门上吹冷风了。 不过连廊中的情况也不太好,贾赦已经昏迷了,荣国府的亲兵重伤已有五人,勋亲宾客死了七八个,伤者无数。 就连贾琮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气喘吁吁连御赐的短剑都挥不动了。 负责战事指挥的贾七虽然表面上冷静自若,可贾琮还是瞧见他藏在袖子中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只见贾七走到贾琮身旁,俯身耳语:「待会若是有机会,我和弟兄们趟一条路出来,小三爷跟在十一身后,想办法逃出去!」…. 贾琮咬着嘴唇,用力的点头。 他回望了一眼被史家兄弟与贾政护在中间的父亲,任由贾七、贾九、贾十三、贾二一等等十余名荣国府的亲兵家臣挨个拍肩捏脸。 这是在沉默式的告别,赴死而已,荣国府的家臣,从不畏惧死亡! 「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光明故。 光明慈父,知义知情,启我澄心,苏我明性。怜我世间,魔尘坌染,除恶扬善,唯光明故。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十二常宝,普启诸明,妙音引 路,无量净土。」 四周突然燃起大火,烟尘随风四散,吟诵之声大作。 贾七眉头紧锁,喃喃自语:「竟然是圣火光明教!」 贾琮无法分辨到底有多少人在吟唱,但贾七的自语声让他觉得心惊。 圣火光明教,前朝末年曾席卷江淮,教众之多远超千年来最出名的造反专业户白莲教。 而且这圣火光明教乃是外邦传入中土,教义极为恐怖,擅长控制教众的思想,有前世中东绿教的味儿。 其教众悍不畏死,只尊光明教主,其他一切的信仰皆是邪教妖人,统统罪该烧死。 贾七似乎对圣火光明教很了解,他在听到对方开始吟诵教义口号时,立马就将贾十一喊来,开始嘱咐突围事宜。 若是普通的贼寇,他们还可以再尝试坚守一阵。可面对圣火光明教,贾七连一丝信心都没有了。 嗖嗖嗖…… 前往突然冒出十几名黑衣人,弩箭又一次用箭雨覆盖了连廊,借着箭雨的火力压制,这十余人快速冲锋。 正当贾七安排人准备借助桌案组成的防御圈进行阻拦来,众人却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轰轰轰…… 火光突然出现,吟诵之声逐渐清晰的传入贾琮的耳朵。 「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 火焰炙烤的焦臭味道直冲鼻息,防御圈内的人全部震惊的看着这十几名黑衣刺客用火油浇遍全身,在即将冲到众人面前时将自己点燃…… 「魔鬼!是魔鬼!」 有胆小的人已经被吓疯了,旁边还算理智的人将其打晕扔到了后方。 哗啦! 人形的火焰在最后的坚持下扑到了桌案垒成的墙壁上,一下子就撞开了一条缝。 「杀!」 数柄利刃挥下,不顾炙热的火焰威胁,贾七带着人堵在了缺口处,与迎面而来的刺客进行最后的厮杀。 要输了! 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四面的火焰逐渐向宴会之地逼近,这见鬼的吟诵声越来越清晰。所有人都不清楚这群突然出现的圣火光明教来了多少人,又为何会抱着必死的决心刺杀他们,唯一可以预见的是,他们真的可能要死在梁园了。…. 梁园一梦,竟然会是一场噩梦。 这该死的霍安,你他娘的邀请老子来梁园干什么? 嗖! 啪! 天空突然炸响了一颗巨大的烟花,随后便是四面八方传来的厮杀呐喊。 贾七一脚踢飞了扑过来的火焰人,连忙将脚放入池水中灭火。 他终于不在假装冷静,欣喜的高呼:「援兵到了!兄弟们,咱们的援兵到了!」 …… 暮鼓之后,原本沉寂下来的京城突然锣鼓声大作。 自昭武四十九年那夜之后,京城已经许久没有在夜间如此热闹了。 当然,这根本不是热闹,是令人恐惧的兵戈声。 梁园里汇聚了将近五十家勋亲贵戚、达官贵人、豪商巨贾。甚至国朝的一位异姓郡王、数位公侯将军、十几名文臣皆被贼寇困在了梁园水榭。 龙禁卫的暗桩拼死将信送了出来,还没等曹久功反应过来,荣国府的亲兵就被巡城的禁军抬了过来。 那名荣国府的亲兵身上有三处箭伤,浑身湿透冰冷,硬撑着说完了梁园内的情形才晕厥过去。 曹久功已经来不及亲自去宫中报信了,草草写了一封急奏让人送去宫门处,他自己召集一百来人就快速往城南疾驰。 期间碰到的 巡城禁军皆被其征调,等到了梁园时,曹久功手底下已经有了三四百人。 可谁都没有想到,梁园里哪里是刺客,而是沉寂有三四十年的圣火光明教乱匪。 连续攻门数次,所向披靡的禁军竟然在京城受到了巨大的挫折。 曹久功差点气晕过去,他大骂道:「他娘的,这群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手弩?」 弓和弩是有质的区别,朝廷对手弩的管控严格到发指的地步,每一柄手弩都有单独的编号,哪怕损坏后都会专门进行登记,更换后将坏的销毁。 可曹久功现在要面对的敌人,手中有不下一百柄手弩,而他自己出来的急,一把弩机都没带。 轰轰轰…… 梁园内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而且遍布整个梁园角落。 随之传出的吟诵声更是让他急躁起来,这是圣火光明教最让人恐惧的地方。 吟诵教义时,便是这群疯子打算拿命冲阵的时刻。 梁园里被困的人,危险了。 嘎吱嘎吱嘎吱…… 正当曹久功快要绝望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曹都督,末将来的还不算晚吧!」 只见数百羽林郎在羽林郎副千户牛犇的率领下齐齐而至,随行而来的竟然有两门闪烁着寒光的火炮。 轰!轰! 两声巨大的轰鸣声在京城炸响,梁园刚刚堵住没多久的大门瞬间被炸成了碎片。 同时变成碎片的还有大门后十余名圣火光明教的教众,羽林郎立刻弩箭齐发,一举将大门处的敌人压制。 「攻!」 羽林郎不愧大夏第一强军,一个照面就将乱匪在前门处布置的防御冲散。 绞杀开始了! 曹久功与牛犇的想法很一致,那就是救人。 他们没有恋战,在发射了报信的烟花之后,布置在梁园四个方向的人马同时发动猛攻,给冲进梁园的队伍吸引敌人的注意。 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徒劳的,这一次也一样。 当曹久功与牛犇冲散最后阻拦在身前的乱匪时,已经被冲垮的桌案围墙后,贾琮等人皆是虚脱倒地。 厮杀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可所有人都觉得好像过去了许久许久。 「曹嘟嘟,快去看看我爹……」 贾琮在见到曹久功时,硬撑着说完了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曹久功将贾琮上下摸了个遍,没看到伤口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未等他真的将悬着的心放下,耳边就传来牛犇的惊呼:「糟糕,赦公竟然受了如此重的伤,圣人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谁说荣国府没人撑腰? 贾赦的伤势极重,要不是他身上穿戴有明光甲,那两支弩箭当场就能要了他的命。 荣国府已经乱成了一团,别看老太太把大儿子嫌弃的不成样子,可当贾赦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时,老太太当场便脑子一懵晕厥了过去。 贾琮不过是脱力而已,一路颠簸到家时已经醒来。贾十一抱他下了马车,刚踏进府门就挣扎落地,从腰间解下御赐金令,来到还有些呆愣的二叔贾政跟前。 「二叔,你快拿着金牌出城,去请敬大伯回来主持大局……」 未等贾政回应,旁边就传来一声尖厉的反对声:「不行,当下外面这么危险,不能去。琮哥儿,你就这么想让你二叔去送死吗?」 王夫人扑到贾政跟前,拉住他的衣袖死死盯着浑身是血的贾琮,眼中的忌惮与愤恨根本就掩盖不住。 贾琮的左右搭在龙首短剑的剑柄处,冰冷的眼神杀意沸腾:「二婶,知道我爹为何会身受重伤吗?」 「大伯都已经受伤了,咱家总不能把老爷也搭进去……」 「闭嘴!」 贾政突然大喝一声,制止了王夫人的歇斯底里。他一甩袖子,将王夫人的手甩掉后,从贾琮手中接过了金牌。 「琮哥儿放心,我这就出城去请敬大哥回来。」 这是贾政自梁园回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贾琮心底的愤怒稍有缓解,微微点头。 「九叔,安排人护送二叔出城。」 贾琮跟贾九叮嘱了一句,又对贾政嘱咐道:「二叔,最好能在天亮前赶回来。这一次,咱们家真到生死攸关的时刻了。」 …… 军中强弩,威力极大。 御医拔出箭头的时候,贾赦硬生生从昏迷中给痛醒了。 别看他这几年宅在家里玩女人,可为了教导小儿子,在颓废了两三年后又把拳脚功夫捡了起来。 虽说因为闲置的缘故,他的心劲不比从前,到底是把差点亏空的身子补了回来。 连御医都说,但凡换个身子虚点的人,光是流的血就够要他的命了。 折腾到子时过后,总算是将箭头取出,宫中特制的金疮药用上后,御医小心翼翼的给贾赦包扎完毕。 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贾琮终于从御医这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只见三名御医相互探讨了一下,共同拟定了一个方子,递给贾琮:「贾千户,荣恩伯主要还是失血过多,没有伤及脏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贾琮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突然他感觉好一阵眩晕,差点软倒在地。 黛玉连忙伸手扶住,两手相触之下,不由惊呼:「琮哥儿,你怎么这么烫?」 「老夫看看……」 正跟贾琮说话的御医搭手将贾琮扶着坐下,简单把脉后就眉头紧锁:「精力耗费巨大,又被寒风吹了半宿,邪风入体,这是风寒之症。病发热头痛,脉反沉,若不差,身体疼痛,当救其里。贾千户病症初发,宜以四逆汤驱体内之邪气。」…. 一说风寒之症,黛玉不禁惊骇的捂住了嘴。 当下这风寒之症那是可重可轻,轻者几服药就能痊愈,重者那可是要命的病症。 好在贾琮这病发现的及时,荣国府好药不缺,三名御医各自施展绝技,切脉针灸拟方一气呵成,一碗汤药下去,贾琮就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黛玉帮贾琮捏好被角,关好门窗后来到贾赦这边。邢夫人刚刚伺候丈夫喝了药,抹了一把眼泪想要咒骂二房,话到嘴边却忍了下来。 她转头看到重新回来的黛玉,皱了皱眉头,小声问道:「林丫头,琮哥儿怎么样?」 黛玉双眼红肿,柔声应道:「正要同舅母说,御医的针灸之法已经起了作用,稍稍退了些热症。喝了碗安神的汤,刚刚睡下。」 「还好还好,琮哥儿没事就好。琏儿不在,老爷和琮哥儿要是有个万一……呸呸呸……」 邢夫人自觉说错了话,连忙唾了两声,长叹道:「二丫头,你去前院帮你二嫂嫂吧,老爷这有我就好。林丫头,琮哥儿那就靠你了,可恨二房的人无情无……」 「太太!」 「舅母!」 迎春与黛玉几乎是同时出声提醒,这才制止了邢夫人的失言。 可今夜邢夫人是真的吓到了,依旧骂出了声:「还不让我说了?老爷为二叔挡了箭,琮哥儿一个八岁的孩子都拼了命救他二叔,可你们看看二房,至今连问都没问一句!」 迎春本就不善言辞,而且邢夫人说的也算是事实,一时间竟然连反驳之语都想不出来。 黛玉的眼中也露出一丝不满,不过还是小声安抚道:「二舅舅出了城,老太太也昏迷着,总得有人去荣禧堂看顾着。舅母也别说这些了,如今府里纷乱,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到,传出来终归不好。」 或许是黛玉的提醒有了作用,邢夫人看了眼门外,张了张嘴小声嘀咕了两句再没说话。 迎春拉着黛玉出了屋子,姐妹俩相顾无言,两人皆是忧心忡忡。 「林妹妹……」 「二姐姐……」 「你先说……」 「二姐姐,明日我想去宫中求见太后娘娘!」 「啊?」 黛玉的突然决定把迎春吓了一跳,她连忙环顾左右,小声询问其原因。 只见黛玉在迎春耳边低语解释道:「大舅舅昏迷不醒,琮哥儿又惹了风寒,二舅舅明日不一定能赶回城里。我担心南安郡王府明日早朝恶人先告状,到时候咱们家连个说话都人都没有。」 「可你又不能去奉天殿……」 迎春到底没有黛玉懂得朝中之事,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劝说。 只见黛玉亮出袖子中的龙首短剑,抚摸着剑鞘上篆刻的双龙纹饰,悠悠说道:「我是去不了奉天殿,可我能想办法见到圣人。南安郡王府敢在大舅舅他们危机的时刻从背后放冷箭,那咱家也可以去请圣人老爷主持公道。」…. 黛玉冷笑一声:「霍家势大,荣国府一时间连个顶事的人都找不出来了。想来圣人看到我这个荣国府未来的儿媳妇跪在他老人家面前时,应该会心疼老友的后人吧。」 …… 咚!咚!咚!…… 景阳钟响,今日来奉天殿参加大朝会的文武百官要比往日多上许多。 昨夜的风波太大了,大的满京城的人一夜未眠。 刘恒寒着脸端坐龙椅之上,内阁、大都督府、六部五寺等文武官员在听完曹久功的禀报后,当场炸开了锅。 还未等众人讨论圣火光明教的事儿,便有一名青袍文官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大殿内的吵杂声瞬间停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名年轻官员身上。 刘恒微微抬眼,目光凛冽。他沉声说了一个字:「讲!」 「臣户科给事中杨汝廉,弹劾荣恩伯贾赦、及其子龙禁卫千户贾琮,带领荣国府十余亲兵家将,披坚执锐,于京城宵禁后纵马驰骋,私闯民宅,殴伤国朝郡王……」 杨汝廉一连弹劾贾赦与贾琮三大罪,一口气说完后双手捧起一份折子,高呼道:「荣国府世受国恩,贾赦、贾琮却明知其行为有违大夏律法,却依旧横行无忌,理当严惩。臣请圣裁,以正律法严明,以护国朝 威仪!」 「臣附议!」 杨汝廉的话音刚落,文官的队伍中就有人出列支持。 紧接着陆续有七八个人走了出来,皆是躬身说道:「臣附议!」 随着附议杨汝廉弹劾的人数越来越多,奉天殿上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有人偷偷看向站在武勋前列的南安郡王世子霍安,却见其一脸的悲痛,嘴角却有若隐若现的偷笑。 「呸!」 大殿上突然出现的唾弃声再次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只见武将队列中走出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武官,骂骂咧咧的来到大殿中央。 「臣牛继宗,弹劾户科给事中杨汝廉,有大不敬之举,君前失仪……」 杨汝廉都惊住了,拱手反问:「牛伯爷,下官何时有大不敬之举?又何时有君前失仪之事?」 却见牛继宗呵呵一笑:「今日早朝时,本伯看到你入奉天殿时,左脚踩到螭陛上了!」 螭陛又称御路,乃各宫殿中轴线上台基与地坪以及两侧阶梯间的坡道,御路雕刻成祥云腾龙图案,以示皇帝为真命天子之意。 这御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严格来说,杨汝廉若真的踩到了御路之上,的确是大不敬之举。 可杨汝廉苦思半天,真没想起自己早前有过如此不敬之举。这是污蔑,镇国府与荣国府同为开国八公,世代交好,这是再给荣国府出气! 他压制着心中的恼怒,沉声说道:「牛伯爷,下官向来恪守礼制,从未有过逾越之举。您若要弹劾下官,还请拿出证据来。这莫须有的罪,下官不服!」 却见牛继宗呵呵冷笑:「贾赦重伤昏迷,贾琮病重在家休养,圣火光明教的刺客你不关心,揪着些许小事狺狺狂吠不止。杨汝廉,你是觉得贾家今日没人上朝,觉得荣国府没人撑腰好欺负不成?」 正说着,大殿外突然传来平淡却也冰冷的声音:「谁说荣国府没人撑腰?」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朕给贾恩侯撑腰 冬日的朝会,卯时初入殿,天刚蒙蒙亮。 大殿内的君臣尽数朝殿门门看去,只见久不临朝的太上皇刘济,身着十二团龙服,在大太监戴权和一队羽林郎的护卫下来到了奉天殿前。 原本吵杂的奉天殿瞬间鸦雀无声,紧接着便见戴权往前一步,高呼道:「圣人驾到,众臣迎驾!」 刘恒在短暂的惊讶后,早已起身往丹璧下走去。 他快步来到大殿门口,躬身道:「父皇万安,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这天寒地冻的,若是有吩咐让人来传儿臣便是……」 「朕不来此,怎会看到这么好的一场大戏?」 刘济冷眼扫视了一圈群臣,由刘恒扶着往跨过门槛走进大殿。殿中文武各回队列,整齐划一的躬身拜下。 「臣等恭请圣安,万岁万岁万……」 「朕不安!」 呃…… 这位执掌大夏五十年的太上皇,硬生生将群臣的请安问礼给打断了。 在异常的寂静中,刘济在儿子的搀扶下登上丹陛,坐在了龙椅上。 「夏守忠,给你主子搬把椅子。」 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可今日的奉天殿有两位至尊,刘济需要用强势的手段来泻去心中的愤怒,只好委屈一下皇帝儿子了。 等皇帝坐在龙椅边上,刘济冷漠的看着大殿内的文武官员,冷哼一声。 「圣火光明教都杀到京城了,尔等口中的恭请圣安,朕只觉得异常刺耳!」 「臣等万死……」 「万死?好啊,那尔等就去菜市口排队,十八年后咱们君臣再在奉天殿上相聚,探讨一下孟婆汤的味道如何?」 刘济呵呵冷笑,一双凌冽的眼睛将殿中臣子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点名:「顺天府何在?」 「臣,顺天府尹何迅之,拜见圣人!」何迅之手持芴板,出列应道。 「数百乱匪齐聚京城,顺天府竟然一点异常都没察觉,朕要你有何用?」 「臣万死!」 何迅之毫不犹豫就跪了下来,拜服在地。虽说觉得自己也很委屈,可他连半点委屈都不敢道。 因为他很清楚,此时的太上皇正值最愤怒的时刻,再硬的脖子也扛不住羽林郎手里的刀。 「哼!死一次就够了!」 刘济略过何迅之,将目光转向武将这边。 相比文臣,武将这边的问题更大。不说别的,那群乱匪手里的制式弓弩,让他心惊。 「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臣在!」 王子腾在得知贾赦重伤之时,有过庆幸,但紧接着便是汗毛竖起,警钟大作。 果然,他这个京营节度使,要出来背责了。 他躬身拜下,迟迟未听到太上皇的声音。 许久之后,才听到太上皇冷声道:「你还记得当日朕将京营大印交给你时,你如何跟朕说的吗?」 王子腾再拜:「臣当日立誓,誓死护卫圣人,不让宵小惊扰圣驾!」…. 「呵!那你做到了吗?」 刘济冷冰冰的话在大殿中回想,王子腾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当即跪下请罪:「臣万死,请圣人降罪!」 「万死、万死!他万死,你也万死!」 刘济狠狠拍打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大怒道:「朕赐你们官职,给你们权柄,是让你们给朕说万死的吗?大夏京师,天子脚下,竟然让乱匪刺杀大夏王侯、袭击我朝文武,耻辱,天大的耻辱!」 圣人一怒,整座奉天殿都电闪雷鸣一般,没有 人还敢站着。文武百官纷纷跪下请罪:「臣等万死,请圣人治罪!」 刘济冷漠的看着跪在大殿中的群臣,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杨汝廉!」 「余辉中!」 「赵明贤!」 「刘沧海!」 …… 随着刘济一一点出几人名字,方才弹劾贾赦父子的十余名官员皆是打了一个寒颤,颤抖着身子走出了各自的队列。 只见刘济鄙夷的看了这十几人一眼:「身为朝廷命官,一不能为民做主,二不能上阵杀敌。乱匪都杀到京城了,你们却揪着一点小事饶舌,中伤朕的大将,你们到底是朕的臣子还是乱匪的臣子?龙禁卫何在?」 「臣在!」 「曹久功,将这些人押入诏狱,仔细审问!」 扑通! 随着刘济的圣裁处置,杨汝廉等人纷纷瘫软在地。 「臣冤枉……」 「圣人、陛下,臣冤枉……」 「世子救我!」 「世子救命!」 …… 曹久功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杨汝廉等人,冷冷一笑,躬身向刘济拜下:「臣领旨!」 「霍澜!」 刚刚被龙禁卫拖出去的人中,有好几人喊出了世子救命。群臣的目光早就落在了跪在勋贵列队中南安王世子霍澜的身上。 刘济冷冷喊了一声,霍澜浑身一个激灵。 他拜服在地:「圣人,臣冤枉,臣与那些人并不熟悉!」 刘济真是被这蠢货气笑了:「朕有说你什么吗?朕是想让你听一封弹劾的奏疏。」 只见刘济给戴权打了一个招呼,便见戴权从袖子中取出一本奏疏:「臣女林氏,恭请圣安!臣女舅父荣恩伯贾赦、未婚夫婿龙禁卫千户贾琮,昨夜因故前往梁园寻找二舅父工部员外郎贾政,期间与南安郡王霍安发生冲突……乱匪袭杀赴宴诸君,荣国府不顾自己安危,舍命救下数十名宾客……反观南安王府,先有堵门之举,致使十余名武勋贵戚丧命当场,又于危难时,背刺同僚……臣女外祖母荣国夫人闻凶晕厥、舅父昏迷不醒、未婚夫婿重病在床。阖府上下,竟无一人能入朝喊冤,请二圣为我贾家主持公道。臣女不得不僭越上书,恭请圣人垂怜!」 「臣有本奏!」 「臣有本奏!」 「臣请圣人做主,南安王府欺人太甚!」…. 「臣父死的冤啊,请圣人为臣做主啊!」 …… 「肃静!」 叮! 钟罄之声在大殿上响起,吵杂的文武皆是凛然肃立。 刘济起身后站在丹陛之上,怒斥道:「知道当朕看到林如海九岁的女儿,跪在寒风中请朕为她、为荣国府做主时是什么感觉吗?」 「朕感觉有人在用巴掌打朕的脸!」 「臣等万死!」 「呵呵!」 刘济冷笑着看着大殿上跪着的文武百官,悲凉的说道:「尔等除了会说万死,还会说什么?贾代善死了,可朕还活着。他为朕挡了多少次刀剑,朕就替他的儿孙撑几次腰。」 咯噔! 霍澜心中一惊,咽了一口唾沫。 他不是不想喊冤,可昨夜的事有太多人亲眼所见,想要反驳都不可能。 好在昨夜那支火箭没有真的点燃那堆桌案,要不然今日的麻烦就大了。 太上皇也不能拿未成之事定我霍家的罪吧?怎么说我父也被乱匪刺伤了…… 「南安郡王霍安,毫无道义廉耻,面对乱匪袭杀臣民,处置不 当,降爵二等,贬为南平侯。罚俸三年,禁足府中抄写《礼记》百遍!」 「圣人……」 「霍澜,回去告诉你父,南安王府传到他的手上,真是丢尽了开国一脉的脸!滚!」 刘济不是刘恒,威望堪比太祖。 霍澜在听到刘济的那个滚字后,浑身都在发凉。 等霍澜战战兢兢的滚出奉天殿后,大殿中的文武皆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王子腾,朕这次不罚你。但朕要交给你一个任务,龙禁卫已经查验了那批弩箭的来历,你出京吧,去九边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私通乱匪的!」 嘶! 王子腾在跪地领旨的同时脊背一凉,这群乱匪竟然是从九边得到了弓弩。 有人背弃了他? …… 因为风寒的缘故,贾琮一觉醒来时还有些头晕目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贾赦的情况。 「爹爹如何了?」 迎春扶着贾琮慢慢起身,听到贾琮的询问她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方才我来时听太太说,父亲已经醒了一次,喝了药又睡下了。依照御医的说法,昨夜安稳度过,便可放心些了,今后多进补些气血之物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 贾琮长舒了一口气,左右打量没见到黛玉,还以为昨夜被吓着了,便询问道:「林姐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却见迎春苦笑回道:「林妹妹昨夜写了一封弹劾南安王府的奏疏,拿着陛下赐你的御剑,寅时初就出门去了皇城门口……」 黛玉的确是寅时便出发去了皇城门口,因为她手中有御赐短剑,又拿着贾赦的官凭,守门的禁军连忙往宫内禀报。 元春亲自来接,得知府中之事后,向来稳重的元春也差点没能站稳。 曹太后不用上朝,可老人家觉少,卯时前就已经穿好衣袍在神龛看念经打坐。 得知是前几日觐见的林氏女后,迷茫的询问了一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竟然是荣国府家主被刺,老太太晕厥,阖府上下竟然连个能顶事的都没有,唯有这个自己亲自赐婚的贾家未婚妻子不得不站出来,跑到宫中伸冤求救来了。 当黛玉跪在慈宁宫梨花带雨哭诉了一番之后,曹太后怜悯中的将其拉了起来,安慰道:「好孩子,莫哭莫哭……」 「本宫虽是太后,可这太祖当年立了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这样,本宫让人带你去龙首宫,请圣人给你做主。」 曹太后让人取来一件厚实的披风,上面的九凤纹饰在灯火下闪烁着金光。 「长了些……先凑合穿着。」 黛玉被披风裹住,来时的冷意去了几分。只听曹太后叫来锦溪,跟她嘱咐道:「锦溪,你亲自陪这丫头去龙首宫,告诉戴权,这丫头是个好孩子,莫让人欺负了她!」.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臣女林氏拜见圣人 昨夜京城一夜风雨,虽说刘济已经逐渐将军政大权移交给了皇帝,可数百圣火光明教的乱匪在京城围杀大夏武勋亲贵,刘济怎么可能睡得着。 咚咚咚…… 景阳钟敲响的声音传到了皇极殿,熬了一夜的刘济没有一丝困意,反而铁青着脸听着羽林郎副千户牛犇的禀报。 「去查,摸清是谁放进城的,又是谁给了他们军中强弩……」 刘济想起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孙,更加恼火了。 嘭! 他将手中的手炉狠狠砸到了大殿中央,骂道:「都是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辛辛苦苦将这些乱匪给剿了,他们倒好,为了那张椅子,连自家的墙根都挖!」 戴权连忙上前劝慰道:「圣人,不一定是几位王爷……」 「还能是谁?这是大夏京师,天子脚下!看来他们是在跟朕叫板啊,是朕把朝政交给老四令他们不满了!」 刘济越想越气,他刚将手中的军政大权往皇帝手中转移,就有人趁着京城权力动荡的间隙运进数百乱匪,甚至连制式的强弩都给了。 如此大的手笔,除了掌权的皇子皇孙,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这是要做什么?打皇帝的脸?还是想趁机杀进龙首宫? 「启禀圣人,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在外求见!」 嗯? 门口小太监的突然奏禀,让殿内君臣有些懵。 这才刚刚卯时初,天都没大亮呢,怎么会有臣子内眷在龙首宫求见? 林如海之女?小胖子的那个小媳妇? 「大伴,你去带她进来。」 疑惑归疑惑,到底是老友未来的孙媳妇,刘济还是将一夜的恼火压在了心里,叮嘱了牛犇几句让他下去了。 片刻后,戴权一个人走了进来,苦涩的禀道:「圣人,林姑娘在外面跪着,她说自己还来求圣人为荣国府做主的!」 「荣国府?朕不是让御医去给贾赦疗伤了吗?又出了什么事?」 刘济起身走出皇极殿,此时正值天色微亮,还未升起的太阳已经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开始准备播撒自己的光辉。 黛玉跪在冰凉的皇极殿前,双手捧着早前写好的奏疏,在刘济的身影刚刚出现时,拜服在地:「臣女拜见圣人,请圣人为我荣国府做主!」 刘济看了一眼「九凤祥云,是曹氏让你来的?」 「回圣人,臣女伸冤无门,走投无路之下,唯有尝试求见太后娘娘,幸有***仁慈,许臣女来龙首宫跪求圣人垂怜。」 刘济看着跪伏在地的小姑娘,言辞见虽有颤音,却也清晰明了。 官家小姐,哪一个不是被父兄捧在手心里宠着。可怜林家女,大冷天冻得瑟瑟发抖,还要跪在冰冷的地上喊冤。 刘济接过黛玉呈上的奏章,皱眉说道:「起来吧,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让你一个小姑娘受这苦楚?贾琮为何不自己来?」…. 戴权连忙小声提醒:「圣人,小贾千户染了风寒……」 「进殿说话。」 经过戴权的提醒,刘济想起了昨夜羽林郎的禀报。 他转身往殿内走去,刚跨进殿门又吩咐道:「让御膳房送些粥食过来,再煮碗驱寒的姜汤。」 锦溪扶起了黛玉,陪着一起走进了皇极殿。 与慈宁宫不同,皇极殿奢华无比。刘济从不在意有人说他奢华无度,整座大殿光是取暖用的火炉就有好几个,炭火燃烧让这座宽敞的大殿温暖如春。 四处点燃的蜡烛使得殿内灯火通明,黛玉第一次看清了太上皇的样子。 威严,威严,还是威严! 威严的太上皇仅仅看了她一眼,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这是黛玉最深刻的印象,怪不得琮哥儿说,在圣人老爷面前,万万不能说谎。 「你这小姑娘倒是有趣,跟贾琮那个小胖子挺像,胆子大,竟然敢直视于朕。」 刘济揶揄了一句,黛玉这才想起之前学过的规矩,连忙想要跪下请罪。 「臣女初见圣颜,为圣人威严所慑,无状失礼,还望圣人恕罪。」 刘济示意锦溪将其扶住,摆手道:「行了,拜来拜去也就那么一回事。朕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逼得你一个小姑娘跑来宫中喊冤?冤在何处?」 扑通! 黛玉躲开了锦溪的搀扶,跪下就连连磕头,哽咽哭诉:「圣人,南安郡王府欺人太甚,他们……他们……差点害死臣女舅父与琮哥儿……」 嘭! 随着黛玉的讲述,刘济压下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 昨夜因为事涉圣火光明教这个国朝心腹大患,梁园死伤那么多人,羽林郎、龙禁卫都将主要注意力放在了搜捕乱党和追查强弩来源这两件事上。 至于霍家与贾家的争端,两家家主都受了伤,一时间大家都将此事暂时按下,谁也没有提。 刘济还是第一次从黛玉口中得知了事情完整的经过,当听闻霍家抛弃梁园赴宴的人,任由乱匪袭杀,又暗中下黑手,利用火箭打算毁了荣国府搭建的防御…… 「林丫头,此事你从何得知?是贾琮告诉你的?」 想到贾琮这小兔崽子胆大包天的性子,刘济还真怕这事儿是贾琮这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胡闹夸大其词,打算借自己的手给他出气。 却没想到黛玉摇头回道:「琮哥儿被御医一碗安神药迷晕过去了,臣女是从家中护卫那打听到了。对了,荣国府救下的诸位大人,皆亲眼所见,绝不会错。圣人威严赫赫,臣女不敢说谎。」 嘭! 「荒唐至极,霍安真是把开国一脉的脸丟尽了!」 看着跪伏在地的小姑娘,哪怕因初见圣颜战战兢兢,天寒地冻仍旧勇敢的站出来替自己的母舅家喊冤,刘济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年好友贾代善临终前哀求他护住贾家,可昨夜差点让贾代善的儿孙死在天子脚下。…. 甚至阖府上下连个能顶事的人都派不出来,竟然需要一个小姑娘战战兢兢的来求见自己…… 耻辱啊! 一柄精致的玉镇纸摔成了碎片,刘济尤不解气,立刻吩咐道:「来人,给朕更衣,摆驾奉天殿!」 …… 圣驾去了奉天殿,黛玉深深一拜,高呼万岁。 锦溪扶起黛玉,这时一名小太监带着两名宫人送来了粥食汤饭。 「林姑娘,这是圣人叮嘱奴婢送来的。」 小太监一脸的笑容,温声说道:「天寒地冻的,您用些热乎乎的粥食,再喝完姜汤去去寒。」 锦溪也笑着对小太监说道:「张公公来得正好,可否送些热水过来?林姑娘哭的狠了,还是先重新洗漱一番吧。」 「这是自然……」 重新洗漱一番的黛玉向两人行了个万福礼:「多谢锦溪姑姑,多谢张公公。」 「快快用饭吧,圣人去了奉天殿,一时半会怕是处置不完。」 张远让人把温在火炉上的饭食摆好,精致的米粥小菜散发着香味儿,让黛玉腹中咕噜响了一声,把小姑娘闹了个大红脸。 锦溪怜爱的将筷子递给她,安慰道:「快吃吧,今日午前你都不一定能回去,后面可还有的折腾呢。」 这事儿的确不会仅仅 因为奉天殿的处置就算完了,刘济再次回到皇极殿时,心中的怒火还没有熄灭。 不过在看到规规矩矩拜下的小姑娘后,还是稍稍压制了心中的愤怒。 「丫头,朕问你,霍安该当何罪?」 黛玉虽说迷茫太上皇为何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道:「于私,臣女恨不得圣人处死霍安、霍澜父子。于公,律法威严,霍家虽说有害人之心,却未成功,罪不至死,至多降爵处置。」 刘济惊讶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倔强,却也识大体! 「前面那句话,跟别人可不敢说。」 刘济哑然失笑:「小姑娘家家的,打打杀杀,不好。」 黛玉却摇了摇头:「臣女出身姑苏林家,祖上五世列侯,未来夫家武勋贾家。列侯之后、将门之妇,便是上马杀敌都是正常之事。」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没想到林如海的闺女,还想着上马杀敌!」 刘济突然心情大好,看向黛玉的眼神欣赏之意逐渐浓厚起来。他将奉天殿上自己的处置说了一遍,跟黛玉说道:「你虽小,却也识大体、懂事,朕很欣慰。回去跟贾琮说,他既然撂下了狠话要踏平南安王府,只要不违反律法,随他去闹,朕不管。」 黛玉眼中一亮,盈盈拜下:「臣女遵旨,谢圣人恩!」 「锦溪,带林丫头回慈宁宫吧,估计一会前朝就要闹起来了,今日朕这可不会少人来打搅。」 刘济呵呵一笑,跟锦溪说道:「对了,林丫头忠孝,赐玉如意一柄,余下赏赐让太后去安排吧。」 黛玉连忙再拜:「臣女拜谢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禀报:「启禀圣人,北静郡王、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在外求见!」 刘济嗯了一声,温声跟黛玉说道:「去吧,朕这里要忙了。记得回去跟你舅舅说,让他好好养伤,朕还等着他陪朕冬猎呢。」 …… 随着锦溪陪着黛玉离开大殿,刘济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漠。他冷笑一声,跟戴权说道:「看吧,这才稍稍试探了一下,他们就坐不住了。当年代善说的没错,大夏不需要异姓王!」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食言了,白天再更新 年前阳了后一直咳嗽,左侧胸部肋骨隐隐作痛,后来感觉好了点就没当回事。 这两天突然加重了,这会咳嗽的难受,干了一瓶止咳糖浆才好了点。明早要去医院拍个ct查一查,先不更新了,明天下午回来再码字。 跟各位读者老爷汇报一下成绩,收订1800+,现在均订3800+,只要我不浪不水不写毒点,精品稳了。 我再努力一把,争取这本写出了大精品来,把故事写好,把主配角塑造好,以回报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 上个月各位读者老爷太支持我了,月票过了2000,承诺的加更我会在这个月2号到15号之前抽时间加上。 共加更七章,每章3000字。这個月依旧求月票加更,每300加更一章,满2000加更7章。 咳咳咳……扛不住了,写了一千来字,白天从医院回来再继续码字更新,抱歉哈。 对了,生病别百度,百度起步癌症,太他喵的吓人了。 …… 晚安! 《红楼御猫》食言了,白天再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贾敬回府,先打无用人 荣国府的封爵宴真是一波三折,梁园遇袭之事让荣国府的喜庆瞬间化为乌有。 贾赦重伤,贾琮病倒,贾母晕厥,贾政连夜出城……偌大的荣国府竟然连个能顶事的人都没有,还是靠着还未入门的小儿媳妇入宫求了圣人援手。 日出时一身道袍的贾敬连梳洗换衣都来不及,直直冲进东跨院。 当他看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还在昏睡的贾赦时,向来冷静的他双手都在发抖。 「贾政,你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再出来!」 「敬大哥……」 「嗯?」 老族长的威严整个贾家没人敢有违逆,就连老太太都要避其锋芒,更何况是贾政。 当贾琮从床上爬起,被迎春包得跟个狗熊一样赶到东跨院正房门外时,就看到贾政垂头丧气的跪在庭院中。 「二叔,您这是……」 「我让他跪的。」 贾敬从屋子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根马鞭。 他嘱咐邢夫人将屋子门窗关好,冰冷着脸来到贾政跟前。 啪! 「啊……敬大哥……」 嘶! 贾琮深吸一口凉气,老族长太凶猛了,一鞭子下去根本就没有留手,贾政的后背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想要躲避时又挨了一鞭子。 闻讯赶来的贾蓉躲在院门外,偷偷看了一眼下意识就想要逃走,却听院内传来一声贾敬的呵斥:「滚进来!」 「孙儿拜见祖父大人……啊!」 啪! 贾蓉刚刚跪下磕头,肩膀上就挨了一鞭子,也是血痕骤现。 「你的叔祖重伤昏迷,你倒好,一不知早早来侍药,二不知派人来护卫西府,不孝的东西,我将宁国府交到你手里,就是让你天天享乐的?」 贾敬一鞭子下去,刚刚进了院门正行万福礼的秦可卿就被吓的捂住了嘴巴。 「孙儿昨夜听闻了消息,原本想要过来的……」 刚挨了两鞭子的贾蓉刚想解释,却听身后传来妻子秦可卿的声音:「还请祖父大人容禀,昨日傍晚孙媳娘家出了点麻烦,相公连夜去了秦家,后来南城乱起,禁军封锁了内城门。方才相公才从南城回来……」 秦可卿的娘家家世一般,内城豪华之地寸土寸金,只能屈居南城。 若是真按秦可卿的说法,贾蓉没有立时赶来倒也说的过去。可贾蓉昨夜可不是一直呆在秦家,宵禁前就已经从南城回来,被人拉去了南池高乐了一夜。 直到朝会中的事儿传了出来,他才惊出了一身冷汗,匆匆赶回了大时雍坊。 果然,事大了! 贾敬深邃的眼神盯着这个孙媳看了许久,手中的鞭子提起放下好几次,最终叹道:「真真假假,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宁荣两府,合则生,分则亡。蓉哥媳妇,聪明要用在对的地方!」…. 「祖父大人,孙媳……」 面对这位传说中贾家智囊般的人物,秦可卿感觉他的目光能穿透人心。于是乎,她刚想解释一二,却见贾敬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一旁跪着的贾政。 贾政好不容易才从鞭子带来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一看贾敬的目光再次转到他的身上,不由缩了缩脖子…… 唉! 终究是被老太太宠废了! 「政弟,想想你大哥是为何受此重伤的?若是昨夜你大哥没去梁园,你还能有命在吗?」 贾敬语重心长的说道:「霍家与咱们家不说生死大敌,那也早就不是二十年前老王爷在时的亲密了。亲疏远近,你要分清 楚,今后莫要被人当了枪使唤!」 「敬大哥说的是,政记住了!」 贾政看不上老大是一方面,有心算计大房也是一方面。可这人吧,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坚持。 比如昨夜在自己求救之后,长兄贾赦奋不顾身的救援…… 他为何在贾琮拜托自己出城报信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比老大差,既然老大能奋不顾身,那他就能! 与老大贾赦较劲,已经成了贾政的执念了。 院门外吵吵嚷嚷起来,人影未现,声便已至。 「敬儿,敬儿,你怎么能打政儿呢?」 昨夜贾母晕厥,一副汤药灌下去,至子时时便已经醒来。从鸳鸯口中得知梁园的风波与贾赦父子的情况后,老太太沉默许久,却并未起身去看望大儿子一眼。 倒是听到侄子贾敬回来,在东跨院拿鞭子教训小儿子,老太太急匆匆就带人赶了过来,大有问罪之势。 若是以前,贾政说不得还真会在老太太面前扮个无辜求得庇护。可昨夜的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了,让政老爷一时间陷入了难以言说的傲娇状态。 「母亲,儿子办错了事,连累大哥重伤昏迷,是儿子的错,敬大哥教训的对,儿子知错了!」 嗯? 啊? 不光是老太太,就连院子里的晚辈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珠子。 贾政的主动认错让老太太有些尴尬,东跨院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这时院门外又是一阵吵杂声,只见王熙凤匆匆进来,向几位长辈行礼后,急切的向贾母、贾敬禀道:「皇城那边传回消息,今日大朝有人弹劾公爹与琮哥儿数条罪名,镇国公府的牛世伯出言反驳……后来圣人突然出现在奉天殿,将弹劾咱们家的统统押入了诏狱,并将南安王府降爵二等,贬南安郡王为南平侯,罚俸三年,禁足府中抄写《礼记》百遍!」 老太太在短暂的失神后,焦急的问道:「此话当真?圣人贬了霍家?」 王熙凤再三点头,贾母感觉头晕目眩,靠着鸳鸯的搀扶才稳住了身子。她喃喃自语:「完了,咱们家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子,开国一脉还不恨透了咱们家……」…. 「婶娘这是什么话?难道就任由他霍家算计咱们家不成?若是昨夜霍家得了手,您现在已经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贾敬不满的打断了老太太的自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霍家都要你儿子你孙子的命了,你还在奢望于开国一脉的香火情分? 「还有一事,圣人在奉天殿上让戴公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念了林妹妹的弹劾奏疏,估计很快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咱们家遭了难,阖府上下连个能顶事的人都没有,只能靠还未过门的孙媳出头……」 啪! 啪! 随着两声鞭响,贾政、贾蓉各自又挨了一鞭子。 只见贾敬羞臊的满脸涨红,恼怒道:「听到了吗?堂堂宁荣两府,开国八公之首,竟然沦落到要靠一个小姑娘去朝中周旋!丢人啊,丢人啊,你们就不脸红吗?」 …… 贾母根本就压不住贾敬这位贾家的老族长,当贾敬愤怒之下将贾政与贾蓉赶去宗祠中罚跪时,京城的舆论已经被有心人掀了起来。 风波愈演愈烈,原本只是议论梁园刺杀案,随着宫中的消息传出,百姓们又谈论起了林氏女为夫家勇告御状的事儿。 不过这些只是浮在表面的事,紧随其后的议论才是掀起京城风波的源头。 皇家凉薄,不遵前盟,欲除四王,欲灭开国武勋一脉。 坐镇荣国府的贾敬一份份的看完了探子送回来的情报,面上的凝重 越发浓郁起来。 「琏儿……」 「大伯,我哥还在江南……」 「呃……」 贾敬抬眼一看,这才想起贾琏被留在江南协助林如海,阖府上下,竟然真的没个能与之商议事情的人。 「大伯有事尽管吩咐,侄子已经长大了!」 风寒之症可不是一碗汤药就能治好的,哪怕抱着火炉不挪脚,可贾琮还是感觉浑身发冷。 可惜此时不是他能安心养病的时候,京城的风波随时就会刮到贾家来,贾琮是真的不敢休息。 贾敬看了眼缩在火炉边包的跟狗熊似的小侄子,想要说一句你回去休息,却在小侄子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倔强。 「风波渐起,今后的情势不比从前。以前只是小打小闹,以后怕是要分胜负、决生死了。琮哥儿,你怕吗?」 北静王府、东平王府、西宁王府竟敢去皇极殿逼宫,这便已经在跟太上皇摊牌。 不过,这三家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只是在跟太上皇摊牌,更是在试探皇家对异姓王府的态度。 明着造反估计还要些时日,但皇家本身的纷争怕是要愈演愈烈了。 开国时太祖为大局考虑进行的妥协,埋下的隐患到了今日终于开始爆发了。 贾琮正要回答,门外却响起了贾十一的声音。 「老族长、小三爷,林姑娘回来了!」 「啊,林姐姐……」 小胖子虽说嘴上说着不担心,可一听到黛玉从宫中回来,立马欣喜的连生病都忘了,飞快的跑去开门。 「林姐姐,你在宫里没受什么委屈吧?吃过早饭吗?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在见到黛玉时,贾琮立马拉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揣,想要用自己的体温给黛玉暖手。 咳咳…… 呀!忘了屋子里还有其他人,黛玉红着脸想要把手抽回去,贾琮却厚着脸皮牵着黛玉进了屋子。 「玉儿给敬舅舅请安!」 黛玉在进了屋子后终于把手抽了回来,盈盈拜下跟贾敬问安。 贾敬满意的看着这个堂妹的闺女,点了点头让小胖子将其扶起。 随后他直接了当的夸赞道:「丫头,你做的很好,出乎意料的好!」 「舅舅谬赞了,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为……」 黛玉被夸的脸红,连忙转移话题将宫中的经历一一讲出,贾敬与贾琮皆是大为惊叹。 当黛玉说起太上皇让她转述给贾琮的话时,贾敬突然呵呵一笑,跟贾琮说道:「方才我问你的话,这会可有了答案?起风了,怕不怕?」 贾琮嘿嘿一笑:「圣人老爷都说了,让侄儿尽管去闹,那侄儿还怕什么?」 贾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一拍桌子:「那好,去点齐两府亲兵家将,咱们先拿霍家开个头。京城,也该热闹起来了!」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一十六章 琮三爷单刀战霍家 京城的风波还没有波及到普通老百姓,依旧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南来北往的客商在在大街上穿行,寻摸赚钱的门路。 「听说了吗?西宁王要造反了!」 「何止西宁王,东平、北静、南安,哪一家不想着造反?自古藩镇多异心,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哎呦松二爷,您这次可说差了。我说的可是真事儿,今日大朝,圣人老爷撸了南安王的王爵,其他三府皆是去皇极殿逼宫,您猜猜后来怎么样?」 「小兔崽子,还吊起你松二爷的胃口了。赶紧说,小心你松二爷今后不带你去逛绯红楼了!」 「别,别……您是真不知道,昨夜赦老爷被刺重伤,这算是戳了咱们圣人老爷的肺管子了。加上林探花的闺女这么一闹,圣人老爷觉得老脸丢尽了,三府逼宫,惹急了圣人,一顿板子将三王赶出了宫……」 嘶! 茶楼里的众人顿时深吸一口凉气,圣人老爷不愧是万王之王天可汗,这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四大异姓王留啊。 「继续说,继续说!」 「咳咳……下面的事儿我也是碰到经常来我家打酒的马夫,听他说的。北静王、东平王倒也还懂得分寸,被圣人老爷下了禁足的旨意后乖乖在家闭门不出。可咱们这位西宁王感觉自己被拉了面子,竟然暗中给西宁军下令,打算封锁河西走廊,切断西域与中原的联系。您想想看,这不是造反是干什么?」 「小小马夫怎么会知道这等密事?张二河,你这就胡扯的厉害了。」 「哎呦我的松二爷啊,那马夫是宁国府的焦大!」 嘶! 茶楼中的众人再次深吸一口凉气,纷纷往四周打量。在没有见到生面孔时才稍稍放心,随即便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 大宝驮着裹成狗熊的贾琮,甩着唾沫星子不满的看着前面阻拦自己的刁奴。 噗噗噗…… 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刁奴拎起手中的棍子就朝大宝的大长脸挥下,他不是不想打驴背上的人,而是他不敢。 嗡! 寒光一闪,这刁奴的棍子应声而断。 贾琮快速拔刀,劈断刁奴手中的棍子后冷笑道:「不愧是南安郡王……不对,现在应该叫南平侯府的刁奴,小爷的驴儿你都敢打!」 「大宝!赐他一脚!」 「呃啊……」 嘭! 驴儿一个转身就飞起一脚,经历过铁网山救驾的大宝一直想再现当时的英勇表现,今日终于有了机会。 一蹄子就将面前的刁奴踹飞出去,狠狠砸到了南安王府……南平侯府的大门上。 轰! 大门被砸的一声巨响,霍家的管家冷着脸看着孤身一人堵在大门前的贾琮,沉声说道:「琮三爷,我家王爷说了,他不愿跟你一个晚辈计较,并不代表霍家就怕了你们贾家。一切待贾伯爷痊愈,你我两家下战帖,兵对兵将对将,一决胜负,也省的有人说我家王爷以大欺小。」…. 贾琮用手拇指在耳朵里掏了掏,轻轻一弹,不屑的说道:「王爷?哪里来的王爷?你家有王爷吗?」 「你……」 霍家的管家一把按住旁边愤怒的霍家亲兵,冷冰冰的双眼直视贾琮:「口舌之争大可不必,琮三爷想挑起霍家的愤怒,好借此发难,可惜了,老奴伺候过两代家主,见惯了这等伎俩。」 「可惜了,你想错了一点。」 贾琮呵呵一笑,抬起手中的雁翎刀,遥遥一指霍家的大门:「小爷我今日就是来找霍家的麻烦,根本就不需要借口!」 「霍安,你个老杂毛,给小爷我 出来!」 「霍澜,你个烂屁股的阴阳人,出来与我单挑!」 「霍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缩头乌龟,是爷们就出来让小爷我会一会南海沿子水中王的‘英勇,后人!」 「放肆!」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霍家的管家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就有一名霍家的中年亲兵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脚下一踏,飞身冲了过去。 眼看对方就要冲到自己眼前了,贾琮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呵呵一笑。 蓄势、举刀、拍驴、冲刺…… 侧身躲过对方的刀锋,雁翎刀横劈出去,一颗大好的头颅飞天而起,断开的脖颈处腥臭的血液喷出,洒在了南安王府门前的青石板上。 贾琮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嘲讽,雁翎刀的刀刃上有血珠滴落而下。 他冷漠的看了一眼堵在自己与大门之间的霍家众人,杀气腾腾的说道:「昨夜我在梁园时便说过,只要我不死,便会踏平霍家。今日,我来了!」 死人,霍家的这群亲兵家奴哪一个手中缺过人命。 可面对八岁稚童持刀杀人,而且如此冷漠,众人的眼中皆是骇然无比。 霍家的管家也没想到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自家的亲兵还是有人会忍不住。更没想到的是贾琮真的敢孤身一人,堵在南安王府大门前,持刀杀了霍家的亲兵。 这是大夏京城,天子脚下,他贾琮真就拿大夏律法不当一回事? 唰!唰!唰! 贾琮甩了甩手中的雁翎刀,将刀刃上的血迹甩干净。随后冲着霍家众人冷笑道:「怎么?怂了?霍家果然是一群没卵子的怂货,连小爷我一个小小的孩童都怕!」 嘎吱! 「贾琮,过分了!」 果然有人按耐不住了,随着一声开门的声音,南安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霍澜带着一队披甲的亲兵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在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后,双眼一缩。 「四王八公十二侯,近百年来亲如一家,昨夜不过一场误会,我家已被圣人惩罚,你还要怎样?难道真要不死不休?」 哈哈哈哈…… 贾琮仰天大笑,击节叫好。 「亲如一家?借我珍大哥的手算计我贾家,走私禁物啊,抄家灭族的罪名,你跟我说亲如一家?」…. 「昨夜诸公亲眼所见,你家欲要致我家于死地,你跟我说是场误会?」 「呸!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霍澜,你果然是烂屁股的阴阳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贾琮一挥手中刀,指天而誓:「昨夜我便说了,但凡我活着从梁园走出来,必会踏平南安王府。今日,我来了,你霍家可敢接我的战帖?」 八岁稚童,骑着可笑的驴儿孤身一人独战大夏四大异姓王之一的霍家,叫嚣着要踏平霍家,这事说出去谁敢信? 可这事就这么出现在了京城,出现在霍家众人的眼前。 霍澜的脸上阴霾尽显,他真想让人冲上去将这贾家的小崽子乱刀砍死。 可自家现如今正值风雨,行将踏错便是无尽深渊。正如父王方才所叮嘱的那样,京中局势不明朗,霍家需要蛰伏。 至少要等别人挑了头,走出那一步时,自家才能趁着浑水时摸摸鱼,最好能逃离京城,回到南海沿子去。 今日别说贾琮在门外骂娘,他就是把整个霍家都拆了,自己都必须忍着,万不可再让宫中有借口削弱霍家。 霍澜的手指甲都快嵌入肉里了,可随着贾琮的挑衅,心中的愤怒拔地而起,正当他快忍不住时,街角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只见 一名少年身着蟒袍,遥遥说道:「贾家与霍家同为开国一脉,何时竟然闹成这等地步?不如本王做个中人,说和说和,至少别闹得让其他人白白看了笑话……」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说贾家是你家的臣子? 贾琮可不是真的「单刀匹驴」独闯南安王府,宁荣贾家曾经的最强智囊可还带着两府亲兵,隐匿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呢。 果然,随着南安王府门前的冲突越发激烈,想要借机给贾家泼脏水、拉拢霍家的人就出现了。 前街拐角处,一队精锐骑兵保护着一名蟒袍少年,朝着众人走来。 那少年长相倒是挺符合当下小姑娘最为追捧的模样,金冠玉带、大冬天手里还拿着把精致的折扇,脸上涂脂抹粉的,令贾琮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京城戏曲界的新秀蒋玉涵。 「拜见义忠王殿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贾琮在江南就立誓要狠揍的人之一,先太子庶长子、如今的义忠亲王刘烨。 看着霍澜带着自家人马欣喜若狂的迎上去拜见,贾琮瘪瘪嘴,小声嘀咕道:「大冬天的扇扇子,涂脂抹粉阴阳人。阴阳人,烂屁股!」 简单的寒暄过后,骑着高头大马的刘烨拍马前行,来到距离贾琮不到两步的地方,微微颔首。 「御猫贾琮,小贾千户,可否给本王一个面子,今日由本王做中人,小贾千户和霍世子化干戈为玉帛,重拾两家世代之交如何?」 那姿态、那表情、那语气,仿佛他刘烨是琮三爷的主子一般,语气中带着上恩下赏的傲慢,又假模假式的表现着他的礼贤下士。 一阵风吹过,贾琮感觉鼻子一痒,突然张大了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紧随其后便是身下的驴儿大宝,戏剧性的皱了皱大鼻子,配合的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嗯? 刘烨感觉有唾沫星子溅到了自己的脸上,瞬间感觉浑身爬满了蚂蚁,掏出丝绢,强忍着恶心擦了擦脸。 随手一扔,价值不菲的丝绢就随风飘去,飘到了高墙后失去了踪影。 贾琮揉了揉鼻子,抱拳、咧嘴、憨憨一笑:「小王爷恕罪,下官实在没忍住,小王爷身上的香味儿,太冲了!」 嘎吱!贾琮似乎都听到了在刘烨手中受折磨的折扇哀嚎,看来自己这句话,把小阴王气的不轻。 刘烨的脸上勉强维持的礼贤下士瞬间变得扭曲起来,贾恩侯的小崽子果然让人难以忍受,什么叫小王爷?什么叫香味太冲了? 要不是为了借机给贾家上上眼药,好拉拢开国一脉的武勋,他恨不得让死士直接宰了这小畜生。 为了大局,忍! 刘烨重新捡回了理智,阴柔一笑:「看来小贾千户不喜欢脂粉味儿,不过等小贾千户长大些,自会明白脂粉的好处。」 「女子才涂脂抹粉呢,下官将来是要为圣人、为陛下开疆拓土上阵杀敌的人,抹粉干什么?用脂粉味儿能香死敌人吗?」 呀! 贾琮突然一拍脑门,敷衍的向刘烨拱了拱手:「抱歉啊小王爷,下官不是说您……」 说着他鄙夷的扫了一眼同样涂脂抹粉的霍澜,哂笑道:「太宗爷爷当年为了不让大夏男子沉迷于秦淮河畔,为了让大夏男儿永报尚武之风,这才北上迁都,将京城落在了燕郡之地。啧啧,可惜了,如今竟然连开国王公的承爵人,都开始学女人了。」…. 贾琮的话嘲讽味十足,刘烨也好,霍澜也罢,两人都被气的不轻。 刘烨为了大局,都快把手中的折扇给捏碎了。 可霍澜是真忍不住啊,上前一步就指着贾琮的鼻子大骂:「放肆!你敢侮辱王爷……」 「不,我是在骂你啊霍澜!」 贾琮鄙夷的上下打量着霍澜,讥讽道:「不愧是霍家子,你这一套打扮,前些日子我才在秦淮河畔见过。好男风之事江南属实平常,那几日我巡视秦淮河畔,有不少世 家公子就带着类似你这样的打扮之人……啧啧……」 「霍澜,你这模样,不去秦淮河畔,可惜了!」 「小崽子,你该死……」 霍澜被激的大怒,抢过身边亲兵手里的长刀就要前冲,刘烨大惊失色,连忙出声阻拦。 「拦下霍世子!」 刘烨带来的铁骑立马横在两人中间,将霍澜给拦了下来。 贾琮心中暗暗叹息,眼看计划就要成功了,竟又被刘烨这厮给破坏了。 他不满的看了一眼刘烨,正好刘烨也看向了他。 只见刘烨皱着眉头,呵斥道:「贾琮,身为荣国子弟,怎可说这等粗鄙之语,荣国府的教养就是这样的吗?」 贾琮摊手道:「王爷似乎忘了,家父姓贾,讳赦,字恩侯!」 「嗯?」刘烨没有听懂。 「家父贾恩侯啊,家父什么样,下官这个当儿子的就是什么样。下官一个浑人,说不来典雅之言!」 此时的贾琮感觉好爽,怪不得老爹一个内秀之人,始终维持着浑人的人设。 处事时不用顾忌太多,真是太爽了! 「你……」 这下子就是刘烨也差点被贾琮的「无齿之言」给气疯了,他尽全力将自己的愤怒压下,冷声道:「本王也不追究你不敬之罪了,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尔等今日的冲突,到此为止。贾琮,开国武勋一脉,乃是我朝立国之基,不能因为尔之任性毁于一旦。」 呵呵! 好大的脸! 贾琮冷笑一声,直截了当的拒绝:「你谁啊?管我的事!」 「放肆!」 刘烨终于被贾琮三番五次的挑衅给激怒了,什么礼贤下士的「贤王」,都是假的。 他厉声呵斥:「贾琮,莫忘了你贾氏一族乃是我家臣子,尔不过小小庶子,竟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放肆,找死不成?」 说着,他冲左右令道:「来人,给本王拿下这等忤逆之臣,本王倒要问问他贾恩侯,就是如此教儿子的吗?」 义忠王府怎么说也是前东宫的传承,又有太上皇的刻意扶持,自然有不少攀附之人。 钱财不少,养出的亲兵也是一等一的好手。随着刘烨一声令下,立马就有两名亲兵拍马向前,欲要将贾琮从驴儿身上拽下。 嗖! 嗖! 噗噗…… 两声羽箭从贾琮两侧飞过,正中义忠亲王府的亲兵。…. 扑通两声之后,近三百披坚执锐的宁荣两府亲兵家臣,护卫着一名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缓缓驶来。 「谁说我贾氏一族是你家臣子了?」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铁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如同一柄大锤,一下下捶击着刘烨与霍澜的心脏。 贾敬,宁荣贾家第一位二甲进士,昭武年最负盛名的东宫谋士,宁荣两府年轻一辈第一智者! 若不是宫变之事,内阁当有贾敬一席之地。 当年被忌惮的让半个京城的家族强逼着出京的人,如今回来了! 「贾敬!你竟然敢回来送死!」 啪! 话音刚落,贾敬看都没看就一鞭子甩了过去,狠狠抽在了霍澜的脸上。 惨叫声顿起,两家的亲兵瞬间纷纷拔刀对峙。 贾敬冷冷说道:「你爹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嘶…… 这冬日的风,真是冷的摄人心魄! 被贾敬威势所慑,刘烨立马就回忆起了当年在东宫时,贾敬给他们兄弟几个上课时的情景。 他不禁躬身喊道:「学生拜见老师……」 「在下可当不了王爷的老师,王爷不是说,我贾氏一族,是王爷的臣子吗?呵呵……」 贾敬冷峻的双眼直视刘烨,虽然他的身上一无官职二无爵位,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可刘烨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退走。 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随即就想到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畏畏缩缩的庶子了。 刘烨挺了挺身子,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畏惧,沉声道:「老……敬公,难道贾家忘记了我父王不成?别忘了本王是父王现如今唯一的血脉。」 「刘烨,你也配提太子殿下!」 不提先太子也就罢了,刘烨的话一下就挑动了贾敬最敏感的神经。 有些事经不住查的,虽无证据,可刘烨之母,那个令人厌恶的太子良娣在宫变之事扮演着什么角色,贾敬早就有了大致的猜测。 虽然身着儒衫,可此时的贾敬身上煞气冲天,手上的青筋骤显。 他维持着有限的理智,冷声道:「我贾家,忠的是圣人,忠的是太子殿下,忠的是当今陛下,于尔何干?要我贾氏一族当你家的臣子,凭什么?凭那位不知忠义廉耻的太子良娣吗?」 刘烨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贾敬!你大胆……」 「滚!」 贾敬再次一鞭子甩了过去,这一次却被刘烨身侧的亲兵统领给拦了下来。 只见之前始终保持沉默的亲兵统领一把拽住鞭子,冷声说道:「贾敬,袭击王驾,该当何罪?」 「蓝卧尘,想治我的罪,你不配!」 贾敬明显与这人认识,不过却没有跟贾琮介绍。他冷峻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厌恶与憎恨,将手中的马鞭用力往回一抽…… 蓝卧尘也没有纠结于一根鞭子,顺势放手,呵斥道:「贾敬,你已经不是少詹事了,敢对王爷不敬,本将今日就拿你的人头让他人知道,袭击王驾,罪该万死!」 只见蓝卧尘就抽出腰间的长刀,狞笑道:「你竟敢违背当初的约定跑回京城,那就别怪本将不顾当年同僚一场的情分了!」 说着,他就拍马往前,大喝一声持刀向贾敬劈了过来。刘烨身边的亲兵尽数做出了冲击的准备,而贾敬依旧冷静的立于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要死人了! 要死人了。 今日南安王府的门前,必然要染血。 而贾敬,也需要用鲜血来昭示自己的回归。 「攻!」 三百亲兵家臣,这已经是宁荣两府能拿出手的八成人马了。除了留在宁荣街守护两府的一百人,当年纵横大漠的九百九十九名贾家亲兵,早就被王子腾折腾的不剩多少了。 这这四百人,还是这几年贾敬、贾赦暗中培养出来的,这些亲兵也是贾敬最后的底气。 他今日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踏平霍家,用鲜血来昭示京城,宁荣两府不可辱,贾家儿女不可欺,他贾敬自今日起,回京了! 贾敬没有挪动一步,贾琮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热血,手持雁翎刀就嗷嗷叫着催促大宝往前冲。 可惜,大宝牢记了黛玉投喂时的殷殷教导,欢快的驮着贾琮跑到了贾敬身旁咧嘴呲牙,看起了热闹来。 我是驴儿,不是战马啊。猫主子,这等血腥的事儿,不是咱们能干的。 贾敬抬起马鞭,轻轻往贾琮的脑袋上一敲,意味悠长的说道:「琮哥儿,安静看着。自今日起,便是你死我活的斗争,那种打嘴仗的事儿,不会再出现了!」 …… 「这京城,终于要乱了!」 南安王府的门前如同变成了沙场,血肉横飞,厮杀声震天动地。 而小时雍坊的北静郡王府,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北静郡王水溶,与贾琏年龄相仿,而且相貌极佳,平日里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闲云野鹤的逍遥王姿态。 王府豢养了不少歌姬舞姬,水溶根本就不怕这些人出去胡说,因为这些人压根就没有走出王府的机会。 他举起酒杯,向左侧坐着的王子腾遥遥一敬:「王公,这京城一乱,北边的事儿,就拜托王公了。」 王子腾却一脸的忧虑之色,回敬一杯,满饮后提醒说道:「王爷,贾敬这一回京,贾家就不会再乱,咱们若是还想收拢宁荣二公当年遗留的人马,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水溶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是胸有成竹。 他拍了拍手,便见一名侍女捧着一封泛黄信走了过来,盈盈一拜后将其递给王子腾。 「王公不妨看看,有此信在,贾家不乱也得乱起来。毕竟他们家那位老太太,还惦记着你那外甥女能给她带来荣耀呢!」 王子腾没有迟疑,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 嘶! 竟然还有这等隐秘之事!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这是当年老亲王身边最信任的内侍亲自送出宫的。原本是想交给贾敬,却被我家的人给拦了下来,王公看看那方印鉴。」 水溶呵呵一笑,给王子腾解释道:「是不是很熟悉?没错,便是老亲王的私印,除了咱们几家,没几个人见过。加上后来父王暗中查探,宁国府的那位蓉大奶奶,十有八九便是沧海遗珠无疑。要不然一个五品官的养女,有什么资格去做贾家宗妇?靠美貌吗?虽然她的确长得冠绝京城。」…. 王子腾虽说仍有疑虑,却也点了点头,抬眼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让在下将此事告知贾老太太?」 「不,本王的意思是,由王公的妹妹,贾家二太太将密信送去宫中。想来王公的外甥女此时已经懂得了后宫的残酷,她会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水溶原本风轻云淡的脸色,突然出现一丝阴鸷。他冷冷笑道:「咱们那位陛下,疑心之重,老圣人那几个儿子加起来都抵不过他一个。本王不信他在看到这份信的时候,还会对贾家百分百的放心。这信任往往会毁在一根刺上,而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 皇帝陛下心中扎上一根这样的刺。」 …… 义忠亲王府的亲兵与南安王府的亲兵,加起来都不够贾家的亲兵打的。 南安王府门前的战斗在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在蓝卧尘的求饶声中结束了。 霍家的亲兵尽数被抹了脖子,刘烨带来的人除了护卫在王驾左右的五六个人,其余人马也被贾家的亲兵终结了生命。 正如贾敬跟小胖子说的那样,起风了,今后将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定胜负也决生死。 「大伯,此人怎么处置?」 贾琮看着眼前跪地求饶的蓝卧尘,小声跟贾敬说道:「他是朝廷五品武将,大伯若是不便处置,便让侄儿来。侄儿身上能砍他脑袋的御赐之物好几个呢,大不了还回去一个。」 他的确是小声说的,可南安王府门前除了贾家人外,能活着呆在此地的,哪一个还大声喘气? 可以说,此时的南安王府门前,万籁俱静,连天上飞过的鸟儿都不敢出声鸣叫。 于是乎,跪在地上的蓝卧尘、在马背上吓得浑身发抖的刘烨、被贾家亲兵押着的霍澜与霍家的管家,都将贾琮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咚咚咚! 叩头之声大作,方才嚣张的蓝卧尘重重的在青石板上磕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苦苦哀求。 「敬公,看在你我二人曾经的交情上,饶我一命!都是我猪油蒙心,才敢向敬公出手……」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了,今日要取我贾敬的人头,如今却想让我饶你一命。」 贾敬冷冷一笑:「不过你的命有人会在何时的时间收,当年的账会有人亲自一一收取。蓝卧尘,好好活着,别早死了!」 听到贾敬的话,蓝卧尘突然感觉后背发寒,不但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反而惊惧万分。 他连生死之危都顾不上了,抬起头遥遥指着贾敬,浑身颤抖的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蓝卧尘,纸是包不住火的,昭武四十九年的帐,咱们慢慢算!」 贾敬杀气腾腾,却在最后冷冷一笑:「琮哥儿,挑断他的手脚,让人扔到蓝家去。」 看了一场谜语人大戏的贾琮都快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满是怨念的应了一声,拔出御赐的雁翎刀就冲蓝卧尘走去。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对我动用私刑……」 蓝卧尘看着逐渐逼近的贾琮,雁翎刀上的寒光冰冷刺骨。可惜贾家的亲兵已经将他牢牢控制住了,想反抗想逃都做不到。 贾琮冷笑道:「五品官啊,蓝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我这御猫,今日就拿你这个五品官试试御赐的雁翎刀锋利不锋利!」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日风云变 元春将封妃 武勋当杀人,手中的刀剑不能只是佩饰之物。 南安郡王府的门前,贾琮冷漠的挑断了蓝卧尘的手筋脚筋。 亲兵将其扔上马背,遵照老族长的命令快马往西城飞驰。蓝卧尘,将是宁国府贾敬昭示回归、杀鸡儆猴的第一只鸡。 贾敬不屑的瞥了一眼躲在护卫背后的义忠亲王刘烨,悠悠说道:「刘烨啊刘烨,就你这样的蠢材,也敢肖想大位?也配让我贾氏一族称臣?」 说着,他抬起手来,往南安郡王府门前一指,厉声道:「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霍家有害我之心,故今日我贾家以鲜血回敬。贾家男儿何在?随我踏平南安郡王府!」 贾琮举刀大喝:「报仇!」 身后早就染血的贾家亲兵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剑,齐声高呼:「报仇!报仇!报仇!」 「疯了!疯了!快回府……」 霍澜连滚带爬往大门里钻去,惊恐的大喊:「贾家打进来了,贾家打进来了!」 整个南安郡王府早就在府外响起厮杀惨叫声时,乱成了一团。承平太久,曾经的四大异姓王之一、开国武勋之家早就失去了血性。 当霍澜惊恐的爬进前院时,那些曾经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的豪奴打手,一个个失去了往日的威风,连手中的刀剑棍棒都拿不稳。 「攻!」 轰隆! 自开国以来,南安郡王府的大门第一次被人强行攻破。 未等尘烟散尽,杀气腾腾的宁荣两府亲兵,尽数冲入南安郡王府,但凡手中持刀剑之人,皆是贾家之敌。 贾敬一把薅住嗷嗷叫的小侄子,往其后脑勺扇了一巴掌:「安静待着,等我和你爹他们都死了,才轮得到你来出头。」 这是勋贵间的恩怨情仇,巡城的禁军早就收到了上头的命令,将连通南安郡王府的各处道路尽数封闭。 坊中各家无论官民,虽然能听到激烈的厮杀与惨叫,却只能从守卫四周的禁军口中打听消息。 「是宁国府的那位回来了!」 嘶…… 四大异姓王与八公不同,像南安郡王府主要的力量还是在南海沿子,东平郡王府节制辽东奴儿干都司,西宁郡王节制河西。 唯有北静郡王府在昭武年间,老王爷战死漠北后,节制朔北兵马的大权被太上皇收回。 贾家则不同,三代执掌京营。如今曾经贾家年轻一代最聪明的人回来了,加上贾赦这个混不吝,得到消息的武勋贵戚纷纷深吸一口凉气。 宁国府贾敬回来了,京城的水更浑了! …… 京城的水浑不浑,贾琮一点都不关心。 跟着敬大伯搞事真是太爽了,整个霍家凡是手持武器的人统统被送去奈何桥头喝汤,阖府上下除了住着女眷的内院,一把火被烧了个精光。 贾敬早就通知了五城兵马司,将火势牢牢控制在南安郡王府内,唯一波及被烧到茅房的人家,在得到一锭银子后就高高兴兴的帮五城兵马司的人运水灭火了。…. 就是内宅中,烟尘遍布。 贾敬带着小胖子抬脚走进霍安的卧房,内里的莺莺燕燕在两人走进来时,全都停止了哭声,惊恐的看着他们。 霍安硬撑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贾敬。 「贾敬,我霍安与你不死不休!」 「呵!进门前我只听到里面一片哭声,还以为咱们的南安郡王……不对,如今是南平侯了。我还以为咱们南平侯死了,正打算给你烧些纸钱呢。」 「噗……」 小胖子在笑出声后,敷衍的拱了拱手:「抱 歉,实在没忍住,下次肯定不会失礼。」 贾敬睥睨的扫视了一圈满屋子愤恨他们的霍家子,轻蔑的笑了笑:「琮哥儿,看到了吗?他们恨不得杀了咱们爷俩,可他们却只能咬牙切齿的忍着。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咱们手中的刀子更加锋利!」 贾琮取出丝帕,细细擦干净刀刃上沾染的血迹,随后将丝绢扔在霍澜的脚下。 他的回答让贾敬很是满意,点点头叮嘱道:「记住他们现在看你的眼神,莫要骄傲大意,老虎打盹的时候,野狗说不定也会要了他的命。当有一天你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要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四个字杀气腾腾,贾琮脸上的戏谑之色瞬间消失,郑重的点头:「侄儿多谢大伯教导,定会警惕暗中窥伺的野狗!」 贾敬当着霍家人的面教导侄子将来要将野狗斩草除根,霍家的女眷几乎都被吓得嘤嘤哭泣。 霍安也好,霍澜也罢,却没有胆量敢在此时说一句狠话。外面的厮杀与惨叫声如此的清晰,贾敬与贾琮都冲进卧房好半天了,连一个护卫都没出现。 屋子外面的情况是怎样的,还用说吗? 「无趣!霍安,你可真是个软骨头。」 贾敬哂笑一声,将手搭在贾琮的肩膀处:「走吧,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煞星终于要离开了,霍家人皆是暗中庆幸躲过一劫,就连躺在床榻上的霍安都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他已经看不见贾敬身影时打算说句狠话,却听院子外传来一阵大笑,随后便是贾敬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霍安,我在宁国府等你来报复!」 …… 炉中火舌不断舔舐着铜壶,刘恒有些失神的盯着壶盖处冒出的水汽,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老四,把老十三叫回来吧。单单除去一个甄家有什么用,现在明白了吧,你真正的敌人不是你的兄弟,也不是那些依附皇家的贵戚,而是这些始终有着二心的开国武勋。」 太上皇刘济小酒喝着,美味的鹿肉伺候着,慵懒的躺在美姬的腿上乐呵呵的对四儿子说:「贾敬一回来,宁荣两府立马就会将满京城勋贵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贾家势弱,这个时候你要好好想想如何将宁荣两府的力量彻底收归己用,比如呆在你母后宫中的贾元春,不妨利用一二。」…. 贾元春? 若不是太上皇提起,刘恒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个人了。 他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不屑于利用女人来拉拢臣子的家族。 听到太上皇再次提及贾元春之事,不由皱了皱眉头:「父皇,儿臣觉得不必如此。利用一个女子来拉拢朝臣,儿臣不屑为之……」 「狗屁!」 刘济鄙夷的憋了一眼这傻儿子,坐直了身子挥挥手将美姬赶了出去。 当殿中只有两人时,刘济才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历朝历代,哪一位君王不是如此做?你高傲什么?真以为你能虎躯一震,天下英才便会云集于你的麾下?」 只见刘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长叹道:「为父能得贾家忠心,那是为父与代善数十年的兄弟情谊。我与他自幼相识,生死与共。这样的兄弟为父有,你有吗?」 一想起贾代善这颗正儿八经的朱砂痣,刘济的眼睛不由变红。老兄弟一个个都去了,喝顿酒都没人陪,唉! 「怪我,怪我啊!」 刘济突然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跟刘恒说道:「当年你大哥用了二十年获得了贾赦与贾敬的忠心,你不同,你什么都没有。朕将皇位交给你,宁荣两府会忠于你,但贾赦也好,贾敬也罢,他们会敬你,会听你的调遣,但不会对你死心塌 地。」 听到此处,刘恒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忠心已经给了你大哥!他们心中的君是太子刘恂,不是四皇子刘恒,明白了吗?」 刘济的解释让刘恒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芒,心中不由自主的起了一丝不甘与猜忌。 知子莫若父,刘济起身慢悠悠走到儿子的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的臣子你要敬着用着,用真心去换取他们的忠心。自古能臣易取,忠臣难得。抓住这个机会,将宁荣两府彻底收服,别想着那可笑的高傲了,用一个皇妃的名头来加深皇家与贾家的关系,值!」 「可……」 刘恒想要反驳,一时间却不知该从哪里反驳。许久之后,他才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他回想着往昔之事,突然有了一丝明悟。试探性的问道:「父皇,当初您默许了贾元春进宫,是不是就是为了今日?」 太上皇刘济欣慰的笑了笑,这个傻儿子总算是开窍了一点点。 只见刘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略带苦涩的笑道:「也不算是,为父也没想到史氏会听了王子腾的谋划,竟然让贾政的长女入宫待选。说实话,当年朕差点没被这两人气死。可代善去了,你若想彻底收服宁荣两府,最好的办法还是走联姻之道。」 「终究差了辈分……」 刘恒想到自己与贾赦贾政是一辈的人,突然要封贾元春为妃,总觉得怪怪的。 却见太上皇刘济古怪的笑了笑:「那有什么?谁还敢跟皇家论辈分不成?各论各的,不碍事。到时候多给贾元春一些恩宠,到底是代善的孙女,莫要让她受了委屈就好。」…. 刘恒在听到代善的孙女这五个字后,心中的怪异感更深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忧虑:「父皇,万一将来贾元春诞下皇子,会不会产生外戚之祸?」 「贾家的下一代除了贾琮那个小胖子外,也就贾琏还算有些出息。其余人等,尽数废物。」 刘济鄙夷的说道:「史氏宠溺的那个含玉而生的贾宝玉,原本为父还想着若是真的有才,将来赐些恩荣……算了,你不是很喜欢贾琮那个小胖子吗?那就好好培养。」 说话间,刘济突然霸气外露的哈哈大笑:「哪有什么外戚之祸,说到底是那些帝王无能罢了。朕御极五十载,六宫妃嫔大部分出身武勋贵戚之家,你见哪家敢反?老四,你若是连臣子都压不住,那就早早退位让贤算了!」 …… 宁国府贾敬突然回京,当天就带着三百披甲亲兵,当街斩杀了义忠亲王府与南安郡王府数百家将护卫。 紧接着从南安郡王府大火开始,辗转京城四处,将大朝会弹劾贾赦、贾琮的朝臣之家全数砸了个遍。 光是通政司一日见收到弹劾贾家的奏折就已经有上百份了,可无论是宫中二圣还是内阁诸辅,皆是一言不发。 京城的茶肆、酒楼各家会馆坐满了人在讨论这件事,甚至连秦楼楚馆今日都没有人吟诗作赋,反而兴致勃勃的在探讨,贾家会不会受到处罚。 毕竟死人了啊,死了大几百人。 堂堂四王之一的南安郡王府被一把火烧得只剩内院,十几位朝廷命官的府邸被砸了个稀巴烂,放在其他任何一家的身上,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敬大哥,你回来真好!」 贾赦终于醒了,伤口虽然疼的厉害,可他看着坐在床边的堂兄,咧着嘴巴呵呵傻笑。 小胖子趴在床边,也是咧嘴傻笑,双眼通红泛着泪光。床上的这位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可这几年对他是掏心挖肺的好。 贾赦摸了摸小胖子的脑瓜子,赞许道:「我儿干的 不错,不枉为父这几年的殷殷教导。」 「你还好意思说,好好的孩子被你教成啥样了?遇事只会嗷嗷叫的莽撞往前,但有万一,你哭都来不及。」 贾敬鄙夷的瞪了贾赦一眼,脸上却也挂起笑容。其实他也后悔当年没有考虑全面,导致对儿孙的教导出了如此大的岔子,竟然挑不出几个合用的人才来。 好在得天之幸,贾家竟然出了贾琮这个异类,福缘深厚不说,资质也是一等一的好。 如今还小,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培养,两府的将来怕是要落到这个小胖子身上了。 而且不止是要培养一个贾琮,独木难支,贾家玉字辈与草字辈的堪用之人太少,必须抓紧时间挑选良才,尽心培养才是。 要不然等他与贾赦逝后,仅靠贾琮与贾琏两人,很难在斗争中坚持下来。 随着贾敬陷入沉思,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贾赦搓着儿子的脑瓜子,静静的等待着堂兄的回神。 时间过了许久,贾敬终于从沉思中醒来,低头一看,小侄子已经趴在床沿呼呼睡去。 于是他小声跟贾赦说道:「琮哥儿的天赋资质皆是极佳,以为兄之意,当寻名师好好教导。至于这京城渐起的风波,便由你我二人替他挡在前面,至少要等他与琏儿成长起来再说。还有,族中子弟大多不堪,我打算接手族学……」 咚咚咚! 两人还未商议妥当,便听门外传来贾九的声音:「老族长、将主,宫中传来消息,咱们家大姑娘怕是要封妃了!」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二十章 终是封妃难逆啊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都不知道是喜是悲了。」贾敬在贾九离开之后,沉默了许久才幽幽说出了这句话。 贾赦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不甘的说道:「还未明旨下发,要不咱们去求一求圣人,让元姐儿出宫待嫁吧。」 「大姐姐不愿出宫!」 突然出现的童稚之声让两人有些诧异,低头一看,原来是睡着的贾琮一惊醒来。 贾琮无奈的解释道:「早前我在太后娘娘那劝过好几次了,大姐姐都拒绝了我的意见。她说……她出不了宫了,她只能在宫中拼出一条路来,为咱们家出一份力。」 唉! 几乎是同时,贾敬与贾赦深深叹气。 元姐儿不愧贾家好女儿,看得真切,想得透彻,更是懂得取舍。 贾赦还是心有不甘,希冀的看向贾敬。 却见贾敬叹息摇头,略显颓唐的说道:「元姐儿说对了,当圣人默许了她入宫待选时,她就已经没有办法离开皇宫了。她成了皇家能否真正信任贾家的纽带,毕竟……登上皇位的人不是太子殿下!」 贾赦沉默了,他不是想不到这一点,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戴权让人传来消息,咱们也不能不表态。」 贾敬思虑许久,在一声长叹之后做出了决定:「明日让琮哥儿去趟宫里,以请罪的名义求见陛下。既然元姐儿的事不可挽回,那咱们家就拼劲全力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小胖子在听到请罪二字之后,屁股开始隐隐作痛。他一脸纠结的问道:「请罪?是为今天的事么?侄儿手里有圣人的免罪圣谕……」 啪! 贾赦在儿子脑瓜子上轻轻拍了一下,叮嘱道:「明天万万不可提你的免罪圣谕,记住了,自今日起,你最先效忠的是当今陛下,便是圣人也要屈居第二。」 「啊?」 贾琮一脸的茫然,还是贾敬给了他解释了一下。 「消息是戴权让人传出来的,这便代表着圣人是在给陛下铺路,我与你爹爹当年是圣人给太子殿下挑选的臣子,陛下就是再不介意,也不会彻底相信我们。你不同,你是陛下亲自相中的千里马。我与你爹爹效忠圣人,以保贾家在圣人那里的信重。而你将是贾家下一代的领头人,自然要以陛下为先。」 这些话小胖子听懂了一半,还有一半听不大明白。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判断,点了点头后说道:「那侄儿去了后该如何跟陛下表忠心?」 贾敬郑重的叮嘱道:「不需要你刻意做什么,你只需要跟陛下说,宁荣贾家知罪认罚,请陛下惩处。」 …… 腊月啊,真是冷! 贾琮被迎春裹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小熊,被宫人带到了勤政殿的偏殿之中。 此时的正殿吵吵嚷嚷好不热闹,隐隐能听到江南、倭寇、出兵、缺钱什么的。 吵得凶了,不一会里面竟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吵杂声,最后在皇帝刘恒的怒吼声中,小朝结束了。…. 一名小太监来请贾琮,小声提醒道:「千户当心些,皇爷心情不大好。」 贾琮拱手谢过,一颗金豆子送到了小太监的袖子里。 刘恒原本心情还不错,可方才江南送来的紧急军情,让他本就火大。 没想到小朝会商议此军情时,都督府的那几个杀才,又跟兵部、户部主副官员打起来了。 打就打吧,你他娘的砸朕的东西干什么? 看着正殿中碎裂的瓷器跟桌椅,刘恒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在看到傻乎乎趴在门廊后探头探脑的贾琮时,冷哼道:「瞧瞧朕看到谁了?这不是咱们英雄无比,当街砍刁奴的琮三爷吗?」 「哎,陛下也知道这事了?」 贾琮小胖脸一红,挠了挠脑瓜子走了出来。 他想要跪下磕个头问安,却因为穿得太多太臃肿,直接来了个前滚翻,一头栽下去咕噜噜滚向前去。 当! 「哎呦!好疼!」 能不疼吗?贾琮这一滚,好巧不巧脑瓜子撞在了御阶上,捂着脑瓜子跪地蜷缩,把自己缩成一个刺猬状。 刘恒是好气又好笑,走下御阶拎住他的衣襟将其提溜起来,见其把自己憋的满脸通红、窘态毕露的小胖子,不由心情变好了许多。 「真是笨得够呛!」 刘恒将其扔在一旁的椅子上,他自己也坐在一旁:「说说吧,不好好在家里养病伺候你老子,跑来宫里做什么?」 贾琮揉着脑门,叹气道:「唉,我堂伯跟我爹让我来向陛下认错,请陛下惩处。」 「那你觉得你做错了吗?」刘恒好笑的问道。 贾琮抬眼偷偷看了眼一脸戏谑表情的皇帝,噘嘴回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虽然我爹现在没事了,可不代表我不报仇。我没错!」 「那你还来请罪?」 刘恒呵呵一笑,再问:「你都觉得自己没错了,朕就是惩处你了,你会服气?」 贾琮连连摇头,如实回道:「这不一样,陛下您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您若是认为臣有错,那臣就是有错,该怎么罚臣都认。」 「那好啊,你当街杀人,又纵火烧了霍家,带人砸烂了十几家官员府邸,江南正闹倭寇,朕就不砍你的脑瓜子了,罚你杖刑二十,去军前当个火头军,再罚你赔偿被烧毁砸烂的府邸,怎么样?」 呃…… 贾琮哭丧着脸卖萌求饶:「别啊陛下,去军前效力为陛下分忧是臣应该做的,打板子罚钱就算了吧。最近挨板子的次数有点多,屁股疼……还有,臣没钱啊,臣兜里满打满算不到二十两银子……」 啪! 贾琮抱着脑瓜子就蹲在了地上。 刘恒鄙夷的说道:「可不是嘛,咱们的琮三爷但凡有点银子,都被你那小媳妇收走了,能不缺钱嘛。」 嘿嘿嘿嘿…… 贾琮咧着嘴巴嘿嘿笑着,左右看看小声说道:「其实我藏了不少银子的,我只不过是让着林姐姐,讨她开心罢了。」…. 「小胖子,你还挺会怜香惜玉。」 「嘿嘿……」 君臣二人扯了一会淡,又将话题转回请罪的事儿。 刘恒揣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朕不信贾敬会让你无缘无故跑来请什么罪。这个老狐狸,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才不会做这等无聊之举。」 「臣想先从陛下这求证一事……」 「说。」 在得到刘恒的首肯后,贾琮郑重的问道:「陛下是否有意封臣的堂姐,贾元春为妃?」 刘恒也没有绕什么弯子,直截了当的点头说道:「确有此事,这事是父皇亲自提及,朕也应了。」 虽说是早就已经注定的答案,可贾琮还是难免有些失落。自己这只蝴蝶,还是没能改变元春封妃的命运。 唉! 贾琮叹息一声,表情复杂的看着皇帝:「臣的父亲与堂伯听闻此事,便让臣来宫中向陛下表忠心。」 还真是意料之中! 刘恒的心中不无欢喜,却也有些唏嘘。 昔年东宫的一文一武,如今竟然以这种方式投效到了他的麾下,还真是时移世易、沧海桑田。 刘恒的脸色变了又变,许久之后悠悠说道:「回去跟你爹和贾敬说,让他们不必担忧 贾元春。到底是先荣国的孙女,朕会给她安稳的生活。该有的体面、恩宠不会少,叫他们好好替朕办差就行。」 贾琮恭敬的拜下:「臣谢陛下恩典,定当忠于陛下,誓死效忠!」 刘恒摆摆手道:「起来吧,你的忠心、贾家的忠心朕并不怀疑。封妃的事是父皇亲自提出来的,有些事是不得不这么做,就当是朕替你贾家解决一个后顾之忧吧,毕竟贾元春出了宫,想从她那打你家主意的人可不少。」 当然不少,光是王子腾就已经够贾家头疼了的。 「大伴,你带贾琮去慈宁宫觐见母后吧,昨日母后还说过,贾琮欠她一首青词来着。」 …… 青词什么的,太后娘娘身为一***,哪里会缺这些,翰林院不知已经送来了多少。 听到是皇帝让贾琮过来的,曹太后也没有真让贾琮写什么青词,而是将元春招来,让她带着贾琮于一偏殿说话。 元春身上已经没有再穿女官服饰了,一身精美的宫装,发髻上的钗环也是精品中的精品。 她笑盈盈的捏了捏贾琮的小胖脸:「琮哥儿怎么一脸的不高兴?」 贾琮落寞的问道:「大姐姐真的愿意当那劳什子的宫妃吗?」 元春愣了愣,随即微笑回道:「看来家里也收到消息了!琮哥儿,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这是我梦寐以求的。」 「唉,其实大姐姐出宫也无妨,我已经有能力保护大姐姐了。宫里,我真不敢想象,大姐姐会受多少苦,会被受到多少算计。什么下毒、陷害、一丈红,那些妃嫔之间动不动就斗得你死我活,太可怕了!」 贾琮这话倒也是他的心里话,前世他看了不知多少宫斗的剧,什么《甄嬛传》、《如懿传》…… 哪一个笑到最后的女人,不是踩着累累尸骨! 嗯? 元春先是一脸的疑惑,随后哑然失笑。 她轻轻拍了拍贾琮的脑瓜子,满脸的好笑:「你这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这宫中的确也有无法避免的争斗,可这亦有宫规约束,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再说,这宫里还有二圣与太后娘娘在呢。」 呃…… 贾琮懵逼的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不可思议。 元春不得不好好给其解释了一下宫中的制度,再三表示宫中自有规矩,不会出现什么一言不合就打入冷宫、杖毙诛三族的事后,这才将贾琮的忧虑打消了些许。 姐弟二人谈了许久,甚至在曹太后的恩赏下,赐了午膳让元春与贾琮尽叙亲情。 等午膳后贾琮即将出宫,元春才小声在其耳边说道:「昨夜有人给我塞了一封信,我抄录了一封,你拿回去给敬大伯……」 说着她将一封信塞到贾琮手中,满脸的凝重之色:「我已经将信交给了太后娘娘,不管此中内容是真是假,琮哥儿一定要告诉敬大伯,陛下慧眼如炬,此事隐瞒不得。万望尽速处置,不可拖延!」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二十一章 撞破贾瑞痴缠王熙凤 「朕闻王者始风,本乎妃德。 天下内治,模厥人伦。 咨择邦媛之良,懋敷嫔壸之懿。 爰推异数,诞布公言。 荣国贾氏, 陶翕辟之和,生庆善之族。 玉粹其度,渊靓而衷。 以阿保之法自闲,以图史之规攸服。 光赞内职,叶升大猷。 力苹藻之至恭,袭珩佩之常矩。 礼以为绚,谦不忘劳,用嘉冲徽,显启优渥。 进膺褕翟之贵,参亚轩龙之华。 于戏。 谨以顺承,阴教惟穆。勤乃辅佐,王化所经。 尔其念夕惕之虔,躬日休之裕。 樛木之逮乎下,然后称仁。彤管之记其言,于以垂美。 往席宠命,毋忘训辞。 可特进封贤妃,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腊月初三,天阴沉的厉害,可这寒风料峭之中,宁荣两府却热闹非凡。 册封元春的圣旨是在一大早就送出了紫禁城,满京城瞬间哗然一片。 那些等着看贾家笑话的人脸被扇得火辣辣的疼,特别是与霍家关系密切的勋亲贵戚,皆是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转瞬间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与霍家的联盟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了?毕竟宫中的偏向实在太明显了,谁都想不到,原本掉出大夏顶级高门的宁荣贾家,竟然再次回到了巅峰。 宁荣街上再次车水马龙,阖府上下皆以新衣华服,前迎宾客,后备大礼。 宫中有命礼部、宗正寺、内廷诸官来往繁繁,光是册封大礼及宫中仪典所备就够贾家所有人忙的脚不沾地了。 贾政近几日变化极大,门客见其长女晋封皇妃,吹捧更甚。 可惜老族长贾敬回归京城,第一时间就将两府上下诸事接手过去,一道道严苛族规宣读出来,满院子都是啪啪啪的杖责之声。 「贾政教子不严,笞二十,于宗祠面壁三日。」 「贾政治家不严,杖十,罚抄《礼记》十遍。」 「贾政疏忽公务,笞二十,于家中禁足一月。」 鸳鸯两日内数次跟老太太禀报二老爷被老族长责罚之事,可惜老太太管得了两府所有人,唯有贾敬这个堂侄她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哪怕政二老爷是新晋皇妃的亲父,也难挡族规惩治。旧伤还没涂好药,新的惩罚就到了。 等两日折腾下来,贾政已经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王夫人哭哭啼啼的给丈夫涂药,一边小声控诉贾敬对二房的刻意针对。 若是以前,说不得贾政也会顺着妻子的抱怨埋怨几句。可自从梁园风波之后,他变得寡言少语起来。 甚至在妻子抱怨咒骂时,他皱眉喝止:「少说几句,敬大哥乃是我贾家宗长,你是真打算让他开了宗祠除了你的名?」 厉声的喝止总算是让王夫人止了咒骂,族谱除名,这可是堪比要命的惩罚。…. 王夫人愤愤不平的嘀咕道:「元姐儿如今有了大造化,老爷你就是国丈了,天底下哪有国丈挨板子挨鞭子的?这两府的富贵还不是靠着咱们元姐儿,可这一份份贺礼却送去了大房那里……」 「闭嘴!」 贾政阴沉着脸,不满的冲王夫人怒道:「什么国丈不国丈,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传出来还不被人笑话死?小心言官一封弹劾送进宫去,搅了元姐儿的封妃之事。」 咚咚咚…… 「老爷、太太,薛大爷和宝姑娘来了,说是来探望老爷和太太。」 婆子在 门外禀了一声,一听到宝钗和薛蟠过来,王夫人突然心中一喜,小声跟贾政说道:「老爷,你看琮哥儿都定亲了,咱们宝玉比琮哥儿还大了几岁,是不是也该早早定下亲事。这宝钗品貌俱佳,满京城能强过她的人屈指可数……」 …… 元春封妃,两府皆是喜气洋洋,唯有小胖子情绪不佳。 刚刚他跟着堂伯贾敬去族学时,看到学堂乱糟糟的,嘴贱皮了一下,说了句:「这哪是族学?简直跟秦淮河边的男风馆一样。」 这下算是戳了贾敬的肺管子,十来戒尺下来,小胖手就变得更胖了。 趁着老族长发火整顿族学时,贾琮连忙一溜烟往家里跑。刚刚穿过连廊来到前院小花园时,却见阴影处一名二十岁出头的男子正痴缠自己的嫂嫂王熙凤。 因是背身,贾琮也认不出那人是谁,左右打量了下四下无人,这才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就冲了上去。 「大胆贼人,吃我一刀!」 满腹恶心的王熙凤正打算寻机避开这好色之徒时,突然听到一声爆喝。 完了,此情此景被外人看见,自己就是跳进黄河都难以洗清。自己的名声若是被毁,那可怎么办才好? 王熙凤慌张间定眼一看,来人竟然是自己的小叔子贾琮。 羞恼的同时长舒一口气,正打算借此脱身,却见小叔子竟然拔刀冲了过来,大有将好色之徒一刀砍死的架势。 她连忙出声制止:「琮哥儿,万万不可,这是叔祖家的贾瑞!」 贾瑞? 小胖子猛然想起原著中的一幕,心中了然。不过他可不打算收手,只是改劈为拍,一刀背下去就狠狠拍在贾瑞的肩膀处。 在贾瑞的惨叫声中,贾琮手脚并用,连打带踹,将被打懵的贾瑞一脚踹翻在地。 贾琮一转刀锋,架在贾瑞的脖颈处,冰凉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就划破了脖颈处的皮肤,吃痛与惊惧之下,贾瑞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枉我平日里还称你一声瑞大哥,你竟然无故打我,还下这么狠的手!」 贾瑞也是一脸懵,都忘了自己刚刚心中的惊慌,反问一句:「贾琮,我何时打你了?」 「我说你打了你就是打了!」 贾琮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贾瑞连连求饶。…. 嗯? 王熙凤有些发懵,这会不是小叔子在暴打好色之徒吗? 只见贾琮再次确信四下无人,见这贾瑞一双猥琐的眼睛还在偷瞄一旁的王熙凤,目中厉芒一闪竟有一刀宰了这厮的冲动。 他看向一旁王熙凤,见其轻轻摇头,也明白若真要宰了这厮也不该在此时此地。于是他冷哼一声,一脚踹在了贾瑞的肚子上。 贾琮提刀拍了拍贾瑞的脸,小声警告道:「今日之事但有丁点风言风语传出来,小爷我就要了你的脑袋!滚!」 贾瑞哪里还敢有半句不字,连忙连滚带爬就往小花园外跑去。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方才贾瑞倒地的地方留下一滩水迹,被风一吹,隐隐有骚味传来。 「凤姐姐,此处腌臜,咱们还是走吧。」 王熙凤仿佛受惊破大,往日里爽利的凤辣子这会沉默寡言的厉害。 贾琮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温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一会就让人传出话去,今日我与贾瑞生了冲突,在小花园打了一架,凤姐姐偶尔经过此地,是来劝架的。」 纸是包不住火的,贾琮在暴揍好色之徒的同时,便已经想到了如何处理后续。 不等王熙凤回应,贾琮突然伸手狠狠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原本胖嘟嘟白白的脸蛋上就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王熙凤一把抓住贾琮的手:「这是干什么?」 嘶! 「做戏做全套啊,我把贾瑞那混蛋揍成了那样,没道理我会半点伤都没有。」 贾琮深吸一口气,哎呦哎呦叫了两声,随后咧嘴一笑,跟王熙凤解释道:「凤姐姐可别说漏了嘴,咱俩要统一口径,待会不管碰到谁,凤姐姐都要说是来劝架的。」 王熙凤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小叔子在维护自己,毕竟贾瑞也是贾家子孙,她再是强势,当下的年月,坏名声的事儿总是女人吃亏。 今日若不是有小叔子给自己解围,但有他人看到贾瑞纠缠自己的事,那她就只有悬梁自尽以示清白这一条路了。 贾家不会要一个不贞的媳妇,王家也不会要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儿。 而罪魁祸首的贾瑞,最多被家族惩治一番,说不定过两年还会娶妻生子,安逸的度过余生。 「今日府中来了不少官眷,午间多喝了一杯,原本想在小花园散散心去去酒味,哪想会碰到……这等胆大包天的好色之徒。」 王熙凤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跟贾琮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她不满的说道:「别看敬大伯回京整顿了两府的规矩,可这散漫久了,疏忽的地方太多。这小花园毗邻内院,竟然放了外男进来……」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说起荣国府的规矩,贾琮就想起了一件事。荣国府如今的大管家不是别人,正是老太太身边得力人之一,赖嬷嬷的儿子赖大。 若是之前倒也罢了,那赖嬷嬷在老太太面前得脸,大房被压制的死死的,他们父子俩还会有所顾忌。…. 可如今不同了,老爹敕封超品的伯爷,荣国府的规矩需要好好改一改了! 叔嫂二人慢悠悠来到了荣禧堂外,王熙凤已经在贾琮的安慰下平静许多。 贾琮提醒道:「凤姐姐,我被人打了!」 嗯? 不等王熙凤反应过来,贾琮便捏了红肿的右脸蛋,刺痛感刺激着神经,立马双眼泪汪汪,鼻子一酸哀嚎起来。 原本在荣禧堂中说话的阖府女眷纷纷停了下来,吃惊的看着门口捂着脸哀嚎的小胖子。 老太太被这魔音贯耳吵得头疼,不禁皱眉呵斥:「琮哥儿,今日府中来了不少贺喜之人,你这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贾琮停下了哀嚎,一脸委屈走进了荣禧堂,在放下捂着右脸的手后,屋子里坐着的众人几乎同时深吸了一口凉气。 陪坐一旁的邢夫人立马捂嘴惊呼:「琮哥儿,你的脸……」 别看邢夫人平日里对贾琮不闻不问的,可她太清楚贾琮在赦大老爷心里的地位了。 天爷爷,老爷的宝贝儿子脸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这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老太太见到贾琮的脸肿成了这个样子,想到还在东跨院养伤的大儿子,不免有些忧心。 这要是被大儿子知道,还不得闹得整个府里不得安宁。 她看向跟随贾琮走进屋子的王熙凤,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琮哥儿的脸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今日我刚送牛夫人上了马车,走到前院小花园处,听到里面传来琮哥儿的呼救声。」 王熙凤强装镇定,满脸愤愤不平的说道:「您猜怎么着,孙媳刚一进去,便见叔祖家的贾瑞正在打琮哥儿……」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二十二章 咱家的家奴要当官啦(月票加更1) 赦大老爷的宝贝儿子在荣国府被人给打了,老太太却只是借口封妃大喜,不宜闹出家族不合之事,敷衍的安慰了贾琮两句就轻轻放下了。 毕竟两小儿打架,贾家隔三差五就要闹上一回,元春封妃的圣旨上可说了:荣国贾氏,陶翕辟之和,生庆善之族。 刚说了你贾家庆善之族,你就因为小儿打架把族中庶支的人严惩一顿,还是代字辈老人的独孙,被有心人加工一下,立马就成了政敌攻击贾家与元春的利器。 王熙凤见老太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心生不满,满是怨气的说道:「老太太,琮哥儿在家里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难道就这么轻轻揭过不成?」 「那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当着满府宾客的面,闹出贾家不合的事儿来?」 贾母脸色不渝,皱眉说道:「还不带琮哥儿下去抹药,堂堂公府哥儿,还跟个小孩似的和人打架,真是丢尽了贾家的脸……」 「老太太,挨打的是您的孙儿,您怎么还骂我?」 贾琮干嚎了两声,小胖脸上尽是委屈,话锋突然一转:「那贾瑞都跑到毗邻内院的小花园了,咱们府的下人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若是被人闯进了内院,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来。老太太,这府里的规矩,真是越来越差了!」 老太太被贾琮的干嚎闹得脑仁疼,根本就没有细思他的意有所指。 只见老太太揉着两鬓处的太阳穴,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嚎什么嚎?还不快下去抹些药?如今府里的事不都是你爹拿主意吗?是谁的责任怎么处理,你们爷俩自己拿主意,别来烦我了。」 「去去去,凤丫头,把这魔星赶紧带下去。大喜的日子,闹什么闹!」 「可是……」 王熙凤不甘的厉害,可她的委屈又没办法往外说,一时气急差点骂出声来。 还是贾琮在听到老太太的话后,心中一乐,悄悄拉了一下王熙凤的衣袖。 他假装委屈不甘,唉声道:「老太太说的是,大喜的日子的确不宜闹得阖府不得安宁。孙儿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只要老太太开心就好。」 这话说的满含委屈,迎春只以为自己的弟弟真的委屈,闻声双眼立马就红了。 探春心中微酸,堂堂伯爷的亲儿子受了委屈都得不到老太太的关心,那有天她与贾环受了委屈,又该找谁撑腰呢? 惜春小嘴一瘪,满脸的不高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黛玉捂住了嘴巴。 黛玉绣眉挑了挑,在看到贾琮嘴角一闪而逝的微笑后,心中已经有八成的确信,琮哥儿挨打的事定有内情。 …… 「哎呦、哎呦……林姐姐你轻一点,疼疼疼疼……」 黛玉也是第一次给人上药,本就有些紧张,被贾琮突然的哀嚎给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药瓶子给掉地上。 …. 「安静点!」 啪! 脑瓜子上挨了一巴掌的贾琮立马变成了乖宝宝,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嗅着黛玉身上特有的幽香,咧嘴憨笑。 不一会,黛玉给贾琮的脸上、手上都抹好了药膏,捧起贾琮的手,往手心轻轻吹气。 「我还记得幼时跌伤,娘亲总是轻轻吹一吹,好像就不那么疼了。」 黛玉吐气如兰,贾琮看着认真而又神圣的林姐姐,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小胖脸往前凑。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认真轻轻给贾琮吹拂伤处的黛玉,突然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她抬头间,便见小胖子挂满憨笑的脸距离自己不过一拳之距,俏脸霎时红成一片,耳根处烫的厉害。 「你做什么?」 黛玉声如蚊呐,想要往后躲避,未料身后便是一把椅子。慌张间后背撞在了椅子上,差点把自己被绊倒。 贾琮立马反握住她的手,往前一拉就将黛玉给拉到了自己怀里。 温软入怀,贾琮瞬时有点发懵。 这是距上次两人在扬州林府的亲密接触后,第二次抱在了一起。 幽香扑鼻,小胖子已经感觉不到右脸、手心的疼痛了,反而浑身燥热,顺势将黛玉用力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凑在其秀颈处深深一吸…… 「登徒子,还不放开我!」 黛玉在短暂的愣神后不由羞恼起来,挣扎想要起身,却感觉腰间如同被铁链捆住,动弹不得。 贾琮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林姐姐,你身上好香!」 「你……」 黛玉这下真的恼了,羞恼间往小胖子的脚上踩了一下,倒也不是很用力,却也让贾琮哎呦一声,松开了手。 噔噔噔噔…… 黛玉在离开贾琮的怀抱后,头都没抬,轻咬嘴唇就跑到了屏风后,揪着自己的衣角嗔怪道:「登徒子,登徒子,你怎么能这样?」 她感觉浑身烫的厉害,心扑通扑通的跳的极快。她摸了摸自己放在与贾琮嘴唇接触的秀颈,跺脚道:「我不理你了,你怎么能……怎么能……」 「我亲我媳妇,怎么就成登徒子了?」 贾琮盯着屏风上显现的人影,振振有辞的说道:「林姐姐身上好香,我也是情不自禁。昨日林姐姐才跟我讲过《诗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到我这就成登徒子了?」 听着小胖子胡搅蛮缠的话,黛玉是好气又好笑:「那还有发乎情、止乎礼义呢,你这都是歪理。」 「歪理就歪理吧,反正我就是要腻着林姐姐。」 贾琮往前两步,立马就听到屏风后的黛玉惊呼:「你别过来!」 一扇屏风,似乎成了黛玉最后的坚持。 「你别过来,你再往前我就生气了……」 「我不过来,我就是看看林姐姐,是否真的生气了。」 嗯? …. 黛玉抬头一眼,屏风右侧探出一颗脑袋瓜,贾琮扮了个鬼脸,一下子把她逗得笑出声来。 「尽作怪!」 「我也就逗林姐姐开心时才这样,别人眼里,我可是个小魔星。」 贾琮咧嘴一笑,抬脚走到黛玉跟前。 「手疼,林姐姐帮我吹一吹吧!」 看着小胖子红肿的手掌心和脸上的淤青,黛玉心中一软,叹气道:「真拿你没办法……」 她拉着贾琮重新回到前厅,捧起他的手轻轻吹了吹。 屋中重新回到了岁月静好,贾琮盯着黛玉的俏脸,嘿嘿傻笑。 黛玉抬头白了他一眼:「贾瑞打你的事儿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吧?小贾千户怎么会在自己家里被人欺负了?」 「的确有内情,不过我不能说,说了很可能会惹出***烦来。至少,现在不能说。」 贾琮摇了摇头,郑重的跟黛玉解释道:「林姐姐也别再问了,等将来有机会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的。」 黛玉没有再问,而是甜甜笑着说了一个字:「好!」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揭过了这一茬。 门外正要送药膏过来的王熙凤不经意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中一暖。笑着看了看手中的药瓶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黛玉的小院子。 …… 老太太因故没有处置「打了」小胖子的贾瑞,可却给了贾琮一个处置赖家的机会。 贾赦看着右脸红肿的小儿子,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愚蠢至极,做事瞻前顾后,真以为你那可笑的威胁和幼稚的计策能将此事彻底掩盖?」 嗯? 贾琮试探性的问道:「爹,您都知道了?」 「你说呢?遇上委屈不来找我,跑去荣禧堂干什么?老太太还能给你主持公道不成?咳咳……」 贾赦突然重重的咳嗽起来,腹中伤口被咳嗽震得微微发疼。 小胖子连忙送上温水,轻轻帮其抚胸止咳。 「爹,您也别生气。儿子去荣禧堂主要是顾及二嫂嫂的名声,还有一点,儿子想借机把赖家给端了!」 嗯? 贾赦瞪大了眼睛,疑惑问道:「这事儿跟赖家有什么关系?再说,赖家不过是我家家奴,想要处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需要搞得这么麻烦?」 「爹,您这就太小看赖家了。」 贾琮苦笑道:「您还记得赖大的儿子吗?」 贾赦更加疑惑了:「赖尚荣?他不是去了城外庄子办什么差了吗?」 「不止是办差,而且是他赖家自己办差!」 贾琮叹气道:「您应该知道赖嬷嬷在老太太那得脸,这些年来赖大一直当着咱们荣国府的大管家,身上穿的戴的哪一个比京中的员外差了?就连赖尚荣都得了老太太的恩惠,往顺天府消了奴籍……」 「什么?老太太给赖尚荣消了奴籍?她昏了头不成?咳咳咳……」 又是一连串的咳嗽,这一次让贾赦腹疼难忍,甚至额头都疼出了冷汗。 贾琮有些后悔现在就将赖家的事说出来,却见贾赦喃喃说道:「老太太真是昏了头了,赖家知道咱家多少秘密,老太太还敢给赖家子消了奴籍,是怕咱家的秘密别人打听不清楚不成?还有什么,你接着说。」 「赖大管着荣国府,赖二管着宁国府,爹,您可以猜猜这些年赖家总共偷偷运出去多少贾家的财物?」 贾琮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所知全部讲了出来:「赖家藏在自己家的金银绝对不会低于十万两,这还是儿子敢确定的。赖尚荣明里是去城外的庄子办差,实际上是去给自己跑前程了。」 「说不定改日咱们家的家奴中,就要出一个七品官来!」 月票推荐票 元宵节快乐! 为上月各位读者老爷投的月票加更,共加更七章,月内加完。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天白天继续。 【本月继续求月票,300月票加一更,累积2000加七更。】 橘猫不是猫 病症加重,请个假休息一天 打昨晚开始,胸口疼的厉害,今天更甚。 年前的新冠还是把我干废了,免疫力差的离谱。心肌炎加肺炎……不检查还真没发现,身上的毛病还真不少(苦笑)。 今天缓了一天,吃了止痛药都难受的不行,这会实在写不进去。请个假吧,这本书自发书到现在,连过年算上我还没请过一天假呢,让我歇一天哈。 抱歉了我亲爱的读者老爷们,缓过劲来我再继续肝。 (目前欠账加上月票加更共计8章24000字,容后再补。) 《红楼御猫》病症加重,请个假休息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身份诡异的秦可卿 自昭武四十九年东宫之变后,贾敬出京入观、贾赦自囚家中。 宁荣两府大权皆被贾母执掌,赖家人也是水涨船高,赖大当了荣国府的大管家,赖二则是去了宁国府。 两府繁杂之事基本上都是赖家管着,公中花销虽有账目,可这等油耗子进库,哪会不沾沾油水? 对于赖家,贾琮可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整整谋划有两三年了。他将自己所知统统讲出来后,贾赦立马安排亲兵前去秘密调查赖家的情况,并让人去东府请来了堂兄贾敬。 贾敬品着茶,悠悠说道:「赖家的事我早有耳闻……」 听到堂兄如此说,贾赦不免疑惑:「那敬大哥为何不早做处置……」 「一个规矩森严、密不透风的贾家,和一个主仆不分毫无规矩、四处都是筛子的贾家,哪一个更让他们放心?」 贾敬自嘲道:「宁国府的主子去炼丹修道了,荣国府的主子只会躲在家里玩女人,奴不奴主不主,两府上下拉出去没几个顶用的人。我就是要他们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贾家是什么样子,若这样还不能令他们放心,那就代表着咱们家真到了生死关头了。」 曾经的武勋之首,历代的京营节度使、延绥镇总兵皆出自贾家,有太多的人在等着贾家倒下后瓜分这巨大的权力财富了。 趁着太上皇还在,祖上的余荫还能保住两府的性命,贾敬思前想后还是选择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全力营造宁荣两府后人不堪的景象,想尽办法来降低敌人的戒心。 果然,没过多久,宁荣两府已经烂到了一两银子就能打听到内中情况的地步。当年谋算两府的人家,连派遣探子的事都省了。 「赖家的事再放几天,我要看看赖尚荣会走谁的路子。」 贾敬冷笑一声说道:「真巧啊,先有贾时飞、后有赖尚荣,什么时候我贾家竟然有了吏部的权力?这是恨我贾家罪名不够诛九族还是怎样,卖官卖爵、走私禁物、包揽诉讼、僭越违制……就差谋反了!」 「那就先放放,正好趁此机会,摸清府里还有哪些吃里扒外的人,一次清理干净。」 贾赦也赞同堂兄的观点,好多事儿都太巧合了,而且贾家的规矩也坏的太快了。 每一个巧合的背后都有一个足够砍脑袋的罪名,短短四五年间,除了谋反大罪,贾家身上已经背了好几个足够抄家灭族的大罪了。 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两府的蛀虫了! 今时不同往日,贾家已经重新崛起,再不把冲外人摇尾巴的狗宰杀干净,不把自家的篱笆扎好,恐怕宫里的二圣都会对贾家的能力产生疑虑。 「还有娘娘的那封信……」 当贾赦正咬牙思索如何处置那群吃里扒外的奴仆时,贾敬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了前日元春让贾琮带回来的信。 …. 他连忙问道:「敬大哥可查清楚了?蓉哥儿媳妇真是太子爷的闺女?」 真是石破惊天的大秘密啊,一旁都有些昏昏欲睡的贾琮立马坐直了身子。 却见贾敬摇了摇头,皱眉说道:「我没见原信,不敢确定这封信真是殿下当年亲手所写。不过我顺着信中所载按图索骥,确有查到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说到此处,贾敬反问了一句:「赦弟可还记得当年殿下为咱们家哥儿指婚时是如何说的?」 「当然记得,那会唯有琏儿和蓉哥儿正值适婚之年。殿下说他有一故人遗留血脉,唯交予我家能让他安心。且此女出身高贵,又有人品贵重之人教导,可为大家之妇。」 贾赦苦笑道:「说来也巧,那时琏儿吵着闹着非王家那丫头不娶,若不然殿下指婚的对象就是琏儿了。」 嘶!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贾琮一脸的好奇,揣手吃瓜。 只见贾敬点头说道:「我原以为蓉哥儿媳妇是张家遗留的血脉,张太傅当年事涉结党,阖族被流放岭南……」 「我也以为是张太傅的曾孙女,就连老太太也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她哪里会这么看重蓉哥儿媳妇的。」 听到大伯和老爹的对话,贾琮是一头雾水。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张太傅? 「大伯、爹,这张太傅是谁?」 贾赦抬手搓了搓儿子的脑袋瓜,为其解释道:「前太子太傅张庭,当世大儒,昔年曾主政中枢十余年,同时也是太子殿下、你大伯与我的老师。可惜有人刻意中伤,诬陷太傅结党营私、蛊惑储君造反……唉,后来还是圣人念其劳苦功高,免了死罪阖族流放岭南才免去了满朝物议。」 贾琮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问道:「张太傅真的结党了吗?他真的蛊惑储君造反?」 「罪证确凿啊,连圣人都不得不信。」 贾敬兄弟俩皆是一脸的悲戚之色,只听贾敬长叹一声:「可笑弹劾太傅贪墨百万治河银两的人亲自带队抄家,只抄到不到两万两银子,那些其他的罪证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那圣人为何不重查此案?」 贾敬看着面前一脸天真的小侄子,神情晦暗的说道:「太傅是什么罪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中枢、在东宫呆的太久了。有人需要他离开殿下、离开京城,特别是江南和晋党的那些人。当然,圣人心中未必没有同样的想法!」 肮脏的党争,果然是最吃人的地方。 贾琮若有所思,第一次对党争有了最清晰的认识。 「后来殿下跟圣人大吵了一次,第二日圣人就下旨将张家阖族几十口人,全部流放去了岭南。好在崖州知州是殿下的门人,也算是保全了太傅一族的性命。那时太傅的孙媳刚刚诞下一女,担心去往岭南的路上出了意外,曾托付殿下照看。」 …. 贾敬将此事详细的讲出,最后叹息道:「这也是我,曾怀疑蓉哥媳妇是张家女的缘由。不过经过暗中查探,殿下曾有意将张家女婴托付苏州苏牧尧养育,后来苏牧尧回南时的确带有一女。据传其女三岁时遁入空门,往玄墓蟠香寺代发修行……如今看来,蓉哥媳妇的身份怕还是有的查啊!」 苏州人氏,三岁时遁入空门,在玄墓蟠香寺带发修行……这不就是妙玉吗?怎么又跟妙玉扯上关系了? 贾琮这会已经理不清人物关系了,茫然的看着大伯和老爹。 只见贾赦揉着眉头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元姐儿……娘娘已经将那封信呈给了太后娘娘,这件事就瞒不过陛下,恐怕陛下也在等咱们家的态度。敬大哥,正如娘娘所言,此事不能拖。」 「的确不能拖,明日一早,我便进宫求见陛下。真真假假,只需去看一眼那封原信便能确定蓉哥媳妇的身份。」 贾敬突然将目光转向迷茫状态的小胖子,呵呵一笑:「琮哥儿,帮大伯做件事可好?」 「啊?大伯您说。」 「事儿不大,就是想请琮哥儿帮大伯去揍几个人……」 …… 揍几个人而已,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但当第二日贾敬从宫里回来后,将他想要揍的人列成了一个名单,让亲兵送到了贾琮面前。 「刘烨!」 「水溶!」 「王子腾!」 嘶! 「前两个还好说,最多事后挨几板子,可王子腾我打不过啊!」 贾琮手里有圣人亲赐的免罪圣谕,手里好几个御赐之物,揍个亲王郡王的还真不 是什么大事。 不过跑到王家去揍王子腾,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这位不但是自己的长辈,更是正儿八经的武将第一人。 人家是真的会功夫的,就小爷我这几招庄家把式,真不够看啊。 「三爷,老族长说王子腾打不过,可以先拿王仁先出出气,明日宴会,三爷大可寻机将这三人狠狠揍上一顿,咱们也好试探一下各家的反应……」 「十二叔,明日咱们是为庆贺大姐姐封妃设宴,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贾十二冷笑道:「三爷可知刘烨、水溶打算亲自来府上贺喜?」 「是有些奇怪。」 贾琮也觉得莫名其妙,皇妃皇妃,说到底也只是个妾室,没道理一名亲王一名郡王亲自来荣国府贺喜啊。 只听贾十二解释道:「包括王子腾派来的王仁,这三家是来跟咱家要债的。因为他们以为大姑娘能够封妃,是那封信的功劳。」 「也就是说,蓉哥媳妇真是老亲王的闺女?这个秘密是义忠亲王府、北静郡王府和王家的合谋泄露出来的?」 贾十二点了点头,小声回道:「老族长亲自去了勤政殿,曹都督已经查到,信是水溶从义忠王太妃手中得到的,是王子腾的人送到了大姑……娘娘手里。陛下说,让贾家照顾好蓉大奶奶!」 …. 贾琮认真的擦拭着手中的雁翎刀,冷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十二叔回去禀告大伯,明日的宴会肯定会相当的热闹。不过还请大伯到时候来荣禧堂捞我,我担心老太太昏了头拿我给这三家赔罪。」 秦可卿的身份既然已经确定,那这个位先太子之女就成了最烫手的山芋。 虽说贾琮还没摸清皇帝陛下的心思,但刘烨水溶等人的打算他还是能猜到的。 像这种给贾家添堵,给皇帝心中扎刺的勾当,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虽说皇帝现在并未显露出因为秦可卿之事,对贾家有什么防备,可君心难测,谁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因为这事儿使得君臣之间生了嫌隙。 毕竟贾家未来的宗妇是先太子亲赐的婚事,两府长辈竟然异口同声的应了。 一个从养生堂抱回来的女婴,竟然成了宁荣贾家未来的宗妇,这秦可卿是拿了大女主文的剧本? 若说贾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谁会信? 贾琮送走了贾十二,一个人默默的擦拭桌上的刀剑。看着御赐的雁翎刀、御剑以及那枚金令,他此时的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忐忑之感。 皇帝对他真的好的过分,他真的不想在将来与皇帝生了嫌隙。 贾琮一个人在屋子里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此事。 他幽幽长叹:「陛下啊,要不我偷偷把蓉哥媳妇给杀了,您就当没有这个人?」 秦可卿的确是贾琮目前见到的女子中最美的,包括还未长成的林姐姐。 可在贾琮的心中,美人真比不上这位拿自己当亲子侄对待的皇帝陛下。若让他二选一,贾琮会毫不犹豫的拿根白绫去送秦可卿一程。 唉,造孽啊! …… 皇帝敕封元春为四妃之一的贤妃,圣旨于腊月初五则吉时送至荣国府。 宁荣两府立马就热闹起来,京城各家武勋贵戚、文武百官甚至是豪商巨贾纷纷来贺,马车从宁荣街都排到了大时雍坊的坊门处,许多宾客不得不下车步行。 贾赦伤势未好,贾琏还在江南。两府能出面招待宾客的人唯有刚刚回京主持贾家大局的贾敬、贾政,以及由贾宝玉领头带着的后辈子弟。 女眷自是在荣禧堂由老太太亲自招待,男宾长者有 贾敬与贾政陪着,贾宝玉则是带着贾琮、贾环、贾蓉、贾蔷四人在大门处迎接前来贺喜的人。 「唉,琏二哥不在,这等烦人的事儿都推到我头上了!」 贾宝玉虽是大病初愈,但虞老爷子的药确有奇效,几天下来,宝二爷又可以活蹦乱跳跟丫鬟们玩耍了。 只听他絮絮叨叨的跟贾琮等人抱怨道:「今日我可听人说了,各家府上来了不少姐姐妹妹,我原想着还能在荣禧堂见见各府的姐姐妹妹呢……」 「嘘!」 贾琮连忙苦笑着阻止宝玉继续犯二,小声劝道:「宝二哥,你今日可千万别犯傻。大姐姐封妃,多少人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咱家,万不可闹出什么失礼的事来。大姐姐在宫里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咱们就别给她添麻烦了。」 天爷爷,要真是让宝二爷在荣禧堂闹出什么失礼的事来,皇妃亲弟不懂男女大防、不知礼仪,光是这一条,就够元春在六宫妃嫔前丢脸的了。 好在宝玉也只是嘴上说说,在听到贾琮的提醒后,瘪瘪嘴小声嘀咕道:「我也就是说说,王仁大哥方才跟我说,北静王府的水县主国色天香,我这才想去偷偷看一眼的……」 月票推荐票 病痛折磨,脑瓜子不太好使,先更一章。 明天开始保持日更6000字,周末加更。 等我身体好点,再爆更补上欠下的。 心肌炎医生说不能熬夜,就先更新到这里了。抱歉哈。,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怼怼怒怼太妃 上皇御令擢升王子腾为九省统制,奉旨巡视九边军政事,今日一早已经启程离京。 虽说大房与王家貌合神离,但到底是姻亲之家,又是元春的亲娘舅,王子腾的夫人董氏还是带了侄子王仁、闺女王熙鸾亲自前来贺喜。 荣禧堂中已经坐满了赴宴的各家夫人太太,京中宗亲勋贵几乎尽数到来,沉寂了数年之久的荣国府又一次成为了各方的焦点。 看着满堂诰命珠翠,尊荣了一辈子的贾母要说心中没有些感慨,那是不可能的。 想当年贾代善御前第一人的地位,别说四王八公,就是上皇的那两个兄弟媳妇、亲王王妃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她瞅了瞅被堂中女眷围着的义忠亲王府李太妃、北静郡王府范太妃、王子腾的夫人董氏等等几位朝中亲贵内眷,不免有些怀念当年时的贾家。 虽说贾家如今又是封伯又是封妃,可到底沉寂太久,双日悬天的局势之下,谁也不敢保证事涉先太子之事的宁荣贾家会不会是昙花一现。 巴结看似烈火烹油的贾家,还不如巴结这几位炽手可热的宗亲王爷来的安稳实在。 这些太太夫人们寒暄了一阵后,气氛逐渐热切起来。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平日里女眷出门聚会的机会也不是很多,各家皆有适婚年纪的小辈,平日里凑到一起多有趁机相看的事儿,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比如王熙凤带着几个姐儿招待的各家姑娘,便是诸位太太夫人此时的点。 要说贾家别的不行,但要论相貌绝对是一等一的存在。宫里的那位就不说了,就是这尚且年幼的迎春、探春皆已长成了美人坯子,就连小小的惜春都粉雕玉琢,跟个小花仙似的。 更别提与之站在一块的黛玉、湘云以及半是宾客半主的宝钗,让来贺的女眷眼前一亮。 「老太太好福气,这膝下的孙女一个赛一个的好,我看着甚是眼热,恨不得抢一个抱回家里去。」 李太妃突然撇开围着她的那些女眷,将话题引向陪坐一旁的贾家姑娘们,假意恭维了一句后,跟贾母说道:「前日我进宫时还见到了贤妃娘娘,当时慈宁宫中六宫妃嫔皆在,唯有贤妃娘娘最令人瞩目,不得不说,老太太教导的孙女真是没得说。」 咯噔! 随着李太妃的话传到黛玉的耳中,她的心中立马咯噔一下,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抬眼间便看到原本正同她们小声谈笑的王熙凤撇了撇嘴。 「太妃娘娘说笑了!」 众人惊异的将目光转向小辈这边,只见王熙凤穿着一身绣织凤仙的大红袄子,头上的金凤步摇微微摇晃,一颦一笑恰到好处。 王熙凤捂嘴笑了笑:「宫中的诸位娘娘哪一个不是典雅端庄的?我家娘娘虽说得了圣恩敕封贤妃,可比之诸位娘娘到底年轻了些,太妃娘娘这么夸,便是老太太也不敢应。宫中的娘娘各有千秋,这才得了圣人与陛下的恩典,我家娘娘不过其中之一,太妃娘娘的谬赞之语,贾家愧不敢当。」 …. 说着,她还起身向来贺的诸妃娘家亲眷行了个万福礼,面带真诚说道:「妾身粗陋,诸位太太还请见谅,莫要笑话妾身读书不多,不会说话才是。」 王家教女的方式,京中贵戚之家没几个不清楚的。像是王熙凤这种爽利的自曝其丑,倒是让这几位太太夫人印象极佳,纷纷颔首微笑。 老太太原本已经被李太妃奉承的有些飘飘然,脸上的骄傲之色清晰可见。 随着王熙凤插科打诨说出了这些提醒之语,这才醒悟过来,看着坐在左右的几位贵戚女眷,不由脊背冒出了冷汗。 好悬差点将京中的贵戚给得罪光了,更别提她今日要是应 了李太妃的那些话,元春在宫里怕是遍地皆敌了。 心中的恼火自是不提,可面对李太妃老太太也不敢冷眼得罪。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想将这事儿揭过去。 不料还未开口,便见李太妃将目光放在了黛玉身上,她眼含微笑,似是不经意间的询问:「不知这个小姑娘是老太太的哪位孙女?」 贾母微微一愣,根本无法猜透李太妃的心思。 「玉儿,还不上前来拜见太妃娘娘。」 黛玉闻言款款上前,盈盈拜下:「林氏女拜见太妃娘娘。」 「你姓林?」 李太妃似有所悟,眉头一挑,转头跟老太太说道:「原来这就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啊,像极了她的母亲,真是个美人坯子,怪不得老夫人打算将两个玉儿凑成一对。可惜了……」 不等老太太回应,原本屈膝行礼的黛玉就挺直了腰背,郑重的说道:「还请太妃娘娘慎言,家父与舅父大人早已为我与琮哥儿立下婚书,又有太后娘娘赐婚懿旨,太妃娘娘虽身份高贵,亦不可拿些许流言来污我之闺誉,辱贾林两家的名声。」 「你这孩儿,昔年你母亲在时,老夫人多次去信江南,想要给你和那个含玉而生的哥儿定亲,这事儿不少人知晓,怎么能说是流言呢?」 被黛玉当场驳了她的话,李太妃明显不高兴起来。她言辞凿凿,大有问罪之势,冷脸跟老太太说道:「老夫人,当年本妃想给你家那哥儿说亲锦州指挥使吴家姑娘,老夫人便是如此跟本妃说的,本妃应该没有记错吧!」 老太太喃喃应道:「那会老身不是正同女婿商议,还未定下来……」 「太妃娘娘可曾听说过一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诸事未定,即无婚书,又无媒信,岂可拿来辱我闺誉?」 黛玉看似瘦弱的身躯,却如山涧青竹,宁折不弯。吴音软语的声音清晰的驳斥了李太妃的不妥之言,甚至在最后还质问道:「却不知太后娘娘若是听到了太妃娘娘的这些话,会如何想?《礼记》是本好书,太妃娘娘闲暇时不妨好好读一读!」 话到最后,黛玉想起了小胖子跟她说的那句话:「一切有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 李太妃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她,不断的拿流言攻击贾、林两家的声誉,她也不打算忍了。 随着黛玉的话音落下,原本热热闹闹的荣禧堂变得鸦雀无声。天呐,这林家的闺女太厉害了,竟敢硬怼亲王太妃! 站在李太妃背后一名嬷嬷厉声呵斥道:「放肆!小小臣女,竟敢对太妃娘娘无礼,果真是姑苏林家,好教养啊,荣国府好教养!」 李太妃也是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慢悠悠品起了茶水。 贾母不满的看了黛玉一眼,随后跟李太妃歉意的说道:「都是老身教导无妨,老身这孙女脾气直,还请太妃娘娘恕罪……玉儿,还不赶紧跟太妃娘娘认错!」 「我无错,如何认?」 黛玉骄傲的扬起小脸,站直了身子悠悠说道:「姑苏林家,五世列侯。宁荣贾家,开国八公之首。家父林家嫡子、一甲探花郎,家母荣国嫡女,太后娘娘盛赞品貌双绝。林家如何、贾家如何,何时轮到你一介奴妇说嘴了?」 她撇开李太妃,将火力对准了方才呵斥她的嬷嬷身上:「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家父朝廷三品大员,舅父更是圣人敕封的荣恩伯,林家如何?贾家又如何?不知你这刁奴可敢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荣禧堂中的气氛越发充满了火药味,别看黛玉只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可架不住她背后站着的人高大呀。 不提远在江南的父亲林如海,光是躺在东跨院养伤的那位 ,就足够满京城的人退避三舍了。 北静王府的吴太妃都快后悔死了,她儿子水溶怎么就应了义忠亲王刘烨的话,今日同李氏这个疯婆子一起来荣国府了。 果然是丫鬟出身,上不得台面! 她正要转圜一句,却见一旁坐着的邢夫人不满的开了口:「林丫头的教养怎么样,妾身这个未来婆母都没意见,义忠亲王府操什么闲心?看来太妃娘娘今日是来找我家麻烦的,妾身比不过太妃娘娘身份高,这事儿不妨让我家老爷同义忠亲王殿下好好讨论去吧,再不济,妾身那哥儿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就让琮哥儿改日去义忠王府拜访拜访,听听王爷的高论!」 要说邢夫人这人也是个直性子,她自嫁到荣国府来,阖府上下没几个人拿她这个大太太当回事。 可这几年不同,贾琮虽与她不亲近,可该有的尊敬与孝敬从未短缺过,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会第一时间孝敬给她,这几年光是送到她手里的银子也有不少。 况且昨夜赦大老爷喊了她过去,跟她有过交待,必须照看好家里的几个丫头,别丢了荣国府的脸。 贾母心中的顾忌太多,邢夫人可不一样。她这个纸糊的伯夫人,连家门都懒得出,她李太妃又管不到荣国府内院来,有什么不敢得罪的? …. 再说了,满京城打听打听,除了宫里的那两位至尊,我家老爷怕过谁? 惹了林丫头,信不信琮哥儿敢穿戴着那一身的御赐之物打上义忠亲王府去? 越想越觉得自己腰杆粗的邢夫人说话越硬气,最后甚至一反往日的谨慎小心,冷冷瞪了那嬷嬷一眼。 她起身来到黛玉身旁,将其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林丫头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你舅舅和琮哥儿,哪有在自家被别人欺负受委屈的道理!」 黛玉心中一暖,略有哽咽的说了一句:「大舅母,我不委屈……」 方才黛玉最期盼的就是外祖母出来维护她,哪怕只是一句话也行,可没想到临了是老太太让她道歉,反而是她一直忽略的大舅母硬顶着李太妃维护自己。 李太妃脸色变得更加不好,你贾家得了我家的恩惠,这才有了贾元春封妃之喜,竟然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我儿在江南的人、财被林如海坏了七七八八,我不过拿林氏女出出气而已,竟然被这等蠢妇教训…… 「荣国夫人,荣国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你这儿媳真是好大的威风!」 贾母不敢得罪李太妃,更不敢得罪义忠亲王府。 昭武四十九年的血腥之夜,数年来贾家的沉寂,已经吓破了她的胆,更是打断了她的脊梁骨。 只听老太太怒喝道:「老大家的,你又闹什么?赶紧给太妃娘娘道歉!」 「母亲又未说错什么?何故要道歉?」 门帘被人挑起,冬日的寒风顺着门缝吹了进来,令屋子里的众人不由缩了缩脖子。 贾琮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向贾母以及几位长辈拜了一拜,随后立身站在邢夫人旁边。 「哎呦!」 扑腾,紧随贾琮进来的小团子扑倒在地,王熙凤连忙将其抱起,柔声安抚着快要掉下泪珠的惜春…… 贾琮小声跟黛玉解释道:「惜姐儿偷偷跑到前院找我,说是有人欺负你,我这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安心,一切有我!」 随后他又冲邢夫人咧嘴一笑:「母亲说得好,没道理在自己家里被人欺负受这无谓的委屈!」 邢夫人的心中其实免不了忐忑不安,她也是遵循赦大老爷的吩咐强行出头,李太妃的确不能拿她如何,可架不住荣禧堂里还有一位压在她身上的大山啊。 好在一向「无法无天」的小胖子来,你看他胸前纹饰的胖橘猫,眯着眼睛揣着手,是不是在嘲讽看不起她这位荣恩伯夫人的李太妃等人呢? 老太太看到贾琮进来后,鬓间双穴不由开始隐隐作痛。大儿子来都好说,可这小魔星身上穿戴的御赐之物太多了,她不得不顾忌宫中二圣的看法。 那日戴权可是警告过自己了,老太太面对这个魔星孙儿,不得不畏手畏脚起来。 正当老太太不知如何办时,贾琮已经对上了李太妃。 只见贾琮敷衍的拱手说道:「太妃娘娘,改日我会进宫同太后娘娘说道说道我林姐姐的教养问题,毕竟如今负责教导林姐姐的是太后娘娘赐下的两位女官。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今日最好还是处置了为好,要不然我的念头不通达,睡觉都睡不安稳!」 不等李太妃反应,贾琮冷冷看向站在李太妃身后的那位嬷嬷,厉声喝道:「老妖婆,敢在荣国府欺负林姐姐,真当贾家无人不成?」 月票推荐票 这心肌炎和肺炎把人折腾的够呛,精力实在跟不上,只能先写一个大章保持日更。 明天最后一天吊瓶,完事应该就有时间码字了,接下来我边养病边补上前面的欠账哈,希望各位读者老爷担待,不会断更的,尽量做到不请假。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老刁妇必须严惩不贷 元春封妃,贾家可以说是阖族欢庆。 前院觥筹交错,荣禧堂的气氛却如冬寒蚀骨。整个屋子都是鸦雀无声,赴宴的官眷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面带寒霜的李太妃。 贾赦的这个小儿子如此强势,这是要当着满城武勋贵戚的面,打义忠亲王府的脸? 「打狗也要看主人,贾家这是不把义忠王府放在眼里了?」 李太妃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茶盏中剩余的茶水与瓷器的碎片四溅,甚至溅到了贾琮的靴子上。 贾琮都懒得搭理这个疯女人了,回头温声询问:「林姐姐,这老妖婆是否触犯了国朝律法?」 「奴辱贵戚勋亲,轻者施以笞刑,重者以奴欺主之罪,流三千里或死罪论处。」 黛玉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满屋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最后那三个字说出口后,原本嚣张的老嬷嬷立马就打了一个寒颤。 李太妃似乎察觉到了身后奴仆的恐惧,眉头紧皱,尖厉的呵斥道:「果真是放肆至极,贾琮,莫忘了你家的身份。李嬷嬷乃本妃的乳母,岂是尔等可欺之人?」 「我家什么身份?太妃娘娘今日出门没带眼睛不成?大门口悬挂的御赐匾额上五个金灿灿的大字你看不见?」 贾琮毫无犹豫的怼了回去,鄙夷的应道:「她是什么身份我管不着,容我再提醒太妃娘娘一句,这老刁妇今日辱及我贾家与林家,必须严惩!」 啪! 李太妃被贾琮脸上的鄙夷之色给彻底激怒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愤然起身,厉声斥道:「尔敢!」 「太妃娘娘大可试试我敢不敢!」 此时的贾琮抬起右手,遥指李嬷嬷,冷冷说道:「今日不管谁来,这老刁妇都必须严惩不贷!」 「小小稚童也敢放肆!」 李太妃闻言勃然大怒,一甩袖子转身看向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语的贾母。 「荣国夫人,这荣国府到底是谁当家?贾家的教养便是如此的吗?让一介稚童如此放肆,贾家的规矩呢?」 贾母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与无奈,幽幽反问:「方才太妃娘娘的奶嬷嬷辱我贾家时,太妃娘娘为何没有出声?」 「你……」 李太妃也没想到贾母会在此时强硬起来,驳了她的面子。 正要说几句斥责之语,却听贾母继续说道:「昔年老婆子去东宫做客,张娘娘都未曾如此扫过老婆子的颜面,今日李娘娘倒好,一再辱我家门,还真是人走茶凉啊,先荣国当年为何不直接把我这老婆子带走,省得留在人世间碍了别人的眼!」 嘶! 满屋子的人都不禁捂嘴惊呼,这荣国府的老太太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连那位都敢提起。 更别说还拿贾代善来敲打李太妃,这是打算跟义忠亲王府直接杠上? 张娘娘何人?先太子正妃、陛下追封的孝康敬太妃。 …. 当年贾母是东宫常客,先太子正妃张氏都要出宫门迎接的贵客,这几年贾家式微,竟然被一个妾室出身的疯女人如此欺辱…… 老太太心中本就积压了不知多少怒火,如今终于借着今日已经明显无法调和的冲突爆发了! 只见老太太缓缓起身,颤颤巍巍的向李太妃屈膝拜下:「太妃娘娘乃国朝亲王之母,老婆子不过臣妇尔,您气不顺骂我无妨。不过宁荣贾家、姑苏林家皆是世代忠良,为国捐躯者灵位摆满了宗祠,还请太妃娘娘口下留情,给忠良之家留下一分颜面来……」 渐渐的,贾母老泪纵横,长叹道:「若不然,老婆子死后有何颜面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有何颜面去见我那可怜的女 儿……」 随着贾母屈膝拜下,李太妃心中一慌,下意识便起身躲在一旁,避开了老太太的拜礼。 她慌乱之下都忘记了去扶起贾母,只是无措的说道:「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是打算往本妃身上泼脏水不成?」 虽说李太妃因为出身关系,少了些政治上的敏感,可她怎么说也是在宫中厮杀出来登上一府之主的人,哪里看不出老太太这是在故意往自己头上扣帽子。 但凡荣国府的事儿传到龙首宫去,明日慈宁宫的曹太后就会下懿旨惩戒自己。 贾代善的遗孀被自己的儿媳当众欺负,太上皇会怎么想? 这是在打贾家的脸吗?不,这是在打朕的脸! 别看太上皇刘济对贾母的感官越来越差,可那不代表老爷子会任由他人去欺负好兄弟的遗孀。 贾赦被老太太以孝道压制了这么多年,也只是派了戴权暗中警告了一次,连份申饬的旨意都没有,这就是为了维护贾代善的颜面。 朕都忍着不满没有呵斥过一句,你李氏就这么厉害,敢拿朕兄弟的遗孀作伐? 北静郡王府的范太妃已经意识到不妥了,连忙出面想要说合几句。 可她刚想起身扶起贾母,却见贾母缓缓软倒在地…… 天爷爷,完了! 荣禧堂顿时慌成一团,王熙凤与贾琮对视一眼,眨巴了一下眼睛皆是偷偷一笑。 不管前面老太太的做法有多么荒唐,但这一晕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哎呦,老祖宗……」 王熙凤立马扑了过去,邢夫人与黛玉也在贾琮的提醒下围了上去,众人合力将晕厥的老太太抬上了软塌。 王夫人嘴中嘀咕了几句,四周的人目光皆汇聚软塌之上,唯有王子腾的夫人董氏悄悄跟其耳语几句,便见王夫人惊讶的抬头,小声问了一句:「嫂嫂说的是真的?元姐儿是因为哥哥才封了……」 「嘘,此事乃是机密之事,待你处理好了家事,再来家里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董氏悄悄拉了拉范太妃的衣袖,三人悄悄退到外间,短暂的交谈几句后,便因匆匆走出荣禧堂的贾琮停下了讨论。 …. 贾琮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三人,敷衍的拱拱手后就连忙去了前厅报信。 虽是知道老太太是装病,可做戏做全套,贾琮还是请了贾政亲自去太医院请太医,并且小声与贾敬说了几句内情。 最后贾琮鄙夷的问道:「刘烨也算个聪明人,他母亲可真是蠢的出奇。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当着满京城的诰命再三刁难咱们家,甚至对老太太也是极尽挖苦。她是真疯了不成?」 「曾经高高在上的荣国夫人,东宫座上宾,如今却要奉承于她,当年自以为受过的屈辱,自然要好好找机会宣泄一下。」 贾敬的眼中也是充满的鄙夷之色,对于李氏的观感,明显差到了极致。 只听贾敬冷冷一笑:「咱们家沉寂数年,老太太看不清形势,妄想通过当年东宫旧谊攀上义忠亲王府的关系,却忘了人家李氏恨不得咱家死绝。不过今日这一晕倒是帮了咱们爷俩……琮哥儿,尽情的去闹,出了事自有我来顶着!」 …… 老太太晕厥,原本热热闹闹的封妃宴刹那间变得有些难堪。 前来荣国府贺喜的人皆已听闻此事,荣禧堂的内情逐渐传开,看向刘烨的眼神就微妙起来了。 都知道义忠亲王府的李太妃不懂人情世故,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宁荣两府沉寂数年之久,满京城的人家都在打贾家的主意,可不管暗中如何,明面上都会把老太太供的高高的,生怕折了老太太 的颜面在龙首宫落下不好来。 啧啧啧,这位李太妃还真是蠢的可怜,荣国夫人被气的晕厥,这事儿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来呢。 刘烨脸色晦暗,握在手中的酒杯都好像在嘎吱嘎吱作响。他招手叫来心腹小厮,在其耳边小声嘱咐道:「你去跟母妃说,咱们现在就回去,让她莫要与贾家的人再做无谓的纠缠!」 小厮刚刚离开,水溶就到了。 他将刘烨拉到僻静之处,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不满的问道:「殿下来时没有叮嘱过娘娘吗?当下咱们需要的是挑起荣国府两房之争,好借贾政的手,将贾家在京营和西北的人脉弄到手。怎可在此时与荣国夫人起争执?」 见水溶面色不虞,刘烨也是压制着心中的恼火,抱拳致歉:「水兄,此事是我的疏忽,没想到母妃对当年所受之屈辱记恨至今。当年我与母妃的情况水兄也清楚,唉……」 虽说水溶抱怨李太妃的愚蠢行为,可当年刘烨与其母在东宫是什么情形他也知道。 况且义忠亲王府对他的计划来说,有着很重要的作用,还不到抛弃刘烨的时候。 水溶无奈一笑,回礼道:「是我急躁了,还望殿下莫要怪罪。好在贾政的夫人已经上钩,此事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等避开这风波后,让我母妃与王子腾的夫人做东,请这位贤妃娘娘的母亲赴宴一叙!」 …… 太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贾母本就是装的,收了贾家银子的太医心领神会,开了几副汤药便离开了荣国府。 李太妃这会也从愤怒中清醒,得知贾母无大碍后长舒了一口气。 她拂袖转身,打算去与儿子汇合,准备告辞离开。却在荣禧堂外碰到了腰挂雁翎刀,带着几名健硕仆妇的贾琮。 「太妃娘娘似乎忘了我的话,今日这老刁妇必须受到严惩!」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刁奴当斩! 荣国府的封妃宴算是被李太妃搅和了,老太太的晕厥更是将原本欢喜的气氛撕了个干干净净。 看到李太妃打算离开,原本兴冲冲跑来赴宴贺喜的官眷也纷纷起身告辞,未料刚刚走出荣禧堂就看到令人咋舌的一幕。 只见贾琮带着数名健硕的仆妇,身着御猫紫袍,左挂雁翎刀、右插龙首御剑,原本佩玉的地方挂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御赐金令,冷冰冰的盯着李太妃以及快要吓瘫在地的李嬷嬷。 「太妃娘娘,您大可离开,不过这老刁妇必须留下!」 贾琮冷冰冰的说道:「她辱及武勋之首的宁荣贾家,又对姑苏林家不敬,当鞭笞五十,送往顺天府按律法惩处!」 李嬷嬷一听不但要鞭笞自己,还要把她送到顺天府去,当即跪地哀求:「娘娘救我!」 「那本妃若说不呢?」 李太妃原本消散的火气瞬间又冒出了头,她让丫鬟扶起了李嬷嬷,冷哼一声:「贾琮,就算是李嬷嬷说了什么不妥之言,但她是本妃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滚开,别挡本妃的路!」 唰! 贾琮呵呵一笑,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寒光一闪就立于李太妃等人的前方,悠悠说了一句话:「今日是我家娘娘的封妃贺宴,我是真不想见血,太妃娘娘,您最好别逼我!」 「放肆!贾琮,尔竟敢对本王母妃不敬?」 「拜见义忠亲王殿下!」 贾琮皱眉转身,不悦的看向追着刘烨跑过来的贾宝玉。 来不及避回荣禧堂的贾家女眷也只能跟随着赴宴的官眷们纷纷屈膝拜下。 刘烨摆手道:「诸位请起,本王不过是听闻母妃被狂徒刁难,这才骤然闯入此处,失礼之处还望诸位夫人见谅。」 正说着,他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两道倩影,眼中闪过一丝痴迷之色,恰巧被王熙凤收入眼中。 「烨儿……」 见刘烨盯着女眷方向迟迟不语,李太妃察觉了儿子的异常,提醒道:「娘乏了,咱们先回去吧!」 刘烨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柔声道:「是该回去了,咱们走。」 说着刘烨便上前扶着李太妃,朝着贾琮讥讽的笑了笑,抬脚便准备离开。 贾琮将手中的刀提起,往前一步,吓得刘烨带来的四名护卫立马拔刀。 只见贾琮刀锋往前一指,冷声说道:「我说了,太妃娘娘自便即可,但这老刁妇,今日必须留下!」 刘烨怒火中烧,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贾琮,你可知你这已经算是刺杀皇室宗亲之罪了?」 贾琮呵呵一笑,从腰间摘下御赐金令,高高举起:「我原本不想让王爷与太妃难堪的……」 刘烨双眼微缩,心中暗道一声该死,不得不躬身拜道:「臣刘烨,恭请圣安!」 紧接着,李太妃也是咬牙行了万福礼,语气中满是屈辱的拜道:「妾身李氏恭请圣安!」 …. 「恭请圣安!」 …… 荣禧堂前,所有人都恭敬的拜下。 贾琮手中的御赐金令虽说象征意义大于实用,可有一点谁都不敢小觑,那便是这枚金令上篆刻着四个字:如朕亲临! 「圣躬安!」 贾琮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嬷嬷,冷声说道:「老刁妇,你言辱国朝忠良之家,毁我大夏臣子忠诚,罪不可恕,本官今日代天惩处,判处你笞刑五十,流六千里,前往河西军前为奴!」 「贾琮,别太过分了!」 刘烨知道李嬷嬷在自己母妃心中有多么重要,起身咬牙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李嬷嬷不过说了几句不妥之言, 罪不至此……」 「我没杀她,已经是从轻处置了。难道王爷认为,一介刁奴辱及五代列侯的姑苏林家、辱及开国公府的贾家,不该严惩不贷吗?」 贾琮哂笑道:「原来在王爷心里,为国出生入死奋不顾身的臣子,比不上一介小小仆妇家奴!」 刘烨惊怒一声:「你……本王何曾有过此意?」 身后可是满城勋亲贵戚家的女眷,贾琮给自己扣的帽子他真戴不起。 「哼,拿着陛下的金令如此胡作非为,贾琮,等着本王的弹劾吧!」 刘烨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被面前的小胖子带偏了节奏,连忙回身扶着李太妃,冷哼一声撂下狠话,随后招呼自己的人说:「回府!」 李嬷嬷一听这是要将自己留下,连忙往前爬了几步,哀嚎一声:「娘娘、王爷……」 「烨儿……」 听到李太妃的呼喊,刘烨无奈在其耳边小声说道:「这鞭子是免不了了,等贾家将李嬷嬷送去顺天府时,儿子再想办法将其弄出大牢……」 「三爷,老族长有令!」 未等刘烨的话说完,鸳鸯手持一枚铜制令牌走了过来,屈膝拜了拜后说道:「三爷,老族长有令,刁奴安敢欺我贾家,当斩!」 斩! 嘶! 贾琮皱眉看向鸳鸯手里的令牌,上面篆刻虎豹,苍劲有力的贾字杀气腾腾。 这是贾氏宗族最重要的族令,一直供于东府宗祠。 他躬身拜下,从鸳鸯手中接过令牌,铜制的令牌在寒冬腊月冰凉无比。 却见鸳鸯微微颤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老族长还说,贾家威严不可辱,林家家声不可污。令三爷亲自监刑,斩刁奴于荣禧堂前,不得有误!」 随后她不等贾琮回应,又转身向刘烨与李太妃屈膝一拜:「我家老族长说,义忠亲王府管教不严,致使刁奴辱没国朝忠臣之家,当戒之。不如请王爷与太妃娘娘一同观刑,省的他上书弹劾王府……」 「狂妄!」 刘烨勃然大怒,抬脚就要踹向传话的鸳鸯。 嘭! 一道人影闪过,贾十一缓缓收回右脚,冰冷的看向被踢偏了腿脚的刘烨。 「此处乃太祖敕命所建,贾家尊长所在之地,还请王爷自重!」 挨了一脚的刘烨强撑着腿脚麻木,勉强站在原地,愤恨的看着面前敷衍抱拳的贾十一。 沉默许久之后,刘烨才恨恨说了一句:「好一个贾家,当真是大夏武勋之首,今日本王算是领教了!」 贾十一再次抱拳,随后转身凝重的跟贾琮说道:「老族长说,三爷若还是如此妇人之仁,将来如何成大事?末将主刑,三爷且观之,看看这辱我贾家的刁奴,她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娘娘救我!王爷救我!」 在贾十一拔刀的时候,李嬷嬷已经瘫软在地无法挪动,只能哀嚎向双腿打颤的李太妃与冷着脸的刘烨求救。 荣禧堂前站着的诸多官眷与贾家的女眷纷纷惊呼一声,不少人已经吓软了双腿,相互搀扶想要躲回堂内。 可惜贾十一的刀太快,只听李太妃惊呼一声,一道血注冲天而起,洒落在青石板上。 咕噜噜的人头滚动落地,李嬷嬷的脑袋还保持着满脸惊恐的表情,用死寂的眼神盯着她伺候了几十年的女主子…… 月票推荐票 感谢枯藤乌、书友2872、与光同尘-ae、骑着蜻蜓追灰机、曌野的打赏。 还在打吊瓶消炎,不能熬夜,今天先更两章,明天继续。 橘猫不是猫提醒您:看完记得 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林才女的舌辩 李太妃尊荣数年,今日硬生生被贾家撕掉了她伪装起来的雍容。 老刁妇人头落地时脖颈处喷出的血飞溅四处,金丝银线绣织的锦裘上都沾染上了腥臭的血渍。 当李嬷嬷满是恐惧的眼睛与其四目相对时,李太妃在短暂的失神后,尖叫一声便瘫软晕厥,要不是身侧的刘烨与侍女搀扶,怕是要倒在地上。 迎春、探春、湘云尽数脸色煞白,与还算坚强的黛玉、宝钗依偎在一起,相互蒙住对方的眼睛…… 「凤姐姐我要看,我要看……」 在贾十一挥刀的瞬间,王熙凤警觉的将惜春抱在怀里,将她的小脸死死蒙在自己的胸前。 四周的官眷们几乎是同时惊呼,那些来贾家赴宴的小姑娘们更是被吓得嘤嘤哭泣。 这一下子勾起了小惜春的好奇心,在王熙凤的怀里像毛毛虫一样拱来拱去,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束缚。 此时的王熙凤哪里有心思哄孩子,抱起小惜春就小声警告道:「看什么看,看了你今晚要做噩梦的……别乱动,咱们回屋去吃好吃的,不听话罚你一个月不能吃零嘴!」 说着,她还跟迎春耳语几句,让其赶紧带家里的几个丫头进屋暂避。 随后又招呼那些官眷小姐们重新返回荣禧堂,关上房门点燃熏香,摆上茶点…… 「怎么就杀人了呢?」 「宁国府的那位不是读书人吗?怎么会这么狠辣?」 「读书人?是读书人不假,可别忘了敬公是宁荣贾家的宗长,当年可是带着千骑冲阵,在漠北立了京观的狠人。」 「京观是什么?」 「大人说话小丫头别乱问,说出来你今晚可就睡不着了。」 「京观……」 黛玉喃喃自语,苍白的俏脸上挂上一丝笑容。 她想起小胖子跟自己自夸说过,在淮安城外杀敌立京观的经历,不禁自语笑说:「原来琮哥儿立京观算是宁荣贾家的老传统了……」 「林姐姐,京观是什么?」 回到屋内,小惜春终于得到了解脱,捧着点心啃啊啃,丝毫没有受到屋外血腥一幕的影响。 听到黛玉的自语声后,挪到身边蹭了蹭,扬起小脸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询问。 旁边的迎春等人也尽数竖起了耳朵,甚至附近坐着的别府姑娘也都将目光转到了黛玉身上。 只见黛玉温柔的摸了摸惜春的小脑瓜,向四周众人颔首示意算是打了招呼,为其解疑道:「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古今之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为昭示赫赫军威、震慑敌寇所用。」 话音刚落,一旁坐在北静郡王府范太妃身侧的水潇潇忍住恶心之感,板着苍白的面容鄙夷道:「不过是凶残之人夸耀武功罢了,我大夏礼仪之邦,当以仁善恩泽四方,以揽民心,岂可以杀戮恐慑天下……」 …. 不愧是「贤王」的妹妹,这套以德报怨的理论真是恶心人。 黛玉南下北上的路程中,可没少跟着小胖子听贾赦讲先祖之事,早就明白了太上皇天可汗的尊号是怎么来的了。 「我朝将士南征北战,筑京观于四方,敌寇慑于我朝武功,数十年莫敢侵。县主出身四王之一的水家,没道理不明白这天下安宁是靠什么得来的。」 黛玉起身往北遥遥一拜,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与崇敬:「不说远的,昭武十五年,北狄南侵,九省烽烟,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圣人他老人家御驾亲征,历经百战,方才将敌寇赶到了长城以北。又历数年,五征大漠,数万将士用鲜血在大漠由东向西立下九座京观,这才彻底将北境平定。」 「九座?」 承平已久,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三十多年前昭武年的赫赫军威了。 黛玉跟那位捂嘴惊呼的小姑娘点了点头,郑重说道:「是九座,自锦州至西宁,九镇外各有一座,皆是万人以上的巨大京观。」 嘶! 对比太上皇的大手笔,死在荣禧堂外的李嬷嬷根本不值一提。 这些闺阁中的小姑娘哪里听到过这等秘史,哪怕吓的浑身打颤都相互挤在一块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不太了解这些的贵妇人们都来了兴趣,一边感慨林家小姑娘的博学,一边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 只见黛玉扬起了秀颈,自豪的跟水潇潇说道:「县主,我大夏能有万国来朝的盛景,圣人被万族尊以天可汗,百姓能得数十年的安宁,这些可不是靠着仁德得来的。正是将士们奋勇杀敌、以敌寇之躯铸京观,方能傲视万族、威加宇内。靠仁德?前朝仁德,宫妃帝姬、勋亲贵女皆被外族欺辱,县主也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前朝历史,水潇潇作为王府县主,自然也读过一些,知道前朝末期的悲惨之事。 见黛玉拿前朝反驳自己的观点,又被诸府贵女盯着,不由恼羞成怒,怒目以示:「你……」 「县主莫恼,我不过举例而已。」 黛玉笑了笑,打断了水潇潇后面的话:「我只是好奇县主出身武勋之家,怎么会反感京观之事。筑京观的确有些残忍,可对敌残忍总好过敌人对我残忍。我若没有记错的话,大同镇外的京观便是老王爷主持铸造的……」 「林姑娘还真是博闻强记,不愧探花郎之女!」 范太妃见黛玉提及了北静郡王府老王爷的旧事,知道这位林家女已经完全压制了自家的闺女,于是出面解围。 她眉头一挑,面带微笑夸赞了黛玉一句,随后又似有所指的说道:「博学多才却也争强好胜,终究不宜闺阁儿女的性子。」 「列侯之后,武勋之妇,不好胜,如何助我夫取胜?」 黛玉虽是有些害羞,但还是红着脸将自己心中所想讲了出来,四下贵妇也是震惊不已,甚至有几家夫人太太的眼中露出羡慕的目光,将邢夫人盯了个一头雾水。 ….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鸳鸯打开门掀起帘子,略带血腥味的寒风吹进了屋子,让众人想起了方才斩杀刁奴之事。 只见贾琮孤身进来,环视一周后,拱手四拜:「方才出了些小小的意外,惊扰了诸位夫人、贵女,是我贾家招待不周。府中已经备下薄酒,还请诸位品鉴,也是我贾家向诸位赔罪……」 贾家当然不只是赔罪,更是一种对外的表态。 当着义忠王府李太妃和圣人亲孙、国朝亲王刘烨的面,强杀太妃的奶嬷嬷,这事儿放别人家哪还有心思继续摆宴唱戏。 可贾家偏偏将想要离开的宾客挽留了下来,前后院同时摆宴,丝竹之声掩盖了四下的窃窃私语,直至傍晚天色晦暗时方才停歇。 等宾客散尽时,贾母终于不用再装病了。 她让鸳鸯去叫邢夫人与王熙凤,想要宣泄心中的怒火,却被鸳鸯告知说,两人因招待宾客,多饮了几杯,早已沉沉睡去。 「这是拿老婆子当傻子不成?摆明了是不想见我!」 老太太愤怒中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扫了下去,破碎声传遍整个荣禧堂内屋。 恰巧此时王夫人安顿好了今日被吓着的宝玉,赶到荣禧堂想要跟老太太提一提娘家嫂子说起的事儿,刚一进屋就听到老太太大骂道:「翅膀硬了,一个个都想撇下老婆子……」 「这是怎么了?谁这么大胆子敢惹母亲生气?」 「还能是谁?咱们家的伯夫人和琏二奶奶!」 贾母瞥了一眼王夫人,不满的说道:「怎么?你也来看老婆子的笑话不成?」 王夫人连忙上前,扶着老太太坐好,长叹一声:「媳妇哪敢呢,这不刚把宝玉哄睡,就赶紧过来伺候母亲了。唉,今日琮哥儿在荣禧堂前闹出那等血腥之事,把宝玉给吓坏了,方才还脸色煞白,嘴里嘀咕着什么神仙救命……」 「宝玉怎么了?」 老太太一听贾宝玉被吓坏了,连忙紧紧抓着王夫人的手询问起来。 王夫人一脸的苦涩,不满的抱怨道:「还不是敬大哥和琮哥儿,非要在荣禧堂前杀了那老刁妇,这下好了,恰巧被宝玉看到了……好在只是惊吓过度,喝了安神汤,这会已经睡下了。」 「好好的喜事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老太太放下心后,心中对贾敬与大房的不满更加浓烈起来。当然,不满的还有李太妃,都怪这个疯女人,没事招惹外孙女做什么。 她想起今日李太妃话里话外对自己的折辱,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这个该死的李氏,真拿我当软柿子捏不成?要不是她,敬儿与老大家那小魔星,哪里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母亲……」 王夫人想起娘家嫂子告诉她的话,想着大女儿封妃可是用那桩秘密换来的,便小声说道:「我从娘家二嫂子处打听到一桩事,与义忠王府有关,也与咱们元姐儿封妃有极大的关系……」 贾母在王夫人的提醒下,心中一动,叮嘱鸳鸯去门外守着,这才正色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元姐儿封妃怎么还牵扯到了义忠亲王府?」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二十八章 跪祠堂御猫立志 贾家的宗祠建在长脉东府,今夜宗祠灯火通明,贾敬带着贾琮一一为列祖列宗以及陪祀的家臣亲兵上香祭祀。 上完香的贾敬突然沉声说了一句:「琮哥儿,跪下!」 嗯? 贾琮虽有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跪在了供桌前的蒲团上。 只听贾敬悠悠问道:「知道我为何要你跪在祖宗面前吗?」 「侄儿愚钝……」 「你不愚钝!」 贾敬打断了小胖子的谦辞:「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你的内心中对杀人的抵触!」 「大伯,侄儿杀的人不少了,别人家的孩子可没八岁提刀杀敌……」 贾琮还想辩驳一下,却听贾敬长叹道:「杀敌与杀人不一样,知道之前圣人为何要逼着你亲眼看着那些犯错的宫人被打死吗?他老人家就是在警告你莫要妇人之仁。」 「贾家沉寂的太久了,一个小小的老刁奴都敢朝着贾家呲牙。琮哥儿,这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或许那个刁奴罪不至死,可她今日敢跟你呲牙,下一次说不定就敢直接扑上来狠狠咬一口。」 「你要明白,不只是拿着刀子跟你拼命的才算是你的敌人!」 「你是武勋,不是剃光了头发打坐参禅的和尚,心要狠,狠到别人都怕了你,才能在这个世道上活得更久。」 「看到你面前的一块块灵位吗?每一个都是在尸山血海里为我贾家拼过命的。我让你跪在这儿,便是要让你明白一件事,何以抱怨、以直报怨。也许某日你一时心软饶过的某个人,会在你放松时捅你一刀子!」 「比如这位李氏的奶嬷嬷,她对咱们贾家的威胁不比一伙持刀的甲士小。有时候,言语杀人比兵锋更加厉害。」 说到最后,贾敬取来一根戒尺,他走到小胖子跟前,喝道:「伸出手来!」 戒尺还未打下,贾琮的手掌心就已经在微微发疼。 他乖巧的将手掌伸出,啪的一声,立马就感觉手心火辣辣的疼。 「可明白了?」 贾琮忍住手掌心的疼痛,挺直了小身板,高呼道:「侄儿明白了,心要狠,狠到敌人胆寒!」 啪! 「不对,重新再说!」 「何以抱怨、以直报怨!」 啪! 「不对,重新再说!」 「呃……」 啪! 「这还用想吗?」 「可侄儿再想不出什么了!」 啪! 「愚蠢!记住了,想要活得久,就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侄儿记住了,想要活得久,就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啪! 嘶! 「大伯,侄儿都记住了,您怎么还打?」 「打顺手了!」 贾敬将戒尺收回,背手训道:「你是我宁荣贾家下一代最有机会走上巅峰的人,你肩负着贾林两家的希望,你将来的羽翼下要护佑的人很多。琮哥儿,抛下你心中那份可笑的宽仁,狠起来,只要是站在你身前的敌人,那就用手里的刀去消灭他们。等到你站在山顶时,你才有资格去谈宽仁,再去坚持你心中的原则。原则在战争面前,就是狗屁!」 「原则是战争面前,就是狗屁!」 这句话很粗俗,却让贾琮大为震撼。 贾敬的话语中或许与贾琮从前世带来的某些原则习惯相悖,但确实最贴合实际情况的。 重生数年,贾琮已经尽全力是适应这个只在影视剧与中描绘过的世道了。 可他的某些习惯与坚持,依旧在 抵触这方世界惯有的习惯。 连太上皇刘济看出来了,身为贾琮的父亲贾赦更不用说。而贾敬只用了短短数日,也发现了这一点,这才有了宗祠教侄的戏码。 贾琮回过神来的时候,贾敬已经不见了。只有贾十二守在火炉边上,用火钳戳着炉中的木炭想要将炉火弄得更旺盛一些。 「十二叔,我觉得我已经够狠了,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贾十二咧嘴笑说:「那今日老刁妇言辱贾林两族,小三爷为何不直接砍了她?」 「这不一样,按《大夏律》,她最多也就是流放之罪……」 「律法?律法要是有用,满京城的贵戚勋亲,文武大臣不知有多少人该去菜市口走一遭!信不信小三爷今日将老刁妇扔到顺天府大牢,最多三日,她又会回到义忠王府继续当李氏的奶嬷嬷!」 不得不说,贾十二这个厮杀汉说的极有道理。 贾琮一拍脑袋,懊悔道:「差点忘了这茬,这《大夏律》粗陋的跟筛子一样,压根就做不到对某些人真正的威慑与惩治。看来我得好好想想,如何将《大夏律》给完善一下,毕竟我还是陛下亲赐的「御猫」呢!」 「小三爷是打算当大理寺卿还是刑部尚书?」 贾十二呵呵一笑,反问道:「光这两个可做不到完善《大夏律》。」 「那就内阁首辅!」 贾琮的豪言让贾十二哈哈大笑起来,他鄙夷说道:「圣人都办不到的事,内阁首辅又能如何?」 「那可不一定,我可是有天慧之人!」 在封建社会谈法治,比让老百姓填饱肚子都要难。 不过贾琮心中还是有些把握的,虽然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人要是没点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怎么说小爷也是要当大夏第一人、「御猫」青天的男人,就从抓硕鼠开始,将这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搅他的天翻地覆来! 当无辜的老百姓喊出一句:「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御猫大人要能勇敢的说一声:「有!」 青天贾琮,专克不法勋亲贵戚,这个称呼小爷要了! 美滋滋做梦的贾琮,腹中突然传出咕咕咕的声音,他揉了揉肚子,幽幽长叹:「唉,早知道我该吃饱了肚子再去见大伯了,这下好了,要挨饿了!」.z.br> 「嘿,哪里会饿着小三爷呢?」 贾十二嘿嘿一笑,起身来到供桌前拜了拜,随后在贾琮惊讶的目光中取下供在桌上的烧鸡、烤鸭,穿在两根竹签上放在火炉上烤了起来。 等冰冷的鸡鸭重新烤热后,他将一根鸡腿塞到贾琮手中,又拿出一壶酒来,放在两人中间。 见贾琮怔怔发愣,贾十二咧嘴憨笑:「吃呀,祖宗们才不会怪罪咱们哩,当年老太爷罚两位老爷跪宗祠时,我便是询问了祖宗们能不能拿供品填饱贾家儿孙的肚子……」 听到贾十二如此说,小胖子也暂时忘却了什么仁与杀,捧起油滋滋的鸡腿就是狠咬起来。 不一会,一根鸡腿进肚,他又接过贾十二撕开的鸭肉,直到干掉半只烤鸭两根鸡腿这才打了抱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贾十二笑眯眯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方是贾家好男儿!」 吨吨吨…… 贾琮接过酒壶就猛灌了一大口。 嘶、哈…… 「真辣!」 这酒虽然赶不上前世蒸馏出来的高度白酒,可对于八岁的贾琮来说,已经是辛辣至极了。 他感觉腹中火热,喉咙处仿佛能喷出火焰。片刻间酒意已经上头了,晕晕乎 乎间,便听贾十二跟他吹嘘起当年跟随贾敬、贾赦千骑冲阵,攻伐不臣的旧事来…… 往日巡视宗室附近的宁国府护卫家仆今夜都远远避开了此处,贾十二的吹嘘声、贾琮不断的追问声,以及两人的哈哈大笑顺着风传到了连廊处。 连廊中摆着一张桌子,两个火炉默默驱散着此处的寒气,贾敬悠悠品着杯中的美酒,旁边为其烫酒的贾蓉不解的问道:「祖父,您为何不直接给琮三叔讲清这些道理呢?」 贾敬呵呵一笑,举起酒杯向目及之处的宗祠遥遥一敬,随后一口喝下。 他这才瞥了一眼自己的亲孙说道:「道理是讲的清的吗?需要他自己去悟。当然,也是你应该去悟的!」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倭寇啊,行走的军功! 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第二天有人帮你回忆。 小胖子捂着脸缩在床榻的角落,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任由坐在屋里的几个姐姐妹妹调笑自己。 「现在怕是两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琮哥儿抱着祖宗牌位立誓,将来要文安邦、武定国,封侯拜相为我贾家再挣一个国公府来……」 王熙凤爽利的大笑声似乎都震得屋外的雪花微微颤动,伸手要捏红透了的小胖脸。 贾琮连忙往里缩缩,避开魔爪小声嘀咕道:「不是我、我没有、凤姐姐别瞎说。」 真是黑历史啊! 昨夜半壶酒下肚,贾琮只记得贾十二跟他吹嘘当年的旧事,自己好像也百感交集,貌似是说了什么,又好像击节吟诗…… 至于后面干了什么事儿,小胖子早就短片了。 迎春坐在床榻边上,将手中的帕子在温热的水中浸湿,拧干了些拨开贾琮捂脸的小胖手,温柔的给其擦拭着手脸。 「二姐……姐姐……唔唔唔……我自……唔唔唔……自己来!」 贾琮想要挣扎,却被迎春强势摁住,好一顿擦后,唇红齿白俏小郎的琮三爷又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手脸还在冒着热气的贾琮在看到平儿端来的包子粥菜后,瞬间食欲大动,压根就已经顾不上屋子里的调笑打闹,在饭菜摆到小桌上时,自顾自的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黛玉坐在桌案旁,提笔写着什么,探春与湘云拿着一块点心逗着惜春玩儿,王熙凤依旧咯咯笑着,为贾琮寻找昨夜丢失的回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黛玉扭头微笑,吟诵了一遍纸上的诗词:「琮哥儿可别告诉我,这又是哪位高贤吟诗时被你偷偷听到的。」 「呼噜呼噜……没错,这是一位一手酒葫芦、一手青锋剑的谪仙人做的诗!」 贾琮言辞凿凿,呼噜噜将碗中的小米粥灌进胃里,一抹嘴就要解释:「这位谪仙人可厉害了,曾万里独行,一柄剑照耀千古长河。只要给他一壶酒,他能写出千古诗篇……唔唔唔……」 又是一顿擦,迎春这才把冒着热气的小胖子放开。招呼平儿取走小桌,重新将小胖子塞回被子里,裹成大团子安顿好。 只听迎春用最温柔的语气给贾琮下了死命令:「今日你不许下床,好好在屋子里呆着。昨夜虽说宗祠里有火炉取暖,可你本就病着,又被罚跪一夜,小心寒邪入体。一会我让人煮些驱寒的汤药来,你喝了好好睡一觉。」 话到最后,迎春还不忘瞪了小胖子一眼,警告道:「以后,不许喝酒了!」 好好的孩子,怎么还喝起酒来了?十二叔也太不靠谱了,带着琮哥儿偷吃供品不说,还把琮哥儿给灌醉了。 心疼弟弟的迎春不满的腹诽了贾十二一阵,跟屋里的姐妹们说了一声,系上披风就带着丫鬟去厨房给小胖子准备汤药。 王熙凤见几个丫头正围着黛玉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诗词,往床榻前走来,伸手往贾琮额头一点,嬉笑一声:「你呀你,今后万不可喝酒了。」 贾家男儿喝酒是常事,可架不住贾琮年纪太小,酒量又不怎么样,醉酒两次都闯下好大的名声来。 梁园一醉闹得满城风雨,昨夜在宗祠中再次醉酒,搅得半夜两府不得安宁。 抱着祖宗牌位立下誓言不说,还叫嚣着说什么天香楼不干净,要一把火烧了它云云…… 好在老族长就在宗祠外,及时将拎着火把的小胖子给摁住! 贾琮也没有给王熙凤解释他为什么会说天香楼不干净,用了自己醉酒胡言敷衍了过去。 王熙凤也没有再做纠缠,反 而偷偷看了一眼围在桌案旁的几个小丫头,小声跟贾琮说道:「小心刘烨……」 「啊?」 「昨日刘烨闯进内院,恰好看到了满院的官眷。别人或许没发现,但我看到了……他盯着林妹妹与宝钗看了许久,相信我,那眼神跟你二哥盯着秋月那***的眼神一模一样!」 王熙凤咬牙切齿的说完,又察觉自己的形容有些不对,正要解释时,却见贾琮凝重的点了点头。 只听贾琮应道:「刘烨表面上与水溶那厮一样,给自己立了个「贤王」的人设。不过内里骄奢yin逸,每年从义忠亲王府抬去化人场的丫鬟不下十几人。放心吧,只要他敢打林姐姐的主意,我便送他去奈何桥上走上一回!当然,还有薛姐姐……」 啪! 王熙凤往贾琮脑瓜子上轻轻一拍,皱眉道:「浑说什么,那是皇孙亲王,这种话以后不许说出口。」 天爷,老娘的公爹小叔子怎么都是胆大包天的主,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王熙凤瞪了贾琮一眼,回想起曾经在东跨院听到公爹醉酒大骂太上皇与当今皇帝的那些话,那会她真是被吓的半死,生怕禁军啥时候就冲进府里,把阖府上下的人都拉去诏狱。 抱头缩在床榻角落的贾琮虚心纳谏,连连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只在心里想,不说不说!」 「知道就好。」 王熙凤见小叔子乖觉听话,这才温柔的笑了笑,帮其裹好了被子,拍拍小脑瓜子:「好好养着吧,敬大伯说了,这几日禁了你的足,乖乖在屋子里好好读书。」 禁足? 贾琮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来,见王熙凤说的不是假话,疑惑的问道:「不对啊,昨日咱家可是当着李氏那蠢妇……」 王熙凤凤目微眯,眉头一皱,不满的轻声一哼:「嗯?」 「好吧,当着李太妃和刘烨的面、当着满城官眷的面斩了刁奴,这会弹劾的奏章怕是都堆满通政司了,怎么说我也得去宫中请个罪。」 只听王熙凤呵呵一笑,扬起了秀颈骄傲的说道:「那有什么?咱家老族长今日捧着太祖爷御赐的丹书铁券,在大朝会上弹劾义忠亲王府管教不严之罪,陛下不但温言安抚,还下旨罚了义忠亲王一年的俸禄,并禁足三月。太后娘娘更是遣了宫人,携懿旨去了义忠亲王府……」 「就连龙首宫的老圣人都让戴公公去了奉天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将往日跋扈的宗亲挨个申饬了一顿,并将那些弹劾咱们家的人统统罚了俸禄。」 嘶! 老爷子这是做什么?借贾家的事儿整顿宗室?这不是把贾家架在火上烤吗? 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脑残来找宁荣两府的麻烦了。怪不得敬大伯要罚自己跪宗祠,又禁足让他在屋子里好好读书。 这位贾家的军师,怕是早在昨日下令斩杀老刁奴时就已经想好后续的动作了。 斩刁奴是杀鸡儆猴,惩自己是做给宫中看的。我贾家已经主动罚了小胖子,圣人、陛下您二位还请宽恕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吧。 接下来的几天,荣国府闹出的热闹很快就被其他的新鲜事儿给压下去了。 弹劾宁荣两府的折子以极快的速度锐减,至腊月二十,江南传来一件石破天惊的大消息,彻底点燃了大雪漫天的京城。 腊月初六,近三万倭寇自观海卫登陆,随后兵分两路,一路往东直杀余姚县、一路南下猛攻慈溪,不克便绕路南下,于腊月初十,一举攻下了浙江重镇宁波府。 消息瞬间传来,江南大乱。八百里急报传至京师,奉天殿上吵成一团。 贾赦靠着枕头,与坐在床边的贾敬商议许久后,长叹道:「既然琏儿已 经来信,那便让贾十带一部分亲兵南下吧,是好是坏,全凭天意!」 「蓉哥儿也不能老守在京城,九边短时间不会有战事,他读书不成,还是跟着琏儿去蹭几分功劳……」 贾敬的话落在坐在一旁打盹的贾蓉耳中,如晴天霹雳。 他颤颤巍巍的问道:「祖父,您的意思是让孙儿也南下从军?那可是倭寇啊,听人说,那倭寇都是……」 这个没出息的孙子,竟然抖得椅子都在嘎吱作响。 贾敬不满的冷哼一声:「倭寇是什么?那就是长这两条腿的军功!让你南下,是让你去蹭几分军功,将来家里好给你安排个前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已经安排好了,年前就随禁军出发,到了金陵琏儿会把你安顿妥帖的。」 贾敬知道自己的这个孙儿没什么拳脚,也没打算叫他真上战场。 他已经琢磨好了,既然林如海给贾琏安排了千户的职,便让贾蓉去贾琏那儿写写算算,做些粮草知事参军的活。 等将来捞点功劳回京了,再想办法扔进京营混资历,算是一条不错的晋升路子,总不能让这没出息的东西一直宅在家里跟媳妇玩耍吧。 「可惜了,琮哥儿还是太小!」 贾赦看着为儿孙谋划的堂哥,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乖儿子。年岁太小,就是扔到江南去也蹭不到什么功劳,说不定还会被人弹劾……唉! 听到贾赦的叹息,贾敬笑了笑:「琮哥儿有他自己的路,他的未来根本不用咱们操心。别忘了今日龙首宫的张公公来传旨是为了什么,过几日的宫宴,便是琮哥儿的大机遇!」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章 上香遇亲 流民杀人 今冬北地多雪,自入腊月中旬,断断续续大雪下了十余日,整个京城都变得白茫茫一片。 终于结束了禁足期的贾琮猛地推开房门,想要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啊……珍贵的自由啊……咳咳咳咳咳……」 一阵冷风入喉,小胖子连忙跑回屋子,缩在火炉边嘀咕道:「太冷了,谁都别想把我从火炉边拽走!」 黛玉优雅的煮着茶,逗趣道:「我早说了外面好冷的,你就是不听。去去去,去享受你那珍贵的自由吧,呼吸你那朝思暮想的新鲜空气吧。」 「别说了别说了,还是屋子里好,今日我是哪儿都不去,乖乖听林姐姐给我讲学!」 这些日子黛玉清早就会过来,给贾琮认真的讲着经史子集,填鸭式的往小胖子的脑瓜中灌输着之乎者也。 黛玉一个歪头杀,将一杯茶水递给贾琮,眉眼弯弯的笑道:「不,今日暂停讲学,一会你要陪我去城东法华寺上香,顺便享受一下你口中的自由。」 贾琮捧着茶盏,一口一口嘬着杯中的傲雪梅花茶,虽说他什么味儿都没品出来,但还是啧啧称赞。 黛玉言笑晏晏,抬手轻轻挥揪了揪小胖子的耳朵笑道:「行了,你这粗人,根本就没品出什么味儿,别搜肠刮肚堆砌词汇了。法华寺今日有佛会,说不定还能碰到什么好玩的事呢……」 其实今日去法华寺上香不是黛玉心血来潮,若不是领了贾敬的命令给贾琮讲解经史子集,她早在小年后就该去寺庙为自己的母亲上香祈福了。 两府的成年的男丁几乎都被贾敬送去了江南,除了早在扬州的贾琏外,已经成年的贾蓉、贾蔷、五房的贾芸等族中成年男子,一股脑打包跟随驰援江南的禁军南下。 剿倭的事儿贾琮在听说后曾吵吵嚷嚷要随军南下,被贾敬强势镇压后,硬是被扣在屋子里读书养性到了今天。 车轮碾压着路面上的积雪,黛玉想起梁园中贾琮的镇国诗词,逗他今日再写一首。 裹成小胖熊的贾琮看着车外飘落的雪花,好半天憋出了(抄了)一首诗。 「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出自中唐张打油《咏雪》) 未等黛玉笑出声来,便听车外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未想这咏雪的诗还能这么写。」 贾琮闻言不满的应道:「不想隔车有耳,偷听他人说话,不道德!」 去听车外的人赔罪一声:「还请兄台莫恼,我也是恰逢路过,无意间听到有人要吟诗,一时心动,便多听了一句。」 那人言辞间倒也诚恳,自报家门说道:「在下姑苏林柏,自幼喜好诗文,一时唐突,还望兄台见谅。」 「林姐姐,姑苏人啊!」 贾琮好奇的跟黛玉嘀咕了一句,将车帘子掀开一半,探出脑袋看去。 只见一名十六七的少年人,身着普通儒服,却也难掩风采。身前有一中年家仆,牵着马儿与自家车马并道慢行。 虽说从车中传来的声音能辨别出主人家是个孩童,但在看到贾琮的相貌后,林柏还是略有惊讶。 这相貌,几与伯娘家的兄长一样,真是美男子。 「你是姑苏人?姓林?」 那人颔首道:「在下的确是姑苏人氏,南直隶苏州府举子林柏,字长青!」 「长洲八房,先生是哪一房?」 马车中突然传出女子的询问声,倒是让林柏有着惊讶。他顺势应道:「在下长洲林氏三房子弟,敢问姑娘如何知晓我家?」 「那便是我家兄长了!」 贾琮惊讶的转头看去,只见黛玉面上 满是欣喜之色,挤到自己跟前将车帘子掀开。 那林柏见车窗露出一张女子之面,差点下意识的想要挪开自己的目光,毕竟这男女大妨盛行的当下,外面那可轻易与别人闺秀见面。 却见黛玉眉眼弯弯的欣喜说道:「兄长,我父是大房嫡支,如今在扬州任巡盐御史……」 上香碰到族亲,黛玉的心情大好。 车马行至城东法华寺外,贾琮寻了个茶楼以解心中疑惑。 「我还说呢,天下间怎么会有与琏二哥一样俊秀的男子!」 林柏笑呵呵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堂妹与未来的妹夫,唏嘘道:「原本我是打算会试结束再去荣国府拜访的,没想到咱们竟然会在这儿碰到。」 「柏三哥见过我二哥?」 「来京前我曾去扬州拜见大伯,那会与琏二哥一见如故,他还带我去卿华楼……咳咳……」 林柏轻咳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说漏了嘴的话。 「琏二哥不但风流个傥,更是有着一身的本事,实为我等楷模。我北上时,大伯正为琏二哥准备亲兵随从,送琏二哥去钦差行辕,参与平倭之战。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书生,无法与之同行,可惜啊可惜!」 又是一个被二哥的美颜征服的人! 贾琮心中吐槽了一番,认真听着林柏的讲述。也不知二哥贾琏给这位灌了什么***,茶都喝了三杯了,还在吹嘘琏二爷的绝世风采。 黛玉捂嘴笑了笑,打断林柏对贾琏的吹嘘后问道:「三哥,你要参加明春的大比?咱家这次来了多少人?九月间我回南时,怎么没听爹爹提过咱家出了举人?」 林柏闻言脸一红,连连摇头:「说来惭愧,咱们长洲林氏,七年来就出了我一个举人,还是吊在榜末的名次,真是愧对先人!」z.br> 「江南文华锦绣,柏三哥能上榜已经是万里挑一了!」 贾琮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二哥的小迷弟,能在江南中举的,几乎没一个是简单人。 要知道大夏百年科举取士,南直隶、浙江、江西、福建这四地的中试数量可以说始终名列前茅,北地九省加起来都不及这四省。 太恐怖了! 黛玉安慰道:「三哥不必自我鄙薄,这科场的事儿本就有运气一说,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结局是怎样的。」 「七妹不必安慰我,自家人晓得自家事,大伯说我经史扎实,就是策问稚嫩,本不建议我考这一科的。」 林柏倒是坦然,笑道:「不过我在家呆的厌了,便想着借这个机会四处逛逛,也算是游历四方。大伯便给了我我好几张拜帖,说是若会试失利,便去拜访他的同年好友,可以在京中书院求学,以备将来。对了,听闻琮哥儿立誓要考探花郎,要不要哥哥我带你一起去拜访贤达,咱们一起求学如何?」 说着,林柏还冲着贾琮挤了挤眼睛,内中并无取笑,却也不乏逗趣之意。 黛玉掩嘴一笑,贾琮的脸都红到了脖子处。 他掩面回道:「莫提读书之事,莫提莫提,咱们还是说卿华楼的事吧!」 卿华楼的事林柏当然拒绝提及,寻机敷衍过去后,便与贾琮、黛玉二人一同前往法华寺上香。 略过上香祈福、添香火之事后,三人还顺道往寺外的年集庙会逛了逛。可惜这雪越下越大,天气越发寒冷起来,贾琮便提议回府。 不过林柏还约了友人去寺外梅林参加诗会,三人只能就此暂别,倒是定好了明日荣国府一聚,也算是姻亲家的后辈来府拜访。 回城时的马车上,黛玉因为他乡遇亲人心情大好,与贾琮分享着自己此时的高兴。 「我自四 岁后就没见过几位族中亲人,没想到会在京城碰到三哥。原来族中还有好几位兄弟姐妹,我竟然排行第七,也就是说,我前面还有六个姐姐……」 贾琮心中却有些唏嘘,原著中可说了,林如海去后林家家产都是贾家处置的,更是将黛玉带回了京城,根本就没说姑苏林家有什么人。 林家也是大家族,哪怕林如海无子,林家的家业说到底也轮不到贾家来处置。自有家族子侄来继承,甚至黛玉也有林家族亲照看…… 为何会提也没提呢?细思极恐啊! 贾琮一边回应着黛玉兴奋的诉说,一边细细想着林家之事,突然车外一声响亮的吁声,马车嘎吱一下猛然停下。 他连忙伸手揽着快要歪倒撞在车身上的黛玉,疑惑的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三爷,前面不远处好像出了乱子,围了一大堆人,将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贾十一拍马回到车窗边,跟贾琮禀报道:「我已经让人去前面查探了,估计很快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多时,一名护卫探出了前方堵路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此地已经靠近京城东门,官道上不知从哪来了数千流民,长长的队伍将此地回城的官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原本前往法华寺上香参加佛会的京城人家,一时间不敢往前,纷纷聚集此处,派人前去查探。 贾琮皱眉说道:「数千流民,谁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混杂有心之人。咱们还是绕路吧,绕去南城!」 贾十一点头赞同,这流民来的太多也太巧了。 「小三爷说的对,朝廷早就派了粮食于京畿各州县赈济灾民,哪里会有这么流民跑来京城求生,其中必有蹊跷,咱们还是赶紧绕路回城妥当……」 正说着,突然前方传来杂乱而又尖厉的喊叫声:「快跑啊!流民杀人了……」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一章 暂避法华寺 自腊月初,钦天监便已向中枢数次提醒大雪将临。 腊月初六,京畿各州县均是大雪漫天,七日后整个顺天府、陕西、山西、山东、辽东五地纷纷六百里加急,文人踏雪寻梅的浪漫,让无数百姓饥寒交迫、踏上了求生的流民生涯。 腊月十五,奉天殿大朝。 皇恩浩荡,圣旨明发各部,由户部拨发大批救灾的粮食、布匹、药材驰援北地各州县、别的地方暂时还没有收到消息,但京畿之地,各州县衙门早就在县城外搭建了简易的避寒之所,一日两餐,赈济灾民。 这一次皇帝可是亲自挑选了巡察御史查访各地,三日砍了三个贪墨赈灾钱粮的县令,极大的促进了此次救灾的进度。 可以说,别的地方不清楚,北直隶治下的各州县,绝对不可能让数千流民汇集京城。 流民不是流民,那会是什么? 原本放松的贾琮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不对劲,正打算绕过东门往城南方向赶路,却听前方已经尖叫连连…… 「小三爷,出事了。流民中冒出数支人马,开始杀人劫财,四城外皆有匪寇作乱,有一队大概一百来人的匪寇,往咱们这边来了!」 亲兵气喘吁吁的禀报之后,贾十一连忙派人再探。 贾琮毫不犹豫的说道:「撤回法华寺,派人寻机回城报信。十一叔,让人去前方收拢各家人马,于法华寺汇合!」 贾十一皱眉提醒道:「小三爷,人越多,目标越大……」 「各家都有护卫,紧靠咱们这十来个人,根本保不住自己。人多力量大,到时候在法华寺据险以守、静待援兵总比冻死在野外强。」 贾琮当然也知道人越多目标越大,可京畿一乱,四门紧闭的情况下,仅仅依靠出门时带来的十名护卫,还不够这群匪寇塞牙缝的。 就算隐藏的好没有被匪寇发现,这大雪漫天的,他们连一夜都撑不过去。 贾十一派出了五六名亲卫去收拢各家队伍,等贾琮再次返回法华寺时,此地的***年集还没有结束。 当贾琮将「流民」作乱的消息告知法华寺的住持时,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终于意识到了危机,不但派人将消息传往各处,更是招呼着贾琮等人去客院暂闭。 「糟糕,三哥还在梅林那儿玩耍……」 黛玉来到客院精舍坐下就想起了今日认亲的堂兄,忧心忡忡。 贾琮安抚说道:「放心,我已经让十一叔去找了,估计一会就会前来寺中与咱们汇合。林姐姐安心歇着,我这就去前殿看看情况,与住持商议一下防守事宜。」 黛玉也知道自己不能给贾琮添麻烦,便起身给贾琮系上红锦披风,柔声叮嘱:「莫逞强,今日来法华寺参加佛会的有不少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万事自有大人处置。」 「知道了、知道了,林姐姐越来越像当阿娘的,唠唠叨叨……」 噗嗤! 一旁的雪雁与紫鹃被贾琮的话给逗笑了,刹那间屋子里紧张的气氛缓解了几分,让黛玉等人的心轻松了不少。 贾十一带回来的不只是林柏一人,这群在京城待考的举子来自大夏各省,足足有数十人居多。 当贾琮来到前殿时,佛像下的各个蒲团上已经坐满了达官显贵。 这群往日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此时几乎都是满脸的慌张与忧虑,在看到一个锦衣稚子进殿时,却有不少人感激的站起身来。 「嗯?」 贾琮还有些疑惑,却见其中一名居长老者,亲切的迎了上来,顺势就要给贾琮拜下。 「多谢小贾千户搭救之恩,若不是遇到小贾千户派来的人,老夫和老夫的孙儿,怕是要死在贼寇 的刀下了。」 「夏老尚书,别,您老这是想晚辈折寿?」 先不提这位夏老尚书夏令行致仕前便已是礼部尚书这等清贵之首,光是人家那长长的白胡子,贾琮就不敢受这个礼。 而且这人还有个特殊的身份,未来岳父大人林如海的座师,昭武三十六年会试的主考。 其中任何一个缘由,都是贾琮不能受人家拜谢的原因,真折寿啊! 他连忙避到一旁,上前搀扶。温声询问,原来是贾家的亲兵去收拢前方各府人马时,正好瞧见被数名贼寇围攻的夏家马车,老尚书是个清贵人家,出门就带了一个文弱孙儿,两名普通的护卫和一个驾车的老仆。 被贼人一个回合就杀得只剩他们爷孙了,要不是贾家的人出手,这会他们爷孙真就要死在贼寇的屠刀下了。 「多谢小贾千户救命之恩!」 刚刚把夏老尚书搀扶坐下,殿中不少人都依次拜下致谢,倒是把贾琮闹了个不好意思。z.br> 说实话他也只是派人去提了个醒,想集合各家的护卫来增强自己的保命几率,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得了不少人的感激。 一番寒暄推拒,贾琮坐在了夏令行的下首。 法华寺的主持圆通大师陪坐右侧首位,率先开口:「老衲已经令人将贼寇来袭之事告知了左近之人,目前寺中粮食不缺,可据险以守,待官军来援。不过鄙寺的武僧护卫不过二十,还需诸位施主施以援手,集合各家的护卫,统一调遣,如此方可守到援兵到来。」 「不错,这数千流民到底是什么来路,里面又有多少贼人谁也说不准,咱们必须勠力同心,方能度过难关。」 夏令行到底是老江湖,别看是个清流文臣,可这人也是跟着太上皇前往草原会盟万国,单骑闯过鞑靼汗帐的猛人,对兵事了解颇深。 他将目光放在了贾琮身上,微笑询问:「方才老夫好像看到小贾千户身边的亲卫,似乎是荣恩伯身边的十一将军,可对?」 贾琮让一旁伺候的小和尚去外面喊人,疑惑的问道:「您老认识我家十一叔?」 「怎么不认识?当年天子会盟诸藩,十一将军力挫九藩勇士,扬我国威,震慑诸国。陛下亲赐的宣武将军,老夫怎么会不认识?要不是十一将军不愿离开荣国府,估计这会怎么说也是大夏的领兵大将了。」 十一叔还有这等传奇?藏得可真够深啊! 贾十一到来之后,又是一番行礼拜见。好在大家也都知道事情紧急,没有多余寒暄。 夏令行这个殿中最尊贵的人,毫不客气的接过了指挥之权,第一个命令就是让贾十一总领寺中防御作战,并给了贾十一战事临机处置之权。 果然,能被太上皇挑选带去参加诸藩会盟、单骑闯汗帐的猛人可不是只会嘴上功夫,一个个命令下来,原本因为贼寇作乱杂乱无章的法华寺,在短短的两刻钟内变得井井有条。 贾琮原本还担忧寺中贵人多了,指挥权会被无用之人夺去,他甚至都打算掏出御令来强行夺权,没想到此地会有夏老爷子这样的猛人,轻快多了啊! 法华寺客院精舍不少,虽然拥挤了些,可还是让所有在寺中避难的人都有了栖身之所。 夏令行在孙儿夏俊彦的搀扶下,带着贾琮来到了一间精舍之中,将孙子赶出去后,面上没了轻松之感,反而凝重的说道:「小贾千户,老夫有种直觉,怕是出***烦了!」 「老爷子,不过数千流民,就算全部是贼寇所扮,那也根本不是禁军十二卫的对手,您这直觉……」 贾琮实在不解,疑惑问道:「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不成?」 只见夏令行摇头问道:「若 只是普通流民作乱倒罢了,可老夫先前遭遇的那几个贼寇,所使用的的刀剑老夫认识——倭刀!」 卧艹! 贾琮猛地起身,差点就脱口骂出了国骂。 开什么玩笑?倭寇杀到了大夏京畿,这要是传出去,大夏君臣的脸怕要是丟尽了! 「不可能!」 贾琮实在无法相信倭寇能杀到京畿来,渤海湾的卫所是吃干饭的不成?各地的龙禁卫、京畿各州县的官员都不想活了?敢让这么多倭寇混在流民中间跑来京畿作乱。 他急躁的在房中走来走去,喃喃自语:「江南倭乱未除,京畿又闹起了倭寇,陛下刚刚亲政,这是把陛下的脸面放脚下狠踩啊!」 「九月时有人再提开海之议,陛下的倾向极其明显。原本定计来年春夏遣人考察市舶司选址,不到三月,南北便几乎同时闹倭,小贾千户,你说这是巧不巧?」 夏令行鄙夷的看了一眼南方,跟贾琮提及了九月的一桩朝议。 随后他跟贾琮说道:「老夫说这些不是说朝中要出大乱子,老夫是担心,若真是倭寇,法华寺中如此多的亲贵,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毕竟在天子脚下,拿我等的人头来打朝廷的脸,来彰显倭寇的凶残,绝对比杀几个普通百姓有用的多。所以,看似固守待援即可,实际上咱们危如累卵!」 轰隆! 一声惊天的炸响如同惊雷,打断了贾琮与夏令行的对话。门窗俱震,哐哐作响。 贾琮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火药爆炸的声音,而且就在距离法华寺不远之地。他与夏令行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火药?」 「火炮!」 夏令行比贾琮更加确信这声炸响的源头,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是佛朗机炮的声音,看来这些贼寇的背后,有大金主啊!」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贾琮夜出法华寺 城外流民作乱的消息很快传开,中枢的应对极快,在关闭四门以保京城无恙的同时,一队队禁军立刻扑向四方,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剿灭这群乱匪。 不料原本在禁军眼里如土鸡瓦狗的乱匪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战力,短短半日,就让禁军损失高达千人。 「荒唐!」 哗啦! 刘恒气急之下,将案头堆积的奏章统统扫到了地上。 太丢人了,堂堂大夏精锐禁军,竟然被流民组成的乱匪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高达千人。.z.br> 「这就是你们每日跟朕说的,盛世王朝、威压四方。既是盛世王朝何来流民?既是威压四方何来乱匪作乱?」 勤政殿中内阁诸辅臣与六部尚书皆是难掩难堪,躬身请罪:「陛下息怒!」 「息怒?贼人都杀到京城了,尔等让朕如何息怒?」 刘恒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方亲政便被狠狠打了两次脸。一次是梁园圣火光明教作乱,如今更是数千流民祸乱京畿,而且令剿匪的禁军损失惨重。 他冷眼扫视殿中文武,冷哼一声:「户部,赈灾的粮食到底有没有发到各县?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流民被乱匪裹挟?」 户部尚书文同轩出列上禀:「回陛下,自赈灾始户部已下拨粮钱合计一百三十二万两,京畿、山东、山西、陕西以及辽东诸镇皆是送达。」 「陛下,臣以为,京畿出现的流民极其可疑,龙禁卫从未收到京畿有流民聚集之事,各州县皆已齐备赈济灾民之事,没道理这些流民放弃家门口的粥食,不远千里来京城求生。」 曹久功的禀报让户部官员算是缓了一口气,可千万别是哪位贪了赈灾的粮钱引起流民之乱,若不然那真要人头滚滚了。 刘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次赈灾,是他亲自主理,收拢民心的首举之事。各地的巡察御史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心腹,三天砍了三个蛀虫,没道理在赈灾上出问题。 殿中众臣也是纳闷,此时夏守忠捧着一封密奏悄然进殿,在刘恒耳边小声说道:「皇爷,城外有消息了,作乱的不是流民而是倭寇……」 「来人,披甲!」 嘭! 「胡闹什么?」 贾敬猛拍了一下桌子,将惊慌失措的贾赦给惊醒过来。 他跟一旁呆若木鸡的邢夫人说道:「弟妹,你先去荣禧堂照看婶娘,去跟婶娘说,琮哥儿与林丫头已经在法华寺避祸,不必担心!」 邢夫人连忙收拾好散落在地的茶盏等碎片,退了出去。 「敬大哥,琮哥儿可不能有事啊!咳咳咳咳……」 贾赦今日没了往日的从容与镇定,脸上的焦躁极其明显。挣扎着想要起身,牵动了身上的伤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闹啊,好好闹,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死!」 贾敬嘴上骂得狠,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歇。将贾赦按回床榻之上,随后劝道:「安心,我已经让人把消息送到宫里去了,法华寺那么多的贵戚文武,宫中自有处置。」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贾九推开房门,禀道:「老族长、将主,宫中遣人来了,陛下传老族长入宫觐见!」 法华寺不缺粮食,所做斋菜也是京中一绝。 虽说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可夏令行老爷子始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甚至还在寺中梅花盛开处将那些举子们聚在一起,开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赏梅诗会。 直到夜幕降临时,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精舍,将贾琮叫到跟前,凝重说道:「郑村坝大营被攻破了!」 「怎么可能?郑村坝 驻军三千,乃神武中卫精华所在,怎么会被一群乱匪攻破?」 郑村坝位于通州与京城的中间,距离法华寺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神武中卫有三千驻军在此,扼守通州往京城的官道咽喉。 夏令行不但往京城遣人求援,更是直接借了贾琮御赐金令,印在求援信上送去了郑村坝,不料信使带伤回来告知了他最坏的消息。 郑村坝大营烽烟未散,满地的尸体。 「朝廷派了两支人马共计五千余人,不料北军追击贼寇,在清河店被贼人伏击,损失惨重,伤亡高达千人。」 夏令行提笔在纸上绘制了一张简易的舆图,指着京城北侧的一点说道:「能伏击两千余人的禁军,还能让禁军伤亡这么多人,贼寇有不下四千。小贾千户,东城门前才多少流民?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贾琮盯着夏令行在纸上逐渐增添的各处地方,沿着京城四个方向,东侧的郑村坝、北侧的清河店、西侧的王平口、南侧的洪仁桥尽数出现了大批乱匪。 而且京城四门外到处是零零散散的贼寇乱匪,有隔绝内外消息的态势。至少,暂避法华寺的贾琮等人,在没有大批禁军护送的情况下,根本不敢冒险回京城。 甚至郑村坝、清河店被乱匪攻占后的第二天,这些消息才刚刚送至京城。这哪里是流民作乱能做到的,就是加上倭寇也做不到。 夏令行将一封拆开的信递给贾琮,长叹道:「你看看吧,这是曹久功傍晚派人送来的。」 信中所讲不多,却是极为令人吃惊的消息:驻扎顺义的营州左屯卫造反了! 而他们造反的理由极其荒唐,整卫一万两千余人,半数信了白莲教。在指挥使邱同的带领下,在劫掠了顺义县后,一路顺白河南下,攻破郑村坝时,已经裹挟了近万百姓,与偷偷聚集在京城附近的倭寇汇合,大有席卷京畿之势。 夏令行给贾琮解释道:「在清河店指挥伏击禁军的便是邱同,此人熟知禁军作战的习惯,当然也是奉命平乱的人自大不慎有关。」 「邱同已经是国朝正三品的卫指挥使了,他怎么会和圣火光明教搅和在一起?」 看完手中的信之后,贾琮心中的疑惑更甚。 先不说造反的成功率微乎其微,就说邱同这个人,既然很熟悉京营的情况,他怎么会脑残到在二十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造反? 造反后白莲教又能给他什么好处?难道把那个什么圣女嫁给他? 咚咚咚…… 「祖父,十一将军来了。」 守门的夏俊彦推开门后,贾十一急匆匆走了进来,拱手道:「京城传来消息,南平侯霍安及其家小不见了!」 贾琮一脸茫然:「不见了?」 嘭! 夏令行一拍桌案,喝道:「这就对上了!怪不得邱同明知是送死还带着人造反,什么白莲教,原来是给霍家打掩护。还真是「有恩必报」的汉子,都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给霍家还恩陪葬!」 「老爷子,邱同跟霍家有旧?」 听到贾琮的询问后,夏令行呵呵一笑:「何止是有旧?邱同原本是左威卫的指挥同知,昭武三十二年平定南越之乱时,贪功冒进,致使我朝伤亡数千儿郎。后来还是霍安之父为其求情,才免了死岁,扔到了营州左屯种地去了。后来又是南安王府保举,圣人才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在第四次北征时立下大功,才有了如今的邱指挥使。」 说道此处,夏令行冷笑一声,将目光放在贾琮身上。 「小贾千户,老夫托大交给你一个任务……」 贾琮抱拳应道:「老尚书尽管吩咐!」 「霍安肯定是要逃去南海沿 子,那是霍家的大本营。」 夏令行指着舆图上标注的一地,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邱同没有先攻清河店反而冒险强攻郑村坝大营,那霍安必走郑村坝南边的官道。通州,霍安必去通州,小贾千户,有没有胆子去一趟通州,将霍安给截住!」 贾琮立马昂首挺胸,右手放在胸前,朗声道:「有何不敢?」 大雪覆盖之下,前行艰难。 贾琮让人弄出了简易的马拉雪橇,连夜往东边赶去。 虽说夜晚赶路速度是慢了许多,可还是在天亮时赶到了通州南边的神武中卫大营。 通州乃是京畿重镇,南侧驻扎一万神武中卫大军,北侧驻扎有定边卫两万人马。 不过定边卫属于地方卫所,开国至今早已废弛,在册两万实际上能有一半都算好的。 反而神武中卫乃禁军序列,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贾琮掏出御赐金令后,被人迎入中军大帐。 「末将神武中卫指挥使沈浪恭请圣安!」 「圣躬安!」 贾琮收起金令,扶起这位年过知天命的老将,满怀歉意的说道:「事情紧急,晚辈不得不借御令之便来见老将军,还请老将军见谅。」 「你这小娃娃,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出京乱跑?」 沈浪不但没有怪罪贾琮,反而大手在贾琮的脑瓜子上搓了搓,将其拉到火炉旁,往手中塞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 「整个京畿都乱了,你爹还敢让你出来胡闹?」 呼噜呼噜…… 贾琮早就又冻又饿,端起大碗就呼噜呼噜往嘴里刨食。听到沈浪的询问后,他咽下口中的肉羹,抹嘴回道:「乱起时,晚辈压根就没在京城,被贼人隔在了城外……」 简单的叙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后,贾琮将夏令时所写的信递给沈浪,满怀期待的说道:「夏老尚书猜测霍安十有八九要走通州南下,让晚辈来通州堵他!老将军,咱们一起干他把大的,怎么样?」 「私调兵马乃是砍脑袋的大罪!」 沈浪看完了书信,脸上露出为难与犹豫的神色。他与宁荣贾家不同,他是武举出身,熬了三十多年才熬到了三品武将的位置上,实在没那个胆量跟着贾琮冒险。 贾琮排了排挂在腰带上的御令与雁翎刀,咧嘴笑道:「怎么能是私调兵马呢?晚辈有陛下亲赐的御令,咱们也不多调,三五千就好!」 「哗啦!」 沈浪一个哆嗦,不小心将手边的茶杯打落在了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贾琮,惊呼道:「还不多调?别说三五千,京营大军私调五百就够我去菜市口走一趟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老将军,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霍安已经叛逃,堵住他便是大功一件,就算不能封爵,老将军就不想给世兄挣个荫封?」 贾琮的话让沈浪的内心有所动摇,他家不比开国武勋,家中子弟又不是读书的料,两个儿子最高才考了个举人补了外地的县令,还有一个至今仍是白身,要是有个荫封…… 「而且老将军不必担心宫中追责,到时候有老尚书和晚辈在前面顶着,万一怪罪下来,您就说是晚辈用御令逼着您出兵的!」 在贾琮循循善诱之下,沈浪终于将内心的担忧压下,一把大腿:「干了!贤侄且说,咱们怎么干?」 贾琮咧嘴笑道:「龙禁卫已经去查到霍安的行踪了,老将军先派遣三千人马,摆明了车马往东杀去,让霍安等人以为咱们是去郑村坝平乱。然后再挑选三千人,换便装秘密潜去通州码头,守株待兔!」 ?月票??推荐票? 单章说明 第一百二十八章被各位读者老爷吐槽,我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目前已经修改,欢迎各位读者老爷回头再瞅瞅,看还有什么问题,希望提出来我再次修改完善。 换换脑子,我继续更新,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将这本小说尽量写好…… 《红楼御猫》单章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琮哥儿火烧连营 通州乃京畿重镇,是朝廷连同南北的京城东大门,白河、榆河与运河交汇之地。 贾琮站在码头上最高的茶楼上,俯瞰通州码头忙忙碌碌的人们,感慨颇多。 「老将军,您说这霍安是不是傻,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要跑到南海沿子养鱼玩……不对,他这会已经不是王爷了。」 贾琮想到因为自家失去王爵的霍安,失笑道:「这霍安还弄了个声东击西,真以为能跑出去?」 「他可不是傻,再不走他霍家真就走不了了!」 沈浪这会紧张的不断搓着刀柄,他可是冒着砍脑袋的大罪跟着贾家的小魔星胡闹,要是放跑了霍家,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要是真将霍家堵住了,那就是天大的功劳,这险冒得值。 听到贾琮的感慨,他冷笑应道:「你小子不懂霍家在南海沿子的能量,岭南土皇帝可不是说着玩的。老王爷在时,岭南陆师水师皆姓霍。别看这么多年过去了,霍家在岭南的势力依旧牢牢控制着过半数的军队、官员。每一任到岭南任职的官员,必须去南安郡王府送上拜帖……所以说,霍安冒险一搏,是他已经感觉到了勒在脖子上的绳子在缩紧。」 贾琮再问:「圣人与陛下不管吗?」 「管啊!」 沈浪站在窗边,望向西边白茫茫的大地,嗤笑道:「你以为四王在京是真的喜欢这花花京城吗?还不是圣人五十万寿时,将他们召回京城给「禁足」了,藩王无圣旨不得出京,这便是削藩的第一步。要不是义忠老亲王那桩事,这会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四王了。」 又是先太子兵谏之事,看来当年这桩皇家血案,内情之多,远超自己所知。 咚咚咚! 「小三爷……」 「十三叔快进!」 贾十三的披风上满是积雪,进来后顾不上擦去眉毛上的雪花,抱拳禀道:「战船已经悄悄封锁了运河南下的路,火炮已经就位。龙禁卫传来消息,霍安一行绕过了定边卫驻地,悄悄沿着榆河往码头潜行。」 终于要来了! 沈浪欣喜的问道:「有多少人马?」 「回老将军,夏老尚书猜对了,邱同带人奇袭郑村坝后,派大部人马猛攻清河店,以吸引朝廷大军的注意力,自己则带了两千精锐,藏在了榆河边的一处庄子里。今晨与潜逃出京的霍家汇合,护着霍家一行打算趁乱南下。」 贾十三话刚说完,神武中卫的一名校尉送来急报:运河出现庞大船队,大小船只十余艘,打着南海水师进京护送贡品的旗帜…… 沈浪一拍大腿,惊呼道:「糟糕,忘了每年这个时候各地会往京城运送贡品的事了!」 贾琮撇撇嘴:「看来人家不是临时起意啊,这就对上了。我就说嘛,仅凭邱同搞出来的这点声东击西的粗糙计谋,霍安哪来的胆子冒这么大的险。」 「贤侄,你也别分析了,人家有水师,咱们那点小船,根本不够人家一轮撞的。这下可怎么办?」 沈浪是不能不着急,本就是私自调动的兵马,若是再放跑了霍家…… 「莫急莫急,水师嘛,要是在大海上我还真拿他没办法……呵呵!」 贾琮看着挤满船只的运河码头,远远往南的运河水道,咧嘴一笑:「我记得咱们出门时带了不少猛火油吧……」 霍家一大家子人可不少,虽说马车颠簸、外面又是寒风呼啸,可霍安的脸上却满是畅快。 「老子终于离开京城了,这刘家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这十几来年,真是受够了屈辱!」 霍安将手中的美酒猛灌了一口,大骂了一阵后便听外面传来中年男声:「王爷,通州到了!咱们的水 师已经靠岸,斥候探查,除了行商百姓,并无其他!」 「干得好,邱兄!」 霍安掀开车帘子,迎面吹来的风雪让他的酒意散去一半。他一脸亲切的跟邱同说道:「不愧是父王看重的将才,这一手声东击西,直接打懵了京城那帮傻子。估计他们到这会还以为咱们在清河店呢!」 邱同看了一眼前往隐隐绰绰的楼阁阴影,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安全抵达,王爷,咱们还是赶紧上船南下。清河店守不了多久,就倭寇和白莲教的那些土鸡瓦狗,根本扛不住几轮攻击。」 「报!」 正说着,一名骑兵从西边快马飞驰而来,骑兵来不及下马就禀报道:「启禀王爷、将军,京城东侧有火炮轰鸣,斥候来报,禁军与倭寇于法华寺一带厮杀在了一起,目前除神武中卫有一部往郑家坝赶去外,通州方向并无禁军的影子!」 「好!好!好!」 霍安连声叫好,迎天大笑:「走,进通州,咱们登船回南!等上了船,谁还能拦得住本王!」 太平盛世,竟然有官兵劫掠! 通州城一看有大队不明身份的兵马朝城池赶来,立马关闭城门。霍安也不打算在此地搅扰太久,一边安排上船,一边招呼邱同让随行兵士劫掠码头上的客商百姓。 隐匿在远处的贾琮一直隐忍不发,直到霍家一行全部登上了南海水师的船,过半叛军也陆续上船之后,这才跟沈浪打了一个手势。 轰轰轰…… 片刻间,火炮齐射。 巨大的轰鸣声之后,紧随其后便是码头上、运河河面四处炸响。 这准头有限的火炮在一轮齐射之后,紧紧炸沉了一艘停靠在南海水师船只附近的商船。 准头不足,可架不住霍安心慌啊。 他立马就意识到中了埋伏,连忙招呼船队出发,甚至顾不上岸上还未登船的一千余叛军。 正在劫掠的叛军也傻了,眼睁睁看着救命的船只离开了码头,在短暂的迷茫后,有人招呼身边的人打算四散逃走。 可惜神武中卫的将士早就安耐不住了,立马用弩箭将其逼回了码头,随后便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岸上的厮杀根本不用太过关注了,两千养精蓄锐的禁军,对阵疲乏不堪的屯田卫叛军,要是再打输了,干脆抹脖子算了。 「贤侄,你的计划有把握吗?」 沈浪对于贾琮放任南海水师船队出通州的计划,还是充满了疑虑,担心弄巧成拙。 贾琮拍着胸脯做着保证:「放心吧,晚辈这可是学的诸葛武侯,等他们行至临河钞关,那块的河道狭窄,前后火船一放,他南海水师就是咱们的活靶子!」 虽说扔下了一千精锐,可霍安坐在战船船舱里还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也没想到通州竟然还有朝廷的人马,好在如今是上了自家的战船,从此鱼入大海,无忧矣~ 「父王,儿子心里不踏实……」 霍澜瞪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弟弟霍湫,忧心忡忡的看着手中的舆图,跟霍安说道:「前方就是临河钞关,河道狭窄,儿子担心有朝廷兵马的埋伏。」 霍安哈哈大笑:「临河钞关只有两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外加钞关衙役和一队不过百人的兵士,咱家有着一千余陆师和近两千的水师将士,优势在我!」 「可……通州埋伏咱们的人,不可能只打一轮炮就轻易放了咱们离开啊!」 听到儿子的疑问,霍安胸有成竹的解释道:「你不懂,刘家为了掌控禁军,开国时就定下了规矩,京畿之地,无诏调动五百以上兵马,斩立决!不管在通州埋伏咱们的是定边卫还是神武中卫,他们最多只能调 动四百九十九人,打一轮炮再让人冲杀一阵。这样也算是给朝廷交差了……官场上的勾当,不就那么一回事吗?呵呵,这事儿我懂!」 霍安的确很懂官场上的潜规则,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他让南海水师勾结倭寇奇袭京畿,把贾琮这个异类给堵在了城外。 此时的贾琮等人乘坐马拉雪橇,早就隐藏在了临河钞关。远远看到运河上唯一的船队后,立马让准备好的两支火船出发…… 钞关就在眼前,南海水师用战船改造的客船放低了船速,打算控制住钞关后一艘艘通过。 突然前方河道岔口处拐出几艘低矮破旧的小船,堵在了自家船队前面。 领头的校尉满露不愉,指挥着手下的人:「快去,将这几艘船赶走……」 轰! 随着一声爆燃声,那几艘小船上突燃大火,隐隐有几个人从船上跳入水中,往岸上游去,而爆燃的船则继续快速往自家船队扑来! 「槽糕,有埋伏!后退!后退!」 轰! 当当当当…… 警钟敲响,船队后方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在运河最狭窄的河道中,大大小小十几艘船只,被两队火船堵得死死的,半点活动的余地都没给留。 「快快将这火船撞开,冲过去!」 嘭! 第一艘想要撞开火船的船只不但没能撞开,反而把自己陷了进去。 因为这几艘火船不但装满了火油,更是用铁链将船只连接在了一起。 火油四散,逐渐在水面上散开。风助火势,一下子将着火的面积扩大了数倍不止…… 贾琮一跃而起,大喊道:「柱子,你他娘的佛朗机炮呢!」.z.br> 「开炮!」 轰轰轰…… 南海水师的船只前进后退的道路皆被火船堵得死死的,河面上的火油也被点燃,一下子整个河面都是大火,南海水师的兵士就是想要灭火都来不及,眼看大火往自家船队慢慢靠近,纷纷跳船想要求生。 就在此时,火炮的轰鸣声从两边河岸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炮弹……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切恐惧都源自火力不足 临河钞关这段狭窄的运河河道真是个完美的伏击之地,被夹在两道火舌之间的南海水师船队,根本就没有躲避的地方。 两头的火焰逐渐往中间蔓延,两岸的火炮不要钱似的倾泻着炮弹,还有大批的弓弩进行火力网的弥补…… 「啧啧,果然,一切恐惧都源自火力不足。南海水师,不过如此!」 贾琮想要亲自去开炮,可惜贾十三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揪住小胖子的后脖颈,任由他踢蹬着小短腿就是不放手。 开什么玩笑?万一火炮打红了炸膛,他这个贾家家臣就该自裁谢罪了。 一轮又一轮的火炮轰鸣,一轮又一轮的弩箭覆盖,整整两刻钟,临河钞关方圆三里的范围内,所有人都闻到了火油燃烧的味儿,以及焦肉的臭味。 轰鸣的火炮炸响,让躲在屋里的百姓战战兢兢,太平年月,怎么会打这么久的炮呢? 沈浪眺望河中的情景,再瞅了瞅嗷嗷叫的贾琮,不禁有些想要远离这个小魔星。 不过他还惦记着大事,挪到贾琮身旁:「我看差不多了,是不是停了炮击,掩杀上去,将霍家一行拿下?」 「啊?老将军还想着活捉?」 怪不得沈浪这么大年纪还只是个三品武将,跟他一起锅里捞食的,哪一个不是官爵二品?没眼色啊! 贾琮摇了摇头:「可别,把霍家带到京城去,那不是给圣人和陛下添麻烦吗?」 沈浪疑惑问道:「怎么说?」 贾琮反问了一句:「把霍家押回京城,老将军觉得圣人和陛下该如何处置?」 「这还用问?杀!」 沈浪的回答不出贾琮所料,他苦笑摇头:「杀不了!东西南北四大异姓王,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会想尽办法保下霍家人的性命。削藩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如今四方隐隐有不稳之势,宫中现在是求稳为要。」 轰轰轰…… 火炮还在轰鸣,贾琮用嘲讽的眼神看向河中大火密集之处,幽幽说道:「就让咱们为二圣做个最合适的决定,让霍家阖族都留在此地吧!」 弄清了京畿匪寇的实情后,京城四门大开,一队队禁军精锐迅速扑向四方,开始大规模剿匪行动。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匪乱把宫中、内阁中枢以及京营武将的脸给打肿了,每一个与之有关的文武官员都憋了狠劲,光是亲自带兵出击的公侯伯爵,就有不下五位。 其中无官无爵的贾敬则是被皇帝刘恒委任了一个临时的龙禁卫指挥同知的衔,领了三千龙禁卫直扑城东法华寺。 当贾敬率领大军抵达法华寺附近时,一千多夹杂倭寇、水匪、流民贼人的乱匪正在猛攻高墙大院的法华寺。 寺庙的大门已经被这群水匪的两门佛郎机大炮炸成了碎片,要不是贾十一早有防备搬来了大量石材木料堵在门后,恐怕这会乱匪早就冲进寺庙了。 「哇哩哇啦!」 「倭寇?」 贾九立马提刀,高举大喊:「弟兄们,随我冲阵!」 五十名贾家亲兵组成的铁骑在贾九的带领下,直冲乱匪中军,那杆绣着九头蛇黑旗的地方,正有数十矮矬子哇哩哇啦的高声指挥着战斗。 「杀!」 骑兵的优势在这片广阔平坦的京畿大地上展现的淋漓尽致,高大的战马前披轻甲,一个冲撞就能撞飞乱糟糟想要抵抗的匪寇,瞬间就被骑兵小队给凿了个贯穿。 血迹铺成的小路尽头,贾九大喝一声:「死来!」 手中长刀一挥,九头蛇黑旗的底下,那名头戴丑陋面甲的矮矬子人首分家,一道血注冲天飞起。 身后贾二一在越 过此处时,来了个飞马捞鱼,一把提起那人的脑袋:「贼首已死,贼首已死,贼首已死!」 贾九一个回转,再次挥刀,九头蛇黑旗瞬间倒地! 于是乎,本就杂乱无章的匪寇更加慌乱,想要四散逃开的人比比皆是,可惜龙禁卫根本就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敬公,您家里的亲兵有意思,不该是贼首已死,降着不杀吗?后半句话是半点不提啊!」中文網 随军而来的曹久功啧啧几声,呵呵一笑。 贾敬悠悠回道:「都造反了,还留着这群渣滓做什么?过年吗?」 招降?打当年去草原冲阵的时候,他就没再说过这两个字! 贾家的亲兵将贼首的脑瓜子高高挑起,带着血淋淋的脑袋来回在贼寇的阵营里冲杀,以零伤亡的代价,将贼寇的阵型给冲了个稀巴烂。 装备精良的龙禁卫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彻底将法华寺周围的乱匪斩杀干净,连一个俘虏都没留。 正应了贾敬的那句话,都造反了,招降这些渣滓做什么?杀干净了事! 当贾敬、曹久功率军来到法华寺大门前时,贾十一已经招呼人将堵在门口的杂物搬开,咧着嘴巴憨笑着:「老族长,没想到您亲自来了!九哥,二十一郎,方才的冲阵真带劲,可惜队伍里没有我……」 「哈哈哈……」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贾敬哈哈大笑,往贾十一肩膀上猛拍好几下,夸赞道:「干得不错,以三百杂兵硬生生挡住了贼人数次攻杀,不愧圣人亲封的宣武将军!」 被贾敬这么一夸,贾十一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嘿嘿傻笑。 正此时,原本在大雄宝殿躲避的夏令行等京中贵戚勋亲纷纷走了出来,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让不少未经杀戮的人闻之欲吐。 倒是儒雅的夏令行面色如何,甚至深吸一口气长叹道:「当年在双泉海鞑靼汗帐,就是这个味儿……」 「夏老还记得这事啊,等下次去鞑靼汗帐一游,夏老一定要同去!」 贾敬作揖拜道:「学生拜见夏师!」 夏令行上前将贾敬扶起,呵呵一笑:「你小子……已经不能称之为小子了。致恭(我给贾敬起的字,起名废~),京中情况如何?霍家可堵住了?」 「学生来时,还未有消息传来。不过陛下已经下旨让京畿、山东各地戒备,京畿各军卫全部出动,绝对不能让霍家人逃走!」 两人的交流让后方的各家勋亲贵戚纷纷议论起来,有人实在忍不住,开口询问:「夏老、敬公,霍家?是南安王……南平侯府霍家吗?霍家怎么了?」 一旁沉默站着的曹久功悠悠开口:「霍安蛊惑营州左屯卫指挥使邱同造反,并与白莲教、倭寇勾结,扰乱京畿,以策应霍家逃出京城。霍家,反了!」 轰! 这绝对是个让人震惊的消息,这些贵戚勋亲中,有好几家与霍家的关系可以说是世代交好,甚至有一家还娶了霍家的女儿…… 嘶!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法华寺除了大门被毁,被烧了几间不怎么重要的房舍之外,连个和尚小沙弥都没伤着。 倒是原本在寺中避祸被征召的青壮和各家府上的亲兵护卫战死二十几名,伤者近百。 贾家的护卫有一人被敌人的弓箭射伤了肩膀,余者安然无恙,最重的不过是厮杀久了,用力过度。 黛玉跟两个丫鬟被送上马车,与寺中避祸的贵人们在龙禁卫的保护下往京城赶去,而贾敬则是带着数百精锐骑兵,赶往通州方向。 京城四门终于在午时后打开,黛玉回到荣国府时,几个小姐妹抱着她是又哭又笑,特别是 惜春,跟个八爪鱼似的,紧紧搂着黛玉就是不撒手。 好不容易将小惜春哄好,简单梳洗了一下,黛玉就赶往荣禧堂拜见贾母。 这一次贾母的确被吓得不轻,心里对林家的算计放一旁,到底是她的亲外孙女,林如海如今明显已经入了皇帝的眼,两朝大员,贾家万不可让人家的闺女在京城出事。 搂着黛玉哭了好一阵,贾母这才用丝帕擦了擦眼睛的泪水,咒骂道:「都怪那小魔星,好好地非要带你去城外上香……对了,他人呢?难道礼仪规矩都忘了?回家都不知道来拜见我这亲祖母?」 黛玉心中暗叹琮哥儿无辜背锅,明明上香的事儿是老太太自己指派贾琮护着她去的…… 「外祖母,琮哥儿受命去了通州,至今还未有消息传回来。」 听到黛玉的回答,贾母愣了一下后,嗤笑道:「他一个小孩子,外面这么乱,受什么命?谁的命?就不怕把小命搭进去?」 贾母的话让黛玉觉得极其刺耳,脸上原本的笑容慢慢消失,正色道:「在法华寺避难时,原礼部尚书夏老大人总领了寺中防务,十一叔受命指挥战斗,琮哥儿领命连夜赶往通州,联络通州驻军,去堵想要逃往南海沿子的霍家一行!」 「夏令行?竟然是他……」 贾母刚刚说完这半句,突然猛地起身,惊惧道:「你说什么?霍家要逃亡南海沿子?南安王府的霍家?」 见贾母反应如此之大,黛玉有些难以理解。 她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是原来的南安王府霍家,这次京畿之乱,就是霍安蛊惑营州左屯卫的邱同造反,勾结白莲教、倭寇祸乱京畿,好吸引朝廷的注意力,以策应霍家外逃。外祖母,您这是……」 「琮哥儿去通州联络兵马打算去堵住霍家?」 贾母在得到确切的答复后,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说道:「希望琮哥儿别下死手,要不然咱们家就要自绝于开国一脉了!」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子当如贾三郎 霍家潜逃出京城,受影响最大的正是开国一脉的勋贵。 四王八公十二侯,差不多都在破口大骂。特别是被龙禁卫名义上保护实则看管的东平、北静、西宁三大郡王府,恨不得早前一枪戳死霍家人。 不过骂归骂、恨归恨,几乎这三家无不希望霍安真的能逃去岭南南海沿子,这样的话老刘家也不敢将他们威逼太过,说不定他们也能寻机出京回藩。 可惜老天爷追着小胖子给他喂饭吃,上个香都能遇到送到嘴边的大功劳…… 「将主,小三爷持金令调了神武中卫的兵马,将霍家、南海水师的叛贼堵在临河钞关那块,猛火油加火炮,直接将三千余叛贼全部沉了河!」 神武中卫的捷报飞马进京,贾十一一听到消息,立马就跑到东跨院给赦大老爷禀报。 听到贾十一的禀报,贾赦焦急询问:「那霍安等人呢?可还活着?」 「原本神武中卫指挥使沈老将军想要活捉霍家人送回京城,被小三爷拦住了。全部轰杀,一个不留!」 「干得好!」 贾赦大喜之下,连连剧烈咳嗽起来。 邢夫人连同迎春又抚背又喂水,总算让兴奋过头的赦大老爷慢慢平静下来。 他将闺女递来的汤药一饮而尽,高兴的连喊三声:「好,好,好!」 赦大老爷这会就是喝药也如喝了美酒,喜滋滋说道:「经此一战,我宁荣贾家将再无倾覆之危!」 邢夫人的疑问几乎是脱口而出:「老爷,老太太不是说,琮哥儿要是杀了霍家人,咱们就要自绝于开国一脉了吗?」 贾赦呵呵一笑,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老太太懂什么?你看镇国府牛家除了来咱们家,可还与开国一脉其他府邸来往?咱家是武勋,虽不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可那也是与国同休的公侯之家。放着好好的八公不做,跟四大异姓王来往过密,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亲生母亲,有些话贾赦这个当儿子的也没法说。好在如今宁荣两府大权已经被他与堂兄控制,老太太最多嘴上骂上两句,不疼不痒的,就让她过过嘴瘾吧。 「十一,林家哥儿还那几位江南才俊可安顿好了?」 「回将主,二奶奶将客人安顿在了沐德院,此处安静,适合客人安心备考,又临近后门,也方便客人出入。」 原本固执不来荣国府的林柏,最终还是遵从了黛玉的劝说,带着几位苏杭才俊暂时来荣国府避难。 毕竟京畿之乱还未彻底平定,出去浪万一碰到落单的贼人那就不妙了,还是在荣国府这等安全之地,安心读书备考比较妥当。 王熙凤掌家,别的不说,这等待人接物的功夫绝对是两府数一数二的。 贾赦满意的点点头,赞道:「琏儿媳妇做的不错,先不说林家哥儿是咱家的正经亲戚,就那几位苏杭的才俊如今承了咱家的情,将来说不定就会成为咱家的盟友。」 「林姑娘说,贾家文气稍弱,阖府就老族长一人得了文昌之眷。如今小三爷打算入科场一试,不管成与不成,多结识些才俊也是好事。而且,这些人怎么说也是得了咱家的援手才从乱匪刀下逃得性命,终归会落下一份香火情来。」 贾十一将黛玉提议邀请这几位举子入荣国府避祸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赦大老爷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更加满意了。 不愧是林家女儿,才多大点就有了这等见识。 他乐呵呵跟邢夫人嘱咐道:「你今后多看顾着林丫头些,她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你不心疼谁去心疼?将来咱们老了,不就要靠两个儿媳妇孝敬吗?」 「陛下,霍家尽数伏法的消息传开了!」 曹久功将手中的一沓奏折呈到刘恒案头,原本脸色铁青的皇帝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只见刘恒随意的翻阅了几本,嗤笑道:「可笑吧,满城文武,到头来要靠一个孩子为朕分忧。你看看,这沈浪竟然打算将霍家的人生俘送回京城来。」 「不做不错,沈老将军也是顾忌霍家人的身份,担心惹得朝廷动荡……」 其实沈浪的做法几乎是朝中大半官吏的生存之道,曹久功也能理解,想要帮其分辨一二,却实在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谁叫小胖子做的太令皇帝满意,这一对比,差距太大了。 刘恒摇了摇头,呵呵一笑:「你也别替他辩解了,这事儿朕明白是怎么回事。沈浪已经做的不错了,至少他敢出兵!」 京营十二卫在城外驻扎了那么多人,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有胆子主动出击平乱的几乎没几个。 沈浪敢冒着砍头的风险襄助贾琮,将霍家堵在了京畿之地,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刘恒想了想,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传旨,神武中卫指挥使沈浪,平叛有功,晋护军、镇国将军,荫其一子为武骑尉、入国子监读书……」 「至于贾琮……等他回来再说吧!」 内阁在接到勤政殿的皇帝手谕后,在感叹沈浪时来运转的同时,也在猜测首功的贾琮会得什么赏赐。 不过当消息传到京城各家武勋贵戚的府邸时,咒骂贾琮的人近乎占了一半有余。 「琮哥儿是疯了吗?竟敢真的把霍家人给全杀了!」 保龄侯府的书房中,炉火烧得旺盛,可史鼐与史鼎都感觉不好丝毫的暖意。 史家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真的吓住了他们二人,贾琮竟然将整个霍家给水藏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太狠了! 「二哥,要不咱们把云姐儿接回来吧!」 史鼐摇了摇头,否决了史鼎的提议。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道:「现如今京里的局势越发乱了,咱们不能与贾家彻底分割,留下云姐儿在姑妈那儿,便是进亦可、退亦可。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是怎么样子。不过……」 史鼐想起这些年自家与南安郡王府的亲密走动,不禁头疼起来。 他小声在史鼎耳边说道:「不过其他三王肯定会有动作,贾家肯定会被针对,咱们这会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两边都不掺和。」 史鼎突然灵光一闪,提议道:「要不,咱们寻机会出京外任,避开这段时间?」 「这京城眼看要乱起来,没个三两年安定不了,可咱们家现在没多余的钱去喂饱都督府和兵部的那些人了……」 史鼎的提议让史鼐有些心动,可想要外任就需要上下打点。 当年为了兄终弟及袭了大兄的爵位,加上史鼎身上的忠靖侯爵位,史家的钱财都耗费干净了。 见史鼐摇头,史鼎神秘一笑:「二哥,大哥和嫂子留给云姐儿的嫁妆……」 贾琮赶回京城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的清晨,南海水师是借口护送贡品入京的名义北上的,船上载着不少好东西。 加上霍家出逃带着的金银财宝,沉入运河中的东西就够打捞好几天了。 进城后贾敬去了龙禁卫大营交割军务,贾琮与沈浪直入皇城,站在勤政殿前侯见。 正值年末,朝中除了平定京畿之乱外,几无大事。刘恒先跟沈浪来了一番君臣相得,按例赏赐之后,沈浪便带着新出炉的圣旨喜滋滋回家与妻儿分享快乐了。 倒是贾琮,被留在大殿中。 刘恒上下打量了一番面色疲惫的小胖子,赐座后 乐呵呵说道:「通州的事朕都知道了,你没有辜负朕,做的很好。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呃……」 又是这样,我能要什么赏赐?要个国公爵位您会给吗? 贾琮一边腹诽一边撇嘴:「陛下,我要当国公,您能实现臣的愿望不?」 「天刚亮,要不你再睡会做做梦?」 噗…… 一旁的夏守忠都没忍住笑,连忙躬身请罪:「皇爷恕罪,老奴实在没忍住!」 刘恒这会本就心情极好,根本就不在意心腹大太监的失礼之处,摆摆手笑呵呵说道:「这小子到现在还惦记着压他爹贾恩侯一头,满脑子想要弄个比他爹大的官呢。」 随后他转头继续跟贾琮说道:「别做梦了,朕这会就是拟了旨,内阁也不会同意的。再说你这功劳也不够啊,什么时候你能封狼居胥,朕一定封你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中文網 「您说真的?」 贾琮立马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下,眼神炯炯,甚至往前几步跑到了丹陛之上,伸出小胖手欲与皇帝击掌盟誓。 「陛下,君无戏言,可不能骗我。」 嘿,这小胖子…… 刘恒心中一乐,也不在意贾琮的失礼之处,反而兴致勃勃的与其击掌:「君无戏言,只要你能封狼居胥为朕彻底平了大漠,朕就许你国公之爵,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贾琮的年纪小,还不到正式出仕的年纪。 刘恒之前亲自往龙首宫去了一趟,在请教了太上皇刘济后,才算定下了对贾琮的赏赐。 「诏曰,朕闻天下臣民,忠君为国不分老幼,有功必赏方能彰臣子之忠……晋贾琮为上骑都尉、宣武将军、龙禁卫指挥佥事、授从四品羽林郎将,银甲一副、金刀一柄……」 赏赐极厚,虽无实职,可这一个个官衔代表着宫中二圣对贾琮的喜爱。 内阁将圣旨明发时,整个京城再次陷入了对小胖子的各种猜测与羡慕中,甚至有人说出了生子当如贾三郎的赞叹之语。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省亲惊起一城波澜 「羽林郎将,圣人他老人家已经在将最后的权柄慢慢向陛下那儿转移了!」 贾敬接过贾琮端过去的茶盏,深邃的眼睛泛着亮光,始终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分析着宫中对小侄子的赏赐,乐呵呵说道:「看来琮哥儿这次发狠将霍家统统沉了河,让二圣极其满意。若不是实在年岁太小,羽林郎的中郎将之位也不一定拿不到!」 羽林郎三千铁骑,设有正三品大统领一名,正四品中郎将两名,从四品郎将三名,千户六名。 如果贾琮将来到了入仕的年纪,圣心不堕的话,很有可能直接入羽林郎,统领一千大夏最强铁骑。 那可是羽林郎啊,谁能不羡慕? 怪不得圣旨明发之后,京中有人再传贾琮身上流着圣人或者皇帝陛下的血…… 亲儿子、亲孙子都没这么宠的! 「其实我想跟陛下讨个国公爵位的,可惜陛下说我年纪太小了,功劳也不够。说是等我长大了封狼居胥,他就许我国公爵位,世袭罔替的那种!」 噗…… 刚喝了一口茶的老族长一下子将口中的茶水喷出,他不顾小胖子满脸的茶水,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我贾家从此无忧矣!」 昔日的南安郡王府终于成了历史,京城的百姓无不唏嘘开国王府就这么烟消云散,八卦着贾三郎单骑平叛、炮打王爷的勇武,然后话题一转,就转到了贾三郎七杀转世,主杀伐,杀气过重,不利太平等等。 贾敬在看到府中探子收集来的各种消息后,鄙夷道:「又是这等肮脏手段,还不如直接说我贾家儿郎含玉而生,当为人主来的有威胁!」 「敬大哥,你觉得是哪家的手段?」 贾赦也嗤笑一声,询问堂兄该如何处置。 便见贾敬笑道:「琮哥儿无意间击碎了那三家的念想,十有八九就是这三家所为。些许流言,不用在意。琮哥儿不是在法华寺救了不少赴京备考的举子吗?踏雪寻梅,咱家办个诗会,让琮哥儿邀请这群举子赴会。稍一操作,以琮哥儿的手段,改天就会有大量的读书人为他破除谣言了!」 当贾琮听到办诗会的事儿,懵逼了好一阵。 文抄公不好当啊! 他坐在软塌上,面前的炕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他咬着笔皱眉考虑请帖该怎么写。 许久之后,贾琮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份帖子,长叹道:「好难啊,这帖子怎么写才合适?」 黛玉已经拟定好了名单,看到贾琮面前的纸上除了滴了一滴墨汁外再无其他,挑眉笑道:「东府会芳园梅花开的正艳,流觞曲水、踏雪寻梅、赏景吟诗,文人墨客皆好如此。不必在意文辞,只要说清这事儿就好,那些才俊们绝对会应邀赴宴的。」 宁荣贾家现如今红的发紫,只要不是迂腐之人,肯定会应邀而来。 黛玉拟定的名单中,不但有堂兄林柏结交的同年好友,甚至还让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在京各省会馆中的情况,凡是有些名气的举子,她都记录在册,打算趁机扩大贾琮的交际圈。 贾琮看着满满当当的三张大纸,感觉手腕隐隐作痛。 他将手中的笔一扔,在软塌上打滚撒泼:「啊啊啊,那么多人,我要写多少份请帖,那么多字,累死我算了!」 噗嗤…… 黛玉捂嘴笑道:「打滚也没用,这诗会是给你办的,这些人便都是你的客人,只有你亲自书写请帖才能体现你对他们的重视。」 说着,黛玉伸手往打滚的小胖子脑门一摁,跟哄小孩一样,盈盈笑说:「乖,快起来写,写完了下午我给你做梅花糕吃!」 贾琮感觉额头 的温热让他心跳加速,立马停了打滚的动作,盯着黛玉的俏脸看了好一阵,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我还要吃红豆点心和百果米糕!」 黛玉闻言笑盈盈捏了捏贾琮的小胖脸:「好,真是个贪吃鬼!」 宁荣贾家的赏梅诗会,几乎将帖子发遍了京城各大会馆。 应邀的举子人数不下七八十人,虽说距离诗会举办的时间还有半月,可王熙凤便已经带着几个姑娘,和宁国府的蓉大奶奶秦可卿开始准备了。 这可是贾家破天荒的行动,自开国以来,以武立身的宁荣贾家,第一次要举办这么大规模的诗会,邀请了这么多的读书人…… 不过贾家要举办诗会的事儿虽然新奇,不过还是比不过腊月二十九这天的大朝会。 原本照例说几桩无关紧要的事儿,封印放年假就完事了。可没想到皇帝刘恒,竟然在大朝会上宣了一桩震惊朝野的旨意。 「国朝以孝治天下,今朕体万民之心,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许嫔妃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中文網 这还不算什么,勋亲之家自是感念皇恩浩荡,文臣也只是跟着呼了几声万岁。 可接下来龙首宫戴权带来的太上皇圣谕,让整个奉天殿都哗然一片。 「皇帝至孝纯仁,体天格物,然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特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可奏请宫中,迎妃嫔回家省亲。责令工部、礼部、户部并宗正寺,于贵戚家中修建省亲别院。」 若说妃嫔亲眷入宫觐见,得见亲人还好说,毕竟这是皇家重视孝道的体现。 可建造省亲别院,让妃嫔回家省亲,这不是瞎胡闹吗?省亲的规矩怎么定?那么多妃嫔修建省亲别院得花多少银子?花了那么多钱建造的省亲别院该如何处置?万一妃嫔在省亲时发生意外怎么办? 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光是制定其中的规矩流程就能把礼部给累死? 历朝历代,除了特殊情况,还真没有哪个朝代有过妃嫔省亲的。 虽说大殿中哗然一片,可内阁的几位大佬皆是眯眼揣手,似乎睡着了。 六部官员中,除了户部与礼部还想要挣扎一下,吏部、兵部、刑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样学样揣手眯眼假寐。 唯有工部一听来活了有钱赚,喜滋滋拜下高呼二圣万岁,工部定当全力以赴,为各位娘娘建好省亲的园子。 礼部的官员懵了,我就想好好休个假过个年,二圣就扔给我这么大的一个活,就礼部那点人,这是要累死人啊! 当然,反对省亲旨意的不止是户部和礼部的官员,像是六科给事中,就有过半的人反对。 毕竟建造合乎规格的省亲园子,那群贵戚肯定要去户部借银。这种只出不进的借银,有不少官员担心会耗空国库,来年春夏汛期,万一没银子了怎么办? 这种只给贵戚长脸的事儿,文臣这边还是有很大的意见的。 不过这一次二圣应该早就商议好了,两道旨意压下,六科就是想要封还圣旨都没用。 在两次封还圣旨之后,龙首宫再传圣谕:朕很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这一下,反对的官员终于闭上了嘴巴,内阁以最快的速度拟定圣旨,加盖玉玺之后明发天下。 短短半日,京城的木材、石材、珍奇摆件的价格应声而涨。 一身员外服的夏守忠在京城逛了一圈,乐呵呵回到了宫中,将宫外所见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皇帝刘恒。 「皇爷,果如您所料,不仅是木材、石材等物的价格翻了一倍,就是那些珍奇字画,都已经翻了两番的价格。老奴已经让咱们的人准备 好了,只要各家贵戚来买,价格往高了说……」 刘恒畅快的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去跟老貔貅去说一声,只要有人去户部借银,别抠抠搜搜的,放开了借,到时候会让他们一个个吐出来!」 省亲的旨意明发天下,贾琮的第一反应不是建不建大观园,而是想起了归还户部欠银的事儿。 宁荣两府可是借了户部数十万两白银,如今又要建造省亲的园子,没二三十万两根本不可能建的起来。 可贾家这会哪里来的二三十万两? 就府库中那点破东西,能凑出十万两顶天了。 再去户部借银?别开玩笑了,催缴欠银的计划肯定已经摆在了皇帝的案头,前几日他从通州回来去觐见时,皇帝就已经跟他抱怨过户部存银不足,想要催缴各家贵戚勋亲欠银的事了。 荣禧堂中,贾母满面红光,哪怕头疼银子不够,依旧乐呵呵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银子不够,那就是户部再借十万两吧。终归是为了娘娘,皇家的颜面不可丢,圣人都说了,让户部协助各家建造省亲园子……」 「万万不可!」 堂中坐着的几位长辈都还没说话,贾琮就喊出了声。 贾母与王夫人面露不愉,特别是王夫人,要不是贾敬贾赦在场,她都差点骂出声来。 倒是贾敬,若有所思的问道:「琮哥儿,说说原因。」 贾琮直言不讳的说道:「咱家都欠了户部数十万两银子了,再借的话,将来拿什么归还?」 「这还要还?」 王夫人惊叫道:「咱们是为娘娘建造园子,那便是为皇家建造,户部出银不是理所应当吗?为什么要还?」 这话就连贾母都觉得脸红,拿到手的银子自然都不想还,能拖就拖,可没人像王氏这么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她刚想阻止这二儿媳妇再犯蠢,便听贾赦鄙夷的骂了一句:「蠢妇,这话要是传出去,信不信文老貔貅会写首诗叫你遗臭万年!」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七章 薛家送银 大夏开国时,***祸乱中原近百年,可以说是百业凋零、民生凋敝。 那会别说百姓了,就是刚刚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勋人家,也没有多少钱去维持逐渐壮大的家族。 太祖皇帝不忍跟着自己打天下的那帮老伙计过的艰难,不但多有赏赐,更是定下了可往户部国库借银以度过艰难的规矩。 可惜,规矩是好的,借钱的人就不一定了。 近百年下来,堆积在户部的欠条已经装了好几大箱子了,还钱的人却少之又少。 特别是昭武年间,天可汗陛下十全武功,大夏几乎达到了千年来的巅峰时刻。 有一天刘济百无聊赖微服私访,见一新科进士因为俸禄不够维持养家糊口,赁居南城破屋。老母重病无钱医治,竟然在休沐时摆摊卖字。 这让向来自傲仁慈圣君的刘济怎么忍,随即再发圣旨,文武百官家计困难者亦可向户部借银云云。 于是乎,满朝文武百官纷纷前往户部,多则上万,少则近千。随后再以此事上书谢恩,通政司几乎堆满了万言谢恩折子…… 就连林如海这等高门贵子都随大流借了一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贾琮曾问过原因。 当时林如海的原话是:太上皇那会正以自己这道圣旨彰显圣恩,你不借,便是不感恩! 虽说这事吧,够扯淡的,但这事在当时的确是一种政治正确与时尚。 等老貔貅文同轩上任户部尚书时,这位大夏财神爷往户部银库走了一圈,进去时步伐六亲不认,出来时却是如丧考妣。 那是大夏户部银库吗?穷得养耗子都得饿死! 随后便在元祐元年开春时上了一道催缴户部欠银的折子,可惜那会新帝帝位不稳,痊愈后的圣人再次临朝,这种打脸的事儿,太上皇连听都不想听。 不但将文同轩骂了一顿,还再次下旨,朝中文武不论品级,有困难者可去户部借银以度艰难。 于是乎,至今年夏,户部银库几无存银,好悬没能撑到秋税抵京,差点开了天窗。 自此,文同轩化身老貔貅,非必要户部只进不出,别说臣子去借银,就是太上皇与皇帝想要从户部要走一两银子,他都能带着户部银库的账本堵住二圣,无时无刻的唠叨没钱的事。 「咱们是为娘娘建造园子,那便是为皇家建造,户部出银不是理所应当吗?为什么要还?」 王夫人的这句话若是真的传出去,呵! 文老貔貅还真会如同赦大老爷所言,提笔在荣国府的围墙上写满催债的诗词。 别看老太太心里也打着同样的主意,可她就精明多了。在大儿子怼了二儿媳妇后,再没提户部借银的事,甚至还询问了一下自家到底总共欠了户部多少银子…… 「老太太、父亲、大伯、二叔,文老尚书前几日方上了折子奏请陛下准备催缴欠银,咱家就是一时间银子不够还债,那也别把窟窿往大了捅啊。到时候还不上银子,是要出***烦的!」 唉! 贾琮叹了口气,抬出了宫里的元春:「大姐姐可还在宫里苦熬,咱们不能给她再添麻烦了。陛下不是圣人,他可一直惦记着户部欠银的事……」 有些话不用说,在座的几位其实都或多或少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贾敬已经摸到了小胖子的心思,抚须说道:「琮哥儿说的对,娘娘的荣辱皆在陛下,咱们是该考虑考虑归还欠银的事了。」 「归还欠银?」 贾母的脸色很不好,这是要她的银子? 只见老太太皱眉反问:「这几年又涝又旱,庄子上几乎没什么收成,还得府里贴补。各地的铺子收益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还要 供养族中老弱,哪里来的钱还欠银?」 「是啊,如今又要修建娘娘省亲的园子,本就银钱不够……」 王夫人的话说到一半,却见贾敬摆手说道:「归还欠银可以先还一部分,至少要有个态度,此事不必再议。至于建园子的事……」 「园子就建在咱们两府后面,将东府会芳园一部分和西府东大院腾出来,这样就可以省下买地的钱。东府再出五万两银子,赦弟与政弟各出五万。」 说到此处,贾敬将目光再次回转到老太太这儿,意有所指:「婶娘,这次咱们给娘娘建园子,就不必麻烦各家姻亲故旧了。」 贾母立马老脸一红,还别说,老太太正思索着要不要借此跟王家、史家甚至林家等姻亲故旧掏点银子出来…… 「敬儿,咱们娘娘得了圣宠,各家皆有沾光,襄助些不也能减轻咱家的负担?」 只见老太太不满的说道:「那么大的园子,里里外外都要花银子的,十五万两够干什么?」 「不够了老二再添补添补,跟亲戚要钱像什么样子?」 贾赦鄙夷的看向王夫人,冷哼道:「弟妹往王家划拉银子的时候大气的很,几千几万两往娘家拿,区区十万两银子,根本就不缺!」z.br> 「大伯……」 「老大,你闭嘴!」 见二儿媳哀嚎叫屈,老太太顾及到元春,出言阻止了大儿子的阴阳怪气。 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进来的人却是客居梨香院的薛家宝钗,只见宝钗款款走近,给在座的几位长辈盈盈一拜,行了个万福礼。 随后将一个锦盒递给鸳鸯说道:「圣恩天降,咱们娘娘要回府省亲,此等大喜怎能不贺?母亲听说迎驾需要建省亲的园子,便想着尽一份绵薄之力……」 「啊!」 虽说鸳鸯跟着老太太见过的东西多了,可厚厚一沓的银票还是将她给吓了一跳。 只见鸳鸯将打开的锦盒放在老太太的面前,老太太也是惊呼道:「宝丫头,这……」 宝钗盈盈一笑:「家里的现银有限,只能凑出这么多点了。今日兄长去外面打听过来,甄家不说,周贵人家、方嫔家、刘太妃家都已经在订购石材木料了,最低估计都要三四十万两。母亲就让哥哥凑了这十万两银子,若是还不够,过些日子再让哥哥回趟江南,把南边的银子收拢收拢!」 「说什么胡话,南边闹倭闹的那样严重,怎么敢让蟠哥儿回南边……」 贾母将宝钗拉到跟前,抚摸着她的手背,直夸好姑娘,又推拒了好几次,最后不顾贾敬与贾赦的皱眉反对,硬是收下了装满银票的锦盒。 眼看贾赦就要发火,贾琮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算是借的,不收薛家心中难安!」 贾敬在短暂的不悦后,也理解了薛家这么做的原因。要是别家,他就是顶着老太太的不满也要将银票还回去,可薛家现在恨不得想尽办法与贾家绑在一起,还是收下这孤儿寡母的心意吧。 「母亲,您瞧瞧,您瞧瞧,说到底还是自家人好啊!」 王夫人与有荣焉,在收到自家妹妹的十万两银票后,立马觉得有了说话的底气,抖了起来。 更是拉着宝钗的另一只手,满脸堆笑:「宝丫头真是个好姑娘,等娘娘回家省亲的时候,姨母就跟娘娘说说,请她给你和宝玉赐……」 「弟妹!」 眼见王夫人又要犯蠢了,隐忍着不满的贾敬立马冷了脸,满面寒霜。 他在制止了王夫人犯蠢后,悠悠说道:「政弟,写一份借条,然后由琏儿媳妇亲自送去梨香院!」 「敬公,不必如此,母亲说这是贺礼… …」 宝钗连忙出声阻拦,可贾敬却摇了摇头:「丫头,心意到了就好,这银子还是算借的。琮哥儿,天寒地冻的,你送宝丫头回去吧!」 啧啧…… 这是要吵起来? 贾琮连忙跟宝钗挤了挤眼睛,聪明的宝钗立马察觉到了荣禧堂里的奇异气氛,盈盈拜别跟贾琮退出了荣禧堂。 刚刚出门,便听到贾敬愤怒的声音:「弟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是半点都不懂啊!怎么,缺银子缺到要卖儿子的地步了?」 「宝姐姐,二婶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姨母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宝钗嫣然一笑,微微摇头,发髻上的步摇轻轻颤动,熠熠生辉。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惜生不逢时。 贾琮苦笑说道:「宝姐姐来之前,敬大伯刚跟老太太说了这次建园子不打算与姻亲故旧拆借……」 未等贾琮说完,宝钗就捂嘴惊呼了一声:「啊?那我家岂不是坏了敬公的计划?」 「也不算是,就是你不送来,以二婶的性子,肯定也会去你家借钱的。当着敬大伯和我爹的面,这银子的来处去处也算有个见证,总好过进了二婶的私库强!」 虽说当着人家侄女的面儿说王氏的坏话有些不大妥当,可有些事,还是得让宝钗留个心。 好在来京这段日子,宝钗已经摸清了贾家各房的情况,没有介意贾琮的直言不讳,点了点头。 两人边小声说着建园省亲的事,直到将宝钗送回了梨香院,贾琮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冷脸往黛玉院子走去。 薛家有心送来银子,打乱了贾敬的计划这不算什么。可王夫人的那句还是自家人好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指摘林家不成? 是啊,皆是姻亲,薛家第一时间送来十万两银票。林家乃江南有数的豪门大族,作为贾家的外甥女,竟然连个贺喜的漂亮话都没有! 王夫人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贾琮哪里看不出来。 哼,我的好二婶,看来不敲打敲打你,还真是不成啊!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八章 贾琏,真勇士也! 自腊月初倭寇攻陷宁波府,江南大乱! 浙江布政使司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往金陵与京城,坐镇金陵府的钦差总督江南军政事、兵部侍郎文廉,立刻抽调江南大营两万兵马南下。 可惜江南承平太久,江南大营的老爷兵在余姚县突遭倭寇偷袭,损兵折将,等逃到上虞县时,伤亡加逃走的,已经占了近半数。 贾琏持林如海与贾赦二人的荐书来到钦差行辕后,文廉大喜,让他的心腹将领仔细考教了贾琏一番后,大笔一挥,让贾琏以千户衔领了一千精锐骑兵,驰援正被倭寇包围的上虞。 借着夜色,贾琏等一千右武卫精骑被松江水师暗中送抵上虞东北处的临山卫。 贾琏下令就地修整,随后派出两队斥候前去查看情况。临山卫是太宗朝设置的备倭卫所,可惜经年下来,卫所中不但缺额严重,更是连几副堪用的皮甲都没有。 留守的副千户将几份最近的战报交给贾琏后,敷衍的表了一番对天子的忠心,就打着哈欠去睡觉了,丝毫不担心倭寇来袭。 用他的话说,临山卫穷的铜钱都没几个,倭寇哪里愿意冒着对上松江水师的风险跑来海边…… 「大人,这种人靠不住!」 副千户顾岩鄙夷说道:「依末将之见,咱们还是先绕过上虞,去会稽与平倭军汇合。末将不是怕死,只是围攻上虞的倭寇有不下一万,咱们这点人直接去上虞,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贾琏将手中近几日的战报快速看完,将其递给顾岩后说道:「顾兄看看,咱们怕是没时间去会稽与大军汇合了!」 原来就在腊月二十一,会稽北侧的沥海所有万余倭寇登陆,一举攻下沥海所、三山所,随后猛攻毫无防备的会稽。 这会的平倭军别说驰援上虞了,光是手忙脚乱的防守,就够他们忙好一阵的了。 「嘶!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倭寇?浙江这边,怕是难了!」 顾岩提笔在舆图上开始标注,宁波、慈溪、余姚、上虞、会稽这五座大城皆有倭寇,粗略算下来,绍兴、宁波两府的倭寇已经有不下四万人马了。 中枢因为剿倭的事儿吵了好几个月,至今没有给文廉送来足够的粮饷与兵马,只给了一套自筹兵、饷的圣旨。 这就导致文廉抵达江南两个月了,除了身边有限的几千禁军外,唯一能指挥的动的,只有江南大营的老爷兵。 靠那群老爷兵去打四万倭寇?别做梦了! 贾琏盯着桌上的舆图看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大帅那边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想来他会尽快派来援兵。」 「可是大人,咱们怎么办?」 顾岩再三张嘴,最终还是将心中所想讲了出来:「左近城池皆有倭寇,大人,咱们连补充粮草的地方都没有,要不还是退回北边吧!」 前有强敌,后是大海,不趁着松江水师的船还在退回海宁,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死在倭寇刀下了。 按说顾岩这么打算也没什么错,可贾琏却摇了摇头:「上虞告急,眼看就要守不住了,事关数万百姓的生死,不救不行!」 「可是大人,围攻上虞的有数千人,咱们只要一千骑兵……」 只见贾琏手指舆图上的一个地方,胸有成竹的说道:「骑兵好啊,咱们就来一招围魏救赵!」 埋锅造饭,吃了一顿热乎乎肉粥的右武卫将士终于恢复了精神,天亮后便快速疾驰,至傍晚前抵达余姚县城北侧十五里处的小村子里。 虽说心有准备,可看着这座江南小村落处处残垣断壁,遍地尸体,贾琏还是忍不住怒骂道:「这群该死的畜生!」 「大人,全是青壮老幼,年轻些的姑娘,只 有几个与婴孩死在一块的小妇人……」 嘭! 贾琏一拳砸在身旁的大树上,顾岩偷偷看了一眼树干上沾染的血迹,小声禀报道:「村中粮钱皆无,共有尸体二百四十四人,看起来倭寇将年轻女子都掳走了!」 半遮的房门推开,床榻上小妇人似乎用尽了力气,死死将婴孩护在身下,半裸的后背满是青紫伤痕,一根木棍从她的后背刺入,从前胸处透出,扎进了婴孩的脖颈处…… 贾琏默默的将床帐扯下,盖在她的身上,双目寒气慑人。 许久后,他冷声说道:「让弟兄们送罹难的乡亲们一程,记得告诉乡亲们,且慢行,大夏男儿将送仇人去给他们磕头认罪!」 余姚城在县令闫元英的主持下,硬生生挡住了万余倭寇的十余日猛攻。 好在余姚存粮不少,加上闫元英强势征集城中大族的粮食,采用供给制让城中百姓团结在了一起,组织了两万余青壮,配合城卫戍守城池。 不过闫元英也知道,若是朝廷再不派来援军,等城中的粮食耗尽后,距离城破就不远了。 「县尊,城中的那些人又在鼓噪投降、逃跑了!」 县丞李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县衙,一进门就愁眉不展的说道:「南门里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都是听信了钱世英和刁德禄的蛊惑,说是城中粮食不够三日所需,唯有逃出城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逃出城?就算是借着姚江之利逃到南边去,就能逃过倭寇的屠刀吗?」.z.br> 闫元英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钱世英与刁德禄,合该千刀万剐!李兄,派人将聚集在南门的百姓驱散,你亲自去钱家和刁家警告他们,城中再有祸乱军心的谣言,本官不管有没有证据,就认准是他们所传,斩!」 轰轰轰…… 火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夜幕快要降临,这是今日最后一波进攻了。 闫元英合上粮草账册,提起桌边的长刀,跟李谦颔首后,便走出了县衙。 倭寇的火炮皆是轻巧便携的佛郎机炮,贾琏惋惜的跟顾岩说道:「可惜了,这四门炮必须毁了,要是能拖回去就好了。」 顾岩眺望着远方喷着火蛇的倭寇阵地,咧嘴一笑:「这等佛郎机小炮,比不上咱们的大将军炮,射程、威力都差好远……不过大人想要的话,待会让末将带弟兄们多顶一会,大人将其拖走就是!」 「不了,咱们这次要做的便是穿插、穿插、再穿插!毁掉这几门炮,搅乱倭寇的阵型。弟兄们的性命重要,火炮到时候跟工部要就是了!」 贾琏看了一眼天色,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 他抽出腰间的长刀,把面甲往下一拉,狰狞的黑色獠牙面具寒光微闪。 「兄弟们,还记得惨死在倭寇刀下的乡亲们吗?报仇!报仇!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随着一声声报仇,一千铁骑呈箭头状,以贾琏为首,逐渐加速朝围攻余姚县城的倭寇大军冲去。 轰轰轰…… 四门火炮已经快把炮管打红了,指挥炮击的倭寇正呜哩哇啦的喝骂想要停止炮击的炮手,旁边的翻译大骂道:「大人让你们赶紧继续装弹……」 「可是再打就要炸膛了!」 一脸愁苦的炮手刚说了一句,就被指挥炮击的倭寇一鞭子打在了肩上。 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哀嚎了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 地面在震动,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这人抬头一眼,迎面冲来了一群 黑甲獠牙的魔鬼。 「啊,鬼……鬼……」 啪! 「什么鬼?赶紧起来继续装弹……」 「杀!」 借着夜色与火炮轰鸣声的掩护,一千铁骑硬是冲进了倭寇大营,直插火炮阵地才被人发现。 兵锋之首的贾琏大喝一声,长刀划过明显是指挥的倭寇,那倭寇连喊叫都来不及,头颅就高高飞起。 咔哒! 马蹄踩在跌倒在地的尸体上,肠子脏器直接被挤了出来,腥臭味道差点熏晕了马上的贾琏。 「果然是化外蛮夷,腥臭无比!」 手起刀落,又是一个贼人的脑袋。一千铁骑根本就没有停留,收割野草一般将火炮阵营的三百来敌人尽数斩杀,又冲向了距离最近的弓弩阵营。 唯有几名断后的将士顺手将火把往火药堆上一扔,然后迅速拍马飞驰…… 轰!轰!轰! 火光冲天,站在城头上指挥守城的闫元英惊讶的盯着城门左侧的倭寇阵营,喃喃说道:「这是炸膛了?」 「大人,是骑兵!」 一名校尉用手往前一指,闫元英顺着校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倭寇的大营中冲出一支骑兵,直直扎进正在攻城的倭寇阵营中,如同一柄锋利的凿子,在倭寇的阵型中凿出了一道红色来。 「黑盔、黑甲……如此战力,是京营禁军!」 闫元英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虽说只是榜末的同进士,可那也是科举正途考出来的,见识自然不凡。 仅仅一眼,他就看出了来人的身份。 「擂鼓,为我大夏铁骑助威!」 咚咚咚咚…… 战鼓声声,城头的弓箭手也拼尽力气帮城下的骑兵开路。原本闫元英以为贾琏等人是要凿穿敌军冲进城来与他们汇合,却不想当骑兵凿穿了敌军阵营后,往城头射来一支携带书信的羽箭后,再次调转马头杀入了倭寇大军中。 闫元英立刻拆开书信,草草看了一遍后,大呼道:「贾琏,真勇士也!」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二哥,壮哉! 围攻余姚县城的匪寇说是倭寇,实际上近八成是从中原入海的亡命徒,余者一成真倭、一成海外水匪。 闫元英将手中的书信往怀里一塞,抢过鼓手手中的鼓槌,狠狠砸向鼓面。 此时的余姚县令满怀热血,大声喝道:「看到了吗?朝廷不会抛弃我们的,这是京营铁骑,将士们,天子派援兵来了!」 咚咚咚咚…… 战鼓声声,虽说余姚城的人不敢冒险开门冲出去,可城头的弓弩还是尽全力为右武卫的弟兄们阻拦着身后的追兵。 身下的战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健硕的肌肉不断的将浑身的力气传导在四蹄上,冲刺、践踏、飞跃…… 「死来!」 在战马跃起的瞬间,贾琏怒喝一声,一刀斩断了前方手持倭刀的贼寇,狰狞的面甲吓得四周的倭寇一哄而散,一道血痕从余姚县城的西门贯穿了整个敌军阵营。 当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支大夏铁骑组成的利箭已是强弩之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以贾琏为首的铁骑又一次调转了马头。 「弟兄们,随我冲!」 贾琏身下的战马高高抬起了前蹄,嘶律律长啸,似乎在回应主人的冲天杀意。 只见贾琏长刀遥指前往倭寇阵营中央的九头蛇帅旗,长啸一声:「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杀!」 「杀!」 「杀!」 「杀!」 轰隆隆…… 马蹄声轰鸣作响,勾魂夺命。 训练有素的京营精锐铁骑,就像是切割豆腐的利刃,又一次凿穿了倭寇设置的防线,目标直指敌方中军。 「哇啦瓦力,哇啦哇啦……」 「快快挡住,挡住!」 嘭!嘭!嘭! 冲刺中的战马根本不惧面前的刀枪剑戟,战马身前的轻甲与冲刺带来的力量,将面前的敌人一个个撞飞了出去。 随着贾琏一刀劈下,护卫在他身侧的十几名荣国府亲兵,几乎是旋风扫落叶,将原本站在倭寇最高处的十余名贼首头目尽数砍杀殆尽。 咔嚓! 高高耸立的九头蛇大旗在寒光一闪中,轰然倒下。 贾琏抹了一把面甲上沾染的血迹,冷眼扫视了一圈四周的情况,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继续往前,冲出去!」 原本以为倭寇的头领一死,这数千上万的贼寇便会军心大乱,没想到四面贼寇竟然有围攻自己之势。 看来,这个所谓的中军头领,有问题! 余姚县北十五里处的村庄内,篝火不断的舔舐着锅底。 屋舍虽然破烂不堪,但至少能遮蔽着外面的寒风,锅中的肉汤不断的翻滚着,香气四溢下,围着烤火的人纷纷舔了舔嘴唇。 贾琏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顾岩将一碗肉汤递上:「大人,咱们接下来去哪?」 「哪里都不去,黎明前再赶回余姚!」 听到贾琏的回答,顾岩愣了一下:「回余姚?是进城吗?」 「不进城,咱们去夜袭倭寇大营!」 贾琏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我要打得余姚城外的倭寇,见到黑盔黑甲的大夏铁骑就提不起刀来!」 那间屋子里,死去的小妇人与婴孩,激发了贾琏内心中的狠劲。他想起了在贾琮那听过的一句话: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今日一战,装备精良的右武卫将士用数十人伤亡的代价搅乱了倭寇的攻势,杀敌无数。 他麾下将士人数不过一千,可皆是装备精良,每一匹战马都是前覆轻甲,浑身充满了健硕的肌肉。 在敌军阵营冲杀三个来回,都没伤亡多少人。打完了就跑,等休息够了,再继续追过去打…… 太适合这十六字秘法了! 在休息了两个时辰后,他派了五十人护送受伤的兄弟连夜回了临山卫,顺便给松江水师送信。随后带领剩下八百余人,再次踏上了杀敌之路。 「你看这糖葫芦,它又大又甜……」 「你看这梅花酥,它又香又圆……」 小胖子最终还是从腊月三十除夕这天开始,得到了半月假期。 熬过除夕夜以及大年初一的忙碌,正月初六这天,小胖子听说前门大街有庙会,带了贾十一与几个随从就跑到了街上闲逛。 街上的摊贩不少,贾琮一手一块梅花糕,一手一串糖葫芦,哼着听不清词儿的曲子,左转转、右逛逛,身后的贾十一不断往外掏钱,将一件件小玩意、小零嘴包好挂在几个随从身上。 「大捷……大捷……江南大捷!」 「余姚大捷,阵斩三万!」 「快让开、让开……退!退!退!」 哒哒哒哒…… 飞马捷报,急奏京城。 江南大捷?贾琮将手中的梅花酥一口吞下,当机立断:「走,快去皇城!」 信使手持皇令,直入皇城,至宫城门前停下,喘着粗气兴奋的上禀奏天子近侍:「余姚大捷,松江水师提督戚北、余姚县令闫元英、荣国府荣恩伯世子、领千户衔贾琏,合官军一万五千余,阵斩三万倭寇!肆虐浙江的倭寇除躲在宁波府的一万,尽数被剿!」 可能是终于将捷报送抵京城,信使用嘶哑的声音说完了这些,将背后的捷报递给夏守忠后,竟然累晕了过去。 「真是好汉子,快快去传太医!抬进去,抬进去……」 夏守忠接过金漆密封的捷报,招呼着宫人抬着信使往宫城走去,刚刚转身便听见身后有人气喘吁吁的在喊自己。 「夏公、夏公,等等我!」 「哎呦,哎呦,累死我了!」 「这报捷的人跑太快了,累死我了!」 他扭头一看,只见贾琮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威武肃立的大汉将军,抹着额头的汗珠子。 「哟,贾郎将不在家里玩,怎么今日跑来宫里了?」 贾琮深吸一口气,再呼出,似乎将疲惫给呼出了体外,顺手从贾十一手中要来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挂在了方才充当扶手的大汉将军刀柄上,咧嘴说道:「过年好啊,御品斋的点心,味道好极了!」 那名大汉将军是哭笑不得,又是执勤期间,想要推拒都没办法,只能任由小胖子拍了拍自己的盔甲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宫城。 自腊月二十一,贾琏在临山卫登陆后,借麾下骑兵之利,不断穿插,将余姚和上虞的倭寇折腾了个够。 从捷报中看,贾琏在第一次强势冲阵解了余姚被围的危局后,当天夜里又来了一次夜袭敌军大营,斩杀无数,最主要的是烧毁了倭寇的粮草。 敌人追击,贾琏立刻从余姚城南的石桥上渡河,穿过姚江隐隐有南逃之像。 倭寇不得不放弃追击,准备搜刮四周的村镇以补粮草之饥。可惜还不到午时,黑盔黑甲,獠牙面具的近千铁骑竟然又穿过了姚江,出现在余姚附近,不断袭杀四处掳掠的倭寇贼人…… 就这样,贾琏跟他麾下的近千铁骑来无影去无踪,白天偷袭,夜里也偷袭,杀得数千近万的倭寇人心惶惶,哪怕是挨鞭子都不敢小队出营去搜集粮草。 眼看余姚城中的兵马也整顿的差不多了,甚至在腊月二十五这天配合贾琏出城发动了第一次反攻,大有围剿自己之意。 于是乎,余姚的倭寇不得不紧急向攻打上虞的倭寇求援…… 腊月二十八,会稽、上虞的两万余援兵终于抵达余姚,倭寇兵强马壮,准备一举攻下余姚城。可没想到刚刚布好阵型,姚江上突然出现大量水师战船,火炮轰隆作响,弹如雨下。 这还不算,北侧羽箭铺天盖地,余姚城城门大开,满腔怒火的余姚守军趁势杀出…… 就此,松江水师八千人、余姚守军六千人,加上贾琏麾下的一千铁骑,硬是完成了对三万倭寇的反包围。 此战阵斩三万,除了几名贼首被生俘之外,一个活口都没有留。贾琏又一次将宁荣贾家的招牌拿了出来,在临山卫至三山所一线,筑下三座万人京观,以震慑倭寇! 「我军阵亡两千二百一十七人,重伤七百六十三人、轻伤三百……」 唉! 刘恒将手中的捷报看完,长叹道:「不是阵亡便是重伤,轻伤如此之少,可见我大夏勇士之悍不畏死!」中文網 夏守忠长拜劝谏:「皇爷,此战以少胜多,更是以如此之轻的代价全灭倭寇,当贺也!」 「是该庆贺,王师一战功成,乃新年之新气象!」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家二哥算是摸到了前世太祖爷游击战的一丝丝皮毛,竟然敢带着一千铁骑在倭寇眼皮子底下反复横跳,硬生生将数千近万倭寇给玩坏了。 更是以一己之力,将会稽、上虞的倭寇给骗到了包围圈内,来了个反包围…… 壮哉! 估计老爹得知大捷的详情后,怕会惊掉下巴。 刘恒心中大致计算了一下抚恤所耗,大笔一挥,在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字:「大伴,让人去跟文老貔貅说,皆是我大夏勇士,抚恤翻倍,谁敢克扣,朕就送他去江南跟倭寇拼刀子!」 随后,刘恒将目光投向坐在殿中吃糖葫芦的贾琮,盯着小胖子看了许久。 贾琮被皇帝盯着不好意思了,将手中还剩三颗山楂果儿的糖葫芦往前一递:「陛下,吃糖葫芦不?」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章 我儿贾琏有他爹之才! 因为江南闹倭之事,往前的宫宴都没有召开。 如今贾琏联合戚北、闫元英三人合力来了个开年大捷,算是给原本没心思过年的刘恒打了一针强心剂。 露布报捷的同时,一道圣旨传遍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正月十五上元夜,京城金吾不禁,宫中赐宴宗亲贵戚、文武百官并各藩国使臣及京中宿老! 贾琮哭丧着脸上了马车,怀里崭新的典籍、时文等等赐书,让他倍感打击。 「聊得好好,为何就突然放毒呢!」 原本在勤政殿聊二哥贾琏反复穿插杀倭寇聊得好好的,也不知皇帝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让夏守忠亲自去翰林院挑选了好几套典籍和时文选,一股脑塞给了正兴奋的小胖子。 更过分的是,皇帝还下了一道口谕,命贾琮每十日写一份读后感送进宫,他要亲自批阅。 这跟过年送「三年模拟五年真题」有什么区别?z.br> 噼里啪啦…… 贾琮掀起车帘,两旁好多铺子都在门口挂上了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燃放起来。 「浙江会馆?福建会馆?哦,还有南直隶会馆……看来江南百姓对倭寇是恨之欲绝啊!」 听到贾琮的嘀咕,贾十一笑道:「那是自然,听说余姚、上虞还好,大半百姓躲进了县城,逃过一劫。宁波府就惨了,十室九空!」 「可惜我回了京,要不然我也要跟二哥似的,快意恩仇斩倭寇!」 「二爷的确是让人刮目相看了,谁能想到温文尔雅的琏二爷,会有如此勇武的一面!」 贾十一可是看着贾琏与贾琮长大的,他自以为对两位小爷熟悉的很,可如今看来,尽数看走了眼。 那位桃花眼的公子哥,竟然成了倭寇口中的「活阎王」,啧啧,将主怕是这会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吧! 赦大老爷手中拿着报捷信使顺带带回来的书信,张大了嘴巴迟迟不语。 「这他娘的是老子的崽?」 许久之后,赦大老爷不禁嘀咕道:「琏儿有这么厉害?这反复穿插的战法,是从老子这儿学的?」 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自傲的说道:「果然是我贾恩侯的儿子,虽说只学到本伯三成之学,便已能纵横江南,杀敌报国……来人,我儿大捷,阖府上下,赏一个月的月钱。琮哥儿,安排下去,设宴邀客,你爹我要宴请全京城的武勋!」 「啊,对对对!」 贾琮虽说心中无语老爹的不要脸,但他还是凑趣恭维了一句:「二哥可是得了爹爹真传,三万倭寇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必须设宴邀客,牛伯伯上次吹嘘他家大郎在辽东剿灭了一支千人的***,爹爹,必须压过牛伯伯!」 「哈哈哈哈……我儿懂我!」 父子俩在屋子里瞎扯了好一会,这才拿着抄录的露布捷报和贾琏的亲笔信,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荣禧堂走去。 宁荣两府今年过年的气氛明显要强过前些年,这几日各家前往荣国府拜年的人极多。 贾琏不在,贾琮、贾环还小,迎来送往的事儿大部分交给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贾宝玉身上。 目送宾客上了马车离开,一阵寒风吹过,包得跟大红包似的贾宝玉打了个哆嗦,嘀咕道:「真冷,琏二哥怎么还不回来?快冻死我了。」 刚刚送走一家姻亲的贾宝玉正打算回去,却听到阵阵马蹄的嘚嘚声。 嘎吱…… 一队大汉将军护卫着一辆马车停在了贾宝玉面前,只见车帘被人掀起,夏守忠笑呵呵走了出来。 「原来是宝公子,咱家来传旨,还请宝公子快去通知伯爷,摆香案,迎接圣旨!」 贾赦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心急,不等过完上元节朝廷正式开印,就下旨嘉赏有功将士。 荣国府中门缓缓开启,贾赦带着贾政、贾琮等贾家男子,背后跟着老太太等家中女眷,甚至还有几位在荣国府拜年的故旧姻亲,统统躬身立于荣国府前厅前。 寒暄两句后,夏守忠从身后小内侍的手中取来一封七彩龙纹圣旨,高声宣道:「荣国府贾琏接旨!」 贾赦上前一步,跪在香案前,沉声道:「臣贾赦,代子贾琏接旨!」 哗啦…… 身后的贾政、贾宝玉、贾琮等人尽数跪下,高呼万岁。 只听夏守忠宣道:「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荣国府贾琏,孤军破敌、智计剿贼,振我军心、威慑夷狄,大功于朝,嘉之酬功。特封荣国府荣恩伯世子贾琏为轻车都尉、怀远将军、右武卫指挥同知、赐金刀、金甲、宝驹。荫封及妻,另旨嘉之。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另加丕绩,钦此。」 卧艹! 跪在地上听旨的贾琮,差点脱出一句卧艹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二哥的这场胜仗算是瘙到了皇帝老爷的痒处,一下子从临时的五品千户升到了从三品的实职武将,简直可以用拔地而起来形容。 其实这也不怪刘恒赏赐过甚,实在是年前打脸太狠了,刚刚亲政没几天,江南闹倭攻陷一府,京畿更是被霍家勾结白莲教、倭寇搅了个天翻地覆。 京城都有人开始在传言,说是当今皇帝不得天命认可,所以才南北皆有倭乱…… 贾琏这场以少胜多的歼灭战,打出了大夏的勇武,打出了国朝的强盛,打出了皇帝老爷的指挥若定、英明神武。 毕竟捷报上总督江南的钦差文廉可是明明白白的写了,江南糜烂、倭寇横行,幸赖天子皇威赫赫、知贤善任、妙计以安军心,遣良将辅臣…… 文廉二甲进士,翰林院出来的大才子,捷报自是辞藻华丽,将贾琏的从军之举,戚北、闫元英、贾琏的奇妙联手,统统归到了皇帝老爷的身上。 反正就是一句话,臣是陛下派去江南的,贾琏等人都是陛下的臣子,打胜仗自然是陛下领首功! 等夏守忠再次宣读完敕封王熙凤的圣旨后,整个荣国府都沸腾了。贾赦与贾政陪着夏守忠喝了一杯茶,塞给大太监一个大红封之后,将其送上了马车这才四目相对。 贾政的脸上不乏羡慕之色,琏哥儿都三品了,可服紫佩金鱼袋。而自己呢,还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 要是珠儿还活着,许这会已经在翰林院当学士了吧! 贾政神情有些落寞,却也礼仪周全的向大兄拱手贺喜:「大哥,恭喜了!」 「同喜同喜!」 贾赦这会已经乐得忘记了早些年兄弟俩之间的明争暗斗,哈哈大笑拍着贾政的肩膀:「琏儿也是二弟的亲侄子,他建功立业,不也在给你这个当二叔的挣脸面吗?走走走,咱们去喝一杯!」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什么叫论语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闺怨是什么,王熙凤压根就不想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当年贾琏娶她入门时便说过了,要给她挣下凤冠霞帔,今天他做到了! 大红底色的大袖衫上,深青色绣花霞帔银丝绣边,金绣云霞孔雀纹的纹饰昭示着这霞帔的主人乃堂堂大夏三品淑人。 凤冠上金翟烁烁,点缀珠翠,一枝金制花钗坠玉珠,尽显华贵雍容。 等王熙凤穿着这一身的诰命服出现在大家眼前时,整间屋子都好像亮了起来,喜得小惜春在迎春怀里不断的扭动着身体,挣脱了怀抱就要往王熙凤的身上扑。 「凤姐姐的衣服真漂亮,我也要我也要……」 王熙凤双眼通红,却是喜极而泣。 凤冠霞帔哪个女子不想要?可一想到给她挣下这份荣耀的夫君,还在江南与倭寇拼命,心中不止有欢喜,更有担忧、感动、思念以及自豪。 她弯腰将惜春抱起,任由她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捏了捏惜春的小脸:「等四妹妹长大了,叫你二哥你给找个好夫君,给你挣一份诰命回来!」 惜春不过四岁稚儿,哪里能听明白这些,摸着王熙凤胸前的钑花金坠子,忽闪着大眼睛,疑惑问道:「夫君是什么?好吃吗?」 「你这丫头,就知道吃……」 王熙凤哑然失笑,心中复杂的感慨尽数随风而去,将惜春放在软塌上,往其手里塞了一叠果子,任其玩耍。 「平儿,随我去内间,将这衣服换下吧,真累人!」 原本还想穿着这身诰命服去招摇一番,一想到夫君贾琏还在江南枕戈待旦,王熙凤心里微微一酸,招呼着平儿就要去换了居家的衣裳。 「琏二哥真厉害!」 贾琮扭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一向只关心「爱哥哥」的湘云。 湘云感叹了一句后,迎春、探春、黛玉与宝钗皆是点头,去听内间传来王熙凤的声音:「我要宁愿他不这么厉害,露布捷报抄回家后,你都不知道我听着有多担心……」 贾琮摇摇头,摊手道:「可二哥是荣国府的继承人,今后领兵打仗的事肯定少不了……」 「我知道……这就是你二哥的命,也是我的命,只能求菩萨保佑,让你二哥平安凯旋!」 王熙凤其实也能看开,到底是将门之女,该有的觉悟一点都不差。 倒是一旁的黛玉,盯着正跟惜春抢点心的贾琮,若有所思的歪头想着什么事。 似乎是有感应一般,贾琮回头看向了黛玉,手中的动作一般,被小惜春猛地抱住他的手,抢走了手中的点心,乐得小惜春露出了小虎牙。 林姐姐也想要这诰命服? 贾琮觉得自己真相了,咧嘴一笑:「林姐姐也想要这凤冠霞帔?我现在也是四品朝廷命官了,改天就去找陛下赐下封妻荫子的……唔唔唔……」 红透了的黛玉立马扑了上去,捂住小胖子的嘴巴,小声说道:「我没有,我不想,莫瞎说!」 正「教训」小胖子的黛玉突然觉得自己怀里多了一个软乎乎的团子,低头一看只见小惜春露出亮晶晶眼睛,将手里的半块点心高高举起。 「林姐姐不想要,那我能用点心跟林姐姐换吗?」 半年间,宁荣两府巨变之处极多。 那位享誉京城的老纨绔赦大老爷,御敕封伯;一双桃花眼迷得京城闺秀五迷三道的琏二爷,一战功成晋三品大将;毫不起眼的荣国府大房庶子贾琮,铁网山救驾,得二圣圣宠,一路高歌猛进,成为京城年轻一代最闪亮的新星。 这还不算,曾经横压一代 的东宫智囊,宁荣贾家的老族长贾敬自京外道观回来,虽无实职,可依旧惊掉了满京城文武勋亲的下巴。 待贾敬带人砍了原南安王府和义忠亲王府的亲兵、砸了霍家、打了义忠亲王刘烨后,是个人都已经明白:那个宁荣贾家又回来了! 元春封妃的事儿似乎已经不能代表贾家地位重归大夏顶级高门了,正如贾赦曾骂贾政与王氏的话,贾家的爵位是靠刀子拼出来的,不是靠卖女儿…… 上元这日,满城花灯。 未入夜时,宫门前便已经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马车。 今日不但奉天殿大宴群臣、藩使、京中宿老,于慈宁宫中,更是有官眷入宫赴宴。 凭借着金令之便,贾琮将两府需要入宫的人都早早带进了宫里,贾母领着两个儿媳、尤夫人、王熙凤以及秦可卿去了凤藻宫暂时呆着。 而贾敬、贾赦、贾政以及贾琮则是直入奉天殿前,找夏守忠寻一偏殿等候召见。 好巧不巧,偏殿中已经坐有两人:前礼部尚书、林如海的座师夏令行,以及气运之子、男主模板的六元文魁、中议大夫、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翰林待诏徐晋徐青藤。 科举出身的贾敬与自认读书人的贾政皆是向前礼部尚书夏老爷子作揖拜见,随后与徐晋寒暄一二。 贾赦在打完了招呼后,感觉坐在这儿浑身不舒坦,听着四人有意无意的说起了经义,脑瓜子嗡嗡作响,不一会就开始昏昏欲睡…… 昨夜又跟老牛吹牛逼吹过头了,这会真困啊! 至于贾琮,这会自然是扮起了乖宝宝,又是添炭架火,又是煮茶端水,伺候着几位长辈讨称赞。 不得不说,过年的时候当乖宝宝真好,贾琮揣着一个个红包笑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 「荣恩伯,听说令郎要考探花郎……」 嗯? 听到有人叫他,贾赦抬眼看去,竟然是一直被贾政纠缠的六元文魁徐晋。 只见温文尔雅的文曲星笑眯眯说道:「这探花郎可不好考啊,需要有名师教导……」 贾赦浑人一个,根本没听懂徐晋的话中之意。别看贾政一直被赦大老爷骂假正经,可他还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对科举之看重,不亚于进士出身的贾敬。 他立马都明白了徐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正要提醒长兄,却听旁边的夏老爷子也开了口。 「贾家于我家有救命之恩,若是荣恩伯同意,便由老夫来教导令郎成才,探花郎而已,老夫的学生状元郎都考了两个了!」 「非也!非也!」 只见徐晋摇头驳道:「不是老大人的学生考了状元郎,而是老大人坐拥两届主考之便,哪一届的贡生不出状元郎?」 说着,他还傲娇的仰脸四十五度角望天,嘴角微扬:「鄙人不才,六元及第,想来教导一个弟子,绰绰有余!」 嘶! 贾政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这是…… 难道说我侄儿有文曲之才?怎么还闹起抢徒弟的戏码了? 这时贾琮走到夏令行面前,深深一拜:「老爷子,我可不敢拜您为师啊……」 嗯? 「差辈了啊,师公!」 贾琮的这声师公让夏令行在短暂的愣神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还真是差辈了,你是如海的女婿,可不就是老夫的徒孙嘛!」 这下其余人才想起了一件事,夏令行不但有状元郎当弟子,更是有林如海这个探花郎徒弟。 而且林如海在官场上能如鱼得水,离不开夏令行当年的大力支持。 夏令行原来可是礼部尚书啊,清流之首。中文網 要不是因为与东宫有旧,原本可以稳进内阁的。 只见夏令行搓了好一阵贾琮的脑瓜子,这才转头跟徐晋笑说:「青藤,老夫这个徒孙就交给你了……」 「老大人,您这便宜占得可真快!」 徐晋虽说在年纪上差了夏令行好多,但人家徐晋的老师元湖先生与夏令行的老师是平辈。 而且徐晋的文名太盛了,隐隐要高于夏令行。这也是夏令行方才主动明言想要收贾琮为弟子的原因,要不然徐晋先一步开了口,贾家十有八九会选择徐晋徐青藤。 夏令行搓着贾琮的脑瓜子,心中不免遗憾:可惜了,若收了贾琮为弟子,至少可保夏家五十年无虞! 不过还好,有林如海这层关系在,香火情亦可维持两家来往。 虽说不明白享誉天下的六元文魁青藤先生为何要收自家小胖子为徒,但贾赦还是喜滋滋让贾琮跪在地上向徐晋磕了三个响头。 当然,正式拜师的仪式肯定不会少,这事必须往大了办,轰轰烈烈的办! 咚咚咚咚…… 正谈的高兴,景阳钟响,奉天殿宫宴快要开始了。 偏殿中的几人乐呵呵往奉天殿走去,一路上有不少人诧异的看着相谈甚欢的几人,搞不明白为何夏令行、徐晋会与武勋贾家走的这么近。 特别是几名青袍御史,明目张胆的冲着几人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朝着徐晋轻啐一口,隐隐有鄙夷之色。 「攀炎附势之徒!」 贾琮眼力很好,连蒙带猜弄清了那人在说什么。 他抬头看向身旁依旧温文尔雅的便宜老师徐晋,却见其低头一笑:「意见之争,不必在意,要大度!」 随即正好有藩国使臣经过,其中一名使臣似乎认出了徐晋,满脸愤怒的呜哩哇啦思密达说了好一大段。 夏令行冲徐晋眨了眨眼睛:「青藤,老夫听懂了一句,他在骂你的母亲……」 徐晋脸上原有的微笑渐渐消失,冷笑一声跟贾琮说道:「乖徒儿,今天为师就先给你上第一课,什么叫论语!」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徐晋边抡拳头边跟贾琮说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夫子这是教导我等,有朋友从远方赶来与我切磋,怎能不和他打个痛快呢?」 「都从高丽跑来大夏想要跟在下切磋了,那在下就成全你!」 徐晋忠诚的遵循了夫子的教导,抡起拳头来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 高丽国的正副使臣真没想到徐晋会在宫中大打出手,被猛然扑过来的徐晋一脚一个,双双躺在了奉天殿前的青石板上。 身后的三名使团成员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刚准备冲上去却被贾赦与贾敬给挡住了。 左近之人纷纷避到了一旁,原本稍显拥挤的奉天殿前瞬间让出了一块空地。 已经抵达的勋亲文武皆是围成一圈,揣手看起了热闹。贾琮甚至听到了不少人在私下嘀咕,打起了赌来。好家伙,是殿御史,殿御史也开赌局? 「方大人,我压我老师赢!」 这位青袍殿御史方静言有些懵逼的看着小胖子,一双小胖手高高举起,上面金银豆子价值有一百两之多。 「原来是小贾郎将……」 方静言眼睛微眯,疑惑的问了一句:「不知尊师是哪位?」 贾琮咧嘴一笑:「青腾先生!」 「接了!」 方静言虽说惊讶,但依旧笑眯眯将贾琮手里的金银豆子揣进怀里,提笔往原本记载殿前大臣仪表的小本本上刷刷刷写了一行字,撕下一角递给贾琮。 「收好了,这是收据。不过容在下问一句,小贾郎将为何笃定了青藤先生会赢?人家高丽的使者总共有五个人呢!」 只见贾琮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打架啊,我熟的很!」 说着,贾琮将衣摆往腰间一系,嗷嗷叫着就冲进了战场:「老师,学生来帮您……」 嘭! 原本见徐晋骑在自家正使身上抡拳狠砸的高丽副使刚刚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要冲过去帮忙,不料刚刚抬脚,腹部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重重击打。 贾琮有样学样,飞身踹出一脚将高丽副使踹倒,学着徐晋的模样骑在其人身上,抡起拳头就开始往其脸上招呼。 被打懵的高丽副使根本反应不过来,双臂护住脸部,挣扎想将身上的人甩下去…… 胖点还是有好处的,例如此时,高丽副使错估了自己的力气,更小看了小胖子的吨位。 一顿风车拳将高丽副使打了个措手不及,直到大汉将军将贾琮拎起来时,风车依旧在转,而高丽副使已经被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了。 刘恒可是在奉天殿后殿等了好一阵了,按礼部定下的仪程,这会诸臣子早该入殿,恭迎圣驾了。 可大汉将军的响鞭都响了好几遍,奉天殿上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直到小太监跑来禀报,刘恒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又打起来了。 奉天殿上总是出现干仗的事,武将跟武将打,文臣跟武将打,群臣之间大乱斗。 甚至有时候群臣将矛头直指皇帝,虽说不动手吧,唾沫星子总少不了。 除了太祖爷用刀子跟臣子说话外,自太宗朝开始,几位帝王都是遵循了不以言获罪的规矩,奉天殿从来就没安省过。 打架已经是常事了,可今天更离谱了,大夏的文曲星化作武曲星,抡起拳头跟年前刚刚上任的高丽使臣打了起来。 而且贾琮这小胖子也有样学样,骑在人家副使的身上抡拳头…… 等大汉将军将两方分开之后,高丽使团五个人几乎人人鼻青脸肿,特别是那个骂人的正使,嘴巴肿得老高,根本没办法说话。 贾敬抚平了身上的官袍,扭头乐 呵呵跟四周的人拱手打招呼。贾赦浑然不觉打人有什么问题,哪怕刘恒已经出现在御阶上了,依旧猛然踹向身前的***,令其来了一个狠狠的平地趴。 「贾赦殿前失仪,罚俸一年!」 刘恒几乎是黑着脸宣布了对贾赦的惩罚,不理这浑人满不在乎的欠揍模样,扭头看向了正在抚平身上官袍的徐晋。 「徐晋,为何打人?」 扑腾! 不等徐晋回应,高丽使团剩余四人皆是跪了下来,正使呜呜呜想要诉说委屈,却因嘴巴被抡肿了,根本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贾琮挣脱了大汉将军的魔掌,往前几步躬身拜下:「回陛下,这棒……这棒小伙子方才说要和臣的老师青藤先生切磋切磋,这不盛情难却嘛!」 噗…… 原本围观的群臣几乎大半忍不住笑出了声,贾恩侯家的小胖子还真是有意思,睁眼说瞎说话一套一套的。 棒……小伙子! 这人胡子都比小胖子的头发长了,还棒小伙子! 刘恒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差点脱口骂出声来。 却见徐晋已经恢复了风轻云淡、温文尔雅,拜道:「陛下,义州君是臣的「老」朋友了,数年不见,甚是想念啊。这不,一见面义州君就想跟臣切磋切磋……」 这话鬼才信! 刘恒扫了一眼四周,殿御史方静言正笑眯眯暗中给身边的人「分赃」,如此行为的还有好几个,包括他的两位皇叔,数位皇侄,甚至还有他的老丈人…… 这就是朕的臣子?好心累。 「等宫宴后,朕将京营校场给你们腾出来,你们慢慢切磋!殿前失仪,徐晋、贾敬、贾赦、贾琮罚俸一年,高丽使团,杖二十,罚银千两,交户部充公!」 高丽使团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相信大夏的皇帝会如此偏袒他们自己人。 副使连忙拜下哭诉:「尊敬的陛下,外臣才是被打的一方,陛下为何偏袒施暴之人?」 「藩国之使竟然敢跟上国之臣动手,尔国之王是否也想跟朕切磋切磋?」 镇国府一等伯牛继宗立马高呼万岁,随后霸气侧漏的大喝道:「谁敢与我大夏抡拳头?老夫便带着我大夏铁骑,踏平其国!」 刘恒的话杀气腾腾,最后冷哼一声扫视诸藩之使,没有哪个使臣傻乎乎在这个时候冒刺儿,皆是乖巧的拜下高呼万岁。 牛继宗更是激起了大夏群臣的自豪之感,纷纷出言呵斥高丽国使臣的无礼之举,使得诸藩使臣无不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只有琉球使臣与有荣焉,激动的向刘恒拜下:「上国威严不容侵犯,高丽不敬伟大的皇帝陛下,下臣愿倾我国之力,襄助上国征伐不臣!」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能打他吗? 琉球使臣如此激动的表达着忠心,满朝文武却皆是满脸的鄙夷之色,礼部的几位官员更是皱起了眉头窃窃私语。 直到礼部员外郎聂朝仪冷哼一声,出言问道:「大潭纯二郎,尔口中的尔国,是琉球还是倭国?」 嗯?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懂就要问。 贾琮听着这鬼子化的名字,小声询问便宜老师徐晋:「老师,这琉球使臣的名字,怎么像是个倭人?」 「不是像,他本来就是个倭人!」 徐晋冲大潭纯二郎呵呵一声,耳语道:「元祐元年,倭国萨摩藩趁我朝动荡、水师糜烂,攻入琉球王城,生俘琉球王尚宁,威逼其立下合约。至此,琉球朝政一直由萨摩藩把持,这个大潭纯二郎便是萨摩藩的人。」 「朝廷不管吗?」 「水师糜烂,鞭长莫及。」 昭武年武功太盛,自昭武末朝中已经有不少官员在抱怨水师耗费过甚,短短不到十年,曾经纵横大海的大夏水师仅剩登州、松江、福建三支水师尚堪一用。 至于说南海水师,那是霍家的…… 反观倭国,虽藩镇林立,但不得不说,小国寡民,为了生存还真是拼尽全力,往大海求生之人比比皆是。 相比于大夏三支仅能堪堪维持数省海疆安稳的水师,倭国海寇的人数实在太多了。 而且这几年四王不稳,隐有造反之势,朝廷的水师防备南海之变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哪里还管得了琉球之事? 只见那大潭纯二郎并未被大夏君臣气势所慑,反而一副忠贞之臣的样子,反问聂朝仪:「下臣乃琉球朝贡使,自是代表琉球。当然,下臣亦出自倭国,若上国有需,亦可联络倭国,出兵襄助上国平定不臣。」 「荒唐!」 「无耻!」 「真当老夫不知道尔之险恶用心?」 殿前诸臣无不愤慨,昭武年高丽之变,倭寇便已有侵吞之意,要不是徐晋当机立断砍了与之勾结的前义州君,估计倭国的西侵计划就已经成功了。 徐晋双目寒光一闪:「乖徒儿,看到了吧。倭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西入中原的机会!」 「我能打他吗?」 果然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看来真是好日子过久了,忘记了宗主国粑粑的兵锋。 贾琮跃跃欲试,掏出腰带上别着的弹弓,在徐晋说了句别打死就好之后,百发百中弹弓术发动,石弹正中大潭纯二郎的后脑勺…… 啪! 咚……噗通! 原本正侃侃而谈的大潭纯二郎后脑勺一阵剧痛,随后眼前一黑就晕厥了过去,重重趴在了青石板上,临近的几名藩国使臣都听到了软骨碎裂的声音,不由深吸一口凉气。 嘶! 君臣尽数将目光聚焦到已经收好了弹弓,揣手仰脸吹口哨的小胖子,无不额头一黑。 「陛下,琉球使臣估计是累着了,昏睡过去了!」 累着了?这人后脑勺辣么一大滩血,是昏睡过去了? 殿御史方静言探了探大潭纯二郎的鼻息,脸上满是遗憾,躬身禀报后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就没将这厮给打死呢!」 刘恒长袖一甩:「闹够了就进殿,等明日了,你们之间有什么怨愤,去京营校场上打,别污了朕的紫禁城!」 说罢,皇帝冷哼一声,率先走进了奉天殿。不过大太监夏守忠隐隐看到,皇帝老爷的嘴角微微上扬,明显心情大好。 群臣鱼贯而入,不过有些老大人眼神不大好,相互搀扶入殿,「一不小心」从趴在地上的大潭纯二郎身上踩了过去。 「这宫里 的内侍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奉天殿前的地如此凹凸不平,也不知道修整修整。老夫帮他们踩一踩,看能踩平一些不……」 呃…… 老大人,再踩下去,咱们大夏就开了斩来使的先河了,有违礼仪之邦的传统啊! 奉天殿宫宴,自然是歌舞升平。待太上皇刘济圣驾莅临之后,宫宴方才正式开始。 别看宴前又是谩骂又是打架,可入了大殿之后,无论是大夏文武还是诸藩使臣,无不遵循了皇帝老爷接着奏乐接着舞的口谕,一个个举杯恭祝二圣万岁,然后觥筹交错,用诗词点赞大夏之美。.z.br> 说到诗词,小胖子的便宜老师徐晋绝对是大殿中最靓的崽,一壶酒下肚,真是打遍奉天殿中无敌手。 一旁负责抄录的内侍差点跟不上青藤先生的语速,一曲过后,七首上元诗横空出世。 「老师,您太厉害了!」 「有什么厉害的?写诗而已,不是有手就行?」 嗝…… 贾琮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扎了一刀,欲哭无泪。 「老师,您这么说,徒儿压力好大!」 看着手中新出炉的七首上元诗,贾琮羡慕不已。这位还真是诗仙附体、苏子喂饭,一壶酒就能挥毫泼墨力压群雄,要是能分一半给他这个乖徒儿就好了。 却见从圣人手中接过赏赐的徐晋将一双新得的玉石镇纸丢给贾琮,满不在乎的说道:「诗词,小道儿。为师收你这个徒弟,不是要教你如何写那酸诗,而是要教你经世济民之道。唯有这些,才是我圣人门徒该学的道!」 「诗词还是有用的,我都听说了,老师进青楼都不用花钱!」 啪! 小胖子皮了一下,脑瓜子上就挨了一巴掌。 「开印后你便跟为师去都察院,正好有个合适的案子,而且与你家有关,你便跟着为师好好学学,看看我朝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徐晋眼含深意,贾琮懵懂问道:「什么案子?」 「放重利债!」 轰! 贾琮的眼睛缩了起来,当即就有些炸毛。 难道是二嫂嫂? 却听徐晋耳语道:「有人打着你家的名义在京畿州县放印子钱,被人密告到了龙禁卫。为师已经禀告过陛下,打算带你一起去看看,这事儿有意思的很呐!」 贾琮将目光转向丹陛上,只见太上皇正与左近的两位老王爷谈笑风生。 皇帝老爷倒是百无聊赖,微眯着龙目扫视殿中的臣子。看到小胖子正看自己,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贾琮手忙脚乱的将倒着果酿的杯子高举,遥遥一敬。在他一口闷之后,却见刘恒正向他招手。 「去吧,陛下应该有话跟你说……」 虽说殿中歌舞正艳,美酒正酣,可贾琮的举动还是有不少人察觉了。 当贾琮登上丹陛时,有不少人露出羡慕的眼神。生子当如贾三郎,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 「臣贾琮拜见圣人、拜见陛下,祝二圣万寿无疆,贺大夏万世永昌!」 「嗯?」 刘济刚与两位兄弟喝了不少酒了,这会都有些迷糊,伸手揪了揪贾琮的小胖脸,挤了挤眼睛说道:「小胖子,朕给你找的徐青藤这个老师,还不错吧?」 啊? 贾琮连忙拜下:「多谢圣人关爱,能得大夏文魁为师,臣就是白日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幸有圣人与陛下垂爱,方使臣梦想成真。」 「朕老了,你爹不成器,你那二哥不是个读书种子,唯有你,还算可以造就,跟着徐青藤学吧。将来朕见到代善,也算没有食 言……」 「父皇……」 刘恒看着猛灌了一杯酒的太上皇,心中百感交集。 贾代善是好几位皇子的武学师傅,包括长兄和自己在内,几乎都跟着这位先荣国打熬身体、骑马射箭。 「唉,父皇,荣国府您照看的很好,儿臣也会继续照看下去,代善公见到后辈子孙有出息,定会很欣慰的。」 一说起老兄弟,刘济往殿中扫视了一圈,除了自己的两个亲兄弟外,老臣几近凋零,独留他一人,那种寂寥之感瞬间涌上心头。 「这才几年啊,都走了,都走了!」 「代善走了,牛莽那憨货走了,柳老匹夫也走了……」 「当年可答应过朕,待我等七十岁时,要一同去秦淮河畔吃酒的!」 「父皇……」 刘济没有理会儿子的劝慰,反而微眯着眼睛失神的盯着殿中翩翩起舞的舞女,一杯一杯将玉壶中的琼酿喝了个精光。 直到他靠在椅背上打起了酣,刘恒才招手让戴权过来,安排宫人直接抬着御座往后殿方向而去。 「皇爷,昨夜圣人梦到了瀚海会盟!」 戴权临走前的禀报让刘恒恍然大悟,原来是想起了故人旧事啊。 「贾琮啊,父皇有你祖父那样的忠臣良将,打得万国不得不会盟瀚海,尊父皇为天可汗。你可要赶紧长大,替朕再征漠北,让鞑靼与瓦剌的可汗为朕舞上一曲太平乐。可好?」 这还有别的答案吗? 贾琮当即跪在皇帝面前,拍着胸脯表态:「不但漠北,辽东、南海、西域……凡陛下想要,臣将来都会给陛下打下来,使我大夏威慑宇内,万国来朝!」 这样的臣子,哪个皇帝不爱? 刘恒搓着贾琮的脑瓜子,心中的烦闷尽去。 「好!好!好!起来,朕的冠军侯……」 旁边的夏守忠心中一个激灵,暗中感慨:幸亏咱家眼神毒辣,早就看出了贾小三在皇爷心中的不同。啧啧啧,这都冠军侯了,贾家怕是又要再开一府了! 「好了,朕喊你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徐青藤是父皇与朕为你选的老师,跟着他好好学。等过几年,朕有大事要交给你去办……」 只见刘恒满意的将贾琮拉了起来,往其怀里塞了一盘御案上独有的点心,哄孩子一般说道:「这点心不错,拿下去慢慢吃……」 贾琮立马往嘴里塞了一块,一咬之后两只猫眼睛都亮了:「陛下,这真好吃……还有么,臣想多带些回去跟家里人分享!」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南安郡王府除爵撤藩,霍家满门尽数被贾琮填了运河。消息很快传遍天下,岭南立马乱了起来。 广东布政使司八百里加急将求援信送抵京城,元祐四年朝廷开印的第一天,皇帝下旨镇国公一等伯牛继宗,领四万京营精锐南下。 京中武勋之家几乎家家提着礼物往镇国府钻,想让自家崽儿跟着老牛去岭南蹭蹭功劳。 「真是可笑,这些人真以为人人都是我二哥不成?老师您看着,这柳家连柳湘惠这等快住在青楼的废物都往军营里塞,真不怕死在岭南战场上啊!」 开印第一天,一大早贾琮就来到了都察院门口。在去龙禁卫要了相关案件的材料后,师徒二人在一队龙禁卫的护卫下,马车悠悠往京城东南方向的宛平县驶去。 徐晋悠悠说道:「正是你二哥表现的太亮眼了,这些人家也想要仿制你二哥的成功之路。可惜啊,在他们心中,你二哥还是那个只好秦楼楚馆的公府贵哥儿,压根就没想过曾经的琏二爷也是苦练弓马刀剑的荣国府继承人!」 嘎吱嘎吱…… 车轮辗着路面上厚厚的积雪,车辙印缓缓拉长。 徐晋掀开车帘子,寒风立马从车窗吹了进来,贾琮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看那里!」 贾琮顺着徐晋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城池边上,已经搭建起一圈圈的芳草屋,积雪覆盖下,有炊烟升起。 「看这大雪覆盖掩尽尘世肮脏,谁又能看见白雪皑皑下的累累白骨呢?」 「老师……」 徐晋沉默许久,说出了一串数字:「年前宛平县报上来的受灾人数,高达一千四百二十二户,合计七千八百四十一人。你看看城门口的这圈茅草屋,够住吗?」 「怎么可能?宛平县全县总共才多少人?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灾民?」 京畿之地的州县,贾琮还算有所了解。 宛平县乃京城南大门,商客众多,民生经济向来不错。可按照他的记忆,宛平县在昭武四十八年时,也不过六万余人。 一场雪灾,灾民竟然占了全县总人口的八分之一,这怎么可能?中文網 却听徐晋说道:「这是官府报上来的,还有好多人根本不在册,龙禁卫的探查,至少有两万余百姓生存艰难,不得不往宛平县城或是左近州县求生……」 「户部不是拨发了足够的粮食布匹以救百姓,难道还有人敢在天子脚下贪墨?」 贾琮实在难以想象,天子亲自总掌救灾,龙禁卫虎视眈眈之下,还会有人敢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贪墨救灾粮食。 马车已经停在了宛平县北城门处,城门口摆了足足十口巨大的铁锅,十口巨大的木桶,不断的熬着稀粥,热气腾腾的救灾粥食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灾民,手中拿着瓦罐碗盒,伸长了脖子往冒着热气的地方看去…… 「叮叮叮……」 树上绑着的铁片子被人敲响,已经饥肠辘辘的灾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施粥的节奏,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不由自主往前挤去。 却见一名身着衙役服饰的中年汉子猛的抽出腰间长刀,狠狠往旁边的树上砍去。 咔! 木屑横飞,有一部分甚至飞到了锅里。 「都安静~」 「再往前挤,今日粥食减半!」 「凡是不听某家之言者,笞十,送去西山挖煤一月!」 随着中年衙役的威慑之言,人群果然安静不少,遵照着规矩一个个等待放饭。 粥还算浓稠,每人还有一个热气腾腾的粗面馒头。看来户部这次也知道刚刚亲政的皇帝老爷要拿这 次赈灾收揽民心,没敢在粮食问题上出什么幺蛾子。 「琮哥儿,可看出这群灾民有什么特别的?」 贾琮摇了摇头,他实在看不出这群灾民有什么特别的,同样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与书上记载的没什么不同。 至于说前世影视剧中的灾民形象……算了吧,哪个灾民红光满面、面白无须、精致的脸蛋! 只听徐晋幽幽说了两个字:「年龄!」 轰! 明白了! 贾琮为了印证心中所想,直接掀起帘子跳下了马车,往施粥的地方走去。贾十一连忙跟上,生怕小主子出了什么事。 「什么人?」 原本维持秩序的衙役帮闲还想阻止来人的靠近,却见其衣着华贵,金冠玉带、锦衣裘袄,腰间的一枚令牌蟠龙怒目,金光闪闪。 「荣国府办事,退开!」 贾十一将衙役帮闲喝退,贾琮已经靠近了排队领粥的灾民。 老人、小孩、明显病弱的男男女女…… 仅有少量的青壮男子以及年轻的女子,这很奇怪,也不奇怪! 贾琮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他看着躲在老人身后偷偷看自己的一双双稚儿眼睛,不由长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看出来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徐晋也来到了灾民跟前。 原本还算有秩序的领粥队伍,陆陆续续跪倒在地。 徐晋身上的绯色官服彰显了他的地位,县尊老爷见到绯色官服的老爷都要行礼,何况这位的身旁还跟着一队人见人怕的龙禁卫。 「獬豸纹饰!」 「是御史!」 那名负责此地施粥之事的中年衙役眼睛一缩,立马跳下高台,跑到徐晋跟前跪下:「小人宛平县皂班班头鲁冲,拜见御史大人!」 徐晋嗯了一声,抬手道:「起来吧,继续组织施粥,本官就是恰逢路过,看看而已。」 鲁冲心中有万分吐槽欲,却也不敢露出半分不快。御史老爷,有几个人惹得起? 他连忙起身恭敬的说道:「大人,此地风大,若是歇脚,小人让人给大人腾出一间值房……」 「不必,本官这就要进城了,你自去忙便是。」 见徐晋不愿再说,鲁冲好奇的偷偷打量了一下贾琮。这位小爷衣着华贵,金冠玉带好不俊俏……嘶,金龙令! 他连忙躬身向两人拜了拜,飞快的跑回了高台,尽心尽力的组织着施粥之事。 徐晋看着还死死盯着一个个灾民的小徒弟,悠悠说道:「这只是宛平县,京城那些大家族的庄子里,这一次不知收拢了多少青壮。还有那些女子,一碗小米换一个小丫头……琮哥儿,你猜猜这些人名下的田地,又能换几碗小米?」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五章 去他娘的昭元盛世…… 土地兼并,历代王朝始终逃不开的兴亡规律。 京畿一场大雪,饥寒交迫的贫苦老百姓卖儿卖女卖媳妇,含泪卖掉了祖传的一亩三分地,拿着带血的一小碗米,最终还是端着破碗来赈灾的粥棚前求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贾琮这个食肉者,站在寒风中一直盯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灾民,眼巴巴的盯着粥棚中飘忽的热气…… 「老师,我家是不是要这么做了?」 「嗯。」 简单的一个嗯字,让贾琮心里堵得慌。 徐晋的大手按在贾琮的肩膀上,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宁荣两府在京畿有大片的土地,远远超过了开国至今朝廷的赏赐。 怎么来的?仅靠一亩亩的购买可能吗? 人,都会贪利。 「进城吧,为师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徐晋在贾琮肩膀上使劲拍了拍,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 贾琮看着一位领到粥饭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走到一顶草棚下,慢慢将碗里的粥喂给一个瘦瘦小小的娃儿嘴中。 那娃儿穿了好几件破破烂烂的衣裳,但仍旧冻得瑟瑟发抖。直到喝了几口热乎乎的米粥后,方才冲着自己的爷爷笑了起来。 那笑容,刺痛了贾琮的神经。他想将身上的锦裘送过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去他娘的昭元盛世,去他娘的国强民富,去他娘的天朝上国……」 大不敬的话吓傻了站在贾琮身旁的两名龙禁卫,贾十一皱眉提醒道:「小三爷,慎言!」 「慎什么言?」 贾琮手指这群可怜的灾民,怒斥道:「高堂华服的文武百官,会把这真实的场景禀报圣人与陛下吗?他们只会用花团锦簇的文章,去彰表虚假的盛世。毕竟天子垂拱而治,百官牧民。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天子就只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说着,贾琮将目光转向那两名龙禁卫。 目光中带着探究,沉声问道:「龙禁卫身为陛下耳目,可把这些也禀报陛下了?别骗本官,本官会亲自入宫去问陛下。」 那两名龙禁卫相互对视一眼,迟迟不敢言语。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贱民而已,堂堂天子亲军,又怎会在乎贱民的死活? 哼! 贾琮甩袖而去,登上马车后脸上的愠怒之色没有丝毫减少。 徐晋早已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平静的说道:「王朝更替的危机,历来是从土地兼并开始萌芽。不过这已经成了最难解之题,为师遍游四方,至今没有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要得罪的人太多了,但有触动,立马会遭到难以阻挡的进攻。不是一个人或一部分人,而是几乎遍布朝野的勋贵宗亲、文武百官甚至是九成九的读书人!」 「流民啊,没了土地的百姓就被称之为流民,真是可笑啊!老师,朝堂诸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饿死冻死不成?等到有一天,星星之火燃起燎原之势,揭竿而起的流民又怎么会放过曾经的肉食者,他们就不害怕吗?」 看着满脸稚气的徒儿,徐晋苦笑道:「治理天下,何时能离得了读书人?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王朝,换个皇帝而已。」 嘭! 贾琮狠狠一拳砸在了车厢上,不甘的说道:「那勋贵呢?勋贵依王朝而生,他们就不担心王朝覆灭时,自家陪葬吗?」 「勋贵左右不了朝政,还是那句话,治理天下,何时能离得了读书人?乖徒儿,为师今日给你上的第一课,就是让你明白一件事,你不读书科举,就永远做不到宰执天下,永远无法施展你的抱负。」 徐晋用极其平静的眼神盯 对于铁轨马车的构想,也叫做马拉火车,早在南下北京时,就已经在皇帝的脑海中迸发。 不搞火车,还是穿越者吗? 就像是抬枪一样,作为冷兵器时期的绝对杀手,放在热兵器时代是不上台面的。 马拉火车也一样,在工业时代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但没办法,如今还只是封建时代,真正要等到工业革命,还得到十八世纪中后期。 马拉火车,就是妥协的产物。 毕竟蒸汽机这个玩意儿,如今还只是雏形,一直在慢慢的改进。 但是朱谊汐等不起。 从东至吉林,西到吐鲁番,北到阴山,南至南海,如此辽阔的土地,都由他在位时期拿下。 统治成本高,导致维持住也很艰难,毕竟太大。 所以火车是必然不可缺少的一项东西。 火车头既然要等,那就先把铁轨加好。 枕头,铁轨,火车头,火车的三要素。 火车头不行,那就先用马拉火车来凑合,等到时机成熟,蒸汽机可以应用的时候,就可以水到渠成,完全没有阻碍。 当然,据朱谊汐所知,最初的轨道并不是铁的,而是用一块块石头砌成的。 后来又出现了在英国煤矿十分常见的木头做成的轨道,当然,那时候在上面行驶的并不是火车,而是马车。 这些他都不会考虑,而直接用上了铁轨。 反正随着煤矿的大肆开采,燃料不再收到限制,遵化铁矿产量还挺可以的,自然要用铁轨。 为了得到更多的铁,他甚至放开了铁厂的运营,从而刺激更多的民间资本涌入。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大多都是官僚、贵族们参与。 对此皇帝毫无意外。 没有新贵族,怎么来替代旧贵族? 英国所谓的革命,不就是贵族之间出了内女干吗?克伦威尔本来就是贵族出身。 历史规律就是这样,揭开旧王朝坟墓的,往往都是自己人,唐之隋,袁之清。 「先从玉泉山到北京,然后从玉泉山到宣府,再到大同。」 朱谊汐望着地图,心中勾勒起了大明王朝的铁路布局图。 在生铁产量还不够的情况,铺设边疆的铁路,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 「陛下,京城内部舆论对铁轨之事,好奇者甚多。」 张祺笑着说道:「在听说只要几枚铜子,就能在马车上遛一圈后,许多人都愿意,这比租车便宜多了。」 「那是必然。」 朱谊汐的精神被拉回来,他扭过头,看向张祺:「只要在京城中普及开来,那些百姓们接受铁路,知道了其方便,自然就会传递到天南海北。」 「到时候就不愁销路了。」 没错,一开始朱谊汐就没完全把铁路当做军队专属,而是准备放宽到民间,让百姓们领略到交通发展的魅力。 只要收到钱了,能够回本,那么内务府就不会亏钱。 到时候陈年累月,源源不断的收钱,足以让铁路一条条的布满整个中国。 利益,才是永恒的,才是永动机。 况且对于皇帝来说,掌握了一条条的铁路,就相当于掌握了一条条的财路,初期的成本虽然大了些,但架不住日积月累收钱。 「若是开放到民间,仅玉泉山至北京,每天的往返,就能坐收几百块呢!」 张祺眯着眼睛,细细地说道:「北京城的王公贵族,约莫十来万人,都吃的是玉泉山上的泉水,仅仅一桶水收十个铜子,每天不得上万桶?」 「 着面前的小徒弟,他的脑海中响起了圣人他老人家曾多次说过的那句话:荣国府贾琮,心有猛虎。成则兼济天下,为大夏之福;不成则祸乱中原,魔染八方。 这个小徒儿,出身大夏顶级勋贵,却胸怀柔软,心系百姓,当为衣钵传人。 他的背后有强大的势力,可支撑自己的道,去兼济天下,福泽万民。 嘎吱嘎吱…… 宛平县城的繁华,与城外的流民草棚似乎是两个世界。 四处叫卖的声音、童儿玩闹的嬉笑编织着贾琮在邸报中读到的一篇篇辞藻华丽的颂圣文章。 好不真实! 嘎吱…… 「大人,千重楼到了!」 徐晋掀起车帘,带着贾琮从车厢中走了出去。 千重楼的门牌华丽,上面挂着的花灯与红艳的丝绸,尽显这家酒楼的富丽堂皇。 贾琮刚跟着徐晋下了马车,门口就迎来一名富态的中年男子。 「啊!文魁老爷莅临,小人未曾远迎,真是失礼失礼!」 「薛掌柜真是客气了,本官今日来宛平公干,怎奈腹中食虫蠢蠢欲动,想再尝一尝千重楼的美食。这不,便携了我这徒儿,来打搅薛掌柜了。」 看来徐晋与这薛掌柜相熟,两人寒暄间,薛掌柜将目光投向了立于一旁的贾琮身上。 他只打量了贾琮一眼,就惊呼一声:「可是荣国府的琮三爷?」 贾琮的心思还在城外的灾民身上,敷衍的应了一声:「嗯。」 「哎呦,巧了不是,家主今日也在楼上,方才还提及琮三爷呢。」 薛掌柜满脸堆笑,慌忙迎徐晋与贾琮进楼:「小人年前去京城送账册,远远见过琮三爷一面,真是芝兰玉树,神仙中人……」 「过奖了。」 贾琮拱手应了一声,一进楼就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薛蟠。 薛蟠原本见到贾琮,立马想要冲过来来一个熊抱,却一眼就看到了其身旁獬豸纹饰、绯红官袍的徐晋。 「哎呦……」 跑到一半刹车不及的薛蟠一下子就撞到了一张桌子,要不是薛掌柜上前扶了一把,估计要磕到脑瓜流血。 「拜见御史大人……」 「这是我的老师,六元文魁、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青藤先生!」 经过贾琮的介绍,薛蟠变得更加恭敬了。 这位可不是金陵城的那些酸儒,人家可是真神仙,据说拎着把剑冲进高丽王宫砍了高丽的摄政大君,还被高丽君臣恭恭敬敬送出王宫的猛人。 将两人迎上二楼雅间,薛蟠都快激动地要膜拜神仙了。 煮茶倒水一气呵成,这才小声问道:「文曲星还收徒弟不?你看哥哥我怎么样?」 「薛公子不适合科举之道。」 徐晋直言回绝,不过也指点了薛蟠一句:「听闻赦公让荣国府亲兵在教授薛公子武学,将来可为一方大将,建功立业!」 薛蟠并未因此颓唐,毕竟他不过一时兴起而已。他憨笑道:「大人说的是,我的确不喜欢读书。不过练武真是太苦了,打来京城后,我都没好好休息几天,东西两市都没去玩耍过。」 「练武之路,本就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薛公子想要有所成就,吃苦是必经之路……」 徐晋与薛蟠闲扯了一会儿,突然将话题一转,询问道:「薛公子,听闻你家要在京畿买地,如今买到多少了?」 啊? 薛蟠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还是一旁的薛掌柜替他做了回答。 「回大人,遵照老主母的想法,小人打年前就在相看合适的庄子,原 本谈妥了两处,却因雪灾之事耽搁。前些日子县中有不少人难以维持生计想要卖地,可……」 薛掌柜说到一半,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隐晦的偷看了一眼贾琮,犹豫间被薛蟠轻踢了一脚:「说啊!」 「可京畿的中上等田看上的人太多了,小人惹不起,最终只买了一处山丘之地,合计不少两百亩。」 贾琮皱眉问道:「惹不起?是谁家的人?」 薛掌柜苦笑道:「琮三爷,有宗室、勋亲、朝中文武……其中便有您家里的管事!」 「我家的管事?姓甚名谁?」 「贵府大管家赖总管的儿子,赖尚荣。」 这时徐晋插言道:「说说具体,赖尚荣是怎么买地的?买了多少?都在什么地方?」 薛掌柜惊讶的看了一眼这位御史大人,在薛蟠点头后,他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 原来京畿遭遇雪灾后,至腊月前已经有不少穷苦百姓撑不下去了,京畿各州县皆有卖田求生之人。 薛掌柜作为薛家心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购田之机,顶着风雪就四处打听,还真碰到一个极好的庄子。 此庄皆是穷苦人家,唯一的老秀才也没有熬过寒冬,一番吓唬之下,加上合适的价格,有大半的人家愿意将田产卖给薛家,甚至卖身入府,以求生机。 原本都要签契,赖尚荣出现了。他以荣国府的名义,强令宛平县的户房不许签订地契,以三分之一不到的价格,将整座庄子划到了自己名下。 甚至整个庄子里的人,都被强行化为佃户奴仆,不愿卖地的几户人家,莫名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而宛平县令胡有为,在得知此事是荣国府的管事所为,竟然舔着脸将赖尚荣迎进县衙,好酒好菜招待着,又从左近寻了半个庄子,一同低价卖给了「荣国府」。 为的就是赖尚荣能在赦大老爷面前美言几句,毕竟他在宛平任上呆的够久了,想投入贾家门下,如同那位贾化一般,一飞冲天。 当贾琮气氛得想要冲去赖家宰了赖尚荣时,徐晋悠悠说道:「那几户莫名消失的百姓中,有一女子活了下来,「恰好」被北静郡王府所救,这才有了去龙禁卫密告之事的发生。」 z.br>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家有女诸葛 今年的寒冬好像要更加漫长,好不容易停了几天的雪花,又一次慢悠悠飘落下来。 贾琮在走出千重楼的时候,将身上的锦裘裹得更紧了些,张了张嘴,心有万言,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声长叹。 「回京吧,这雪怕是要下上一两日,为师需要回都察院安排一下巡察之事。」 今日宛平一行,一没有真的去查什么贪官污吏,也没有提放印子钱的案子,更没有与宛平县的官员见面。 徐晋似乎只是想在小徒弟的面前撕开粉饰太平盛世的伪装,将王朝最丑陋的一面展现在贾琮的面前。 再回去的路上,师徒二人只是偶尔交谈几句,徐晋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叠书信奏报,一封封拆开看了起来。 贾琮明显能看到原本风轻云淡的文曲星越发威严,直到最后冷哼一声,喊来了随行的龙禁卫校尉,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他:「快马送去房山,交给巡察御史苏姚谊,不得有误。」 那校尉恭敬地接过书信,抱拳道:「末将领命!」 随后,他喊了两名龙禁卫,三人快马往西边飞驰而去。 「老师……」 徐晋抬头看向担忧自己的小徒弟,脸上的凝重之色渐渐消失。 他摆手说道:「不过是有些人的手伸太长了而已,斩去就是!」 贾琮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可有学生出力的地方?」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驱散了原本车厢中的沉闷,徐晋搓了搓贾琮的脑瓜,笑呵呵说道:「小小蛀虫而已,为师已有应对之策。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贾琮拍了拍小胸脯:「老师请说!」 徐晋正色道:「去查一查,此次雪灾,有多少青壮被京城的勋贵收拢去了,又送去了什么地方?那些女子又去了哪?有多少人死在了这场雪灾之中?」 听到这个问题,贾琮疑惑问道:「龙禁卫不是已经在查了吗?」 徐晋解释道:「为师的意思是,让你光明正大的查,最好能想办法让那些人都知道,你在查这件事,但不能让人发现是为师让你去查的。」 在外面跑了整整一天的贾琮,一回到家就偎在火炉边上不愿意动弹,黛玉一勺一勺往贾琮嘴里强行灌着姜汤。 这时贾赦在荣禧堂吵完了架,回到了东跨院。一进门就看到像是灌鸭子似的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打扰…… 咳咳! 轻轻的咳嗽声惊动了贾琮与黛玉,小胖子终于逃过了一劫:林姐姐煮的姜汤,太难喝了! 「爹……」 「大舅舅!」 贾赦摆摆手制止了两人的行礼,示意道:「坐吧坐吧,都是一家人,哪来的那些客套。」 黛玉感觉自己的淑女形象有些崩,想要解释却被贾琮给打断了。 「爹爹来的真好,今日儿子跟老师去了宛平县,得知了一桩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儿……」 贾琮将今日的见闻完完整整讲了一遍,作为听众的贾赦与黛玉却有着不同的关注点。 在贾赦的心里,明显更加关注赖向荣的所作所为,而黛玉脱口而出说道:「青藤先生说的对,琮哥儿若想实现心中的抱负,必须往科场上走一遭,而且要入翰林院,毕竟非翰林不得入阁!」 嗯? 贾赦有些懵,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说的话他好像听懂了,却好像没有完全听懂。 却见黛玉眼睛亮晶晶的,分析的头头是道。 「琮哥儿出身荣国府不假,可将来继承大舅舅爵位的是琏哥儿,荣国府的人脉门路自然要偏向琏二哥……」 贾赦 皱眉打断了黛玉的分析:「丫头,将来我会把大半荣国府交给三儿……」 「大舅舅,圣人与陛下不会同意的!」 黛玉摇头说道:「青腾先生收徒本就是圣人的意思,圣人与陛下应该是在试探一条路……」 「什么路?」贾赦父子俩异口同声的问了一句。 「国朝已有以文制武的倾向,圣人是马上皇帝,陛下也有察觉文臣势力的膨胀。二圣在担心文武失衡,所以让琮哥儿文武兼修,意图打破文武之间的壁垒。」 黛玉有些复杂的看着贾琮,眼中的忧虑一览无余。她长叹道:「只是这样一来,琮哥儿的将来就需要与荣国府甚至开国一脉的势力分割开来。甚至,陛下定然会让琮哥儿与开国一脉的将门斗起来,斗得越狠陛下越放心,直到陛下借机将开国一脉的权柄收回,只留两三家忠君之臣!」 「所以,三儿将来要离开荣国府?」 贾赦有些失神,他这几年来的努力教导,不断的铺路,就是想让贾琮来继承荣国府的家业。 可黛玉分析的虽说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徐晋收徒,皇帝对贾琮的态度似乎都在按黛玉的分析来。 贾琮将自己的小胖手覆于老爹的手背上,无声的安慰着。倒是黛玉,柔声说道:「不过大舅舅也不必担心,按照陛下对琏二哥的赏识,肯定会更加重用。至于琮哥儿,十有八九将会成为大夏第一位勋贵出身的内阁大学士。」 「荣国府一文一武,至少将有百年荣华!」 黛玉言辞凿凿,给贾赦描绘了一副未来的盛景,让他的失落消除了不少。 贾赦看着稚气未脱的黛玉,心中感叹外甥女的聪慧,失笑道:「我家出了女诸葛啊,丫头,琮哥儿配不上你!」 啊? 黛玉立马熟透了,似乎头顶都在冒热气,脸都红到了脖颈间。 贾琮不乐意的叉腰:「爹,夸归夸,您怎么能贬低您的乖儿子呢?」 哈哈哈哈…… 嘣…… 贾赦往乖儿子额头弹了一下,笑骂道:「你要是有丫头一半的聪明劲,怎么会被徐青藤利用了?」 贾琮满脸的疑惑:「老师利用我?」 「丫头你来说说?」 贾赦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还在发红的黛玉身上。 只见黛玉犹豫了片刻,柔声道:「大舅舅是说青藤先生借薛家告知琮哥儿赖向荣之事,以及让琮哥儿查宗亲勋贵买地、收拢青壮、年轻女子的事情?」 「继续。」 「若是这个,青藤先生的确有利用琮哥儿之嫌。」 黛玉皱眉道:「赖尚荣之事背后可能有个人在操纵,依照青腾先生最后告知的那句话,这个人很可能是北静郡王水溶。而清查借雪灾兼并土地、收拢青壮及年轻女子……青腾先生想让琮哥儿打草惊蛇,至于惊出来的蛇,肯定转头先咬的便是琮哥儿,甚至宁荣贾家!」 「虽说青腾先生文名极盛,又是二圣心腹,但青藤先生扛不住满京城宗亲勋贵、王公大臣的联手反击。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势……比如敢马踏亲王府的宁荣贾家!」 黛玉说完了自己的分析,贾琮已经目瞪口呆了。 而一旁的贾赦也是满心的疑惑:「怎么比我想得还要复杂?难道徐青藤真的这么打算的?」 不过他还是满脸的赞许,点头道:「说的不错……」 「老师真的在利用我?」 贾琮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坦,虽说这个老师拜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他是真心诚意拿徐晋当老师,打算跟这位文曲星好好学的…… 却听门口传来贾敬说 话的声音:「不算利用,只不过是你太笨,没有体会出来人家话中的意思而已。」 「敬大哥……」 「大伯……」 「行了,坐下吧。」 贾敬进来后,挨着贾赦坐了下来,黛玉忙倒了一杯茶端了过去,贾敬接过后赞许的点了点头。 只听贾敬直接了当的解释道:「徐青藤这是在给你的未来铺路……」 「啊?铺路?」 「对,铺路。这次大雪,京城几乎数得上号的人家,有不少或多或少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了田产。至于收拢青壮、年轻女子的事更是比比皆是,让你将此事挑到明处,你就得罪了不少人家。」 贾敬压下心中的些许担忧,微微笑说:「林丫头方才不是说了吗?陛下将来是要你与开国一脉分割开来的,这就是一个机会。而且,你需要在仕林中养养名声了。天底下哪件事能有顶着满朝勋亲贵戚为民做主养名声来的快?」.z.br> 黛玉恍然大悟,自责道:「唉,是我误会青藤先生了。琮哥儿回家后肯定会请教长辈,人家这是光明正大的将此事告知咱们家了!」 「对啊,人家这是光明正大的告诉咱们家,贾家需要为琮哥儿的将来,冒一冒风险了。天下间哪有不劳而获的事?」贾敬赞许的点了点头,呵呵笑了起来。 贾赦与贾琮父子俩还没有反应过来,懵逼的看着一大一小两位诸葛。 「爹,儿子没弄懂!」 「三儿,为父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后几乎同时叹了一口气。 跟聪明人说话,好心累! 噗…… 黛玉实在没有忍住,捂嘴笑了起来。 贾敬无奈再次开口:「赦弟,徐青藤让琮哥儿做的事,实际上是陛下想让咱们家做,明白吗?宁荣贾家,需要跟开国一脉……至少是大半开国一脉彻底分割。要不然,他不能放心的用人。比如琏儿、比如琮哥儿!」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御猫出动硕鼠惊 元祐四年冬以来,北方各地几乎处处大雪。 通政司每日收到的求援急报一刻不停的往勤政殿送,勤政的皇帝刘恒整宿整宿的批阅着奏章,内阁并六部的官员早就排好了班,过年期间都跟着皇帝处理救灾之事。 夏守忠接过抱琴手中的食盒,两人小声交谈了几句。 「还请抱琴姑娘回禀娘娘,这几日皇爷怕是无心回后宫休息了,让娘娘早点歇息便是。对了,皇爷说,娘娘煮的银耳莲子羹很不错!」 抱琴屈膝拜了拜,随后便冒着风雪往后宫走去。夏守忠目送抱琴离开,眼含微笑:贾家的女子就没蠢的,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嘎吱…… 小内侍很有眼色的将勤政殿的大门推开,迎了夏守忠进去。 皇帝刘恒几乎将整个人埋进了奏折之中,略显昏暗的烛火下,夏守忠有些心疼的劝说道:「皇爷,歇歇吧,不太要紧的事儿交给内阁去处理就好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四碟小菜外加一碗精致的米粥,冒着热气儿了引得皇帝腹中传出了咕噜声。 「凤藻宫送来的?」 「贤妃娘娘让身边的抱琴姑娘刚刚送来,娘娘还说,让老奴劝劝皇爷早点安歇,精力充沛才能更好的处理政事!」 夏守忠将饭菜一一放在火炉边上的桌案上,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宫中的琐事:「太后娘娘也让老奴劝劝皇爷,说朝廷养那么多官员是干嘛的,什么事都劳累皇爷,还不如统统赶回家种地去……」 「母后真是……嗐!」 刘恒不但没有厌烦夏守忠的絮叨,反而笑了起来。 他在手中的奏折上批阅道: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龟壳上刻字假装祥瑞的事少干,好好替朕治理两湖就行。今年的稻子长成了记得送些米进京,去年的稻米味道不错。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记得给农人买米钱! 「这个曹久仁,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老鳖,刻上圣人出三个字就是祥瑞了?真是胡闹!」 虽说是抱怨,可刘恒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将折子放好,来到火炉边坐下。 夏守忠一边伺候皇帝用膳,一边笑说:「曹四爷打小就跟皇爷亲近,胡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前年不还亲自去了川蜀,抓了两只食铁兽说是蚩尤座下的神兽熊罴嘛。估计又是想跟皇爷讨个赏,好跟同僚炫耀炫耀。」 「永远长不大!」 对比他的兄长曹久功,曹久仁文不成武不就,唯一好的一点就是这人对自己的命令总是能忠实的执行。放在湖广这个战略要地,刘恒也能更安心些。 想到湖广,刘恒突然停下了筷子,皱眉问道:「对了,史鼐和史鼎是不是还在谋算着外任的事?」 夏守忠点头应道:「根据龙禁卫的密报,史家兄弟年前先是去了镇国府,牛伯爷没有应承,他们又去了北静王府……最后都督府、兵部和吏部都有人收到史家的礼。吏部上报的出缺中,四川都指挥使司缺都指挥同知以及湖广都指挥使司缺少一名都指挥佥事!」 呵! 刘恒嘲讽的一笑,继续拿起了筷子。 他扒拉了一口饭,咀嚼片刻后,冷冷说道:「既然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吧。不过要让都督府、吏部与兵部再拖一拖,朕要看看,他们都会去找谁办这事。再去问问,史家为了这两份差事,花了多少钱!」 「还有一事,皇爷,今日青藤先生带了小贾郎将去了宛平县……」 徐晋带贾琮去宛平县的事,可以说一言一行皆在龙禁卫的关注之下。 未等贾琮回家,龙禁卫就已经将奏报送到了宫中。夏守忠想到贾琮骂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真不知该说贾琮胆大妄为还是赤子之心了。 「去他娘的昭元盛世,去他娘的国强民富,去他娘的天朝上国……」 刘恒重复了一遍贾琮愤怒时骂出口的话,反问夏守忠:「大伴,你觉得贾琮骂的对还是错?」 夏守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叹息道:「皇爷,老奴当年就是这么被卖进宫的!」 他没有说对也没有说错,却让刘恒体会到了这句回答中的悲凉。 一碗小米就能换一个小娃儿,这也能叫盛世? 「去他娘的昭元盛世!」 刘恒也骂了一句粗鄙之言,随后叮嘱夏守忠:「明早大伴去荣国府传朕口谕,老鼠都冒头了,御猫还不去抓?」 京畿年后再次大雪,内阁立刻下令户部再次拨发大量银钱粮食送往各州府。 徐晋已经顾不上带徒弟了,直接宿在都察院值房,安排御史下地方巡查,又联合刑部、大理寺清查赈灾期间接到的案子。 距离荣国府的诗会还有三天,原本趴在桌上苦思冥想回忆均田法、方田均税法、一条鞭法等等变法内容的贾琮,被皇帝的口谕赶出了京城。 裹着厚厚的裘袄,贾琮坐在马车中开始从宛平县抓起了老鼠。 当然,他出京前还去了趟宫里,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借着这个机会,贾琮跟皇帝讨了一个官:钦差巡察北直隶军政事。 俗称,北直隶九府巡按,钦差大臣! 不过这个官儿乃是皇帝临时委派,无品无级无俸禄,贾琮是自己掏钱给老板办事,而且明显是要得罪人。 例如此时,贾·御猫·钦差大臣·琮正坐在宛平县衙的大堂中,堂中齐齐整整的跪着宛平县大大小小的官吏。 「一场雪灾,近半的民田换了主人,好厉害的手段啊。胡有为,你就没想过今夏收税的时候,粮食从哪来?那些地主老爷会给你缴税吗?」z.br> 有时候贾琮真想掀开这群废物的头盖骨往里面瞧一瞧,看是不是都灌满了水。 那些勋亲贵戚、身负功名的老爷们买了土地,不可能给官府缴税的。到时候粮税收不齐,吏部考核直接来一个中下、下下,岂不是前途无妄? 从龙禁卫收集的消息来看,胡有为这个人除了撮合给京城的老爷们买田之外,倒也没干什么坏事。 反而是一两银子都没贪墨,尽心尽力的赈济灾民。原本他要是安安分分的将赈灾的事处理完,不掺和京城各家兼并土地的事儿,怎么也要提一级…… 「下官有罪!」 胡有为倒也光棍,自己摘下乌纱帽就磕头认罪,其余县丞、主薄等自是跟着将脑瓜子磕得邦邦响。 宛平乃距离京城最近的州县,县中官吏几乎一个都没逃掉,统统掺和进了这些肮脏事中。 当然,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毕竟每逢灾荒,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约定成俗即为合理之事! 贾琮啪的一声将惊堂木一拍,冷声道:「你是有罪,不过你的脑袋还得留着,宛平县的烂摊子还要有人去收拾。」 随后,他根据罪名轻重,当场砍了罪名最重的宛平县丞与典史,留下了县令胡有为和主薄孙胜。 「胡有为、孙胜……」 随着贾琮冰冷的声音传来,被这位小爷的狠辣吓住的两人立马伏地:「罪人在!」 只听贾琮说道:「你们将去岁冬雪以来,强抢豪夺的田产一一抄录成册,凡有欺压百姓、涉及人命的、掳掠百姓的豪强,统统抓捕归案。你们能不能活命,就看你们能不能戴罪立功了!」 「大人……」 胡有为与 孙胜几乎同时喊了一声,脸上尽是为难之色。 「嗯?有事就说!」 胡有为一咬牙,拜下禀道:「大人,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出了县城,下官的命令在乡间还不如一介豪奴管用!」 「那就杀!」 贾琮招手叫来随行的龙禁卫校尉:「王虎,自今日起你持本官印信跟着胡有为去抓人,但有抗法之人,杀无赦!」 王虎接过印信,抱拳道:「末将领命!」 风雪依旧,宛平县城门口的赈灾粥棚依旧冒着热气儿维持灾民的生命。 胡有为带着一队龙禁卫光明正大的出城,在查抄了赖尚荣买下的庄子后,立刻把屠刀对准了一家宗室新「购置」的庄子,随即消息立马以极快的消息传向四方。 遍布宛平县的勋亲贵戚庄子,被胡有为带队查抄。豪奴打手但有反抗,龙禁卫就扑上去送一刀。 短短一日不到,宛平县的牢狱中就挤满了人,其中就包括原本在新置的庄子里作威作福的赖尚荣。 还没到傍晚时分,荣国府的门前就停了三驾马车,贾赦看着手头上三份烫金的拜帖,冷笑道:「去告诉这三位,御猫大人疯起来连自家都抄,本伯是管不住这儿子了。有问题去宫里找陛下,御猫大人现在姓御!」 贾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将主,他们要是敢去宫里找陛下,哪里还会来咱们家闹。不过小三爷这招够狠,先扎自己一刀,再去捅别人,他们就不好闹得太过了!不过,赖家这会也收到了消息,正怂恿赖嬷嬷去荣禧堂哭呢!」 贾赦无所谓的摆摆手道:「让她去,不闹一闹,老太太还不知道自己养的狗已经开始跟主子呲牙了。等三儿将赖尚荣背后的人挖出来,咱们就立刻动手。大雪过后,赖家将彻底从京城抹去!」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荣国府的贾琮疯了,往自己身上扎了一刀后,将屠刀砍向了满京城的勋亲贵戚、文武大臣! 入夜前,贾琮哼着小曲儿愉快的踏进了荣国府的大门,却见门子二狗屁颠颠跑来,小声说道:「三爷,您要小心,赖嬷嬷去荣禧堂闹了……」 小心什么?当然是咱们的老太太啊! 二狗还想劝说琮三爷出去躲躲,却见其露出一排小白牙,咧嘴一笑:「嘿,刚好,我有份大礼要送给老太太,这不是巧了吗?」 其实这个年老太太过的挺畅快的,大儿子打小是在婆母跟前长大,后来又被丈夫亲自教导,跟她不亲。 不听话归不听话,但说实在的,贾母自己也明白大儿子其实是个很忠诚于孝道的人。 原本眼见宁荣两府渐衰,已经也有好几年没宾客满门的场景出现在荣禧堂了。 可今年不一样啊,大儿子晋伯,大孙女封妃,从年前开始至上元节,老太太是疲累并快乐着,库房堆积的礼物都快赶上当年荣国府最巅峰的时候了。 原本今日她开开心心的看着膝下几个孙女玩耍,正打算用晚膳的时候,伺候了她一辈子的赖嬷嬷嚎啕大哭的冲了进来…… 等老嬷嬷添油加醋的在老太太这儿告了贾琮一状后,预想中的勃然大怒没有出现,反而是许久的沉默与怀疑。 「你是说,琮哥儿无故将你孙儿抓到了牢里?」 赖嬷嬷心中咯噔一下,她伺候了贾母一辈子,太了解贾母的心思了。 于是她立马跪下磕头:「老太太,老奴没有说谎,我那孙儿不过是去宛平县替府里购置了一个庄子,却被琮三爷说是强取豪夺,还涉及了人命,抓到了宛平县大牢……老太太,这趁低价购地置产,不就是咱家管事该替主子们操心的事吗?满京城的人家都这么做,难道还有错不成?」 贾母听完了赖嬷嬷解释,再接过其呈上来的地契以及宛平县户房的签契证明后,已经相信了赖嬷嬷所说。 赖嬷嬷看到贾母脸上的怀疑已经逐渐消逝,立马添油加醋的说道:「老太太,老奴伺候了您一辈子,老奴的儿子、儿媳、孙儿都是您的人,琮三爷这么做,可不就是在打老太太您的脸吗?这庄子就在南国寺的边上,原本打算等天放晴了,好好整修整修,到时候老太太去南国寺上香,也好有个歇脚的地方……」 「而且去岁大雪,庄子上吃不上饭的人比比皆是。您仁善了一辈子,铺桥修路、逢寺上香,若是见到那些可怜人哪里会硬起心肠拒了他们的请求?这不,老奴那孙儿就以您的名义,买下了这个庄子,更是好心收留了他们,总好过饿死在风雪中要强吧。」 「这些人家听说是荣国夫人施了仁慈救了他们的命,无不往北磕头,都要给您立生祠了!」 不愧是跟着老太太一辈子的老人,赖嬷嬷的一番话算是搔到了贾母的痒处。 …. 她忙摆手说:「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生祠万不可建!」 贾母还是很有警觉性的,至少在这个事上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危险。开什么玩笑,生祠这种东西能随便建吗? 赖嬷嬷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抬眼间却已换上了焦急之色:「老奴也是这么叮嘱我那孙儿的,可今日刚回了庄子去阻止此事,就被琮三爷的人给抓到大牢去了啊!老太太,庄子里的人听闻是老太太您的孙儿抓了人,已经乱了套了!」 「这混账东西……」 老太太这会已经被赖嬷嬷给忽悠瘸了,怒气冲冲的喊来了鸳鸯:「去前院看看,让这混账东西来荣禧堂……」 「不用了,孙儿已经来了!」 厚重的门帘被人掀起,只见贾琮裹着厚厚的紫色大氅,锦 帽、肩膀、衣摆上满是积雪。 一阵寒风顺着门缝吹进屋子,让屋子里的人统统打了一个寒颤。 贾琮解下身上披着的大氅与锦帽,露出身上的御猫紫袍官衣,腰间的御赐三件套雁翎刀、龙首短剑、蟠龙金令在烛光下闪烁着金光,晃得老太太眼花。 「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贾琮微微躬身,拱手拜了拜。 随后他不等老太太回应,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平静的问道:「孙儿还没进府门呢,守门的二狗说有人要告孙儿的状,这不,孙儿来看看是谁要告我?」 「呵,堂下何人要状告本官呐?」 说着,贾琮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看向站在老太太身侧的赖嬷嬷…… 扑腾! 今日刚刚砍了好几个畜生,此时的贾琮杀气正浓。别看满脸的稚气,可贾琮左手搓着雁翎刀的刀柄,吓得赖嬷嬷根本没胆子继续站着。 只见赖嬷嬷跪在地上咚咚咚就向老太太磕了好几个响头,哀求道:「老太太,您要替老奴的孙儿做主啊……」 「这是做什么?起来,赶紧起来……」 老太太这人罢,的确挺念旧。见陪伴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人额头都磕肿了,要说心里没有触动那真不可能。 她将目光转向贾琮,没好气的问道:「赖向荣不过买了个庄子,你把他关进大牢作甚?还不赶紧让人去放他出来,家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是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贾琮没有直接回应老太太的问话,反而向鸳鸯招手:「鸳鸯,小爷问你,这老东西是怎么跟祖母说的?」 鸳鸯差点没被老东西三个字吓死,她差点以为琮三爷被气糊涂闹出祖孙反目的事来。 好险! 她稳了稳心绪,将赖嬷嬷来荣禧堂后的一言一行几乎事无巨细的重复了一遍,甚至连赖嬷嬷说话的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贾母虽说有些不满自己的心腹大丫鬟这么听贾琮的命令,却也没有阻止鸳鸯。 毕竟这个不听话的孙子身上的穿戴之物,随便拿出来一件就够阖府上下所有人不得不听从命令了。 …. 鸳鸯每说一段,贾琮就冷笑一声。 贾琮每冷笑一声,赖嬷嬷就颤抖一次。 直到鸳鸯复述完毕,贾琮起身来到赖嬷嬷跟前,刷的一下抽出雁翎刀,用刀柄狠狠抽在了赖嬷嬷的脸上。 电光火石间,贾母都来不及反应。赖嬷嬷仅存的牙齿瞬间被打落,满嘴鲜血,甚是吓人。 「老虔婆,还真是黑白颠倒、弄虚作假、调拨离间的高手啊。若小爷没拿到证据,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说着,贾琮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将赖氏拿下,拖到前院砍了!」 「你这孽障,怎么就知道杀人……」 贾母被惊的起身想要拦着,却见贾琮猛地冷眼看向了她,将老太太吓了一跳,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处,始终不敢再言语。 冰冷渗人,如同丈夫贾代善曾经从战场上刚回来时一样的眼神! 贾琮也知道这是被这几天见到的悲惨,与心中隐藏的愤怒影响了自己的情绪。 他将心中的杀意压了压,亲手扶住了有些恍神的贾母,换上还算柔和的声音解释道:「老太太,您被这刁奴给骗了!赖尚荣是买了一个庄子,但那处庄子可不是买给咱们家的,人家早就悄悄换了契,挪到了赖家名下……」 「不可能,赖家是咱家的家生子……」 老太太刚说了这一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贾琮,死死盯着贾琮的眼睛。 贾琮点了点头, 没有再言语。老太太立马愤怒起来,但这一次她的愤怒不是对贾琮,而是瘫在地上湿了衣裤的赖嬷嬷。 贾母很愤怒,比以往都要愤怒。那种被亲信背叛的感觉,彻底冲散了她的理智。 她彻底被气笑了:「好啊好啊,好一个赖家!原来你所谓的除了身契好出府办事,是为了给你赖家办事……」 贾琮顺势说道:「何止啊,赖嬷嬷可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庄子,人家攀了高枝,都快给她孙儿谋到七品的县令了!老太太,宝二哥可还只是个白身呢,家里的奴才却已经快成县太爷了!」 月票推荐票 暂时更到这儿,明天继续,晚安!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四十九章 背主之奴,杖毙! 老太太生来富贵,享福享了一辈子,临老最大的念想只剩一个——宝玉! 那年二儿媳妇眼看就要生了,前一夜梦中有神仙跟她说,王氏腹中胎儿乃仙神转世,享一世人间富贵可带家中亲人超脱…… 按说这事吧不过一场梦而已,可王氏第二天便产下一子,而且是含玉而生。 紧接着有一僧一道莫名出现在荣国府中,言说家中有仙神降世,可保老太太尘世劫后,飞升仙界。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况她是宝玉的亲祖母…… 老太太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之中,不顾王氏的不情愿,将乖孙抱到了荣禧堂,这一养就是十余年。 或许初时的确更多的是成仙的功利,可贾宝玉太会讨老太太喜欢了,祖孙之间的感情完全比过了府里的其他人。 经过十余年的时间消磨,加上老太太慢慢也看出了这事中的蹊跷之处,成不成仙已经不重要,但她对乖孙的执念可一直在呢。 大房崛起,她现在唯一的执念便是宝玉能有个前程,也不枉她这十余年的坚持。 原本元春封妃时她就想要大儿子去宫里探探口风,想给乖孙讨个官爵,可这一桩桩事耽搁,就拖到了今日。 就连赦大老爷也考虑过这一点,他也看出来了,自己的这个侄儿怕是一辈子就这样了,打算求个恩典下来,也算是了了老太太的念想,让宝玉当个富贵闲人…… 贾琮扶了老太太坐下,愤懑的说道:「老太太,我宝二哥都还是白身哩,他赖家倒好,一个奴才还想压到宝二哥头上去,孙儿都忍不住了,您能忍?」 嘭! 这番话算是戳了老太太的肺管子,只见老太太抬手就拿起桌上的茶盏砸向了瘫在地上的赖嬷嬷。 涉及到宝玉,别说伺候她几十年的老嬷嬷,就是乖儿子贾政都要挨几拐杖的。 茶盏狠狠砸在了赖嬷嬷的额头,鲜血混着泥水糊满了她的老脸,看起来甚是吓人。 前堂中的风起云涌,让躲在后堂倾听动静的姑娘们静若寒蝉,连往日里胆子最大的小惜春都不敢说话。 「琮哥儿,你去跟你爹说,让他给顺天府去张帖子,就说赖尚荣乃贾家逃奴,剥了他的户籍,逮回家来,杖毙!」 贾母这会已经不见了往日的慈眉善目,凌冽的眼神让贾琮看了都觉得吃惊不已。 他摇了摇头,冲赖嬷嬷冷冷一笑:「已经不需要咱家费这个事了,赖嬷嬷教导的好儿孙,犯下的罪何止逃奴这么简单。强买强***良为娼、贿赂官府、杀人夺宝……啧啧,我爹都还没干过这些呢,被咱家的奴才给干完了!估计过不了几天,菜市口就又要有人买血馒头了!」 被贾琮这么一说,赖嬷嬷当即就干嚎了一声,内堂中哐当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便是小惜春的哭声以及杂乱的细细安抚。 …. 老太太这会也稍微恢复了些理智,挥手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就去办!」 她被赖嬷嬷的干嚎吵得头疼,厌恶的啐了一口:「不知足的东西,枉我信重了你几十年……」 骂完后,又皱眉将贾琮招到跟前,耳语叮嘱道:「记得别留手,赖家知道咱家太多秘密,尽早处理干净!」 「孙儿知道,老太太放心。」 您老早这么理智,荣国府哪里来这么多事? 吐槽归吐槽,老太太今日能这么精明理智,还是让贾琮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冲门外再次喊了一声:「还不进来,将这老刁妇拖出去,吵得人头疼!」 这一次进来的可不是普通的仆妇,而是荣国府的亲兵。堵住赖嬷嬷的嘴巴后,将其一拖,整个荣禧堂好像都 安静了。 贾琮看着留在地上的一滩污渍,捂鼻跟鸳鸯说:「赶紧扶了老太太去内堂,让人将这块板子撬了,扔出去换新的!」 …… 宁荣两府一夜之间好像换天了一般,第二天一大早,贾敬、贾赦陪着老太太将整个贾家的奴仆都召集到了前院。 三张太师椅摆在前厅前,老太太端坐首位,贾敬、贾赦陪坐。庭院中站满了大大小小的管事、丫鬟、小厮等家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贾敬这个老族长威严之大,短短八个字就让院中所有的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只见贾敬一招手,亲兵便已经压着赖嬷嬷、赖大、赖二以及他们的媳妇、儿孙以及赖家的仆妇大大小小十余人走了过来。 没错,赖家都有丫鬟婆子了,可笑啊! 奴才还有了奴才的伺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赖家……不忠、不仁、不义、不法!」 贾敬抬手,亲兵立马纷纷拎起手中的棍子,齐齐下落。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便传遍了庭院。 「瞒上欺下、贪墨家财、凌虐下人……背主之奴,当杀!」 贾敬转头看向了老太太,往日里那位仁慈的荣国夫人今日满面寒霜。 昨夜宁荣两府同时发动,查抄了赖家,所获触目惊心。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的家底,早就被赖家掏走了近半,甚至她老人家出嫁时史家陪嫁的嫁妆,都成了赖家娶妇的聘礼。 这会的老太太,看着堵了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赖嬷嬷等人,眼中的怒火都能烧死人。 「婶娘可还有要说的?」 「背主之奴,杖毙!」 「赦弟呢?」 「全凭哥哥做主!」 「好!」 三个主子统一了意见,底下的人统统跪在了地上不敢言语。 贾敬一甩袖子,冷声说了一个字:「打!」 嘭嘭嘭…… 风雪之下,早晨打扫的庭院不到半刻钟就覆盖了一层白霜。 可这原本洁净的白色,被慢慢染上的猩红之色。被堵嘴的赖家人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统统死在了贾家亲兵的杖刑之下。 …. 寒风一吹,血腥味儿一下子传遍了荣国府,甚至都飘到了宁荣街上。 王嬷嬷关上了窗户,点燃熏香,皱眉跟黛玉说道:「舅老爷也真是,还不如直接拖去城外再做处置,省得污了府里的清净……」 黛玉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里的典籍,打断了王嬷嬷的抱怨,平静的说道:「不如此,贾家哪里来的清净?唯有重典方能大治,国如此,家亦如此!」 …… 咔嚓咔嚓……嗝~ 咔嚓咔嚓…… 「芝麻饼好吃吗?」 「方大人吃吗?我这儿还有。」 「来一个!」 咔嚓咔嚓…… 都察院的一间值房中,殿御史方静言跟小胖子一人捧着一个芝麻饼啃得香甜,再吨吨吨了一壶清茶,两人这才满足的摸着肚子瘫在了椅子上。 方静言拿起贾琮递过来的一叠供状草草看了一遍,摇头说道:「小贾大人若是想靠这些震慑那些贵人,还不够!」 「所以我这不是来请诸位同僚们一起了嘛……」 没错,贾琮今日放弃了呆在家里看热闹,便是想趁热打铁,拉都察院下水,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弹劾。 他还给这次弹劾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大夏第一届扫黑除恶运动! 可惜,他那稚嫩粗糙的计划 不一会就被方静言嫌弃的扔到了一边,鄙夷的说道:「打人,我不如你。但喷人……咳咳,但弹劾,你还差得远!」 贾琮立马起身,学着儒生作揖拜道:「还请前辈指点!」 方静言优雅的品了品杯中的清茶,呵呵一笑:「弹劾第一要,要将大义掌握在自己手里。例如小贾大人的这些供状,人家只需要抛出几个奴仆顶罪,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所以,罪名不能只是供状上的这些……」 只见方静言在其中一张供状上提笔添了一句:聚拢流民、收拢青壮、意图不轨! 嘶! 狠人啊! 贾琮看着这张供状的主人——忠信王府家奴。哦,那没事了,就这个罪名吧! 「我可没胡说,你看这一个庄子里三五百的青壮,忠信王府在京畿庄子大大小小十余个,不就五千人马了。他要这么多的青壮干什么?造反吗?」 「哎、哎、哎,方大人,方前辈,悠着点……」 贾琮不得不佩服方静言的胆子,不愧是皇帝钦点的殿御史,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不是人人都有敢揍亲王的爹啊! 方静言又翻出了几张供状,提笔就刷刷往上添了几句,大多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宗室勋贵,包括赖尚荣的那张,他都添了一句:荣国府家主、荣恩伯贾赦治家不严,纵奴逞凶…… 随后,他取来一张白纸,写道:臣钦差巡察北直隶军政事贾琮,弹劾忠信王刘忭、义忠亲王刘烨、东平郡王钱康时、西宁郡王齐文华、北静郡王水溶、理国府一等子柳彪…… 「差不多了,先弹劾这点人吧,剩下的咱们过两日再继续……」 嘶! 贾琮看着满满当当一张纸的弹劾名单,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方大人,这可是把在京一半的勋贵都弹劾了,我数数……」 方静言满不在乎的说道:「不用数了,共二十一家。打草惊蛇,等其他人家闻讯开始掩盖罪证的时候,便是三司共同问案之时。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同僚联名,我知道哪些同僚可靠,哪些是这些人养的狗!」 贾琮指着其中自家的罪名,嘟囔道:「能不能把我家去了?今早我爹正处置家里不听话的狗呢?」 「不用不用,你家这罪名最多罚些俸禄,反正荣恩伯又不在乎那几个钱。这样做,可以堵住某些人的嘴……」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五十章 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大夏立国初,沿袭前朝于中枢置御史台。 太平兴国十三年,改御史台为都察院,长官为左、右都御史,下设副都御史、佥都御史。又依十三道,分设监察御史,巡按州县,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 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凡大臣女干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 遇期觐、考察,同吏部司贤否陟黜。大狱重囚会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谳平之。其奉敕内地,拊循外地,各专其敕行事。 御史品级不高,但衣纹獬豸,权柄极重。上谏君王,下劾百官,风头无两。 贾琮这会身上有个临时委派的北直隶巡察御史的官衔,倒也算是都察院的临时工,跟着殿御史方静言挨个往一间间值房转了一圈,弹劾的奏章上就有了大半御史的联名。 方静言满意的将手中的折子啪的一声合上,跟贾琮挤了挤眼睛:「看到了吧,只要是弹劾这些无法无天的勋贵,诸位同僚肯定会同意联名的。」 贾琮看了看这圈值房,啧啧回道:「御史嘛,不就是专业喷人……」 「咳咳……小贾大人,我们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为了天地正气!」 方静言抬首四十五度望天,一脸的正气凌然:「我等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上辅天子,下抚黎明,管不平事,弘扬正义吗?」 贾琮不由敬道:「不愧方青天,在下佩服!」 却见方静言猛然低头,嘿嘿一笑,搓手道:「先不说这个,要不要打个赌……」 呃~贾琮摇头说道:「不赌不赌,这有什么好赌的……」 方静言小声在贾琮耳边说:「别的我不敢说,明日定会有人借弹劾贵戚之家,顺道弹劾后宫妃嫔!怎么样?赌不赌?」 贾琮想起前几日上元宫宴时,方静言美滋滋收银子的情形,连忙摇头:「不赌,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中午时分,贾琮直接在距离皇城不远的一家酒楼包下整整一层,将联名的二十余名御史请到了酒楼,召开了第一次扫黑除恶运动的动员大会。 与会领导包括都察院左都御史吕阳、右佥都御史徐晋,主持大会的自然是殿御史方静言。 参加会议的二十五名御史同仇敌忾,一边品着美酒,一边骂着不法宗亲勋贵的嚣张跋扈…… 虽然偶有殃及贾家,但这还是一场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一场充满希望的大会! 等贾琮傍晚从都察院回家时,联名的弹劾折子已经由通政司送往了勤政殿皇帝案头。 …… 马车迎着风雪慢慢停在了荣国府的门前,还未进门,贾琮就感觉今日的荣国府好像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守门的人多了两名持刀的亲兵,站的笔直,肃杀之气都影响到了缩在一旁的门子二狗。…. 二狗见贾琮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躬身迎了上来,满脸堆笑:「三爷,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已经在前厅等待多时,老族长、二老爷都在!」 贾琮嗯了一声,走到门廊下,皱眉对守门的亲兵说道:「大冷的天,站着吹什么冷风?寻避风处呆着!」 「啪!」 两名亲兵俱是挺直了胸膛,右手往胸甲一拍,其中一人朗声应道:「誓死捍卫贾家尊严,些许风雪,撼不动贾家亲兵!」 贾琮无法劝动,只能同样将右手放在胸前,回了一个礼默默走进了荣国府大门。 一进前厅,整件屋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十余箱子。金银器具、银票地契、珠宝首饰满满当当,贾琮甚至 在其中的一个箱子里看到了御赐之物…… 贾敬平静的说道:「别看了,都是从赖家抄出来的!」 「孩儿给大伯请安,给爹爹请安,给二叔请安!」 贾琮躬身向三位长辈一拜,惊讶的问道:「赖家有这么多钱?」 「合计价值,有近二十四万两白银!」 回答的人是贾政,这位平日里风光霁月的二老爷,第一次对金银有了概念。 天呐,荣国府的公中都没这么多钱,赖家都快把宁荣两府给搬空了! 贾赦冷哼一声,指着放着御赐之物的箱子大骂道:「看看、看看……连圣人赐给父亲的东西都敢偷,杖毙都算便宜他们了。琮哥儿……」 「啊?」 「赖尚荣必须凌迟!」 贾琮看着箱子里摆着的好几件御赐宝物,其中有两尊玉麒麟他曾在梨香院书房见过。 老爹说过,这对玉麒麟,乃是老爷子生前的心爱之物,一直摆在梨香院书房。 直到去岁薛家入京时,才将其收入库中存放。看来赖家还真是什么贵重偷什么,而且是如此的大胆。 偷盗御赐之宝,还是先荣国贾代善的心爱之物,不凌迟都说不过去了! 「好了,琮哥儿坐下,咱们该说正事了!」 贾敬咚咚敲了两下桌子,待贾琮依令坐下,沉声说道:「既然有了些银子,还是先还一部分户部欠银吧!」 随着贾敬说完,好弟弟贾赦便点头道:「大哥说的对!」 「可省亲的园子还缺钱呢……」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贾政最近为了修建省亲的园子,第一次明白了圣贤书读的再多,也变不出银子来。 他看着满屋子的金银宝物,叹气说道:「京中石材木料的价格差不多涨了一番,银子肯定不够,好不容易抄了点银子,我觉得还是先紧着娘娘这边吧。」 「建园子的事咱们再做打算,户部的欠银不能拖了。」 贾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隐晦的说道:「陛下不喜奢华,省亲的园子是为了给娘娘张目。若因太过奢华惹陛下不喜,反而会弄巧成拙。这样,咱们再想办法凑五万两银子来,那些摆件等物,就从两府库中翻一翻,取精致之物摆上。」 贾政想到前日碰到周家家主周桂时,他那得意嚣张的样子,就满心不甘。 「可是……周贵人家的园子请了前工部郎中阎老设计,我看了他家的图纸,富丽堂皇,尽显华贵之气。咱家可不能落后于人啊,娘娘可是四妃之首的贤妃!」 这时却见贾赦呵呵一笑,冲自家乖儿子挤了挤眼睛。 贾琮立刻会意,笑说:「二叔,可听说过山子野这个人?」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请个假,明天白天日万,立帖为证! 早上去医院复查开药,一直折腾到下午五点半才回家。 原本打算睡一个小时更新来着,睡糊涂了,写了一点,自己读了读……呃,跟狗屎也一样,实在没眼睛看,就不发出来丢人现眼了。 今晚所幸奢侈一回,再请一天假,明天白天在家休息,日万字! 今天复查肺部发炎已经痊愈,剩下有些肺结节,不会有多大影响。心肌炎炎症也不明显了,剩下只要不熬夜好好养一养就又是铁人喵喵一只。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又可以快活的造作了! 今晚我就好好歇一歇,去翻翻资料,把剧情往圆润了写,反正至目前共欠更新13章共计39000字,债多了不愁,跳蚤多了不痒,我慢慢还。 【附今晚写的一点狗屎,不能我一个人难受,嘿!】 前工部郎中阎程立,将作监出身,善楼台营造。 昭武年间,帝于紫禁城东北建龙首宫,阎程立得帝王赏识,赐工部员外郎。昭武年末,又参与营建兴庆宫,十步一台、五步一阁,合南北之优,显皇家之贵,赐工部郎中。 可以说,自圣恩宫妃省亲后,京城各家贵戚几乎都拉着一车车的礼物往阎家跑,都想先一步将阎程立请到自己家去。 可贾琮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炙手可热的阎程立,而是善于营造江南园林的胡老明公——山子野。 与阎程立所擅长的宫廷营造不同,山子野更擅长园林营造,垒沙堆土,设计假山甚至栽花种草无一不精。 宫廷园林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一回事,不妨造一座融合皇家宫廷的威严华贵与江南园林婉约秀丽的园子,绝对能把其他贵戚家的大路货色统统压下去。 听到贾琮提起山子野这個人,贾政惊呼道:“你能请到山子野?他不是已经退隐许多年了吗?” “嗯?二叔竟然听说过?” 贾琮都有些闷,这几天京城因为诸多贵戚跑去阎家请人的事吵得沸沸扬扬,他也是依据原著所提也想起山子野这个人的,没想到自家二叔竟然知道山子野。 只见贾政唏嘘道:“怎么会没听过,那可是胡老明公,凡工部之人,哪一个能忘了这位以一己之力力压工部的强人。可惜山子野已经退隐有十年了,当年忠信王都没请了他出山……” 原来如此,怪不得各家贵戚都忽略了这位。 “山子野的孙儿在吴王府做事,恰好侄儿在江南时,吴王殿下欠了侄儿一个人情。前些日子我便亲自登门,请了老爷子出山。相比阎老大人奢华的建造方法,山子野老爷子更善于用最少的钱做最多的事,整体下来,至少可以省下十万两白银!” “真的?” “千真万确!” 何止是欠了一个人情,吴王刘忱可是把贾琮、贾家给坑惨了。到这会金陵城被大炮洗地的那些人,还恨不得扒了小胖子的皮呢。 借他吴王府的名义请山子野出山盖个园子,不过分吧! 反正贾琮去山子野家的时候跟老爷子说了,盖一个园子给他儿子换个王府官当当,想来吴王殿下不会驳了这个小小的请求的。 十万两银子,说实话对于公侯府邸来说真不算多。可贾家特殊就特殊在整整五六年没有大的进项,贾母又是奢华了一辈子的人,哪怕贾家最艰难的时候,依旧维持着心中国公府的体统。 再加上两府人口众多,耗费之大,别说十万了,就是十个十万都不够造的。 【我读了读,真是毫无营养的一千字,明天推到重来,绝不水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奉天殿大战 山子野在营造这一行中水平很高,有多高呢?大概跟龙首原上的皇极殿那么高,因为皇极殿就是老爷子一手操办的。 不过山子野也是个怪人,他只喜欢营造,不通人情世故,领了皇家的恩赏后隐居于京郊山野。 只要他不自个不乐意,任你爵显官高,威逼利诱皆不可能请他出山。人家手里有御赐的金锤,惹急了人家来一锤子都没处说理去…… 「二叔可曾听说过山子野?」 贾政摇头叹息:「胡老明公已经久不问事,人家连宗亲王府的面子都不给,怎么可能会来咱们家?」 「王府四处皆有规制,很多地方老爷子不能自己做主。侄儿前些日子亲自去了老爷子家里,许了他便宜行事之权。凡营造之处,皆以老爷子的话为准,任由施为!」 艺术家需要什么?钱?人家身上可还挂着皇家供奉的衔呢,吃皇粮的! 威逼利诱令其听从?锤神了解一下! 唯有自由,让其天马行空的进行伟大的创作,这才是山子野最大的梦想。 山子野每说一个条件,贾琮就只管点头。而且他还闲扯淡的说起了哥特式建筑和巴洛克式的建筑风格,虽说老爷子对于蛮夷之法嗤之以鼻,但还是很乐意与小胖子进行学术交流的。 照猫画虎胡扯了许久,贾琮总算是不辱使命,将山子野给忽悠住了,以两种西洋建筑草图为报酬,让山子野应下了贾家省亲园子的活。 贾琮举起三根手指:「二叔,最多三十万两,咱家的园子就能力压京城所有的贵戚之家,锤神……呃,胡老明公亲口说的!」 三十万两? 贾政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三十万?天爷,周贵人家都已经预备了五十万两了!」 省亲可不是圣旨上说的什么崇孝,二圣心中到底是打什么主意谁也说不清。 但贾琮有一点看得很清楚,当下哪家跳的最欢,耗费最多,到时候死的就有多惨。 周家不过只出了一个贵人,就能掏出五十万两去建一个园子。 啧啧,文同轩都快被空荡荡的国库逼得躺在勤政殿撒泼打滚了,你周家欠户部的银子怎么不还? 赖家被抄,贾琮曾建议贾敬借机将宁荣两府多有的蛀虫统统扫除,不过老族长并未接受这个建议。 当然,他并不是心软或是有什么顾忌。亲兵秘密将两府的管事仆人彻底摸了摸底,那些别人安插在两府的探子以及家中的蛀虫,贾敬与贾赦商议过后,打算温水煮青蛙,逐渐调离重要的岗位。 不过依旧会让这些人留在两府中,毕竟明着的暗探,要比暗中的暗探好对付的多,说不定将来还能利用这些探子,给那些人来一个反手一掏呢。 美美睡了一觉的贾琮,又恢复了精神。天还没亮,大夏门外已经站满了等待上朝的文武百官。…. 「咔嚓嚓、咔嚓嚓……」 热乎乎的芝麻饼真是美味,香味差点把四周饿肚子的官员给馋哭了…… 「隔好远就看到一只胖乎乎的橘猫,走近一看果然是小贾大人!」 「方前辈,要吃吗?」 「正饿着呢,来一个!」 「咔嚓嚓、咔嚓嚓……」 「说实在的,上朝真累人,天不亮就要起床,怪不得我爹宁愿当马棚将军也不愿入朝为官……咔嚓嚓、咔嚓嚓……」 「呃~我朝还好,前朝更累人,卯时初就要上朝,太祖爷至少将早朝放在了辰时。咔嚓嚓、咔嚓嚓……」 两只一大一小仓鼠不断的咔嚓嚓,一旁饿着肚子等待上朝的官员欲哭无泪。 卯时末, 景阳钟响。 三声响鞭之后,众文武入排成四行依次进入奉天殿…… 依照惯例,大朝会总要说好一阵的没营养的事儿,吃饱喝足靠着柱子打盹的贾琮,不一会就昏昏欲睡…… 嘭! 咚! 「老匹夫,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粗鄙!是老夫不给你拨粮草吗?户部粮库连耗子都饿死了,你让老夫从哪给你找粮食?」 「谁知道是耗子吃了还是你这老匹夫贪墨了……」 「袁狗,你敢说老夫贪墨……吃老夫一刀!」 哗啦…… 「袁将军住手……」 「文大人息怒,可不敢抡刀子!」 嗯?有热闹? 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贾琮,往殿中一看立马就精神了。 好家伙,竟然是财神爷跟人干架,还跑到大汉将军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其仪刀,直奔殿中站着的虬须大汉冲去…… 「够了!」 大朝会上斗嘴干仗算是最平常的事了,平日里无论君臣,大多都拿这事当个乐子看。 可当文同轩拎刀子干仗,算是把大殿中的人都给吓到了,就连高坐龙椅的皇帝刘恒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怒喝一声:「文同轩、袁承焕,御前失仪,罚俸半年!」 「好啊好啊,你们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国朝议政,都动起刀子来了。是不是下一次准备推着火炮进宫,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对决?」 文同轩只觉得委屈啊,一下子老泪纵横,直接坐在了大殿之中,哭嚎道:「老臣委屈啊,陛下,老臣自入仕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何曾贪墨过一文钱?袁承焕污老臣贪墨,是次于骂老臣是倭人的恶毒之语啊!」 「哼,有没有贪墨,谁知道呢?」 袁承焕冷哼一声躬身道:「陛下,臣也是没有办法。自去岁入冬,辽东大雪就不曾停过,锦州卫年前就来了求援信,再不送粮草过去,山海关外的将士们就要被饿死了!」 「没钱没粮!」 一听到要粮草,文同轩立马化身老貔貅,委屈也不诉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抱怨:「去岁秋初,户部就往锦州送了足够吃一年的粮食,为此把京营的部分份额都送过去了。袁将军,老夫很想知道,锦州的将士是比别人多长了一张嘴吗?吃这么快!」…. 你袁承焕打的什么主意,以为老夫不知道? 东平郡王府的私兵也想要从老夫这儿掏银子掏粮食供养?想从老夫这骗粮草,做梦! 刘恒冷眼看了看袁承焕,心中鄙夷其蛇鼠两端,不过辽东目前还不宜轻动,只能压下不满。 他思虑再三,还是开口道:「户部,再拨发三月粮草,送往锦州!」 袁承焕立马欣喜的躬身拜下:「多谢陛下!」 文同轩立马扭头,咬牙回道:「户部没粮!」 丹陛上的皇帝沉声警告道:「文同轩!」 「陛下就是砍了老臣,户部粮库也是没粮食!」 这老货! 抠成这样的,满大夏就这一个! 刘恒不得不心疼的说道:「内库拨五十万两银子,户部拿去买粮食送去锦州!」 「老臣领旨!」 一听内库出银,文同轩这才傲娇的躬身领旨。 五十万两银子,那就用二十五万两买些粗粮送去锦州吧,剩下的银子充入银库,又可以美滋滋的过几天舒坦日子了。 此时的文同轩哪里还有方才的委屈模样,傲娇的起身,冲夏守忠比划了一个要钱的手势,一下子将皇帝都气笑了。 「文同 轩,你……」 「启禀陛下,户部的欠银该催缴了!」 论堵嘴,文同轩怕过谁? 他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疏,不等皇帝允许就摊开开始念了起来:「开皇二年,西宁郡王府借银八万两、北静郡王府借银八万两……」 「文同轩,闭嘴!」 这就是朕的臣子,太祖开皇初年的帐都翻出来了! 「户部没钱了,臣今日就要讨债!」 「臣贾琮有奏!」 嗯? 都察院的不少立马激动了起来,他们已经将手中的芴板握紧了! 只见贾琮迈着小短腿挪到殿中,躬身道:「臣代宁荣两府,今日奏请陛下,宁荣两府先还户部欠银各十万两白银,剩余欠银,三年分期偿还!」 啊? 嗯? 就这?我等喷人的话都涌到嗓子眼了,你他喵得就说这个? 参与第一届扫黑除恶运动大会的御史们都有些懵,欠银的事跟我等关系不大,咱们还是先喷人啊! 御史们不关心这事,可武勋贵戚们都炸锅了。 开国这么多年了,哪家不是欠了大几十万两。不是都约好了当老赖吗?贾家这是干什么?想自绝于开国一脉? 「臣有奏,镇国府奏请归还户部欠银……」 「臣有奏,承恩公府奏请还银……」 「奉恩伯府奏请还银……」 「卫家奏请归还户部欠银!」 …… 随着贾琮的奏请,不少官员走出队列,躬身奏请归还户部欠银。 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奏请先还一部分,但依旧让文同轩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他抢过起居舍人的笔,哗哗往纸上记录了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十万、十万、十万、又是十万……有钱了有钱了,哈哈哈哈……」 「咦……」 文同轩把心中的算盘拨拉的哗哗响,突然疑惑的抬头:「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三位王爷怎么不说话?」 原本因为还银之事吵吵嚷嚷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武勋最前列的三位蟒袍人。 水溶依旧是风光霁月的样子,维持着他的「贤王」模样,冲文同轩微笑应道:「本王也不清楚家中钱财之事,原本打算回去先问问母妃,再去户部跟财相商议还银之事的。」 文同轩颔首道:「倒也是,北静郡王是出了名的贤王、谦谦君子,肯定不会做欠钱不还的事的,是老夫糊涂了!」 「财相谬赞了!」 别看水溶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心中的怒火快压不住了。他将眼底的愤怒隐藏起来,向文同轩拱了拱手,退回了队列之中。 宁荣贾家愿意还钱,可他水家还养着那么多私兵呢,还了钱,拿什么养兵?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弹劾君王,千古第一人! 开国至今近百年,各家在户部借的银子多则数十万,少则千八百两。 其中以四王八公十二侯这等开国武勋为最,贾琮上表还银,势必让不愿掏银子的人恨的牙痒痒。 可惜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们却只能向皇帝表着忠心,向群臣展示自己的高风亮节,纷纷跟在贾琮等人的身后,咬牙应下还银之事。 不一会,文同轩就记录了整整一大本,满足的将账本收好站回了文臣队列之中。 一时间,大朝似乎进入了尾声,水溶等三王已经打算立刻回家商议银钱之事,夏守忠将手中浮尘一甩,高呼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殿中文武皆是躬身,恭送陛下四个字眼看就要说出口了,武将队列中又一次传出了稚嫩的高呼声。 「臣贾琮有奏!」 小短腿又一次迈动,紫色官袍上纹饰的胖橘猫似乎都灵活了起来,眯着眼睛揣着爪爪,一晃一晃的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都察院的队列中,大半纹饰獬豸的御史们又一次亢奋了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臣钦差巡察北直隶军政事贾琮,弹劾忠信王刘忭、义忠亲王刘烨、东平郡王钱康时、西宁郡王齐文华、北静郡王水溶、理国府一等子柳彪、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子腾……聚拢流民,意图不轨……弹劾荣国府袭荣恩伯贾赦、宁国府威烈将军贾蓉治家不严……」 贾琮手持芴板躬身将弹劾的二十余人罪名读完,苦涩的说道:「臣贾琮奉旨巡察京畿,现已查明,仅宛平县一地,可耕之地七成流入京中文武贵戚之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一场大雪,流民遍地,昭元盛世,如笑话一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陛下,也许再过几年,百姓将无地可种,朝廷无税可收,一粒火星,将燃起熊熊烈火……」 「住口!」 「危言耸听!」 「胡说八道!」 「我等何时聚拢流民了?」 一次弹劾二十余名文武贵戚,殿中立马响起了各种呵斥之声。 刘忭甚至当场跳了出来,指着贾琮大骂道:「小小稚童,也学御史言官沽名钓誉?本王何时聚拢流民意图不轨了?」 「忠信王,你什么意思?」 真拿我等言官不当喷子? 作为御史们的领头羊,左都御史吕阳立马走了出来,直接呵斥道:「刘忭,我等御史怎么沽名钓誉了?今日你若不说清楚,本官跟你没完!」 刘忭也意识到自己被贾琮气糊涂了,连忙赔罪道:「吕大人,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臣殿御史方静言,弹劾忠信王刘忭,指使家奴强取豪夺,威逼百姓投献赖以生存的土地。汇聚流民,收拢青壮,仅宛平县境内就聚拢青壮近千,京畿之地,怕已有万名青壮被收入麾下……」 方静言面向刘忭,冷声问道:「忠信王殿下,请问王府收拢这么多的青壮,是打算做什么?耕地用得了这么多人?」 …. 「臣附议!」 「臣弹劾东平郡王钱康时、西宁郡王齐文华……」 「臣弹劾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子腾、理国府一等子柳彪……」 「臣弹劾荣国府袭荣恩伯贾赦、宁国府威烈将军贾蓉……」 随着一名名御史从队列中走出,奉天殿上立马杀意浓浓,每一个被弹劾之人都被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罪名。 刑部与大理寺的人都已经在心中默默计算起来,先不说真假,但凡落实几个罪名,奉天殿上就可以人头滚滚了。 「臣监察御史付友仁,弹劾太妃甄氏……」 突然出现的宫妃之名,让大殿中的争吵突然停 顿了一下。 只见一名年轻的御史面对殿中君臣的注视,毫不畏惧,侃侃而谈。 「太妃甄氏,纵容家奴强抢良家妇女,强取豪夺,杀人灭口……陛下,臣有实证,甄太妃的奴仆,在京畿的庄子中私藏匪徒,借大灾之机,屠戮百姓,将年轻女子掳走……」 「臣附议!」 「臣弹劾贵人周氏,唆使其母家强买强卖,为建省亲宫室侵占百姓房屋土地,致使十三户百姓无家可归……」 「臣弹劾贤妃贾氏,唆使其母家宁荣两府……呃……」 听到有人竟然弹劾元春,贾琮转头看去,却见这名御史挠了挠头,好半天才一拍脑袋:「臣弹劾贤妃贾氏,身为宫妃却不知照看好陛下龙体,这才几日不见,陛下都瘦了!」 噗! 贾琮差点被憋出内伤来,刘恒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殿中文武纷纷憋红了脸,想笑却又不敢,毕竟此时的御史都杀疯了,万一自己笑出声被惦记上怎么办? 「陈兄,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怪我喽?你们嘴太快,都没给我留个机会,一时嘴快就把贤妃娘娘提出来了……幸亏我脑子快!」 「陈兄睿智!」 「彼此彼此!」 大殿上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刘恒冷眼旁观,似乎这些都与自己这个皇帝没有关系。内阁的几位大佬都闭上了眼睛,揣手闭目养神。 唯有贾琮并都察院的人,与被弹劾的二十余名宗亲勋贵对峙起来。 「臣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晋,弹劾大夏太上皇……」 轰! 刘恒惊讶站起身来,看向了大殿上突然摘下官帽跪在地上的人,内阁的几位阁臣纷纷睁开了眼。 甚至连对峙的两方官员都停下了斗鸡眼,一个个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见徐晋将官帽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朗声道:「臣徐晋,弹劾大夏太上皇,治家不严,宗室子弟横行不法,有司宽纵、阿谀奉承,致使大夏律形同虚设。上皇亲子忠信王刘忭、亲孙义忠亲王刘烨……宫妃甄氏,皆有家奴逞凶京畿。刑部、大理寺、顺天府及京畿各州府衙门,无一敢言!陛下,治国先正己,正己先律亲。大夏律乃国之根本,臣请圣裁,正本清源,以彰正义!」 …. 随着徐晋的弹劾结束,刘忭立刻大声呵斥:「徐晋,尔大胆!你是想造反吗?」 只见徐晋根本没有理会暴跳如雷的刘忭,而是拜伏在地,恭敬的叩首:「臣弹劾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晋,以臣劾君,大逆不道,其罪难恕,请圣裁!」 大殿上的气氛瞬间由寂静变成了肃穆,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有不少人被徐晋的行为给震惊了。 直接弹劾君王,千古第一人! 而且人家还不是卖直求名,而是言之有物,劾之有名。 「徐晋虽有大逆不道之嫌,但其言切切,皆为江山社稷着想,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吕阳,恭请陛下宽恕徐晋之罪!」 「臣附议!」 「臣附议!」…… 「徐晋大逆不道,言辱父皇,当以极刑处置,以彰皇家威严!臣弟请奏,陛下若不严惩,即为不孝!」 刘忭咬牙切齿的说完,立马就有不少文武跟上。 「臣等附议忠信王殿下,徐晋这就是卖直求名,当严惩不贷!」 呵呵…… 站在丹陛上的皇帝俯视殿中躬身的群臣,在跪地拜伏的徐晋身上打量了许久。 今日的大朝还真是热闹的! 贾琮联合都察院二十余御史弹劾刘忭等人,这事儿昨夜他 就看到了通政司送来的奏疏。可没想到弹劾已经扩大到了宫闱之中,甚至冒出了徐晋弹劾太上皇的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徐晋,押入诏狱!」 「尔等弹劾忠信王刘忭、东平郡王钱康时……等人之事,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 「退朝!」 …… 「老师,您这是做什么?」 龙禁卫北镇抚司专理诏狱,贾琮虽然只是个挂名的龙禁卫千户,可还是通过重重关卡,来到了飞鸟禁绝的诏狱之中。 看来皇帝并不是真的要处置徐晋,监牢不仅洁净干燥,甚至还有一扇窗户正对南方。 床榻桌椅齐备,桌边的小火炉烧得正旺,驱散了牢房中的寒意。 徐晋已经换上了素雅的儒服,悠闲的煮着茶,笑呵呵说道:「这是为师与圣人约好的,不如此,京畿的那些庄园三司也不好去查!」 原来如此! 贾琮终于放下心来,坐在桌前,将食盒里的酒菜一一端出,摆好后将铜制的酒壶放在火炉上。 徐晋将一杯茶放在贾琮面前,温声解释道:「宗亲勋贵,有一家算一家,都在京畿有大片大片的庄园,正如你所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再不处置,将来京畿的百姓怕真是无地可耕了,仅靠皇庄,哪里能收拢这么多的流民,总要想个办法,将田地分封百姓,稳住天子脚下的这些百姓吧!」 除非是前世太祖在世,这土地兼并的问题,哪里能轻易化解。靠圣旨强令?不可能的。 贾琮摇头说道:「学生这几日也在考虑此事,圣人此举,最多只能威慑之时,令宗亲勋贵吐出极小的一部分,三五年后,怕是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人非圣贤,欲望是止不住的。」 「为师也是这么劝圣人的,可圣人说总要试上一试,他还在,至少能压制住这些人……」 这倒是,皇帝陛下与圣人老爷相比,威势差了十条正阳大街。 还真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圣人这是拿自己的名声,在给皇帝铺路啊! 贾琮感叹了一阵,郑重说道:「或许唯有变法,方能想办法彻底禁绝土地兼并的问题!」 月票推荐票 今夜第二章,吃点东西继续,今夜不日万,喵子绝不睡觉!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五十三章 湘云的劫难开端 《商君书·更法》:今吾欲变法以治,更礼以教百姓,恐天下之议我也。 变法之难,秦之卫鞅,行之十年,秦民大说,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 然宗室贵戚多怨望者,卒受恶名于秦,有以也夫!孝公死,惠公即位,公子虔等人告发商鞅「欲反」,而被秦兵车裂于彤。 以商君之能,孝公之信,权柄大秦仍死于大治之时。 大夏疆域十倍于秦,宗室贵戚、士人豪绅更甚百倍,谁能为大夏商君?谁敢为大夏商君? 「天下理之最明而势所必至者,如今日中国不变法则必亡是已。」 贾琮犹豫了,或者说他既胆怯而又不甘! 大夏如今已是盛极转衰之际,或许在当今皇帝的缝补下会有中兴之势,但若不变法求存,大夏仍旧逃不过百年后的衰亡命运。 土地兼并就是最大的桎梏,当中原的百姓多到靠土地里刨食活不下去的时候,便是王朝兴亡交替之时。 千万的无辜之人,将在烈火中死去。化为这片土地的养分,重新滋养出新人来。 周而复始,直到有人敢站出来真正做到天下田天下人耕之! 「琮哥儿,还有时间!」 徐晋将酒壶从火炉上取下,开始自斟自饮。 他没有贾琮的急躁,慢悠悠的说道:「此次借圣人之手,斩去一指,看看他们的反应,再做打算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圣人压得住!」 贾琮点了点头应道:「倒也是,圣人压得住,咱们也好借此机会看看有多人会忍不住出手,出手的力度有多大。」 正说着,监牢外传来一阵响声。 片刻后,便见曹久功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在见到桌子上的酒菜后,哑然失笑:「倒是某来晚了,让你这小胖子抢了先!」 贾琮起身抱拳:「曹嘟嘟来也看望老师?」 曹久功提了提手里的食盒,笑道:「陛下担心青藤先生酒不够,让我送来酒菜,最好能骗几首诗词回去!」 「那感情好,小徒儿就给我送来一小壶,还不够润嗓子的。御酒馋人,不写几首歪诗岂不是要对不起陛下的恩赏了!」 徐晋抬手请了曹久功坐下,食盒中酒菜醉人,借着火炉的温暖,三人最终都醉醺醺的躺在了诏狱里。 刘恒收到龙禁卫的密报后,摇头令其将贾琮与曹久功各自送去了家,这才摆驾诏狱,挥推左右后,与似醉非醉的徐晋相对而坐。 牢中酒味未散,徐晋面红微酣,笑说:「臣不是孔明,做不出隆中对来。」 刘恒摇头道:「朕也不是刘玄德,大夏亦不是后汉。」 徐晋重新煮茶,将一杯新茶递给皇帝后说道:「那臣就说一说大夏的问题?」 刘恒将茶盏接过来,品其茶香,悠然回道:「朕洗耳恭听!」 徐晋在桌上的茶盏、酒杯各自分类,摆成三堆。…. 「臣有三言,其一外患,历代不绝。若内无忧兵伐即可,无天灾人祸同至,昭武兵威可镇外患十年不侵。其二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逢灾赈灾,逢寇灭寇。历朝历代,皆有前例。谨慎对之,可保江山百年安稳。其三……」 徐晋说道此处,神色已经不比之前轻松,反而极其凝重。 「其三,臣遍阅史书,王朝三百年,烽烟必至,我朝亦是难免。陛下,万世基业从未有之,何也?」 刘恒下意识回道:「王朝之末,昏君当政,女干佞横行,岂能不灭?」 「对也不对!」 徐晋摇头应道:「王朝之处,历经战乱人口凋零,朝廷分封土 地耕其田,可活一家之人。两代之后,非昏君当政,必迎盛世。盛世之时,宗室勋亲、百官士人、豪绅巨贾之家必会寻机兼并田产。彼时穷者愈穷,富者愈富。经三世而至极,三成之地可养八成之民?」 刘恒的后背已经开始发寒,今日大朝贾琮在奉天殿上刚刚说过,宛平县近七成的田地已经被京城的豪门兼并了。 那剩下的三成能养活宛平县的数万百姓吗? 「宗亲贵戚、豪绅巨贾之家会给朝廷缴税吗?失去了税赋,何来赈灾之粮钱?」 「再之后,天灾人祸,但有干旱洪涝、大雪漫天时,活不下去的百姓会怎么做?」 揭竿而起! 也许数十年之后,大夏也会遍地烽烟,活不下去的百姓会拿着刀剑冲进紫禁城中,将大夏的皇帝挂在歪脖子树上吧! 「陛下,此时的大夏便是王朝盛极之时,昭元盛世之后会如何,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徐晋说完了这句话后,便继续他的煮茶大业,留皇帝一人失神的盯着不断跳跃的火焰发愣。 噼啪、啪啪…… 木炭燃烧的过程中,偶有噼啪之声传出,在寂静的牢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许久之后,刘恒才悠悠回转,问道:「朕该如何?」 徐晋摇头回道:「陛下不该问臣,臣也只知道臣该如何。陛下要如何做,除了陛下自己,谁都不知道。」 刘恒再问:「那青藤先生打算做什么?」 徐晋举起手中的茶盏,朝皇帝一举,敬道:「臣打算先试一试,大夏的商君会不会也被车裂……」 刘恒一愣,随后笑着举起身前的茶盏,回敬道:「那朕就看看朕会是孝公还是惠公了。」 「陛下最好还是做孝公吧,臣怕疼!」 哈哈哈哈……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 归还户部欠银的事让宁荣贾家几乎成了京城贵戚之家眼中的过节老鼠,不过在百姓的眼中,贾家的名声似乎猛地往上窜了一大截。 户部没钱,拿什么去赈灾?没有粮食,受灾的百姓怎么活下去? 你看看那位胸前纹猫的小贾大人,不但为咱们老百姓跟满朝贵人干仗,还主动归还他老子欠下的钱,为此还挨了揍,多好的人啊!…. 贾琮的确挨揍了,不过挨揍的原因可不是因为还钱的事儿。主要是昨日在诏狱喝了酒,回家后爬上房顶,吵吵嚷嚷要马踏大漠、入海擒龙,闹得阖府不得安宁。 老子让你撒酒疯!老子让你上房揭瓦! 于是小贾大人就被吵得头疼的赦大老爷狠狠抽了十板子! 「琮哥儿,你现在可是京城百姓眼里的青天大老爷了!」 挨了揍的贾琮趴在床上,黛玉在一旁整理着桌上的文稿,打趣道:「御猫大人,都有人把状子送到荣国府了,接还是不接啊?」 贾琮唉声叹气:「不接不接,让人去门口贴张纸,上面就写,琮非问案之官,凡有冤屈,先告之县衙或州府衙门。若州府不明,可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求告。再不明,可敲登闻鼓!」 「琮哥儿说的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这只御猫身上的绳子还在陛下手中握着呢,乳猫儿何以逮硕鼠?不是你这御猫本领大,而是背后的牵绳人给你做靠山。想要真的做御猫青天,还得先读书科举。」 黛玉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册子,摊开放在贾琮面前。在贾琮惊惧的眼神中,莞尔一笑:「来,三郎,跟姐姐读,所谓治国必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 林姐姐,你是魔鬼老师吗?我屁股 疼着呢,你都不放过我!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迎春牵着小惜春走了进来。 「户部的人来了,这会正在前厅清点银两……琮哥儿你又抢四妹妹的零嘴!」 惜春趴在床边,拿一块点心馋贾琮,不料手躲得慢了些,一下就被贾琮吞了大半。这下子惜春小嘴一瘪,亮晶晶的双眼立马雾蒙蒙起来。 贾琮从床头一摸,竟然摸出一小盒梅片雪花糖,取出一颗就塞到了惜春的嘴里。 「甜!」 原本双眼起雾的小女娃立马喜笑颜开,咯咯笑道:「糖果,甜!」 贾琮将整个盒子递给惜春,拍了拍她的包包头说道:「藏好了别让宝二哥看到,小心被他骗走了!」 「又说宝玉坏话……」 黛玉轻轻打了一下贾琮的手背,将惜春抱到跟前,一边陪小妹妹玩,一边问起了迎春前厅的情况。 「二姐姐,户部有没有提剩下的钱怎么还?」 迎春正要回答,却听外面传来了王熙凤的说话声。 「财相大人已经与公爹商议好了,宁荣两府除却这次的十万两外,余着看当年收成,分五年归还完即可。」 王熙凤带着平儿进来,面上挂着不悦,抱怨道:「倒是好几家的夫人、太太跑去老太太那阴阳怪气说了些有的没的,气得我呀差点没忍住骂出声来!」 迎春担忧的问道:「老祖宗不会生爹爹和琮哥儿的气吧?」 黛玉苦笑道:「外祖母哪里顾得上这些,史家的事儿就够外祖母烦心的了!」 「是啊,也不是知道史家两位侯爷在想些什么,云妹妹堂堂侯门贵女,竟然要被逼着做针线活换钱。云妹妹的针线,能让外男触碰吗?侯门体统何在!」 王熙凤轻啐了一嘴,鄙夷说道:「云妹妹的爹娘可是给她留下好大的嫁妆,随便开一箱子,也够养活云妹妹长大成人了,哪里需要用针线卖钱?」 昨日醉酒的贾琮大概听明白了,原来是湘云的事让老太太头疼。史家果然又闹出了幺蛾子,这次竟然让湘云做针线拿出去换钱? 堂堂侯门贵女,竟然要靠卖针线活换银子花?湘云的名声不要了?公侯门第的体统不要了? 沉默许久的贾琮突然开口问道:「是只有云姐姐一人如此,还是湘兰、湘雪都如此?」 王熙凤嗤笑道:「还是琮哥儿聪明,我开始也是这么问的。人家史侯夫人哪里会让人指摘她苛待侄女,人家说啊,湘兰、湘雪本应与长姐一起,可湘兰、湘雪的针线不好,只能于家中种植花卉,长成了拿出去换钱。毕竟史家要竭尽全力归还户部欠银,只能开源节流节衣缩食了!」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没人比我更懂打人 公侯之家自有体统,保龄侯府历经三代不降,门楣更甚当下的宁荣两府。 可史鼐夫妇做出的事,差点没把贾母气死。堂堂侯门嫡长女,竟然要靠卖针线赚银子,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贾母立刻让鸳鸯将湘云送去针线铺子的成品全部买了回来。 史鼐夫妇被喊来荣国府的之后,贾母几乎是破口大骂,甚至说出了史家要是养不起一个闺女,那就送来荣国府由她来养。 按说贾母作为出嫁之女,本不该过分插手史家的事的,可湘云的身份太特殊了,特殊到湘云过的好与不好,关乎整个史家的名声。 湘云之父史昱,乃贾母长兄史公的嫡长子。史公之后,史昱袭爵,昭武三十七年领兵征讨南越,史昱战死阵前,其妻听闻噩耗,诞下遗腹子湘云后紧随而去。 因史昱无子,史公嫡二子史鼐奏请袭爵。原本该降爵一等袭爵的史鼐,凭长兄之战功,御赐不降等袭爵一代,这才有了如今的保龄侯。 跟随史昱一同征战南越的老三史鼎,莫名其妙的立下大功,回来后又花费了大半保龄侯府的家财疏通上下,这才因功封赏,得了忠靖侯的爵位。 史鼎的泼天大功怎么来的,老太太不打算追究了。但当时史鼐袭爵的时候她与两人约定好了,湘云这个遗腹子史家必须照顾好了,将来找个门当户对的坏人家,让其荣华一生。 可惜如今看来,人走茶凉,史鼐当年的余荫还没照拂是到遗留在世下的孤男了。 史昱的确顾是下还什么户部欠银的事了,反正又影响是到荣禧堂来。 「老小?」 史昱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盯着鸳鸯看了许久,直把鸳鸯看得手心冒汗。 月票推荐票 门子连忙躬身回道:「回您的话,老爷今日去了兵部,刚刚回到家中。」 是说别的,荣禧堂那边的各种点心果子绝对是整个侯府两府最坏的。 白枝略过打人的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是可思议的念头。 「长住?」 若是以往,贾家渐衰,老太太如果会想尽办法维系八家的关系。 「老太太忧虑,宁荣懂得。那京城,有人比白枝更懂打人的事了!」 嘭! 「放肆!他不是那么跟长辈说话?贾家的教养呢?」 呃,坏吃!咔嚓嚓…… 原本正是知该如何说才能让贾母答应帮忙的史昱,刚起了头便听大胖子说道:「老太太想让宁荣打谁?云姐姐吗?打少重?要是要宁荣将白枝婉从云姐姐府抢到咱家来?」 每次看到大胖子狼吞虎咽,老太太都觉得保龄侯的规矩都喂了狗了。 赦小老爷浑是浑,在孝顺那块满京城都挑是出第七个人来,最坏的东西绝对是先紧着白枝那块送。 我听完了门子的禀报前,皱眉说道:「请我来后厅,本侯倒要看看,怎么可长住法!」 …. 「大的给琮八爷请安……」 随着白枝的怒喝,在后厅里的两名史家家仆立马推开门打算退去候命。 两队亲兵护卫着马车,迎着风雪后行,是到两刻钟就停在了云姐姐府门口。 「我怎么来那了?」 老太太越想越气,热哼道:「琮哥儿,他去云姐姐府一趟,将湘云带回咱家来!我孙儿既然是想养了,老婆子你来养!」 贾母淡淡的回了一个字,抬头看向云姐姐府小门正下方挂着的牌匾。 贾母出门时特意换了紫袍御猫官服,整套御赐全部穿戴在身下,光是往云姐姐府门口一站,立马就把路下的行人吸引住了。 「许是史 家没人犯了国法,青天小人是来为民除害的。毕竟青天小人为了你等草民,把满城勋贵都给得罪了!」 「没可能……」 你嫁到了贾家有错,可你还是史家的男儿。湘云的名声好了,你的那张老脸往哪放? 贾、王、薛、史,金陵七小家族世代交坏,相互联姻已没八代。 「去通报吧,大爷奉你家老太太之命,后来接荣国府去保龄侯长住!」 白枝满带讽刺,呵呵一笑:「叔父是是是愿意抚育荣国府了吗?老太太说了,史家是愿养了,你老人家亲自来养!」 白枝婉府的门子一眼就认出了白枝的身份,惊疑白枝为何带了一队甲士后来,但还是很规矩的堆了满脸的笑容迎下后来。 史昱突然想到了与小儿子一样浑的孙子,心中瞬间没了主意。 贾母走退后厅前,微微躬身道:「侄儿拜见叔父。」 「云姐姐府啊,贾家的这位老封君是不是史家男?人家是来走亲戚的!」 老爹说过,湘云父亲白枝的死,蹊跷的很啊! 可惜,那座百年贾琮,也还没满是肮脏。 贾母的屁股下没伤,骑马是是成了,只能乘坐马车快悠悠后往云姐姐府。 是该是暂住吗? 可如今看来,侄子贾敬与老小贾赦明显是打算与王家分割了。如今是过是面下过的去,事实下你就算再是否认,也知道侯府两府除了与暂居保龄侯的薛家依旧交坏之里,王家、史家都样很渐行渐远。 「奴婢说的是小老爷!」 孙儿热哼问道:「琮哥儿,听门子说,老太太要接云姐儿去他家长住,是否没此事?」 谣言那种东西,往往是是经意间就越传越离谱的。 云姐姐府的后厅是比保龄侯奢华,反而略显寒酸一些,一点都是像是公侯之家,连像样的摆件都有几个。 鸳鸯看着着缓,于是出声劝道:「老太太,要是还是请老爷过来吧。」 贾母专心致志的啃着果子,模糊的应了一声:「老太太,您没事就说,宁荣听着呢……」 「是史家让荣国府做针线卖钱的事吗?真是太丢人了!」 红底金字,熠熠生辉。 …. 咔嚓嚓…… 孙儿虽厌烦史昱插手史家之事,可人家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在圣人这儿颇没面子,该顾忌还是得顾忌。 「大八爷,直接打退去还是……」 「嗯。」 史昱漱口净手之前,静静的看着还在啃果子的贾母。你为了挑出话题,重咳了一声。 贾母咧嘴一笑,将桌下果盘直接踹到手外就打算离开,却突然又问了一句:「老太太,万一史家阻拦怎么办?宁荣能是能动手?」 是过盯着久了,原本有没胃口的老太太觉得腹中甚至饥饿,是知是觉间竟然少吃了半碗饭。 门子被那声热哼吓得哆嗦了一上,连忙滚回了院中去禀报了。 自孙儿夫妇甩袖而去之前,老太太就一直躺在床榻下愣神回忆着过往的事情,早饭有吃几口,午饭更是动都有动。 孙儿被白枝又激又气,瞬间狠狠往桌下一拍,怒喝道:「他……大大稚童也敢跟本侯如此说话,今日本侯便替他爹坏坏教训教训他。来人……」 贾家又一次成了七小家族之首,难道是该是我王家、史家巴结自己吗?你何必继续顾忌那顾忌这的委屈自己! 哼! 「坏嘞!宁荣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帖帖!」 嗡! 每过一段时间,小姑娘去保龄侯住下这么几天样很是 惯例了,可还有没过长住的经历。 贾母见其有没动静,热哼道:「还是慢去!」 可如今老小晋伯、小孙男元春封妃…… 「谁家走亲戚带一队甲士?」 「侄儿也要尊敬长辈,可长辈做的事儿实在让侄子尊敬是起来……」 史昱上意识的说道:「人家是位低爵显的侯爷,政儿能没什么办法?」 咔嚓嚓…… 贾母躬身拜了拜,老太太那是真心提点自己。 「让云丫头来咱们家?」 「坏像是御猫青天……」 你之后跟孙儿说将湘云带到保龄侯来养是过是句气话,可白枝的再次提议却让你觉得也许那事还真的能成。 白枝反问了一句:「叔父,史家是穷的养是起男儿了吗?侯门贵男,史家嫡长男竟然需要出卖自己的针线换钱花!要是叔父真穷的养是起男儿,侄儿没钱,养活一个荣国府,窄裕的很!」 史昱自知管是住那宁荣,只能有奈开口:「云丫头遇到麻烦了,你爹忙着户部欠银的事……」 你咬牙道:「这些上人他打就打了,可别跟孙儿起冲突,我毕竟是他的长辈……」 那厮浑身下上满是御赐之物,真是让人眼馋的厉害! 后厅里突然寒光一闪,贾十一将刀架在其中一人脖颈处,热声说道:「侯爷打算如何教训你家大爷,可问过某手中的刀了吗?」 那个宁荣果然是个浑人,十句话中没四句是离打人。 …… 咔嚓嚓…… 史昱闻言额头的青筋都跳动了起来。 湘云是娘家侄儿唯一留上的血脉,侄媳妇临死之后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将其托付给了自己。就算是为了娘家侄儿、侄媳妇孝顺了自己这么少年的份下,为了父亲拼尽一生维护的史家名声,你也是能放任孙儿、史鼎作践湘云。 「笨,咱们是文明人,当然是先礼前兵!」 …… 既然他孙儿是要脸了,这老婆子就找一个更是要脸的浑人跟他坏坏谈谈湘云的事! 我的手搭在雁翎刀的刀柄下,结束酝酿情绪。暂时压上心中的蠢蠢欲动,贾母开口问道:「叔父可在府中?」 「是是坏像,他看这只胖乎乎的橘猫,满朝独一份!」 如此敷衍的行礼,孙儿却一点办法都有没。 最终瘪了瘪嘴说道:「老小怕是还在头疼还银子的事呢,我对男儿家的家向来是怎么下心……对了,他去喊琮哥儿过来!」 还有一更,少待。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史侯,咱们公堂见! 贾家亲兵,开国一脉武勋之家就没有不羡慕的。 贾十一当年一人一马一刀挑翻八名草原蛮子的时候,史鼐还在青楼里厮混呢。 寒芒一闪,就令史鼐双眼一缩。 「贾琮,贾家好大的威风啊,都跑到我家动起刀子来了!」 「叔父,老太太说了,让侄儿今日必须带云姐姐回去!」 贾琮的手指已经轻轻放在了刀鞘的机扩上,史鼐再有阻拦,他绝对会第一时间激发,用腰间的雁翎刀跟他说话。 史鼐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已经看清了贾琮的动作,心中暗骂:这疯子,跟他爹一样,都是疯子! 湘云可以去贾家暂住,但绝不能真如老太太所言,送去荣国府抚养。那样的话,他还怎么维持自己的好叔父人设? 「不行,姑母对我有误解,我自会去荣国府跟姑母解释。云姐儿是我大哥唯一的骨血,怎么能送去贾家抚育?」 咔……嗡! 机扩一响,雁翎刀弹出小半截。 贾琮根本不打算给史鼐纠缠了,冷冷喝道:「老太太说了,今日就是抢也要将云姐姐抢回去,省得呆在史家坏了云姐姐的名声!」 史鼐被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色厉内荏的惊呼:「尔敢!」 「十一叔,动手!」 贾琮冷漠的看了一眼史鼐,一甩袖子就转身来到了前厅外,扫视了一圈已经被贾家亲兵控制住的前院。 「鸳鸯,你带几位嬷嬷去内院接云姐姐,亲兵护送,敢有抵抗,统统打断手脚!」 「记住,不要惊扰内院女眷,咱们都是文明人,要懂得礼仪!」 哗啦啦…… 史家到底也是武勋人家,前院的动静惊动了侯府的人,这会竟然围过来有数十手持刀剑棍棒的护卫。 贾琮嗤笑一声,转头对护卫簇拥着史鼐说道:「叔父,这是打算跟我家的亲兵比划比划?」 「贾琮,现在退出保龄侯府,本侯就当你没来过!」 史鼐心有顾忌,又不想跟贾家撕破脸,强忍怒火说道:「老太太那儿,本侯自会亲自登门解释,老太太若是想云姐儿了,本侯会派人送去暂住……」 「不用了,今日侄儿说什么也要带云姐姐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至少在我家,云姐姐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和姐妹们玩耍,不用去做那劳什子的针线活!」 贾琮直接摆手:「鸳鸯,还不快去?十一叔,拔刀。死了人,我顶着!」 随着贾琮的一声令下,鸳鸯与几名健硕的嬷嬷仆妇就在亲兵的护卫下往内院快速走去。 史鼐惊怒之下,喝止数声,可贾家的人丝毫都没理会他这个侯爷,反而自家的亲兵护卫一步步往后退缩。 他恼火的呵斥道:「你们是死人吗?挡住他们!这是侯府,他们怎么敢杀人?」 噗…… 好像是打脸一般,贾十一一刀就刺进了阻拦在身前的史家护卫胸口,那名护卫到死都没有不敢相信,贾家的人真的敢在保龄侯府杀人。 …. 死人了! 鸳鸯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身旁的嬷嬷仆妇也差不多的样子,可没人敢停下脚步,只能强忍着胸中的翻腾,快步往史家内院走去。 原本叫嚣着史鼐在死了人之后,犹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张大了嘴巴喉咙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眼睁睁看着鸳鸯带人冲进了内院。 这时一名中年文士打扮的人在史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史鼐铁青着脸点了点头,阴翳的眼神投射在贾琮的身上,许久没有说话。 内院中吵吵嚷嚷好一阵子,大约过了两刻多钟,鸳鸯走出来在 贾琮耳边说道:「云姑娘昨夜受了罚,跪了一夜祠堂,行动不便!」 「真是好叔父啊,将马车赶进来,接云姐姐回去!」 贾琮与湘云并不是很亲近,但他依旧在听完鸳鸯的禀报后怒从心起。 寒冬腊月,让一个小姑娘跪在空旷肃穆的祠堂,史鼐真是好狠的心。 在这个一场风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如此折腾一个小姑娘,他真是是湘云的亲二叔? 贾琮用冰冷的眼神盯着被护卫簇拥的史鼐,咬牙说道:「叔父,云姐姐的嫁妆在哪?为了避免咱们两家再起冲突,侄儿今日就一并带回去了!」 史鼐的胸膛被气的连连起伏,可他并未回应。 反倒是之前站在人群堆里的中年文士站出来说道:「小贾大人,荣国府的确位高爵显,可史侯才是大姑娘的至亲,婚丧嫁娶也该由史侯做主……」 贾琮打断了这人的话:「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只见这中年文士微微躬身:「下官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燕仁……」 哼! 贾琮冷声道:「是阉人就不要出来说话!」 「小贾大人,在下不是阉人,在下姓燕,名仁乙!」 燕仁乙被贾琮的那声阉人气的够呛,不过他还是尽量维持着自己的理智,拱手说道:「史侯乃国朝武侯,史家之事自有史侯这个家主来做主,怎么论也轮不到贾家来管!」 「小爷我今日就管了,你待如何?」 贾琮鄙夷的看了一眼铁青着脸的史鼐,再次问道:「叔父,侄儿还是那句话,云姐姐的嫁妆呢?」 「贾琮,别太过分了!本侯看在姻亲的份上,容你放肆了一回,你是不是觉得史家软弱可期,能任由你继续放肆不成?」 史鼐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为了大局他忍了一回,可没想到这小崽子竟然蹬鼻子上脸了。 他一挥手,身边的亲兵护卫纷纷拔出了刀剑。 「史侯,都督府那边还没用印,不宜与贾家冲突……」 燕仁乙在心中暗骂史鼐的冲动,连忙小声劝说道:「齐阁老都已经给史侯安排好了,只要都督府那边用印,您就能外放出京了!」 都督府那边,与宁荣两府亲厚的牛家是话事人,而且这小崽子是皇帝没有血缘的亲儿子…… …. 为了前程,忍! 史鼐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云姐儿只是去荣国府暂住,改日本侯自会去老太太那解释。贾琮,别把本侯的善意当成软弱可欺。史家的刀,不比贾家钝!」 嘎吱嘎吱…… 马车慢慢从内院驶来,鸳鸯在贾琮耳边小声道:「云姑娘晕过去了,有发热之象,耽搁不得!」 贾琮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史侯,您可真是云姐姐的好二叔。今日我便给你时间,整理好云姐姐的嫁妆,咱们顺天府公堂见!」 说罢,他收刀回鞘,抬手下令:「回府。」 …… 湘云的情况很不好,御医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直到傍晚时,小姑娘才慢慢退烧了。 老太太自责许久,她昨日在骂走史鼐夫妇之后就该接湘云过来的。 没想到一时的顾忌,让这个可怜的侄孙女受了这么大的罪。一想到小小的姑娘缩在冰冷的祠堂中呆了一整夜,贾母就泪如雨下。 「云丫头刚生下来跟猫儿一般,她娘将她交给我,拼着最后的力气求我照看这可怜的孩子,可……可……老大,史家不愿养了,就让她呆在咱家吧。不用你掏钱养活,就从我的月份里扣!」 「老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昱大哥的女儿便是 我的女儿,荣国府不缺一双筷子!」 贾赦长叹短嘘了好一阵,鄙夷的骂道:「这史鼐也太不是东西了,他的保龄侯还是承袭昱大哥的,可这干的是人事吗?恬不知耻,毫无人性。老太太,他若是敢登门,儿子可要好好跟他亲近亲近,到时候您可别拦着!」 老太太抹着眼泪,又摸了摸湘云明显消瘦的小脸,咬牙骂道:「他还有脸来?你往死里打,明日我便去求见圣人,舍了我这老脸,也要把云丫头的婚丧嫁娶之权,统统要过来!」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更到这儿,不熬夜了。 明天继续……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五十六章 湘云的命运 贾母抹了许久的眼泪,惹得家里的几个丫头无不心酸难过,等宝玉从族学回来,暖阁里更是哭声一片。 「云妹妹从不在我跟前说她在家过的这么艰难,早知道我该早早接她来家里的。」 宝玉本就不耐烦陈规俗礼,这会屋里的长辈们也不忍苛责满是悲戚的孩子,任由宝玉紧紧握着湘云的手关切着床榻上的湘云。 贾琮哀叹一声,摇头说道:「云姐姐平日里总是开朗豪爽的模样,实则是将所有的艰难都埋在了心里。也许唯有老太太接来府里小住的时候,方是真开心。」 「是了是了,她每次回去的时候都会跟我说,老祖宗早日派人来接我……」 一说到这个,贾母鼻子又是一酸,眼泪擦都擦不及。实际上她知道史鼐夫妇对湘云的照看肯定不如自己亲女尽心,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狼心狗肺,内心中的懊悔更甚了。 越想越气,老太太突然转头喊了一声:「琮哥儿……」 「啊?」 贾琮还在思索今日在保龄侯府碰到的那个阉人……燕仁乙,突然听到有人喊他,抬头一看竟然是正在抹眼泪的贾母。 只见双眼红肿的贾母招手道:「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待贾琮走到跟前后,老太太从鸳鸯手中拿过一封红色的单子。 「这是……」 老太太将其往贾琮手里一塞,冷冷说道:「这是云丫头她娘的嫁妆单子,明日一早你再去一趟保龄侯府,告诉史鼐,单子上的东西敢少一件,老婆子拼着史家除爵,也要让他身败名裂!当年在南越的事,真以为别人都忘……」 「老太太!」 贾赦突然出言打断了老太太后面的话,神情凝重。这一次老太太也罕见的没有呵斥大儿子,反而一脸的委屈,喃喃自语:「不说就不说,吼我做什么……」 「儿子待会写封信,明日让三儿先带去保龄侯府,看看史鼐怎么说。若是他不答应……」 贾母恨恨说道:「那老婆子就去龙首宫求见圣人!」 贾赦摇了摇头,叹息说:「还没到那个份上,就按三儿说的,顺天府公堂上见吧!」 湘云醒来已经是半夜,风寒夺精气,不但喉间发苦,更是干涩的厉害。 夜半醒来时,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荣国府,迷迷糊糊的挣扎想要起身找水喝,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云姑娘醒了?」 随后窸窸窣窣声音,待眼前有了亮光时,她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鸳鸯姐姐……」 声音嘶哑,精神疲惫的不像样子,一点都没有往日的活泼烂漫。 鸳鸯心疼的摸了摸湘云的额头,欣喜道:「终于不再烧了,云姑娘这回可把老太太吓到了。」 「我怎么回荣国府了?」 湘云半是自语半是疑问,恍神片刻才想起了之前的事:「哦,是琮哥儿和鸳鸯姐姐去接的我。」 …. 眼泪吧嗒吧嗒就顺着脸颊滑到了枕头上,鸳鸯忙伸手给擦了擦,柔声安慰道:「不难过了,都过去了。老太太已经决定了,从今往后,云姑娘再也不用回去了!」 「呜呜呜……」 自湘云记事开始,保龄侯府的冰冷就让她很难把那儿当成家,反而是一年能小住几日的荣国府,能让她松快几日,感受到一丝温暖。 她是名义上的史家大姑娘,可当侯府大门关上后,她在府中的待遇还不如堂妹湘兰跟前的大丫鬟。 当二叔二婶让她绣针线活拿去换钱的时候,她便知道,史家大姑娘的身份成了她的催命符。 当她稍有反抗 的时候,冰冷的祠堂差点要了她的命! 老太太对她好,她就把老太太当成了自己的亲祖母,用尽了心思讨老太太的欢心。宝玉对她好,她就极尽的往宝玉那边靠近…… 她缺乏安全感,荣国府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如今总算是牢牢抓住了! 「云丫头醒了吗?」 湘云的哭声惊醒了睡得并不踏实的贾母,她披上衣服,急匆匆越过门廊进了暖阁。 「老祖宗,我好害怕,祠堂里好冷!」 「好孩子,不怕不怕,以后你就在家里陪着我,哪里都不去……」 贾母将湘云紧紧搂在怀里,湘云呜呜哭着,贾母的眼泪也止不住,直到湘云哭累了,这才又喝了碗姜汤沉沉睡去。 …… 「史鼐是疯了吗?他真想彻底撕破了脸不成?」 贾赦重重的将手里的回信拍在了桌上,大骂道:「他还想将云丫头接回去,他哪里来的勇气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贾琮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爹,云姐姐母亲的嫁妆,怕是已经没了。儿子打听到,史鼐、史鼎都要出京外任,最近往都督府和吏部、兵部跑得很勤快,这上下打点,可花了不少钱。」 作为史家的姻亲,贾赦对保龄侯府、忠靖侯府的情况还算了解,数年前史鼎封侯本就是拿钱堆出来的,这几年本就拮据,哪里来的钱去谋外任,还一次性谋两个。 他琢磨了一下儿子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喊来贾九吩咐了一声去查查具体的情况。 随后他冷哼道:「既然他不要脸了,那就别怪咱们不给他脸。去,让你二叔写份状子,你亲自送去顺天府衙门!」 「儿子这就去……」 贾琮走到门边时,想了想转身说到:「爹,儿子总觉得史鼐好像并不担心与咱家撕破脸,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大靠山?儿子觉得爹爹您还是让人好好查查为好。」 听到儿子的提醒,贾赦不耐烦的摆手回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办你的事吧!」 老太太昨日被气的够呛,加上一直担心湘云的病,早饭时鸳鸯来报湘云病好了些,老太太又病倒了。 这下子贾政也没办法去工部衙门了,又是请太医又是伺候老太太,折腾到午时才终于有时间喝杯茶歇一歇。 …. 待贾琮找来时,他正一脸疲惫的瘫在椅子上。在看到侄子进来时,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恢复正襟危坐的样子。 「二叔,我爹说让您写份状子……」 贾政手中的茶盏抖了抖,惊讶的问道:「啊?状子?是真要跟史家打官司?」 唉! 贾琮长叹道:「不打都不行了,侄儿今日去保龄侯府,人家直接说云姐姐姓史,生死皆由史家做主,咱们贾家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还说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早就带人打上门来抢人了……」 史鼐当然不会真这么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贾家的手伸太长了,过几日他家就会来荣国府接湘云回去。 而且史家已经给湘云相看了亲事,过些日子便要过六礼了。 贾琮还没打听到对方是什么,但想来史鼐夫妇也不会给相看什么好人家,弄不好还是个痨病鬼…… 这事儿,史鼐肯定做得出来! 「唉,好好的亲戚,竟然要对簿公堂。这……造化弄人啊!」 贾政还没能理解贾、史两家其实在数年之前就已经疏远了,这两年更是基本上分割了开来。 贾赦梁园遇刺那日,人家史家两侯跟霍家走的多亲近?更别提史家跟北静郡王府的关系密切,更与好几家跟宁荣两府不对付的武勋不清不楚… … 「二叔,不得不打啊,云姐姐再在保龄侯府呆下去,哪里还能有命活?」 贾琮的提醒终于让贾政下定了决心,仔细斟酌着语句,许久后才吹干了纸上的墨迹,深深叹息。 他还是有些不忍,跟贾琮说道:「这状子往顺天府一递,咱家与史家就真的没可能回到过去了。」 贾琮双手将状子接过来,摇头应道:「不打这官司也回不到过去了,人家不愿与我家同进退,终究会彻底闹掰的!」 …… 顺天府的人虽说对贾琮递状子状告保龄侯府的事很震惊,但还是按规矩受理了此案。 不过这案子关系到了两家公侯,不可能草率开堂审案,恭敬的将贾琮送出顺天府衙门之后,府尹唐智生立马拿着状子去了皇城。 贾琮也没有在外面逗留,买了一堆零嘴、玩具后便回了荣国府。跟老爹回禀了顺天府递状子的事后,提着一大堆零嘴玩具就去了荣禧堂。 此时湘云的精神头已经明显好了些,正斜靠在枕头上,与暖阁中的姐姐妹妹哥哥嫂嫂说话。 「三哥……」 嘭! 刚提着零嘴玩具走进暖阁,迎面就有一个小人儿扑了过来,一头钻到了加贾琮的怀里。 小惜春双眼亮晶晶,扬起小脸眉眼弯弯,露出小虎牙咧嘴笑着:「三哥有没有给惜姐儿买好吃的?」 「五福楼的糖炒栗子,四妹妹要不要吃?」 贾琮将手里提着的零嘴在惜春面前晃了晃,小惜春立马嗅来嗅去,抱着贾琮的胳膊不停的摇:「要吃要吃……」 说着,她就往散发着香甜气息的零嘴扑去,却被贾琮一把揪住后脖颈,另一只手中的零嘴提的高高的,逗着惜春玩,惹得小惜春瘪嘴欲哭。 还是王熙凤上前,轻拍了一下贾琮的脑瓜,将惜春抱了起来,又夺过贾琮手里的零嘴包。 她晃了晃手里的一包包零嘴,跟暖阁里的众人笑说:「这怕是有好几斤,咱们今日就化作饕餮,把琮哥儿买的零嘴统统吃光。」 公府哪里会没有零嘴,不过是湘云的情绪不高,逗趣哄湘云罢了。 众人也都纷纷避开史家的事儿,抢着桌上打开的零嘴包,叽叽喳喳的玩闹起来……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五十七章 查内阁大学士府 湘云的事贾琮更多的时候只是跑腿的份儿,贾母对史鼐、史鼎两兄弟寒了心,这会是真下定了决心,打算把湘云从保龄侯府剥离出来,养于膝下。 这一次荣国府空前的团结,老太太也知道自己是个妇道人家,将这件事彻底放手给贾赦去办,并且将大儿子叫到荣禧堂,关上门密议了许久。 在贾琮去顺天府递状子回来后,曾问过一嘴湘云之父史昱的事情,但似乎长辈们对此事讳莫如深,贾赦根本不打算深谈,寥寥几句后将其赶出了门。 后日还有诗会,顺天府至今未通知开堂的时间,贾琮见府中暂时安稳,便带着一队护卫出了京城,继续他的巡察京畿、抓老鼠的大业。 宛平县一案,加上奉天殿联名弹劾,算是把京城给闹翻了天。 皇帝下旨三司严查,京中宗亲勋贵无不震动,这两日来往京畿各州县的人马越发多了起来,等贾琮在宛平县碰到方静言时,才得知三司这回算是骑虎难下了。 因为不但武勋贵戚涉案者众多,文官中也有不少人被拔出萝卜带出泥,给人告到了刑部。 内阁六大辅臣,除了首辅魏庆和与次辅周炯之外,文华殿大学士齐博瀚、武英殿大学士褚邦正、文渊阁大学士邱世忠、东阁大学士韩芳远尽数涉案。 这还有六部五寺的官员,从正二品的尚书到六七品的佐官,大大小小已经不下四五十人。 贾琮张大了嘴巴震惊道:「触目惊心,难道咱们大夏就没有几个干净的官员了吗?」 方静言无奈摇头应道:「每逢大灾,低价买地置办产业已是常事,没人会认为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只不过闹到了奉天殿上、圣躬之前,三司不得不谨慎。」 「怕不是低价,是一碗小米换一亩地吧。」 贾琮嗤笑一声,他将手中的一沓供状扬了扬,冷哼说道:「若是低上个两三成倒也罢了,可这借着天灾威逼百姓投献的事占了七八成,这还能用常事来说?一场大雪,祖传的安身立命之地被一碗小米换走,还被权贵烙上了奴印,可悲可叹可恨!」 「说句实在话,其实大部分都是奴仆瞒着家主做下的恶……」 方静言长叹一声,正要解释其中的内情,贾琮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方前辈不用说了,这些我也知道。豪奴欺上瞒下,从中渔利,这种事我家也有不少。想那赖尚荣一家不就是这么干的吗?可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官员治家不严惹的祸,因果的线头还是绑在官员身上。」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方静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家族但凡大一些,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害群之马。贾琮说的对,不管内情如何,这些涉案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过治家不严之罪。 大夏投献成风,已经算是不成文的潜规则了。《大夏律》漏的跟筛子一样,想要避开律法,这群「聪明」的人有太多的办法来规避律法的限制了。 …. 哗哗…… 贾琮一页页看着手里的供状,在看到其中一页时勃然大怒。 「文华殿大学士齐博瀚,其孙齐延秀强取豪夺宛平县落梅乡大安庄一千二百亩中上等旱田,打死抵抗之百姓九人,打伤四十八人,掳掠年轻女子一百余人……方前辈,齐延秀可抓捕归案?」 方静言眼中露出一丝为难,沉声劝道:「小贾大人,听我一句劝,这事就让三司去管吧。」 「齐延秀肯定还逍遥法外吧,我出京前可没听说咱们齐阁老家闹出衙役上门抓人的事。」 贾琮讥讽了一句:「看来三司也是看人下菜碟……既然三司不敢管,那本官去管,三司不敢抓的人,本官去抓!」 说罢,他就拿 着供状起身,方静言连忙抓住贾琮的手臂,摇头劝说:「你就别去闹了,这事闹大了你爹都可能扛不住!」 「不就是蜀中学派?再说我又不抓他齐博瀚,齐延秀害了这么多人命,难道他齐博瀚还要亲自出手包庇不成?」 贾琮将其余的供状还给方静言,眼神坚毅。 他指了指胸前的橘猫纹饰,郑重的说道:「陛下赐我御猫之称,见到老鼠了岂能不抓?方前辈,放心,我不会跟齐博瀚硬碰硬……」 不等方静言再说劝阻的话,贾琮便带人快马往京城方向杀去。 眼见贾琮离去,方静言一拍大腿,大喊道:「来人,来人,赶紧备车回京,要出大事了!」 齐博瀚仕宦四十年,六十岁时终于晋封文华殿大学士、入阁拜相。齐家在京城邻近皇城的南薰坊置办了五进的大院子,大门威严尽显其主人地位超然。 贾琮在一队龙禁卫的护卫下来到了齐府门外,齐家的门子早就发现了不对,紧闭大门跑进去报信了。 「去敲门!」 贾琮一挥手,两名龙禁卫就忠实的执行了命令,踏步上前,duangduang的敲起了大门。 其中一人还遵照贾琮的吩咐,大喊道:「三法司办案,捉拿案犯齐延秀,立刻开门!」 又敲又喊有一刻钟,齐家的大门纹丝不动。倒是因为此处的喧闹惹得左近人家纷纷出门查看情况,在见到骑在马上的贾琮后,皆是深吸了一口气。 京城无秘密,当三司查到有关齐延秀的案子时,风声就已经传到了各家耳中,唯有没有门路的百姓还暂时蒙在鼓里罢了。 贾琮皱眉下令:「所有人,一起喊,三法司办案,捉拿案犯齐府齐延秀,立刻开门!」 无论是贾家的亲兵还是龙禁卫的将士,立马齐声高喊:「三法司办案,捉拿案犯齐府齐延秀,立刻开门!」 喊声震天,顺风传遍了小半个南薰坊,这下子齐家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为何? 因为这一声声高喊将齐府最后的遮羞布撕成了碎片,附近的人家、路过的百姓已经在齐府门口围了个圈,聚集在此的人数不下两三百。 御猫青天,跟宗亲贵戚干完杖,这是又要跟内阁大学士干上了? 嘎吱,齐府大门缓缓开启,从内走出一名中年儒生,身后跟着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仆护卫,气势汹汹。 那中年儒生面带寒霜,怒喝道:「贾琮,你好大的胆子,敢来齐府撒野?」 贾琮冷笑道:「本官胆子不大,但义愤填膺。齐府齐延秀,强取豪夺宛平县落梅乡大安庄一千二百亩中上等旱田,打死抵抗之百姓九人,打伤四十八人,掳掠年轻女子一百余人。本官身为陛下钦赐御猫,钦差巡察北直隶军政事、九府巡按,奉旨查案!交出案犯齐延秀,否则本官今日还真就要放肆一回了!」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1816的打赏,今日更到此处,明日继续。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五十八章 相爷说,齐延秀畏罪自尽了。 内阁辅臣、文华殿大学士齐博瀚仕宦四十年,官声极好。 他是蜀党之首,蜀中学派的当代领头人。抛开政见之争,齐博瀚自入仕以来,兴学、劝农、助贫、开边无一不是佼佼者。 可或许是精力都放在政务上了,对家族子弟的教导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加上下不了狠心,女眷溺爱,导致儿子也好,孙子也好,至今只有长子一直跟随在侧多有建树,其余子弟中,庸碌不堪造就者比比皆是。 例如当下堵在门口抗拒贾琮执法的二子齐希成,他便是案犯齐延秀之父,至今连个举人都考不上,秀才功名还是四川学政看在他爹面上施舍的。 庸碌无为倒也罢了,可齐希成还是个花花太岁……这么说也不对,毕竟这位已经年近不惑。 按说以齐博瀚的地位,二子哪怕只是个秀才,恩荫入仕根本就没有丝毫难度。 可齐博瀚还是将其拘在府中,原因便是这个儿子太不省心了,昔年在成都老家闹的天怒人怨,无奈之下,宦游在外的齐博瀚才将其叫到身边约束起来。 可惜那时齐希成的性子仅靠言语教导已经掰不过来了,齐博瀚又狠不下心来用棍棒好好教训…… 这就导致齐希成至今还在当他的花花老太岁,甚至生下个儿子齐延秀真遗传了他爹的性子,飞扬跋扈无法无天。 而且是后浪追前浪,更胜其父一层楼,如今惹下了塌天大祸! 杀人了,就已经不是单纯的用棍棒教训的事了。 相比齐希成这对奇葩父子,政二老爷可真是个好人,宝二爷更是个乖宝宝。 差不多的家世,差不多的庸碌,可政二老爷没干过一桩天怒人怨的事。 而且生下的儿子宝二爷,胡闹是胡闹了点,没出息归没出息,可宝二爷心地善良、软的跟棉花一样。 …… 贾琮当着数百百姓的面细数齐延秀的一桩桩罪名,四周惊呼之后便是阵阵嘘声。 齐希成羞怒之下,立刻叫嚣起来:「都给我闭嘴!闭嘴……贾琮,你放肆!别忘了我爹是谁……」 「便是齐相在此,本官也会依法处置!」 贾琮眼中尽是鄙夷,最后下达通牒:「齐希成,交出案犯齐延秀,否则本官就不客气了!」 齐希成想到家中老母的叮嘱,咬牙说道:「即便是我儿犯了国法,自有三司处置,那也轮不到你来管。此案还未查清,我儿不会跟你离开!」 「龙禁卫听令……」 贾琮抬起右手,往前一指:「拔刀,抓人。若有反抗,立斩不赦!」 刷刷…… 龙禁卫拔刀的瞬间,四周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后退一步。 齐希成惊怒之下,遥指贾琮呵斥道:「这里是相府,尔敢!」 可惜贾琮背后有个敢砸亲王府的爹,更有好几条粗大腿,根本就不惧相府的名头。 …. 只见贾琮手臂挥下,二十余名龙禁卫便踏步向前,手中长刀寒光慑人,气势直逼齐府门前的齐希成与那群护卫家仆。 齐希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身侧的护卫更是连连后退,直接退入了齐府大门内。 「你们……堵住他们!」 此时的齐希成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嚣张,用尖厉的嘶喊驱赶着身旁的护卫。 领头的人苦涩的迎着齐希成的无能狂吠劝谏道:「二老爷,那是龙禁卫、天子亲军,小人冲上去只是白白送死。」 贾琮戏谑的看着被龙禁卫逼回府内的齐家众人,拍马向前,打算直入齐府。 「住手!」 嘎吱嘎吱…… 喧嚣的围 观人群突然退到了两边,让出了一条路。 贾十一遥遥看了一眼慢慢驶来的马车,退到贾琮身边小声提醒:「是齐相!」 「没想到他真的会出面……啧啧,这是要保自己的孙子?」 到底是内阁辅臣,已经压到齐府大门处的龙禁卫也停下了脚步,等待贾琮的指令。 贾十一小声问道:「要不要去请将主?」 贾琮摇了摇头,平静的回道:「不必,今日咱们是办公事,叫我爹来那成什么了?先听听这位齐相爷怎么说吧。」 马车停在了距离贾琮不到一马之距的地方,车的主人却未下来,只是一名小厮上前,拜道:「小贾大人,相爷请您上车一叙。」 贾琮淡淡的回了两个字:「不去!」 那小厮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嚣张之人,愣了好一阵不知该如何接话。 马车的车帘子被人掀起半截,贾琮也没有下马,只是朝着车厢中的长须老者拱了拱手。 「齐相,下官身负皇差,得罪了!」 齐博瀚并未有怒容,反而苦笑一声:「老夫治家不严,倒是让小贾大人与京中父老看笑话了。可否容老夫半个时辰,拙荆向来溺爱儿孙,老夫进去劝劝……当然,老夫绝不会行那包庇之事,这一点还请小贾大人放心。」 贾琮也没有犹豫,抱拳应道:「齐相大义灭亲,下官佩服。」 「请小贾大人进府喝杯茶,容老夫去后宅将那逆孙拿来……」 贾琮环视左右,摇头说道:「不必了,下官在府外候着吧,免得冲撞了相府家眷。」 齐博瀚的眼底闪过一丝怒火与忌惮,面上却已经平静无波:「既如此,请小贾大人稍待,老夫去去就回……」 贾十一看着驶入齐府的马车,忧心说道:「小三爷,齐相真的会将齐延秀交出来吗?」 「有可能会,也有可能不会。」 贾琮跟领头的龙禁卫校尉招手,待其来到跟前后小声吩咐道:「让人去后门、侧门处守着,一有异常立刻来报!」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大约三刻钟不到,齐府中走出一名管家打扮的人,面带悲戚与愤恨,向贾琮拱手拜了拜:「我家太爷说,齐延秀犯了国法,深知其罪难恕,已服毒自尽!」 …. 轰! 始终等在齐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立马惊呼起来,就连混在其中的左邻右舍都在窃窃私语。 贾琮握着马鞭的手背青筋显露,强忍怒意问道:「服毒自尽?齐相让本官候着,就是这么给本官交代?给《大夏律》交代?」 齐府管家再次躬身拜下:「太爷说了,国法森严,他身为内阁辅臣,自不会包庇罪犯。但如今齐延秀已死,人死为大,此案受害之人,齐家自会赔偿,三司该如何判,齐家皆尊重三司之判,不会有异议。」 「好一个不会包庇!」 贾琮冷笑一声,怒喝下令:「龙禁卫听令,进齐家将齐延秀的尸体抬出来……」 嘚嘚、嘚嘚…… 「够了!」 「拜见都督!」 正要准备拔刀进府的龙禁卫纷纷向贾琮身后拜下,贾琮回首看去,来人正是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 只见曹久功一鞭子抽在了齐家管家的肩膀上,冷哼说道:「滚回去,告诉你家太爷,即便是齐延秀死了,那也要刑部验明正身,本督已经通知了仵作,等着吧。」 那管家吃痛却也硬气,没有喊疼,躬身拜了拜便退了回去。 曹久功带来的龙禁卫已经在驱赶聚集在此处的百姓,不一会齐府门外只剩下了贾琮等人。 刑部的仵作来的很快, 入齐府后不久就出来点了点头。曹久功下令收兵,带贾琮一同前往皇城方向。 「齐博瀚在争首辅之位,他今日一早便去见了刑部尚书与左都御史……」 贾琮听到曹久功的提醒,这才恍然大悟。 他怔怔说道:「原来如此,看来齐博瀚不是不够狠……」 曹久功隐晦的说了一句:「齐博瀚发妻苏氏,乃蜀地大族。其与发妻不合已久,齐希成父子的管教,齐博瀚根本就插不上手。而且,他也不怎么愿意插手。长子齐希林,乃是庶长子!」 贾琮惊讶的看了看曹久功,见其点头,心中似有所悟。 大家族果然没几个家和万事兴的,看来齐家还不如荣国府呢。 曹久功跟贾琮说着齐希成父子俩这些年干的那些破事,犯下的那些罪行,让贾琮是大开眼界。 他几乎可以认定,这位齐相爷在背后肯定有算计。 堂堂相府,竟然会教导出齐希成这样的父子,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 寒酸的勤政殿,节俭的皇帝老爷,阴沉的日子里都不舍得多点几根蜡烛。 贾琮偎在火炉边上,盯着埋首案牍中的皇帝,费了好大得劲才忍住了吐槽。 刘恒抬了抬眼,沉声说道:「你这欲言又止的,有什么话就直说。」 「跟齐相爷府里相比,陛下的勤政殿不及人家万一,太寒酸了!」 「呵……这是在齐博瀚那受了气,跑来朕这里上眼药了。」 贾琮摇了摇头,瘪嘴说道:「这是事实,虽然我没进去,可齐相前厅什么样还是知道的。臣姑父家中有个族人赴京备考,齐相家中年前举办诗会,他曾受邀去过。据说齐相府邸从外看不显山不露水,但内中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好不奢华。特别是那前厅,堪比王府规制……就您这勤政殿,不是臣说,不及齐府前厅万一。」 …. 许是贾琮的话题引起了皇帝的兴趣,刘恒将手中的朱笔放下,坐直了身子双眼微微眯起,失笑说道:「朕没人家有钱啊,谁让人家是蜀地大族,其妻族更是蜀地第一,苏家可经营着蜀地盐、茶、粮三大产业。朕若是有那么多钱,说不定也会将勤政殿弄得奢华些,好不必让你这小儿小瞧了。」 呵呵! 得了吧,你就是个抠门的人,说不定龙袍下的内衣还打着补丁呢! 贾琮可清楚的记得,之前文老貔貅在勤政殿撒泼打滚要走了二十万两银子,气的皇帝老爷想要砸手里的茶盏,都心疼的三次拿起来又三次放了下去…… 「行了,不说此事了。」 刘恒将一本折子拿起,招手让贾琮上前:「看看,齐博瀚的请罪折子。」 贾琮双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 其上自是花团锦簇,言语间将自己形容成了一个为国事忽略家族之人。其言感人肺腑,就是贾琮也看得为其心酸。 贾琮嘀咕道:「反正人都死了,还不是任由你说!」 「齐博瀚的确是个能吏!」 刘恒打断了贾琮的嘀咕,端起茶盏慢悠悠喝着,许久后再次开口:「魏庆和老了,周炯清流出身,不善政务。齐博瀚与褚邦正是最有可能担任首辅之人,他们两个资历、能力都够。不过……」 皇帝还是第一次跟贾琮正儿八经谈论起中枢之事,小胖子一脸乖巧,静等皇帝继续说下去。 只见刘恒停顿了一下,脸上挂上凝重之色,与贾琮说道:「朕怀疑齐延秀之案的背后,有党争嫌疑。如今齐延秀已死,朕会让三司在明面上结案,但你要继续查下去,暗中调查,看看这案子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人掺和了进去。」 贾琮有些懵,他问道:「陛下,这事不应该交给龙禁卫去查吗?臣还是个孩子……」 「正因为你是个孩子,朕才让你去查。龙禁卫那么大的目标,稍有动静就会闹得满城风雨。你去查,就算是闹出什么事来,不过小儿胡闹罢了。正如此次巡查京畿,你捅出这么大一窝蚂蜂,可有闹出什么大的风波来?」 刘恒冷冷一笑:「若此事是朕让有司去查,信不信能闹得朝野不安,到最后虎头蛇尾,抛出几个替罪羊顶罪了事?这是千百年来的痼疾,毕竟朝廷的颜面大于一切。又有几人会真心在乎几个小民之死呢,不是吗?呵呵!」 话到最后,刘恒的语气充满了讥讽与冰冷,让贾琮不寒而栗。 他下意识的回道:「臣在乎啊!」 「朕也在乎,可有用吗?」 刘恒一指桌案上厚厚的奏折,沉声说道:「三司查案的速度可真是快啊,两天时间,他们竟然将京畿的案子都查完了。都是治家不严、教子无方,要么家奴逞凶,要么族中子弟不肖,无一是家主大人之错。可笑京畿因其死伤之人,竟然只有百人不到。贾琮,你信吗?」 怎么可能?光是宛平县被祸害致死的人数就有数十上百了,整个京畿九府之地,怕是有不下数千之人。 这还不算隐户流民,还有那些没能查出来的案子。不到百人?三司这是把皇帝当傻子不成? 贾琮摇了摇头,鄙夷了一阵三司的官员,不屑说道:「光是臣亲自调查的宛平县,就有数十上百的百姓死在了京中贵戚之家的手里,三司这是官官相护!」 刘恒嗤笑补充了一句:「三司的说法是,京畿雪灾,死去的大部分人都是因灾冻饿而死,与此中案件无关。」 这一下彻底把贾琮给气笑了:「可笑至极,这是拿别人当傻子不成?就算百姓被冻饿而死,那那些地呢?难道死人还会从地下爬出来跟他们签契不成?」 贾琮越想越气,将手中的奏折往桌案上一放就要告退:「不行,这案子是臣捅出来的,京畿的百姓喊臣御猫青天,臣不能让那些百姓们说臣官官相护。臣也受不了别人拿我当傻子,这就去刑部问问,要是还敢拿这些搪塞我,非砸了刑部大堂不可!」 月票推荐票 今天有事忙了整整一天,写了个大章先更到这儿,明天三更万字,说到做到。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受挫与点醒 贾琮将刑部大大小小的官员堵在了刑部大堂中,上至刑部尚书蔡荃,下至几位员外郎,连两名书吏都没放过。 「我不管,今日刑部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要发飙了!」 刑部左侍郎乔琛皱着眉头不满的看着堵在门口的贾琮,几名郎中、员外郎也在呵斥着贾琮的无礼之举。 倒是主位上的刑部尚书蔡荃悠悠品着茶,始终一言不发,任由手底下的人与贾琮争执。 乔琛沉声说道:「小贾大人,三司的判决都是经过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同僚共同决议的,每一个案子都是人证物证俱全,判决皆是符合大夏律之规定……」 「放屁,你拿我当小孩子骗?京畿九府死了多少人?一百?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话的?」 贾琮从一旁的贾十一手中取过厚厚一沓卷宗,朝着乔琛就扔了过去。 哗啦啦,刑部大堂内就洒满了一份份卷宗状子,有几份卷起来的直接打在了乔琛的脸上,让本就不满的乔琛怒喝道:「放肆……」 「是啊,我是放肆,那又如何?总比你们丧良心好吧。」 此时的贾琮双目通红,小胖脸气得直接鼓了起来,手指堂中一位位官吏,讽刺道:「尔等为万民供养,却眼睁睁看着百姓备受欺凌而不顾。你们就不怕那些枉死的冤魂半夜去敲你家的门吗?」 「够了!」 「数千枉死之人,竟然被你们一句轻飘飘的冻饿而死搪塞过去了……还什么大局为重,啧啧……好一群为国为民的大夏好官员,要不要本官去为你们请旨,赐下文正之谥来!」 贾琮根本就没有理会乔琛的喝止,直接开地图炮将此次负责京畿案件的三司官吏都轰了一遍。 刑部大堂内的官员除了尚书蔡荃外,尽数变了脸色。有几名年轻官员面上有了愧疚之色,明显是老官油子的,只是苦笑了一声,扭过头去看向直面贾琮的左侍郎乔琛。 只见乔琛冷哼一声,甩袖道:「贾琮,不要以为就你忧国忧民,三司之议定,皆是遵照大夏律法。难道你是想让本官行那诬陷之事,好杀尽京中贵戚宗亲以讨好百姓不成?」 贾琮哂笑一声,摊开一本折子,悠悠念了起来。 「奉安伯之孙蒋申,凌虐无辜女子,致三死六伤,打死房山县农人一十二人,强抢田产一千一百亩……」 「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之侄甄宝臣,掳掠民女二十五人,强抢民财、夺固安县田庄两座……」 「太仆寺少卿李建林,纵奴逞凶,打死不愿卖地的百姓两名,强行令顺义县为其压迫百姓,迁坟毁屋……」 「北静郡王府管事……」 「东平郡王钱康时之子钱成义……」 「忠信王府管事……」 …… 贾琮一条条的念着祸害京畿的罪人,从宗亲勋贵到文武大臣,涉案案犯多达六十余人,光是有记载的枉死百姓就已经多达数百近千人了。 …. 可三司送去勤政殿的决议奏折,仅仅用了四个字,不到百人。 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贾琮停顿了一下,抬眼嘲讽的看向乔琛,咬牙念出了最后一人:「呵呵!刑部左侍郎乔琛,其子乔阳,借口买地以二十两银子购置田产一千三百亩……乔侍郎,你家的银子好值钱啊!」 乔琛的眼中寒光一闪,反驳道:「贾大人,犬子如何,三司已有定论。无凭无据之言,还是少说为妙,免得贻笑大方!」 「的确,你那犬儿子很谨慎,县衙户房的记载是一亩地八两银子。那本官就问你一句,一千三百亩地,万两白银,乔大人从哪来的这么多 钱?」 贾琮啪的一声将折子一合,冷笑道:「若本官没有记错,乔大人出身农家,入仕前家贫四壁,这才几年,乔家就已经住上四进的大宅子,有近十家店铺、两千亩的田产了。乔大人,看来你这个刑部侍郎,当得很滋润啊!」 乔琛的脸色明显慌张了起来,乔家从一个家徒四壁的农户,短短二十年置办下好大的家业,要说没有用些手段,那怎么可能? 可这种擦着律法边缘搞的手段,哪家又能避免呢? 他涨红着脸想要解释:「本官……我……胡说八道,那都是本官二弟经商所得,本官向来清廉如水,试问谁不知道?」 贾琮呵呵一声,冷冷说道:「是否真清廉如水,查一查就知道了,相信龙禁卫对乔大人的发家史会很感兴趣的!」 「你……」 正当乔琛有些不知所措时,始终一言不发的刑部尚书蔡荃轻咳了两声。 众人停下了争执,将视线转向坐在首位的蔡荃身上。 只见蔡荃慢慢起身,往前两步,捡起地上的卷宗状子看了起来。他看的很慢,大堂中的众人却都是安静的等待着。 许久之后,蔡荃才抬起头来,悠悠说道:「与三司调查的出入很大,贾大人是否以为,三司在袒护包庇案犯?」 哼! 蔡荃摇头看着冷哼一声的贾琮,无奈苦笑。 「证据,三司看的是证据!三司派了大量的官吏仔细勘察,每一桩案子人家都有证据证明不是他们所为。你说人家推奴仆顶罪也好,抹除了证据也罢,不得不说,人家走在了我等前面。至少,够砍脑袋的罪,都是家奴做的,三司总不能拿治家不严之罪砍了人家的脑袋吧。」 贾琮不甘问道:「那齐延秀呢?蒋申呢?他们的罪行人证物证具在,蔡尚书,您别跟我说他们的罪也判不了?」 蔡荃摇了摇头:「齐延秀畏罪自尽,蒋申已经被抓了,三司议定,蒋申秋后问斩!」 「秋后问斩?为何不是斩立决?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不杀之平民愤,还在等什么?」 贾琮心中的愤怒更甚,也许秋后,蒋家就可以找到办法将人偷偷换出大牢了。 …. 他强忍着怒气,不甘再问:「那其余人呢?宗亲贵戚之家,强取豪夺百姓安身立命的土地,难道真就只杀几个奴才?」 「对!」 蔡荃干净利落的回了一个字,彻底将贾琮的怒火点燃。 「好一个刑部尚书,好一个三法司!」 「贾琮,灾时低价购置土地田产,并不违反《大夏律》,法无禁止即可为!」 正要爆发的贾琮被蔡荃的一句反问浇灭了心头的怒火,愣在了原地。 他喃喃说道:「法无禁止即可为!」 「对,法无禁止即可为!一把小米换一亩田,听起来荒唐至极,可签了契,三司也不能强令人家还回去。而且,在三司前去调查之时,各家多已补偿过农户……」 蔡荃解释到最后,极其无奈的说道:「首告之人都没了,三司也只能惩治那些逞凶之奴,以治家不严之罪,罚罚俸禄罢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得到解释的贾琮终于弄清了这里面的门道,他上蹿下跳闹了这么久,人家早就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几乎完全规避了律法的惩处。 当这些事被贾琮捅了出来,京城的宗亲勋贵、文武大臣纷纷拿出了大量的银子,收买首告之人。 要么就利用各种身份关系去威逼利诱,大多数的百姓根本不相信一个八岁稚童真的能为自己做主,在这些人的威逼利诱之下,收下了补偿,撤回了状子。 剩余可有可无的案件,呵呵,罚罚俸禄的事,又能拿人家怎样? 说百姓短视也好,这些人使得银子多也罢,除了齐延秀、蒋申这种大案,京畿一片祥和! 「法无禁止即可为!」 贾琮有些无法接受这一切,情绪瞬间失落到了极点,盯着满地的卷宗状子,自嘲道:「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小贾郎将,圣人口谕!」 戴权的突然出现让刑部大堂的众人有些惊讶,听到圣人口谕四个字后,所有人都躬身拜下。 贾琮还处于魔怔的状态中,贾十一不得不躬身向戴权请罪。 却见戴权摆了摆手,再次开口:「贾琮,圣人口谕!」 这一次贾琮终于有了反应,他的情绪很低沉,慢慢拜下:「臣恭聆圣谕!」 戴权先是扫视了一圈刑部大堂的人,然后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制物件,形似羊,黑毛,四足,头上有独角。 《神异经》有云:「东北荒中有兽,如牛,一角,毛青,四足似熊,见人斗则触不直,闻人论则咋不正,名曰解豸。」 「圣人说:贾琮,靠蛮力做不了青天。这尊獬豸神兽赐予你,好好读书,只有读的书多了,你才能有能力真正去做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爷!」 「读书?」 贾琮初时还未明白圣谕的意思,却见戴权将小小的獬豸神兽递给他,轻声说道:「你该好好读书了,圣人还等着你御前唱名呢。」 说罢,戴权又将目光转向了刑部众人。 「诸位大人,圣人让咱家带句话……」 刑部大堂瞬间响起万岁之声,只听戴权继续说道:「圣人说,你们还不如一个孩子!」 月票推荐票 日万失败,今晚还有一章,明天再补两章……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六十章 金陵,要变天了。 「蒋申被斩了,陛下下的旨,与蒋申一起处斩的还有好几个原本被三司放过的畜生。」 贾赦看着精神萎靡的小胖子,上前搓着他的脑瓜子,安慰道:「你没有做错什么,陛下在大朝会上大发雷霆,说若是因《大夏律》有疏漏放过了祸害百姓的畜生,那便是朝廷的错误!」 「水溶呢?齐文华呢?钱康时呢?还有那么多逃脱了惩处之人,难道就这么轻轻放过?」 贾琮将手中的《大夏律》狠狠摔在了地上,无能狂怒。其实他也知道,能斩了蒋申等人,已经是皇帝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毕竟这世道就是如此,皇帝还要依靠朝中的这些人掌控万里江山。正如皇帝昨日跟自己所说,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他在乎,贾琮在乎,朝中的那些大人又有几个人真的在乎? 口号可以喊得震天响,每逢天灾,差不多都会用一碗小米去换回一亩地,好充实自己的家业。 便是荣国府都是如此,他贾琮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别人呢? 贾琮看着摆在桌案上的御赐獬豸,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闪烁着五彩霞光。 「靠蛮力做不了青天……」 贾琮盯着獬豸神兽陷入了沉思,贾赦就这么陪坐在桌前,父子俩盯着闪烁着五彩之光的獬豸发呆。 时间就这么一息一息的流逝,直到午膳将至,父子俩才在丫鬟的提醒声中醒了过来。 赦大老爷牵着小儿子的手往荣禧堂走去,他有些不喜欢儿子沉默寡言的状态,不满的说道:「要不为父将三司的人都打一顿给你出出气……」 贾琮摇了摇头:「爹,儿子打算好好读书,三年后定要御前唱名!」 嗯? 「真要去考探花郎?你与林丫头的婚事都定好了。放心,你就是考不中,林丫头也是你媳妇!」 贾琮都自家老爹给逗笑了,他笑了笑后又长叹了一声:「不只是践行诺言,儿子要当真正的青天,更要改变百姓之命如草芥的世道!唯有科举入仕,入阁拜相儿子才能改变这一切。不过……」 此时的贾琮已经不见昨日从刑部回来时的萎靡,在长叹之后,斗志昂扬。 他抬头看了看驱散阴云的太阳,凝重的说道:「爹,儿子要做的事,有可能让贾家流芳百世,也有可能让贾家家破人亡……」 贾赦虽然有些不理解小儿子放着好好的贵公子不做,非要去挤那座独木桥,但他宠儿子宠习惯了,立马搓了搓贾琮的脑袋瓜说道:「放手去做,天塌了爹顶着,地陷了爹给你填!」 …… 京畿的风波并没有如三法司所设想的那样快速平息,反而因为皇帝的怒火越演越烈。 蒋申等不法之徒被处斩的当日,内阁奉旨颁布发令,自京畿始,清丈田亩! 「清丈田亩,这是在为变法做准备……」 …. 贾琮将目光转向北边,似乎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两条巨龙盘卧在紫禁城的上空,俯视天下。 他有些兴奋,握拳说道:「变法,唯有变法方可改变这一切!」 「便是变法,与你何干?」 贾敬手中的戒尺轻轻敲在了小胖子的脑壳上:「陛下太过心急了,这次十有八九要受挫。」 贾琮疑惑问道:「为什么?借着京畿之案,正好清查这些人的土地,将不法所得……」 他说道一半,突然想起了在昨日在刑部之事,扶额长叹:「是啊,《大夏律》漏的跟筛子一样,哪里来的可用之法!」 「还算聪明!」 贾敬满意的赞了一句,随后叮嘱侄子:「记住,这件事不要掺和进去。你还小,平时胡闹 一下没人会当回事,但你要掺和进这件事,弄不好命都得搭进去。」 咚咚咚…… 贾敬皱眉看向门外,只见贾十一拜道:「老族长,江南来信了,老太太请老族长和小三爷去荣禧堂一趟!」 江南?是贾琏还是林如海? 贾十一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信是直接递给老太太的。 走出书房,只见鸳鸯正焦急的在门口候着。书房重地,除了守卫的亲兵外,丫鬟仆人皆不得入。 「怎么回事?」 鸳鸯行了个万福礼,恭敬的禀道:「琏二爷派人快马来报,奉圣夫人病危,甄家有变!」 金陵要变天了! 贾琮想起了那位慈祥的老太太,不免有些难以言说的哀伤。 他喃喃说道:「老太太是个很和蔼可亲之人,还赏了我一尊弥勒佛呢。」 便是贾敬也不由感叹:「甄家,唯有奉圣夫人值得尊敬,奉圣夫人与我家有大恩……」 昔年贾代善在宫中伴驾,奉圣夫人数次救过他的命。谁料时移世易,甄家与贾家如今可以说势同水火,已经走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程度了。 原本在荣禧堂陪老太太玩耍的姑娘们早就出去了,此时里面除了鸳鸯这个贾母心腹外,只有贾敬三兄弟与贾琮这个小大人。 「敬儿,甄家前两日有人来找过我……」 「什么?」 刚刚看完信的贾敬猛地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拿信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连忙问道:「是谁?找婶娘做什么?」 此时的贾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从容,犹豫再三还是如实说道:「是甄家甄应棠的夫人徐氏,她带来了三口箱子,拜托我帮他家保管一下……」 「是什么?」 「金银珠宝、银票地契!」 贾敬心中咯噔一下,再问:「婶娘收了?」 随着贾敬的问话,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焦虑的看向了贾母,却见老太太咬牙点了点头…… 嘶! 这是作死之举啊! 老太太被儿子侄儿盯得发慌,委屈道:「那徐氏说,这些东西都是奉圣夫人安排人送来的,说是预备给甄家宝哥儿说亲的彩礼,还有奉圣夫人给我的信为证,我这才收着的!」 …. 贾赦抱怨道:「老太太,您怎么什么东西都收啊?东西在哪放着?儿子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与甄家闹得不可开交,我哪里敢跟你说?我让人直接拉去了城外庄子上,要不是琏哥儿这信……」 听到老太太的解释,贾赦当场就炸了:「要不是琏儿这封信,儿子还被您蒙在鼓里,等着咱家给甄家陪葬……」 「闭嘴!」 这还是贾敬自回京后第一次冲贾赦发火,长兄的架势一拿出来,原本暴跳如雷的贾赦立马变成了乖宝宝,坐回椅子上生闷气。 终于反应过来的贾政哆嗦说道:「敬大哥,要不咱们再送回甄家?」 唉! 贾敬叹了一口气,摇头回道:「来不及了,陛下定然已经收到了龙禁卫的消息,如今只能看陛下对咱们家有多少信任了。」 奉圣夫人对贾家有大恩,此时急着跟奉圣夫人切割,落在圣人眼中便是忘恩负义。 不切割,很有可能在皇帝心里扎刺。 此时的贾母终于明白为何甄家如此急着把东西送来贾家,这是想拖贾家下水。她这会后悔万分,却毫无办法。 贾敬在许久的沉默后长叹道:「等吧,希望奉圣夫人能挺过这一关,赶紧来京城给他家哥儿定亲,也好让咱家尽完这份保管 之心,将财物完完整整的送回去。」 从荣禧堂出来后,贾敬亲手写了一封密奏,让贾琮亲自送去了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的手中。 傍晚时,荣国府的书房中就出现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四个字:朕知道了! 贾琮弄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但见贾敬脸上的焦虑去了几分,算是松了一口气。 日子照过,贾家原本拖了好久的诗会终于圆满的举办了。 聚集在京城的赴试举子越来越多,受邀前来参加诗会的宾客大多还带了友人,贾家的热情招待让这群举子很是受用。 加上贾琮前些日子为百姓弹劾满城权贵、怒怼刑部大员的消息传开,这群举子们纷纷恭维御猫青天有林探花之风骨,不愧林家女婿。 这一次贾琮并未做文抄公,反而为这群急需在京城打出名气的举子们提供了各种便利。 待诗会结束时,贾琮便宣布贾家出资为今日诗会印制诗集,这一下让赴会的举子们对贾家的印象就更好了。 会试前能得贾家帮忙扬名,怎能不让他们激动? 等诗会结束后,不到三天时间,宁荣贾家在京城的名声逐步提升。特别是主持诗会的贾琮,仕林间有不少举子在替他扬名,称他恭谦仁义,有侠义之风,不愧陛下亲赐御猫…… 随着美名传扬,京城各家的文会、诗会多有邀请,帖子一封封送往荣国府,被人传扬美名的贾琮却皆是婉拒,除了偶尔去诏狱探望老师徐晋外,一直呆在府中读书习武。 清丈田亩的风波逐渐演化成为朝堂的争斗,奉天殿大朝会开几次打几次,据说户部尚书都被人开瓢了,清丈田亩的政策都难以实施。 这一次可不只是武勋贵戚在阻拦,文臣中也是再三拖延。就在皇帝焦头烂额的时候,奉圣夫人病危的消息六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刘恒拿着龙禁卫传来的密奏和甄家送来的奏折,心中既是欢喜又是茫然无措。 奉圣夫人若是就此病逝,就像一粒石子扔进水池,朝中的格局定然要大变。 可是,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大伴,立刻诏贾敬、贾赦、曹久功、徐晋入宫觐见!」 月票推荐票 剧情的进展貌似太慢了,我琢磨了下,让小胖子受点挫折,好加快成长,要是有哪里写的不好,还请各位读者老爷指出来啊。 先更到这儿,欠下的章节我会慢慢补上,晚安。 顺便,求月票,月底了,大家留着也没用,砸我吧……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六十一章 父皇还是向着朕啊! 今日阳光正好,暖阳下的皇极殿外,贾琮眼馋的看着撸猫的太上皇刘济。 只见刘济金刀大马的坐在一个蒲团上,拿着一根镶嵌各种宝石系着红绸的「逗猫棒」跟他的虎威大将军玩耍。 纹身的金渐层明显又长大了些,躺在地上露出肚皮,任由太上皇揉着软肚子。 贾琮蹲了下来,尝试往金渐层跟前挪了挪,探出手的刹那金渐层喉咙间发出奶音的嘶吼警告。 他不得不尴尬的收回了手,继续眼热着…… 啥时候我这只猫也能养只这样的金渐层啊! 刘济笑了笑,将手中的逗猫棒递给贾琮,金渐层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逗猫棒上的红绸花球。在贾琮接过去后,顺势往他身上一扑,直接将其扑倒了,钻到贾琮怀里继续玩耍…… 戴权连忙上前,发现金渐层既没有露出爪子也没有用牙咬,只是在贾琮身上嗅来嗅去,随后用脑袋蹭来蹭去,这才放下心来。 等贾琮搂着大猫起来,坐在太上皇旁边的蒲团上,尽职尽责的当了临时的铲屎官。 刘济摆摆手,戴权会意的将附近的宫人全部驱赶离开。他望着金辉遍洒的龙首宫,眼中的孤寂感油然而生。 「贾琮,你说老四这会是不是已经在跟你爹他们商议如何除掉甄家了?」 贾琮晃动逗猫棒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如实点了点头:「其实我二哥两天前就派人快马送来了消息,甄家刻意封锁了老夫人病危的消息……」 「还往你祖母那送了好几箱的金银是吧?」 刘济嗤笑道:「甄家人中,只有嬷嬷能看透世情,她的儿孙就没一个聪明人。能护住甄家的不是嬷嬷,而是朕!可惜,甄家已经没有了对朕的忠心!」 说着,他的大手盖在了贾琮的头顶,搓了搓长叹了一声:「你是个好孩子,你爹对朕也够忠诚。」 贾琮犹豫再三,试探性的问道:「圣人老爷打算保甄家吗?金陵都姓甄了……」 呵呵…… 刘济嗤笑道:「金陵从来都姓刘,真当吴王府是吃干饭的不成?」 听到刘济的反问回答,贾琮这才回想起了吴王刘忱炮打书院,轰遍金陵城的豪举,感情人家吴王刘忱的背后,是太上皇啊! 「嬷嬷怕是撑不过这一关了,甄家,还是调离金陵吧。」 太上皇的设想的确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这釜底抽薪之举,的确会让甄家彻底失去所有的力量,可也是唯一能保住命的办法。 可…… 贾琮摇摇头,小声提醒道:「那忠信王呢?他与甄家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 刘济怅然说道:「那就是老四的事了,朕死后,甄家是生是死,皆由他定!」 「圣人老爷龙马精神,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我还等着圣人老爷给我儿子赐字封爵呢!」 这倒不是贾琮拍马屁,他是真心盼望这位年老的帝王多活几年,有他在,大夏就如同有根定海神针,他贾琮也好多浪几年。 …. 刘济从贾琮的眼中看出了真心诚意,欣慰的摸摸头,脸上的寂寥之色都去了几分。 他哈哈大笑,揉了揉贾琮的头发说道:「朕若是再活二三十年,老四还不被呕死?还是早点去地下与老兄弟们相见吧!」 贾琮极不赞同的摇头:「陛下或许会因为您的管束偶有逆反心理,但绝对不愿您早早离去。有爹为他保驾护航,跟自己一个人摸石头过河,差别太大了。戴公您说是不是?」 一旁正捏了把汗的戴权听到贾琮的回应,立马点头说道:「小贾郎将说的是!圣人,皇爷自亲政后,三日一朝,五日一拜,可不就是在 跟您学着如何治国理政吗?没您在,皇爷还不知被那些朝臣怎么糊弄呢。」 刘济看了看劝慰自己的两人,无所谓的呵呵笑道:「是吗?或许吧。」 …… 「陛下,能决定甄家生死的,只能是圣人他老人家,您千万别冲动!」 皇帝又心急了,急躁的人往往容易犯下大错。 贾敬不得不劝说道:「昔年奉圣夫人出宫奉养时,圣人曾说过,此乃吾家老人。圣人没有开口之前,甄家不能动。至少,陛下不可提及此事。」 贾赦也拱手说道:「大哥说的对啊……」 随着贾敬的劝谏,刘恒脸上的兴奋之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甘与烦躁。 徐晋更是大胆的说了反问了一句:「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圣人还在呢,陛下就急着处置甄家,这让圣人怎么看?」 连续两次被泼了两盆冷水,刘恒心中的急躁终于冷却了几分。 特别是徐晋最后的那句反问,让他脊背发寒。 今日,差一点就铸成大错了! 自年前亲政,刘恒终于感觉到了治国之难。随着遇到的问题越来越多,他前往龙首宫的次数也就越多。 太上皇对他的态度也变了许多,不但尽心教导他该如此处置,更是逐步将权力慢慢交到他的手中,如今更是除了羽林郎之外,京营大权彻底放手给了自己。 父子俩的相处更加融洽,他见龙首宫略显凄清,还特意提到,想让膝下的两个皇子送到龙首宫去,让太上皇亲自教导…… 「朕真是昏了头了!」 「陛下,您太心急了。」 徐晋借机劝道:「清丈田亩之事,臣之前说过,先整顿吏治,收拢人才方能施行新政之策。如浮寄孤悬,看似风声雷动,却不会有半分作用。」 刘恒不免脸一红,不耐烦的摆手:「徐卿,此事不必再议,朕既然已经下了旨,难道还要朝令夕改不成?」 徐晋躬身道:「臣并无此意,陛下已经把藏在草中的蛇都惊动了,不妨借此机会,往大了闹……臣觉得,京察是个好选择。」 考察之法,京官六年,以巳、亥之岁,四品以上自陈以取上裁,五品以下分别致仕、降调、闲往为民者有差,具册奏请,谓之京察。 …. 朝堂之争,无外乎君臣之争、臣臣之争、臣民之争。 一纸清丈田亩的圣旨让朝中臣子抱团与皇帝对抗,那不妨用京察来分化抱成团的臣子,挑起他们之间的内斗。 虽说这样一来,有失皇皇大道,可却是最容易转移矛盾的办法。而且可以为新政争取更多的时间,皇帝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贾敬上前一步,躬身道:「京察确有可为,不过陛下,要小心党争。魏相那边,可否再支撑一年?」 刘恒听懂了贾敬话中之意,京察最容易引起党争,内阁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来坐镇。 而如今,主政七年的魏庆和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魏庆和老了,自去岁秋末就病体缠绵,至今未愈。 刘恒摇了摇头,叹息道:「魏师那里……」 「启奏陛下,贾琮求见!」 嗯? 这小子不是被太上皇诏去了吗? 贾琮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躬身拜下:「陛下,圣人老爷说,朝堂乱糟糟的,他老人家不喜欢。既然这些臣子闲的慌,那就让吏部今日启动京察,看看这些臣子到底有没有好好替国朝办差!」 徐晋微微一笑,与贾敬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却见贾琮继续说道:「还 有一事,内阁辅臣齐博瀚、褚邦正出京,负责各省大计之事。内阁政务,暂令内阁次辅周炯全权处理。」 《周礼·天官·大宰》:「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 大计作为一种考核外官的制度,每三年举行一次。原本明年的大计之期提前到今年,又专门将最有资格争取首辅之位的两名内阁大臣调出京城负责此事…… 啧…… 太上皇好算计! 徐晋立马谏言道:「陛下,齐相去东南最好,褚相更适合西南!」 贾敬却摇了摇头,反驳道:「臣倒是觉得,齐相去西南,褚相去东南。徐大人,党争误国!」 贾琮有些纳闷,怎么会想到让两人分开?难道走起来不更热闹些?最好让两位相爷没事就活动一下筋骨。 他挠了挠脑瓜子:「老师,大伯,其实可以让两位相国走一起……」 嗯? 殿中君臣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射到了小胖子身上,只见贾琮憨憨一笑:「圣人老爷也没说要两位相爷分开走啊,在一块也好有个照应。一人计短嘛,大计天下,万一有个疏漏,身旁有个人提醒不是更好?」 这个坏小子…… 「传旨,吏部挑选人手,令齐博瀚、褚邦正领队出京,负责今岁大计之事!」 徐晋躬身再问:「敢问陛下,谁为正谁为副?」 刘恒琢磨了一下,微微一笑:「无有正副之分,二人皆有决策与否决权。」 …… 贾敬等人退出后,殿中只有皇帝刘恒、曹久功、夏守忠与贾琮四人。 刘恒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笑呵呵问道:「说吧,父皇可还有其他的话令你转述?」 「的确还有,是关于甄家的……」 贾琮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见其没有愠怒之色,这才回禀道:「圣人老爷说,若奉圣夫人病逝,让陛下挑个合适的人选,代替甄应嘉的金陵体仁院总裁一职,调甄家入京。」 刘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还有吗?」 「没了,不过……」 贾琮的脸上泛起犹豫之色,咬牙说道:「圣人老爷跟臣说,他驾崩后,甄家是生是死,皆由陛下您来决定。他老人家能为奉圣夫人做的,便是留一血脉……」 「皆由我定!」 刘恒的眼中有些迷茫,心绪繁杂。 太上皇这话哪里只是指的甄家,怕是还有老十四他们…… 看来,父皇还是向着朕啊! 先更一章,白天再更一章,等晚上再更一章凑够万字。 这个月我要爆更还账!日万!日万!日万!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六十二章 花朝节庆生 上巳节喜临 奉圣夫人重病的影响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至少京中各家武勋贵戚无不推迟了自家的喜事宴请,就连原本定好的宫中小选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城北侧的最高处——龙首宫皇极殿。 「听说忠信王被圣人抽了一顿……」 「那跟你没关系,歪了,重写一张!」 贾琮学习的热情永远超不过两个时辰,要不是黛玉天天压着他坐在书桌前,小胖子的屁股就跟长了刺一样,坐不住! 「林姐姐这是让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嘟嘟囔囔的贾琮只好重新拿起笔来,这儿抹一笔,那个勾一下,临摹着馆阁体。 这种专门创造出来应对科举考试的字体,绝对是对贾琮最大的折磨。 黛玉一手拿着淘换来的游记,眉眼弯弯的品着茶看着书,余光监督着嘀嘀咕咕练字的贾琮,窗外的梅花花瓣随风飘落,一片岁月静好。 府外的一切风雨,似乎都吹不到这间小小的书房中。昨日扬州来信,爹爹春闱后就会来京述职,也许此次京察大计结束,爹爹就能升任京官了。 一阵风轻轻拂动书页,没有了往日的寒冷。两只肥嘟嘟的雀儿落在了窗前光秃秃的桃枝上,叽叽喳喳唱了一会,相互理着羽毛,歪头歪脑盯着屋里的两人。 黛玉嘴角微扬,轻声吟道:「二月残花落又开,冬寒尽去春早归。窗外枯枝低语声,缘是东风唤雀来。」 贾琮眼睛一亮,挪到黛玉身旁,将小胖脸凑过去,嗅着小姑娘身上的幽香,低语道:「春天来了,不如我们去城外踏春如何……」 「是啊,春日暖阳,晴空万里。」 黛玉抬手半遮金黄色的暖阳,微眯双眼。她嘴角含笑,轻轻将凑到跟前的小胖脸推了推,软软的触感让她玩心大起。 捏了捏熟悉的脸蛋,逗趣道:「多好,春暖花开,正是读书好时节。从明日起,多临几张字帖如何?」 啊啊啊啊…… 贾琮立马往后跳了一步,瞪大了眼珠子指着黛玉啊啊啊叫了起来。 「你是魔鬼吗?我那可可爱爱的林姐姐呢?被你藏哪了,快把她还回来……」 咚! 黛玉伸手就往小胖子的脑瓜子上轻轻敲了一下,捂嘴笑道:「你那个可可爱爱的林姐姐被我藏在字帖里了,快快多临几张,许会救她出来。」 说着黛玉起身,捡起被贾琮碰落在地字帖,歪头笑说:「三郎,来,春暖花开好读书,咱们继续临帖吧。」 「啊啊啊啊……」 窗外的那对肥嘟嘟的雀儿,随着屋里的笑闹声唱起了迎春小曲,贾赦从小院外经过,闻声笑了笑,背手离开。 …… 随着京察与大计拉开帷幕,原本因清丈田亩之事闹得不可开交的朝堂,似乎被一桶冷水泼下,一夜之间转了风向。 …. 各部寺皆是消停了许多,往日的悠闲不在,一位位官员急匆匆的寻摸着关系,想要打听吏部的安排。 等齐博瀚与褚邦正出京巡视地方,内阁的纷争也好像少了许多。清正的周炯在请示了皇帝后,暂时施行了无为而治的办法,给清丈田亩的事儿降温,最后被即将开始的春闱大比彻底压下。 京城,永远不缺新鲜事。 等初九日贡院门开,客居荣国府的林柏赴试春闱。时间转瞬即逝,三日后的二月十二花朝节,黛玉十岁了。 因避奉圣夫人病危之忌,黛玉的十日生辰宴只能小小的庆贺一下。除了府中亲眷,并未邀请姻亲故旧。 天还未亮,贾琮就钻进了厨房中,踩着凳子站在锅台边上 ,浪费了不少食材,终于煮出了一碗还算合格的长寿面来。 初春微寒,当紫鹃推开窗户的时候,正好看到贾琮捧着托盘小心翼翼的从院门进来。 「姑娘,琮三爷来了。」 正在梳洗的黛玉疑惑道:「这么早?琮哥儿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这些天他是能拖就拖,生怕早来我这一回,给他多布置些课业来。」 咚咚咚……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 「林姐姐,我来给你庆生了!」 雪雁嘻嘻笑了起来,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原来姑爷这是惦记姑娘的生辰啊,就是不知道林夫子今日要不要给姑爷弟子放一天假呢。」 这声姑爷让黛玉俏脸羞红,娇嗔道:「你这丫头,怎么还编排起我来了。」 房门打开,贾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镜前的黛玉,披散着长长的秀发,正笑盈盈看着他。 「林姐姐,生辰快乐!」 屋子里充斥着淡淡的幽香,贾琮轻嗅一二,将冒着热气的长寿面摆在桌前,自豪的表功:「这是我亲手做的长寿面,林姐姐快尝尝。」 原本笑意浓浓的黛玉突然红了眼,吧嗒吧嗒就落下了眼泪。 「林姐姐别哭啊……」 「我没哭!」 黛玉抹去了眼泪,拿起筷子,低头小口吃了起来。 贾琮就趴在桌前,看着黛玉一边掉眼泪一边吃着长寿面。两人都没有再说哭不哭的事,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对小儿女早就心意相通,知晓对方的心思。 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下肚,黛玉感觉初春的微寒早就消失不见。 等梳妆完毕,此时的黛玉如同百花仙子,让趴在桌前呆呆盯着她看的小胖子挪不开眼。 黛玉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瓜儿,眉眼带笑:「今日我生辰,是不是我最大?」 「当然!」 贾琮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殊不知已经落入了黛玉的圈套中。 只见黛玉起身去了屏风后,不一会取来一个小匣子,放在贾琮面前,盈盈笑道:「打开看看……」 啊? 「打开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 贾琮下意识的打开了小匣子,只见里面竟然是齐齐整整的一匣子书册。 他翻看了一下,字迹眼熟的很,全部都是漂亮的簪花小楷。 「这是我这些日子誊抄的典籍经义,琮哥儿,我等你考中探花郎来娶我!」 贾琮抬起头,惊喜的看着眼前羞红了脸的姑娘,这还是林姐姐第一次跟自己说出表白之语。 只见黛玉虽是羞得脸红到了脖颈,可依旧期待得等待他的回应。一旁的雪雁和紫鹃更是惊讶的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姑娘。 贾琮憨憨笑了起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红绸包裹之物,慢慢打开。 是一根桃木雕刻的发簪,略显粗糙,却也金丝装饰,其上有一金丝编织的蝴蝶,在朝阳的金辉中闪闪发光。 他往前一步,伸手将发簪插在黛玉的发髻上,柔声说道:「寿星都这么说了,那我怎能不考个探花郎?这发簪是我亲手打造,粗糙是粗糙了些,却代表着我对林姐姐的心意。你我相约杏榜,等那日跨马游街,请林姐姐穿上嫁衣,我来娶你!」 …… 自二月初九开始,历经九日煎熬,赴试的举子们终于从顺天府贡院爬了出来。 没错,的确跟爬出来差不多。 贾琮看着鱼贯「爬」出的一个个儒生,不禁打了个哆嗦。 好可怕! 竟然能把人折磨成这个鬼样子,科举果然不是人干的事! 林家也算是文武兼修,林柏与友人相互搀扶,走出贡院的一刹那,差点哭出声来。 太煎熬了,怎么就分到臭号了呢?要不是考篮中备着的香囊,他绝对撑不过一日。 「柏三哥,可还坚持的住?」 贾琮正要往前迎去,却见林柏有气无力的摆手道:「别,别过来,我不干净了!」 嗯? 贾十一小声说道:「柏三爷被分到臭号了。」 噗…… 贾琮实在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柏三哥你也太倒霉了……走走走,赶紧回家好好洗洗。咦,唐大哥,走,一起。」 「算了算了,我还是回会馆……」 与林柏相互搀扶的杭州举子唐尹情不自禁的嗅了嗅衣袖,苦笑道:「我这一身污秽之气,就不去熏着贵府了。」 贾琮无所谓的哈哈一笑,忍着味儿上前拉住两人:「走了走了,两位兄长可是在贡院里熬了九日,身子正虚的厉害,会馆里哪有家里舒服。正好我这几天读书碰到了许多问题,还想跟两位兄长好好请教一下……十一叔,走了,回家!」 …… 画堂三月初三日,絮扑窗纱燕拂檐。 莲子数杯尝冷酒,柘枝一曲试春衫。 阶临池面胜看镜,户映花丛当下帘。 指点楼南玩新月,玉钩素手两纤纤。 半月即过,满京城的举子们都已经从七日煎熬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无比眼巴巴的等待着皇榜张出。 上巳之日,百花正艳。 昨夜一场春雨,洗尽京师烟尘。 前厅中的贾政比坐在一旁的林柏、唐尹还要紧张,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紧紧盯着照壁方向。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成了!肯定是报喜的人~」 贾政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椅子上不断发抖的林柏与唐尹更加紧张了。 「中了,中了,唐公子太厉害了,竟然力压群雄,勇夺会试第一!」 嘶! 这下别说贾政了,就连贾琮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这位喜欢吃鸡的唐大兄,竟然这么猛! 一脸喜色的贾十一快步来到前厅中,抱拳唱喜:「林三爷皇榜第一百零八,三月朔金銮殿上面圣!」 月票推荐票 今晚还有一更,怎么也要写够一万字。各位读者老爷可以明早再看!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六十三章 林爹爹奉旨回京 三月朔,殿试之后,林柏竟然再进一步,以二甲十二赐进士出身,给林家再次夺下一块进士牌坊。 会元郎唐尹殿试时意气风发,先是炮打禁海之策,后击藩镇,再转商税,谏言朝廷修改税法,提高商税…… 当贾琮听说了唐尹的壮举后,深吸一口凉气,这厮真是激进到家了,真不怕被扔到同进士中去? 好在这是殿试,皇帝还是很会元的卷子的。等杏榜日时,因殿试答卷之故,皇帝钦点唐尹为探花郎,也算是保住了这个愣头青。 馆选后,林柏到底沾了族伯林如海的光,翰林院中多了一位姓林的庶吉士,每日里不是抄书整理经卷就是在整理经卷的路上。 直到这一日林如海即将抵达京城,他才请了两天假,与贾琮、贾宝玉、薛蟠一起前往通州码头。 波光粼粼的运河上,林如海在锦瑟的陪伴下站在船首,迎面吹来的风不断拂动着他的心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阔别十年,他终于要回到京城了! 可惜,敏儿长眠姑苏,再未踏上京城的土地。 锦瑟也红了眼,眺望前方。 许久后船速慢了下来,不远处已经能看到码头上忙忙碌碌的人影,她柔声提醒了一句:「老爷,通州码头到了。」 哐! 轰! 正当林如海眺望前方的码头时,船身猛的一晃,强烈的晃动下,差点跌倒在地。 他一把拉住即将掉下船首的锦瑟,耳边就传来了嗖的一声,脸颊一同,一支羽箭从耳边擦过…… 「有刺客,保护老爷!」 林家的护卫似乎已经习惯了刺杀,四名护卫立马将林如海与锦瑟围在中间,缓缓往船舱挪动。 嗖嗖嗖…… 官船已经无法移动,前后两头皆有船只死死抵住,左右两侧更是围过来数艘小船,蒙面的悍匪一支又一支的往林如海这儿射箭,原本保护林如海的护卫已经倒下了两人。 好不容易回到船舱时,贼人已经跳上了官船甲板,与林家的护卫厮杀起来。 林如海一把抄起挂在舱壁上的文士剑,对锦瑟说道:「你先整理咱们的物什,安心等我回来。」 林福带人堵在船舱门口,镇静的跟林如海禀报道:「老爷,贼人众多,有不下两百人!」 砰砰砰…… 数支羽箭狠狠扎进了身侧的船身木板上,箭尾嗡嗡作响。林如海拔下一根,仔细打量后,嗤笑道:「藏头露尾之徒,正当抹去印记就查不出来了?」 他转头跟身侧一名中年剑眉汉子说道:「夏将军,是军中制式用箭,你瞧瞧。」 那人接过羽箭,仅仅看了一眼就有了大致的结论。 「的确是军中用箭,从制作的手法上来看,十有八九是金陵出产。咱们这一路从扬州出发,大大小小的刺杀竟然多达七次,看来大人把这些人给逼急了。」 …. 林如海毫不畏惧的看着眼前的厮杀,哈哈大笑:「煌煌大日之下,魑魅魍魉将无所遁形!」 …… 贾琮原本都已经远远看到挂着林字大旗的官船了,正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姑父爹爹,却突然看到几艘小船围了上去,随后便隐隐有厮杀声传来。 「遭了,有贼人!」 「什么?贼人?哪儿?」 宝玉迷迷糊糊的左右查看,不由自主的往贾琮这儿靠来。 贾琮连忙招呼贾十一过来,将腰间挂着的盘龙金令塞给他,叮嘱道:「快去神武中卫找沈老将军,有乱匪!」 随后又叮嘱薛蟠与宝玉去通州城躲着,随后与林柏带着剩下的二十来亲兵登上一艘停靠在码头的空船,用一锭金子让船只急速往厮杀处赶去。 好在距离不是很远,半炷香不到,贾琮等人就已经抵达了林如海处,船主畏惧不敢再往前行驶,贾琮抽刀架在其脖子上,冷漠的说道:「五百两白银,撞上去!」 不得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贾琮话音刚落,原本畏畏缩缩的船主一咬牙,下令手底下的人划动船桨,加上风帆之力,狠狠辗过了前方的小船,撞在了官船之上。 原本厮杀正酣的两方,皆是被剧烈的摇晃打乱了节奏,等贾琮带人冲上船首的时候,贼人人多势众的局面瞬间被逆转。 贾琮抽刀大喊:「姑父爹爹,孩儿来了!」 荣国府的亲兵每一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猛人,一个照面就重开了贼人的包围圈,将贾琮送进了林如海的跟前。 林如海不禁皱眉,将嗷嗷叫着要冲杀的贾琮拎了回来,呵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一个孩子瞎胡闹什么?乖乖在这候着,龙禁卫的人马上就到了。」 「原来是小贾大人,末将龙禁卫扬州千户所副千户夏崇瑀拜见贾大人!」 贾琮有些发懵,贼人都快把整艘船都占了,岳父大人与这位夏千户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却听这位夏千户镇静自若的解释道:「算上这次,林大人此行已经被刺杀了七次了。为了将这群贼人一网打尽,林大人与末将定计,故意露出破绽放贼人进来……」 咚咚咚咚…… 正说着,耳边传来阵阵战鼓声。 夏崇瑀哈哈大笑起来:「这不,咱们的人来了!」 不但船后有数条大船逼近,运河两岸也杀出两支兵马。那些围在官船四周的小船上立马想要四散逃离,却被密集的弩箭逼了回来。 甲板上与林家、贾家护卫厮杀的贼人也放弃了刺杀,纷纷跳船准备逃离。 可惜唯一的缺口也远远有影影绰绰的兵马杀来,神武中卫的兵马已经从通州码头方向杀来,这一下口袋彻底扎上了。 不要指望这群贼人有什么誓死抵抗的无畏精神,当口袋越扎越紧的时候,连自尽的人都没几个,死伤过半之后,余者纷纷器械投降。 …. 夏崇瑀长舒了一口气,咧嘴笑说:「末将这算是白捡了一个全功,小贾大人真可谓是末将的福星了。」 他受命护卫林如海北上,一路被刺杀搞得心烦意乱。好在今日安全抵达通州码头,还顺道剿灭了一支两百余人的贼寇,可以说是大功一件了。 贾琮摆手回道:「那是姑父大人与夏千户的妙计,再加上神武中卫的弟兄来的及时,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林如海打算了两人的推辞,叮嘱道:「还是赶紧进京,好好审一审这群人,查出幕后的指使之人才是正经。」 夏崇瑀抱拳应道:「大人说的是,末将这就安排人去审问。这一次,定要将这群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 亚中大夫、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奉旨进京,自扬州出发至通州码头,连接遭到七次刺杀,消息传出京城哗然。 堂堂三品大员,乘坐官船被贼人堵在了通州码头前差点射成刺猬,弹劾漕运总督府和顺天府的折子瞬间就淹没了通政司。 这一次文武官员异常的心齐,纷纷要求严查此案,务必查出幕后指使之人。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出京公干的时候,被贼人堵在运河上射成刺猬啊。 因为已经是傍晚,一行人在通州驿馆将就了一夜,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启程返京。 林如 海照例京城驿馆洗漱之后,换上官衣先行入宫觐见,锦瑟则是在林柏等人的陪同下回了荣国府。 贾琮陪着林如海候在勤政殿外,没等多久就见大太监夏守忠亲自迎了出来。 皇帝案头的折子永远堆得高高的,这位勤政的帝王好像永远不知疲倦,每见一次他都埋首案牍之中。 「臣林如海(贾琮)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恒手中的朱笔未停,稍微抬了一下眼睛,沉声说了一句:「平身,赐座。待朕把这些折子批完。」 贾琮已经习惯了皇帝的性子,大咧咧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顺手还跟夏守忠讨要茶点充饥。 毕竟从通州到京城好一段路,连饭都没吃一口,真饿了! 林如海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婿咔嚓嚓咔嚓嚓的咬着点心,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林卿不必奇怪,这小子向来如此,朕都习惯了。」 皇帝终于放下了朱笔,伸了一个懒腰,微笑的看着曾经的熟人。 的确是熟人,林如海跨马游街的时候,他还跟老十三去看热闹了。林如海在都察院的时候,没少弹劾纨绔皇子忠顺王刘恪,为此刘恪还套过林如海麻袋,害的好哥哥刘恒亲自前去林家赔罪。 贾琮嗯嗯的点了点头,继续咔嚓嚓吃着。他还拿起一块递向皇帝,嘴中模糊的说道:「臣差点就饿系了,陛下呲不呲?今日这点心味道真吥戳……」 咕噜噜…… 林如海的肚子恰巧响了起来,他连忙起身向皇帝请罪:「臣御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 「坐、坐,又不是奉天殿上,不必多礼……」 刘恒无所谓的笑了笑,指着始终咔嚓嚓的贾琮说道:「你看看你这女婿,如他这样倒是让朕觉得更轻松自在些。」 林如海依旧恭敬的拜下,郑重的回道:「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礼,国之干也。陛下岂可轻言弃之?当敬之,当守之……」 刘恒突然哈哈大笑,笑声打断了林如海后面的话。他冲贾琮挤了挤眼睛:「小胖子,朕没说错吧?」 贾琮将手中最后一小块点心往嘴里一塞,咀嚼一二,用茶送进喉咙,拍拍手起身向皇帝拜道:「陛下圣目如炬,明察秋毫,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随后他心疼的从腰间的荷包内取出一小锭金元宝,放在皇帝的案头。 他委屈巴巴的跟林如海说道:「姑父,陛下跟我打赌,您一定还是当年那个犯颜敢谏的林御史……」 月票推荐票 【改了个作家名,御猫、御喵、橘猫都被占用了,只能改成一品御猫!真是惨惨惨……】 感谢38投不中的打赏。 上月月票超过2000,加更7章。 加上之前欠下的…… 啊啊啊啊……越欠越多了,我这个月先还一半,尽量全部还完。 睡觉了,晚安。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六十四章 龙首宫风云 损失了一锭金元宝的贾琮面上委屈,但内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岳父大人能在皇帝心里留下犯颜敢谏的诤臣印象,那对于林如海的未来、林家的未来来说,就算是挣下了一个护身符。 一朝天子一朝臣,岳父大人去岁方才效忠了当今皇帝,能臣加诤臣的人设在当下可以说是上了双重保险。 刘恒今日心情很不错,他让御膳房在勤政殿摆膳,赐宴林如海与贾琮。 席间并未提及政务,反而多有江南风月之谈,刘恒甚至还询问了秦淮河畔的风景,两人对江南豪绅巨贾的奢华之风大为批判…… 闲暇的时间总是极为短暂的,君臣三人用完饭后重新归座,皇帝这才提起了一路七次刺杀之事。 林如海起身告罪:「请容臣失礼之举了……」 只见林如海从夏守忠处要来一把小刀,翻开官袍内衬使劲一划,两本册子从内掉落。 贾琮捡起来随手一翻,满满当当全部是江南官吏、士绅、豪商的各种罪名及证据。 「陛下,这是臣近十年来搜集的南直隶、浙江两省诸州府道官吏、士绅、豪商大族的不法之事,特别是去岁龙禁卫协助臣暗中调查勾结倭寇海匪之案,江南涉案人员自南直隶左右布政至地方豪绅,大大小小共计三百五十多人……」 刘恒的心情随着账册一页页的翻动愈发差了起来,冷冷说道:「怪不得一说开海,满朝反对之声,原来是担心别人抢了他们的生意啊。可笑、可恨、可杀!」 林如海躬身拜下:「若非陛下圣目如炬,早一步派人提醒,又遣龙禁卫的勇士保护臣,恐怕去岁冬日臣就要死在这些人手里了。」 说到此处,林如海对皇帝的感溢于言表。这位帝王抠门是抠门了点,但对自己人可以说是掏心挖肺的好。 去岁时皇帝自己身边都没多少可用之人,可当他密信求援时,刘恪就暗中带着大批龙禁卫的暗卫人马顺运河南下。 要不是有数百暗卫保护,他早就死在三番五次的刺杀中了。 林如海的感激让刘恒很是受用,同时也对这位忠直之臣极为欣赏。 他起身走到殿中,亲手扶起林如海感慨道:「林卿忠诚于国事,朕岂能不保全之?江南糜烂,朕为大局计,只能先委屈林卿一段时间了。卿此次冒死送来这些证据,他日平定江南,卿当居首功……」 说罢,刘恒冲贾琮说道:「你闲着也是闲着,替朕去趟皇极殿,将这两本账册送到圣人处,问问他老人家,该如何处置。」 原本充当吃瓜群众的小胖子被皇帝的骚操作惊的双目圆瞪,胖乎乎的手指头指着自己,不可思议的说:「我?陛下,臣扛不住圣人老爷的怒火啊!」 「朕觉得你扛得住,至少你在父皇那比朕受宠的多!」 贾琮真想回一句我不要你觉得…… …. 可惜这儿他最小,大人欺负小孩子简直就是天经地义。 抱着两本账册风萧萧易水寒,一路磨磨蹭蹭来到了皇极殿前。 未进大殿,紧闭的殿门嘭的一声巨响,将本就惴惴不安的小胖子吓了一跳。 「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甄家的事自有朕与老四去处理,你急什么?急什么?」 甄家?这是刘忭这个狗东西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嘭…… 殿门又是一阵巨响,哗啦啦的瓷器碎裂之声让贾琮转身就准备逃跑。 老龙王今日如此暴躁,他可不想受池鱼之殃。 可惜…… 「滚进来!」 嘎! 老龙王还是那个老龙王,龙 首宫的地盘中就没他不清楚的事。在贾琮一进龙首宫的宫门时,一举一动皆在那双龙目之中。 殿门缓缓打开,一片狼藉。 皇极殿的中央,忠信王刘忭垂头丧气的跪在那儿,在贾琮颤颤巍巍的挪进一只脚时,原本紧握的双拳立马缩进了袖子中。 在他的旁边还跪着一名宫装妇人,嘤嘤嘤的抹着眼泪。不用看,是甄氏无疑。 贾琮刚挪进一只脚,立马就被疾风骤雨包围。 只见大殿的丹陛上,老龙王怒目圆睁,四周好像有火焰迸发,让贾琮下意识想要收脚转身逃离此地。 「小小年纪便缩头缩脑,像什么样子?给朕直起腰杆来!」 贾琮想都没想,当即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原地,咚咚咚三个响头:「圣人老爷万寿无疆!臣冒死谏言,气急伤身,还请圣人老爷息怒,莫因为他人之过,气坏了龙体。天下万民还盼着您庇佑呢!」 原本就着急不知该如何劝谏的戴权立马就紧随其后,跪下劝道:「小贾郎将说的是,圣人,御医说了,让您莫要再生气。正如小贾郎将所言,您是天下臣民之君父,万万臣民还需要您庇佑他们……」 「怕是都盼着朕早日驾崩吧!」 刘济今日似乎暴躁的厉害,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甄氏母子,喉间的呵斥之语正要出口,突然感觉一阵眩晕…… 一旁始终圣人龙体的戴权眼疾手快,连忙起身扶住。他刚想高呼请御医,却听贾琮猛地喊道:「圣人,臣有密奏,还请圣人屏退四周!」 刘济强忍眩晕,咬牙挤出了一个字:「准!」 随后端坐龙椅,肃穆庄严,戴权立刻来到跪在殿中的甄氏母子跟前,小声劝说道:「娘娘,甄家无碍,圣人早就做了安排,您还是与十四爷回去吧。」 「可是……」 甄氏还想说些什么,可在抬头的刹那,却见太上皇冷眼盯着她,到嘴边的哀求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至于刘忭,这会已经被小胖子口中的密奏打乱了心思,低着头思索着贾恩侯的这个小崽子会不会又要搞什么对自己不利之事。 戴权再次开口,低声说了一句:「娘娘,再求便是违逆圣意,得不偿失,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 甄氏终于听出了戴权话中之意,脊背一阵凉意,朝着丹陛上的太上皇一拜后,示意刘忭与其一同退下。 刘忭这会已经没有了继续呆在皇极殿的心思了,顺势高呼万岁,跟着甄氏往殿外走去。 临近贾琮时,他忍不住小声呵斥了一句:「贾恩侯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见到母妃与本王,连行礼问安都忘记了?」 贾琮亮了亮腰间的盘龙金令,瞥了这没脑子的人一眼:「没办法,身负皇令,只拜圣人与陛下。我敢拜,你敢受吗?」 「放肆……」 「忭儿!」 甄氏还算有脑子,偷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太上皇,提醒了一句傻儿子。 刘忭警觉,顿时闭上了嘴,只是冷哼一声,用仅是贾琮可以听到的声音威胁道:「他日本王必会踏平荣国府!」 贾琮嗤笑回道:「等你打得过我爹再说。」 「你……」 刘忭怒火翻腾,冷眼瞪了贾琮一眼,终是甩袖与其母离开。 贾琮飞快的起身,费力将殿门关上,随后不顾规矩跑到丹陛之上,忧心的询问:「圣人老爷,您怎么样?」 「朕无碍。」 刘济在大殿门窗关上后,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软倒在龙椅之上。 贾琮哪里会信这倔老头的话,手指往其右手腕上一搭,脉象振幅下降,微 弱几不可查。 「戴公,快请御医,还有,速去勤政殿请陛下过来……」 御医来的极快,果如贾琮所猜,太上皇今日气的狠了,中风之症又加重了。 等皇帝急匆匆抵达皇极殿后,忧心忡忡的听完了御医的医案,差点气的持刀去延禧宫砍了甄氏与老十四刘忭。 昭武四十九年太上皇第一次中风后,御医三番五次告诫诸皇子太上皇不可再生气,他这是想早点让老爷子驾崩不成? 「老四……老四……」 一顿针灸,老爷子终于暂时缓了过来,彻底清醒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喊了皇帝近前,叮嘱道:「今日之事莫要外传,切记切记!」 「父皇,您还护着他!」 刘恒当即就想到了老爷子这么吩咐的原因,逆子气病了当爹的,便是大不孝。 刘济摇了摇头:「他的野心是为父挑起来的,当初是我老糊涂了……这一次,就当是你替为父还他一个因果吧。」 听到老爷子这么说,刘恒只能点头应下:「儿子知道了,父亲好好养病,儿子会将一切都安排好的。」 「诏老十三回来,羽林郎由他接管。」 「调皇陵卫入京,入值宫禁,以防万一。」 老爷子这会神志清醒,他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这才招手将贾琮叫到跟前。 他想要抬手去摸贾琮的脑袋,却使不上力气。 贾琮跪在床榻边上,满是真诚的说道:「圣人老爷且好好养病,待您好了,咱爷俩去围猎。别的不说,我烤肉做的可好了,御膳房都比不过我。」 「你小子今日还算机灵,当赏!」 老爷子笑了笑,突发奇想的来了一句:「你若无事,这些天多来宫中陪我说说话吧,朕的虎威大将军需要人带出去溜溜。」 贾琮转头看向一旁的皇帝,见其点头后,这才应道:「圣人老爷若不嫌我淘气,那我每日宫门开便入宫陪着您。」 「既如此,传朕旨意,龙首宫宫禁事宜,暂由羽林郎将贾琮接管。」 安排完这些,刘济似乎已经疲累之极,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御医在诊脉后禀报道:「圣人无碍,只是耗尽了心神沉沉睡过去了。不过,切不可再让圣人受惊受气,否则就真的危险了。」 月票推荐票 今晚还有一章,各位读者老爷可以明早再看……码字中……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囚父弑弟 林如海阔别近十年,再次站在荣国府门前时整个人恍惚间又回到了昭武三十六年的三月。 那年他奉天殿上面圣、跨马游街,随即入翰林,娶公府贵女,好一阵无限好风光。 「敕造荣国府……」 林如海心中泛起苦涩,他有些害怕了。 当年他就是从这重门走进了荣国府中,将挚爱娶回了家门。可十年后的今日,他无法把贾家的女儿从江南带回来。 「妹夫!」 「如海!」 林如海奉旨入京觐见,贾赦、贾政自是早早请了假候在家中。当小厮来报姑老爷已经进了大时雍坊的坊门,立马出府迎接。 两人刚出大门,便见林如海满脸悲戚之色望着门檐上的匾额怔怔出神。 贾赦知道林如海这是想起了旧事,撇去心中的凄哀,拉了一把说道:「妹夫,快快进府,老太太还在家中等着你……」 贾政也上前说道:「是极是极,宝玉一回来就说你遇到了刺杀,让老太太跟外甥女好一阵担心。」 林如海的脸上终于多了笑意,向两人作揖拜道:「见过两位舅兄,是我的不是,让岳母大人忧心了。」 三人寒暄一二便一同入府,直往荣禧堂而去。 临到荣禧堂门前,赦大老爷才想起了自己的乖儿子,疑惑询问:「咦,琮哥儿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入宫了吗?」 「陛下差遣琮哥儿去皇极殿拜见圣人,后来龙首宫来人请陛下过去,我这才早早出宫,估计琮哥儿这会还在龙首宫……大舅兄不妨遣人去宫门处问问?」 听到林如海的解释,贾赦连一丝担忧都没有,摆手笑说:「既然是去了龙首宫那就不会有事,圣人对他可比我这个当老子的好太多了,就是他在龙首宫把皇子打了都不会有事。」 林如海总算是知道自己的小女婿为何会在宫中那般自在,感情背后有圣人撑腰。 听听,打了皇子都不会有事,这是得有大的圣宠。 「爹爹……」 林如海听到一声如梦中的呼喊,抬眼看去,闺女正俏生生站在荣禧堂的门口,双目微红,盈盈拜下。 …… 荣禧堂中哭声终于停了,贾母在念叨了许久女儿后,在众人的劝慰下才止住了眼泪。 「今日大喜,必须好好庆贺庆贺。」 女婿奉旨入京觐见,皇帝这是摆明了要给升官。眼看女婿就要升任部堂,贾母怎能不高兴? 老太太一高兴就忘了奉圣夫人的事,她吩咐道:「老大,去请个戏班子来,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贾赦正要出言劝阻,却听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鸳鸯前往查看,片刻后便煞白着脸送来一张字条。 「老爷,三爷从宫中送来的……」 贾赦接过来一看,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圣人有疾,儿安好,傍晚即归,家中诸事慎之。 圣人有疾? …. 贾赦脑中如有重锤击打,猛然一个恍神差点歪倒在地。林如海扶了一把,接过字条看了一眼,当下皱眉。 老太太也察觉到了不对,连忙问道:「到底出了何事?可是琮哥儿又闯祸了?」 林如海代替了还在恍神中的贾赦,将字条递给老太太。 随后看到自家闺女正焦急的看着自己,便笑了笑说:「安心,琮哥儿没事,他这会还在宫中陪圣人说话,傍晚即回。」 老太太这次总算机警了一回,稳住了心神跟大儿媳说道:「你带丫头们先下去……」 「凤丫头,安排人去酒楼订几桌席面来。奉圣夫人病重,咱家也不好招摇宴饮,不过你姑 父回京是大喜事,总要接风洗尘才是。」 「政儿,你去东府请敬儿过来。」 「鸳鸯,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等一切安排妥当时,贾十一终于送来了宫中的最新情报。 贾琮得了皇帝的允许,送了平安信出宫。林如海念完了书信,贾赦终于缓过劲来了。 「这个臭小子,回来看我不揍他!」 赦大老爷这会是真的想把小胖子吊起来狠狠抽一顿,那张字条真的是吓到他了。 太上皇在贾赦的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当他看到字条的刹那,脑中快速闪过之前的种种。 那位给他赐字恩荣的帝王,终究是老了! 老太太罕见的因为贾琮呵斥大儿子:「揍什么揍?琮哥儿向来谨慎,不会无缘无故的送出那张字条,此事定然还有其他缘故。」 这时林如海也皱眉说道:「岳母大人说的对,之前我还没注意,现在想想,龙首宫突然派人请了陛下过去,这事的确极不寻常。当时陛下面有急色,想来便是因为圣人有疾之故。」 贾敬始终保持着镇定自若,沉声说道:「等吧,琮哥儿既然说他傍晚就会回来,那就等等吧。」 老太太点点头赞同道:「敬儿说的是,百动不如一静,此事诸事不明,咱们还是先等等吧。」 因为贾琮传回来的消息,荣国府的接风宴都吃的没滋没味。长辈也好,小辈也罢,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天快黑了,贾琮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荣禧堂依旧是灯火通明,两府长辈皆在。 贾琮完整的讲述了自己在皇极殿的经历,贾赦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桌案上,巨大的声响将众人吓了一跳。 只听贾赦骂道:「刘忭这狗东西,当年御医再三警告过,他与他那老娘还敢气着圣人,老子这就去宰了他!」 「爹!」 「赦弟!」 贾琮差点没将暴怒中的贾赦拉住,还是贾敬瞪了其一眼,沉声斥道:「闹什么?万事自有陛下做主,你安静呆着,别惹事就好!」 「爹,圣人暂时无事。虽然左半边身子有些不便,但无碍性命。御医说了,若将养得好,说不定还能恢复。」 …. 贾琮能理解老爹的愤怒,就连皇帝都差点提刀去砍了刘忭这个狗东西。 老太太这时插话问道:「琮哥儿,你说圣人让你接管龙首宫的宫禁,这是为何?」 听到老太太的询问,贾琮也是一头雾水,他摇了摇头看向贾敬。 「圣人不想被他人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琮哥儿有个无法无天的爹,由他去挡人,最好不过。」 贾敬说完自己的猜测,林如海赞同的点头,他还补充了一句:「既然圣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今日龙首宫之事,那咱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最近京城怕不会安生,大舅兄要小心京营有变。」 「自是如此,圣人调皇陵卫入城,便是在防备有心人趁机作乱。」 贾赦有些忧心的看向自己的小儿子,宫中的风雨怕是要比宫外还要大上许多。 这个爱闯祸的儿子,能不能扛住呢? …… 宫中的风雨对于抱紧了二圣大腿的贾琮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他自三月底开始入值龙首宫,每日象征性的巡视一遍宫禁,随后便在皇极殿撒欢儿玩耍。 要么陪圣人老爷晒晒太阳,要么被大猫遛遛。最后闲来无聊,烧烤架一放,在太液池中架起鱼竿,各种锦鲤鱼儿随他祸祸。 至于说那些拿着各种理由,想要来龙首宫探听虚实的人,统统被 贾琮挡在了外面。 想进龙首宫?好呀,去请皇帝陛下的圣旨。 什么太妃太嫔,什么王爷公爷,统统滚蛋。 贾琮浑身金闪闪的御赐之物,无论是见到谁都不怵,硬是将老爷子的莺莺燕燕、王公贵戚都轰了个遍。 不少人在龙首宫碰了壁,转头就去了荣国府寻晦气。老太太这回也知道事关重大,直接当着几位老夫人的面「晕厥」过去。 贾赦更是提着刀跟来找茬的人说话,这下子,整个荣国府都清净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京城中开始有各种传言冒出。例如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皇帝囚父,有弑弟之像。 「啧啧啧,今日这传言更有意思,竟然说有得道之士上贡仙丹,服之可得长生。因仙丹只有一颗,故而陛下冒险囚禁了您……」 龙禁卫送来的一份份密报把贾琮看的直乐,还真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都有。 他一份份读给撸猫晒太阳的太上皇,两人如同祖孙,乐呵呵静观京城的风雨。 「有些人坐不住了,这是在试探。」 因为二次中风,虽然后御医及时救治,可疾病还是给太上皇留下的后遗症。 他现在走路都艰难,左半边的身子几乎失去了知觉,一举一动皆要宫中搀扶。 要强了一辈子的刘济,这会是半点都不想让臣子们看到如今的样子。 朕,大夏圣人,万王之王,岂能让天下臣民看到朕瘫在床上的样子? …. 弄出这些流言的人,是想要让朕在臣民面前丢脸?真是该死! 哼! 刘济冷哼一声,跟贾琮说道:「让龙禁卫去查查,谁弄出的流言,无论是谁,杀!」 贾琮撇嘴回道:「我觉得还是别了,十有八九是您的那些儿孙干的。」 「咳……」 从愤怒中回过神来的刘济有些恼羞成怒,用还算灵活的右手一巴掌呼在贾琮的脑瓜子上。 「就你聪明?就不知道哄哄我?去,今日我要吃烤鱼,就昨天用尾巴打你脸的那条!」 …… 羽林郎尽职尽责的守卫着龙首宫,京城虽然流传着各种猜测,可丝毫没有影响到朝廷的正常运转。 皇帝借口禁军轮换,将骁武卫调去了皇陵,只忠诚于皇帝的皇陵卫被调入紫禁城,负责宫中防务。 同时刘济亲自写了一道圣谕,减去诸王三成亲兵卫。并传旨江南,命江南大营主将入京述职,同时令太后的亲弟弟曹明章南下,整顿江南大营。 这一下,京城中坐不住的人就更多了。 当奉圣夫人病逝金陵的消息传到京城,忠信王府如丧考妣,奴仆皆是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焦躁中的王爷主子。 书房中的刘忭看完了手中的书信,阴沉着脸询问桌前的人:「舅父到底是什么打算?他若是真的离开了江南,咱们这些年的谋划岂不是要彻底落空了?」 只见这人叹道:「王爷,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大伯说让王爷万万不可冲动行事,他已经让人将江南的金银分批北送,至少能保证咱们三月所需。至于今后,再想办法吧。」 刘忭一想到皇帝来了这一招釜底抽薪之策,越发的愤怒。他一拍桌子,阴狠说道:「不可冲动、不可冲动,每一次都说忍,可这要忍到什么时候?还不如直接亮家伙痛痛快快的干一场!」 月票推荐票 这几天过渡一下,将剧情加快。小胖子快快成长吧,干大事的时间要到了。 睡觉,明天继续更新,晚安。 橘猫不是猫 ww.,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老爷,我有了…… 倒春寒终于过去了,百花盛开的时节,闹了好几个月的京城终于平静了许多。 因为京察、大计的关系,中枢六部忙的脚不沾地,每日送往宫中的奏折多了近一倍,使得本就勤政的皇帝每日睡觉的时间连三个时辰都没有。 拿着鱼竿垂钓的贾琮瞅着黑眼圈明显的皇帝,直言劝道:「陛下,您再这样熬下去,活不过六十……」 四周的宫人无不大惊失色,就连夏守忠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大胆!」 「夏公公,但凡太医院的人敢说句实话,陛下也不会熬成这样!」 贾琮翻了个白眼,再次开口劝谏:「陛下,勤政的基础是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您这样熬,是不成的。熬坏了龙体,只会得不偿失。」 刘恒没有直接回应,只是含笑搓了搓小胖子的脑袋瓜。 还是这孩子实诚,是真关心朕啊! 「老四,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统统扔给内阁去处理,不必再送入宫中。学学朕,朕当年南征北战、六下江南,你可见中枢出过事?」 闭眼假寐的太上皇抬了抬眼皮,悠悠说道:「虽说天子垂拱而治是文人攫取权力的屁话,可有一点没错,只要手握大军,就算龙椅上立一个泥塑的皇帝,这天下也乱不到哪去。」 刘恒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父皇,您那会有我皇兄在京城……」 嗯? 老龙王立马睁开了眼睛,瞪了傻儿子一眼。 他不满的哼了一声说道:「要是老大在,他就不会把自己累成你这样。这么久了,还没弄清楚君王与中枢之责的区别。你现在干的活,大半是内阁六部的事……」 悠闲的垂钓时间瞬间成了父教子的小课堂,贾琮也放下的鱼竿,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等大猫饿的往贾琮身上蹭时,太上皇终于过完了教子的瘾,这才给皇帝出了一个主意:「你挑两个信得过的人入阁,借着京察的机会,将六部的堂官调整一下,那些敷衍了事的统统剔除。」 听到太上皇的提议,刘恒立马想到了一个人。他试探性的问道:「父皇,那夏令时如何?身体还算硬朗,又是皇兄的老师。」 「夏令时这个老狐狸,可以一用。户部的文同轩不要动,有他在,户部无忧。」 老爷子对朝中大臣的了解,可比皇帝强太多了。他想了想又说道:「刑部的两个侍郎皆不堪用,寻个理由调离。还有刘忱的那个女婿,诏他北上,入刑部。」 吴王刘忱的女婿,那不就是法外狂徒张三吗? 只听老爷子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小胖子,呵呵笑道:「你不是说《大夏律》漏的跟筛子一样吗?朕听说张正矩精通律法,那就让他来补一补这筛子。」 这时刘恒想起了入京觐见的林如海,向太上皇请教道:「父皇,儿臣觉得林如海可以入户部……」 …. 听到皇帝说起自己的岳父大人,贾琮的耳朵动了动。要是姑父爹爹能留在京城,那可真是一桩大喜事。 可惜太上皇明显有别的想法,摇了摇头:「不行,江南还离不了他。上次你不是说林如海谏言盐政新法之事吗?让他去试试。」 …… 林如海入京,直接住在了荣国府中。一来京城的宅子多年未有人住,打扫起来颇为麻烦,二来他也想同闺女多些时间相处。 四月的暖阳晒得人很舒服,锦瑟正教授黛玉、三春等一众姑娘们如何制作江南的糕点,突然听到小院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雪雁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半是欣喜半是遗憾的屈膝禀道:「姑娘,宫里来了圣旨,老爷升官了!」 宣旨的内侍已经走了,前厅中的林如海还有些迷茫。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次回京,极有可能留在京城,可没想到之前的那本奏疏,竟然又将自己给送回了江南。 「晋亚中大夫、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为嘉议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钦差巡视江南诸州府道盐政使。」 嘉议大夫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皆为正三品,钦差之命是特设官,奉旨巡视江南盐政,总领两淮、两浙盐政。 与宣旨之人一同回来的还有贾琮,送走内侍之后,贾琮这才跟林如海说起了其中内情。 他将龙首宫太上皇的圣意原原本本的转达完,林如海终于弄清楚了宫中二圣的意思。 说简单点就是朝廷缺银子,二圣想借盐政新法来提高朝廷岁入,而林如海便是太上皇最看好的人选。 林如海看着手中的圣旨,表情有些复杂。 「晒盐之法确实值得一试,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如今江南倭寇之乱即平,平倭军留在了南直隶,正好借此机会,寻一合适的地方试一试这晒盐法。不过……」 唉! 他突然叹息道:「不过这样一来,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与玉儿团聚!」 探花郎出身的林如海怎么可能没有政治抱负?可宦游十年,结发之妻死在了政治斗争中,血脉将断,此时他不免有些想要致仕的心思。 贾琮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林家的情况他知之甚详,黛玉自六岁来京,四年来父女二人相聚的时光连三个月都没有。 翁婿二人在前厅长叹短嘘,一时间气氛低沉不少。 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阳光下一大一小两位女子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原来是锦瑟与黛玉在内院始终没有等到林如海,便一同来了前院。 只见锦瑟盈盈拜下:「妾身向老爷贺喜了……」 黛玉也屈膝行了万福礼,将心中的不舍压下,含笑说道:「女儿愿爹爹前程似锦,一展心中抱负!」 林如海连忙起身,扶起锦瑟与黛玉,感慨道:「我倒宁愿二圣遣他人南去,也好让我家能团团圆圆。」 …. 锦瑟与黛玉自然能理解林如海话中之意,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毕竟林家方有机会摆脱江南的漩涡,再回去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不过黛玉深知自己的父亲心有大志,定然也不甘心心中抱负还未施展便因家中羁绊夭折,于是开口劝道:「虽说女儿也不忍心与爹爹分别,但女儿深知爹爹胸怀天下,爹爹耗尽了心血才有机会一除江南盐政之弊,岂能半途而废。女儿愿同爹爹一同南下……」 贾琮惊呼道:「林姐姐……」 却见黛玉态度坚决,冲贾琮投去歉意的目光。她的确打定了主意随父南下,哪怕江南真如豺狼虎豹也不后悔。 林如海哑然失笑,摇头说道:「傻孩子,你还是留在京城替爹爹好好孝顺你外祖母吧。」 他又转头看向锦瑟,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你也留在京城吧,此次回去与以往不同。这巡视江南的差事,恐怕要将两淮两浙各州府都转上一遍。」 「老爷……」 锦瑟张了张嘴,看了看一旁的贾琮与黛玉,脸上露出羞涩之情。 她咬了咬牙,靠近林如海小声说道:「老爷,妾有了……」 声音虽小,但贾琮耳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旁的黛玉还有些迷茫,没有听懂锦瑟的意思。 林如海也是直男一个,疑惑的问道:「什么有了?」 贾琮差点替锦瑟回了这个问题,锦瑟轻轻跺了跺脚便再次开口:「妾身这两日不太舒服,昨日去老宅,路过一家医馆便去 让大夫诊了脉。大夫说……」 听到锦瑟说她不舒服,林如海立马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大夫怎么说?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锦瑟一咬牙一闭眼,娇羞说道:「大夫说,妾身是喜脉!」 …… 喜脉! 锦瑟怀孕了! 林如海彻底陷入了无边的喜悦之中,而听懂了这些的黛玉看向锦瑟的眼神则有了变化。 对于锦瑟怀了父亲骨肉这件事,黛玉也没办法说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天上慢慢飘动的云彩。 王嬷嬷走了进来,犹豫了一阵还是说道:「姑娘,老爷请了太医,锦瑟姨娘的确是有了身孕。」 「嗯。」 黛玉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后,连头都没回,依旧看着窗外发呆。 雪雁与紫鹃相互推了推对方,想要劝说自家姑娘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贾琮走了进来,吩咐王嬷嬷与两个丫鬟暂时出去。他将房门轻轻关上,走到黛玉身旁,将其拥入怀中。 「琮哥儿,你说我是不是坏人?」 黛玉在贾琮将自己拥入怀中时脊背有片刻间的僵硬,随即似乎被抽离了所有的精气神,软软靠在了贾琮的身上。 她略带哽咽问道:「我刚才竟然有些恨姨姨,感觉她好像在夺走娘亲在林家的位置。」 贾琮摇了摇头,温声说道:「姑姑在林家的位置谁也夺不走,林姐姐还没看明白吗?姨姨是姑姑的人,是姑姑选择照顾姑父和你的人。」 「可……我知道,我就是难过的厉害。」 黛玉哪里还不清楚这些,在锦瑟回到林家的时候,她便有过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黛玉的心中还是泛起了波澜。 贾琮将其往怀中紧了紧,轻声说道:「林家需要男嗣,姑父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家业。而且锦瑟姨姨若是能为林家诞下子嗣,林姐姐将来也有兄弟撑腰了不是?」 「是啊,当年弟弟夭折,父亲就如同老了十岁。若是姨姨真能诞下男婴,的确是大喜之事……」 嗯? 黛玉突然转头看向贾琮,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抬手便揪住了贾琮的耳朵,呵呵一笑:「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有兄弟撑腰了?难道将来你还想欺负我不成?」 月票推荐票 过渡章节,写的比较慢,抱歉。 我先去吃个饭,后半夜还有一章,各位读者老爷可以明早再看。 橘猫不是猫 熬夜失败,等白天从医院回来继续更 写了一千来字,犯困了。 感觉写得是一坨粑粑,睡觉,睡醒了去医院,下午回来继续更新。 这个月我不会请假,能保证日更6000字以上的更新,还有加更10章还账。 另外: 要写到后宫内容了,我实在查不到明代宫廷妃嫔制度和后宫规矩的资料,伟大的读者老爷们,谁有资料可以进读者群发我一下吗? 我拿六部尚书、侍郎、大九卿、各宫总管大太监的角色来换…… 《红楼御猫》熬夜失败,等白天从医院回来继续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拿大棍拿宝玉(二合一) 梨花院宇,淡月倾云初过雨。 一枕轻寒,梦入西瑶小道山。 花深人静,帘锁御香清昼永。 红药阑干,玉案春风窈窕间。 一夜小雨润天明,龙首宫中的宫人打扫着昨夜风雨吹落的花瓣,太液池边上一大一小两只猫正趴在岸边蓄势待发,目标直指水中戏耍的锦鲤。 戴权扶着老爷子走出了皇极殿,略带泥土之气的清风迎面轻拂,让人清醒了不少。 刘济远眺红墙绿瓦之外的天际,突然跟戴权嘱咐道:「今年的雨水要比去岁更多些,虽有助于春种,但也要当心夏汛提前。你让人去告诉老四,让他派人去黄河大堤上转转……」 「啊啊啊啊啊……」 猫遛猫,虎威大将军大喵原本正玩得开心,突然看到凭栏远眺的刘济,长尾巴一甩就拖着贾琮往大殿前跑。 半大猫子壮如牛犊,哪怕小胖子自小各种药膳、药浴打熬身体,也没能将其拉住。 等大猫跑到太上皇跟前的时候,贾琮已经变成了泥猴子。 贾琮看着凑到太上皇腿边不停蹭来蹭去的花臂纹身金渐层,扑过去将其大脑袋掰过来,揪着耳朵训道:「你这只舔狗……不对,舔猫!你这只舔猫,枉我这些天又是投喂又是被你遛,一看到圣人老爷就把我这个铲屎官丢到一边了。」 纹身的果然底气十足,歪头歪脑瞅着面前的小胖子神神叨叨好一阵,大猫的长尾巴甩来甩去,最后见其可怜,翻过身子露出自己的肚皮,嗷呜嗷呜叫了两声。 湿漉漉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似乎在说:铲屎的,来撸,撸两下心情就好了! 谁能拒绝一只辣么大的猫呢? 果然,柔软的肚皮一撸解千仇。小胖子满足的撸着猫儿,露出痴汉表情。 宫人搬来了摇椅,铺上柔软的毯子,熏香清茶,太上皇往上一趟,整座龙首宫都变得闲适清雅起来。 「小胖子,昨日的功课可有完成?背来让朕听听。」 听到老爷子的话,贾琮立马垮了脸。 他悄悄将衣袖翻了翻,露出内侧的小抄,瞅了一眼后才开始背诵。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悌,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呃……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代善的孙儿果然跟他一个德行,淘! 刘济假装没有看到小胖子偷看小抄,突然打断背诵问道:「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超纲了啊! 贾琮的身体一僵,干笑回道:「圣人老爷,我才刚刚背下来……呃,对,刚刚背下来。」 「是吗?呵呵。」 刘济抬手扯过贾琮的衣袖,将其中夹带的小抄翻出,随手一扔,昨夜贾琮奋斗了半个时辰的成果就随风而去。 …. 只见太上皇呵呵一笑:「继续背。」 老爷子你不讲武德啊! 小胖子这下麻瓜了,吞吞吐吐的继续背道:「《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诗》云:‘节彼南山,喵喵喵喵。赫赫师尹,喵喵喵喵……,呃……喵喵喵喵……」 啪! 刘济听着这一串喵喵喵,抬手就往小胖子的脑袋瓜上呼了一巴掌。 「今日回去,将此篇抄写十遍!」 紧接着他又开始给贾琮讲 课:「所谓絜矩之道,是重在强调以身作则的示范作用方面。如孔子对季康子说过,当政者的德行好比是风,老百姓的德行好比是草,只要风吹草上,草必然随风倒伏。」 「世道人心,上行下效。关键是看你说什么,提倡什么,做什么。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领袖的力量更是不可估量的。所以,当政治国的人必须要有絜矩之道……」 这一讲便是一个时辰,老爷子阅历之广,便是老师徐晋都比不了。 只见太上皇将杯中之茶饮尽,总结道:「平天下在治其国不外乎五点,其一、君子当有絜矩之道;其二、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其三、德本财未;其四、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最后一点,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 贾琮听得极其认真,不住的点头。 太上皇突然问道:「便如你那岳父林如海,此次朕让他南下施行盐政新法,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贾琮想了想回道:「除盐政之弊,打击不法盐商,增加朝廷岁入。」 「不对。」 老爷子摇了摇头,悠悠说道:「其实朕的想法很简单,让老百姓能吃得起盐!」 人不能缺少了盐巴,可盐价之高让多少人只能买那青盐、土盐和硝盐。 青盐还好,至少不会毒死人。可土盐、硝盐就不同了,是从盐碱地的碱土中制取或是从硝土中制得。 这两种方式制得的盐,成分复杂,并非完全的食盐(氯化钠)成分,而是含有钠成分的多种盐类,比如碳酸钠,碳酸氢钠,硝酸钠,亚硝酸钠,以及氯化钠等等。 这种土制盐,质量肯定不如纯正的食盐那样好,有时候是会吃死人的。但是穷苦百姓们也没办法,吃了有点力气,还能种地干活打点粮食,聊以果腹,苟延残喘。 刘济当初为何要六下江南?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震慑两淮、两浙的盐商,可惜制盐之法限制了盐的产量,靠武力震慑,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 直到林如海上的那道晒盐法的折子,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琮哥儿,盐价最低时,一斤盐可买二十斤粮食,最高时竟然可换百余斤。朕御极五十载,不知见过多少浑身浮肿、头晕眼花不堪于行的百姓。」 …. 刘济深邃的眼神中充满了斗志,他坚定的说道:「朕,必须将盐的价格打下去。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百姓连盐巴都吃不起,朕何以心安?」 不愧当了五十年皇帝的大夏之主,竟然能舍去盐税这个巨大诱惑。 贾琮对老爷子的看法又往上提了一层,他起身整理好衣衫,拜道:「圣人圣明仁慈,臣为大夏贺!」 刘济无所谓的摆摆手:「身为君王,本该如此。当年为斩去大漠的威胁,为了稳定江南大局,让两淮、两浙的盐商逍遥了这么久,朕已经有愧于天下万民了。这一次,就让你那岳父替朕去收拾这群魑魅魍魉吧。」 …… 林如海离京已有半月有余,算时间这会应该到了扬州。锦瑟因有身孕,更不可能随其南下,虽说老太太心中有些郁闷,但还是应了林如海的请求,将其留在荣国府中照看。 被贾敬、贾赦清扫了一遍的宁荣两府,如今可干净多了。王熙凤专门将靠近自己院子的客院打扫了出来,让锦瑟和林家家仆住了进去。 奉圣夫人病逝金陵,礼部遣人南下凭吊。 甄家丁忧,金陵体仁院总裁一职被彻底裁撤。皇帝下旨,增设龙禁卫金陵镇抚司,总领南直隶、浙江、福建三省龙禁卫千户所。 金陵镇抚使的职位,最终竟然落到了还在浙江平倭的贾琏身上。 别看 这个职位只是从四品的武官,可架不住这是龙禁卫啊,天子亲军。而且圣旨上说了,金陵镇抚司只需对皇帝、龙禁卫都指挥使两人负责。 花开花落,顺着窗户吹进书房的风渐渐带上了暑气。 省亲的园子逐渐有了模样,大儿子不在,贾政不善俗务,小儿子既要去宫中陪老爷子,又要跟随徐晋读书,家中的琐事几乎都压在了赦大老爷的身上。 好在还有贾敬帮忙,总算没出什么大的岔子。 「这胡老明公果然名不虚传,敬大哥你看,这里……正殿尽显皇家气派,四周的各处小院,如点缀在皇家园林中的明珠。」 大致上游览了一遍初具规模的省亲园子,贾赦对于山子野打造的园子很是满意。 他翻了翻手里的账本,啧啧感叹:「到如今耗费不过二十三万两白银,大概再有十万出头,咱家这园子就彻底建好了。听说周家都花了五十万两了,就这,还没见到半根立起的柱子。嘿!」 「赦弟,再筹二十万两银子,送去户部,咱家再还一部分欠银!」 贾敬大致估算了一下两府的钱财,心中有了算计。他嘴角一扬,呵呵笑道:「陛下正愁银子呢,为君分忧,宁荣贾家岂能不尽心竭力?」 打仗便是打银子,文同轩每日都去勤政殿撒泼打滚的要银子,皇帝差点忍不住拿大棍将其打出去。 户部没银子,难道朕的内库就有? …. 贾敬这是算准了皇帝这会缺银子缺的厉害,二十万两对于户部的缺口来说虽然不多,但绝对能让皇帝老爷暖心。 儿孙在江南为国朝拼命,京里的老人还在费尽心思给您筹银子。陛下,您看我贾家是不是国朝的大忠臣? 随着江南倭寇的平定,当初跟随禁军南下的各家子弟立功的不多,死伤的倒是不少,贾家倒是出了好几个风头。 先是贾琏一战成名,随后便是贾蓉无意间毁了倭寇援军的粮草…… 说到贾蓉这功劳还真是捡来的,原本被安排运送粮草的贾蓉,领了五百杂兵乘船押送送往定海以东的海岛上。 这座属于舟山群岛之一的岛屿上,驻扎有两千定海中卫的将士。贾蓉去了江南后,因为勇武不足,便一直干着征集粮食押送粮草的活,倒也做的风生水起。 没成想这一次出海,竟然跟倭寇的一支近万援兵碰到了一块。 好在当时正值大雾,在悄悄做掉了一条掉队的倭寇小船后,贾蓉眼见自己被困在了倭寇的船队中央,一咬牙,让官军假扮倭寇,悄悄混入了粮草队伍中。 夜间一场大火,停靠在一座小岛上的倭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粮草船只被烧的一干二净。 猛火油在海风的助力下,甚至点燃后粮草船附近的船只,一夜之间,不但粮草没了,更是烧死了数百人马,至于失踪之人,更是高达千人。 等倭寇反应过来后,终于明白自己的队伍中混进了官府的人。 可惜那会贾蓉已经带着五百杂兵趁着大雾的掩护,往定海疾驰二十余里了。 大火烧光了倭寇援兵的粮草,这下别说支援龟缩在宁波府的同伙了,自己能不能安稳的靠岸都是问题。 毕竟官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烧了自己的粮草,就有能力混入自己的队伍来一场里应外合。 原本就凑合在一块的倭寇立马远遁百里,逃回了大本营。宁波府最终被官军成功收复,龟缩在城中的倭寇不是死便是降,统统送去挖河道了。 当刘恒看到江南送来的具体战报后,哭笑不得的说道:「威烈将军贾蓉有急智,亦敢为之。封轻车都尉、龙骧卫千户……」 就这样,宁国府终于算是重新有了希 望。贾敬去了城外玄真观狠狠抽了一顿「炼丹修道」的儿子后,拉着贾赦喝了一夜的酒。 当然,平倭之战,立功的人不止是贾琏、贾蓉。像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也立下斩首八人的军功,加上其父运作一二,竟然从一介白身直接成了从六品的忠显校尉。 京城的武勋最近常谈的事儿,已经逐渐由各家贵戚的园子转移到了即将回京受赏的儿郎。 笑的有,哭的有,其中便包括可怜的宝二爷。 贾琮这日刚从老师徐晋处回府,便听到院子里乱糟糟的不像样子。 …. 「拿宝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把各门都关上!有人传信往里头去,立刻打死!」 嗯?二叔这又是要打宝玉? 快步绕过影壁,只见前厅外乱糟糟的,宝玉被两个健硕仆人按在一张长凳上,一旁的丫鬟小厮争相哀求二老爷。 贾政被气的面如金纸,大喝道:「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交与他与宝玉过去!我免不得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宝玉这会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挣扎中看到走进来的贾琮,呜呜呜的求救。 「二叔,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拿了宝二哥要打?」 贾琮连忙上前,挥推那两名按住宝玉的家仆,冲贾政作揖拜道:「二叔,宝二哥向来乖巧懂事,怎么惹得您生这么大的气?」 只见贾政看到侄子一身的御赐之物,金冠玉带好不威风。又瞅了一眼自己仅存的嫡子,不免悲从心来。 他不觉长叹一声,向椅上坐了,泪如雨下。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今日竟因教子不严被人如此羞辱……我贾存周有辱贾家门风,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嘶! 贾琮不如深吸一口凉气,二叔这会简直是心如死灰,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见贾政半点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转头看向一直跟随贾政的门客欧经纶。 「经纶先生,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谁敢辱我二叔?」 欧经纶看了一眼陷入悲伤不能自拔的贾政,又瞅了一眼趴在长凳上呜呜呜的宝玉,长叹道:「政公今日去德清公主府赴诗会,被东平王爷……唉,东平王爷说他在戏园子看到宝二爷跟一戏子举止亲密,说贾家好家风,竟然养出了个好……好男风的哥儿!」 贾琮皱眉看向贾政,只见自家二叔这会已经又怒又羞,手中的棒子提起又放下,最后摸了一把眼泪,长叹一声:「是我无能,教不了你这孽障……若是珠哥儿还活着,我何苦落得今日的下场,被人当着满京城勋贵文臣的面儿折辱!」 宝玉满脸的泪水,不停的摇头,被堵住的嘴中不停发出呜呜声。 贾琮撤掉堵在宝玉嘴中的破布,不等其喘口气,便沉声问道:「宝二哥,你跟我说句实话,钱康时说的是不是真的?」 「呜呜……我没有,我没有,之前我去戏园子听戏,那琪官、那蒋玉涵乃京城名角,我喜欢听戏,一来二去便与其成了朋友。」 宝玉只觉得委屈至极,便哭边与贾琮解释:「前几日我跟若兰、柳二哥去戏园子听戏,琪官生辰,便一同饮酒庆贺。席间遇到了东平王爷,他还请了琪官,说起改日去王府为他家太妃娘娘唱上一曲……」 宝玉这人交友广泛,而且从不忌讳其出身,与一个戏子成为朋友再正常不过了。 贾琮再三确认,又询问了一直跟随宝玉的小厮丫鬟,最终可以确定,他与蒋玉涵的确是清白的。 至于钱康时所言,根本就是纯粹拿这事来恶心贾政,或者说是 来恶心宁荣贾家的。 「二叔,看来是您错怪宝二哥了。」 贾琮将宝玉扶起来,郑重的跟贾政说道:「宝二哥向来是乖巧听话,这么多年来可惹过什么大祸?满京城的贵公子,有几个比得上宝二哥?钱康时此举,这是在挑事啊!」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东平王强人锁男 琪官,也就是蒋玉涵,乃是京中最大的戏院锦梨园的台柱子之一。其人善女腔男唱,长得又十分清秀,京中有不少好男风的公子哥都对其有过念想。 当然,这并不包括宝二爷。 贾琮之前还怀疑过宝玉的取向问题,后来发现这厮不是男女通吃,而是他喵的单纯颜狗。 宝二爷性别男、取向女,喜好跟长得漂亮的人交朋友。跟他玩的好的例如柳湘莲、卫若兰、冯紫英皆是长相俊秀之人,多一个长的漂亮的蒋玉涵,再正常不过了。 等贾琮弄清楚了这件事,无辜挨了几棍子的宝玉更加委屈了,哇哇哭了起来。 此时的贾政又气愤又尴尬,当惯了严父的他拉不下脸来跟宝玉道歉,又想起今日在德清公主府的遭遇,涨红着脸僵在那儿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恰巧这时贾赦从京营下值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宝玉躲在小儿子身后伤心痛哭,贾政身旁扔着一根粗粗的长棍。 「好你个老二,几天不打宝玉就手痒是不是?可怜宝玉病才好几天,你就又打他。你是想把这个儿子也折腾死是不是?」 从军营回来的赦大老爷全身的甲胄,抄起腰间的长刀就冲了上来,将宝玉护在身后,拿刀鞘劈头盖脸就往贾政身上砸去。 贾琮等人阻拦不及,懵逼状态的二老爷就这么莫名挨了一刀鞘,肩膀吃痛后才哀嚎着开始躲避,来了个二老爷绕柱跑。 「大哥,你打我作什么?」 「做什么?我让你也尝尝挨揍的滋味。宝玉又犯什么错了,值当你拿这么粗的棍子教训……」 「赦公,误会……哎呦!」 门客欧经纶挡在贾政前面刚解释了半句,就被刀鞘砸在了手臂上。 要不是赦大老爷收了力,经纶先生这个文弱书生八成就要去找大夫正骨了。 「爹,您误会二叔了。」 眼前前院闹得鸡飞狗跳,贾琮不得不出来拦住劝说:「这事还真怪不得二叔,都是钱康时搞得鬼……」 等弄明白事情的原委,赦大老爷瞥了一眼无辜挨了一刀鞘的老二,冷哼一声:「你可真是好能耐,在外面受了气就只会拿宝玉出气吗?遇事不问青红皂白,就知道拿大棍拿宝玉,有这能耐你去砸了东平王府!」 「大哥,莫说了、莫说了!」 挨了揍的贾政瞅了一眼还在委屈抹眼泪的儿子,心中要说没悔意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让他去砸了东平王府,一来不符合他的为人处世,二来他也没那个胆子和能力啊。 哼! 「没出息!」 贾赦摸了摸侄子的脑袋瓜,温声说道:「宝玉且先去老太太那玩,大伯这就去砸了东平王府给你报仇!」 前院的家仆丫鬟皆是习以为常,就连欧经纶都毫不意外。 倒是宝玉止住了哽咽,吞吞吐吐的劝了句:「大伯,侄儿……侄儿没事,那是王府,会给大伯惹下麻烦的……」 …. 贾赦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老怀大慰。这侄儿性子弱,可天性善良,就是他老子不顶事,好在还有我这个当大伯的……哼! 搓搓脑袋瓜,招手将袭人叫到跟前:「去带宝玉梳洗,送老太太那去。」 「大伯……」 「去吧,这京城还没你大伯惹不起的人!」 等把宝玉送走,赦大老爷冷脸看向贾政:「老二,荣国府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去将你脸上的马尿洗干净,随我出门。」 「大哥,不过一场误会,何至于此?再说,东平王府位高爵显,我看还是算了口……」 眼见贾政不情不愿,贾赦抬起手中的长 刀就要再打,欧经纶连忙拉住了还想争辩的贾政。 只听欧经纶劝道:「赦公说的对,是不能这么轻易揭过。娘娘省亲在即,东平王府污了宝二爷的名声,就是在打宁荣贾家的家,再打娘娘的脸。」 「你这书生说的不错,老二身边总算有了个聪明人。」 贾赦鬼精鬼精的,这钱康时怎么会干无用之事。宝玉的名声坏了,贾琏兄弟几个的名声能好? 说到底是宁荣两府最近风头太盛,惹了不少人的眼红。明面上没招,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谁叫贾家人男的女的都长得漂亮,好男风的名声传出去不及时制止,鬼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 …… 钱康时眼馋蒋玉涵有段日子了,要是别的戏园子,他哪里会耗这么多的时间费这么大的力气,早就直接抢回王府了。 可锦梨园的背后是忠顺王府,蒋玉涵的身契都在忠顺王妃的手里攥着呢。 四王之一的东平王府再牛,那也不敢跟太上皇的亲儿子叫板。 这日在德清公主府痛快的羞辱了一番荣国府贾政,不但出了一口气,更是耍了一通小心思。 心中邪火莫名旺盛的钱康时半醉半醒间,晃晃悠悠又来到了锦梨园。 「琪官,东平王爷又来了,点名让你上台唱上一曲……」 戏园子的管事匆匆走进后天,刚刚下场不久的蒋玉涵正准备卸妆。 蒋玉涵卸妆的动作顿时停住,黛眉微皱,双眼含怒,略带尖细的声音嗔怒道:「又是他,这人怎如此烦人……曲管事,您就没跟娘娘说一说?」 一颦一笑之间,柔风乍起。若不细看,略过喉咙处的微微突起,这蒋玉涵真可以叫作蒋玉菡,你说他是男孩子,有几个人信? 「王爷至今未归,娘娘心里正憋着火呢,我哪敢去王府讨这个没趣。你便受受累,今个先将其稳住,等王爷回来,他便不敢再来闹了。」 曲管事倒也不是怕事的人,主要是自家王爷在江南逍遥快活,王妃娘娘火头正盛,他实在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让主子烦心。 想来钱康时也就是过过眼瘾,没胆子真在十三爷的场子里闹事…… …. 可惜,天不遂人愿,钱康时今日可真是酒壮怂人胆,一曲未了,这人就将园子里的客人统统赶了出去。 只见钱康时的手下们守好了各处入口,两名精壮的家仆将琪官从戏台上架了下来。 钱康时嘿嘿一笑,伸手就往琪官的脸上摸去…… 「东平王爷,这里是锦梨园,不是南风馆!」 听到动静的曲管事刚一出来就见蒋玉涵被强人锁男,强忍着怒火抱拳阻止:「琪官是我家王爷最看重的角儿,逢年过节都要招进府中唱几曲,还请东平王爷高抬贵手……」 「哪里来的奴才,敢教本王做事?滚!」 钱康时恍惚间只觉得眼前的「美人」酥风袭人,耐不住听人聒噪,挥手命令手底下的人清场。 曲管事被东平王府的家仆一棍子打倒在地,扔出了门外,正巧砸在了寻仇的贾赦马前。 「呵,老曲,你这可是青城绝学,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赦大老爷怎么说也是京城排名第二的老纨绔了,平日里没少来锦梨园听曲,跟曲管事熟的很。 下马将其扶起后问道:「可是钱康时在里面作妖?」 「赦公来的正好,老奴不求其他,还请赦公援手救下琪官,要不然老奴没法跟王爷交代啊!」 曲管事是真没了法子,这钱康时在锦梨园撒酒疯,若是真在戏园子里将琪官给办了,王爷知道还不得给呕死。 贾赦闻言眼睛微眯,心中当即就有了计较。 他呵呵一笑,招呼道:「老九,你去找巡城御史过来……」 曲管事心中焦急,连忙哀求:「哎呦赦公,这会去找巡城御史有什么用啊,再晚一会,琪官……等找了巡城御史过来,黄花菜都凉了。算老奴求您了……」 「放心,爷方才招摇过市,那巡城御史早就盯上爷了,用不了多久……看,这不就来了吗?」 果如赦大老爷所猜,当贾家这队甲胄齐全的亲兵一路招摇过市,负责京西的巡城御史窦宪成就跟了上来。 见贾家人气势汹汹,明显是要搞事。 窦宪成想都没想就带着人马跟随而来,毕竟,京城的纨绔勋贵是御史们行走的功劳簿嘛。 贾琮转身一看,下马迎上前去作揖拜道:「学生拜见窦先生。」 窦宪成也下马回了一礼:「原来是小贾大人,这是怎么了?」 两人在都察院经常碰面,上次联名弹劾京中贵戚的御史队伍中,窦宪成就是其中之一。 贾琮无奈苦笑,为其解释道:「东平郡王今日在德清公主府羞辱了我二叔,我爹这是来寻仇了。不过……」 说话间,戏园子里传来好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雌雄难辨,不过撕心裂肺的尖叫,还是让楼下的人听得打了一个寒颤。 窦宪成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瞬间便脑补出一副勋贵强抢民女的戏码来,根本顾不上再听贾琮解释,挥手指挥身后的巡城禁军和帮闲。 「冲进去,救人!」 大夏礼制,七品服青袍,在扔一转头都能砸死个五品官的京城来说毫不起眼。 但谁都不能忽视绣着獬豸的青袍御史,便是皇子亲王人家都敢喷,位卑权重说的就是他们。 嘭! 锦梨园的大门被巡城禁军撞开,东平王府的那群家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禁军打得哭爹喊娘。 一阵尘烟散去,贾琮跟随窦宪成冲进了戏园子。前厅遍地狼藉,哀嚎的东平王府家仆尽数被砸倒在地。 呼啦啦冲进后台,好家伙,这辣眼睛的场面小胖子还是第一次见! 月票推荐票 还有一章,继续码字。 【最新章被屏蔽了,正在申请解禁中,各位读者老爷可以明早再看……强人锁男也被屏蔽,淦!】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强抢民男?律法漏洞啊! 「斯文扫地,真是寡廉鲜耻!」 「二叔,东平王爷可能字都认不全,说斯文不大对。」 「琮哥儿乖,先出去。真是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 贾政这会都顾不上骂人了,捂住小胖子的眼睛就往外推,可惜这会儿该看的不该看的,小胖子都看的清清楚楚。 原来钱康时在清场之后,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一把就将其摁在了桌子上…… 怎么说钱康时也是武勋出身,加上痴肥的身材,压在瘦小的蒋玉涵身上,如同身上被压了一块巨石。 撒拉…… 在见到蒋玉涵衣袍下的洁白时,钱康时瞬间心火轰的一声烧的巨旺。 他yingxiao了一声,稍微松了松手:「小美人,今日本王就好好宠爱宠爱你!」 说着,他就开始脱自己的衣袍,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身上的外衫里衣脱了个精光,露出胸前一撮撮黑毛,吓得蒋玉涵尖叫一声,费力挣脱就往后台逃去。 就这样,等咱们的御史老爷下令救人,冲进来之后,眼前的一幕别说阅遍京城的赦老爷了,就是有过心里准备的窦宪成都懵逼了。 后台中被撕烂的衣衫扔的遍地都是,两具白花花的身子在后台僵持着,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支银簪,正抵在自己的脖颈处。 这个场面窦宪成有过设想,但跟他设想的有点不一样…… 一只鸟正常,但他喵的两只鸟是怎么回事? 方才本官应该没听错啊,那可怜的民女呢? 「啧啧啧,老钱啊,原来你才是好这一口的人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醉醺醺的钱康时这才从醉酒间有了一丝清醒。 他转身一看,眼前隐隐绰绰好一堆人,其中一人身着明光甲,不过却看不清是谁,直到这人再次开口。 「老钱,你若是担心琪官与我家宝玉交好,误了你的真情,直言便是。何苦往我家宝玉身上泼脏水呢?我那侄儿被老太太养的乖巧听话,从没有过龌龊的心思……」 贾赦突然做出了一副呕吐状,摆手道:「不行了,我从未见过这等肮脏的情景……二弟,咱们要不先去外面等着,等人家东平王爷办完了事再说。」 「呕!」 若说赦老爷是假装,那政老爷便是真扛不住了。 他是正经人,何时见过两个大男人坦诚(鸟)相见,顿时捂嘴掩面,躲了出去。 后台中还能听到飘进来的一句话:「劳烦大哥处置,我是真见不得这等污人眼睛之事。」 宝玉?哦,荣国府那哥儿啊,倒是有一幅好皮囊,可惜没办法弄到床上去。 钱康时这会脑子不怎么清醒,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是谁。 「贾赦,是你……来人啊……」 窦宪成这会才听明白了,掩面不忍直视,吩咐道:「来人,给东平王爷和这位姑……和此人拿件衣服过来。真是不堪入目,不堪入目。东平王,你真是丢尽了大夏武勋的脸……」 …. 钱康时根本就没看清这青袍官员是谁,恼羞成怒的呵斥了一声:「混账,狗一样的东西,敢教训本王!」 这下算是点燃了窦宪成的怒火,他连皇帝都喷过,何况是异性郡王。 哗! 袖子一甩就露出了身前的獬豸纹饰,怒喝道:「本官巡城御史窦宪成,奉旨巡视京城。怎么,东平王是认为本官不该管你这无法无天、不堪入目之事?」 巡城御史的确是奉旨巡视京城各处,说严谨一点,人家身上都带着钦差的光环。 钱康时终于清醒了 一点,接过扔来的衣袍就往身上裹着,这会也不挑挑拣拣了。 「原来是巡城御史……本王方才有些醉酒,还请这位……」 「本官巡城御史窦宪成!」 「窦大人,还请见谅。今日之事,窦大人最好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否则……」 噗嗤…… 一旁看戏的贾赦实在没忍住,这钱康时真是脑子有毛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御史,真当都察院这群疯子是好惹的? 果然,窦宪成在听到钱康时的话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冷哼一声:「东平王,本官会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插手,王爷就等着本官的弹劾吧!」 钱康时嚣张惯了,何曾被人如此甩过脸,当即就大怒道:「窦宪成,别给脸不要脸。本王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弹劾本王什么?」 「王爷好大的威风,将整个戏园子的人都驱赶了出去,肆意妄为,强抢民……」 原本愤怒的窦宪成说到最后戛然而止,因为这强抢民男的罪名,《大夏律》上根本没有啊。 钱康时呵呵一笑:「呵……继续说啊,强抢什么?」 「妈的,真不要脸!」 「对,太不要脸了!」 贾赦与贾琮父子二人惊呆了,他们爷俩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窦御史,你且将这琪官带出去,慢慢想该弹劾这不要脸的什么罪名,我要同他好好亲近亲近……」 按说巡城御史有责任维护京城的秩序,可钱康时把窦宪成气了个半死,这会自然不会阻拦赦老爷发飙。 顺势跟贾赦拱手说道:「赦公尽管放手施为,半个时辰之内,这儿不会有其他巡城御史经过!」 贾赦嘿嘿一笑,拱手谢道:「窦御史爽快,谢了!」 说罢,他从贾九的手中接过一根马鞭…… 啪啪! 两声响鞭在锦梨园中响起,赦老爷狞笑着走向原本叫嚣的钱康时,窦宪成瞅了瞅满眼惊惧的钱康时,呵呵一笑,转身就带人走了出去。 而且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将东平王府的豪奴刁仆统统押走,将锦梨园的大门关紧。 顿时,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声:「贾赦,你要干什么?啊!恩侯兄,恩侯大爷,有话好好说……啊!」 在锦梨园大门关上的瞬间,贾琮被赦老爷从里面扔了出来,这会正蹲在地上拿树枝捅着蚂蚁窝…… 窦宪成听到里面传来啪啪声以及钱康时的哀嚎,他看了看扶着树干呕吐的贾政,以及蹲在地上碎碎念的贾琮,心中有了个小小的计划。 只见窦宪成走到贾琮跟前,蹲下问道:「小贾大人,跟在下说说,这东平王今日是如何羞辱政公的?在下没有别的优点,但这辈子最见不得不平之事。政公这等君子都被人如此羞辱,着实令人愤慨……」 月票推荐票 感谢outside船长、仰望十天空的打赏。 今晚先更到这儿,明天继续!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七十章 事态升级宫门拔刀 锦梨园地处京城最繁华之地,数十的巡城禁军加上荣国府的亲兵围在这儿,哪里会少了看热闹的人。 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大圈,短短一刻钟就有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的人过来查看情况。 甚至还有一位巡城御史和一位巡城的禁军校尉过来,窦宪成遵守了自己的承诺,主动上前将其支到了另外的地方。 「窦前辈,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我爹原本想去砸了东平王府,不过最近圣人老爷心情不好,他怕被揍,还是直接找钱康时本人比较合适。」 太上皇最近心情是真不好,之前传诏老十三刘恪回京,没想到这位爷玩疯了,把金陵城好几个大族给抄了。 留下一堆烂摊子扔给了南直隶布政使司,弹劾的奏折都快铺满皇极殿了。 赦大老爷还是很聪明的,这个时候还是不惹圣人他老人家生气为好。 便是想要报仇,借刀杀人岂不是更好?例如此时,窦宪成就是最好的人选。 狠狠抽了一顿钱康时,贾赦觉得这会神清气爽。 嘎吱一声戏园子的大门打开,贾赦将手中的马鞭扔给贾九,笑呵呵向窦宪成拱手道:「今日多谢窦御史了,改日有暇请窦御史喝酒!」 窦宪成自然不会驳了炙手可热的荣恩伯面子,回礼说道:「职责所在,哪当得起荣恩伯的一声谢……」 简单寒暄一二,窦宪成见戏园子中听不到半点动静,有些担忧。于是他近前耳语问了一句:「伯爷,这东平王没事吧?」 「放心,本伯有分寸,死不了。不过月余之内怕是不能动弹了,窦御史也想出出气?」 嘶! 窦宪成连忙摆手摇头:「下官还是别了,惹不起。对了,东平王今日在德清公主府当众羞辱政公,下官身为御史,最见不得这等仗势欺人的不平事……」 贾赦瞬间眼睛一亮,再次拱手:「窦大人不愧铁面御史,本伯佩服佩服!」 窦宪成立马作揖回礼,与贾赦颇有心心相惜之感:「哪里哪里,此乃仗义执言!」 …… 钱康时的确没死,不过浑身上下没几块好皮。 贾赦这些年别的本事没练成,这揍人的本领绝对比慎刑司的人还要熟练。 等贾家众人与窦宪成的人马离开后,五城兵马司的人才在窦宪成的指点下,一窝蜂跑进锦梨园后台将昏迷中的钱康时抬回了东平王府。 不过这群兵马司的粗糙汉子可没想到替钱康时遮掩,当然也可能是刻意没有遮掩。 胡乱为其披了一件袍子就急匆匆往东城的王府赶去,这一路上风吹之下,鸟都露出来了。 等第二天东平王府老太妃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抱屈喊冤时,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东平郡王钱康时被荣国府赦大老爷狠狠抽了一顿的事了。 不仅如此,京城的谣言一夜之间传出了好几个版本。有钱康时以大欺小欺负荣国府宝二爷,赦大老爷替侄子报仇的;有钱康时与贾赦为争夺当红名角琪官,争风吃醋打起来的。 …. 当然,传播最广的版本是东平郡王钱康时当众露鸟,欲要强人锁男吃掉锦梨园台柱子蒋玉涵,园子管事求到了路过的赦大老爷…… 不要指望老百姓有多大的分辨能力,谣言传的多了,版本就更加荒唐。等贾琮例行陪圣人老爷用午膳的时候,差点被鸡腿肉噎死。 哈哈哈哈! 刘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将正跟羊腿较劲的虎威大将军都吓了一跳。 他冲着捧着水壶吨吨吨的贾琮挤了挤眼睛:「小胖子,钱康时真的要将你抓回东平王府养起来?」 吨吨吨…… 啊~ 终于缓过劲来的贾琮苦笑回道:「哪有的事?是十三爷府里的琪官。他若是敢打我的主意,我会亲自用手里的刀送他来宫里伺候您老人家!」 「别了,朕可消受不了,想想都觉得恶心。」 圣人老爷可是正经人,听到小胖子这么说感觉浑身有万只蚂蚁在爬,打了个哆嗦。 戴权陪笑说道:「东平王太妃这会还在慈宁宫撒泼不走,非要太后娘娘给她做主。方才宫门来报,荣国夫人来到了大夏门外,请求觐见太后娘娘。」 贾琮摊手解释道:「我那二叔跟宝二哥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昨日得知情况后就要入宫觐见,她说不但要告东平王府,就是德清公主府也有责任。」 「这倒是……」 一说起德清公主府,刘济眼底微光显露。右手食指在桌上咚咚的敲击着,许久后吩咐了一句:「大伴,你让人去查一查,德清的夫婿最近在忙什么?为何诗会中钱康时如此羞辱贾政,他都未出来阻止。」 这一点别说老爷子,便是贾敬、贾赦以及贾琮都觉得有些奇怪。 德清长公主是太上皇的庶女,虽不怎么受宠,但到底是皇家贵女。贾政的女儿如今是四妃之首的贤妃,按理贾政才是皇家的正经亲戚,德清长公主跟驸马竟然连维护一声都没有。 戴权犹豫了一阵,躬身回道:「老奴查过了,驸马都尉涂世忠最近弄了个商行,主要经营辽东参、皮货、东珠等生意……」 嘭! 贾琮摇摇头,起身重新取来一只碗,盛好饭放在太上皇身前的桌案上,劝慰道:「圣人龙体要紧,不必为这等蠢货生气。吃完饭我陪您去钓鱼玩,这外面的事就让陛下去处理……」 「贾小三说的对,父皇何苦因为这种蠢材气着自己,交给儿臣处置便是。」 正说着,皇帝刘恒领着一名年约十六七的少年走进皇极殿。 贾琮连忙迎上前去,躬身行礼:「臣拜见陛下、拜见四殿下!」 「无需多礼,平身吧。」 刘恒拜了拜手,带着儿子走到太上皇近前拜道:「儿臣(孙臣)拜见父皇(皇祖父)!」 看到乖孙来了,刘济的心情好了些,温声说道:「平身吧,弘儿也来了?用过膳没?没有就坐下一起吃。」 …. 四皇子刘弘是当今皇帝仅存的两名长成的皇子之一,天生聪慧,性格温和,颇有先太子之风。 太上皇与皇帝都对其有着极大的期望,同时也是群臣热议的唯一东宫人选。 他起身后便诉苦说:「孙儿方才去跟皇祖母请安,被吵的头疼,连饭都咽不下去,便想跟父皇一起来您这蹭上一顿。」 戴权见老主子这会心情转好,连忙招呼宫人送来碗筷。贾琮上手盛饭,送到皇帝父子跟前。 刘弘这几个月常往龙首宫来,与贾琮已经混熟了。 这位皇子殿下倒也没什么架子,温和的性子让人很是舒服,不过有一点不好…… 比如他此时摸了摸贾琮的脑袋瓜亲切的问了一句:「琮哥儿最近可有好好读书?」 贾琮欲哭无泪,偷偷看了一眼正与皇帝说着德清公主府的太上皇,低声哀求道:「四哥,算兄弟我求您,今日千万别提读书的事。昨日跟我爹出去揍人了,忘记背书了!」 「今日回去将《礼记》卷二十三至卷二十六都背下来,明日来背给朕听。」 老爷子耳力真是没的说,小胖子终于相信了老爹曾告诉他的圣人听声辨位的神迹。 刘弘忍住笑安慰耷拉着脸的贾琮:「无妨,便是背不下来也没事,明日皇祖父罚你 抄书时,我来龙首宫陪你。」 我谢谢你啊! 贾琮瞥了这位爱看热闹的皇子,化悲愤为食欲,低头抱起碗就大口吃了起来。 等用完了午膳,四人便在太液池边排排坐钓鱼玩,虎威大将军也用尾巴当钓竿,趴在池边盯着水中的锦鲤流口水。 一名宫人匆匆走近戴权身侧,耳语道:「公公,东平王太妃跟荣国夫人在宫门口打起来了……」 …… 正确的说,是贾家的亲兵和东平王府的亲兵打起来了。 等贾琮与看热闹的刘弘赶到的时候,大夏门前尘土飞扬,两府的亲兵早就打成了一团,若非还算克制,弄不好这会都已经刀剑相向了。 「老太太,您没事吧?」 贾琮跑到避在一旁的老太太跟前,仔细打量发现其没有受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受伤,可老太太还是被气的不轻。她在慈宁宫跟东平王太妃魏氏吵架没吵赢,刚出门竟然被钱家的家奴骂了,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受到的最大屈辱。 她拄着龙头拐杖的手都在打颤,气得浑身发抖。 嘭嘭! 老太太用拐杖狠狠砸了砸地上的青石板,双眼发红。一指门洞另一边的东平王太妃魏氏以及身旁的几个老嬷嬷、丫鬟:「琮哥儿,看到魏氏身旁的老刁奴了吗?」 贾琮有些莫名其妙,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魏氏左手第一个,方才竟敢骂我老而不死是为贼……」 贾琮还没反应呢,刘弘都惊呆了。这钱家的家奴这么无知无畏了?连荣国夫人都敢骂! 却见老太太似乎找到了依靠,看着原本看不上眼的孙子老泪纵横:「我这辈子从未受过这等屈辱,先辱我儿,再辱老身,钱家欺人太甚!」 贾琮连犹豫都没犹豫,两步跑到守门的禁军校尉跟前,夺过其腰间的长刀就直奔东平王太妃魏氏的方向。 「不好!」 刘弘刚感慨了一阵钱家的愚蠢与无知无畏,一抬头便见贾琮拎着刀冲了过去。 他连忙出声阻拦:「琮哥儿,莫冲动,这是宫门前!」 今晚还有一章。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生死斗,决胜负,定生死! 宫门前动刀,罪同谋逆。 可贾琮这会根本就没有顾忌这些,正如老太太所言,钱家欺人太甚。若他今日见祖母受辱毫无动作,不孝的罪名就背定了。 至于不敬郡王太妃的罪名…… 呵,龙首宫钓鱼的二圣,巴不得贾家彻底同东平郡王府决裂呢。 要不然也不会放任两府在宫门前大乱斗。 魏氏今日心里也憋着火,儿子被贾赦这个混不吝抽得下不来床,好男风的名声更是传遍了京城。 原本想着来宫中闹一闹,让宫中主持公道,没想到史氏这个老不死的也跑去慈宁宫哭诉自家的委屈。 曹太后倒是不偏不倚,可说了半天就是不下旨惩处,甚至连申饬都没有。 身边伺候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人魏嬷嬷为了安慰她,小声嘀咕了句史氏老而不死是为贼,没想到正好落在了一旁经过的史老太太耳中。 于是乎史老太太竟然发了疯一般,指使荣国府的亲兵要将魏嬷嬷拖走打死。 魏嬷嬷是娘家陪嫁过来的,数十年如一日的伺候自己,怎么可能因为一句无意之语就交给对方。于是乎魏氏也指挥自家的亲兵与贾家人对上…… 贾琮拎着长刀直奔魏氏方向,护卫在其身边的两名王府亲兵立马警觉起来。 可他们不敢拔刀,宫门前拔刀便是谋逆,并不是人人都有个爷爷叫贾代善……淦,这该死的爵三代! 其中一名亲兵上前一步,手搭在刀柄处警告道:「贾将军,止步!」 「滚!」 贾琮抬起手来,长刀指向魏氏方向:「交出那个老刁奴,否则小爷就不客气了!」 亲兵无奈看向自家主子,却见魏氏一脸的傲气,根本就没把贾琮的警告放在眼里。 她甚至鄙夷的说了一句:「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跟本妃叫嚣。滚回去,想要人,让史老太婆自己过来!」 骂完了贾琮,魏氏转身不满的冲宫门前的禁军喊道:「宫门处拔刀,罪名谋逆,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将其抓住!」 禁军的校尉无语的看了眼这愚蠢的太妃,敷衍的拱手道:「末将已经派人去请示我家将军了……」 至于将军什么时候会有指示传来,那就要看将军大人的心情了。 说罢,他冲着贾琮拱手喊道:「小贾大人,还请注意分寸。」 「必不会给禁军的兄弟们添麻烦。」 贾琮也回了一礼,随后再次往前一步,厉声道:「交人,否则小爷的刀就要染血了!」 原本还想上前劝一劝的刘弘,终于从禁军校尉的话中品出了一些名堂。 他止住了脚步,反而挪到贾母身旁,轻声安慰气的浑身发抖的老太太。 魏氏还算没蠢到家,知道宫中这是偏向了贾家。立马将自家的亲兵召集了起来,护在了自己左右。 贾家的亲兵也纷纷聚集起来,跟在了贾琮身后,静等三爷下令。 …. 这时十余名骑士护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年往皇城前疾驰,在距离宫门百步前下马。 一群人急匆匆跑到魏氏跟前,小声询问了两句后,那少年便凶狠的看向了贾琮:「贾家好大的胆子,但打我父,如今又堵住我家祖母,意欲何为?」 贾琮认出了这人便是东平郡王府世子钱坤,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废物一个。 他抬手指天,大喝道:「钱坤,废话少说。今日小爷也不欺负你,你我两家生死斗,敢不敢?」 大夏以武立国,当年武勋之间可不是一团和气。还未正式立国,便已经有不少武勋为了争田争水争女人打得不可开交。 后来太祖皇帝为了不殃及无辜百姓,便定下规矩:两家若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可约定赌斗,一战定胜负。 最开始的规矩点到为止,随着时间的推移,点到为止逐步变成了定胜负也决生死。虽与《大夏律》有些冲突,但这一条规矩早就深入人心,成了武勋之间解决矛盾、展示自家勇武的一种方式。 当然,生死斗在数十年的时光流逝中慢慢被人遗忘。今日被贾琮重新提起时,钱坤好半天都没想起来这是什么玩意。 当身旁的亲兵小声提醒之后,钱坤立马跳脚大骂:「你他娘的疯了不成?本世子什么身份,为何要跟你一个低贱的庶子进行生死斗?」 要说比试玩女人,钱坤连犹豫都不犹豫,可带人跟对方血拼,他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咚! 贾母这会也脸色煞白,龙头拐往地上一砸,沉声道:「琮哥儿,回来。跟钱家这群蠢货拼命,不值当。咱们回府,让你爹带人去东平王府讨要说法……」 「祖母受辱,我这当孙子的要是不能给您讨个公道,天下人该如何看我?」 贾琮固执的摇了摇头,又冲面色复杂的刘弘拱手道:「四殿下,还请您今日做个公证,贾琮今日向东平王府发起生死斗,定胜负,决生死!」 「琮哥儿,何苦如此……」 东平王府的人终于看到了站在贾母身侧的锦衣公子,钱坤连忙高呼:「四殿下,这贾琮小儿疯了,您快制止他啊!」 不等刘弘回应,贾琮长刀一指,鄙夷的大喊:「荣国府贾琮,向东平郡王府世子钱坤发起生死斗,定胜负、决生死。钱坤小儿,你是不是男人?敢不敢接?」 身后的贾九立马跟随高呼一声:「荣国贾家,向东平王府发起生死斗,试问敢不敢接?」 「敢不敢接?」 虽说贾家在此地的人刚过东平王府亲兵人数的一半,可这些人皆挺直的胸膛,气势如虹。 呼声震天响,不但惊动了宫门内的各个衙门,甚至传到了皇城东北侧的龙首宫。 圣人老爷子呵呵一笑,跟刘恒说道:「看到了吧,这小胖子机灵的很,他会抓住一切机会。生死斗都闹出来了,不管钱家敢不敢接,他的勇武之名自今日起便要彻底传扬出去了。」 …. …… 钱坤神色连番变换,身后的魏氏小声说道:「坤坤,不值当跟一庶子计较,咱们先回府……」 「祖母,你看宫门口……退不了了。这贾琮小儿太女干诈了,这么多人在看着,孙儿若是后退一步,咱家的声望就彻底毁了。」 要说这钱坤浪荡公子一个,却也精通处世之道。皇城中各部的文武大臣挤满了宫门口,钱家哪里敢退? 「钱大,咱们的人对贾家多了快一倍,优势在我!而且,贾琮小儿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我先试他一试。」 钱坤不光是在嘱咐麾下人马,更是在给自己打气。他从护卫头领钱大的手中接过了一柄长刀,深吸一口气。 「贾琮小儿,本世子接了!本世子也不占你的便宜,你我各自回府,点齐亲兵,明日京营校场一战……」 呵,还想来缓兵之计,做梦! 贾琮抬手:「不必,就在此时此地,小爷我让你占这便宜又如何?敢不敢打,一句话!」 被逼得没了退路的钱坤牙一咬:「打就打,那就别怪本世子以多欺少!」 「备战!」 哗啦啦…… 贾家的亲兵每次操练,转瞬间就以贾琮为首,组成了箭头状的攻击阵型。 贾琮转头跟刘弘拱手:「四殿下,还请照顾我家老太太,贾琮去去就回!」 「琮哥儿……」 老太太终于看出贾琮这是铁了心要用钱家人的血来讨回公道,颤抖着喊了一声:「琮哥儿,当心啊!」 东平王府的人好不容易摆出了还算齐整的阵型,将钱坤护在中间,宫门口的诸位大人哪里看不出两方的不同,鄙夷钱家的同时,感慨着贾恩侯这个混不吝怎么就养了两个有出息的儿子。 「青藤先生,您就不去劝劝?您那弟子才多大?」 徐晋心中虽然也担忧的不行,可这会绝对不会弱了徒弟的气势。他哈哈一笑,笃定说道:「我这弟子文武双全,圣人都说过,其有先荣国之勇武,岂能败在钱坤这等废物手里。诸位且安心看着就行!」 「攻!」 贾琮一声令下,挥刀往前。贾家亲兵纷纷拔刀,大喊一声杀字,跟随贾琮冲了过去。 杀气瞬间弥漫整个宫门前的广场,钱家原本还算齐整的阵型瞬间慌乱起来。 这些只在面对老百姓时嚣张跋扈的人,哪里能与贾家精锐相比。 在贾琮手中的长刀划过第一个钱家亲兵脖子时,已经有人拔腿逃跑。只一个照面,荣国府的亲兵就如同锥子一般,狠狠扎进了钱家亲兵的阵型。 宫门前原本干净的青石板上瞬间鲜血横流,惨叫声、呼救声、吵杂的叫骂声响彻云霄。 贾琮根本就来不及去擦沾染在脸上的血污,在贾九的护卫下直冲钱坤而去。 方才还自诩优势在我的钱坤,在见到如同魔鬼的贾琮向他冲来时,当即就吓尿了裤子。 他立马扔下手中的长刀,哀嚎一声就往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祖母魏氏跑去。 「祖母救我!祖母救我!祖母救我啊!」 「钱坤,哪里跑?今日小爷必杀你!」 贾九一刀砍去挡在身前的钱家亲兵脑袋,护卫着嗷嗷叫的贾琮杀穿了钱家阵型,追击逃跑的钱坤。 月票推荐票 感谢王梓懵的打赏,今日更到这儿,明日继续。晚安,各位读者老爷!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七十二章 水溶,还说你不会武功? 大夏门前的厮杀要比想象中残酷的多,虽然只是二十余人对阵四十,可依旧让久处安逸中的四皇子刘弘脸色煞白,胸腹中翻江倒海。 贾家的这群杀才,一个个随了主将的性子,厮杀起来如群狼入了羊群,嗷嗷直叫。 反观东平王府的家将奴仆,在世子钱坤逃跑的刹那,瞬间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短短一刻钟就惊鸟四散,死的死逃的逃。 贾家的亲兵也没有去追逃兵,紧紧跟随冲在最前头的贾琮杀穿了东平王府的阵型,直追连滚带爬的钱坤。 「钱坤小儿,纳命来!」 贾琮瞅准了机会,在贾九一刀砍了护在钱坤身旁的家将后,提刀就冲跌倒在地的钱坤砍去。 正当此时,宫门处有人大喊:「刀下留人!」 声音不熟悉,而且贾琮更不想放虎归山。 好不容易激起的生死斗,岂能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贾琮一咬牙就狠狠砍了下去,魏氏眼看孙子就要死在长刀之下,哀嚎了一声就晕厥了过去。 叮! 「艹!」 一声前世的国骂出口,贾琮只觉右手虎口一阵剧痛,双臂发酸,手中的长刀握之不及硬生生偏了一寸,砍在了钱坤的右肩。 右肩处的剧痛似乎激起了钱坤的求生欲望,竟然拼命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的躲在了东平王府仅剩的几名家将身后。 「琮哥儿,得饶人处且饶人……」 贾琮恨极了阻了他斩杀钱坤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烂屁股的阴阳人。 「北静王,我与你不熟,还是换个称呼为好!」 贾琮见到快步走来横在面前的水溶以及一队王府亲兵后,便知斩杀钱坤最好的时机被搅和了。 嗖! 贾琮将手里的刀用尽力气狠狠扔向钱坤的方向,噗的一声扎进了挡在其身前的亲兵身上。 唰唰唰! 一声惨叫之后,北静郡王府的亲兵立刻纷纷拔刀戒备起来,贾琮冷哼一声:「怎么?北静郡王府也要跟我贾家切磋切磋?来场生死斗?」 水溶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制止道:「宫门拔刀罪同谋逆,还不赶紧把刀都收起来!」 这是在内涵小爷?呵! 贾琮瞅了一眼方才砸偏自己刀锋的折扇,准头、力道绝对不是凑巧。 啧啧啧,水溶啊水溶,还敢说你不会武功? 「郡王好武艺!」 水溶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始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没有回应贾琮的试探,只是摇头叹息,双眼尽是悲天悯人之色。 「唉,何苦如此?何苦如此啊!我等开国一脉世代交好,怎么弄成了这样?贾琮,本王今日做个中人,此事就此罢手,可好?」 贾琮亦是没有回应水溶的提议,再次开口说道:「郡王方才的准头、力道无一是凑巧可得。看来郡王身怀绝世武艺,藏得可真够深的。」 …. 水溶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芒,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他摆手说道:「不过是投壶耍的多了,手熟而已。贾琮,东平王府死了这么多人,钱世子也受了伤,该出的气你也出了,听本王一句劝,就此罢手,别让人看了笑话。」 「郡王以为我是在干什么?耍小孩脾气?」 贾琮呵呵一笑,抬手道:「贾家所有听令,冲过去,斩了钱坤,将那个辱我祖母的贱婢拿下,杖毙!」 荣国府的杀才们立马刀锋一转,蓄势待发。水溶身侧的王府亲兵立马做出了应对,再次拔刀与荣国府的人对峙起来。 「郡王,看来咱们是要打上一场了!」 贾琮抬起的手正要挥下,却听宫门处传来一阵疾呼。 「琮哥儿、琮哥儿……」 贾政从围观的文武官员挤了出来,向来一丝不苟的政老爷这会官帽已经不见了,杂乱无章的须发、额头的汗水以及胸腹急速的起伏都昭示着二老爷的匆忙与急切。 等跑到贾琮身旁时,拉着小胖子仔细打量,不顾其脸上的血污扯了扯,见其没事竟然虚脱一般浑身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还好没事,还好没事……呕……」 不知是跑的急了还是此地的血污之气熏着了,贾政在放下悬着的心后,禁不住剧烈的呕吐起来。 水溶皱眉后退一步,不过却也欣喜贾政的到来。相比难缠的贾赦父子,贾政这个书呆子明显更好说话。 可惜贾琮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扶起贾政后说道:「二叔且先去老太太那,待侄儿拿下辱骂老太太的贱婢后,咱们再回家。」 「对,对,还有母亲!」 贾政终于想起了宫门前这场厮杀的起因,都来不及嘱咐侄子,在一名亲兵的搀扶下快速往老太太那儿走去。 「郡王,还请让开,否则今日荣国府就要再次发起生死斗了!」 明晃晃的威胁,宫门处的吃瓜人群再次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水溶面对贾琮的威胁,悲天悯人的长叹之后,挥手说道:「贾琮,开国一脉不能再内斗了,今日这事本王管定了!」 呼啦啦,北静郡王府的亲兵立马摆开了阵势,肃杀之气瞬间迎面扑来。 这是不弱于贾家亲兵的精锐,贾琮不得不认真起来,对水家的忌惮更深了。 双方就这么持刀对峙,刚刚才议论纷纷的官员们被肃杀之气震慑,竟然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陛下口谕!」 就在双方僵持时,宫门口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通道。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夏守忠。 贾琮吩咐了一声:「收刀!」 水溶也依样画葫芦,两人躬身听旨。 夏守忠微不可查的给贾琮微微颔首,贾琮立马安心不少。 「陛下口谕,东平郡王世子钱坤、荣国府贾琮目无王法,于宫门前拔刀厮杀,本应依法惩处。念其祖上功劳,夺钱坤世子爵,罢贾琮上骑都尉、宣武将军、龙禁卫指挥佥事。」 …. 本就受伤硬撑的钱坤当即就嘎了一声,软倒晕厥。贾琮早有心理准备,欣然领罚。 他看了一眼胸前纹饰的胖橘猫,呵呵一笑。两三个虚衔而已,罢就罢了。 口谕宣完了,可事情还没有结束。 夏守忠抬手一指东平郡王太妃魏氏的方向,沉声道:「来人,将折辱荣国夫人的贱婢拿下,宫门前杖毙!」 这回东平王府的两个主子都晕厥过去了,或者说魏氏早就醒来了,但还不如晕着更好。 任凭那姓魏的老嬷嬷哭嚎求饶,夏守忠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禁军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贱婢杖毙宫门之前。 寂静的大夏门前,夏守忠向东北方向拱手道:「圣人口谕!」 哗! 所有人躬身聆听圣谕。 「朕还没死,你们就迫不及待了不成?」 夏守忠连太上皇的语气都学了出来:「折辱贾氏,那便是折辱朕。再有此事,诛!」 一个诛字,杀气凌然。 所有人当即领旨高呼:「臣等谨遵圣谕,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贾郎将,圣人说,回去好好读书,小心板子!」 一语双关,贾琮躬身道:「臣谨遵圣谕,必不负圣人教诲之恩。」 水溶就在近前,听得清清楚楚。低垂的眼中厉芒再现,袖中的双手握得紧紧的。 等夏守忠带着来不及跟贾琮告别的皇四子刘弘离开,贾琮这才冲水溶呵呵一笑,敷衍的拱手告辞、 众人散去,禁军开始收拾宫门前的狼藉。他们甚至在冲洗了青石板上的血迹后,寻来百花放置血染之处,一阵风吹过,血腥味散去,花香怡人。 京城,依旧是岁月静好啊! …… 荣国府的前厅,洗漱换衣又是一个喜庆的胖娃娃。 贾九将宫门前的冲突,详细禀报给了匆匆赶回家的将主贾赦。 贾赦在揍了小胖子一顿后,这才嘱咐道:「老九,将战死的兄弟依例厚葬,迎灵入宗祠陪祭,家人由贾家供养。让受伤的兄弟好好养伤,多送些药材银子过去。」 「将主放心,小三爷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贾九对小主子今日的果断很是欣慰,哪怕战死了四名兄弟,可自今日起,谁还敢折辱宁荣贾家? 只有宁荣贾家的声望再次站在大夏的顶端,才能护住众人。而声望,本就是拿命去填、拿血去染。 被揍了一顿的贾琮坐都没法坐,只能颤颤巍巍的站在前厅中,欲哭无泪。 贾赦在安顿好亲兵后,这才将目光转向苦着脸的小儿子,骂道:「长出息了?生死斗?要不老子去求陛下给你一个机会,带兵去草原逛逛?」 「爹,那会儿子也是不得不为啊。老太太受辱,儿子要是没有动作,咱家还有什么脸在京城立足?」 「放屁!」 贾赦抬手就将手边的茶杯砸向了贾琮,不过到底心疼儿子,茶杯砸在了贾琮脚下碎成八瓣儿。 只听贾赦呵斥道:「便是要杀人,那也得是老子去,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跟人生死斗?」 「大哥,老太太有急事找你!」 今日的赦大老爷的火气太盛,第一次发狠要教训儿子。好在贾政来的及时,让火头上的贾赦暂时放下了教训儿子的事,瞪了贾琮一眼,跟随贾政去了荣禧堂。 贾政在临去前,小声在贾琮耳边说:「去你敬大伯那儿躲躲……」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5402、凛在给我补魔的打赏! 今晚还有一章……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宁荣贾家真是刘家的忠贞之臣 贾琮今日在宫门前的所作所为没有错,但依旧被几个长辈轮番训斥。 便是去了东府躲避也没能避开再次挨揍,贾敬拿起戒尺狠狠抽了十下,这才拎着小胖子的后脖颈来了荣禧堂。 「敬儿来得正好,我还想让人去找你……」 老太太精神萎靡,在宫门前又气又吓,能撑到这会已经是这些年保养的好了。 贾敬将小胖子扔给贾赦,近前坐下。 只听老太太忧心忡忡的说道:「咱们家如今跟东平王府彻底决裂,早前的安排怕是要调整一下了。辽东的生意要赶紧收回来,便是你父亲、你叔父手底下的人也要想办法调离辽东。」 「辽东的生意是要赶紧收回来,不过辽东的人马……」 贾敬皱眉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早年圣人嘱咐父亲和叔父往辽东掺沙子就是为了防备钱家,咱们不能将他们调离,而且要送一批人进去。要不然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理是这个理,可……」 老太太到底是目光浅了些,遇事总是想着防守不知进攻。她担忧的问道:「钱家肯定会抱负,万一……」 「这样,明日让琮哥儿去龙首宫时,把那份名单交给圣人。这些人本就是咱家奉命安排培养的,是时候交给皇家了。」 贾敬说完,老太太愣了愣神,哪怕心有不甘不舍,也不得不认同这是最好的办法。 落皇家人情,当下对宁荣贾家是最好的选择。 在安排完正事后,贾敬扭头看向躲在一旁当鸵鸟的小胖子,冷哼一声:「还有琮哥儿,今日虽然做的不错,可依旧太冲动了,不得不罚……」 老太太却罕见的驳回了贾敬的话,跟贾琮招手。 「今日若不是琮哥儿,老婆子的脸就被钱家人踩在脚底了。琮哥儿勇武,连四殿下都说他有先荣国之风。那些看热闹的文武百官,哪一个不赞一声好?」 贾政点了点头,补充道:「敬大哥,确是如此。周相虽对宫门前厮杀有意见,但也跟我夸了一句,琮哥儿不愧荣国子孙!」 「大伯,您跟我爹已经揍过我了!」 小胖子满是委屈,屁股和手掌都肿着,咋还要罚? 「鸳鸯,带琮哥儿去上药!」 老太太强行压下了贾敬与贾赦的意见,贾琮终于看到了曙光,顺着墙角溜出了荣禧堂。 方才严肃的贾敬在看到贾琮溜出去后,这才微微一笑:「千金之子戒垂堂,赦弟,琮哥儿勇武是好事,但他太喜欢冒险了,今后定要慎之戒之。」 「我也在愁此事,这不一回来就揍了这小子一顿。」 听到贾敬与贾赦的对话,老太太与贾政这才明白了老大拳拳爱子之心。 略过此事不提,贾敬再次提及了归还户部欠银一事。这一次几人罕见的快速达成了一致,便是老太太也从嫁妆中取出了五万两银子交给了贾赦。 …. 等安排完了这些事后,老太太在喝完安神汤后沉沉睡去。 三兄弟走出荣禧堂,贾政突然向贾赦深深一拜:「大哥,谢谢!」 贾赦怔怔失神,最后扶起贾政,笑说:「让你说声谢字可真是难得,打你记事后你就没正眼瞧过我……」 「赦弟!」 这浑人,开口就没好话。 贾敬不得不提醒了一声:「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当下正值咱们家最关键的时候,别为些小事闹得兄弟阋墙。理国公府柳家的教训千万别忘了。」 贾政苦笑道:「以前皆是我小心眼,总想着同是荣国公之子,凭什么大哥又是入东宫为太子伴读,又是得圣人赐字。如今想来,都是 我嫉妒心作祟罢了。」 说着,他又要向贾赦拜下,贾赦连忙扶住说道:「你嫉妒我我还嫉妒你呢,老太太可一直拿你当心头肉,你瞧瞧我,从小到大可得过她老人家一句夸?」 想到自己自幼时便在老太太那说长兄坏话,贾政轰的一下臊红了脸,想要解释道歉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好了好了,正如敬大哥所言,你我血脉兄弟,我何曾真怨过你?」 贾赦将手抬起,勾肩搭背将贾政揽到身侧,郑重说道:「说正事,你这憨直性子,一定要堤防水溶跟你那舅子王子腾……」 「北静王?」 贾政没有提及王子腾,他便是再傻经过这么多事也明白王家在算计自己。 他略过王子腾不解的问道:「北静王虽说今日阻了琮哥儿斩杀钱坤,不过这些年北静王府与咱家交好,平日里对咱家多有照应。便是宝玉也得了他的赏识,之前还说要给宝玉寻个前程。」 「荒唐,宝玉的前程自有我个大伯操心,要他水溶多此一举?」 贾赦不得不感叹自己个二弟太憨直了些,被人小恩小惠就忽悠瘸了。 他不得不透露了一些实情,嘀嘀咕咕在贾政耳边小声说了一阵。 贾政瞪大了眼珠子,好半天才哆嗦的问了一句:「大哥,此事是真的?水家竟然要反……」 「慎言!」 贾敬打断了贾政的惊呼,点了点头:「你还记得今日琮哥儿在宫门前再三说的那句话吗?」 「什么?」 「水溶身怀武艺!」 只听贾赦呵呵一笑:「我至今还记得老北静王薨逝后,水溶袭爵。当时都督府演武,水溶连一石弓都拉不动……老二,今日你也看到了,水家的亲兵面对咱家的亲兵丝毫没有惧色,水溶更是在距离二十步的时候,用一柄折扇打偏了琮哥儿的刀。你也是开得了弓射得了箭的人,你自己想想能做到不?」 被长兄这么一提醒,政老爷也琢磨出了不对。 贾敬补充道:「昔年圣人收回了宣大属于北静王府的兵权,原想许水家世代荣华,便是老王爷薨逝都没让水溶降等袭爵。可如今看来,水家一直在蛰伏,这水溶更是个了不得的人。」 …. 「当然了不得,‘贤王,这个称号可不是耍耍折扇写几首酸诗就能得到的。」 贾赦嗤笑一声,再次叮嘱贾政:「老二,一定要堤防水溶。他这些年见从我这儿算计不到咱们家,这才再三想办法从你这想办法。还有,看好宝玉,最近打他主意的人有些多了。」 …… 东平王府的名声更差了。 与身先士卒带兵冲杀的贾琮相比,钱坤这个一开战就逃跑的东平郡王世子,直接成了各家教训子孙的反例。 四王之一,大夏开国一脉的顶级武勋继承人,竟然胆小如鼠、刀都挥不动,可悲、可叹、可笑、可耻! 而贾琮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出现在各家家主口中,短短一夜间就成了京城公侯子弟的公敌。 甚至有人在醉酒后跟好友抱怨,恨不能与贾琮小儿生死斗,以血昨夜挨揍之仇! 当然这些事儿跟贾琮没关系,他怀揣密信来到龙首宫后,将其呈给二圣后,乖乖蹲在地上抄写《礼记》。 为什么要蹲着?屁股还肿着呢。 二圣避开前殿的贾琮与皇四子刘弘,去了后堂商议要事。 刘弘陪同贾琮蹲在地上,兴致勃勃的说起了昨日宫门之事。 「琮哥儿,你的武艺是跟赦公学的?」 贾琮摇了摇头,偷偷瞅了一眼后殿方向,将笔收起。 「我只学过《 太祖长拳》,刀枪功夫我爹还未教我。不过我这些年有药浴,身子骨强健,力气大些。」 听到贾琮的解释后,刘弘的兴趣就更大了。他鄙夷的说起了钱坤:「那钱坤可比你大了十岁有余,竟然连你都打不过。堂堂武勋王府的继承人,半点手脚功夫都没有,真是丢尽了大夏武勋的脸!」 说着,他畅想自己身着战甲,带领铁骑踏平草原大漠的情形,悠悠说道:「我这些年可没少练习弓马,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策马奔腾。便是去岁秋猎,也只能在宫中留守。唉,什么时候我才能策马大漠,为国杀敌啊!」 那你是没什么机会了,谁叫你是将来的皇太子呢? 贾琮倒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反而凑趣说道:「等过些日子,咱们去城外打猎。你也教教我弓马,到现在我还只会用弹弓!」 这下算是瘙到了刘弘的痒处,好为人师几乎是皇家祖孙三代的癖好。 听到贾琮所言,刘弘当即就拦住贾琮肩膀喜笑颜开:「这个简单,到时候我教你,咱们去打只老虎回来!」 皇极殿的前殿,两小儿嘀嘀咕咕的说着该如何去猎只老虎。 后殿的太上皇刘济则是皱眉看着密信中的名册,他感慨万千的跟皇帝说道:「当年我只是跟代善兄弟二人提了一句,没想到他们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有了这份名单,辽东的人马咱们就能掌控三成。」 唉!代善真是朕的亲亲手足! 许久后,太上皇脸色凝重,跟皇帝嘱咐道:「老四,一定要善待宁荣两府。只要他们不谋反……唉,宁荣贾家真是我刘家的忠贞之臣!」 「父皇放心,儿臣晓得!」 刘恒也点了点头,宁荣两府真是将父皇放在了心尖尖上,一句随口的嘱咐,贾家就能做到这样的程度,真如父皇所言,宁荣贾家真是刘家的忠贞之臣! 月票推荐票 今天先更到这儿,明日继续! 晚安!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七十四章 棒子果然不是好东西(二合一) 刘恒看着手中的密信,第一页的纸张有有些略微泛黄,字迹苍劲有力。 他有些嫉妒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有贾代善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 不对,是兄弟! 皇兄也有贾敬、贾赦等人,可朕的「贾代善」又在哪里呢? 人老了就爱啰嗦,太上皇絮絮叨叨的跟皇帝儿子说着他与贾代善的往事,言语中的感慨、思念以及明显的炫耀让刘恒越发的怨念满满。 吃了酸葡萄的刘恒不得不转移话题:「父皇,贾敬的提议您怎么看?」 「哦,这个啊……」 太上皇意犹未尽的沉思起来,这事关乎辽东大计,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诏秦玉良(明女将秦良玉为模板)的白杆军入京,朕要看看我大夏第一女将是何等的英姿飒爽!」 「父皇打算让白杆军去辽东?」 「云贵安定已久,白杆军这等强军留在云贵也是浪费。京畿大军的情况错综复杂,不妨扔进去一颗石子,试试其中的水深水浅。」 这位御极五十年的帝王,对偌大帝国的局势一清二楚。大夏必须削藩,但削藩之前一定要有充足的准备,万不可弄的处处烽烟,兵灾肆虐。 刘恒想了想,也提出了一个建议:「儿臣觉得,平倭大军可分出一部……」 太上皇却摇了摇头,郑重说道:「不行,江南财赋重地,江南大营的兵马不堪用,为父正准备裁撤江南大营,由平倭军代替。都指挥使的人选你自己挑。」 原本被驳了建议正闷闷不乐的刘恒瞬间大喜,起身拜道:「多谢父皇,儿臣定会选一个合适的人去江南主持大局。」 「这天下为父都给了你,这点事儿值得谢字?」 太上皇瞥了皇帝儿子一眼,无所谓的摆手道:「辽东的事不着急,钱康时被贾赦打了个半死,钱坤又被小胖子砍了一刀,短时间内东平王府没精力去折腾。」 刘恒闻言哈哈一笑,冲着皇极殿的外间说道:「这小子真是儿子的福星,这无意间的冲动,倒是给儿子争取了不少时间。」 父子俩相视一笑,心中对宁荣贾家更加满意了。 …… 贾琮的一句生死斗重新点燃了不少武勋之家的血性,至少最近这些日子,每日在城中浪荡的公子哥少了好多。 这就导致秦楼楚馆的生意大不如前,根据薛蟠所言,好几家风月之地提及荣国府贾琮时都是咬牙切齿。 不过这件事对认真读书的贾琮来说毫无影响,毕竟这些人的咬牙切齿又真咬不到他,但要是课业不合格,圣人老爷的板子那是真的疼。 端午将至,贾琮终于有了两天的假期。这日一早,睡得昏昏沉沉的小胖子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守在外面的丫头吉祥、如意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一问方知,保龄侯竟然服了软,将湘云母亲的嫁妆给送过来了。 …. 呵!稀奇啊! 要知道为了讨回属于湘云的东西,贾政亲自写了状子,直接将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告上了顺天府。 若不是这事儿实在太丢武勋的脸,五军都督府的几位老帅出来做中人,赦大老爷早就带人打上门去了。 不过便是这样,史家兄弟俩也算是能拖就拖,毕竟他俩为了外放的事儿,把湘云母亲的嫁妆都换成银子了。光是往回购,就耗费了两个月时间。 其中有不少东西肯定是找不回来了,史家兄弟二人不得不想尽办法寻来相似的补了进去。 就这样,当贾母盯着嫁妆单子一一查看的时候,差点气晕过去。 她 是真觉得臊得慌,堂堂保龄侯府,竟然拿人嫁妆换银子花。史家的列祖列宗啊,儿孙不肖,请列祖列宗把这两货带走吧! 「婶娘,就这样吧。」 贾敬做主将这些新新旧旧掺和在一块的东西收进了库中,温言安慰着气得浑身发抖的老太太。 他挥手让荣禧堂中的小辈、丫鬟统统出去,哂笑说道:「要不是几位老帅警告史鼐、史鼎,恐怕他们会继续拖下去。这些也差不多够云丫头长大成人了,到时候咱们再给添补些,总比继续留在保龄侯府受罪强。」 「我是觉得丢人啊,一门两侯日子过成这样,拿妇人的嫁妆换银子,史家的脸让他们给丢尽了!」 老太太是最重脸面的人,桌子拍得啪啪响。 突然,她眼神锐利的看向贾赦:「老大,那两个混账谋得哪个缺?」 贾赦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听都督府的人说,是四川和湖广都指挥使司的缺。」 「还真是会挑地方,你去使使劲,让他们去云贵跟蛮子打交道吧。」 老太太的话让贾赦哭笑不得,他不得不解释道:「您也太看得起儿子了,吏部可不是咱家开的,这事儿是陛下点头,五军都督府才给盖了印。」 说到这儿,贾赦放低了声音说:「这事有些不对劲,儿子与曹久功喝酒时他提了一嘴,四川和湖广闹党争闹的厉害,陛下有意整顿,咱家可不要瞎掺和。」 党争这个词儿老太太也知道轻重,这会又有些担心史家会不会因为掺和党争撸了爵位彻底沉沦。 贾赦瞧出了老太太的担忧,安抚道:「您可千万千万别掺和进去,咱家好了,便是史家真出了事,也能保住几个哥儿姐儿的性命。云丫头可就只剩您一个依靠了!」 老太太纵是心有千万思绪,却也只能长叹道:「我能怎样?那两个混账但凡听我一句,也不会闹成这样。是生是死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能做的便是护住云丫头他们。」 …… 京察已经到了尾声,京城的紧张气氛在端午节前明显消除了不少。 帮着二嫂嫂王熙凤将史家送来的东西收入库房后,贾琮带着贾十一和两个亲兵出了府,刚一出门,就看到溜出府的宝玉。 …. 此时的宝玉正带着小厮茗烟和李贵,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停靠在路边,车夫正恭敬的冲宝玉行礼。 「宝二哥……」 听到有人喊他,宝玉大惊失色,连忙惊惧的回头。 见贾琮跑到他跟前,连忙伸手捂住小胖子的嘴巴,小声哀求:「琮哥儿,莫喊莫喊!」 在眨巴了下好几下眼睛后,宝玉终于松了手。 得到解放的贾琮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才开口问道:「宝二哥这鬼鬼祟祟的是去干嘛?二叔可是禁了你的足,要是被他知道,是要挨板子的。」 宝玉凑到其耳边小声说道:「神武将军府的冯大哥前日回京了,派人送来帖子,今日在会英楼相聚……」 「冯紫英?」 贾琮咧嘴一笑:「那带弟弟一个,我正闲着无聊。」 挨不住小胖子化作磨人精,贾宝玉不得不带了其同去。 江南的倭寇最终在四月初彻底平定,京城各府前去江南镀金的哥儿陆陆续续的返回了京城。 冯紫英便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立了八斩之功的功臣,人还没回京呢,赏赐就送到了神武将军府。 从六品的忠显校尉,实职虽然还未正式定下,但听闻其父有意送他入京营历练。 这次回京后刚有了空闲,冯紫英立马就想着与好友聚上一聚,于是便给卫若兰、柳湘莲和贾宝玉送去 了帖子。 会英楼的二楼雅间,几人寒暄过后,众人将目光放在了捧着果子咔嚓嚓的小胖子身上。 咔嚓嚓…… 贾琮正啃得开心,突然感觉雅间中莫名的安静。他抬头见几人都盯着自己,咧嘴一笑:「几位哥哥看着我做什么?」 冯紫英似有深意的问道:「琮哥儿可否跟哥哥说说,你觉得我该不该去九边历练?」 贾琮不解的反问了一句:「叔父不是让冯大哥去京营吗?」 只见冯紫英摇头叹道:「功名只向马上取,我不想在京营虚耗光阴。九边虽无大战,但总能碰到沙场立功的机会。」 没想到冯紫英还是个有大志的人! 贾琮琢磨了下,隐晦的说了一句:「冯大哥要是不怕危险,可让叔父去跟陛下说说,看看辽东诸镇有没有缺。」 辽东二字语气略微重了些,冯紫英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心中立马就有了计较。 他拱了拱手,又从荷包内取出一颗珠子,递给了贾琮:「这是我在金陵无意间淘换来的,不值钱,琮哥儿拿着玩吧。」 贾琮没有虚情假意的推拒,欣喜的接过来,回礼致谢:「冯大哥豪气,这可是好宝贝啊。小弟谢哥哥赏!」 珠子不是什么贵重的珍珠,树脂凝结的琥珀,其中有一只小小的蚂蚁。这玩意可是个稀奇物件,林姐姐绝对会喜欢的。 得了礼物的小胖子喜滋滋的玩了起来,冯紫英也没有再问别的,招呼小二上菜上酒。 …. 几人中宝玉对经济仕途毫无兴趣,不过也为好友得了前程高兴,频频举杯恭贺。 柳湘莲明显心情复杂,卫若兰身体一直不大好,基本上绝了走军武路子的机会,不时与贾琮交流科举上的事情。 宝玉突然察觉到了卫若兰的心思,惊呼道:「若兰也打算赴科举?」 举杯的几人纷纷看向腼腆一笑的卫若兰,见其点头后,柳湘莲抿了抿唇,长叹道:「紫英要去军中,若兰也要赴科举,只有我还是个无用的废人!」 嗯? 贾宝玉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苦笑着说:「柳二哥,我还在这呢。」 哈哈哈哈…… 雅间中响起了笑声,倒是将方才突然泛起的烦闷吹散。 贾琮想起了在扬州时遇到的龙禁卫扬州千户所千户柳丛溪,按辈分算,柳湘莲正是他的堂侄,而且是五服之内。 他提议道:「柳二哥的剑术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要是想走军武的路子,我回家跟我爹说说。」 柳湘莲却摇了摇头,苦涩的回了一句话:「我姓柳啊,理国公府的柳!」 宝玉无法理解这句话,可对理国公府的烂事了解颇多的冯紫英与卫若兰,几乎是同时跟着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柳家麒麟子,却要被嫡支打压到这种程度,真是白瞎了柳老公爷拿命为儿孙搏下的家业。 柳湘莲举起面前的酒杯,苦笑着一饮而尽。 随后一扫脸上的悲戚之色,豪迈的说道:「是我不好,扰了兄弟们的雅兴。来,咱们不说这些无趣之事了。今日是为紫英接风洗尘,咱们畅快的乐呵乐呵!」 若是之前,贾琮还真不知道闻名京城的冷面郎君柳二爷有这样的一面。 他端着果酿与这几人一一碰杯,听着他们从江南风月谈到京城的趣事,不时附和一二,直到酒过三巡,雅间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怎么这么吵?」 宝玉不满被打扰,推开门看了一眼,立马有些慌张的关上了门说道:「遭了,是我爹!」 「二叔?」 贾琮惊讶的 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缝往外看去,还真是二叔贾政。 只见自家二叔正与几名文士,和一群明显不是中原打扮的人推推搡搡。 「高丽人!」 嗯? 冯紫英从门缝瞅了一眼,就看出了跟贾政起了冲突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皱眉跟几人小声解释道:「我爹之前护送礼部的大人去过高丽,这些人的穿着与我爹带回来的画册极其相似。」 嘭! 正说着,贾琮看到高丽人的护卫竟然用刀鞘捅在了贾政的肚子上,猝不及防的贾政吃痛之下当即就倒地不起,呻吟起来。 「娘的,打我二叔,找死!」 贾琮一把拉开雅间的门,飞快的冲了出去,朝着明显是高丽领头之人的腹部飞起一脚。 根本就没有防备的那名高丽人竟然被贾琮一脚给踹倒了,顺着楼梯口哐啷哐啷就滚下了楼。 …. 其余高丽人立马又惊又怒,将贾琮以及贾政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两方人似乎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鸡同鸭讲了好一阵,或许是高丽人这边激起了真怒,其中一人竟然从护卫手中抢过腰刀,拔刀威胁叫嚣起来。 「嗡!」 当的一声,一柄精致锋利的长剑飞快的穿过人群,狠狠扎在了那人的手背上,贾琮一把夺过从其手中掉落的长刀,反过来架在了那人的脖颈处。 人影一闪,柳湘莲便已持剑站在了贾政与那几位文士的跟前,冯紫英等人也冲了出来,宝玉与卫若兰搀扶着贾政起来。 「二叔,您怎么样?」 「爹,您没事吧?」 「宝玉,琮哥儿?」 贾政忍痛起来,这才看清了站在跟前的几人。 「紫英侄儿、若兰、还有柳家二郎?你们怎么在这儿?」 宝玉正要解释,却见楼梯处一队高丽的护卫,护着刚刚被贾琮踹下楼的人冲了上来。 「狂悖之徒,孤乃高丽王太子李明舒,尔等竟敢刺杀孤……」 「小小高丽,也敢称孤道寡!」 「真是放肆,欺我大夏军威不盛乎?」 这几名文士这才明白这群高丽人什么都听得懂,刚才是故意假装听不懂官话。 当听到李明舒叫嚣自己的身份并称孤道寡时,立刻愤然大怒。 按照礼制,高丽国能称孤的只有那位被敕封济州郡王的高丽王。而且高丽也没什么王太子,只有大夏济州郡王世子。 李明舒见几位文士纷纷训斥自己,不由大怒道:「给孤将这群以下犯上的狂悖之徒拿下,孤要入宫问问上国皇帝陛下,夏国就是如此对待贵客的吗?」 唰唰唰! 高丽的十余名护卫纷纷拔刀,贾琮眼睛一缩。 他不信李明舒不清楚金冠玉带、锦衣华服在大夏意味着什么,既然知道自己等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他还敢在大夏京城如此嚣张跋扈,肯定有着不可名的倚仗。 贾政见高丽人人多势众,又是拔刀逼近,连忙将宝玉护在身后,又伸手抓住贾琮的肩膀,想要将其拉到自己身后。 却见贾琮回头冲他笑了笑说:「二叔且安心,这群土鸡瓦狗,侄儿还不放在眼里!」 说着,他挣脱了贾政的手,扭头冲柳湘莲与冯紫英问道:「两位哥哥,可敢携手御敌,拿下这不敬国朝的高丽王太子?」 冯紫英往腰间一摸,唰的一声寒光一闪,原来这厮的腰间也有一柄软剑。 只见冯紫英呵呵一笑,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有何不敢?」 而柳湘莲只是沉稳的点了点头,再次拔 剑,一手一柄,鸳鸯双剑锋芒毕露。 砰砰砰! 一楼处传出一声声惨叫,贾琮咧嘴一笑,冲那李明舒嗤笑道:「不要以为就你人多,小爷我的人马也不少!」 贾琮得罪的人多了,赦大老爷从来不放心小胖子一个人在外面晃悠。 除了一直跟在身边的贾十一以外,暗处的隐卫没十人也有八人。贾琮敢信心满满的叫这群***为土鸡瓦狗,怎么可能没有倚仗呢? 小爷我,满京城的大腿,今日就是把你这犯下大不敬之罪的***宰了,最多就是挨几板子而已。 说着,贾琮根本没有一丝畏惧,与柳湘莲、冯紫英对视一眼,三人飞身就往李明舒杀去。 高丽的护卫还算警觉,第一时间将自家主子往后一拉,护在了中央。 三名护卫顺势迎了上来,想要挡下贾琮等人的攻击。可惜他们根本没想到面前的小胖子有多么不要脸…… 哗…… 白色的烟雾瞬间出现在眼前,那三名高丽护卫一下子就觉得眼瞎了,就连柳湘莲与冯紫英都愣了一下。 「兵不厌诈,小爷我的烟雾弹效果可真不错!」 月票推荐票 写顺手了,合一章发了吧。 今天先更到这儿,明天继续。晚安!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七十五章 鞭笞藩国世子 振奋天朝百姓(二合一) 冯紫英算是个实诚君子,略有鄙夷的说道:「琮哥儿,这等手段非君子所为。」 「君子?」 贾琮直接将腰间的荷包掏空,手中抓住一把白色粉末,咧嘴一笑:「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人家还是个孩子呐!看我面粉烟雾弹,哈!」 说罢,左手一扬,对面的***就更加睁不开眼睛了。 只听小胖子嗷嗷叫着朝着李明舒扑去,大喝道:「两位哥哥,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冯紫英无奈与柳湘莲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苦笑跟上,杀向高丽人。 两人应该是经常一起演武对练,默契度极高,剑光闪烁,还在揉眼睛的高丽护卫一个个倒下,片刻间就护着贾琮杀到了李明舒的面前。 楼下的贾家亲兵也已经赶到,高丽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除了两三名文人打扮的随行官员,连一个站着的都没有。 随行的高丽官员还想阻拦一二,却被冯紫英与柳湘莲手中的剑抵在了喉咙处。 李明舒这会明显有些慌了,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可惜楼梯口持刀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杀气凌然的贾十一。 哐啷……噗通…… 李明舒被倒在地上的护卫绊倒在地,闷哼一声,怨毒的看向逐渐逼近的贾琮,却不敢再有嚣张之语。 「王太子是吧?来来来,再跟小爷叫嚣一声?」 贾琮当然不会真的宰了这厮,他只是将还带着血迹的刀锋放在李明舒的脖颈处,俯视说道:「怎么说你也是高丽未来的大王,小爷不信你看不出我等的身份。敢在天朝如此嚣张,是谁给你的勇气?」 「孤……」 啪! 李明舒的口中刚说出一个孤字,就被贾琮用刀柄狠狠拍在了脸上。 「孤这个字,唯有我大夏东宫太子可用,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僭越称孤道寡,当我手中刀剑不利呼?」 贾琮的行为让身后观战的几位儒士老大人极为满意,纷纷赞道:「圣王明礼制以序尊卑,荣国府真乃国朝忠贞之士。」 正此时,一楼突然吵杂声皱起,并有甲胄碰撞之声。楼下的一名亲兵匆匆来到上楼禀报:「小三爷,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高同顺带了一队禁军过来了,说是要抓袭击高丽贵客的暴徒!」 「呵,没想到我今日还成了咱们大夏官员口中的暴徒了。」 贾琮自嘲一声,踩着李明舒的胸口跨了过去,来到楼梯口往下看去,一名身着绯袍的中年官员正带着一队禁军与荣国府的亲兵持刀对峙。 「高同顺?」 贾政突然越过方才厮杀的地方,低头看向跟贾琮介绍道:「此人我认识,他之前是山东学政,元佑二年调入京城出任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高家乃太原大族,高同顺还有个兄弟在广平府任知府,同族中有不少人在地方任职。」 「太原高家?二叔如何知道这些的?」 …. 贾琮有些惊讶,自家二叔每日里忙着风雅之事,什么时候起这些了。 只见贾政脸一红,小声嘀咕道:「之前去南池参加文会,这高同顺曾一掷千金,买花魁一笑。友人给我说过高家的情况,可以说不弱晋商八大家族。」 南池文会?怕是携美同游的文会吧,原来你是这样的二叔! 荣国府的亲兵在没有收到贾琮的命令前,便是面对刀山火海还不会后退一步。 高同顺叫嚣了一会,威逼利诱依旧无法通过荣国府亲兵的阻拦,正要下令强攻,突然啪的一声,被一根啃了一半的鸡腿砸在了脸上。 抹了一把脸上的油腻,高同顺愤怒的抬头,却见一名少年郎正满脸痛惜之色。 「唉,好好的鸡腿,就这么弄脏了,真可惜!」 贾十一又递上来一根,贾琮接过来咬了一口,趴在栏杆上砸吧着嘴,不屑的问道:「高同顺,听说你要抓暴徒?说说看,暴徒在哪?」 高同顺这会终于认出了楼上的人是谁,贾政贾存周、工部的一位郎中、一位员外郎、还有一名不认识的儒士。 至于这令人讨厌的小崽子,正是风头无两的贾恩侯之子贾琮。 他今日去会同馆寻来京的高丽王世子李明舒,约好今日在会英楼为其接风洗尘。不料他刚刚抵达,就听有人与高丽人起了冲突,等他寻了巡城禁军赶来的时候,高丽人的尸体都快凉透了。 该死,这还怎么继续原本定好的计划! 虽说高同顺对荣国府有着万般的忌惮,更是不想得罪二圣宠臣的贾琮,可李明舒万万不可出事。 于是乎,他硬着头皮忍着怒火躬身拜道:「小贾大人,还请原谅下官的唐突之处。下官奉命招待高丽王世子,这不,方才听说有人袭击高丽使团,误听误信这才说了浑话,还请小贾大人恕罪。」 高同顺的姿态放的很低,深深一拜,低垂的眼神中布满的不甘与愤恨。 贾琮当然看不见这些,但他依旧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李明舒不可能不懂上国威严,他背后的倚仗是什么?绝对不可能是小小的礼部郎中。 「高郎中,上来说话。」 贾琮三两下撸干净了一根鸡腿,打了个饱嗝擦干净手脸,低声跟贾十一说道:「安排人立刻去龙禁卫找曹都督,问一问李明舒来京的目的,以及最近有什么人与高丽接触过。」 高同顺最终还是听从了贾琮之令,孤身上了二楼。 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与血污差点把他熏吐了,不过在看到还喘着气的李明舒后心中稍安。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也许被贾家人这么一折腾,自己的计划就更有把握了。 「下官拜见小贾大人,崔大人也在?见过政公、杨大人……」 贾琮打断了高同顺的寒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高丽人在京城如此跋扈,敢向本官二叔动手,礼部没告诉他们京城的规矩吗?」 …. 「什么?他们出手打了政公?」 高同顺也懵了,贾政品级不高,可他有个当皇妃的闺女,这高丽王世子没长脑子吗? 可他不能露出半点对李明舒的不满,只能为其找着借口,躬身向贾政赔罪道:「这是个误会,昨日世子刚刚抵达京城,应该还不知道政公的身份。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对政公无礼……」 贾琮打断了高同顺话,呵斥道:「混账,这是身份不身份的问题吗?便是街上的乞儿,只要他是我大夏子民,岂能让藩国之人辱之?今日本官便让他涨涨记性,来人,将李明舒拖出去,当着京城百姓的面,抽三十鞭!」 听到贾琮的命令,高同顺大惊失色。 他连忙阻拦说道:「万万不可,小贾大人,世子身份尊贵,乃代高丽王前来觐见陛下,大夏礼仪之邦,岂能如此折辱?」 贾琮冷哼一声,愤然大怒:「高同顺,你这个礼部郎中到底有没有学过《大夏律》?藩国之人无故伤我大夏子民,轻者笞二十,重则斩首。」 「可政公并未受伤,小贾大人当为大局着想,大人有大量……」 「呵,圣人云,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贾琮抬脚就往楼下走去,冷冷补了一句:「李明舒都称孤道寡了,不知礼部如何看?本官倒要看看,高郎中在奉天殿上如何说!」 若是能打人,高同顺这会恨不得打死这群** *。可惜他要借助高丽使团来达成自己的计划,不得不低声下气的挨个哀求贾政几人。 「高郎中,圣王明礼制以序尊卑,在下不知道你为何非要维护李明舒,但有一点还请高郎中记住,大夏国威不可亵渎,你如今之作为,毫无礼部前辈之风骨。」 贾政越发的看不上高同顺的所作所为,这等软骨之人,怎么会成为礼部主客清吏司的郎中? 不止是贾政,便是与贾政站在一起的三位文人也觉得高同顺丢了大夏礼部的脸面,纷纷鄙夷的看了这人一眼,跟随贾琮来到了会英楼大门处。 被拖下楼的李明舒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用那酸菜味的官话怒骂道:「快快松开孤……松开本世子,吾乃高丽王世子,代我父王前来觐见上国皇帝陛下,尔等怎么敢如此无礼?」 贾琮一个眼神,押着李明舒的两名亲兵一人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处。 嘭的一声脆响,逐渐围过来的百姓牙花子一疼,皆感觉自己的膝盖隐隐作痛。 李明舒吃痛之下,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却也硬气的没有开口求饶,反而怨毒的抬头看向站在高处的贾琮。 他冷冷说道:「尔敢如此折辱本世子,待本世子觐见上国皇帝陛下,必参你一本。」 「好啊,小爷等着你去参。」 贾琮毫无在意这人的威胁,一甩袖子大声说道:「高丽王世子李明舒,僭越称孤,不遵礼制,有大不敬之嫌。指使护卫殴打大夏子民,武力抗法,依律,笞三十!」 …. 轰! 原本还不知道李明舒身份的百姓们还好奇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得罪这位小爷,却听是高丽的世子后,立马起了兴趣,嘈杂的议论起来。 有懂礼制、律法的书生已经开始摇头晃脑,给四下的百姓科普起来。 「太祖开国,高丽王遣使来朝,欲求太祖爷敕封其国王。不过其新王是弑君夺位,乃篡权擅政的乱臣贼子。故而太祖爷下旨申饬,直到太宗爷继位,方在其国三次朝拜请旨后敕封其王为济州郡王。」 「郡王者,其子或为王世子、王公子,岂可称孤道寡?便是我天朝上国,能称孤道寡者,唯东宫太子尔。」 「至于御猫大人所言之律法,《大夏律》有云,藩国之人无故伤我大夏子民,依伤者之情况,无死伤为轻,笞二十,殴伤百姓,轻者笞三十、重则斩首。」 「小相公,那被高丽王世子打伤打死的是我等普通百姓,朝廷也会为我等做主吗?」 「太祖爷当年可是斩了打伤一名京城乞儿的高昌王子,你说呢?」 「太祖爷万岁!大夏万岁!」 不知是谁突然高呼一声,此处的百姓瞬间被点燃了爱国之情,纷纷高呼起来。 万岁之声如一根根鞭子,狠狠抽在了高同顺的脸上。至于跪在地上的李明舒,这会早就阴沉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 贾琮一抬手,高呼之声顿时停息。 只听贾十一亲自手持马鞭,站在了李明舒的身侧。等贾琮说了一个打字,原本押着李明舒的亲兵退开,贾十一手中的鞭子便狠狠抽了下去。 啪! 「一!」 李明舒咬牙没有叫出声来,垂首强撑,双手紧紧攥紧。 「二!」 贾十一再次挥出鞭子,鞭子落处立马出现一道血痕,除了一声闷哼以外,李明舒没有半点求饶之语。 「三!」 这一次的喊声,有不少百姓兴奋的陪同高呼。 「四!」 啪! 「五!」 笞刑在数百百姓的兴奋高呼中结 束,李明舒强撑着受完了刑,临近最后时虽然已经脸色煞白,后背没一块好皮,但依旧在那几名高丽随从官吏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他甚至冲着贾琮说道:「贾琮,本世子今日认栽,希望尔能始终如今日这日强硬。」 贾琮嗤笑道:「李明舒,不是小爷我强硬,是我天朝威严赫赫。藩国臣属就该有臣属的样子,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做要记清楚。今日小爷只是代国朝惩治你打人之罪,别忘了你身上还背着僭越的大不敬之罪,回去等着宫中的旨意吧!」 李明舒冷哼一声,在一阵阵百姓的嘘声中,由仅剩的随从官吏扶着慢慢离开。 那些守在四周看热闹的百姓在看到李明舒狼狈离开后,纷纷兴奋的高呼起来。便是街上衣衫蓝缕的乞儿都被感染了,跟随人群欢呼。 …. 吃个饭闹出这么大风波,贾琮也好,贾政也罢,哪里还有心情继续回到会英楼。 正打算离开,却被百姓们团团围了起来。 突然人群中有一皮肤黝黑的壮汉突然喊道:「御猫大人好样的!」 「御猫大人好样的!」 「琮三爷好样的!」 好在百姓们还算克制,在荣国府的亲兵奋力阻拦下,没让小胖子淹没在人群中。 贾琮向四周的百姓拱手,一圈儿下来总算让兴奋的人群让出了一条路。等一行人终于通过了人群,回到了马车上。 一同上车的政老爷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唏嘘道:「这些百姓真是太热情了……琮哥儿,你今日有些太冒险了。回去后,你怕是又要挨揍。」 贾琮愣了一下,苦笑道:「侄儿那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感觉不打这群***,浑身不舒坦。一会到家,二叔记得帮侄儿求求情啊。」 贾政诧异的问道:「***?这称呼从何而来?」 「这是侄儿对高丽人的蔑称,棒子者,高丽之奴隶也。」 贾琮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侄儿在一本游记中看到过,朝鲜贡使从者之外,其奔走服役者,谓之「棒子」。其国妇女有yin行,即没入为官妓,所生之子曰「棒子」,不齿于齐民。鬓发蓬松,不得裹网巾;徒行万里,不得乘骑;藉草卧地,不得寝处火坑。盖国中之贱民而劳者。」 「自前朝始,高丽使团每逢来朝,途径之处,无不有其奴之恶行。而我中原王朝,多有迂腐之官吏,动不动说着以德报怨的屁话,委屈我国之民,讨属国之欢喜。便是太祖爷定下律法,仍有软骨之人,跪舔藩国。唉,侄儿称呼其为棒子,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说到底,还是要靠如二叔这等君子去口诛笔伐,扬我国威!」 贾政在听到侄子称自己为君子,顿时坐直了身子,尽力维持着威严。 他琢磨了下,开口问道:「琮哥儿是说,让我弹劾那跪……跪舔李明舒的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高同顺?」 贾琮咧嘴一笑,拱手道:「不止高同顺,还有李明舒。二叔平日里结交了那么多的仁人君子,不妨联名弹劾!」 小胖子一路上将贾政捧的高高的,刚一回府,政老爷就急匆匆回了书房,连浑身酒气的贾宝玉都扔到了一边,忘记了教训偷跑出去喝酒的儿子。 「宝二哥快回去洗洗,别让老太太闻到你身上的酒气。我爹快回来了,小弟我先去东府躲躲!」 今日又冲动了,这事儿瞒不住赦大老爷,还是先去宁国府躲躲才是。 两人分别之后,贾琮换了身衣服就急匆匆从侧门跑去了宁国府。 一进会芳园,迎面碰到了正在园子中摘花的侄媳妇秦可卿。 贾琮正打算避开,却见秦可卿身边的丫鬟跟其主子耳语了一声 。 秦可卿连忙放下手中的花篮,迎上前来冲贾琮屈膝行礼:「侄媳给三叔请安,不知三叔这会怎么过来了?」 …. 说话间,一阵风吹过,这位绝艳的侄媳妇不知是擦了什么胭脂水粉,香风袭人。 贾琮皱了皱鼻子,默默后退一步,虚扶一下回道:「今个儿我闯了祸,来这儿避避。敬大伯呢?可在?」 秦可卿闻言捂嘴笑了起来,这小叔可真有趣,三天两头的闯祸,还能理直气壮的讲出来是避祸来了。 不过她也羡慕贾琮的圣眷,今日打王爷,明日揍官吏,硬是荣耀不绝,闯下御猫青天的大名。 笑了笑后,秦可卿亲自给贾琮带路:「夫君身边的亲兵今日刚刚回来,祖父大人正在书房与其说话……」 贾琮闻言疑惑问道:「蓉哥儿不是快要回京了吗?这会派人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只见秦可卿摇了摇头,软软回道:「我也不知,不过祖父大人并无愁色,应该并无大事。」 敬大老爷是什么人?宁荣贾家的老狐狸,他怎么会让你一个小妇人看出端倪来? 贾琮没有再问,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穿过会芳园后,秦可卿将贾琮送到了后院通往书房的小径边上。 她再次屈膝道:「我不便去前院,三叔自便就是。」 「自家人何必如此?」 贾琮无所谓的摆摆手,正要离去却又见秦可卿犹犹豫豫的咬着嘴唇喊了一声:「三叔……」 「嗯?有事便说吧,不必跟三叔客气。」 只见秦可卿长叹一声说道:「三叔可知侄媳娘家的兄弟?」 贾琮回想了下,点点头:「我记得你有个弟弟叫秦钟,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不是,是我想让他来咱们贾家族学读书。」 果然,有些事是避不开的。秦钟终究还是要来贾家族学读书,便是不知最终会如那原着中,无辜丢了性命。.. 不过在贾琮看来,一群涉世未深的孩子,若是没人刻意勾引教坏,在敬大老爷的戒尺下,不说科举入仕,至少能长成个恪守礼仪,干干净净的人样儿。 秦可卿苦涩的给贾琮解释着:「我那兄弟自小羸弱,之前在书院求学,没少受人欺负。父亲年纪大了,无力顾及。侄媳便想着让他来咱家族学读书,有祖父大人教导,至少能有些出息。」 贾琮听完了秦可卿的解释,诧异问道:「这点小事,你怎么不跟敬大伯提?」 「我那兄弟……唉,在书院被人欺负,哪里有学到什么学问。前些日子侄媳回娘家有考教过,怕是入不了祖父大人的眼……」 秦可卿的为难之处倒是清奇,把贾琮都给逗笑了。 论学识,估计贾家的这些哥儿没几个能入得了敬大老爷眼的人。 他笑着摆手说道:「无妨无妨,这事我会跟敬大伯说的。蓉哥媳妇,你放心便是。」 秦可卿又要屈膝拜谢,贾琮一溜烟就顺着小径跑了。 这个侄媳妇,人长得漂亮,说话又好听,便是礼节一套又一套,太吓人了。 等贾琮来到宁国府书房外时,贾敬正推门出来。 在看到小胖子后,嘴角一扬:「琮哥儿怎么会跑我这儿来?怎么?这是又闯什么祸了?」 贾敬也算是摸清了小胖子的脾性,他强拉着来书房读了一个月书后,不闯祸绝对不会踏进书房这小院一步…… 嘿! 贾琮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打了高丽国的王世子,杀了高丽几个护卫……」 ?月票??推荐票? 橘猫 不是猫 请一晚上假,明天更 今天去医院复查折腾了一天,晚上要把药都煎出来,没时间码字了。 明后天周末,日万两天还一部分账,后面周末只要不加班就日万,争取两个月内把欠下的都还了。 这两天更了大章发现容易水,还是改回3000一章吧。各位读者老爷要是有什么意见,留言告诉我哈。 ok,明天中午见。 《红楼御猫》请一晚上假,明天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政老爷开炮打汉奸 哦,原来是打了高丽国的世子,那打了就打了吧。 贾敬的内心毫无波澜,以自己这侄儿的受宠程度,便是把高丽什么狗屁世子宰了,挨几板子罚一两年的俸禄也就过去了。 说不定二圣还会琢磨着是不是该下旨申饬高丽国主,替自家儿郎再出口恶气。 不过明面上也得表示一下,不能给别人说嘴的机会…… 啪! 「一天天的尽惹事!」 贾敬抬手就往小胖子的后脑勺上呼了一巴掌,一手往其脑瓜子上一按,带着侄子往荣国府走去。 「大伯,我爹快下衙了。」 贾琮隐晦的哀求毫无作用,敬老爷嗯了一声,穿过连廊来到了西院的侧门处。 直到两人穿过小巷子进入荣国府后,贾敬才悠悠说了一句:「一会你就跟你爹说,我已经训过你了。」 愁眉苦脸的贾琮闻言立马喜笑颜开,去东府避祸果然是对的。 两人刚来到前院,便听到前门处好一阵的喧嚣,不一会就见赦大老爷带着贾九走了过来。 「敬大哥也来了?」 贾赦拱手问了声好,上前一步就揪住了打算跑路的小胖子,抓住其后脖颈就呵呵一笑:「来来来,让本伯好好瞧瞧咱们勇武无敌的御猫大人……」 赦大老爷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崽儿,见其没受半点伤这才将心中的担忧彻底放下。 小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省心了。 会英楼御猫打世子的事儿都已经传遍了京城,自己这个当爹还是同在京营的神武将军冯唐告诉自己的。 贾敬看着脖颈受制的小胖子扑腾着小短腿,开口说道:「行了,我已经训过他了。一个高丽世子而已,打了就打了。他那老师徐青藤,连高丽王都换过,那李明舒敢有半点不满,大不了再换一个高丽王。」 「敬大哥,我哪是担心什么高丽世子,实在是这个臭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贾赦顺势松开手,瞪了一眼假装乖宝宝的儿子,苦笑道:「冯唐这厮跑来跟我说,琮哥儿带着他家老大跟柳家二郎,三个人就敢去冲十余人护着的高丽使团。你瞧瞧,这小子一拿起刀就嗷嗷叫,不管不顾往前冲,我这个当爹的能不担心吗?」 「那是该揍一顿让他涨涨记性。」 啪! 贾琮无奈的抱头蹲下,贾敬言语间就又是一巴掌呼在侄子的脑瓜上,笑呵呵说道:「看,揍过了。」 贾赦哑然失笑,哭笑不得的说道:「敬大哥你就宠着吧,指不定哪天就惹下塌天大祸来。」 「好了,我今日来还有正事要说……」 贾敬拍了拍贾琮的脑瓜:「去喊你二叔过来。」 …… 贾政刚刚写完了一封辞藻华丽的弹劾奏章,又写了好几份书信,封好让人快速送往几名好友那里。 在听到侄子说两位兄长请他商议要事,于是便与其一同来到东跨院书房。…. 刚一进门,贾政就被堂兄的话打懵了。 只听贾敬平静而又郑重的说道:「政弟来得正好,浙江学政赵新安之前遭了倭灾重伤不愈,于上月末病逝。为兄打算疏通上下,推你接替赵新安的职位,提学浙江。」 提督一省学政,贾政想都不敢想。 他一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恩荫官,这辈子都打算在工部混下去了。 好半天后,贾政才苦笑道:「敬大哥,我连个秀才都不是,去提学那江南文华之地,岂不是让人笑话?」 「坐下说。」 贾敬为其解释道:「你不通实务,我便给你谋个他职你也应付不来。 提学清贵,又有琏儿在金陵坐镇,我再给你找两个合适的幕僚,一任下来便可回京。到时入礼部也好,入都察院也罢,总能搏个清贵职位,总好过一直在工部混日子。」 听到堂兄说到自己的缺点,贾政不免脸红。自欺欺人这么些年,政老爷也知道若是放他出京,怕是一方县令都干不明白。 不过一想到自己要去提督一省学政事,他是即激动又忐忑,呐呐试问:「可我担心,万一误了朝廷大事,岂不是给咱们家招灾了。」 贾敬问道:「政弟,提学职责为何?」 听到堂兄之问,贾政下意识的回答:「依制,提督学政掌直省学校生徒考课黜陟之事,以岁、科二试巡历所属府州,进诸生而抡文艺、程品行,升其贤者能者,斥其不率教者。凡兴革事,宜皆会督抚以行之。」 贾敬笑了笑:「可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这些贾政还真懂,哪怕只是纸上谈兵,但政老爷这些年闲着也是闲着,没少跟他那几个举人门客研究这些。 见其点头,贾敬便直接定下了此事,根本不给贾政拒绝的机会。 而且贾政这会心潮澎湃,感觉自己又行了,压根就没拒绝的想法。 三兄弟只是短暂的商议了一会上下疏通谋职的事,转眼便说起了贾蓉来信之事。 原来是贾家在金陵的族人惹下了***烦,怕是有不少弹劾贾家的奏章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 贾家在金陵老宅还有十二房的族人,这些人中有不少眼红京城八房特别是宁荣两府嫡支的富贵,被有心人挑唆,勾结江南豪绅,私通海匪,行那走私海贸之事。 而且与去岁侵犯两浙的倭寇不清不楚,被人检举到了主持平倭的钦差文廉处,逼得贾琏不得不快刀斩乱麻,当着金陵十二房族人的面砍了七人才止住了金陵物议。 当然,这事儿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了了,贾蓉的信中有说,金陵城有不少人在暗中串联,打算借助此事攻击京城贾家。 便是宁荣两府再受二圣器重,光是一个私通倭寇的罪名,就足以让平倭一战中立下大功的贾琏、贾蓉名声扫地。 至少两浙之地,已经有不少流言在冲击刚刚担任龙禁卫金陵镇抚使的贾琏了。…. 贾敬说完了这些,提出了自己的打算。 只见敬老爷不屑的笑了笑说:「这背后少不了甄家的功劳,我打算亲自去一趟金陵,去会一会咱们的老朋友。」 贾赦心有顾忌,不怎么放心。 他说:「若是以往,敬大哥去一趟也好。可如今江南正乱的厉害,我担心有人会铤而走险……」 「无妨,此次南下,我会去宫中求一闲差,而且琏儿执掌江南龙禁卫,安全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贾敬看起来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胸有成竹的说道:「家族如那树枝,该修剪还是得修剪。琏儿和蓉哥儿不好处置,那便由我这个老族长去好好整顿一番。」 …… 给贾政谋取浙江提学官的事儿既然提上了日程,贾家自然是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便是贾政自己,也开始联络友人,为其张目。毕竟这等清贵官眼馋的人不少,更何况是江南繁华之地,惦记的人就更多了。 也许是政老爷在会英楼维护国朝尊严,「指挥」侄子贾琮依律惩治不敬天朝的高丽王世子李明舒一事传开,向来在仕林中没多大名声的荣国府政二老爷,突然名声大噪。 端午前的最后一次大朝会中,不等李明舒喊冤,便见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贾政,与同僚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崔思彤、工部屯田清吏司员外郎杨麟、国子监司业李逸伦等十三位官员弹劾高丽国主、济州郡王世子李明舒以及礼 部主客清吏司郎中高同顺。 李明舒的罪名很简单,藩国世子僭越称孤道寡;于天子脚下殴打大夏勋亲、皇妃之父,并持刀抗法即为大不敬之罪。 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高同顺,掌会同馆之责,对李明舒毫无监管,致使抵京藩臣带着护卫奴仆招摇过市,难逃怠政之罪。 言语间屈膝如奴,半点天朝官员之风骨都没有,哪堪礼部要职。 而且贾政根据侄子的建议,在大朝会上冲着高家开了一重炮。 「臣闻高同顺出身太原大族高家,其族主营辽东、高丽商事,岁入数十万两白银不止。高同顺面对李明舒如此卑躬屈膝,臣不得不怀疑高家有私通藩国,卖国求利之嫌。」 「臣冤枉……」 扑通一声高同顺就跪在了大殿之上,他也没想到贾政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弹劾高家私通藩国。这罪名要是坐实了,高家九族都不够砍的。 他家虽然跟高丽有不少生意,可他昨日去保李明舒根本不是为了自家的生意,而是有别的原因。 贾政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高同顺,冷笑一声问道:「太祖高皇帝开国二年便定下了规矩,藩国臣属抵京,入驻会同馆后,出入皆由禁军保护,其护卫奴仆不得轻易外出,更不可于京城持械。高大人,昨日李明舒的护卫差点就拿刀把本官给杀了,请问你掌管会同馆,这条规矩你是不知道还是刻意忘记了?」 的确有这条规矩,高同顺也清楚的记得。 可这条规矩早就在百年时光的侵蚀下,慢慢被人遗落在了犄角旮旯里吃灰,藩国臣子来京朝贡,每每来朝都会带着不少护卫来保护贡品,入京后只要不犯事,礼部哪里会去管这等小事。 可规矩就是规矩,只要被人提起,就是过不去的坎。礼部的官员纷纷脸色一白,厌恶的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高同顺。 他们虽然不满贾政没事找事,可高同顺管理不善导致李明舒狂悖无礼,才是祸根之源。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七十七章 辽东策 李明舒昨日被贾琮狠抽了三十鞭,面色苍白,站在藩国使臣的队列中,摇摇欲坠。 他带伤上朝,原本的目的便是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喊冤求同情,可没想到今日的大朝会是这样的情形。 随着贾政等人的弹劾,朝中文武不约而同的出班弹劾高同顺,便是礼部的人也站在了贾政一方。 礼部自尚书到各司主事,凡是有资格上朝的,此时无不想着,这种令礼部蒙羞的废物,还是罢黜为好! 想我礼部,便是一个六品主事出使藩国,那也是上国天使,何曾有过向藩国王世子卑躬屈膝的时候? 大夏立国至今,礼部使臣当机立断废过的藩国国主就有好几个,凡上国天使莅临,国主亲迎、王宫宴饮,哪一个藩国不是战战兢兢? 高同顺,礼部之耻也! 高坐龙椅上的刘恒突然起身,冷哼道:「高同顺,罢职为民。李明舒僭越,念其朝贡不易,禁足会同馆,礼部责人教导其《大夏律》及国朝礼制。」 高同顺当即瘫倒在地,任由大汉将军将其拖了出去。原本有不少人想替高同顺求情,可在看到铁青着脸的皇帝,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 李明舒就更不用说了,这会已经清晰的看出了大殿中的形势,只得跪下领旨,半点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崔思彤、工部屯田清吏司员外郎杨麟、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贾政,临危不屈护国朝威严,各赐文房四宝一套、鲜果五品……」 「荣国府贾琮,虽有护国威之举,然其非有司之官,擅行司法事,杖十以示惩戒。」 刘恒威严的目光落在李明舒的身上,冷声问道:「李明舒,朕的处置可还合理?」 扑通一声,李明舒额头的冷汗如同下雨一般,跪地拜下:「陛下圣明!」 「圣明不圣明,你心里有数就好。尔国之国书朕看过了,大夏无外嫁之公主,更无以国土为陪嫁之旧例。前朝故事,绝不会在朕的大夏发生。收起尔国的小心思,但有一兵一卒越过鸭绿江,高丽国就不必存在了。」 刘恒扫视殿内,帝王威压压得群臣喘不过气来。 高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写这么一封国书过来,怪不得皇帝今日火气这么大。 「太祖高皇帝既然定下了规矩,那便依制施行。礼部,朕给尔等一日时间。明日起,京城不许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说罢,刘恒拂袖而去,夏守忠一甩手中浮尘,高呼道:「退朝!」 端午节前最后的一次大朝会,彻底点燃了京城百姓的民族自豪感。 当然,高同顺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别看高家在太原有着赫赫盛名,可被贾政扣上了私通藩国的帽子,便是一国宰相都得被扔臭鸡蛋烂菜叶,更何况昨日会英楼外有不少人吃瓜围观,这事儿被各种传言加持之下,早就传遍了京城。 …. 被扔出宫门的高同顺连一刻都没敢停留,钻进马车就往城外跑去。 一路北行,在距离燕山脚下的一处庄子里,他终于算是有了喘息之机。 「顺子,你怎么这会来了?」 一名白须老人在美姬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惊讶的看向在书房中焦躁踱步的高同顺。 只见高同顺烦躁的看了一眼那美姬,不安的说道:「三爷爷,侄孙有要事禀告……」 「你先出去,爷一会再去找你。」 那白须老人在美姬的臀部轻轻一拍,看似丝毫不慌张,一直等美姬走出自己的视线,这才关上房门,坐回主位,冷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高同顺苦涩的长叹回道:「侄孙今日 大朝被人弹劾,如今已经被罢职为民……」 「什么?怎么会?」 白须老人震惊的站起身来,等高同顺一五一十的将整件事情讲述出来,脸色越发的黑了。 房中许久的寂静让本就烦躁的高同顺难以忍受,他偷偷看了眼脸色变换的白须老人,试探性的问道:「三爷爷,如今怎么办才好?」 嘭! 只见这白须老人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狠狠砸在了地上,冷哼道:「你立刻回京,去告诉李明舒,他要的东西咱们可以给,但有个要求他必须答应……」 …… 贾琮之前已经被撸了除羽林郎将之外所有的官职,没资格上朝。 不过这挨板子的事终究逃不过,被大汉将军从荣国府拎去了宫中,当着满朝文武并各藩国使臣的面,打了十板子屁股…… 「我没法做人了,太丢脸了!」 「辣么多人看着,被扒了衣服打屁股,这让我今后还怎么在京城混?」 「圣人老爷您说说,陛下这么做,不是拿我当人样子做给那么藩国看吗?」 「今日要是不补偿我,我就赖在宫里不走了,不走了!」 贾琮哀怨的在皇极殿撒泼打滚,从正殿的这头滚到那头,又从那头滚回来。 虎威大将军、花臂纹身金渐层,还以为小铲屎官这是在跟它玩,跟着在正殿中滚来滚去。 刘济这些日子在御医的针灸拔罐灌药下,麻木的半边身子终于有了缓解,已经能慢慢挪动了。 这几日心情大好,微笑着看着小胖子在殿中闹,看戏似的笑道:「庭杖又不是光着屁股打,这不是还有里衣嘛。再说你一个小孩子,要什么脸面?」 嘎? 贾琮一下子被老爷子给挤兑到了墙角,愣神许久。 小孩子就能不要脸了?呃……不过好像他之前一直拿小孩子做借口,干那些不怎么要脸的事。 正当他想刻意撇开这个话题继续打滚时,却见一双大腿堵住了他的视线。 抬头一看,不怒自威的皇帝老爷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继续,朕看看朕的御猫是怎么撒泼打滚的。」 呃…… …. 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继续? 贾琮眼睛一闭,又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嘴中还哇哇叫了起来:「我不管、我不管,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打我板子?」 呵! 刘恒顺着圣人老爷,坐在左首的太师椅上,两位至尊就这么任由两只猫在地上打滚,议论起了高丽国书的事。 「让龙禁卫的探子查一查,高丽国内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怎么敢打和亲的主意?还敢提国土陪嫁?真当大夏是前朝?」 老爷子冷哼道:「若不是国朝无暇北顾,光是这封国书,就够朕御驾亲征,灭其国度宗庙了。」 「不用啊,我去,我去,不必圣人老爷御驾亲征……」 「滚去打滚!」 刘济瞪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双眼亮晶晶的小胖子,笑骂道:「大夏还没有沦落到让一稚童是打仗的份,不是要赖在宫里不走了吗?继续!」 「不了不了,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 贾琮嘿嘿一笑,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的褶皱,恭敬的向二圣拜下:「臣已经长大了,可以为圣人老爷与陛下分忧。高丽国胆敢肖想天朝公主,觊觎大夏国土,臣愿领一偏军,踏平高丽,灭其国,毁其宗庙!」 嗷……吼…… 御猫嗷嗷叫,大猫也跟着吼了一声,似乎在为其助威呐喊。 可惜两猫都还奶音未除,二圣皆是哑然失笑。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其乖乖坐下。 「老四,高丽既然敢打辽东的主意,这背后肯定有什么算计,不可能是心血来潮。」 刘恒点了点头,招来夏守忠,令其禀报最近有关辽东的事情。 只见夏守忠取出一个小本本,翻开后念了起来。 「元佑三年四月,海西女真部发生叛乱,喜中卫、考郎兀卫、翰多伦卫三卫为争夺海西女真汗位发生大战,翰多伦卫指挥使多哈伦勾结朵颜卫,偷袭喜中卫,夺得汗位。」 「八月,多哈伦的使臣来京请求敕封,使团有人秘密前往东平郡王府,中秋宫宴,多哈伦的使臣献宝,圣人……呃……」 老爷子终于想起来了,多哈伦的使臣献上了不少虎宝、参王等大补之物。当时自己又多喝了几杯,在钱康时等人的恭维声中,下旨敕封多哈伦为海西女真部的新汗王。 想到这儿,老爷子摆手道:「咳咳……继续念。」 夏守忠略过此处,躬身继续念道:「元佑四年正月,建州卫八百里加急,高丽国内发生叛乱,有万余贼人越过鸭绿江,偷袭建州左卫。被我朝大军击溃后,遁入长白山不见踪迹。」 「元佑四年八月,辽东、高丽北地大水,流民无数。不少高丽百姓越河北上。东平郡王府下令辽东各镇、州府道全力救灾,并言高丽乃我朝藩国,属民与大夏子民无异,不可另眼待之。龙禁卫有奏,自八月始,共计有数万高丽百姓留在辽东……」 「元佑四年十月,辽东都司密奏,海西女真部与高丽有数次大宗交易,涉及盐、铁、粮食等物,价值不低于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其中高丽从毛领卫方向,给多哈伦送去了大量粮食……」 「元佑四年十月底,山西祁县乔家、榆次常家、太谷曹家、介休侯家、祁县渠家、临汾亢家、介休范家和太谷孔家于大同会盟,立晋商总商会。东平郡王府、北静郡王府、西宁郡王府皆有大管事赴会。其中,东平郡王府将辽东的采参之权,交给了晋商。」 「十一月,晋商总商会在锦州、沈阳中卫设立商会,并以劳军之名,向辽东大营献白银五十万两。」 随着夏守忠一条条的念完,皇极殿中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 「老四,让人盯死了钱家,朕倒要看看,辽东还是不是大夏的国土了。」 老爷子呵呵一笑:「还记得代善安排的那些人吗?是该让他们动一动了。」 月票推荐票 感谢精神镇静剂的打赏。 今晚还有一章……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朕辣么大一只猫呢? 被打了屁股的小胖子在皇极殿撒泼打滚闹了好久,依旧没能讨来什么真正的补偿。 最后见二圣忙着军政大事,他带着花臂纹身金渐层打劫了御膳房,让一溜小太监帮忙,提着好几盒子各类点心出了宫。 等老爷子跟刘恒商议完辽东之事,伸了个懒腰,在刘恒的搀扶下慢慢走出了皇极殿。 他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跟戴权说道:「大伴,去问问御膳房,今日的点心怎么还没送来?」 戴权哭笑不得的禀道:「方才小贾郎将去了御膳房,把御膳房制的点心统统装进食盒带走了。老奴已经让人去了慈宁宫,太后娘娘的小厨房肯定制了点心……」 「嘿,这小子……」 老爷子并未生气,反而想起了他与贾代善幼时把御膳房闹的天翻地覆的旧事。 扫视了殿前一圈,老爷子觉得好像空落落的。琢磨了半天才想起了自己的大猫,皱眉问道:「朕的猫呢?朕辣么大一只猫呢?」 大猫当然被小猫拐回家了,贾琮领着大猫出了宫门,两只猫登上马车就扬长而去,直入大时雍坊荣国府中。 …… 半大的老虎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至少刚到家时,大猫从马车上跳下,院子里的丫鬟纷纷尖叫一声浑身发软。 不过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拒绝一只毛茸茸的大猫,等贾琮带着大猫穿过小花园来到荣禧堂时,小惜春第一个冲了过来…… 「三哥,你真的将大猫带回来了!」 啊呜…… 孩子多的家庭最好不要养猫,对猫不好。不信看现在,贾琮在家里吹嘘圣人老爷的大猫次数太多,小惜春这会儿对大猫一点畏惧心都没有,直接就扑了过去。 好在半大的老虎每天喂得饱饱的,任由小惜春扑到自己身上,直到小姑娘开始往它身上爬,这才甩甩尾巴,往地上一趴,叫了一声跟小铲屎官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了好了,四妹妹快下来,这是老虎,吃人的老虎!」 贾琮都有些后悔之前的吹嘘了,堂堂森林之王竟然让四五岁的小姑娘一点恐惧都没有产生,反而又是揉脑瓜捏耳朵,弄得委屈巴巴。 哪怕是说了吃人,依旧没能将小惜春哄住。 贾琮无奈只好亲自动手,将小姑娘从老虎身上摘了下来,让人取来马车上的牛肉干,递给惜春一根:「四妹妹用这个喂大犭……呃……」 嘎吱嘎吱…… 只见惜春接过婴儿手臂粗的牛肉干,小鼻子凑上去,嗅了嗅,紧接着就张嘴啊呜一声,咬了上去。 一直在家中充当大姐姐的迎春不得不忍着畏惧之心,上前将磨牙的惜春揽在怀里,将其手中的牛肉干要过来,递向眼巴巴的大猫。 其实这牛肉干都是御膳房精心制作,干净无污染的纯绿色食品,小孩磨牙必备佳品。 贾琮看着被夺走美食的惜春垂涎欲滴的盯着大猫的口中之食,无奈只能再取来一条,递给惜春。…. 「拿去磨牙吧!」 嘎吱吱,嘎吱吱…… 一人一猫咬着起劲,不一会饭友之间的友谊直线上升。 大猫三下五除二就啃完了一大条牛肉干,惜春惊讶的将手里的肉干交给丫鬟存着,掰开大猫的嘴巴四下寻找。 口中还不停的嘀咕着:「肉干呢?肉干呢?猫猫的肉干不见了!」 荣禧堂的小花园内,一群小丫头围着圣人老爷的虎威大将军、花臂纹身金渐层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大猫舔了舔爪子,翻过身子任由这群小姑娘揉肚子顺毛。 贾琮将圣人老爷的虎威大将军带回家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两府,东府中的秦可卿都收到了消 息,带着丫鬟嬷嬷赶来了荣禧堂看稀奇。 老太太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老虎是自小养在龙首宫中,亲人的很。 她上手顺了顺毛,啧啧称奇:「上次见到老虎,都是十余年前的事了。不过咱家已经有只老虎了,若不然我都想养一只……」 「咱家也有,哪儿呢?哪儿呢?」 惜春一下子双眼发亮,四下寻找。便是其余人也都诧异的看向了老太太。 却见老太太指了指大红锦衣的王熙凤,笑说:「咱家凤辣子不就是只母老虎?」 哈哈哈哈…… 在片刻的愣神后,荣禧堂的小花园笑声一片。便是王熙凤自己都笑的花枝乱颤,发髻上的金凤钗都抖的斜了。 贾琮充当了铲屎官和安全员,哄着家里的老人小孩玩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在太上皇派来的内侍催促下,将大猫送回了龙首宫。 被敲了脑瓜崩的贾琮,总觉得不甘心。趁机再次溜到御膳房,在御膳房内侍欲哭无泪的表情中,带走了一包袱牛肉干。 等惜春收到一大堆牛肉干后,乐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直说三哥哥是她最喜欢的人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京城很快就出现了御猫带大猫招摇过市的情景。 京城的百姓们从最初的惊惧骚动,逐渐变成了稀奇、感慨。直到元祐六年上元节,久病初愈的太上皇老爷子带着大猫出现在大夏门城楼上时,这只亲人的大猫已经成了国朝的护国神兽。 直到很多年后,大夏的百姓在昭武皇帝的神位旁刻画了一只老虎,其名虎威大将军。甚至有人将其绘在年画上,贴在门上。 据说虎威大将军乃圣人点化的神兽,身怀国运庇佑,可辟易鬼神。 当然,这些还是后话。 端午节后,贾琮依旧过着在家跟着林姐姐读书,在宫中挨戒尺读书的生活,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五月底,贾蓉终于回到了京城,随即被扔进了京营历练。贾琏也在六月初奉旨回京述职,这一次打算在京中呆上一个月,之后要带着王熙凤一同南下赴任。 六月的京城异常的炎热,这日休沐,贾琮瘫在竹榻上,借着竹林荫蔽感受着丝丝凉风。…. 香炉中的青烟驱赶着可恶的蚊虫,贾琮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梦乡。 突然他觉得鼻尖发痒,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后,才睁眼看清眼前的情形。 一袭淡绿色吴地绸衫的黛玉,正笑盈盈用一根雀尾羽毛逗他。 贾琮来了个咸鱼翻身,稍稍坐起:「啊,林姐姐怎么来了?你不是跟凤姐姐她们去老太太那了吗?」 黛玉直接坐在了连廊边,微叹道:「外祖母正发愁凤姐姐南下后管家的事儿,我听着无聊,便来找你玩。」 「这倒是个为难事,凤姐姐一走,这管家的事交给谁都不能放心。老太太怎么说的?」 黛玉摇了摇头,软软说道:「外祖母正头疼的厉害,我看大舅母想要自荐,却没敢说出来。至于二舅母……已经不可能管家了。」 便宜嫡母的性子这两年有不少改变,可她到底没有管过家,更别提邢家小门小户,邢夫人根本就没学过这些。老太太本就看不上她,是绝对不会将管家这等大事交给她的。 至于王夫人,要不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别说佛堂了,一条白绫就是她的归宿。 贾琮琢磨了下,心中倒是有个主意,不过这事儿有些不符礼教。 他挠了挠脑瓜,憨憨一笑:「林姐姐,你说让二姐姐、三姐姐和你一起管家怎么样?」 「不怎么样!」 黛玉连连摇头,避如 蛇蝎:「我可不想管这些俗物,凤姐姐那么厉害的人,都被家里的繁琐之事累的够呛,更别提我这等愚笨之人了。」 呵,林姐姐若愚笨,天底下谁敢说她自己聪明? 怕是懒而已,毕竟每日里教教书、读读书、养养花、怼怼人多轻松舒坦。 心中的吐槽当然不可能说出口,贾琮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算了,这事儿有老太太操心,我还是当个快乐的咸鱼就好。」 贾琮琢磨了半天也没个好主意,直到往后一倒,继续瘫在竹榻上当咸鱼。 这等咸鱼模样,便是黛玉看了都觉得羡慕。她起身来到竹榻边,戳了戳小胖子圆嘟嘟的脸,笑说:「德清长公主府送来了帖子,请外祖母以及府中的姐妹们去参加马球会,特意点了我的名儿要我前去。我还没打过马球呢,你教教我吧。」 「马球会?什么时候?这大热天的,德清长公主怎么会想起来开马球会?」 贾琮到现在都还记得二叔在德清长公主府遭受钱康时的羞辱,那会公主府没一个人出来相帮。 而且驸马都尉涂世忠与钱康时勾勾搭搭,每年从辽东的生意中捞了不下数十万的银子。 公主府竟然罕见的召开马球会,还特意给荣国府送了帖子,点名要林姐姐参加…… 呵,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六月十八,那日是长公主生辰。公主府包下了城北的训马场,邀请了京中各家,便是太后娘娘到时候也会前往。」 贾琮原本不打算让黛玉等家中的姑娘们前去,但听到太后将会前往,便知这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太后娘娘都去了,自家不去岂不是代表着对太后娘娘不敬? 贾琮暗骂德清长公主真会断人后路,面上却也不显,点了点头说:「林姐姐若是想打马球,那我便教你。若只是为了这马球会勉强去学,那倒不必。德清长公主也不可能逼你去上场,京中会马球的姑娘没多少人。」 听到贾琮处处为自己着想,黛玉眉眼弯弯:「没啊,我听外祖母说,娘亲当年打马球可厉害了,我也想像母亲那样厉害!」.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朕还能再打两个时辰 马球马球,骑马打球。 骑马贾琮还算精通,但这骑着马打球,他还真不懂。 为了不在林姐姐面前丢人,第二日他在挨了戒尺后,将四皇子刘弘拉到角落里,小声问道:「四哥,你可会打马球?」 刘弘嘴角微微上扬,谦虚道:「略懂、略懂!」 「略懂?那看来四哥是极为精通了。」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贾琮算是摸清了这位皇家贵胄的性子,拱手拜道:「还望四哥教我马球之术!」 「好说好说,不过……」 刘弘忙扶起小胖子,疑惑的问道:「怎么想起打马球了?打马球哪有围猎有意思?」 贾琮无奈将德清长公主遍邀京中人家,赴马球会的事大致讲了一下。 刘弘一听京中贵女皆要赴会,双眼发亮。 倒不是说他好女色,实在是他想去瞅一眼自己未来的皇子妃。 平日里他没办法轻易出宫,这马球会倒是一个好机会。当孙子的陪伴祖母出宫参加姑姑的生辰宴,顺道去看看马球会,无意间撞上自己未来的妻子,很正常吧? 嗯,没毛病! 「四哥?四哥?你在想什么?脸怎么这么红?」 咳咳…… 刘弘轻咳两声,转移话题说道:「这样啊,那咱们去校场,我教你打马球。」 宫中校场在三大殿东侧,箭亭南侧大片的空地原先有一个小花园。 昭武年间被尚武的太上皇下令平掉了花花草草,修建了一个面积不小的校场,平日里跑马射箭,不时还过一把阅兵的瘾。 羽林郎送来数匹好马,刘弘带着贾琮先在校场骑马跑了几圈,仔细观察了贾琮的骑术后,这才开始教授马球术。 小朝会后,皇帝陛下刚刚跟内阁六部的人扯皮完,正打算到龙首宫去请教几个参不透的事儿,刚过景运门就听到不远处的校场有不少人在欢呼。 他带着夏守忠等几名宫人越过箭亭,只见校场中自己的儿子正带着贾琮,与两名羽林郎骑马飞驰,手中的马球杆不时挥动,小小的马球飞起落下…… 又是一阵欢呼,围观的十余禁军与宫人纷纷为进球的四皇子喝彩,刘弘高举球杆,自信昂扬的绕场一圈,与众人一同欢呼。 刘恒看着如此阳光自信的儿子,嘴角微扬,感叹道:「年轻真好!」 「皇爷当年也曾如此,便是老亲王与荣恩伯联手,也输给了您和十三爷。」 夏守忠不着痕迹的拍着马屁:「小爷的马球之术,还是皇爷亲自教授的。」 刘恒低头看了看有些突出的肚子,拍了拍笑说:「倒是这几年不怎么动,怕是生疏的厉害……」 「父皇,您来也打马球?」 光秃秃的校场,御驾极其显眼。 贾琮提醒了一声正兴奋的刘弘,两人相视一笑,下马迎了上去。刘弘扬了扬手中的马球杆,邀请明显有意动的皇帝。…. 果然,刘恒见儿子英姿勃发,这会心里早就痒痒了。于是乎,皇帝带着一名羽林郎,与刘弘、贾琮组成的队伍开了一局。 还别说,皇帝陛下水平真是高,便是因为久未执杆略有生疏,依旧在短暂的熟悉后,吊打了不服气的刘弘跟新手村菜鸟贾琮。 一场酣畅淋漓的马球赛,打了整整半个多时辰。贾琮感觉胯下摩擦的生疼,刘弘也感觉手脚都在发软,两人瘫在椅子上都不愿起身。 吊打了小辈的皇帝陛下似乎感受到了虐菜的爽感,俯视着瘫坐椅子上没了力气的刘弘与贾琮,睥睨说道:「你们啊,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瞧瞧朕……」 刘恒将手中的马球杆舞的呼 呼响,鄙夷的说道:「朕还能再打两个时辰!」 贾琮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嘀咕道:「皇帝老爷威武,皇帝老爷万岁,皇帝老爷天下无敌!」 咚! 刘恒没好气的往小胖子的脑瓜上一敲,跟夏守忠吩咐道:「去让人准备热水药浴,将这两小子扔进去……」 宫中的消息传得不比京城的茶馆酒楼慢,当贾琮与刘弘泡在浴桶中时,后宫各处皆已传开了。 贾琮的身份早就有好几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版本了,什么皇帝陛下养在贾赦膝下的私生子,圣人老爷养在老友贾代善府上的孙子…… 反正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传言都有,无一例外都在说小胖子在宫中的圣宠程度。 「娘娘,三爷在宫中的受宠程度,都快压过几位皇孙了。」 一身浅色宫装的贾元春听完了抱琴打听来的消息,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她嘱咐宫人去小厨房将早间刚刚制成的点心装了几盘,跟抱琴说道:「你将这些点心送去前面,亲手交给夏公公。陛下上朝前就没吃几口,又打了这么久的马球,许是饿了。这距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先垫垫肚子。」 抱琴眯起眼睛,笑说:「还是娘娘想的周到,奴婢这就送过去。」 说着,她就带着两个小太监,提着大大的食盒往乾清宫方向走去。 元春盯着窗外盛开的百花,嘴角含笑。 贾家愈发昌盛,琮哥儿更是受到两代帝王恩宠,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也愈发稳固。 这些日子皇帝留宿凤藻宫的次数,甚至比其他妃嫔承宠的次数加起来还多。虽说太遭人嫉妒,但这后宫中的斗争,不进则退。 不遭人嫉是庸才,只要贾家长盛不衰,她这个四妃之首便不会被厌弃。 元春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微微叹息一声。随后起身吩咐道:「再去装一盒点心,随本宫去慈宁宫。」 宫中的风从来不会停歇,元春的软轿在经过储秀宫时,便遇到了刚从慈宁宫回来的周贵人。 周贵人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不甘,屈膝行了个万福礼,身后的几名宫人也纷纷拜下。…. 「妾身给贤妃娘娘请安!」 「贤妃娘娘万福金安!」 元春虽说极其厌恶周氏,可她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将情绪隐藏。 她微笑着抬手虚扶:「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周贵人低垂着头,将嫉妒与不甘压在了心底,面上尽是恭敬。 跟元春敷衍了几句后,目送元春的软轿离开。 周贵人看着远去的软轿,突然小声冲身旁的宫女问道:「翠屏,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坐上软轿?」 翠屏警觉的四下看了看,耳语回道:「小主不要急,待您顺利诞下皇子,凤藻宫又如何?便是翊坤宫的那位也得给娘娘面子……」 …… 许是皇帝陛下尝到了虐菜的瘾,自这日吊打了两个小辈后,他便隔三差五就喊上两个儿子与贾琮,四人各自组成队伍,在校场上「厮杀」。 累是累了点,但贾琮的球技日益精进。教授起府里的几个姑娘来,更加得心应手。 快至六月十八时,黛玉与探春、湘云已经能拍马小跑着挥杆打球,反倒是迎春明显不善这等剧烈的运动,只能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动走动。 至于惜春,趴在树荫下的竹榻上,除了吃就是睡,哪怕校场喧闹她依旧能梦中会周公。 六月十六傍晚,大雨磅礴。 燥热的时节终于有了一丝凉爽,贾琮从宫中归来,刚换上干爽的衣裳,就见二哥贾琏来找他。 兄弟俩坐在连廊外,贾琏递来一封已经拆开的信:「你先看看……」 贾琮取出信纸,疑惑的看了起来。 这封信是薛蟠从永平府送来的,他这段日子一直跟着家中大管家处理京畿商铺之事。在抵达山海关时,遇到了正在巡视九边的舅舅王子腾。 贾琮看完了这封充斥着诉苦与担忧的书信,长叹问道:「二哥怎么看?」 「去岁末因为倭寇侵扰京畿之事,宫中暂停了小选之事。原本父亲已经跟礼部打了招呼,将薛表妹的名字给划去了,可王子腾竟然又打起了今秋皇子选妃的主意,真是我没有想到的。」 原来王子腾在山海关遇到外甥薛蟠后,提出要送宝钗入宫参选皇子妃。 当然,正妃是不可能的。不过四皇子几乎是东宫太子的唯一人选,除却正妃外,还有两名侧妃的名额。就算是当不了侧妃,便是几无名分的选侍也可以。 不过对于送宝钗入宫之事,薛蟠明显不情愿。可他根本无法抵抗舅父王子腾的压力,只好采取拖字诀,快马送信回京。 他没有将此事告诉母亲薛夫人和宝钗,反而求到了贾赦这儿。 「咱们这位王伯爷还真是卖外甥女成了习惯,下一步是不是还要打三姐姐的主意?呵,真是丢脸啊!」 贾琮看向皮肤粗糙了不少的二哥,疑惑问道:「爹爹应该已经有了主意,有没有说怎么做?」 贾琏抬手搓了搓小胖子的脑瓜,冲他挤了挤眼睛:「你没看信末的那句话吗?翻过去,还有一段。」 嗯? 贾琮将书信翻过面儿,这才发现还有一段话:与其接二连三被我舅舅打主意,不如将妹妹嫁给琮哥儿…… 咳咳咳咳…… 被口水呛到的贾琮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薛蟠会在信中写这等不着边际的之语。 「开什么玩笑?宝姐姐可大我四岁有余……」 贾琮涨红了脸说道:「再者,我都跟林姐姐订婚了,还是宫中赐婚,怎么可能再娶他人?」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八十章 我竟然不是个人? 薛蟠的求援信送回荣国府后,不提小胖子怎么看,至少赦大老爷的确有想过给自己的小儿子纳宝钗为妾之事。 但薛家虽不是官宦人家,但怎么说也是皇商大户,自己的宝贝儿子再优秀,妾室身份到底是打了薛家的脸。这事儿只能先记在心中,容后再议。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派了贾琏去探查小胖子的态度。贾琏奉命前来,将信交给贾琮后,没想到他的如此之大。 只见贾琮连连摇头,红着脸说道:「不行、不行,这事儿太荒唐了,难道要我纳了宝姐姐为妾不成?这对宝姐姐不公平,更是对林姐姐的背叛!」 贾琏见其表情不似作伪,摆摆手说道:「蟠哥儿不过一句戏言,父亲也没应下此事,你急个什么劲?再说了,人家薛表妹还不一定能看上你这个小胖墩!」 「事关宝姐姐清誉,岂可戏言?」 贾琏这么一说,贾琮的脸涨红的更加厉害,他嘀咕了一句:「二哥这是消遣我,我有那么胖吗?二哥这么说,我不要面子啊!」 「行了行了,此事揭过,说正事!」 贾琏在无能狂怒的小胖子脑瓜上敲了一下,郑重说道:「薛世叔去的早,薛姑妈又是个没主意的人,王子腾再三算计也不是个事。父亲的意思,你去宫中时,不妨在圣人面前‘失言,提上一嘴。」 呃…… 贾琮琢磨一下,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事交给我吧,想来圣人也不想他老人家的乖孙被人这样算计。未来东宫太子的后宫,每一个都关系重大,王子腾这是在作大死啊!」 夏日老天爷的脸色,跟蜀地变脸一般。 昨夜风雨大作,今日晴空万里。皇极殿中连冰盆都没放,老爷子的病不宜有寒气,贾琮只能摇着纸扇,陪太上皇说着闲话。 当贾琮无意间「失言」提起了王子腾威逼利诱薛家之事时,老爷子的脸色不太好。 王子腾是把双刃剑,这一点刘济心中一清二楚。但他自认能够掌控住这把利刃,故而这些年对王子腾连连提拔。 可没想到自己提拔重要的武勋重臣,竟然无耻到接二连三的卖外甥女。 刘济看着蹩脚的「失言」之人,冷哼道:「小兔崽子,算计到朕身上来了……」 「嘿嘿,我就说么,肯定瞒不住圣人老爷的法眼,我爹还不信。」 贾琮毫不犹豫的将老爹给卖了,狗腿的帮老爷子扇扇子,舔着脸求道:「薛家跟我家沾亲带故,又只剩孤儿寡母的,圣人老爷就帮帮忙,让王伯爷莫再打宝姐姐的主意了。」 刘济呵呵一笑,揪住贾琮的小胖脸揉来捏去,鄙夷说道:「你说你,天天就惦记着儿女私情……」 「这您可就小看我了,我那便宜表哥原本打算将妹妹嫁予我,以防王伯爷打主意,这事我都没应!」 贾琮一拍胸膛,咧嘴笑道:「更别提太后娘娘已经给我赐婚,我堂堂大丈夫,岂能趁火打劫?您说是吧。」…. 咚! 一声清脆的脑瓜崩,贾琮抱头蹲下。 刘济啧啧两声:「还堂堂大丈夫?连四书都背不全的大丈夫,去继续抄书吧。什么时候把四书背全了,再跟朕说你是大丈夫。」 贾琮一听抄书,立马就垮了脸。 他蔫蔫的问道:「那薛家的事……」 「回去了跟你爹说,朕知道了。」 老爷子没有明言,却也让贾琮放下心来。 等贾琮趴在殿中小桌上开始了抄书大业时,刘济叫来戴权,小声说道:「你去跟老四说,弘儿他们兄弟的选妃范围只限京中五品以上人家,让礼部重新制定仪程,早日 报到慈宁宫去。」 …… 薛蟠来信求助的事儿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却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原本预备初秋皇子选妃的人家,不少被礼部划去了名字。 当然,这其中内情唯有宫中与贾家知晓,像是桂花夏家的千金夏金桂,在伏案痛哭之后,又重新振作起来,换上最漂亮的衣裙,乘车去了城北皇家马场。 六月十八,德清长公主生辰。京中凡是收到请帖的人家,一大早便乘车出城。 贾琏、贾琮、贾宝玉、贾蓉四人带着一队亲兵,护送两府女眷的马车穿过正阳大街,打算从北边的安定门出城。 一路上姑娘们偷偷掀开帘子,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景色。路上的车队络绎不绝,不时会碰到相熟的人家。 直到马车行至顺天府衙门口时,竟然与太后娘娘的銮驾相遇。 嗷呜…… 啪! 贾琮一巴掌就扇在了大猫毛茸茸的脑瓜上,冲着拍马走来的刘弘抱怨道:「四哥,你带大将军过去,是准备砸场子的吗?它一叫,这些马儿哪里还能站的起来?」 半大的老虎也是老虎,百兽之王不是说着玩的。贾琮都开始怀疑刘弘带老虎去赴马球会,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皇家除了当今皇帝这个怪胎,就没几个省心的主。看似温文尔雅的四皇子刘弘,实际上没少带着贾琮在宫里野。 刘弘瞥了贾琮一眼,抱屈道:「怪我喽?大将军一早就四处找你,龙首宫的大门都被挠花了。昨日你到底给它喂了什么?它连野兔子都不吃了。」 咳咳…… 贾琮瞟了围着他转圈的大猫,憨憨一笑:「那啥,大将军进化了,它现在只吃熟食!」 一阵寒暄之后,贾琮无奈坐上马车,将惜春放在大猫旁边,让两个饭友啃着牛肉干磨牙,自己则有一搭没一搭跟刘弘扯淡。 有銮驾仪仗,贾家倒是沾了不少便利,插队出了城。一路上各家车队纷纷避让一旁,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来到了皇家马场。 「九姑姑倒是会选地方,这玉河马场是京郊四大马场中风景最好的了。走,要不要去骑马跑一圈?」 刘弘在送了太后娘娘去行宫后,点评了搭建在马场中的临时楼台后,与贾琮在马场中转悠。…. 贾琮始终盯着趴在大猫身上哇哇叫的小惜春,无奈苦笑:「四哥自己去吧,我今日是孩子王,走不开。」 刘弘点头微笑,同情的看了眼贾琮,拍马离开。 他方才看到了带着弓箭的贾琏等京中武勋子弟,早就难耐了。 琮哥儿的这个兄长弓马娴熟,敢带着一千人马在数万倭寇的军阵中来回穿插,必须结交一番! 「哇哇哇……大猫,我们走!」 前些日子贾琮教授姑娘们骑马打球的时候,惜春眼热许久。四五岁的小丫头,哪有合适的马匹给她玩。 这会可算是过足了骑马的瘾,而且是赚足了附近孩子的羡慕眼光。 天底下能拿老虎当坐骑的,唯她宁国府大姑娘一人尔! 老太太带走了迎春、黛玉等人,宝玉、贾蓉等去了驸马都尉涂世忠那儿,唯有贾琮孤零零骑马慢行,陪着玩的不亦乐乎的惜春在马场晃悠。 疯玩有一阵的小姑娘终于饿了,搂着大猫的脖子回到了贾琮身边,摸摸肚子说道:「三哥,我饿了!」 嗷呜…… 「哥哥,大猫说它也饿了。」 你俩还真是个合格的好饭友! 贾琮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带着一人一猫回到临时的营地,招手叫来侍奉在侧的行宫内侍。 「麻 烦公公送些羊肉过来,还有炉子木炭……」 内侍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人赶紧去准备。这位小爷身份太特殊了,更别提这小姑娘搂着的老虎脖子上有一块龙首金令。 天公作美,今日凉风习习,云层遮蔽了炎炎烈日,倒是给出游赴宴的众人送上了最美的闲暇时光。 贾琮利用内侍送来的各种工具,开始了烧烤环节。惜春捧着一块哈密瓜,啃的不亦乐乎。 就是苦了眼巴巴的大猫,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滋滋冒油的羊腿。 啪! 贾琮一巴掌将伸过来的大爪子打了下去,训道:「你会用筷子吗?刚烤熟,你爪子不烫吗?」 大猫看着用筷子夹着烤羊肉美滋滋吃着的惜春,委屈的瞅了瞅自己的大爪子,再看了看放在一边的筷子…… 它开始怀疑猫生了:我竟然不是个人? 惜春看了看委屈巴巴的大猫,忽闪着大眼睛想了想,拿起另一双筷子在大猫爪子上比划了一下,最后无奈放弃。 她夹起一块肉,吹了吹递到大猫嘴边:「大猫,乖,我喂你吃!」 虽说是马球会,但实际上京中闺女们会打马球的并不多。武勋家族倒还罢了,那些文臣家的姑娘们,更多是借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外出机会,尽情的享受着自由的时光。 午宴之前,女子们在德清长公主的主持下开始了马球赛,男子们则已经持弓跨马,开始了围猎比赛。 倒是有好几个年纪幼小的小孩,纷纷跑到了散发着肉香味的贾琮这儿,蹭吃蹭喝蹭撸猫。 直到马球场上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贾琮便将烤好的羊肉分给了围在自己身旁的孩子们,给惜春和大猫擦了擦嘴,带着一群孩子往马球场走去。 当贾琮刚刚抵达马球场入口时,却同里面再次传出欢呼声,隐隐还有争吵声传来。 正此时,却见大猫被吵得有些不耐烦,突然仰起毛茸茸的大脑袋,威武霸气的长啸一声:嗷呜~ 瞬间,万籁俱静! 方才还在喧嚣的欢呼声、争吵声以及偶有的马匹嘶鸣声,瞬间停滞。 所有人都看向了马球场入口处的一群孩子,以及想要捂住老虎嘴巴的贾琮。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八十一章 虎啸惊变 太上皇养有一只老虎并敕封其为虎威大将军的事,京中贵戚勋亲皆有耳闻,不过真正见过这只老虎的没几个。 随着猛虎咆哮,场中原本嘶鸣的马匹一下子慌了神,血脉压制之下,不安的刨着地,甚至有一匹马因为躁动不安将背上的贵女给甩了下来…… 场中的混乱很快得到了控制,看台、凉棚中的贵人们小声的议论起来,不时偷偷看一眼高台正位中的宴会主人——德清长公主刘淑乐。 大猫似乎对在场众人的反应很满意,睥睨的往前走去,原本围在它周围的孩子已经悄悄跑去自家母亲那儿,炫耀自己的撸猫经历了。 曹太后身边的女官锦溪已经走下了高台,来到贾琮这儿盈盈一拜:「贾郎将,太后娘娘诏您过去。」 贾琮看了眼还在巡视四处的大猫,为难的说道:「锦溪姑姑,这猫儿……怕会惊到贵人们。」 高台上可不只有太后娘娘,还有四位公主、好几名郡主以及自家老太太等数名公侯夫人。 更别提左近两侧的凉棚内,坐满了京中贵女,万一将这些人吓住了怎么办? 锦溪姑姑笑了笑说:「贾郎将且放心,奴婢看贵人们也很喜欢虎威大将军。」 说着,她还伸出手来,指向凉棚方向…… 贾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哑然失笑:「果然没人能拒绝一只毛茸茸的大猫。」 紧邻高台主位的左侧凉棚中,方才还睥睨四方的百兽之王,这会化身喵喵怪,趴在凉棚中享受着贵女们的顺毛投喂,长长的尾巴一甩一甩,任由几个小孩追着它尾巴玩。 正教授贵女们顺毛的惜春在看到贾琮投射来的目光后,露出小虎牙甜甜一笑。贾琮还了个笑脸后,这才跟着锦溪往高台主位走去。 高台上坐着的贵人,贾琮能认出的没几个。 「臣贾琮,拜见太后娘娘。」 开春后贾琮好像进入了生长期,短短半年便比年前长高了半个脑袋。 曹太后还是那么慈祥,依旧喜欢长的圆嘟嘟的仙童贾琮,冲拱手拜下的贾琮招手:「小金童,近前说话。」 贾琮依言近前几步,曹太后示意其坐在自己身侧,这才跟高台中的众人介绍道:「这就是圣人亲赐的羽林郎将、皇帝亲封的御猫贾琮贾三郎,是不是跟本宫说的一样,像极了长生大帝座下的小金童?」 一旁的几位公主、郡主无不好奇的打量着贾琮,几位公侯夫人则是小声恭维着贾母。 老太太虽说是超品诰命,和今日皇家贵女来了不少,她坐在这儿只是陪衬。 众人原先不是费力巴结着太后娘娘,便是恭维着公主、郡主。倒是这个孙子的到来,瞬间让老太太成为了众人羡慕恭维的对象。 至于那些皇家贵女,哪里会傻乎乎的折了太后娘娘的面子,纷纷出言附和。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其他人倒也罢了,曹太后左侧坐着的德清长公主刘淑乐眉头一皱,阴阳怪气的说道:「贾郎将在母后面前倒是乖觉,前些日子本宫想去拜见父皇,贾郎将可是拔了刀子,逼得本宫不得不出了宫。」…. 贾琮原想直接怼回去,却听曹太后温和的说道:「你跟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再说他也是奉你父皇的旨意行事,这天底下有几个敢违抗你父皇旨意的人?」 「母后,儿臣也没说怪罪他……」 曹太后的维护让四周的人对贾琮的受宠程度又拔高了一层,心中的酸涩更加强烈了。 自家的崽儿,怎么就长得不像长生大帝座下的小金童呢? 德清长公主明显心有不甘,正要辩解时却听旁边的凉棚内传来自己女儿愤怒的叫骂声,随即便是一阵哭声与嘈杂。 …… 当凉棚中的叫骂以及哭声传来之时,贾琮心中顿生不好。 他都没顾上跟曹太后说一声,快步奔向凉棚。果然哇哇哭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小妹妹惜姐儿。 只见惜春委屈的抱着大猫的脑袋,想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去阻拦愤怒中的老虎。 迎春、探春与湘云的眼神中皆是露出了恐惧之色,强逼着自己护在惜春左右,想要帮忙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虎的额头有一道血痕,喉咙间的咆哮声越来越大,一双虎目中凶光乍现,直冲被一群宫人奴婢护在中间的持鞭女子。 当贾琮冲进凉棚的时候,正好看到愤怒的黛玉斥责对方:「涂郡主,今日若是伤了四妹妹,谁都护不住你!」 德清长公主刘淑乐与驸马都尉涂世忠育有一子一女,其女涂思琪年岁不大,跋扈的名声却早就名传京城。 黛玉想起方才的一幕就觉得后怕,这涂思琪真是飞扬跋扈,竟然因为老虎没搭理她,便一鞭子抽在了老虎的头上。 这一下瞬间激起了老虎的凶性,要不是惜春不顾生死的扑上去抱住老虎的脑袋,恐怕这座棚子里的人将没几个能安然走出去。 那涂思琪跋扈惯了,哪里明白这些。长这么大,凡是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便是她得不到的,那其他人也别想得到。方才仅仅因为老虎不愿意搭理她,一气之下就抽了老虎一鞭子。 如今自己被一介外臣之女斥责,顿时觉得被扫了颜面。 涂思琪立马踢开挡在面前的宫人,抬手就将手中的鞭子挥向黛玉…… 「哪里来的***,敢威胁本郡主。今日本郡主就是将你打死,又能怎样?」 唰! 吧嗒! 一道寒光闪过,鞭子断成了两截。 刚刚被吓得闭上眼睛的黛玉再次睁眼时,只见琮哥儿正持刀冲涂思琪怒目而视。 「涂家好家教,竟教出个飞扬跋扈的女儿来。」 贾琮将刀微微抬起,杀意凌然的说道:「今日你大可试试,看看我能拿你怎样?」 「放肆!」 哗啦啦…… 原本还以为只是小儿打闹的曹太后等人,在涂思琪呵斥黛玉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起身前来查看。 德清长公主刘淑乐在掀开帘子走进来时,当即就变了脸色。她厉声呵斥贾琮:「贾琮,以下犯上,你是要干什么?」…. 「琮哥儿,怎么回事?快快把刀放下。」 贾母还没有弄清楚内中详情,见贾琮面带杀气持刀对着涂思琪,吓得连忙上前想要劝阻。 却见贾琮往一旁挪了一步,指着愤怒中的老虎和抱着老虎哇哇哭的惜春。其衣袖处有一道明显的抓痕,好在没有血迹,应当是老虎收了力。 「老太太,涂家好女儿,差点把这座棚子里的姑娘们都害死了……」 贾琮的这句解释,顿时将刚刚走进凉棚的长辈们吓了一跳。等黛玉如实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述完,方才还在看热闹的众人纷纷面色不善的看向了涂思琪。 曹太后不悦的看了一眼缩在德清长公主身后的涂思琪,冷哼一声。 随后她吩咐道:「琮哥儿,你先带老虎出去……」 不料贾琮摇了摇头,轻轻抚摸着老虎的脖颈。或许是感受到了贾琮的安抚,暴怒中的老虎终于渐渐收起了凶性,舔了舔贾琮的手掌,又蹭了蹭还在伤心痛苦的惜春。 贾琮满面寒霜,恭敬的向曹太后拜下:「太后娘娘,请容臣放肆了。您应该也看到了,虎威大将军在臣的看管下受了伤,臣今日必须为虎威大 将军讨个交代。」 此话一出,刘淑乐顿时火冒三丈:「不就是一畜生罢了,要什么交代?」 「德清,闭嘴!」 曹太后瞬间被这蠢货气笑了,畜生?便是龙首宫的耗子,都比你那蠢女儿值钱! 要不是太上皇这几年顾念亲情,就你那飞扬跋扈惹得天怒人怨的女儿,早就赐一根白绫勒死了。 其他几位公主、郡主不但没有相帮德清母女,反而怒目看向躲在其母身后的涂思琪。 方才她们的女儿也在这凉棚中玩耍,要不是宁国府的小姑娘不畏生死的及时安抚老虎,恐怕也要凶多吉少了。 只见曹太后思索片刻,沉声道:「将涂思琪送去宗正寺,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得不上钩的阳谋 这座位于城北的皇家马场面积极大,清澈的玉河将其一分为二。 与右侧绿草如茵、万马奔腾不同,其位于玉泉山脚下的行宫中,亭台楼阁好不奢华。 水溶凭栏远望,远处的马球场隐隐绰绰似有欢呼声传来。高亭中的另一人略有焦躁,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不时还抱怨道:「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消息传来?」 「钱兄不必着急,不管贾家如何堤防,都无法破掉咱们设下的局。」 水溶举起手中的酒杯,自信满怀的笑道:「咱们这位涂郡主什么性子钱兄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她在,咱们的计划必然万无一失。倒是钱兄,辽东的事可曾安排妥当?能不能逼迫朝廷让步,辽东必须尽快乱起来。世叔可有说,高丽的大军什么时候过河?」 钱坤眼中露出一丝阴霾,按照他父亲钱康时所说,不管这一次的计划能否成功,东平王府的力量都会受到损失。 可眼见套在脖子上的绳子越系越紧,东平王府也不得不忍一时之痛,想办法跳出京城这个泥潭回辽东去。 「水兄放心,林如海要推行新盐法,一下子得罪了蜀地、山西、江南的豪族。晋商已经许诺,他们已经联系了鞑靼和高丽,九边的烽火不远了。到时候蜀地再闹起来,加上江南联合南海诸藩搅乱海疆,呵……」 钱坤阴鸷的笑了起来,他将杯中的酒灌到喉咙内,狠狠将其摔在地上:「他贾家不是很得圣宠吗?那我便看看,当诸藩求亲的使者来京时,贾家会不会忠心的献上自家的女儿!」 高亭中阴鸷的笑声让水溶觉得厌恶之极,不过他面上却始终温文儒雅。 只听水溶叹息道:「没想到我等开国一脉,同气连枝近百年,最终竟然分道扬镳成了这等你死我活的程度。宁荣贾家若是能回心转意,我等又何苦自相残杀。」 钱坤冷哼回道:「水兄,人家又是封伯又是封妃,便是那贾家的女婿都成了帝王心腹,你又何必替叛徒叹息?」 唉! 水溶遥望远处的马球场,长叹道:「只是算计妇孺,终究不是君子所为……」 水溶的态度让钱坤有些不满,他起身抱拳:「算了,水兄谦谦君子,我这等小人还是不打搅水兄长吁短叹了。为防万一,我还是亲自去瞧瞧吧,告辞!」 钱坤根本不等水溶回应,顺着楼梯大步走了下去。 等到了一楼见到自己的心腹护卫后,小声骂道:「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他的心思,装什么谦谦君子?钱二,计划准备的怎么样了?可别让人查到咱们头上来。」 那钱二阴狠的一笑,附耳小声说道:「少主且放心,这些倭寇水匪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出的银子。他们在燕山能活下来,还是靠咱们的支援。属下已经安排好了,等劫到人后,火速送去山西。」 「干得好!告诉晋商那几家人,他们要的我给了,也该到他们遵守承诺的时候了。」…. 钱坤拍了拍钱二的肩膀,脸上的阴郁更深几分。他抬头看了看高亭上的人影,呵呵一笑:「水溶他以为他是谁?披着‘贤王,的皮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谦谦君子了不成?贾琮害我如此之惨,那我就要让他痛不欲生!」 高亭中的桌案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等仆人打扫干净,点上熏香之后,北静郡王府的老管家挥退了亭中的闲杂人等。 他将一杯清茶递到水溶手边,禀道:「主君,钱家上钩了。老奴已经将消息暗中传给了贾赦,只是不知道贾赦会不会上钩。」 「这是阳谋,贾家不上钩都不行。林如海对于贾家来说太重要了,更别提贾恩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贾琮身上,林家的这位小姑娘,贾赦绝不会让她有失!」 水溶将手边的茶盏举起,冲着远去的钱坤遥遥一敬,嗤笑一声:「钱兄,谢了!等辽东大战一起,便是我水家重掌大军之时。辽东千里沃土,我水家要了!」 老管家一脸的佩服,躬身道:「主君英明,钱坤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人劫走的会是涂家郡主。到时候涂家与东平郡王府决裂,咱们之前准备的人便可趁虚而入,一举拿下涂家在辽东的所有商路。」 …… 凉棚中的冲突最终还是在曹太后的斡旋下得到了解决,马球赛还在继续,不过德清长公主刘淑乐却没了过生辰的心情。 知女莫若母,自己生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她还是很了解的。飞扬跋扈是真的,但还没蠢到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撒泼的程度。 好不容易求了太后娘娘,亲自送了女儿出了行宫外登上马车,这才阴郁的将伺候涂思琪的奴婢都召集起来,一顿鞭子之下,总算是问出了些缘故。 「林如海什么人?他的女儿会是嚼舌头的人?况且林氏女与贾氏女一直呆在荣国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曾有机会认识其他人?」 刘淑乐招来几名嬷嬷,皱眉说道:「去查查,思琪这些日子都跟谁有过接触,又是谁在思琪耳边说的这些话。」 那几名嬷嬷正要领命离开,却听刘淑乐又喊住了她们:「还有,派人去通知驸马,就说思琪得罪了宁荣两府和林家,让他寻机会跟贾、林两家赔个礼。」 领头的嬷嬷不甘的问道:「殿下,您是金枝玉叶,咱们何必向那贾家低头?」 「糊涂!你是忘了贾恩侯什么性子?无礼都能闹三分,更别提贾家三郎在宫中的受宠程度。连本宫都进不去龙首宫的大门,贾三郎却能自由出入。况且……」 刘淑乐抿了抿嘴,怅然道:「况且林如海如今是皇兄的心腹,在仕林中又有着极高的声誉。再加上贾三郎的老师青藤先生,得罪贾、林两家,翼儿将来还怎么去走科举一途?」 说到这儿,刘淑乐虽说心中难免对贾林两家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恼火挑唆自家女儿犯傻的人。…. 她原本想借着生辰与贾家解释当初钱康时折辱贾政之事,顺便尝试拉近两家的关系,没想到竟然又闹成了这样…… 难道是最近走背字? 唉,堂堂皇家贵女竟然不得不向臣子低头。刘淑乐想起在慈宁宫时遇到的贤妃贾元春,心头的烦躁感更加强烈了。 父皇越发老了,皇兄又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想要维持公主府的富贵,就必须结好贾家这个重新崛起的武勋贵戚之家。 …… 凉棚中的贵女们方才被吓得不轻,不过在长辈们都退出去后,不一会又开始叽叽喳喳的打闹了起来。 这间凉棚中绝大部分是皇亲国戚和武勋家族,在马球赛重新开始时,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去欣赏球场上的飒爽英姿。 便是方才哇哇大哭的惜春,也在迎春的怀里不停地扭动着,跃跃欲试想要策马奔腾。 黛玉已经跟探春商量她们登场后的战术了,贾琮见姐姐妹妹们兴致勃勃的盯着球场上的飞驰挥杆,叮嘱了几句后就带着大猫走出了马球场。 方才曹太后明显对自己的倔强有些不满,还是不在她老人家面前晃悠碍眼了。 去围猎的京中贵公子们已经回来,正在玉河边上互相竞技,什么投壶射箭、烧烤饮酒好不热闹。 贾琮跟贾十一叮嘱了一番,让他守在马球场外时刻里面的情况,随后带着大猫往玉河边走去。 「琮哥儿快来,看看我猎到了什么?」 刘弘今日算是过足了围猎的瘾,远远看见一人一猫就招手高呼。 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贾 琮收起烦闷,挂上笑脸迎了上去,与众人拱手道:「诸位哥哥,小弟有礼了!」 要说贾琮年纪虽小,身上的官爵却远超此处大部分人。几乎所有人都笑着回礼,寒暄一二后,贾琮才走到了刘弘身旁小声抱怨道:「四哥,你可害苦我了……」 他将大猫的脑袋掰过来,指着其额头的红印简单的讲述了一下方才的冲突。 刘弘皱眉道:「这思琪越来越胡闹了,九姑姑也不好好管一管……」 贾琮不着痕迹的跟刘弘表了表惜春的功劳,不满的说道:「这何止是胡闹,若不是四妹妹不顾危险及时抱住了大猫的脑袋,还不知要发生何等惨事呢。」 刘弘看出了贾琮的不满,表态道:「这事儿我会跟皇祖父说的,既然涂家管不好女儿,那就让宗正寺去好好管教。」 「好!」 突然响起的喝彩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贾琮转身看去,玉河中小木船上的标靶顺流而下,贾琏正与几名少年比试箭术。 刘弘借此转移了话题,笑说:「你二哥不愧平倭大将,弓马骑射当居首位!」 正说着,贾琏又射出一箭,直接射中河中木船上的标靶靶心,再得一声喝彩。 「好!」 此地的气氛终是感染了贾琮,他也跟着众人高呼起来。刘弘见其依然放下了烦闷,嘴角扬起。…. 刘弘冲贾琮挤了挤眼睛,鼓动道:「走走走,咱们也去耍耍。方才围猎猎到了好几只白狐、红狐,他们拿次当彩头,谁赢了归谁……」 …… 涂思琪气闷的坐在颠簸的马车中,不停的咒骂着驾车的内侍,那内侍始终沉着脸没有说话。 马车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原本该穿过玉河上的石桥,从东侧的官道返回京城。 却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顺着河岸一路向南,进入了一片密林。陪伴涂思琪的丫鬟察觉了不对,放下帘子小声说道:「郡主,这不是回京的路……」 还在不停咒骂他人的涂思琪还没弄清楚丫鬟是什么意思,气冲冲的掀开马车的帘子,正要开口咒骂,却见四周已经是密林一片,正值盛夏,郁郁葱葱繁盛无比。 若是其他时候,这倒是个乘凉的好地方。可此时在涂思琪看来,密林中的阴暗处似乎充满了危险。 「狗奴才,为何不走官道?」 涂思琪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不过她跋扈惯了,出口便是咒骂。 驾车的内侍终于开了口:「回郡主,之前前导传信,玉河石桥塌了,只能顺着河道南下回京。此路颠簸,郡主还是回马车坐好了,两刻钟之后便能回到官道上去。」 涂思琪哪里会想到石桥的坚固,信以为真只是抱怨了两句,缩回了马车。 她还骂了几句身边的丫鬟,说她是杞人忧天云云。马车哐哐当当的往前,颠簸的道路当她越发的烦躁。 当她准备再次掀起帘子骂人的时候,外面突然一声惊呼:「不好,有贼人……」 涂思琪惊惧的捂住了嘴巴,因为马车外原本带队的禁军校尉竟然一刀子捅在了惊呼的禁军后腰上。 而两侧的密林中冲出来大量衣衫褴褛的贼人,片刻间禁军大乱,不少人死在了同僚手中。 等她反应过来时,那贼人中的头领已经在跟禁军校尉拱手说道:「东平王果然守信,这人在下这就带走了。」 「汪头领,还请汪头领回去告诉范家主,王爷已经依照计划送来了涂郡主,晋商答应我家王爷的东西,还请尽快送到辽东。王爷的大事,耽搁不得!」 禁军校尉的话吓得涂思琪花容失色,她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听那 汪头领笑了笑回道:「这是自然,我等还等着王爷登上大位,还给海上的兄弟一个身份呢……」 涂思琪终于从惊惧中醒了过来,开始脑补起来。 东平王府为何要把自己送去晋商范家?难道是范家有人觊觎她的盛世容颜? 而且那汪头领说了,东平王竟然想登上大位,他要造反? 天呐,我竟然听到了这等秘密,那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正当她又惊又吓又脑补的时候,哗啦一声,阴影遮住了亮光,马车中弥漫着一股汗臭味。 「啊……」 涂思琪还未尖叫,倒是她身边的丫鬟大叫起来:「救命啊……」 嘭! 逐渐恢复视线的涂思琪终于看清了车厢中的情形,那是一个毛发浓密的中年男人,一个手刀打晕了自己的丫鬟,更是狞笑着冲自己露出了褐色的牙齿。 「果然是金枝玉叶,涂郡主竟然是这样的大美人……」 ?月票??推荐票?. 橘猫不是猫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失控的计划 因为銮驾莅临,玉泉山下的皇家马场今日守备森严,光是行宫大门处就有数百禁军精锐,更别提各家随行而来的护卫也驻扎在外面。 自年前倭寇侵扰京畿,哪怕这半年来京营将北直隶境内犁扫了三遍,但护卫太后銮驾的禁军丝毫没有片刻放松。 哒哒、哒哒…… 「来人止步!」 看来远处奔驰而来的数骑,守门的禁军将士抬手示意,高声阻拦。 「吁!」 唏律律…… 马儿高高抬起前蹄,来人勒马停下,跳下马来抱拳说道:「理国公府柳湘莲,有急事寻荣国府琏二爷,还请将军速速通报。」 虽说柳湘莲不喜欢提及自己出身理国公府柳家,可这会想要见到贾琏,只能如此。 果然,守门的禁军在听到理国公府四个字后,立马派人去寻行宫中的贾琏。 大门外的柳湘莲等人似乎很急躁,其中一名武者打扮的人小声问道:「柳二哥,这事儿找琏二爷有用吗?咱们还不如直接报官,说不定还能得到赏银。」 柳湘莲闻言连忙小声制止:「嘘,此事绝不可张扬。若传了出去,你我性命不保。」 事关女儿的清誉,德清长公主肯定会发疯。他还好说,怎么说也是勋贵子弟,可这些江湖兄弟,恐怕逃不脱公主府的迁怒。 柳湘莲在京中游侠中的声望很高,这些人虽然不能理解高门大户对女儿家名声的苛刻,可还是依言沉默下来。 他们在行宫外焦急的踱步,不时张望大门里来来回回的巡逻队伍。 突然,贾琏的身影出现在了柳湘莲的视线内,他欣喜的招手高呼:「琏二哥,这儿!」 「二郎怎会在此处?」 贾琏在听到柳湘莲有急事寻他,疑惑中快马赶到了行宫大门处。 只见柳湘莲拱手道:「琏二哥,借一步说话……」 两人避开他人,柳湘莲才小声说道:「小弟方才与几位兄弟在城北密林打猎时,见到有大队贼人隐藏其中。原本正打算悄悄退出密林报官,却见一队禁军护送着一辆精致的马车来到密林中,那领头的禁军校尉应该是与人勾结,将马车中的人交给了贼人……」 「嗯?禁军?」 「是禁军,小弟当时摸到了附近,听到那校尉与贼人首领的对话。马车中的人是德清长公主府的涂郡主,那禁军校尉应该是东平郡王的人,贼人好像跟晋商有关。他们打算将郡主送去山西,这会应该已经往燕山方向走了。」 柳湘莲尽可能的将自己所见所听用最快的语速讲出,郑重的点头说道:「而且我听到那人说,东平郡王有造反之心,打算在辽东起兵以谋大位!」 四大异姓王不忠于朝廷,这事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但要说直接起兵造反,有心的多,有胆的少。毕竟大夏有一位威压数十年的昭武帝。 「二哥、柳二哥……」 贾琮慢了一步,迟迟到来,随行而来的还有好奇柳湘莲的皇四子刘弘。 贾琏看到刘弘过来,眼前一亮。他拉着柳湘莲迎了上去,与刘弘嘀嘀咕咕说了一阵,随后便由刘弘开路,带着柳湘莲等人急速往行宫内赶去。 果如柳湘莲所言,在得知女儿被人劫走时,德清长公主刘淑乐在短暂的茫然无措后,当即就疯狂了。 不但秘密去求见了太后娘娘借兵,更是派人四下去寻前来赴会的东平王府众人。 高亭中的水溶在见到一队羽林郎快速离开行宫后,啪的一声打开了纸扇,跟身旁的老管家说道:「给汪四传信,明日把涂郡主送回京城,记得要让满京城的都知道,德清长公主的爱女被东平郡王府送给了贼人。还要告 诉世人,其实这群贼人原本想要的是荣恩伯的外甥,姑苏林如海的独女!」 啪! 钱坤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八瓣,他的手臂抖的厉害,不可置信的看向心腹钱二。 「怎么会是涂郡主?不是说马球赛上会让林氏女受伤,借此让其提前离开回京救治吗?为什么会是涂郡主?」 钱二苦涩的说道:「暗探来报,是涂郡主与贾家人发生了冲突,鞭笞了贾琮带来的老虎,惹得太后娘娘大怒,让人送涂郡主去宗正寺受罚……」 「该死!难道吴签不认识涂郡主吗?他是怎么回事?既然马车里是涂郡主,他就不知道变通?」钱坤这会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汗如雨下。 短暂的慌乱后,他急切的嘱咐道:「快去追,让那群倭寇将人安全的送回来。还有派人去找吴签,找到后将他和他的那些人……」 钱坤冲钱二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钱二立刻领会,抱拳退了下去。 「该死、该死、该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任凭钱坤再骂,依旧无法阻止事情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当公主府的人找来时,钱坤差点夺路而逃。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来到行宫大殿时,只见殿内不但有驸马都尉涂世忠、德清长公主刘淑乐外,还有当今太后曹娘娘,四皇子刘弘、荣国府贾琏兄弟俩,以及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一名劲装男子,三名颤颤巍巍的武者。 他在愣神后正打算行礼时,祖母魏氏、母亲白氏也疑惑的赶到了正殿门口。 「臣妇(臣)拜见太后娘娘,娘娘金安!」 「起来吧。」 便宜外孙女再飞扬跋扈,那也是皇亲,因为自己的处置被贼人劫走,曹太后心里又是自责又是窝火。 她看了一眼刘弘,便见刘弘轻咳一声,略过魏氏、白氏,直冲钱坤喝问:「钱坤,涂郡主在哪?」 「啊?」 钱坤当即就心跳加快,假装疑惑的反问了一句:「四殿下,什么?涂郡主?」 「柳二郎,你来说!」刘弘紧紧盯着钱坤的眼睛,下令道。 柳湘莲抱拳领命,详细的讲述了自己的所见,行宫正殿的气氛愈发凝重。 曹太后向锦溪招了招手,将其叫到跟前,耳语几句后,锦溪便快步退出了大殿。 余者中,德清长公主刘淑乐恨不得咬死还在装疯卖傻的钱坤,贾家兄弟二人虽然对涂思琪的事表示遗憾外,更多的关注落在了东平王府的造反之事上。 当柳湘莲重复了一遍禁军校尉吴签和贼人头领的对话后,钱坤的面色立马大变,跪倒在地,向曹太后和刘弘连连磕头。 「太后娘娘、四殿下,这是栽赃陷害,臣……东平王府对朝廷忠心耿耿啊!臣都不认识涂郡主,又怎么会去绑了郡主送给贼人?」 钱坤突然手指贾家兄弟二人,满脸的恨意:「是贾家,宁荣贾家,肯定是他们。早前因为我父王之事,贾家就记恨公主和驸马没有帮贾政说话,今日马球会,郡主又与贾家人起了冲突,劫走郡主的事肯定跟贾家脱不了干系!」z.br> 「呵……」 贾琏冷笑一声,悠悠说道:「我家若是要报复,直接就打上门了。况且,冤有头债有主,宁荣贾家不屑算计女儿家!」 贾琮在一旁狠劲的点头,昂首挺胸的说道:「原本我打算改日堵住涂郡主揍她一顿的……」 啪! 贾琏一巴掌扇在贾琮的脑瓜上,制止了他继续胡说。 不过他还是抱拳向涂世忠与刘淑乐,意有所指的说道:「驸马方才与我说过,郡主今日是受了挑拨,便是之前我二叔之事,当时驸马与长公主 皆被支开,驸马的话我信!」 涂世忠还算冷静,拱手回道:「贾镇抚的话我也信,贾三郎的话,我亦信。」 贾恩侯做得出打上门报仇的事,贾恩侯的小儿子说堵住女儿揍一顿报仇,涂世忠也相信极有可能发生。 勾结倭寇……贾恩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有辱贾代善的肮脏事。 倒是钱家,有前科! 长白山中的***为何会迅速壮大?东平郡王府养寇自重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曹太后虽然不喜欢管事,但她的眼睛很毒,在短暂的对峙后基本上确定了此事与钱坤有莫大的干系。 她看了一眼快要压制不住疯狂的刘淑乐,沉声下令:「来人,先将钱坤关起来……」 「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明察,我儿坤坤不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白氏跪在了地上,往主位不断挪动,磕头哀求道:「此事无凭无据,仅凭浪荡子之言便囚禁我儿,岂有公平可言?」 浪荡子三个字一出,柳湘莲的拳头瞬间握紧。他咬了咬嘴唇,却没有争辩。因为在京城高门大族的印象中,他的确是浪荡子。 可他身后的一名武者突然壮起胆子,出言喝道:「放屁,我柳二哥重信重诺,京中谁人不知……」 「大胆,太后娘娘面前,岂可污言秽语!」 内侍的厉喝,将这名武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击散,不过依旧还是嘟囔道:「我等都听到清清楚楚,那人都说了是东平王指使的!」 曹太后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抬手制止了内侍快要出口的呵斥:「事关重大,钱坤既然有嫌疑,自然要暂时关押。便是你们婆媳,也要禁足屋舍中,等待宫中旨意。来人,将人带下去!」 「太后娘娘,臣冤枉啊!」 「臣妇冤枉,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曹太后根本没有再给钱家人机会,摆手让人将其带了下去。 只见向来慈祥温和的曹太后罕见的冷漠下令:「今日之事不许外传,违令者斩!弘儿,带你九姑姑下去休息。贾琮,你带人速回京城,将此事告知皇帝。涂世忠、贾琏留下,本宫有话嘱咐你们二人。」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八十四章 算计他人遭算计 哒哒、哒哒…… 申时过后,原本遮蔽夏日炎炎的乌云逐渐散开,快马风驰之下,迎面来的尘土夹杂热气使得马上的人汗如雨下。 但贾琮始终咬牙坚持快马加鞭往京城赶路,之前在行宫审问钱坤,哪怕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能证明今日之事是东平郡王府指使,不过仅从钱坤的反应来看,钱家的确在辽东有布置。 异姓王果然就没有不惦记至尊之位的! 「御赐金令在此,速速让开!」 永安门处,贾琮没有下马只是稍稍放慢了速度,高举金令便带着柳湘莲等十余骑快速通过。 好在北城不像南城街上摊贩行人聚集,一路畅通来到了紫禁城北段的神武门。 贾琮翻身下马,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拱手跟柳湘莲说道:「柳二哥随我入宫见驾,十一叔,你带这几位兄弟去值房暂歇。」 柳湘莲一听到要入宫觐见皇帝,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我也要去吗?」 「柳二哥是人证啊!」 贾琮凑到柳湘莲耳边,小声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柳二哥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话不在多,今日东平王妃白氏的那句浪荡子,便是此时柳湘莲都觉得甚为刺耳。 他也是王公子弟,要说心中没点抱负,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就这身好武艺是为了什么? 要知道练武可不是穷苦人家能支撑的,便是柳家还算富庶,也因为练武耗费了大半钱财。 正说着,收到消息的夏守忠已经亲自来迎。 「小贾郎将,你手中有金令,为何不直接来勤政殿?」 贾琮抱拳道:「自是事出有因,行宫那边出了事,太后娘娘让我带人回京向陛下禀报。」 说着他给夏守忠简单介绍了一下柳湘莲,又说了句事关辽东,夏守忠立刻微眯双眼,带着贾琮与柳湘莲快步往宫内走去。 刘恒这些日子心情不错,林如海抵达江南后,巡视两浙诸州府,不但查抄了不法盐场十二家共计价值一千七百多万两白银的财物,更是在宁波府定海卫找到了极为适合晒盐的场所。 他太缺钱了,文同轩这个老匹夫天天在勤政殿撒泼打滚要借内库的银子,还是有去无回的那种,他真快气的拔刀砍了这老貔貅了。 不过好心情在听完贾琮送来的消息后瞬间荡然无存,自己的外甥女在京城外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被贼人劫走,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咚咚…… 刘恒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击着,勤政殿里的凝重气氛让初次觐见的柳湘莲双腿发软。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随着皇帝手指的敲击不断加快,好在沉默寂静很快被打断。 刘恒没有想象中的大怒,反而气急而笑:「大伴,去传曹久功。贾琮,速去京营告诉你父亲,让他带人去追击贼人,务必将朕的外甥女安全带回来。」 贾琮正要领命出去,却见皇帝郑重的说道:「此事关乎皇家尊严,莫要耍小孩脾气。找回来后你爱怎样报复都无关紧要,记住,必须将其找回来!」 「陛下放心,臣知道轻重。」 贾琮抱拳领旨,皇帝又将目光放在了柳湘莲的身上,抿了抿嘴说道:「柳湘莲……」 柳湘莲立马躬身拜下:「小民在。」 「柳湘莲忠义,赐龙禁卫北镇抚司试百户。」 刘恒似乎对柳湘莲遇事后的谨慎、稳重处置很满意,直接赐下从六品的实职。 他在柳湘莲还在发懵时,再次说道:「那三名民间义士,赐七品职,就由你带着为国出力吧。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总在坊市厮混有什么出息? 」 在贾琮带着柳湘莲领了诏令离开后,收到传召的曹久功这才姗姗来迟。 刚一进门就听皇帝劈头盖脸的骂道:「龙禁卫是瞎子聋子不成,朕的亲外甥女在京城被贼人掳走,龙禁卫连半点消息都没听到……」 曹久功半点反驳都没有,直到皇帝的火气发的差不多了,这才躬身说道:「陛下,臣以为不管此事是否真是东平郡王府所为,钱家不能留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岭南都还没有平息,辽东还不能乱。」 不管今日这事是否真是东平王府所为,钱家的异心已经昭然若揭,可当下不是合适的削藩时机。 刘恒只能叹气下令:「你让人盯着吧,只要钱家不出京,辽东就乱不起来。还有,速带人去城北行宫,将母后接回来。再将钱坤秘密收押诏狱,魏氏、白氏送回东平王府,告诉钱康时,此事没查清楚之前,不得出府一步。」 这几乎已经是变相圈禁了,曹久功躬身领命。刘恒看着快速退出大殿的曹久功,自语道:「也真是奇怪,之前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这两年怎么都跑出来了?先是白莲教、圣火光明教,紧接着是倭寇,霍家也莫名其妙的准备逃去岭南公开造反。如今更甚,连钱家都坐不住了……」 夏守忠犹豫再三,躬身道:「皇爷,老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凑巧了,巧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有人在一步步的引导藩镇叛乱,逼他们不得不造反。而且事事都在削弱皇爷的威望,先是梁园重臣被刺,后是倭寇侵扰京畿。皇爷,这些事的背后好像都有一双黑手在操纵。」 「霍家已经没了,钱家也摆在了案头。」 刘恒越琢磨越觉得此事太蹊跷,他沉默许久后吩咐道:「大伴,你去安排可靠之人,秘密盯着北静郡王府和西宁郡王府。朕总觉得,不是水溶就是齐文华。」 收到皇帝诏令后,贾赦当即挑选了一千精锐骑兵,在柳湘莲的指引下,找到了劫走涂思琪的贼人踪迹。 而且有龙禁卫的协助,一行追踪,穿过密林往西,夜幕降临时抵达了石景山下。贾赦派出斥候往西北方向查看,余者埋锅造饭暂时歇息。 柳湘莲换上一身龙禁卫的百户官服,带着三名喜滋滋的游侠兄弟,随贾赦一同出京。 一路上除了指路外,柳湘莲始终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他摸着身上的官服,心情极为复杂。 「琮哥儿,我这就当官了?」 贾琮将一碗肉汤递给柳湘莲,笑说:「柳二哥穿着这身官服后,更添三分英武。正如陛下所言,柳二哥与三位兄弟一身好武艺,混迹坊市岂不是白白浪费?」 「柳家侄儿……」 贾赦突然走了过来,柳湘莲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拜下:「拜见伯爷。」 其余三人也纷纷起身拜道:「拜见荣恩伯!」 「坐下说话。」 贾赦将手中的肉干递给小胖子让他磨牙,围着篝火与柳湘莲等人交谈起来。 他并未询问涂思琪被劫之事,反而跟四人问了不少京城游侠的情况。待贾琮将一条肉干啃得差不多了,贾赦才似有深意的说道:「等此事完,二郎多与你那些游侠朋友接触接触,侠以武犯禁,既然你得了官身,那就要多为京城的治安操操心。」 贾琮捧着肉干,好奇的抬眼看去。只见赦大老爷微笑着拍了拍柳湘莲的肩膀,起身去了副将那边。 柳湘莲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问道:「琮哥儿,世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二哥方才不是说了吗?京中的游戏不是入了高门大族充当客卿,便是混迹坊市给匪帮卖命,像三位兄弟这等义士并不多。」 贾琮琢磨了一会, 给柳湘莲和懵逼的三人解释道:「我爹的意思是,柳二哥盛名在外,不妨尝试将这些义士拉到官府来。」 像白莲教、圣火光明教这等造反专业户,朝廷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去围剿,但效果可以说是差强人意。 倒不如利用混迹江湖的游侠,一来也算是给了这群有着不俗武艺的游侠一个好前程,解决了侠以武犯禁的问题。 二来嘛,有时候白面上不好办的事,交给这群游侠来做更加方便。比如刺探情报,比如刺杀…… 柳湘莲被理国公府算计压制的久了,性格上更加细腻多思,贾琮只说了大概,他已经开始各种脑补。 直到午夜斥候打探到贼人藏身的地方时,他连眼睛都没有闭上一下。 贾赦在听完斥候的禀报后,将队伍一分为三,一路自己亲领,一路副将带队,最后一路交给了贾琮与柳湘莲,快速朝西边的一处山坳扑去。 汪四如今可不叫汪四,他早就有了一个新名字汪藏海。而且他最初不是海匪,实际上他是水溶的父亲、老北静王早年安插在江南的人手。 大约在八年前,他收到命令潜伏在三海王汪成海的麾下,这一潜伏便是七八年之久。 而今他已经坐上了三海王麾下第三把交椅,手底下的儿郎也有近万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汪四的地位越来越高,他对北静郡王府的忠心早就随风而逝。 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去岁他根据水溶的命令,借霍家勾结倭寇搅乱京畿的机会,带着手底下的儿郎再次回到了北直隶。 当然,他表面上是遵从了水溶的命令。实际上他的目的可不是给水溶卖命,而是遵照三海王汪成海之令,准备与朝廷接触。 故此,他一上岸就带着儿郎一路直行,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掏钱购买粮草藏进了燕山等候机会。 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汪成海是这个心思,实际上汪四也是这个心思。 汪四恭敬的送走了水溶派来的人,转身后便冷笑着跟心腹说道:「想来官军已经看到了咱们留下的痕迹,让兄弟们留意,遇到官军后不可动手,把自己藏好了,等候我的命令!」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八十五章 涂郡主名节已毁? 为了防止贼人狗急跳墙害了涂思琪的性命,贾赦不得不放弃了直接攻杀的打算,准备先将山坳中的贼人围起来再说。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当他们将山坳围起来时,贼人的头领竟然如早有准备一般,不但亲自在山坳出口相迎,更是酒肉相待,大有有朋自远方来,不如烧烤的韵味。 「竟是荣恩伯亲来,倒是让在下倍感荣幸……」 贾赦觉得面前的贼首似曾相识,皱眉问道:「你认识本伯?」 汪四为赢得朝廷信任,连兵器都没带,出来时只带了一名副手和涂思琪的丫鬟。那丫鬟在看到贾赦等人时,激动地整个人都在发抖。 只见汪四拱手道:「荣恩伯可还记得昭武三十六年,鞑靼王帐前北静王府亲兵卫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 「北静王府亲兵卫?」 贾赦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这时贾十一走了过来,拱手问道:「可是汪兄弟?」 汪四狰狞的脸露出难看的笑容,拱手回礼:「十一兄弟竟然还记得在下这个天涯浪人!」 「将主,当年大夏与鞑靼对赌,老北静王麾下三百亲兵对阵鞑靼瀚海狼骑,汪兄弟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贾十一这么一说,贾赦就想起来了。当年大漠会盟,老圣人与鞑靼可汗对赌,三场对阵,羽林郎、北静王府亲兵卫、宁荣贾家的亲兵各对阵一场。 三场皆是惨胜,却也彻底震慑了会盟的辽东、北境、西域共计五十一藩,稳固了圣人天可汗的地位。 其中最惨的便是北静王府亲兵卫,硬是拼死了三百瀚海狼骑,最后仅有一人重伤存活,余者皆战死大漠。 这个人最后拒绝了圣人的招揽,后来听说是辞了北静王府的军职,回了江南老家…… 贾十一能记得汪四,那是因为两人都在对赌大战中受伤,在同一帐中养伤相处过一段时间。 「荣恩伯,在下并未伤害郡主,而且还是在下保护了郡主。否则到了明日,京城街头怕是要多出一名赤果着身子的皇家郡主了。」 随着汪四的解释,那名涂思琪的丫鬟颤抖着猛点头。 她连忙跟众人说道:「奴婢绿衣,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汪头领的确没有苛待郡主,原本有人想要欺辱郡主,被汪头领杀了……」 说道杀人时,绿衣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打了个哆嗦。 汪四拱手解释道:「那是北静王府的人,为防消息泄露,在下已经将北静王府的人统统砍了。伯爷,在下的诚意您应该已经看到了……」 贾琮与涂思琪大眼瞪小眼的对坐着,夏季的山中蚊虫繁多,加之又是坐在篝火边,黑暗中亮光的吸引下,不但有飞蛾扑火,更是有大量的蚊虫被吸引了过来。 嗡嗡嗡…… 啪! 贾琮一巴掌拍死一只准备吸血的蚊子,终于将涂思琪从茫然中拉了回来。 「小贾大人,荣恩伯何时能带我回去?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呆了。」中文網 因为性格的原因,涂思琪能礼貌的称呼贾琮为大人,已经算是形势所逼不得不为了。放以前,她绝对会直呼其名。 啪! 又是一只蚊子死在了贾琮的巴掌下。 他瞥了这蠢女人一眼,无语的指了指正在另一堆篝火前商谈的贾赦与汪四。 「看到了吗?你是生是死,要看我爹愿不愿保你。要是谈不拢,你估计要被这群海寇拖去海岛上,给海寇生孩子去。」 贾琮原想吓吓这人,却不想涂思琪像看傻子一样,鄙夷说:「那汪四与荣恩伯能坐在一块商量,本郡主便不会有事了。至于谈得拢还是谈不拢,已经与本郡主无关了 。」 「你不傻啊?」 贾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奇的问道:「你这女人不傻啊,那你是怎么敢打圣人老爷的大猫的?」 一说到这个,涂思琪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的脸色满是厌恶,狠狠而言:「本郡主那会正在气头上,你家那小丫头敢再三拒绝本郡主的友谊……」 「你以为你是谁?难道我四妹妹就该围着你转?」 贾琮毫不犹豫的怼了一句,却见涂思琪突然怅然说道:「此事确实是我不对,等回京我会亲自登门赔礼。」 嗯? 「现在想来,我是被人算计了……算了,此事跟你说你也不懂。」 涂思琪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贾琮,冷冷说道:「等回到京城,本郡主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盛夏时节,太阳一露头,整个京城都燥热起来。 京城就有各种各样的传言四散开了,最让人不可思议的,便是德清长公主府的涂郡主,昨日被贼人掳走,名节已毁。 不过此事至今只是传言,天子脚下,皇家郡主岂会被掳?茶馆酒楼的客人并未信以为真,只是有几个好色之人,似笑非笑的小声口花花几句,连大声都不敢。 那可是德清长公主的千金,陛下的亲外甥女,谁嫌命长去嚼这舌头? 「听说了吗?东平王府犯事了,天子大怒,东平王爷被禁足,王府大公子被龙禁卫押去了诏狱!」 诏狱这个词一出,整个酒楼都安静下来。又是涉及异姓王钱家,酒楼中的众人立马将目光放在了刚刚进来的男子身上。 其中一人似乎与其相熟,开口问道:「倪二哥,东平王府这是犯了什么事,竟然惹得天子大怒?」 倪二咚咚敲了两下桌子,嘿嘿一笑。 那人立刻秒懂,高呼道:「二麻子,将你们酒楼最好的酒拿上来,赶紧给倪二哥满上!」 「有眼色!」 小二将将酒送来,倪二嗅着酒坛散发的香味,满足的夸赞了一声,满饮一杯后才神秘的说道:「昨日德清长公主生辰,在城北皇家马场举办了一场马球会,满京城贵人都去赴宴了,便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都亲自到场。也不知怎么了,涂家郡主惹恼了太后娘娘……也算涂郡主幸运,遇到了冷面二郎柳二爷……后来荣恩伯亲自领兵,与早前太后娘娘派遣的羽林郎堵住了贼人,将涂郡主救了出来……」 倪二讲述的很详细,当然前面说的都是真实的,后面的那些么…… 只听倪二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变小:「据说四殿下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了此事不是这么简单,一番审问,原来东平王府眼热涂家在辽东、高丽的商路,这才勾结贼人打算借此要挟涂家与公主府……」 「涂郡主被贼人掳走,竟然是真的?」 哗! 整个酒楼都开始沸腾,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愤愤不平。 涂郡主飞扬跋扈,但这人有意思,大部分时间是跟文武大臣家的人不对付。 便是掀了百姓的摊子也会丢下足够多的银子赔偿,打了人会扔下翻倍的银子当做汤药费。 甚至有人嗅到了商机,专门留意涂思琪的行踪,碰瓷弄银子花。 反而东平王府的人,呵呵……那才叫京城祸害。 「倪二哥哪里来的消息?我怎么听说涂郡主被贼人那啥……名节已经被毁了。」 倪二眼中厉芒一现,看向坐在桌前的一人,眼熟但不认识。 「荣恩伯都出手了,岂会让贼人得逞?知道荣国府的琏二爷吗?我今早碰到琏二爷,他亲口所说,郡主昨夜已经安然回京。」 那人呵呵一笑:「那谁知道 呢?都被掳去那么久了,谁又能保证郡主全须全尾?毕竟金枝玉叶多润啊,那些贼人哪里见过?说不定当场就……」 「呸,不要脸。」 有人骂了一声,鄙夷的说道:「琏二爷都说了郡主没事,难道琏二爷会说假话不成?」 「那又有谁说得准,许是公主府为了郡主的名节,才让琏二爷这么说的。」 「哪里来的狗东西,竟敢毁本郡主的声誉。」 一身火红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酒楼中,脸上戴着轻纱,手中的鞭子犹如长蛇,一声鞭响就狠狠抽在那人的脸上。 瞬间,一声惨叫响起,整个酒楼的客人纷纷闭上了嘴巴。 倪二心中暗道:「琏二爷真是妙计,如此一来,京中的流言将不攻自破。」 毕竟哪家黄花大闺女,会在被那啥后的第二日生龙活虎的拿鞭子抽人? 涂思琪这会双眼满是怒火,昨夜喂了大半夜的蚊虫,好不容易回京,还没睡醒便被母亲叫起。 起床气加被诋毁双重怒火,这会加持在手中的长鞭上,一下又一下发泄在面前这人的身上。 连续抽了十几下,涂思琪才看到了酒楼上的众人。 「都听着,凡是看到诋毁本郡主的人,将其抓住送到公主府后,赏银十两!」 啪! 涂思琪再次抽了蜷缩在地上的人,狠狠说道:「本郡主好的很,谁再敢诋毁本郡主,我便让他生不如死!」 「来人,将这个诋毁本郡主的人,吊在酒楼外面……」 涂思琪来的快去的也快,当酒楼外吊起一个人后,楼中的客人这才纷纷议论起来。 「嘶,这涂郡主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辣!」 「事关名节,是我我也狠辣啊。」 「这倒是……不过如此看来,涂家郡主的确安然无恙。」 「我倪二说的岂能有假?」 倪二呵呵一笑,将酒坛子中剩余的酒水往自己的酒葫芦中一灌,再将桌上的烧鸡一包,扬长而去。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八十六章 水王爷不懂真情啊! 午时过后,原本宣扬涂郡主名节已毁的消息,在涂思琪的鞭子声中慢慢消失。 京城百姓的关注点随即转向了东平郡王府,朝中已经有传,东平郡王府勾结贼人,打算借机逃回辽东造反。 贾琮的小胖脸上满是红痘痘,昨夜喂了大半夜的蚊虫,这会痒的厉害。黛玉将想要挠痒痒的手打落,拿着药膏细心的为其涂抹。 「你没见涂大姑娘的脸,估计她都不想出来见人了……」 黛玉瞥了幸灾乐祸的小胖子一眼,一边为其涂药止痒,一边说道:「宝玉方才还说,涂郡主今日将京城各家酒楼茶馆都闹了一遍,光是被她打了的人就有不下百人。」 「啧啧,活该。她这是活该,昨日竟敢打大猫,差点害了四妹妹。而且她还骂你了,要说我,昨日就不该去救她。还有二哥,竟然给涂家出了主意。」 贾琮到这会都在愤懑二哥贾琏帮公主府出的主意,救人是圣旨他能接受,但二哥竟然会帮公主府,这是他无法理解的。 他碎碎念道:「等改日我便找机会套她麻袋,狠狠揍她一顿!」 「你呀……」 黛玉轻轻敲了一下贾琮的脑瓜,软软说道:「虽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但说到底这事事关大局,该忍还是得忍。再说了,此事的背后怕还是有其他缘故。」 贾琮惊讶的问道:「林姐姐猜到了?」 「只是一种直觉罢了。」 黛玉笑了笑摇头说道:「昨日一回来外祖母便叮嘱了家里,不让多言马场之事。而且大舅舅今日跟我说,改日德清长公主会带涂郡主登门向贾、林两家赔礼道歉。这么多年来,德清长公主何时因为涂郡主之事,向别人低过头?所以说,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你这直觉倒还挺准的,我跟你说……」 贾琮趁机靠近香香的林姐姐,臭不要脸的占便宜。 突然出现在近前的小胖脸,让黛玉俏脸一红。不过她并未推开,红着脸听完了贾琮的叙说。 直到听说东平王府原本计划掳走的是自己时,眉头紧皱,心惊道:「这钱家好不要脸,还有那山西的晋商。倒是涂郡主竟因我之故,差点遭了毒手!」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那也是她自作自受,若不是她跋扈异常,岂会被中途送出行宫?」 贾琮的抱怨黛玉并未回应,她开始倒推整件事的经过。若不是汪四别有打算,水溶的算计怕是要成真了。 这人太可怕了,算计人心如此厉害,一环又一环,将东平王府、德清长公主府还有贾家都算计在内,耍得钱家至今都还茫然无措。 她唏嘘几声后问道:「大舅舅有说水溶给他传信说了什么吗?」 噗嗤…… 一说到这个,贾琮就笑出了声。他挤了挤眼睛,跟黛玉说道:「这个就有意思了,爹爹昨日午时收到一封密信,信封中还有林姐姐的簪子,说是东平王府与贼人勾结将你绑走了。原本在水溶的算计中,爹爹定会勃然大怒,提兵踏平钱家。却不想爹爹压根就不相信……」 「簪子?我想起来了,昨日在玉河岸边时,有人撞了我一下,那簪子不小心掉入了玉河中……」 贾赦哪里会信这事?哪怕心有顾忌派人快马赶往行宫查证,却也没有冲动去找东平王府对峙。 不信的原因也很简单,有小胖子在,赦大老爷才不会信黛玉会在小胖子的保护在出事。 真当浑身御赐宝物的贾小三是吃干饭的?要黛玉出了事,整座行宫的兵马绝对会一个不剩被调走,将京畿彻底翻过来,哪里会如此平静。 水溶的算计一环扣一环,唯独没有算计要小胖子对黛玉的保护欲。他就是算计太多 ,才忽略了真情。 贾琮说到最后,拉起黛玉的手郑重的说道:「林姐姐你放心,有我在,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受委屈!」 黛玉眉眼弯弯,回握着贾琮的手,俏脸红扑扑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窗外的枝杈上一声声稚嫩的鸟鸣,一只胖雀儿叼了虫子回来,鸟巢中雌鸟身下立马伸出四只嫩嫩的小雀儿,叽叽喳喳的叫着,等待着投喂。 鸟鸣声打断了两人的对望,黛玉被小胖子盯得不好意思了,借机撇过头去,看向枝头的幸福一家。 「陛下,汪四等人已经安排好了,暂时让其住在皇陵卫大营,不会有人察觉。」 曹久功躬身禀报道:「臣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在北静王府外安排了人手盯着。会同馆中传来了情报,李明舒果然与钱家以及晋商有勾结。而且李明舒秘密见了同在会同馆的女真使臣,密谈的内容暂时还没探到。」 刘恒沉默许久,转头向坐在殿中的贾赦问道:「恩侯,你怎么看?」 贾赦犹豫片刻后,拱手回道:「臣以为,对水溶按兵不动,以静制动便可。此人心思深沉,他定然还有后手。既然他自信陛下会逼得钱家铤而走险,那不妨咱们将计就计,明面上只对钱家动手。等他露出后手时,再将其一网打尽。」 「当年父皇借老北静王兵败伤重不治,收缴了北静王府的兵马。水家十余年来看似对朝廷忠贞不二,水溶更是一副「贤王」的模样,可内里到底布置了多少后手,谁也不知道……」. 刘恒说到此处,有些不满的看向一旁的曹久功。 曹久功无奈的暗道,这真不怪他,龙禁卫往北静王府不知扔进去多少密探好手,可谁能想到老北静王给水溶留下的辅佐之人,竟然那么不好对付。 十余年来,除了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有关水家的秘密,龙禁卫是一个都没探到。 唉! 三人几乎同时长叹,刘恒瞥了一眼无辜状的曹久功,转头继续跟贾赦说道:「你回去后,借送家信的机会,给林如海提个醒。山西、蜀地、江南的盐商大族已经动手了,让他小心提防。还有,让贾琮没事去祸祸一下北静王府,不能让水溶闲着……」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是兄弟就一起挨板子 汪四作为三海王汪成海的特使,在水溶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招碟中谍中谍。招安的事自然不会让贾琮一个孩子参与,只是在宫中时,听刘弘提了几句。 至于皇帝对东平郡王府的处置让贾琮有些摸不着头脑,不问不审不判,除了圈禁王府外,只是调兵遣将,诏令两万京营大军前往山海关驻防。 不过贾琮可以肯定,看似波澜不惊的水面下早就暗流汹涌了,因为赦大老爷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已经好久没打他了。 七月初,贾琏携王熙凤、平儿南下上任,因一时间没有合适的管家人选,老太太只能暂时亲自掌管,开始教授几个丫头管家之道。 迎春、黛玉、探春、湘云无不忙碌了起来,特别是黛玉,哪怕心中不怎么情愿,但也知道她终究要学习管家之道,每日里从早忙到晚,对贾琮学习的监督就放松了几分。 贾琮原本还以为可以松快一段日子,没想到随着京察、大计进入尾声,青藤先生慢慢多了闲暇。 于是乎,小胖子悠闲的散养生涯终于结束了。 徐晋的教授手段很奇特,四书五经统统扔给小胖子让他自己背,背不下来就抡起戒尺打手心。 每月间大半个月都带着贾琮奔波在京畿各州县,光是七月流火的日子里,他便带着贾琮巡视了顺天府治下各州县的农田水利。 东至丰润、西至房山、北至密云、南至霸州,顺天府治下一十九县,无一落下。 离家月余,八月桂花飘香,贾琮终于跟随恩师徐晋返回京城。当贾琮站在荣国府大门外时,守门的二狗子差点没把自家三爷挥棍打出去。 「哎呦,三爷?」 二狗子不断的揉着眼睛,看着面前晒得跟煤炭似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连忙迎了上去,惊呼道:「三爷,您这是……」 贾琮没好气的将缰绳扔给二狗子,嘱咐道:「给大宝搓干净,草料豆饼管够。这些日子可算是苦了它了。」 大宝这会已经眼睛发绿了,见二狗子傻愣愣呆立原地,龇牙咧嘴的就唾沫飞溅,用脑瓜顶着二狗子的后背往府里走…… 风尘仆仆的回家,自是要先梳洗一番再去给长辈们请安。 也不知是家里的安逸还是路上的疲乏,贾琮竟然在浴桶中睡着了。听到消息赶回家中的赦大老爷推开房门时,往浴桶中左瞅右瞅总算认出了这块黑炭是自己的崽儿没错。 房间中的响动让迷迷糊糊的贾琮清醒了过来,赦大老爷揪起崽儿给搓了个红彤彤,这才带着穿戴一新的儿子来到了荣禧堂。 「你们要笑就笑吧……」 「咯咯咯……」 屋子里的姑娘们纷纷捂嘴笑了起来,便是老太太都忍俊不禁的问道:「你那老师到底带着你去干什么了?好好的白胖孩子,怎么就给晒成了黑炭头?」 「黑炭头……」 藏在迎春身后的惜春小丫头还鹦鹉学嘴,忽闪着大眼睛在分辨这个黑炭头到底是不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三哥。 贾琮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苦笑道:「自七月始,京畿干旱少雨,老师领了旨意巡视顺天府农田水利,孙儿便跟着老师跑遍了顺天府治下一十九县。烈日炎炎,哪能晒不黑?」 一听到农田水利,老太太就想起了最近府里庄子管事的禀报。 她收起了笑意,面色凝重的问道:「真的那么严重?」 贾琮点了点头,苦涩的回道:「河中水位下降,蓟州打了二十余口井,一半都出不了水。老太太,咱家庄子上的情况如何?」 贾母长叹道:「各处庄子的管事都来求援了,若是府里不送些粮食,庄户们恐怕熬不到冬日。」 「钦天监的张老道说,这干旱怕是要到十月去了。卖粮打井都不能少,儿子与敬大哥有过商量,托了薛家从南边多买些粮食。老二也请了工部的大匠,争取月底前打出几口深井出来。」 贾赦将自己的安排讲出来后,老太太点了点头。这年月打井是个费钱事儿,深井更贵。好在之前抄了赖家等硕鼠的窝,省亲的园子也建的差不多了,家里并不怎么缺钱。 呼噜、呼噜…… 屋里的人纷纷向呼噜声的主人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小黑胖子已经瘫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贾赦原本想将儿子背回去,却见老太太小声说道:「别折腾了,便抱到暖阁让他好好睡吧,这孩子怕是给折腾惨了。」 等贾琮醒来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 他懵逼的瞪大了眼睛四下打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荣禧堂的暖阁。 「三爷醒了?奴婢伺候三爷梳洗,老太太和老爷他们已经在前堂等着了。」 鸳鸯端着水盆过来,伺候贾琮洗漱完。借着烛火之光,贾琮瞅着铜镜中的黑炭脸,自嘲道:「完了,好好的如玉公子就这么没了啊!」 「扑哧……」 鸳鸯笑了笑劝慰道:「三爷面白,过些日子就能重新白回来。」 「真的?」 「奴婢不敢欺瞒三爷,千真万确。」 贾琮倒也不是非要当个小白脸,实在是这也太黑了啊。额头画个白月牙儿,他能直接坐在开封府公堂上拍惊堂木了。 得了鸳鸯的安慰后,贾琮终于停下了碎碎念,整理衣衫去了前堂。 临近中秋,加之省亲的园子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今日的家宴上,老太太提出奏请省亲之事。阖府上下无不欢喜起来,连向来不喜俗事的贾宝玉都心心念念道:「大姐姐终于可以回家了!」 「老大,你明日便上本奏请吧,最好能在重阳节前请娘娘回府省亲。」 老太太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几年了,哪怕如今荣国府又站在了大夏勋贵的金字塔顶端,可元春有了大造化已经成了她的执念与心魔。 她嘱咐完贾赦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贾政。 「老二,这几日你盯紧点,园子里若是还缺文玩摆件,便从府里拿。等娘娘省亲完,你外放的事也就差不多了。」 「老太太说的不错,二弟外放的事现在就差一个由头,娘娘省亲宫里必有恩旨下来,到时候运作一二,二弟外放的事便能安稳定下。」 这些日子为了贾政外放的事,宁荣两府也算是耗费了不小的力气。 可惜齐博瀚与褚邦正两位阁臣争得面红耳赤,浙江学政这等要职,他们哪里会放手。 好在贾家还有贤妃省亲的大杀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帝已经许诺了,等省亲后便赐下恩旨,让贾政官进四品,提学浙江。 「还有,听说城外的流民又多了起来。咱们娘娘既然得了圣恩,咱家也不能不什么都不干。后日我带丫头们去清虚观打醮,为陛下、娘娘祈福。家里再拿些银子出来,以娘娘的名义在城墙下设立粥棚。」 事关元春,老太太的精明之处体现的淋漓尽致。贾赦闻言点头应下,这顿晚膳倒是极其和谐,荣国府空前团结一致,拧成了一股绳,全力准备迎接元春出宫省亲。 在外折腾了月余的贾琮,回京的第二日一大早就打着哈欠赶到了龙首宫。 一进龙首宫的大门,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就撞在了他的胸口,大猫扑倒了贾琮,嗅来嗅去,就差伸出舌头舔一舔了。 「别闻了,是我没错!」 贾琮无奈的求助在一旁看热闹的刘弘,这才一月未见 ,半大的猫儿如今可以称一声大虫了。 刘弘好不容易将压在老虎身下的贾琮拉了出来,帮其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转着圈儿打量面前的人。 最后他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别说大将军差点没认出你来,便是我也不敢相信面前的黑炭真是你。」 「黑些才好,才像我大夏的武勋子弟!」 贾琮忙向突然出现的声音主人拜下:「拜见圣人,唯愿天辅有德,海宇咸宁,圣躬万福。」 刘济在戴权的搀扶下,走到贾琮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后,抬手拍了拍贾琮的脑瓜,满意的说道:「不错,黑了,也精神了。看来徐青藤带你出京,带对了。走,跟朕说说顺天府的情况。」 自上次中风后,在御医的努力下,刘济麻木的半边身子终于慢慢恢复了不少。 如今在刘济与贾琮的搀扶下,老爷子带着两个孙子,在太液池边慢悠悠散着步,贾琮挑着巡视顺天府期间遇到事,给一辈子操心命的老爷子讲着,大猫跟在三人的身后,这嗅嗅那掏掏,不时也绕到前方去,甩着尾巴等候三人。 围着太液池走了一圈后,有些疲累的刘济坐在了放在树荫下的躺椅上,刘弘与贾琮搬来潘团,陪坐一旁。 「弘儿,中秋后你便出京,主持顺天府赈灾之事。小胖子,你跟着弘儿一起吧。」 刘弘大喜,兴奋的拍胸脯:「祖父放心,孙儿已经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要是出了岔子,您便打孙儿的板子!」 「但愿吧……」 老爷子似乎对刘弘的乐观有不同意见,但他多余的话也不说,只是瞥了一眼无奈状的贾琮,呵呵笑道:「小胖子,要是赈灾的事出了岔子,朕不但要打弘儿的板子,还要打你的板子!」 嗯? 「圣人老爷,您这就不讲理了。四哥夸下的海口,不干我的事啊!」 听到贾琮的哀嚎,刘弘还有些莫名其妙。 却听老爷子哈哈一笑,冲二人挤了挤眼睛:「俗话说是兄弟两肋插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么能撇下弘儿一个人呢?」 刘弘派人从顺天府要来了最近的文书,两人趴在树荫下的石桌上,头碰头趴在桌上仔细研究起来。 根据文书记录,顺天府因旱灾已经有灾民共计一万余人,京城四门外各有施粥的粥棚,同时往各州县送去了足够的粮食。 一看灾民不过一万余,刘弘自信而又豪迈,拍着贾琮的肩膀说道:「琮哥儿放心,哥哥我一定会将祖父给的差事办的妥妥帖帖,不会害你挨打的。」 贾琮连头都没抬,翻阅着手中各县的公文,沉声道:「四哥也太乐观了,这些公文上,就没有一份是真实的数据……」 说着,他将漷县的公文摊开,指着上面的一句话说:「你看这儿,漷县县令何青云上禀,县***计有灾民一千一百余人,有乡绅仁义,捐资捐粮以助官府赈灾,灾民皆已有安身之所。一县之地,大旱之下,怎么可能只有一千余灾民?」.c 刘弘摇了摇头,反驳道:「漷县不仅紧邻运河,县中又有卢沟河、漷河,县中富庶,多有修建水利,受灾轻些灾民少些也是情理之中。」 「漷县的水利的确属于上优,但这些河渠皆被大户把持,平时倒还罢了,总会给老百姓留下一瓢用来活命。可是四哥,当下河中的水也没多少了,光是浇灌自家的地都够呛,他们哪里会放开了堤坝给老百姓送去水来?」 贾琮想到因为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河打得头破血流的百姓,长叹道:「七月二十二,我与老师在漷河边的高庄,掘开了一处新建的拦水坝。那坝的主人是高庄大户,因为其主身有举人功名,左近庄子皆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田中禾苗干涸 而死。光是因高庄拦水导致的附近灾民,就有数百……」 「数百?」 刘弘拿着一沓公文的手莫名抖了一下,他突然觉得手上的一份份公文重如千钧,偷偷往远处躺在摇椅上小憩的太上皇看去。 贾琮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他凑到刘弘的耳边,小声说道:「四哥,老师匆匆回京可不是为了过中秋,各州县官吏多有不法事,他回来是请天子剑的。」 戴权端着一盘切好的寒瓜轻轻走到摇椅旁边,不解的问道:「圣人,四殿下从未接触过这些,万一出了岔子,岂不是误了大事?」 刘济抬了抬眼睛,看向远处头碰头嘀嘀咕咕的两人,呵呵笑道:「雏鸟总要离开鸟窝去外面迎接风雨,正好徐青藤下了狠心要在京畿试试他的新法,就让这两个孩子跟着去见见世面吧。」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朝会徐晋开炮 自古以来,大朝会的作用往往比不上小朝会,流程基本上都是定好的惯例,奉天殿中摸鱼的比比皆是。 就是内阁的诸位辅政大学士,往往也是揣着手闭目养神。唯有大夏的抠门财神爷,户部尚书文同轩每次大朝会都要跟人干仗。 “我说了,没钱!没钱!没钱!” 文同轩被一群人围着要钱,被逼急了又一次拿出了制胜法宝…… 扑腾! 只见财神爷往大殿一坐,嚎了一声:“陛下,户部真的没钱了。治河要走了八十万,九边送去了两百万,好不容易盐课送来了三百万,又遇到了旱灾。秋税还未抵京,户部的银库、粮库连老鼠都饿死了。” 抱屈许久后,文同轩突然幽怨的看向龙椅上的皇帝,嘀咕道:“臣若是没有记错,六月底,江南送来了一千多万两白银……” 嗯? 刘恒原本微眯的眼睛瞬间睁开,咬牙切齿。这个老貔貅,合着嚎了半天是在打内库的主意! “财神爷,朕发现了一桩极其有意思的事。只要朕攒一些银子,户部的银库、粮库就会饿死一匹老鼠,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文同轩双手一揣,嘿嘿笑了笑。 “六百万,臣只要六百万。” 刘恒差点破口大骂,老匹夫欺人太甚…… “只有三百万,要不要?” “五百万,少了五百万臣这个户部尚书退位让贤!” “文卿,这些银子,朕有用。” 刘恒强忍着砍死这老货的冲动,咬牙道:“就四百万,多了没有!” “臣遵旨。” 文同轩立马来了精神,从地上爬起后,冲着一旁的夏守忠伸了伸手,夏守忠额头的青筋都开始了突突跳动。 成了,预期三百万,如今还多了一百万,户部又可以阔绰一段日子了,今日午膳便加个鸡腿奖赏一下自己吧! 可惜文同轩的好心情连几息都没坚持下来,一听到户部有钱了,当即就被一群人给围了起来。大殿上又开始了一波讨钱的戏码。 奉天殿上乱糟糟的,徐晋闭目养神熬过了惯例的流程后,突然从都察院的队伍中走了出来。 “臣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晋,弹劾户部、刑部、工部、宗正寺、大理寺、顺天府各级官吏,治下不严、疏忽怠政,致使今夏大旱,北地五省千万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呼噜呼噜…… 炎炎夏日,当太阳升起后,仅存的一丝凉爽也消失不见。还未睡醒的贾琮靠着凉丝丝的柱子,吹着泡泡呼呼大睡。 突然他感觉有人在戳他的脸,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后,才发现是自己的大侄子贾蓉。 “琮三叔,青藤先生和人吵起来了!” 嗯? 贾琮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扭头看去,只见老师徐晋独战好几位紫红官袍的老大人,正侃侃而谈。 “下官对事不对人,七月时下官奉旨巡查顺天府治下一十九县,县县皆是流民遍地……” “大宗正,您说赈灾的事不关宗正寺的事,这一点没错。可宗亲圈地都圈到河道里去了,致使地方无法梳理水利,您说是不是宗正寺的责任?” “财相,下官查到户部送到顺天府的赈灾钱粮,户部每过一人手,便会少上几千几万两银子,到县中时,能有一半便已经是得天之幸。请问财相,户部的银库、粮库饿死了耗子,是不是也养肥了硕鼠?” “王大人,赈灾怎么能与工部没关系?元祐二年朝廷方耗费巨资整修了顺天府的水利,可下官巡视了整个顺天府,河渠淤积、水车十架中有八架不堪用。请问王大人,工部大匠的制造之术,还不如村里的木匠吗?” “蔡大人、唐大人、陆大人,老百姓伸冤无门,都跑到钦差行辕告状了,刑部、大理寺与顺天府衙门,竟然毫无消息。难道诸位大人忙的都看不见听不到老百姓的苦难吗?” …… 徐晋言辞凿凿,手中的奏章记录了极其详细的数据,几位老大人被驳得哑口无言。 “唉!天灾无可避免,可原本顺天府完全有能力减少大旱对百姓的影响。不说别的,顺天府虽不及江南河网密集,可有元祐二年整修的水利,田中岂会颗粒无收?” 徐晋双手高举厚厚的奏章,躬身拜下:“陛下,这封奏折中,臣详细记载了顺天府治下一十九县河流沟渠的使用情况。其中近七成水利公器私用,多为宗亲勋贵、豪门大族所占。更有山川河道,被大族圈占,臣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大殿之上安静的可怕,那些宗亲贵戚无不缩了缩脖子,开始回忆自家在京畿的庄子有没有干过这些事…… 夏守忠将徐晋呈上的奏折送到皇帝的手中,皇帝每翻一页,便会往殿中的某位臣子身上看去。 “完了,陛下看我了。难道家里的败家娘们真让人干了这些事?” “老天爷,夫人到底干了什么,为何陛下要看我?” “嗯?我……我……我在顺天府没置办庄子啊,陛下看我做什么?” 啪! 刘恒突然将看了一半的奏折合上,冷冷扫视大殿中的文武百官。 “徐卿,朕赐你天子剑,主理此次赈灾之事。既然顺天府的问题是你发现了,那便由伱去处理。三品以下,可先斩后奏,诸司不得干涉,必须积极配合……” “父皇,儿臣请命,愿协助青藤先生赈济灾民。” 宗亲队列中突然走出的刘弘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雏鹰的政治生涯要开始了? 看了好大热闹的贾琮终于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于是他从窃窃私语的队伍中走了出去,躬身拜下:“臣贾琮请命,愿随徐师赈济灾民抓老鼠!” “准尔之请,皇四子刘弘为钦差副使,羽林郎将贾琮领三百羽林郎,护卫钦差巡查地方!” 皇帝不等殿中臣子反应过来,拂袖而去。夏守忠连忙一甩手中浮尘,高呼道:“退朝!” …… “爹,咱家现在还欠户部多少银子?” 贾琮趴在桌上看着摊开的账册,这种繁琐的记录让他头晕眼花。 费了不少心思,总算将上面的数字整理了出来,荣国府的账上,竟然只剩现银不到五万两,这还包括府库的三万压仓银,轻易动不得。 躺在摇椅上哼着小曲的赦大老爷,连眼皮都没抬,悠悠说道:“咱家十五万,东府八万。” “这么多?” 贾琮挠了挠脑瓜,提笔开始计算每年的收益和支出。 这几年又是涝又是旱,庄子上的进项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往往还需府中调拨银钱支援。 铺子里的收益还算不错,去年开始与薛家共同经营的商路有了起色,每三月能送来大概一万多两白银。 抛出成本外,一年下来,大概能收入三万两银子。可若是要还户部的欠银,还差太多了。 荣国府家大业大,支出也大。 府库中看似装满了金银玉器,可那些大多是御赐之物,又不能换成银子花。 贾琮不由头疼道:“爹啊,咱家没钱了!” “不急不急,上次你说的养珠之事已经有了眉目,芸哥儿在广东寻到了合适的地方,到时候别说几万两银子,便是几十万两都不是个事。” 赦大老爷突然给贾琮道出了个好消息,原来贾琮去年时曾嘀咕过珍珠养殖之法。 《文昌杂记》有载:“有一养珠法,取稍大蚌蛤,以清水浸之,伺其开口,急以珠投之……频换清水,经秋即成珠矣!” 珍珠这玩意是需求极大的奢侈品,想来养殖出来的好珠子,会从那些豪商巨贾的口袋中掏出大量的银子。 贾芸是贾氏宗族中难得的人才,虽对读书科举以及行伍之路没有兴趣,但他的经济头脑极为不错。 赦大老爷直接拍板,让他带着家中几位老成持重的掌柜,携带府中帖子去了广东寻地养珠。 上月初,贾芸来信,珠场已经买下,就等明秋收获了。 贾琮虽然欣喜珍珠养殖步入正轨,可他还是一脸的苦闷,嘀咕道:“远水解不了近火,儿子再琢磨琢磨,看从哪能淘换些银子出来……” “你这么着急要银子干什么?” 贾赦疑惑的坐了起来,将小黑胖子从桌案上拎了下来,严肃的问道:“是不是你二哥之前带你去逛青楼,染上什么坏毛病了?” 你爹我可以当花花太岁,但你小子可不行。老子这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贾琮翻了个白眼,无语的回道:“爹,您瞎想什么啊,儿子这是打算跟四殿下合伙做生意,准备投些本钱进去。” 涉及未来的皇太子,赦大老爷不得不谨慎起来:“什么生意?圣人和陛下会放任你跟四殿下胡闹?” 贾琮跑到房门处,四下打量后关上门窗,跑回赦大老爷身侧小声解释起来。 “老师奏请开海,陛下已经同意。打算在泉州开设市舶司,行商海外。由夏公公的干儿子夏谦负责,组建船队下西洋。儿子与四殿下商议好了,打算参上一股……” 月票推荐票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何为日不落帝国 贾赦虽然对商事不通,但他知道一点。 海商之利,几与捡钱无异。江南那些反对开海的大族,无不是紧靠出海走私,赚的盆满钵满。 「爹,陛下对出海一事还有顾虑,故而儿子谏言,为防内库耗费太过,不如拉了京中武勋贵戚一起。陛下虽然还未定下此事,但已十有八九。」 贾琮循循善诱,诱惑着双眼变成铜钱的赦大老爷:「爹啊,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总不能江南那帮子人吃肉,咱家连点汤都喝不到嘴里去。」 贾家真是太缺钱了,光是元春省亲的园子就榨干了两府,赦大老爷的手往小黑胖子脑瓜上一敲,问道:「需要多少钱?」 「怎么也得十万两,四殿下把这些年攒下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儿子也不能差得太远。」 贾赦呵呵一笑:「爹给你二十万两,你送到四殿下那儿。记住,咱家入股十五万,剩下的五万是贤妃娘娘的……」 说着,赦大老爷就走进了内室,不一会就抱着一个木匣子走了出来,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银票。 好家伙,最上面的一张便是足银一千两的刘记银号。 贾琮瞪大了眼珠子,不解的问道:「爹,您哪来的钱?」 「这年月,谁还没点私房钱?」 贾赦冲贾琮挤了挤眼睛:「爹早就开始给你攒娶媳妇的钱了,这荣国府将来是你二哥的,爹也不能厚此薄彼,总要给你备些买宅子娶媳妇的钱吧。二十万正好,跟着陛下的船队出海,稳赚不赔,拿去吧!」 小黑胖子闻言眼睛一酸,这个不靠谱的爹其实很靠谱。他郑重的接过小木匣子,抽了抽鼻子说道:「谢谢爹……」 「傻孩子,这本就是爹给你准备的。去吧,早点送到四殿下那儿,记住了,其中有五万记在贤妃娘娘的名下。」 贾赦的考虑十分全面,贾琮点了点头,抱着小木匣子离开了书房。 赦大老爷目送贾琮离开后,悠悠然回到内室,揭开一幅画,从背后的暗阁中取出另一个小木匣子,打开后愉快的数了起来。 「一千、两千、三千……八万八千两,还算不错,足够老子再去逛十几年秦楼楚馆了。」 刘弘刚刚送走了夏守忠,便见贾琮抱着一个小木匣子,匆匆跑了过来。 一进书房就将木匣子放在桌上,举起桌上的茶壶就吨吨吨了起来。 「渴死我了……」 贾琮感觉喉咙有了冰凉之感,终于喘了一口气将木匣子打开,里面的一张张银票连刘弘都咋舌不已。 「二十万两,我家入股十五万,还有五万两是我大姐姐的。四哥,兄弟我能不能咸鱼翻身,就看你的了。」 「二十万?不是说十万两吗?」 刘弘哭笑不得的说道:「我满打满算不到十万两,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贾琮摊手解释道:「这是我爹给我偷偷攒下娶媳妇的,这要是赔本了,我便住在你家不走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赦公真是慈父。」 刘弘也没客气,将木匣子收好,这才拉着贾琮来到西洋商人上供的海图前。 「琮哥儿,你说的那个土豆以及玉米,真的有那么高产?」 「不会有错,西洋人已经有过培育种植,等咱们弄来了种子,大夏将再无饥馑!」 贾琮这两年仔细打听过土豆、玉米的消息,根据那些西洋番商的描述,高卢和嘤国已经有人在培育种植土豆,玉米还没有消息。 原本他打算从西洋番商那儿弄些土豆过来,没成想这些番商一个个竟然警惕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即使是抛出了高 昂的佣金,依旧没能让其松口。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群番商估计是察觉到了天朝的强大,担心有了足够的食物,西洋会被大夏的铁骑踏平。 以个人之力很难从西洋将土豆弄回来,但贾琮的大腿多。早在去年底他从江南回来后,就将土豆的事情禀报了老爷子跟皇帝,经过龙禁卫的仔细查访,最终确定了这个消息。.. 要不是大夏的水师还不够远征西洋,大夏内忧未除,估计眼睛发绿的皇帝会倾尽所有,派遣水师大军,踏平西洋诸国。 「可惜了,若是咱们有这土豆的种子,这次顺天府的大旱,便是推广新种的机会。」 刘弘看着这张好不容易弄过来的海图,像是抚摸美人一样,一脸的痴汉样。 咳咳…… 贾琮轻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这位老想着征服大海的男人虚妄的幻想,翻了个白眼说道:「四哥,趁着开海的机会,咱们多搞些银子回来。然后壮大咱们的船队,到时候不但赚了银子,还练成了一支强大的海上健儿,倭寇的银山可还等着咱们呢。」 皇家这对父子,皆是爱钱的主。 皇帝老爷还得考虑朝政,刘弘这位未来的太子殿下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在贾琮这段日子的忽悠下,满脑子都是踏平倭国,抢钱,抢钱,还是他娘的抢钱! 龙禁卫可是抓了好多倭国浪人,据说倭国有一处地方,随便往山上转一圈就能捡到好大的银疙瘩…… 他娘的,这等好地方,岂能被低矮丑陋的倭奴占着? 两人趴在巨大的海图上,不停的吸溜汗喇子,嘀嘀咕咕着商量着什么,不时还发出奇奇怪怪的笑声。 忙碌了一个早上的刘恒正打算来教导一下儿子,刚刚走进小院的大门,就瞅见开着门的书房中,两小子趴在地上嘿嘿傻笑。 他制止了想要提醒两人的内侍宫人,轻轻走近。 原来是在研究海图! 「琮哥儿,你怎么这么懂海上的事?」 只听贾琮嘿嘿一笑,跟刘弘吹嘘道:「那可不,出海的事我研究好久了,毕竟我是要当海王的男人!」 原本正与刘弘吹牛吹的正起劲,明亮的书房突然暗了下来。海图上出现了一道影子,遮挡着门口投射进来的亮光。 贾琮下意识的喊了一句:「谁啊,赶紧让开,别挡着光!」 「贾小三,来跟朕说说,你打算怎么当这个海王的男人?」 嘎! 「陛下,这不是有您在吗?我大夏天朝将在您的治理下,成为日不落帝国,臣便给您当个海上王侯,替您纵横四海,征伐不臣!」 贾琮嘿嘿笑着挠了挠脑瓜,狗腿的献上恭维之语。 刘恒往两人的脑瓜人敲了敲,坐在了主位上问道:「何为日不落帝国?」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说地球是圆的就打我 皇帝老爷金刀大马的坐在正位上,琢磨着这个新奇的词汇。 「贾小三,跟朕说说,何为日不落帝国?」 呃…… 贾琮突然有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悔意,挠着脑瓜支支吾吾起来:「这个……那啥……陛下……臣觉得……呃……」 嗯? 刘恒好奇的看着支支吾吾的小黑胖子,这孩子可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 「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格。」 「那臣就说了啊……」 贾琮搅着自己的手指头,偷偷瞅了一眼皇帝,喃喃说道:「其实,咱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 「嗯,然后呢?」 让贾琮没有想到的是,他这等惊世骇俗的言论,屋子里的两人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瞪大了眼睛说道:「臣是说,咱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 刘恒这会也觉得莫名其妙,大地是圆的,这也值当再三说? 「朕知道啊,然后呢?」 贾琮惊呆了,他不解的问道:「陛下知道?这怎么可能?」 「《浑天仪注》有载,浑天如鸡子,地如蛋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且曾子有问,如诚天圆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揜也。」 刘弘一连抛出了好几个关于地圆学说的佐证,疑惑的问道:「前朝赵友钦著《革象新书》,其中有写:地体虽浑圆,百里数十里不见其圆,人目直注,不能环曲。试泛舟江湖,但见舟所到之处隆起,而水之来不见其首,水之去不见其尾。洞庭之广,日月若出没其中,远山悉在环曲下,不为障也。测北极出地高下,及东西各方月食之时刻早晚,皆地体浑圆,地度上应天度之证。」 学渣在学霸的再三打击下变成了学沫,而且学霸还无意中再次扎了学沫的心。 刘弘满眼疑惑:「大地为圆,古已有之,琮哥儿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然小黑胖子只能听懂一点点。贾琮觉得自己的脑门上画着大大的问号,不耻下问:「四哥,我听不懂,这些都说了什么?」 「不学无术,贾恩侯真是不会教孩子!」 皇帝老爷先是鄙夷了一下赦大老爷的教育水平,然后跟贾琮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古以来的地圆学说。 上了一堂天文地理的贾琮欲哭无泪,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讲出大地是圆的会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合着自己才是孤陋寡闻的学渣……不,自己才是个学沫。 「这下可以跟朕说说,何为日不落帝国了吧。」 备受打击的贾琮重新打起精神,指着地上的海图,圈着一块块富饶的土地,慷慨激昂:「陛下,这是天竺,这儿是波斯,这是欧罗巴,这是好望角,这是美洲……这些地方都应该属于大夏,属于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应该将这些肥沃的土地统统收入囊中。」 贾琮将握住拳头,绕着海图转了一个圈:「陛下,将臣的拳头比作太阳,那无论太阳在何时何地,总有一方天朝的领土大日当空。这便是臣口中的日不落帝国!」 「日不落帝国……有意思!」 刘恒起身来到海图前,仔仔细细打量着贾琮标注出来的地方。他指着标注美洲的几个圈问道:「这便是你说的有土豆、玉米的地方?」 「嗯,嗯……」 贾琮连连点头,咽了咽口水:「这里不止有足以解决饥馑的种子,还有广袤肥沃的土地,大量的黄金。就是远了些,咱们的水师还做不到去那里开疆拓土。」 「无妨,朕做不到还有弘儿,弘儿不行还有后辈子孙!」 刘恒是一位极其务实的皇帝,他将目光重新 放在了倭国以及西洋,倭国有银矿,西洋有奇特的种子…… 等大夏的水师积攒了足够的实力后,朕便与那些据说环地一周的西洋人争上一争。 「弘儿,中秋宫宴,那些武勋贵戚的哥儿就交给你了。便是绑,也要绑在你的船上去!」 贾琮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骂骂咧咧、欲哭无泪的走出了皇宫。 守在宫外的贾十一迎了上去,疑惑的看了眼抱着一堆东西的小太监,好像是书籍等物。 「三爷,这是怎么了?」 贾琮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他怨念满满的说道:「我不过说了句大地是圆的,便被揍了一顿,还给我布置了功课。你说说,我是不是很冤枉?」 「哟,这不是贾小三吗?听说你又被四哥打了板子?」 贾十一已经看清了来人,抱拳拜下:「拜见忠顺王爷!」 那两名小太监立刻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的拜下:「奴婢拜见十三爷。」 贾琮扭过头去,从宫门走出的正是终于回京的忠顺亲王刘恪。 只见刘恪乐呵呵走到了贾琮跟前,搓了搓贾琮圆圆的脑瓜,瞅了瞅两名小太监手里的东西,冲贾琮挤眉弄眼:「听弘儿说,你连《浑天仪注》跟《革象新书》都听不懂?你不是要考探花郎吗?要我说你还是跟本王架鹰走狗吧,读书不适合你!」 当一个架鹰走狗的勋n代多好,这可恶的惊天诱惑啊…… 哼! 「不,我可是要当海王的男人,十三爷,你诱惑不了我!」 贾琮言辞凿凿,却见刘恪向一旁等候的王府扈从招了招手,立马就有一名内侍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儿,一眼如琉璃之黄,一眼如宝石之蓝,煞是漂亮。 「之前因本王之故,致使你那小妻子受了惊吓,这只猫儿便当是赔礼,你代本王送给她吧。」 刘恪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从内侍手中揪住小猫儿的脖颈,不顾其乱蹬的小爪爪,将其塞到茫然的贾琮怀中。 小猫喵喵两声,在贾琮怀中踩了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藏了起来。 刘恪拍了拍还在愣神的贾琮:「这猫儿已经让太医院那个擅长玩虫子的虞程朗看过了,喂了药,不会让人染了恐犬之症,你大可放心。养猫的人你家有没有,没有的话本王回去给你挑几个送过去……」 好家伙,不愧是本朝最大的纨绔,送只猫儿不说,竟然豪气的要再送几个养猫人。 不过这位纨绔王爷也是细心,竟然连可能让人感染狂犬病都做了妥当的处置。 他连忙回道:「不用不用,十三爷送我这小狸奴便已是极好的礼物了,哪能再贪心您府里的养猫好手?精通养猫的人我家也是有的。」 「那行,赔礼本王给了,改日我家王妃过寿,你带你那小妻子来府里耍……」 刘恪似乎解决了一桩心事,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他摆摆手便要离去,临走又叮嘱道:「对了,回去给你爹说,本王回京了,今晚戌时老地方见!」 不等贾琮回应,刘恪就已经大步走到了王府马车边上,一个跳步就登上了马车。 贾琮看了看慢慢离开的王府马车,又瞅了瞅怀里的小狸奴,一脸茫然。 「喵~」 这只猫儿倒是不怕生,抬起脑瓜后,一双鸳鸯眼瞅着贾琮,喵了一声似乎在等贾琮的回应。 「喵!」 嗯,是同类。 小猫就此在贾琮的怀里安了家,换了个姿势闭了眼睛打起了呼噜。一直等贾琮回到荣国府时,才睁开了双眼,新奇的打量着自己的新领地。 「呀,猫儿!」 赦大老爷这会还没从禁军大营回来,贾琮抱着猫一路来到了荣禧堂。 因为王熙凤去了江南,府里的姑娘们不是跟着老太太学习管家,便是忙着准备中秋节迎来送往的事。 只有小惜春在丫鬟的陪伴下,蹲在小花园盯着树根处的蚂蚁玩。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转头一看…… 半日不见,三哥身上长猫啦! 她欣喜的起身跑到贾琮身边,踮着脚瞅着喵喵叫的小狸奴,露出一双小虎牙,伸手想要摸一摸毛绒绒的猫儿。 贾琮带着惜春来到小亭中,将猫儿放在桌上,惜春立马趴在桌边,小手在小狸奴的脑袋上摸了摸,随即发出咯咯的笑声。 撸过大猫的惜春根本不会害怕这小不点,竟然抱起小猫四下打量。 「咦,三哥,这小猫跟大喵喵不一样啊!」 贾琮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解渴之后才跟惜春解释着老虎与猫的不同。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姑娘们纷纷赶来,围着桌子上的小猫儿叽叽喳喳。 「林姐姐,这是忠顺王爷给你的赔礼,他说在江南的时候,因他之故让你陷入了危险……」 贾琮将宫门前遇到刘恪的事娓娓道来,黛玉也是哭笑不得。这位忠顺王爷还真是个有趣的人,竟然会给一个小女子赔礼道歉。 她逗了逗正追着惜春手帕的小猫儿,笑盈盈说道:「这猫儿倒是漂亮,之前我便想养一只来的,可惜一直没碰到合适的……」 迎春也说了句:「我就不养了,这几年养琮哥儿这只胖猫儿就已经够我头疼的了。」 「二姐姐,我这么好养活的……」 贾琮嘀咕了一句,却见迎春摸了摸贾琮的脑瓜子,笑问了一句:「是吗?泥猴子!」 咳咳…… 好不容易重得童年,还不允许我享受一下上树掏鸟窝,下河摸王八的快乐? 不过这些年自己每每把自己弄成了泥猴,都是迎春早早烧好了热水,将泥猴变回白白净净的小胖墩。 探春对养猫的事敬谢不敏,倒不是她不喜欢撸猫,主要是她现在的爱好是处理那一本本账册。 这一点与薛宝钗很像,两人皆是有大志之人,要不是女子身份所限,两人倒是适合去户部给老貔貅当助手。 湘云也是个喜欢撸猫的人,但她只喜欢撸别人家的猫。若让她自己去养,她可没那耐心,林姐姐有猫就够了!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九十二章 标点符号可不是小事 小花园里喵喵叫,姑娘们与小狸奴玩的不亦乐乎。 惜春突然想起了什么,歪头问道:「三哥,这猫儿叫什么名字?」 呃…… 一听到起名字,贾琮立马浑身僵硬:怎么又是起名字这等费脑子的事?起什么名字好呢? 「你看这猫儿眼睛又大又圆,还是两个颜色。毛色雪白,不如就叫它……」 众人都将目光凝集在了绞尽脑汁的贾琮身上,只见贾琮咬牙吐出了一句话:「不如就叫它狗蛋如何?」 「不如何!」 黛玉当即毙了贾琮起的名字,翻了个漂亮的白眼:「琮哥儿真是起的一手好名字,好好的驴儿叫大宝,圣人老爷的老虎叫花臂纹身金渐层,如今好好的猫儿,竟然起了个如此粗俗的名字。」 「三哥说的不对,叫猫蛋才是。」 惜春明显被贾琮带偏了,下意识的纠正了一句。有些道理,但明显不多。 黛玉轻轻敲了一下惜春的小脑瓜,捧起喵喵叫的小狸奴,眼含微笑:「雪齿霜毛入书图,食无鱼亦饱於菟。床头鼠辈翻盆盎,自向花间捕乳雏。」 「小猫儿,从今起你便叫霜儿了!」 「霜儿……」 「喵~」 「琮哥儿你看,它听懂了!」 贾琮看着拿脑瓜蹭黛玉手心的小狸奴,突然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袖子。 低头一看,只见惜春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揪着贾琮的衣袖:「三哥,我也要养小猫!」 贾琮摸了摸惜春的小脑袋:「这有何难,想要什么样的,三哥去给你找来?」 只见惜春一指贾琮衣服上纹饰的大胖橘:「我要三哥身上的这个,要很大很胖的猫!」 赦大老爷去了老地方,虽然贾琮很好奇老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但赦大老爷明显不想带他一起去。 等到第二日的早上,贾琮也没见老爹回来。还是贾十一跟他说,赦大老爷昨夜就派人回来,他跟忠顺王在外面耍,夜里就不回来了…… 好吧,不用想这两位老纨绔肯定是眠于风月了。 贾琮今日不打算去宫中找罪受,昨日丢了好大的丑,他今日要发愤图强,先翻翻皇帝老爷布置下的功课吧。 「怎么看起《浑天仪注》了?」 黛玉抱着猫儿走进了书房,盯着挡在贾琮脸前的书疑惑问了一声。 呼噜、呼噜…… 没有听到回应,黛玉将猫儿放在桌上,取下书籍,只见贾琮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阿嚏! 正与葛洪老神仙以及张衡探讨地球自转与公转的贾琮突然感觉鼻子好痒,打了个喷嚏后张衡不见鸟…… 只见眼前一只雪白的猫儿,正用尾巴在自己的鼻子边上扫来扫去。 「别人看书靠寒窗苦读,咱们琮哥儿看书靠梦中仙授,是不是呀琮哥儿?」 黛玉伸出纤纤玉指,在贾琮脑门上轻轻一按。 贾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一笑。 黛玉轻轻扬了扬手里的书,笑问:「怎么突然看起《浑天仪注》了?」 「不止《浑天仪注》……」 贾琮苦笑着将桌上的一沓厚厚的书籍一一摊开:「还有《革象新书》、《张衡浑仪》、《三统历》、《乾象历》……我昨天丢了大丑了!」 等贾琮将昨日在宫中丢丑的事说出后,黛玉捂嘴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黛玉柔声安慰道:「这也不怪你,实际上除了钦天监,又有几个人关注过大地是圆的还是方的?天圆地方是自古以来的民间常识,你若去乡间跟老农说,大地是圆 的,你看他会如何看你?」 会如何看?当然是看傻子! 贾琮苦涩的说道:「林姐姐,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啊。」.c 「你也没问啊,这么久了,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些。你看你房中的海图,那海图上的航线,不就是能连接成一个圆的。」 黛玉的目光放在房中挂起的巨大海图上,嗔怪的说道:「你呀你,就是不好好读书。这些书家里也有,可没见你翻阅过。」 「还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可惜这些书写的太玄乎,我每每读起来,都觉得云里雾里,不一会就睡着了。」 这种之乎者也的书籍,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咦?标点符号? 对呀,标点符号! 贾琮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正跟自己尾巴较劲的小猫儿差点跳起来。 黛玉也被吓了一跳,嗔怪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林姐姐,可否能帮我一个忙?」 贾琮不等黛玉回答,便摊开一张纸,提笔往纸上画了起来,逗号、句号、分号、叹号…… 满满一张纸全是各种各样的符号,看得黛玉一脸的迷茫。 贾琮将黛玉拉到跟前,指着第一个符号说道:「这是逗号,表意停顿。如句中之意需停顿,便可以此符点开。」 「这是句号,寓意结束……」 「这是书名号,标注著作……」 贾琮对标点符号的理解并不完全准确,不过黛玉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淮南子叙》中说:「自诱之少,从故侍中同县卢君,受其句读。」 当下仍依古制,行句读之法。上千年来几无新法为文辞断句,倒是琮哥儿的这个断句之法,极有新意,而且大有可为。 至少在蒙学时,若有此法,可让稚童更易理解经史子集。但有一点黛玉有些顾忌,每有新法,便会有人站出来反对,其中不乏名传天下的大儒…… 「林姐姐,这个可不可行?能不能帮我在这些书上做个标注?」 看着两眼发亮的小黑胖子,黛玉咬了咬嘴唇,郑重的点了点头:「行是行,我先给你在这些书上做上标注。不过此事你先不要告诉他人,也不要让别人看到书上的标注,我去信问问爹爹。」 啊? 贾琮疑惑的问道:「这等小事还要问姑父?」 黛玉看着傻乎乎的贾琮,无奈解释道:「你以为是小事,却极有可能在仕林引起极大的轰动。不说别的,你想想曲阜孔家会不会愿意有人在《论语》上加这些……标点符号。便是可以加,加在哪里?是衍圣公说了算还是其他大儒说了算?」 此时贾琮的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声音:「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亦或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南池问策 薛蟠挨打(大章) 「今日的南池怎么这么……」 贾琮看着此刻的南池坊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了好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怎么这么和谐?对,是和谐!什么时候,南池坊市竟然连个吵嘴的都没有了?那些公子哥都去哪了」 开什么玩笑,京城这等随意一砖头下去砸下去便能砸到五品官的地方,竟然会有如此和谐的一幕,太可疑了。 贾十一幽幽回了一句:「小三爷忘了?忠顺王爷回京了!」 「嘿,这两天太忙了,都把这茬给忘了。」 贾琮扶额笑了笑,说道:「不得不说,十三爷为咱们京城的百姓,背上了京城第一纨绔的黑锅,真是受了大委屈。看看,这才是和谐美丽的大夏京城啊!」 和谐的南池坊市让贾琮略有遗憾,御猫大人今天本想行侠仗义的…… 逛了一圈后,贾琮在一家猫舍买了只小橘猫,抱着小猫咪来到了南池边上。 「观海楼……倒是清雅,张三哥还真会挑地方。」 还未上楼,便见二楼临池的窗边,有一贵公子正冲自己挥手,剑眉微张却不显锋锐,反而有种稳重儒雅之感。 贾琮向其挥手回应,随后快步登上了二楼。进了雅间后,两人连寒暄都没有,对坐饮茶,临窗观景。 原来今日约了贾琮来此处的不是别人,正是吴王刘忱的女婿,郡主仪宾、法外狂徒张三张正矩。 「张三哥,你总算来京城了,我原以为你去参加今春的会试。是为了协助吴王殿下处理金陵的事?」 听到贾琮的询问,张正矩摇了摇头,笑应:「金陵那些人不过土鸡瓦狗,王府亲兵一到,一个个乖巧的跟小猫一样。主要是我娘子有了身孕,我哪走的开?」 「啊?」 贾琮闻言连忙拱手贺喜:「恭喜张三哥,等孩子降生,必要去讨一杯喜酒。」 「你便是不想去,我也要将你绑过去。」 张正矩哈哈大笑,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后,午时前,雅间的门再次被敲响。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一名金冠玉带的少年走了进来,贾琮与张正矩起身迎接。 贾琮拱手笑说:「恭喜四哥,你要当舅舅了……」 吴王与当今皇帝是同辈,故而刘弘与吴王府的郡主是堂姐弟关系,还是没出五服的那种。 张正矩未来的孩子,可不就要喊刘弘为舅舅? 在贾琮的引荐下,刘弘第一次见到了备受推崇的江南大才。 「殿下若想依照《大夏律》来考核顺天府的那些官吏,那吏部文选司就要多准备些接替的人选了。」 张正矩只是大概翻了翻刘弘带来的卷宗,便将其合上说道:「赈灾的钱粮一层层拨下来,过手之人几无不沾手的。殿下若想将真正落到实处,首在吏治,其二法度,其三监管。这三点只要有一处没有落实,再有天灾必将死灰复燃。」 短短的几句话,让刘弘大为震撼。不愧是皇祖父亲自推荐给自己的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 他起身拱手拜道:「还请先生教我!」 张正矩忙避到一边,作揖还礼:「殿下折煞臣了,为君分忧本就是臣子之责。」 「先生可有妙计?」 「殿下不是说依法惩处吗?那便从《大夏律》开始……」 观海楼的二楼已经被刘弘包下,楼梯口守着一队身着便衣的龙禁卫。有人还想借着家族之势登上二楼,却被一枚飞鱼令牌吓走。 雅间中张正矩侃侃而谈,为刘弘与贾琮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国朝历经百年,吏治废弛颇多。太祖时贪墨白银 二十两罢官夺爵,越两百两白银斩立决。当下可敢行此法?」 刘弘下意识的想说句可以,却又想起了他的皇祖父,太上皇宽待臣子,贪墨十万两白银都只是罢官,连大牢都不用坐…… 「既然贪墨二十两是罢官夺爵,贪墨十万两也只是罢官夺爵,反正又死不了,何不多捞一些?」 张正矩的面色越发凝重,长叹道:「殿下方才给臣看的那些卷宗,若按太祖朝的规矩,九成九都要押去菜市口砍了脑袋。可殿下敢这么做吗?」 刘弘跟着叹了一声:「我心有此想,却不敢行此事。」 他没有骗人,他是真的不敢。便是皇帝都不敢真的按太祖朝的规矩砍了这群人,因为按照二十两罢官夺爵,两百两斩立决的规矩,朝中的文武大臣可以尽数换新人了。 张正矩点了点头:「臣能理解,牵一发而动全身,故而臣第一个建议是,既然暂时动不了官,那就跳过这一步,直接掌握乡、里之长。」 好熟悉的模式…… 贾琮下意识的说了句:「权力下基层?农村包围城市?」 「权力下基层?倒是贴切。」 张正矩详细解释道:「自古流水的官员铁打的乡里,为国朝管理地方的要说是一任任县令,不如说是那些吏员、乡长、里长。故而臣之意,殿下不妨制定新规,将乡、里之长,县中吏员纳入国朝体制,入品置衔。」 「其二定法度,此事臣已与青藤先生有过商谈,再过几日,会上呈宫中。新法自有新法规,可先于顺天府试行。」 「再说监管之事,臣愿意扩大都察院,增加御史名额。不过青藤先生说,小贾大人提了一个新鲜的建议……」 嗯? 贾琮还在思索权力下基层的事呢,就听到张正矩提到了自己。 「张三哥说的可是设置新闻司?」 张正矩点了点头,刘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 他扭头问道:「何为新闻司?」 「便是邸报的变种,邸报是自上而下,新闻则是自下而上……」 贾琮举了一个例子:「朝廷可设置新闻司,招揽民间正义之人为记者。如某个地方有豪门大族欺压百姓,官员包庇,百姓求告无门,新闻司的记者便可以一纸文传遍天下,广而告之。上官闻之,岂可不管?」 张正矩点了点头,补充道:「此法可行亦不可行,臣正与青藤先生想办法,对其修正,以期可施行天下,填补监管之缺。」 「不可行?」 刘弘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啊,如此一来,大夏不是凭空多了万千御史,那些豪门大族哪里还敢欺压百姓? 贾琮苦笑着解释道:「老师说,此法亦被他人利用,控制民间舆论,不利国朝统治。」 「乡间谶语都会让百姓人心惶惶,殿下小看了这新闻司的威力。若是让有心之人掌控了新闻司,谁也不敢肯定,大楚兴、陈胜王的事会不会发生在本朝。」 张正矩的话吓了刘弘一大跳,方才的谈兴与气氛渐凉,三人皆是略过了新闻司的事,重新将话题转回了权力下基层上面。 这一谈便是差不多两个时辰,就连用午膳时,刘弘都没闲着,请教了不少张正矩关于《大夏律》的事情。 三杯酒下肚,张正矩就放出了豪言。 「《大夏律》疏漏之处几如筛子,若臣犯案,切不说官府根本找不到证据定不了臣的罪,臣还有十成十的把握,将敲惊堂木的人送进大牢!」 听到这句话后,刘弘终于明白贾琮为何要称呼自己的这位堂姐夫为法外狂徒了。 送走了刘弘与张正矩,贾琮打了个哈欠,抱着小橘猫去了趟太医院。 虞程朗老爷子将小猫咪检查了一番,喂了颗鬼知道是什么成分的药丸子,便将打搅他玩虫子贾琮赶出了门。 原本见夕阳西下,贾琮打算就此返回府中。不料正当他被晃得昏昏欲睡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差点滚出车厢去。 车厢外好一阵吵杂,隐隐有争吵与打斗。 「小三爷,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薛大爷……」 哗啦,贾琮立马掀起帘子,前往不远处的酒楼门口围着一圈人,隐隐能看到里面扭打在一起的几人。 他跳下马车,在护卫开出一条路后,来到了圈子的最前端。 的确是薛蟠跟人扭打在了一起,而且是一对五。 身边的小厮护卫皆被人家的护卫压制,他只能依靠健壮的身体与他人对抗。 此时的薛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要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就认不出这位是皇商薛家的大爷。 见薛蟠的脸上又挨了一拳头,贾琮立刻出声喝止道:「住手!」 哪料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搭理贾琮,反而有一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酒楼门口的石阶上皱眉说:「此为我家私事,公子还是莫要插手的好。继续打,姑娘说了,出了事她担着!」 围观的人群立马切切私语起来,其中有人认出了贾琮的身份,小声跟友人冷笑说:「这夏家这会是踢到铁板了,薛家可是荣国府正儿八经的亲戚,琮三爷发起火来,连郡王世子都砍!」 今日出来没穿猫猫服,这是被小瞧了? 他摸着有些吓到的猫儿,冷哼一声:「将他们拉开,敢有反抗,统统打断手脚!」 随着贾琮的命令,几名护卫连刀都没有拔,刀鞘狠狠砸在这群奴仆护卫的手脚上,混乱的场面瞬间被控制。 「怂哥哟,他们系人太森(琮哥儿,他们欺人太甚)……」 呃…… 好惨一薛蟠,嘴巴都肿的说不清话了。 贾琮招来薛蟠身旁小厮,不一会就弄清了这桩冲突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为了面前这间酒楼的归属,薛蟠与同为皇商的夏家起了冲突。 当然,这事倒不是薛蟠借荣国府的势压人,反而是桂花夏家,威逼已经收了薛家定金的酒楼掌柜去大兴县衙签了契。 「原来是御猫大人,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 那丫鬟已经从下人那打听到了贾琮的身份,却依旧不卑不亢,行了个万福礼后说道:「大人,这间酒楼原来的掌柜已经与我家在大兴县衙签了契,收了我家的银子,薛家却来酒楼纠缠,还惹了我家姑娘。便是荣国府位高爵显,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贾琮呵呵一笑:「牙尖嘴利,小爷我便不讲理,你能拿小爷怎样?」 「民女自不能拿小贾大人怎样,可《大夏律》却可以。」 声音清冷,其主人倒是好身段。 薛蟠瞅了一眼从酒楼走出的女子,小声在贾琮耳边说道:「她系夏家的独女……」 贾琮微微点头,原来是原著中薛蟠的孽缘,桂花夏家的姑娘夏金桂。 只见此女面戴轻纱,头上插金戴玉,身上的衣裙无不精美,身材妖娆…… 虽然看不到长得怎么样,却让四周的吃瓜人纷纷遐想万分。 就连被打成猪头的薛蟠都嘀咕道:「方才偶瞧见了,长得系真不戳……」.. 「薛大哥是看上此女了?要不我回去跟姑妈说,让她请人去夏家说媒?」 听到贾琮的打趣,猪头蟠立马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母老虎要不得!」 夏金桂见贾琮都没正眼瞧过自己一眼,想来心气极高的 她顿时气闷。 她皱眉说道:「薛家大爷今日闹得我家酒楼鸡犬不宁,又对我出言不逊,我夏家惩戒一二,不为过吧?」 贾琮放弃了与薛蟠继续扯淡,抬眼冷笑道:「桂花夏家,也有资格在本官面前说惩戒二字?谁给你的勇气,敢打我薛大哥的?」 桂花夏家虽然在户部挂职,可那虚衔如薛家一样,早就在其父病逝后被户部收回了。 薛家还有个男嗣薛蟠,若是疏通一二,薛家还能再得一户部的六品虚衔。可夏家没有男嗣,到夏金桂这一代,说不定连皇商的身份都保不住了。 贾琮吩咐道:「去找大兴县衙的人,将酒楼原来的掌柜叫过来。本官今日倒要看看,已经交了定金,大兴县衙怎么就敢给它过户了。」 夏金桂一听当即就有些慌,这间酒楼地处皇城不远,地段极好。酒楼原本的背后之人被削了官职,她才有机会运用各种手段逼得掌柜不得不挂上了转让的牌子。 可不曾想,她只是出京回了趟保定府老家,回京后就发现,酒楼的掌柜竟然与薛蟠达成了口头约定,更是收了薛家五百两定金。 这可还行?这酒楼可是那位爷要的,她夏金桂也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 这薛蟠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子腾的亲外甥,更是荣国府的姻亲,仅凭夏家如何能与之抗衡? 于是夏金桂连夜去了那位的府上,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人抓住了酒楼的掌柜,强迫大兴县衙为其过户签契。 原本想来这事有了县衙的背书,薛家也只能自认倒霉。可不曾想薛家会有了一根筋的新家主,不但把酒楼闹得鸡飞狗跳,更是惹来了荣国府的小魔星…… 夏金桂咬了咬牙,往前几步来到贾琮的跟前,俯身在贾琮耳边说道:「小贾大人,奴家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小贾大人高抬贵手,奴家必有厚报!」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复杂的关系 突临的宦官 夏金桂,出身富贵皇商家庭,生得颇有姿色,也颇识几个字。不过性格跋扈骄悍,泼辣、善妒、而且极其狠毒。 这间酒楼原来的掌柜为何不得不与其过户签契,还不是夏家绑了其家人,拿人性命威逼? 在夏金桂俯身靠近贾琮的时候,浓烈的脂粉味差点没熏晕了他。 “小贾大人,奴家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小贾大人高抬贵手,奴家必有厚报!” 贾琮捂住了口鼻,连忙后退几步,在鼻前扇了扇:“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熏死小爷了!” 说实在话,夏金桂姿色不错,身段也是顶尖,四周围观的大半吃瓜人都对其心痒痒。 就连夏金桂自己都常以姿色自傲,觉得自己不输于世家贵女,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一个高贵的家世,故而缺少机缘罢了。 贾琮的那句熏死小爷了,几乎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她的脸,使得夏金桂脸上原本的讨好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反而挂上了满面寒霜,眼中的一丝嫉恨如阴雷乍现,一闪而逝。 察觉到恶意的贾十一右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蓄势待发。 贾琮其实也发现了夏金桂的眼神变化,不过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夏家虽富贵,与贾家相比有着天上之别。猛虎会在意老鼠的威胁吗?更何况小胖子是堂堂御猫啊! 夏金桂阴沉着脸,冷冷说道:“小贾大人,这间酒楼并非我夏家想要,夏家也只是代贵人出手而已。想来荣国府也不想与贵人作对吧。” 她将贵人二字重重点出,想要借此阻止贾琮再继续闹下去。 然而贾琮只是抱着猫抬脚走进了酒楼,慢悠悠来到二楼临街的雅间,凭栏远望。 这间酒楼就在正阳大街上,北侧不远处便是六部五寺官衙,甚至可以看到紫禁城的红墙绿瓦。 他呵呵笑道:“好地段啊,怪不得,怪不得……” 贾十一也跟着登上了楼,眺望四方后皱眉说道:“不说此地若在此地驻一伏兵,可在恰当的时机控制大半上朝的文武官员。小三爷,夏家的背后会不会是忠信王府?”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夏家女自觉能压过咱们家的,怎么说也得是个郡王级别的人物。京城也就那么几家,查查吧。” 贾琮已经瞧见了亲兵带来的大兴县县令,这位六品的京县县令,此时心中正大骂夏家这个猪队友。 在来到酒楼门前时,贾琮趴在二楼喊了一声:“请县尊上楼说话。” “下官大兴县县令沈兴荣拜见贾大人。” 大兴县乃京县,秩高地方一级,县令为正六品。 此时的沈兴荣终于理解了那句俗语: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眼看京察中上、三年任满,不料摊上这样的事…… 他毫不犹豫的道出了自己的为难,苦涩的解释道:“贾大人,下官也是不得已啊,贵人亲自下令,下官是不得不从。” 贾琮逗着桌上的小猫,语气平平的问道:“哪位贵人?说来听听。” “沈大人,还请想清楚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小心祸从口出。” “哟,有人威胁朝廷命官呐!” 贾琮抬眼看去,雅间门口有一中年书生,皱着眉头,出言想要喝止沈兴荣说出实情。 只见这书生微微躬身,向贾琮作揖行礼。 “此间酒楼是在下拜托夏家置办,只不过是让沈大人给误会了……” 贾琮没有接这话头,冷声道:“来人,掌嘴!” “刑不上大夫,在下乃是堂堂举人,大人便是位高权重也不能私设公堂……” 贾琮不按套路出牌,打懵了这人。眼看荣国府的亲兵逼近,连忙绞尽脑汁的说着应对之语。 身有功名,的确可以见官不跪,刑不加身。 可惜在这一点上,贾琮随了赦大老爷的性子,亲王都敢打,何况一个小小的举人。 啪啪啪…… 掌嘴十余下,书生的嘴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沈兴荣终究是被书生方才的警告给吓住了,迟迟不愿道出那位贵人的真实身份。 亲兵已经将户房的册子取来,上面记录的酒楼新主,的确是面前的这位书生,河间府宁润池。 “啧啧啧,如此好的地段,竟然只给了两千两银子!” 贾琮将册子往桌上一扔,看着被亲兵带来的酒楼原掌柜,温言问道:“老丈,你这酒楼,价值多少?” 这老者颤颤巍巍的躬身回道:“启禀大人,酒楼作价白银五千两,原本小人已经与薛大人商议好了,里头的东西合酒楼一起,共计五千五百两白银。” “薛大哥,带钱了没?” 嗯? 薛蟠下意识的掏出了一迭银票,统统递给了贾琮。 贾琮从中取出五千五百两银票,放在了桌子上。咚咚敲了敲桌子:“沈县令,我也不为难你了。银票在这,两方主人也在,你来拟定新契,过户吧。” “大人,下官不敢……” 沈兴荣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日书生交给他的纸条,面对贾琮温和的言语,却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被拦在门外的夏金桂咬着嘴唇,想要说话却被丫鬟小声提醒道:“姑娘,连宁先生都被掌了嘴……” 哼! 贾琮冷哼一声:“不写可以啊,那就去诏狱呆着吧。” 诏狱二字一出,沈兴荣哪里还顾得上宁润池的威胁警告,立马拿起桌上的笔,不一会就写好了新契。 签契过户,老掌柜拿到了五千五百两银子,退还了夏家的两千两后,由荣国府的亲兵亲自护送,回到了家中。 在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当天就跟着一家镖局南下回了老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酒楼换了主人,可事情还没完。 老掌柜在亲兵找到时,刚与被放回来的妻儿团聚。贾琮冷声说道:“皇商夏家、河间府举子宁润池,掳掠他人、强取豪夺,暂押大兴县。沈县令,伱回去好好审案吧,本官会时刻关注此案进展,若是有人威胁你,可随时来荣国府找我。” 沈兴荣欲哭无泪,不过在听到贾琮最后的那句话后,心中稍安。有这位小爷的关注,那位贵人应该不过太过分吧。 随行的衙役上前想要押解夏金桂与宁润池前往大兴县衙,不料夏金桂厉喝一声:“放肆,我乃义忠亲王侧妃,尔敢无礼!” 这声厉喝确实是吓到了酒楼中的人,包括县令沈兴荣。 他迟疑的看向了贾琮:“这……这……大人,这……” “大夏何曾有过亲王侧妃一说?” 贾琮这话倒也没有说错,大夏的王府没有侧妃的称呼,次妃如已有子,不分嫡出庶出、俱不许选继。 止照内助事例、有妾推举一妾、无妾奏选一人、以管理家事、抚育子女,不许请授次妃封号。 亲王或郡王之妾、其子已袭封亲王、而嫡妃不存者、准封次妃。 而夏金桂口中的侧妃,其实说的是王府次妃。但义忠亲王刘烨,正妃出身宣府大族,元祐二年,圣人赐女官李氏为王府次妃。 也就是说,只要李氏不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义忠亲王府的次妃。至于王府中的姬妾,根本上不了台面。 沈兴荣还是心忧顾虑,却见贾琮呵呵一笑:“夏侧妃,要不本官现在送侧妃娘娘去义忠王府,咱们去问问义忠亲王,王府的后院有没有你这号人?” 夏金桂方才放出狠话本就是一时惊惧,下意识出口。这会已然后悔起来,哪里敢将麻烦带到义忠亲王府去? 不过若真进了大牢,名声就毁了,到时候义忠亲王肯定不会让她再踏进王府。 正此时,一名亲兵走了进来,跟贾琮耳语禀报,楼下来了一名内侍求见琮三爷。 贾琮出了雅间来到楼下,见到了那名内侍,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人竟然是夏守忠派来的。 四周皆已经被清空,寒暄一二后,内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奴婢夏江,暂时负责内府司之事。” 贾琮疑惑问道:“内府司是什么东西?” “回大人,内府司是皇爷下旨新置,负责监察四方、侦缉不忠于皇爷的乱臣贼子……” 夏江谄媚的笑了笑说:“奴婢的干爹,夏守忠夏公公总掌内府司,奴婢暂时管着繁杂琐事。小贾大人,干爹说夏金桂是义忠亲王瞧上的人,不过这酒楼之事是忠顺王的手笔。让大人放长线钓大鱼,别把鱼饵给弄死了。” 贾琮嘀咕道:“刘烨真是重口味,竟然好这口?” “奴婢觉得,义忠亲王看上的应该是夏家,而不是夏金桂。” 夏江躬身道:“此事干爹他老人家交给了奴婢盯着,小贾大人若是感兴趣,可派人来东安门外南薰坊寻奴婢。” 贾琮眼含深意的看了眼恭恭敬敬的夏江,微笑着点了点头:“有趣,有趣。我知道了,定不会误了夏公公的大计。” 等送走了夏江,贾琮立刻吩咐道:“十一叔,立刻派人去查夏家与义忠王府、忠顺王府的关系,还有查查这个宁润池,看看他到底是谁的人。” 贾十一谨慎的问道:“小三爷,那这个夏江呢?他给属下的第一感觉极为不舒服。” “暂时不用,有人会比咱们着急。” 贾琮琢磨了下,小声嘱咐道:“将夏江的事透露给曹久功,让他去操心吧。” …… 宁润池被送进了大兴县牢狱,而夏金桂只是被请去了大兴县衙偏房,不多时夏家花费了不少银子将人赎了出去。 沈兴荣一刻未歇,将银子送来了荣国府。贾琮看着这一箱银子,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送去了梨香院,剩下的则留了下来。 “三儿,哪里来的银子?” 赦大老爷一进门就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捡起一块掂了掂:“十两足银,这些怕是有一万两了。” 贾琮点了点头,将今日遇到的事跟老爹仔细讲了一遍,疑惑的说道:“儿子有些纳闷,既然夏氏女的背后是刘烨,那她怎么会费这么大力气给刘忭办事?” 赦大老爷也有些懵,这关系好复杂啊。 思索了好半天后,他决定去寻求帮助。于是带着小儿子穿过东跨院的侧门,一路直行来到了宁国府书房。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贾敬听完了贾琮的描述,皱起了眉头。他沉声说道:“随着陛下帝位的稳固,刘烨也好,刘忭也罢,单凭他们一人是难以对抗帝位稳固的陛下,故而勾结在了一起。”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琮哥儿总结的不错,不管今后会如何,他们现在最大的可能便是抱团取暖。毕竟圣人老了,连接生病让他们感到了巨大的恐惧。没了圣人的庇佑,陛下可不会心慈手软。” 贾敬走到窗前,落日后的京城逐渐暗淡下来,他细思了一会,嘱咐道:“琮哥儿,这事儿到此为止,你别插手了。” “为什么?大伯,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不说刘烨,刘忭可是和咱家有大仇……” “那个内府司你之前可有听说过?” 贾琮摇了摇头,贾敬继续问道:“那夏江今日赶来阻止了你惩戒夏金桂,你真觉得这是夏守忠的意思?” “这还能有假,他敢骗我不成?” 贾敬再问:“从你刚到酒楼至夏江抵达,共用时多少?” 贾琮估摸了一下时间:“半个时辰左右……我明白了,大伯是说,这点时间根本不够此事传到宫中的夏守忠耳中,然后再传出话来。” 贾敬点了点头:“不错,夏江不会在身份上骗你,但他有自己的打算。便是你去找夏守忠对峙,这个夏江也有足够的理由。” 啪! 贾琮气闷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骂了一声:“该死,这厮竟敢骗我!” “这些都是小事,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这个内府司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贾敬抬头看向挂上树梢的圆月,沉声道:“难道陛下也要走宦官干政的老路?不应该啊!” …… 东安门外的一处官衙内,夏江高坐听着手下人的禀报。 “首座大人,卑下已经安排人去了大兴县衙,大兴县令沈兴荣不愿听从大人的命令,他说荣国府的小贾大人十分关注此案,宁润池不能死在大兴县大牢。” “呵呵,咱们这位御猫大人还真是威名赫赫啊……” 此时的夏江可没有了之前在酒楼的谄媚与卑微,冷笑一声,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告诉沈兴荣,咱家是替皇爷办事,便是荣恩伯贾赦也不能误了皇爷的大事。” 啪! 他将一枚蟠龙金令拍在了桌上,冷冷说道:“告诉沈兴荣,乖乖听话前程无量。若不听从,九族难保!” 月票推荐票 先更到这儿,明天继续。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文卿,你脱了? 明日便是中秋,京城却没有多少过节的气氛。 北地的旱情比预想的要严重,包括陕甘晋冀四省往京城的六百里加急就没有停过。 据说文同轩已经在户部衙门七日未归家,户部银库、粮库这回是真的要饿死老鼠了。 宁荣两府又筹集了六万两银子,由贾琮送往户部偿还欠银。 刚将银子清点完送去银库,贾琮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 “咦,琮哥儿,你怎么来户部了?” 回头一看,四皇子刘弘在文同轩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贾琮作揖拜道:“拜见四殿下,拜见财相。” “殿下有所不知,小贾郎将这是来还银子的。” 文同轩对宁荣两府的感官直线上升,第一个提出归还欠银的是宁荣贾家,还的最利索的也是宁荣贾家。 他翻了翻手中的账本,唏嘘道:“至今日,宁国府已经归还欠银四十三万两,还剩十二万两。荣国府归还欠银四十三万两,还剩十八万两。便是给贤妃娘娘修建省亲园子,都没有来户部借一分银子。不像周家,拿民脂民膏昭示自己家的圣宠……” “文卿,慎言!” 刘弘也不得不提醒了一声,省亲的恩旨是他爷爷和他老子下的旨,往户部借银是他爷爷三番五次下旨定下的规矩,文同轩这是一句话把两位至尊都给骂了。 见文同轩还梗着脖子,刘弘只能转移了话题问道:“户部现在还有多少银两和存粮?” 说着他还伸手准备去拿文同轩手中的账本,打算看看情况好预备中秋后的赈灾事宜。 一说到户部的银子,文同轩立马就警觉起来。他将一直拿在手中的账本啪的一声合上,直接塞到了衣襟中。 这动作,熟练地让人心疼。 “回殿下,户部没钱了,粮食也所剩不多,若是殿下要用银子,最好去陛下那边看看。臣听说内库存银还有不下六百万两。” 贾琮想到刚刚自己偶然听到的户部吏员间的谈话,老貔貅这一年没少从内库薅羊毛。 银库明面上没几个钱,实际上早就建了密室,里面的木箱都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银锭子。 刘弘压根就不信这话,他老子可提醒过,老貔貅在勤政殿的白条都装满一盒子了,昨天还薅走了一百万两白银。 “户部真的没银子?” “没有没有,不信臣带殿下进银库中去看看?” 刘弘跃跃欲试,往银库方向看去。 贾琮不得不上前提醒道:“四哥,要进银库,必须赤条条的进去,赤条条的出来……” “何为赤条条的进去,赤条条的出来?” 刘弘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正好此时,搬银子的户部吏员从里面走了出来,浑身赤果,更有禁军上下其手,往其身上摸来摸去的检查。 贾琮指着银库方向,苦笑说道:“就是这样的赤条条……” 当刘弘看到这场景,当即打了个寒颤:“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本宫也不能免?” “这规矩便是咱们的财相大人在昭武四十六年入户部时,制定的规矩,防止硕鼠偷银。文大人当年便是靠一脱成名,成了大夏最让人放心的财神爷。” 贾琮的解释让刘弘惊呆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旁引以为豪的文同轩,吃惊的问道:“文卿,你曾脱了?” 文同轩可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家中的进士牌坊从十里外一直修到了文家大门前。 仕林楷模文同轩,他怎么会干出这等……羞羞的事! “臣自己定下的规矩,当然要身先力行。要不然这规矩还能施行下去吗?” 文同轩做了一个延请的动作,邀请道:“殿下,今日正好来了,要不请殿下随臣一同去查验?” 刘弘当即猛的摇头,文同轩隐晦的偷笑着,贾琮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随即便被刘弘拽走了。 “太可怕了,没想到户部银库还有这样的规矩!” 刘弘带着贾琮穿过皇城,直入大内往龙首宫走去,一路上连连感慨:“怪不得皇祖父如此推崇,这是个狠人啊!” “四哥应该没见过他在勤政殿撒泼打滚要银子的场面,对文大人来说,只要能要来银子,脱光衣服算什么……” 嗷呜! 人刚到龙首宫门前,贾琮就被花臂纹身金渐层给扑倒在地,抱着贾琮的脑瓜子就是一阵撸…… “弘儿,是不是没能要到银子?” 老爷子最近身体好了很多,已经可以在宫人的搀扶下四下走动了。 他正带着大猫围着太液池遛弯时,大猫的耳朵突然动了动,飞快冲向了龙首宫的门口。 等他悠悠走来时,正好听到两人在谈论户部老貔貅文同轩。 等刘弘将自己在户部的见闻讲了出来后,贾琮终于从大猫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太上皇哈哈大笑:“早就跟你说了,想从文同轩手中要来银子,除非伱爹能从内库再拨给户部两倍的钱。” “这倒是……祖父,时间不等人,孙儿这就去勤政殿找父皇。” 刘弘现在满脑子都是顺天府的赈灾示意,火急火燎的就要拉贾琮去勤政殿。 不料太上皇摆手道:“你去吧,小胖子留下,我有话跟他说。” 贾琮有些不明所以,刘弘却已带着小太监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龙首宫的大门。 …… 太液池边的树荫下,熏香驱走了蚊虫,老人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享受着平静,池边的大猫正用自己的尾巴做诱饵,静静的等待傻乎乎的锦鲤上钩。 贾琮等了半天不见老爷子开口,忍不住问道:“圣人老爷,您留下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 老爷子抬了抬手,原本近处的内侍宫人纷纷退了下去,四下除了戴权外,再无一人。 “你是不是在查内府司?” 贾琮点了点头,如实说道:“臣的确在查内府司的夏江,臣的父亲、大伯昨日曾叮嘱我,不让臣去掺和这件事。可臣总觉得内府司出现的很奇怪,那个夏江更给臣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不查清楚,臣睡觉都不踏实。” 老爷子抬了抬眼,盯着贾琮的眼睛看了许久。随即笑了笑说:“你倒是个实诚孩子,那内府司和夏江是老四抛出来的饵,你就别瞎掺和了。” “陛下抛出来的饵?” “宫里被人掺了沙子,总要筛出来才能安心。夏江是个有野心的人,老四再给他巨大的权力,你说掺进宫里的沙子会不会眼馋这些权力?” 贾琮连连点头,内府司这等权力机关,那些人怎么会不眼馋? 而且夏江的野心不小,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扩大自己的权势,这就有了被他人利用的空间。 刘济摸了摸贾琮的脑瓜,唏嘘道:“小胖子,多学学你那堂伯,弄不明白的事不要轻易出手。” 贾琮苦笑道:“我是担心陛下那啥……担心陛下开了本朝宦官干政的先河,不是人人都像戴公公、夏公公这样的忠贞之人。那个夏江,昨日就骗了我!” “多谢小贾郎将夸奖,老奴没想到还能被赞一声忠贞。” 戴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刘济也笑了。 “你这老货,这辈子跟着朕风里来雨里去,不是忠贞之臣还有谁是?” 贾琮恭维了一句:“是极是极,君臣相得说的就是圣人老爷与戴公公。” “行了,恭维的话少说。” 龙首宫的大门外响起了一片万岁之声,刘济停下了有关内府司的讨论,抬眼看去,果然是皇帝刘恒与方才去要银子的四皇子刘弘。 刘恒的脸色很不好,好像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皇祖父,您给孙儿评评理,这赈灾哪哪不要银子?父皇倒好,就给了孙儿十万两银子,您说说,这哪里够?” 好吧,还真是银子的事! 贾琮连忙跟戴权搬来了椅子,摆上茶点供这皇家三代人讨论银子的事情。 只见刘恒瞪了傻儿子一眼:“你真当户部没钱?文老匹夫是故意将你支到我这来的,户部的存银至少有五百万两,这还不算他藏起来的银子。” 贾琮适时倒了杯茶,刘恒闻到了茶香,心中的火气稍减三分。 唉! “内库的银子不能再动了,徐卿将要开始施行新法,林如海那边也在修建新的盐场,水师要银子,市舶司也要银子。” 刘恒掰着指头给傻儿子算着账:“你猜文老匹夫为何打内库的主意?还不是开海给闹的……” “不对啊父皇,文同轩不是不反对开海吗?” “他当然不反对开海,但他反对皇家组建船队下西洋!” 皇家要组建庞大的船队下西洋的事,已经在京城传开,朝中七八成的官员都持反对意见。 特别是掌管户部的文同轩,当场就冲皇帝开了炮,说皇帝此举是空耗民力财力的昏君之举。 不但没给工部拨发一文钱,还咬死了户部没钱修建海船,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昨日一早更是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勤政殿大闹了一通,硬生生从皇帝的口袋里掏走了一百万两白银…… “他现在就守着户部银库,凡是要银子的事统统支到了为父这儿,目的就是花光内库的钱,好让船队出海的事半途而废。” 月票推荐票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皇帝,你的名声不要了吗? 嘭,刘恒越想越气,重重将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小桌上,巨大的响声都把认真钓鱼的大猫给吓了一跳。 嗷呜! 大猫眼见快要咬它尾巴的锦鲤给吓跑了,不满的嗷了一声,长尾巴一甩,水滴四散…… 「老匹夫,气煞我也!」 老爷子瞪了皇帝一眼:「那你去砍了他!」 刘恒被噎了一句,长叹一声,幽幽说道:「砍了他谁替儿子管银子?」 「你还知道啊,没了文同轩,户部的那点底子撑不过一年就会被耗光了。」 老爷子搓着大猫毛绒绒的脑瓜,冲着皇帝就是一顿怼:「你自己不愿跟文老貔貅说清楚,他哪里知道船队出海不是为了耀武扬威而是赚银子?」 「儿子这不是为了防备朝里的那些人嘛!」 这事也不能怪皇帝,实在是反对开海的人太多了,多得皇帝不得不怀疑这些人到底是为了维护祖制,还是为了维护那些出海走私的豪门大族。 论海上做生意,皇家还是个雏儿,首次出海万万不能有失! 皇帝为了暂时降低朝中的反对之声,只是借着水师下西洋维护大夏属国,宣扬天朝威严的名义定下了下西洋之事。 文同轩一听一次要耗费两三百万的雪花银子,哪里能不炸毛? 这等靡费又没赚头的事,是他财神爷能干的? 贾琮突然插嘴道:「呃……陛下,其实您只需要同意户部自己组建船队,跟在皇家水师的后面去西洋,文大人肯定会欣然同意的。」 刘恒连思索都没有,瞪了贾琮一眼,呵斥道:「不行,户部乃中枢要地,岂能做那商贾之事?朝廷的颜面不要了?」 「臣的意思是,挂在户部的那些皇商……」 「有趣,有趣,你倒是机灵。」 太上皇哈哈笑了起来,太液池边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刘恒也听懂了贾琮的意思,皱起了眉头开始思索其中的利弊。 挂靠户部的皇商如今有十二家,基本上没有所谓的中立派。 蜀中皇商靠的是内阁次辅齐博瀚,江南三大皇商只有薛家因为荣国府的关系,忠于皇帝自己,其余两家都成了忠信王府的钱袋子。新 山西的两家归属不太明朗,隐隐有向义忠亲王府靠拢的迹象。 西域的两家是西宁郡王府的钱袋子,剩下的几家实力稍弱的,还是自己登基之后才抬举起来的。 若是允许户部皇商随行出海,那这些钱岂不是要跑到那几家去? 他将目光转向乐呵呵的太上皇身上,恭敬的请教:「父皇怎么看?」 「当然可行……」 太上皇见刘恒皱着眉头准备插话,摆手制止:「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要你控制了生铁粮食能重要物资,银子这种东西,便是再多也难以变成粮食铁器。而且只要苛以重税,规定出海的船队只能走市舶司,朝廷的税收只会越来越高,他们就是赚再多的银子,也无法与你赚的银子相比。」 「圣人老爷说的是,惶惶大势之下,个人也好,家族也罢,再大的能量也比不过一国之威。」 贾琮拍了一记马屁,又隐晦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臣觉得这大海上那么危险,海船必须坚固不说,便是跟随皇家水师的船队,也必须听从水师的指挥。故而各家皇商有没有资格,还得朝廷说了算。」 「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太上皇也好,皇帝也罢,越发觉得小胖子真是讨人喜欢,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臣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这些人出海原本还要担心海寇的侵扰,既然水师为他们提供 的护航,是不是该收取适量的护航费用?」 刘弘突然一拍大腿:「琮哥儿,你真是个天才!我觉得还可以再加上一点,还有谏言资质时,他们是不是应该缴纳足够的保证金?万一海船出了事故,朝廷也好从这些保证金中拿出钱来,抚恤死在海上的水手家人。」 厉害了,我的四殿下! 贾琮之前无意间跟刘弘有提过保证金模式,没想到这位还真是举一反三,用到了这儿。 他赞了一声:「四哥才是天才,厉害厉害!」 刘弘不好意思的拱手道:「惭愧惭愧,我不过是拾你的牙慧,这保证金的模式还是你之前跟我说的。」 哼! 一声冷哼打断了刘弘的兴奋,只见皇帝瞪了兴奋的儿子一眼,又瞥了一眼缩回了脑袋的贾琮。 「既然你们对此事这么上心,那就去拟个札子,傍晚前送到勤政殿。弄不完,就别想着睡觉!」 啊? 两人的兴奋与热情瞬间像是被泼了凉水,萎靡起来。 皇帝似乎解决了一桩心事,明显轻松了许多。将两小儿赶去了书房,自己则与太上皇议论起了下西洋的事情。 「父皇,您觉得这事有几分把握?」 老爷子逗弄着大猫,呵呵一笑:「七八成吧,天底下的事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七八成的把握,足够试上一试了。」 「儿子担心万一这次尝试出了问题,再想开海怕是难了。江南、岭南的那帮子人,可一心想着禁绝出海,好独揽这条巨大的财富之路。」 勤政殿可还摆着好几箱子反对下西洋的折子呢,皇帝只随手翻了几份,无不是借着祖制来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江南、岭南甚至辽东和晋商都掺和了进来,占据了朝中大半官员。 为民请命?无不是为了那一锭锭雪花银! 「试试吧,这次做不成就再忍几年,大不了等弘儿登基,让他去闯。」 老爷子看了看书房的方向,似乎能听到里面刘弘与贾琮的争论声。 他笑了笑说:「这不是还有贾琮这个小胖子嘛,他不是要当什么海王吗?有他在前面趟路,有的是机会。」 皇帝愣了愣神,想到前几日他去找儿子时,两小儿趴在海图上兴奋的情形,不由哑然失笑。 「父皇说的是,儿子做不成还有弘儿,这些日子儿子有些心急了……」 老爷子重新躺在了摇椅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刚起的微风。 沉默许久后悠悠说道:「你的确有些心急了,那个内府司,虽然是准备将那些掺进来的沙子一网打尽,可宦官干政,你的名声不打算要了吗?」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朕要什么好名声? 自古帝王好名声,生前之名生后之谥,哪个君王不看重? 可偏偏出了个元祐皇帝,刘恒在听到老爷子的询问后,冷笑数声,回道:「父皇,儿子还有什么好名声吗?」 「刻薄寡恩、杀兄囚父、好色贪财……」 「贪财儿子认了,毕竟儿子要养活亿万百姓。」 「刻薄寡恩儿子咬咬牙也认了,毕竟那些人又不是儿子的臣子。」 「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再多个宠幸宦官也没什么,儿子要的是肃清宫禁,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史笔如刀,而史笔是握在那些文人的手里。」 老爷子御极五十载,跟朝中的文臣武将斗了一辈子,早已经厌倦了这种永远都可能停歇的争斗。 他抬了抬眼皮,瞅了一眼四儿子清瘦而又坚毅脸庞,长叹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想动那些文人的利益,就要有足够锋利的刀去压制他们。打一棍子就要给一颗甜枣,别把他们给逼急了。」 「逼急了又如何?」 刘恒并不同意太上皇的意见,站起身来看向太液池中游来游去的锦鲤,睥睨的说道:「父皇,您就是太看重所谓的好名声了。哪怕他们将来给儿子的谥号是厉,儿子也要施行新法,彻底根绝刑不上大夫、官绅不纳粮……」 「你个撅老四,你就倔吧。反正你老子我享受了一辈子,死了也不能差了。」 老爷子不乐意与倔强的儿子争论这些,重新闭上眼睛,晃晃悠悠享受树荫下的凉爽。 他突然惦记起了身后事,啰啰嗦嗦的开始絮叨起来:「记住,你老子我的皇陵必须奢华,殉葬就不必了,弄些陶人就行。不过龙首宫里的这些物件我都用惯了,全部给我放地宫里面。还有给我盯着那帮子文人,谥号要是不好,我就爬出来找你的麻烦……」 「父皇,龙首宫里的东西都用了这么多年了,要不儿子给您换成新的?」 刘恒莫名的心痛,这可是价值数百万两银子的好物件啊,要是能换成银子…… 「滚滚滚,又惦记我的东西了!」 老爷子一下子就觉得这个儿子抠搜的不像样,摆手驱赶起来。 「那儿子先回去了……」 刘恒眼馋瞅了眼皇极殿的方向,老爷子更暴躁了。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堂堂大夏天子,抠搜成了这样。 「赶紧滚蛋,老子看着你这抠搜样就来气!」 刘恒也不在意老爹的嫌弃,顺走了旁边的精致茶具,悠悠出了龙首宫。 等出了龙首宫的大门,仔细端详:「呵,还是五彩的,应该能值个万两银子……」 闭眼假寐的老爷子突然感觉口渴,往旁边一摸…… 嗯? 戴权这才苦笑着说道:「圣人,茶壶带杯子,都被皇爷顺走了!」 敲定皇商出海的临时招投标办法后,贾琮往后一仰,直接躺在了软塌上。 「不行了,感觉身体被掏空!」 刘弘有样学样,躺在了贾琮旁边,感慨道:「我也不行了,从未如此费力过。」 「我感觉能吞一整只烤鸭!」 一说到吃,贾琮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响。随即就传染了刘弘,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不多时,御膳房就被刘弘与贾琮打劫了。 同犯还有一只大猫咪,两人一猫围着燃起的木炭,铜制的签子上肉块滋滋冒油。 大猫的爪子跃跃欲试,口水都流出来了。 「琮哥儿,熟了没?」 「嗷呜?」 「再等等、再等等,你 俩别急啊……」 胡椒粉、盐巴、香料…… 贾琮熟练地往上刷着佐料,香味翻过宫墙,隔壁玩耍的小皇子小公主们都馋哭了。 就是躺在树荫下假寐的老爷子都偷偷睁开眼睛,往烤架方向瞅了瞅。 「啪!」 贾琮一巴掌打落猫爪子,教训道:「爪子给你烫坏了,什么都敢抓!」 连签子都握不住,你以为你是个人? 大猫委屈的看着刘弘拿着签子啃的美滋滋,冲着贾琮嗷呜叫。等内侍拿来了饭盆,它终于尝到了新鲜可口的烤肉。 「这些肉更嫩些,正好给皇祖父尝尝……」 试吃员刘弘兴冲冲的将几串烤好的羊肉、鹿肉放到精致的瓷盘中,送到树荫下。 烤肉配果酒,一个字——爽! 尝了一口后,被倔儿子气得脑仁疼的太上皇终于有了好心情,夸赞道:「不错,小胖子别的本事没有,这肉烤的不错。」 贾琮拿着一串鸡翅啃得正爽,听到老爷子的夸赞就打蛇随棍上,咧嘴道:「我还打算在京城开家店呢,就卖烤肉,到时候还请圣人老爷赏光去尝尝。」 「哦?那我还真的去看看……」 贾琮三下五除二啃完手中的鸡翅,嘿嘿笑着搓手:「新店开业,这贺礼可不能少了。圣人老爷的字乃大夏一绝,这酒楼的匾额……」 老爷子咚的一下往小胖子脑瓜上一敲:「你这猴头,精明的很呐。」 小胖子立马拍了个马屁:「那可不,怎么说我也是您教出来的……」 马屁没拍到马蹄子上去,老爷子心情大好。 「说得好……」 他盯着贾琮重新拿起的烤鸡翅,感觉自己手里的鹿肉不香了:「这个鸡翅我看着不错,来一串。」 吃饭不打包,总觉得缺了点仪式感。 喂饱了肚子的贾琮,晃晃悠悠又去了御膳房一趟,在宫人欲哭无泪的表情中,提溜着好几盒各类鲜肉和名贵香料,抱着肚子出了宫。 「拿着,小爷赏你们的。」 赏了那几名提食盒的内侍,贾琮乘马车悠悠然回了荣国府。 此时还未天黑,让人取来早前打造好的烤架,炭火一烧,不一会嘴馋的惜春就抱着小橘猫趴在桌上流口水了。 「三哥,这肉什么时候能烤好?你看我的小橘都流口水了!」 黛玉揉了揉惜春的脑瓜,眉眼弯弯的说道:「我看你才是那个小馋猫,口水都流到桌上了。」 惜春立马掏出手绢擦了擦,扬起小脸:「哪有哪有,我才不是小馋猫。不过三哥烤的肉好香啊,上次在马场,那些小孩都馋哭了。」.c 小翘鼻一动一动,她感觉自己的魂都在往烤架方向飘动。 「好了!」 贾琮熟练地将烤好的肉往瓷盘里一放,递给迎春说道:「先给老太太送去,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克化了。」 第一炉仅存的两串放在了惜春面前的盘子中,洗好手的惜春终于啃上了馋人的烤鹿肉。 随着花灯初上,荣禧堂的院子里坐满了宁荣两府大大小小的主子,便是客居荣国府的薛家母女二人都来了。 烤肉配果酿,一顿烤肉宴终于在掏干了贾琮后愉快的结束了。 圆月当空,众人讨论着明日的中秋节,几个姑娘还谈论起了嫦娥奔月的故事,不时说上几句诗词。 老太太本就喜欢热闹,这会身边围满了孙子孙女,听着孩子们的嬉闹声,她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家里多了两只小狸奴,感觉小院更多了几分活跃。黛玉的霜儿更加好动些,追着贾琮手里 的简易逗猫棒玩。 惜春的小橘就敷衍多了,往前挪了两步后,就碰瓷惜春,躺在她怀里伸懒腰。 宝玉才思敏捷,还做了两首有关猫儿的诗词。不说有多么好吧,但在同龄人中绝对能占有一席之地。 薛夫人原本与老太太正说着家常闲话,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老太太,前些日子听人说,您正给宝玉相看,可寻到了好人选?」 老太太闻言苦笑说:「原本我也是打算趁着娘娘封妃大喜,给宝玉定上一门亲事。可……唉,不容易啊!」 「宝玉人品贵重,都有不少人从我这儿打听他哩。」 薛夫人恭维说:「老太太将宝哥儿养的如宝似玉,要我说,就是配个公主郡主都不差。您别心急,哥儿还小,多相看相看,一定要找个合适的……」 「宝二哥,说你呢……」 贾琮捣了捣宝玉,冲他挤了挤眼睛,打趣道:「宝二哥你要娶媳妇了!」 「啊,宝二哥要娶媳妇?是云姐姐吗?」 一旁正玩得开心的惜春连猫儿都不要了,小脑瓜往前一探,疑惑的问道:「宝二哥要娶云姐姐当媳妇吗?那我是不是可以吃到喜糖喜饼了?」 童言无忌,却也是有迹可循。 自宫中赐婚后,两府不再说宝玉与黛玉的闲话,却又传了好一阵的宝玉与湘云。 直到贾敬与贾赦联手整顿宁荣两府后,这才消停了许多。 但这种传八卦的事是禁不绝的,加上湘云的确对宝玉感情不一般,咬舌的「爱哥哥」都喊了这么多年了,不是「爱哥哥」也被人当成爱哥哥了。 惜春说话的声音不小,满院子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老太太并未因此生气,反而隐晦的长叹了一声,薛夫人心思微动,岔开了话题说起了薛蟠的新酒楼。 姑娘们也没把这个小插曲当真,反而拿此打趣红了脸的湘云。 唯有贾琮仔细观察了一下湘云与宝玉的神情,虽说湘云掩饰的很好,可他还是看出了其中的迷茫与忐忑。 宝玉浑浑噩噩,除了有些害羞外,根本就当姐妹们拿这事儿打趣自己,在短暂的羞涩后,乐呵呵又跟着玩了起来。 等玩累了闹够了,人群散去。 ?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被人惦记的宝玉 原本贾琮准备离开,却被鸳鸯请去了荣禧堂内堂。 老太太斜躺在软塌上,神色莫名。 “琮哥儿,你说咱家能不能给你宝二哥请个旨意,赐门婚事?” 嗯? 贾琮有些懵逼,这又是哪一出? 他疑惑的问道:“宝二哥才多大,再说,这种大事哪是孙儿能说的算的?您该找我爹、敬大伯和二叔商量啊。” 老太太固执的摇摇头:“我是问你,伱觉得怎么样?公主咱家不敢想,郡主可行?你如今是二圣眼里的红人,你来给我参详参详。” 按说依照荣国府的地位,其实让宝玉尚主也说的过去。 不过自家人清楚自家事,宝玉的性格要是真尚了主,就老刘家这些金枝玉叶,贾琮真怕宝二爷被公主府生吞活剥了。 贾琮斟酌着语言,最后苦笑的反问道:“老太太,孙儿说句难听话,宝二哥的性子,真能受得了尚主的生活?” 老刘家的这些女儿,倒不是说有什么养面首的丑闻,可大部分都是强势的人,将驸马都尉都压的死死的。 要是宝玉尚了公主,就他那颜狗性子,满院子的莺莺燕燕能活过三天? 公主府的规矩可没宝二爷的院里松开,哪里来的副小姐,统统去庄子里拉犁捡粪球去! 贾琮问的直接,其中的意思也简单明了。 老太太这会还算理智,长叹一声说:“我也明白,宝玉这辈子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天性不喜仕途经济,我担心他将来过得不好,原本打算给他挑一门好亲事,可……唉……早知这样,我就不该挑挑拣拣,还不如定下定襄伯府的三姑娘……” 又是一声长叹,贾琮琢磨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他试探性的问道:“可是有人说了什么?还是说,有人为难您了?” 鸳鸯替老太太开了口,一下子就惊呆了贾琮。 “三爷,德清长公主前几日来咱家,有意无意提了提宝二爷。” 我的天爷爷,德清长公主的闺女,那个没事拿鞭子打人玩的涂郡主? 贾琮的脑中已经开始各种脑补,涂郡主鞭笞宝二爷的各种姿势…… 嘶! 真是太恐怖了。 贾琮连忙摇了摇头,清空脑瓜子里各种少儿不宜的恐怖画面。 “按说涂家虽不及咱家,可德清长公主到底是金枝玉叶,涂郡主也是皇家亲封的郡主。宝玉若是有了郡主仪宾的身份,将来也算有个前程。” 老太太心里明白的很,她琢磨了许久,始终没有将此事提到明面上来,就是在犹豫。 犹豫什么呢? 只听老太太深深长叹了一声:“可涂郡主的性子……” “我怕宝二哥会被涂郡主吊起来打!” 贾琮万分的疑惑,他问道:“孙儿有一点没弄明白啊,咱家前些天才跟公主府闹了这么一出,德清长公主怎么会提起宝二哥来?” 其实还有一点贾琮没敢说,宝玉长得俊,这一点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贾家人男女都长得漂亮。 可以涂思琪的眼光,绝对看不上文文弱弱……蔫了吧唧的贾宝玉。 德清长公主那么宠闺女,怎么会想起要将闺女嫁给宝玉的? 老太太人老成精,自然明白贾琮的意思。 她不满的瞪了贾琮一眼,却未说什么。只是解释道:“涂家之前与东平王府走的太近,辽东的生意也与钱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宫中明显要对钱家动手,涂家怎么能不担心?现如今论圣宠,哪家能比得上咱们家?” “懂了,这是拿婚事给陛下表忠心!” 在家族存亡的危急关头,什么女儿的幸福,统统站到一边去。 宝玉就是有万般缺点,他的身份在那摆着。 宁荣贾家的嫡子,四妃之首贤妃娘娘的亲弟弟。 涂家要是把嫡女嫁给了贾宝玉,就是摆明了车马站在了皇帝这边…… 不过,差辈了啊! 也不知道德清长公主怎么想的,她是皇帝的亲妹妹,她的闺女喊皇帝舅舅。 要是真嫁给了宝玉,见到皇帝后是叫舅舅还是叫姐夫? 算了,这个根本没办法理清。 “这事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没听懂,就当没这回事。德清长公主这是病急乱投医,咱家不掺和公主府与宫中的事。” 老太太为难说道:“可德清长公主已经请了汝阳伯太夫人、临川侯夫人两次过府递话了,我担心这样做会不会得罪人?” 贾琮琢磨了下,摇了摇头:“那个涂郡主性格泼辣,不是宝二哥的良配。长公主府再请人来,您就说娘娘给家里递了话,宝二哥的婚事由娘娘说了算。依咱家现在的地位,您老放宽了心,满京城的官眷,您老地位最高,不怕得罪人。” …… 好不容易将患得患失的老太太劝慰睡下,贾琮哭笑不得的走出了荣禧堂。 送他出门的鸳鸯说道:“还是三爷有办法,最近老爷忙着军中之事,顾不上家里。自德清长公主请了两位太夫人来府里说话,老太太为难的睡觉都不踏实……” “这都是什么事啊,这也值当老太太为难?” 贾琮都有些无语,前几年贾家式微,老太太这是被吓怕了?她老人家当年的威风都哪里去了? “鸳鸯,今后荣禧堂有事就直接来找我。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该乐呵的过她的养老生活……” 贾琮想了想又叮嘱道:“这些日子你仔细盯着,看看都有哪些人给宝二哥说亲。娘娘省亲,咱家如今是烈火烹油,肯定会有人打宝二哥的主意。还有二姐姐三姐姐,你也盯着点。” 鸳鸯向贾琮行了个万福礼:“奴婢知道了,三爷放心。” 贾琮嗯了一声,转身向东跨院走去。 此时的荣国府各处院子差不多都安静了下来,唯有亲兵护卫尽职尽责的四下巡逻。 圆月翻过了枝头,挂在正当空播撒着她的柔光。贾琮想到今日听到的事,心里感慨万分。 没想到二叔眼中没半点出息的宝玉,竟然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香饽饽。 “也是,宝二哥生来富贵,皇亲国戚、勋n代,哪会没人惦记!” 贾琮的自言自语刚说完,便听前方有人问到:“三儿,是谁惦记宝玉了?” 月票推荐票 今日先更到这儿,明日继续。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世上可有仙神?(二合一) 今夜的月亮,像极了宝玉的脸盘子…… 贾琮将老太太这几天的担忧之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赦大老爷竟然一拍大腿说道:「这好事啊,为何要拒绝?」 「爹,您就不怕涂郡主把宝二哥吊在树上用鞭子抽?」 「她敢!」 赦大老爷怒目圆睁,随即又尴尬的轻咳道:「当然,这个也是有可能的……咳咳,那还是不要了。」 贾九将冰凉的果酿端了过来,冰冰凉凉的果酿在这夏日最适合解渴了。 给两人递上果酿,贾九接过话头说道:「将主,小三爷,其实宝二爷需要一个能立得住的正妻,要不然以宝二爷的性子,将来的日子过得怕是要艰难许多。」 话不怎么好听,但极有道理。 赦大老爷也难得的正经起来,点了点头:「老九说的有道理,宝玉的性子太过柔和,要是我跟老二都走了,他那性子连家都守不住。」 「这不是还有我跟二哥在嘛,哪能看着宝二哥受难……」 贾琮的话还未说完,赦大老爷就摇了摇头。 「你不懂,你们将来终究是要分家过的。隔了房的兄弟,哪能管人家的家事?老太太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急着要给宝玉定亲。」 贾九适时点头,小胖子还没转过这道弯。 「将主,京城打宝二爷主意的人可不少,连承恩公府都在私下打听,承恩公还有一个孙女没嫁人呢。」 承恩公府便是太后娘娘的娘家,赦大老爷有些懵。 曹家可不是一般的武勋亲贵,有抚养当今之功,至少定下了三代富贵。 他疑惑问道:「曹家?曹家也打听宝玉了?」 「的确如此,曹家二爷的幼女,应当是与咱家二姑娘年岁相仿,小宝二爷一岁,正值说亲的时候。前些日子宝二爷随老太太去马场赴宴,当时做了几首诗词,引得满堂喝彩。将主,曹二爷与二老爷一样,喜好诗书。」 贾九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其中的缘故,小胖子懵逼的说道:「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小三爷那会正忙着当娃娃头,带孩子呢。」 「宝玉的确是天生聪慧,在诗词上天赋异禀。」 赦大老爷又心动了,太后娘家要是愿意将闺女嫁给宝玉,那贾家的未来就更稳固了。 「曹嘟嘟的妹妹?」 曹久功长得好看,想来他妹妹也不会太差吧,宝二哥可是颜狗晚期,没救的那种…… 「三儿,你改天打听打听,看看曹家丫头怎么样?」 赦大老爷想一出是一出,当下就开始给贾琮安排任务。 贾琮想起了今日惜春的童言,试探性的问道:「爹,那云姐姐怎么办?」 贾赦诧异的问道:「什么怎么办?云丫头怎么了?」 「小三爷说的是府里的传言,说宝二爷与云姑娘青梅竹马……」 「荒唐!才安分了几天,又开始管不住嘴巴了……」 贾赦在短暂的愤怒后,奇异的沉思起来。要说云丫头与宝玉,倒不是不可以。 不行,这事得跟老太太商量商量,好好琢磨琢磨。 「爹……」 陷入沉思的赦大老爷摆了摆手:「你去睡吧,明日还要忙呢。这事你先别管了,我跟老太太和你二叔商量商量再说。」 喵呜~ 八月的早晨,连风都是燥热的。 小胖子越睡越觉得热,醒来才发现肚皮上趴着一白一黄两只猫。 不知怎么回事,家里的两只小狸奴好像更喜欢贾琮,一不留神,就从荣禧堂跑到贾琮这儿了。 贾琮鼓了鼓肚皮,起起伏伏间两只眯着眼睛的小狸奴彻底睁开了眼睛,双双伸了个懒腰,在软软的肚皮上开始踩了起来…… 「嘿,这是爷的肚子,不是猫爪板!」 眼见两只小奶猫露出了爪子准备磨一磨,贾琮立马坐起来,一手一只,揪住它们的后脖颈,提溜起来对猫弹琴。 等两只猫都听了一番「猫德」教育后,他才翻身起床,穿衣洗漱。 正准备吃早饭,黛玉就已经拉着抹眼泪的惜春小丫头来到了贾琮的小院中。 「小橘!」 贾琮刚刚拿起一个包子,便见抹着眼泪的惜春扑了过来,抱起围着贾琮脚丫子转圈的小橘猫。 「林姐姐,吃过早饭了吗?」 黛玉眉眼弯弯的摇了摇头,抱起跑上前来的白猫霜儿,跟贾琮说道:「哪里顾得上吃饭,四妹妹一大早就哭着说小橘不见了。要不是碰到大舅舅,听说猫儿跑你这来了,估计她能用眼泪把荣禧堂给淹了。」 「小吉祥,去跟厨房说,再送些饭菜过来。还有猫食,也送到爷这儿……」 贾琮朝门外喊了一声,丫鬟闻声称诺。 「也不知道这两只猫是怎么摸进来的,一大早醒来,他俩就趴在我的肚皮上,我是硬生生被热醒的。」 咯咯…… 惜春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教训乱跑的小橘了,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黛玉闻言也捂嘴笑着,点了点小白猫的脑瓜:「养活你的可是我,却只知道讨好琮哥儿,小心我把你卖了。」 喵~ 惜春也有样学样,不过喵星人应该听不懂对喵弹琴,好一阵的「猫德」教育只换来一阵喵喵叫,还搭上了一碗猫食儿。 今日中秋,白天除了中午的家宴外,并无其他事情。 宴饮的事情有老太太跟邢夫人操心,二姐姐迎春与三姐姐探春去帮忙了,黛玉、湘云与惜春就直接呆在贾琮的小院里玩耍。 树荫下,熏香驱赶了蚊虫。 小桌一摆,黛玉与湘云在下棋,惜春跟着贾琮,一人一张摇椅,肚子上各趴一只小猫,晃晃悠悠…… 安逸的气氛中,贾琮已经与老君扯了好几个纪元的淡了。 呼呼…… 小胖子圆鼓鼓的肚子起起伏伏,小白猫的尾巴一甩一甩。 另一边的惜春也进入了梦乡,她的梦里没有老君,只有一盘盘的美食,一碟碟的点心,一串串糖葫芦…… 梦里会老君,老君忍受了小胖子好几个纪元的唠叨后,终于厌烦了。 长袖一挥,贾琮就从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双手,还是那么胖!再左右打量了下,什么都没有…… 「呃,竟然没赐我一葫芦仙丹,老君真是太小气了!」 自语一句后,贾琮坐起身来,感觉在梦中吐槽了心中烦闷后,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忍不住吟道:「闲来隐几枕书眠,梦入壶中别有天。仿佛希夷亲面目,大还真诀得亲传。」 嗯? 原本正在棋盘上专心厮杀的黛玉与湘云抬起了头,疑惑的看向精神抖擞的贾琮。 黛玉落了一子后,跟贾琮说道:「琮哥儿梦里遇到仙人了?跟我说说,仙人传了你几卷仙文?」 「林姐姐怎么知道的?」 黛玉歪头眨了眨眼:「你的诗中不是说了吗?大还真诀得亲传。」 「哈,梦到神仙是真的,不过这诗是一位爱吃红烧鸡翅膀的解元郎写的。」 贾琮重新往摇椅上一瘫,将小白猫往肚子上一放,给两人说道:「梦中我直登三十三天重天,来 到了离恨天兜率宫,与太上老君扯了好久的闲篇……」 「老道修道几十年了,还从未有过梦会仙缘,琮哥儿的际遇让老道羡慕啊!」 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随即便见门外出现两个人,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鸳鸯,以及清虚观的张道士。 贾琮连忙起身,黛玉轻轻喊醒了熟睡中的惜春,四人齐齐迎了上去。 这张道士可不是一般人,乃是贾琮的曾祖替身,正儿八经的贾家长辈。 还有一点,老道士是先皇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如今现掌道录司印,又是当今封为「终了真人」,现今王公藩镇都称他为神仙…… 据说龙虎山天师观中,都没几个比老道士地位高的,毕竟能着紫袍的,整个大夏就那么几个。 「张爷爷,您怎么来了?」 贾琮躬身拜下,身后三女也行了个万福礼。 因为张道士是贾家长辈,不用避讳。张道士挨个摸摸脑袋,以示赐福避灾之意。 随后才跟贾琮解释道:「今夜宫宴,陛下传诏要老道入宫,白日无事,便来家里看看……」 「这感情好,您有日子没来家里了。」 贾琮请了老道入院,丫鬟已经将桌椅摆好,清茶一泡,两人倒有些坐而论道的韵味。 浅谈一阵后,老道士仔细打量了一番众人。 突然,他再次抬手,摸摸小胖子的脑瓜,笑道:「琮哥儿,你很好!」 嗯? 贾琮懵逼的问道:「张爷爷,我记得三年前我爹带我去观中时,您也说过这话。」 老道士又一次成了谜语人,冲贾琮挤了挤眼睛:「老道的确说过,琮哥儿,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而你,就是那个一!」 「您又让我猜!」 贾琮恨不得说句把谜语人拖出去一丈红,苦笑道:「张爷爷,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天机不可泄露,说多了老道怕活不过九十九。」 张道士哈哈一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跟黛玉说道:「林姑娘的身体看起来比三年前强多了,劫难已过,今生再无波折,将顺遂万福。」 黛玉盈盈福礼拜下,柔声应道:「多谢老天师祝福,晚辈得诸亲关怀,寻得良医,如今已经与常人无异。」 「云姑娘经了磨难,当也诸事顺遂。唯有一点,切记不可轻信他言,你将来的路终究要靠你自己去趟。」 湘云听得迷迷迷糊,不过见老道并不愿深言,只能迷迷糊糊的拜下致谢。 惜春见两个姐姐都得了指点祝福,连忙扬起小脸:「那我呢、那我呢?张爷爷您还没说我?」 「四姑娘嘛,能吃是福!」 哈哈哈哈…… 贾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惹得惜春冲上去要秀拳捶胸口。 不过她小胳膊小腿,贾琮伸出右手往其脑瓜上一按,小丫头的蹬着小短腿,舞着小拳头连贾琮的衣角都碰不到。 黛玉将其抱住,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句:「等会我帮你揍他!」 惜春这才给了贾琮一个白眼,气鼓鼓的扭头打算与亲爱的三哥绝交一刻钟,除非他给自己烤肉吃…… 老道士从袖中取出三张包好的符箓,给了三个姑娘一人一只。 特别是惜春,他还摸摸其脑瓜说:「老道方才可没骗你,你这一生的福气都显现在吃上了,指不定还能吃出个好姻缘来。」 贾琮见其不似作伪,试探性的问道:「张爷爷,您真会看相算命?」 「老道可是道门真人,岂能没这点能耐。你小子难道又要跟老道说什么科学吗?」 老道士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提起了贾琮之前说过的话。 咳咳…… 「那,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贾琮的这一问倒是让老道士也迷茫起来,他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老道也不清楚,天生宿慧的人都出现了,仙神怎么却不出现呢?」 最后的半句话似乎是老道士的自语,声音极小,但贾琮却听了个真切。 咯噔! 他的心跳加快了,紧紧盯着这老道。 天生宿慧,是不是在说自己带着前生的记忆? 不过老道好像被贾琮的问题带入了迷障,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贾赦走了进来,老道士才从迷障中清醒,冲贾琮说道:「仙神有没有重要吗?至少这人世间的事,还是人间说了算!」 黛玉已经带着两个小丫头去了荣禧堂,老道士这会终于说起了正事。 「恩侯,之前你让老道留心的僧道有了踪迹。他们在苏州现过身,带走了苏州名士甄士隐,随后消失在西南大山之中。」 贾赦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他拱手道:「老天师,这一僧一道究竟是什么人?凡是他们曾出现的地方,接触过的人,都与我家沾亲带故。而且林丫头、薛家丫头,还有琮哥儿救下的甄家丫头,都曾与之接触过。太奇怪了?」 老道士长叹道:「道录司的典籍均未记载有这两人,便是龙虎山的掌教师兄也没有见过这两人。老道今日来家里的目的,便是来说一声,小心防备!」 「可咱们也不能总防备着,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 贾赦苦笑着说道:「当年您跟我说,贾家将有大劫,非人力可阻。唯一的机缘应在琮哥儿身上,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老天师,您要不再测一测,这一僧一道到底是什么来路?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章 东宫将立择辅臣(二合一) 按说赦大老爷如今位高权重,宫中二圣对其之信任,远远高于大都督府的其他将帅。 总掌大半京营十二卫,一声令下别说一僧一道了,便是横推大夏诸州府的佛寺道观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这两人太过神秘,而且有着神鬼莫测之能。赦大老爷至今还记得妹夫林如海早年送来的书信内容…… “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好在林如海是谦谦君子,这要是醉金刚倪二,怕不是早都上去一顿老拳。 随后数年,幼女自生来便汤药不断。又三年幺儿夭折,发妻病逝,林家几乎家破人亡。 原本以为这僧道二人再不曾见了,哪料又三年,林如海病危,差点一命呜呼。 刚有转折,宝玉竟然重病垂危,一查之下,又是这一僧一道所为。 这下真将赦大老爷吓住了,四处撒下人手,这才发现这僧道二人不止谋算过自己的外甥女。 姑苏名士甄士隐也曾受过这二人的谶语: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姑苏甄家的女儿还在外甥女的小院痴痴等待父母,可甄士隐至今了无音讯。 更别提得了药引药房的薛家,这其中的因果就更大了。 看似天南地北,但稍微一琢磨就能看出来,这一僧一道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宁荣贾家。 赦大老爷越想越觉得芒刺在背,这样诡异的人,不挫骨扬灰他睡觉都睡不踏实! 可惜张道士不是真神仙,他最终也没说出个一二来,只是再三告诫赦大老爷定要小心防备,遇到难解之事,可去城外清虚观找他。 …… 咚、咚、咚…… 景阳钟响,今日皇家大宴群臣。 傍晚时分,宁荣两府凡有官爵诰命之人,无不换上盛装,在亲兵的护卫下自坊门出,一路来到大楚门前。 宫墙红砖绿瓦,配上大红宫灯,好一个煌煌盛世。 “爹,我看到王子腾了。” 赦大老爷掀起了车帘子,往前方一看,宫门前被一堆人围着的紫袍中年可不就是王子腾么。 “侄儿拜见伯父,琮兄弟……” 贾琮扭头一看,原来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他拱手问好。 贾赦颔首回应,随口问道:“是紫英啊,你爹呢?” 冯紫英一指被王子腾拉着说话的冯唐,苦笑回道:“王伯爷非要拉着我爹给侄儿说亲,侄儿无奈只能来伯父这躲躲。” “哦?王子腾这是当起媒婆了,有意思。” 贾赦意有所指,贾琮冲茫然的冯紫英摊摊手,却听赦大老爷呵呵一笑:“跟我说说,他给你介绍的是哪家姑娘?” 冯紫英脸一红,吞吞吐吐的回道:“好像是山海关指挥同知、副将吴三焕的女儿。” “吴三焕?原来是他!” “爹您认识这个人?” 不说贾琮好奇,便是冯紫英也看向啧啧做声的贾赦。 只见贾赦嗤笑道:“一个靠着给人当干儿子上位的废物罢了,咱们的王伯爷可真是有闲心,也不怕老冯一顿老拳捶他。” 正说着,冯唐已经一脸不耐烦的走了过来。王子腾远远冲贾赦拱手,可惜赦大老爷现在连敷衍都不耐烦,冷哼一声根本懒得搭理。 自讨没趣的王子腾倒也唾面自干,苦笑之后又与其他人寒暄起来。 “赦兄倒是过的自在,不像我,不得不忍住捶他的冲动敷衍着。” 冯家也是武勋世家,这一辈的武勋子弟中,他与贾赦牛继宗等人关系要好。 一上来就搓了搓小黑胖子的脑瓜,将两小儿赶到了一旁,直接登上了荣国府的马车与贾赦说起了悄悄话。 “王子腾要升官了!” 冯唐小声说道:“他奉旨巡视辽东,还真查出了不少问题。他这一番折腾,辽东颇有大治之象,五军都督府依照规矩与兵部、吏部奏禀宫中,升官十有八九。” 贾赦虽然心中有着老大的不情愿,可面上挂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呵呵笑说:“这人人精一个,去了这么远好一阵折腾,哪能空手而归。升官就升官吧,只希望老爷子能再将其扔到京外去,看着就烦。” “可不是,一回来就拿吴三焕这废物恶心人,方才好悬我没忍住捶他一顿!” 哈哈哈哈…… 赦大老爷一想起冯唐刚刚吃了苍蝇的表情就觉得乐,冲他挤了挤眼睛:“这吴三焕废物是废物,不过我听说他家夫人长得不错,估计闺女也不会太差……怎么样,要不给大侄子定下?” “兄长何必恶心人?跟这种人做亲家,兄弟我怕被呕死!” 冯唐连连摆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赦兄,我的好哥哥,咱们兄弟做亲家如何?” 马车中的二人在说些什么,被赶走的贾琮与冯紫英不得而知。 他俩碰到了同来赴宴的各家子弟,在宫门前闲扯着无关紧要的事。 直到三声鞭响,大伙一哄而散,各自按着品级乖乖排好了队伍,自大楚门鱼贯而入。 皇城威严,宫中四处皆是红灯高挂。 奉天殿中灯火通明,贾琮的身上现在只剩下一个从四品的羽林郎将,被宫侍安排在武将队列中间的位置上。 蒲团矮几,上面摆着各色瓜果点心,宫人还贴心的早早上了美酒果酿。 二圣还未到来,此时大殿中无人失礼的吃喝,只是与左右同僚闲扯。 贾琮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子,自语道:“这不是派了猴子守蟠桃园吗?” 咔嚓嚓、咔嚓嚓…… 其实小胖子也不想惹眼,实在是二圣许久不来,他真扛不住饿啊! “琮三叔,小声点啊……” 贾蓉袭了四品威烈将军的爵,就坐在贾琮的上位。 他原本正跟几位相熟之人说着江南故事,突然有人提醒他往下首看。 只见自家堂叔正抱着一颗苹果啃得咔嚓作响,附近的人无不侧目。 贾琮正啃的欢,根本就没听清贾蓉说了什么,还以为大侄子在跟自己讨吃的。 随后扔过去一个苹果,囫囵说道:“味儿不错,伱尝尝。” 贾蓉深知自己这位特立独行的堂叔性子,捧着苹果挤出一丝笑容,正要说话却听丹陛方向传来高喝之声。 “圣人、陛下驾到,众臣迎驾!” 随之,大殿中的文臣武将纷纷起身,恭敬的向丹陛上出现的二圣拜下:“臣等拜见圣人、拜见陛下,愿圣躬万福,大夏永昌!” 刘恒扶了老爷子坐在主位上,他则是陪坐左侧,其右竟然是一身红色团龙纹饰的四皇子刘弘。 老爷子摆摆手道:“平身吧,赐座。” 夏守忠立马高呼:“圣谕,平身赐座!” “谢圣人,谢陛下!” 众人这才起身落座,不过随即便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因为原本按例丹陛上的两席变成了三席,主位的右侧今日多了一名身着红色团龙纹饰的少年皇子。 丹陛之上,非君不得坐。上一个坐在主位右侧的人,便是那位人人称贤的先太子刘恂。 “今日中秋,朕原本应与诸君同饮,可惜御医不让朕喝酒啊。故而朕将乖孙带来,由他替朕敬诸君一杯,以谢诸君辅佐我儿治国安邦之辛劳!” 老爷子声音洪亮,让不少前段时间心忧山陵崩的老臣长舒一口气。 不过随即便见老爷子往殿中一瞅,正好看到咔嚓嚓的小黑胖子。 “贾琮……” 众人的目光立马随着老爷子的视线,转向了躲在一名将军身后啃果子正欢的贾琮身上。 “啊?臣在……咳咳咳咳……” 贾琮听到有人喊他,连忙将半拉果子塞到了贾蓉手中,假装什么都没干,连咳几声咽下了卡在喉咙的果肉。 “臣在!” 贾琮躬身向二圣拜下,紫色御猫官袍好不惹眼。 “恩侯,你的这个小儿子着实有趣。二圣都还没动筷子,他倒是先吃了起来。” 几位老将打趣着贾赦,王子腾突然开口破坏了其乐融融的气氛:“赦兄,琮哥儿这是失了体统,殿前失仪,赦兄回去还是好好教导才是。” 贾赦眉头一皱,无所谓的说道:“他还是个孩子嘛,不禁饿。我家穷啊,这孩子为了今晚能吃顿好的,特意饿了一天,腾空了肚子准备好好尝尝皇家的美食。不像王伯爷家,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看这孩子,都饿瘦了!” 贾赦的声音可不小,大殿上有不少人听得清清楚楚。 便是老爷子也不由挑了挑眉,瞥了这货一眼。 你家这小黑胖子,哪里不去祸祸朕的御膳房?饿瘦了?你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懒得理会这浑人,跟贾琮说道:“你过来,陪着弘儿去给诸君敬酒!” 贾赦的嘴角扬起,这是一个特殊的信号。 殿中文武无不深吸一口凉气,无不羡慕又嫉妒的看向了贾家人。 当年这小黑胖子的父亲与堂伯,就是被老爷子钦点陪着先太子在宫宴上向大臣敬酒的人。 既是宫宴,歌舞自是不缺。 刘恒对这些不感兴趣,饶有兴趣的看着大殿上诸臣的表情,不时还小声与老爷子说上几句。 贾琮陪着刘弘向宗室老王爷、五军都督府的将帅,以及内阁诸辅、六部五寺的主副官员敬酒。 御酒缠绵,度数不是很高,但也足够刘弘一个少年晕晕乎乎的。 剩下的三品以下文武,自然是贾琮以及跟随在刘弘身后的宗室子弟敬酒。 一圈下来,贾琮已经感觉奉天殿在摇晃了。 正殿中的丝竹歌舞在继续,刘弘与贾琮等四五个宗室子弟喝完了醒酒汤,瘫在偏殿的椅子上暂歇。 “四哥,我饿啊!” 贾琮揉着肚子喊饿,随着一阵咕咕声,那几名宗室子弟也纷纷点头。 方才宫宴开始,他们几人哪里有时间吃饭。这会稍微清醒后,感觉更饿了。 酒都敬完了,奉天殿上暂时不会有他们这些小辈什么事,于是乎在贾琮的怂恿下,刘弘手一挥,一行人竟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杀向了御膳房方向。 夏守忠闻讯凑到御前,小声禀报了此事。 刘恒还觉得此举有违礼制,却料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朕的乖孙,竟然也干了当年朕干过的事!” …… 龙首宫今夜虽然挂着红灯,不过相比奉天殿,明显冷清了许多。 刘弘熟门熟路带着几人杀到了御膳房后,打劫了不少酒肉,领着一群内侍宫人,溜到了龙首宫中摆上桌椅烤架,木炭一烧,便开始了他们小辈的中秋烧烤宴。 “四哥,有好吃的不喊我?我来了!” 烤肉方摆上烤架,龙首宫的大门又挤进来一个少年,五皇子刘硕刚刚在慈宁宫当完了福娃娃,一路小跑来了龙首宫。 他可是打听清楚了,四哥又打劫了御膳房…… 刘硕年岁比贾琮还小一岁,正值猫厌狗憎的年岁。一进龙首宫先是往烤架上瞅了一眼,擦了擦口水后就跑去了龙首宫的偏殿。 不多时,贾琮就被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给怼翻了。 只见刘硕迈着小短腿跑来,大猫把脑瓜埋进贾琮的怀里,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刘弘不得不揪住弟弟的脖颈,教训道:“又招惹大将军,哪天惹急了它,小心把你的胳膊给咬断了!” “不会的不会的,大将军是我的好朋友,才不会咬我!” 刘硕崇拜的看向贾琮,拍了拍小胸脯说:“琮三哥,我要和大将军玩,我要当打虎英雄……” 这孩子有点熊啊! 自贾琮给他讲了魔改版《打虎英雄武二郎》之后,这孩子没事就来龙首宫,非要和大猫玩过家家的游戏,被闹的烦心的大猫现在见到这熊孩子就想躲。 好在烤肉很快就好了,能馋哭隔壁小孩的烤肉吸引了熊孩子的注意力。 两串烤肉拿在手里,刘硕终于忘记了自己想成为打虎英雄的伟大梦想。 宫里的鹿肉真是美味,贾琮啃完了两根鸭腿,好几串鹿肉后,终于打了个饱嗝。 “四哥,看这情形,不久后你便要入东宫了。” 别看今日来东宫的宗亲子弟年岁都不大,可这群人没一个简单的。 其中年纪稍大的冀王之孙刘缘,举起酒杯敬向刘弘:“小弟向未来的大夏太子贺!” “向未来的大夏太子贺!”其余三人也同时举杯,高呼一声。 刘弘也没有说什么僭越称孤、不敬礼制的废话,他这东宫之位堪比大伯,比他老子的帝王都要稳当。 皇祖父和父皇都已经给他挑选东宫辅臣了,今天宫宴让他代替二圣敬酒,就是拉出来遛遛…… 咳咳,给文武百官发个信号,要立东宫太子了,赶紧麻溜的上书请立储君! 又是一杯酒灌进了肚子,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贾琮又晕晕乎乎起来。 刘弘拉着小黑胖子,开始介绍聚在这儿的几位堂兄弟。 “这是冀王叔祖家的缘哥儿,这是十三叔家的崇哥儿,这是吴王叔家的启哥儿,这是荆王叔家的牧哥儿。” 都是皇亲,冀王是太上皇的亲兄弟,刘崇的老子忠顺王刘恪是皇帝的亲兄弟,吴王刘忱世代镇守金陵,荆王刘忻是老爷子堂弟的儿子,自昭武十三年就去了荆州镇守,对老爷子那是忠心耿耿。 这四人便是老爷子跟皇帝在宗亲中。为刘弘挑选的小伙伴。 而武勋中,二圣目前只挑出来贾琮一人。余者估计要等东宫定下之后,才会慢慢择优选拔。 贾琮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高举向几人敬道:“今后还请诸位哥哥多多关照,小弟敬诸位哥哥一杯!” 月票推荐票 今晚更到这儿,明日恢复两更。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天授其才贾三郎 一朝封官入东宫(二合一) 贾琮又飞到了三十三天外,这云彩可真像棉花糖…… 距离兜率宫只需要再扑腾十来下就可以飞过去了,九转金丹就在眼前,加油贾小三,你是最胖的! 咦?我怎么扑腾了半天没前进一步呢? 「这小子,又胖了!」 刘恒拎着小黑胖子,任其划拉着手脚。 四皇子刘弘蹲在迷糊的贾琮跟前,仔细倾听小胖子嘴里的醉话,露出古怪的表情:「父皇,琮哥儿还在嘀咕什么九转金丹、兜率宫老君什么的……」 「兜率宫?九转金丹?我知道,我知道,是京里最新的话本《西游记》!」 熊孩子刘硕立马跑来,侧耳去听…… 贾琮一把薅住他的脸蛋,捏来捏去:「嘿,李狗蛋……不对,哪吒,你也来偷太上老君的金丹?走,咱们一起去大闹天宫吧!」 老爷子看着一片狼藉的太液池畔,额头青筋不断跳动。 喝醉的贾琮等人统统被敲了脑瓜,让人扔给了各家的家长。 被抬到宫门前的贾琮,迷迷糊糊的趴在赦大老爷的背上,迷瞪着双眼盯着天上的圆月,似乎在从圆月中寻找兜率宫的影子。 宫宴中喝多了的人不少,往日勾心斗角的文臣武将,这会竟然在宫门前勾肩搭背,有不少文臣在吟诗作赋,关于中秋的诗词不绝于耳。 迷糊的贾琮突然手指圆月,吟唱起来。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原本正跟赦大老爷扯闲篇的几位老帅,突然惊讶的看向在贾赦背上扑腾的小黑胖子。 奇了,贾恩侯的崽儿又作诗词了! 英国公张岳猛地一拍贾赦的肩膀:「恩侯,我好像听到你儿子做了一首中秋词!」 冯唐看了看张大了嘴巴的儿子冯紫英,凑上前小声说道:「老国公,不是好像,是真的,我觉得比那些酸儒的诗词更好!」 其余围在周围的武勋们纷纷点头…… 「俺也是这么觉得……」 「俺也一样!」 哈哈哈哈…… 「魏老匹夫人呢?走了没?」 张岳立马攥住了贾赦的胳膊,平日里的威严一扫而光,张扬的拉着贾赦就往文臣方向走。 内阁首辅魏庆和身体终于好些,此时刚刚坐上软轿准备回家,软轿的四周围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突然听到一旁传来响亮的大笑声。 「魏老匹夫,快来看我们粗鄙武夫家的文曲星!」 不少官员被大笑打断了拍首辅大人的马屁,刚打算呵斥,一转身却见蟒袍玉带的老公爷,拉着浑人贾赦挤了过来。 贾赦背上的小胖子还张牙舞爪,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天兵天将、土鸡瓦狗尔,大闹天宫什么的…… 魏庆和温和的看向挤过来的武勋队伍,颔首应道:「张大脑袋,你家出文曲星了?」 咚! 张岳往贾琮脑瓜上一敲,迷糊的贾琮一把攥住他的手指,张嘴就准备咬去。 「这个不能吃……」 躲开贾琮的白牙,张岳揪了揪小胖脸:「好侄孙,把刚刚的中秋词再说一遍……」 「御猫贾琮,恩侯啊,你家这孩子作了中秋词?」 魏老爷子立马来了兴趣,之前小胖子可是有过神乎其技的炫诗词之举。 据说,天授镇国诗词,力压满园群贤。 贾赦别看怼天怼地,可面对魏庆和,气势上明显弱了大半截。这位可是三次登上首辅之位,桃 李满天下的大贤。 「魏相,这孩子刚刚的确吟唱了一首中秋词,是不是他自己作的,晚辈就不知道了。」 「是吗?」 魏庆和的兴趣更浓了,正要细问,却见其背上的贾琮冲他咧嘴笑了。 「老君老君,金丹练好了吗?给我一葫芦呗,我拿烤鸭跟你换!」 魏庆和低头看了看自己长长的白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想到刚刚宫里赐下的果品点心,寻了一个最大最圆的鄯善瓜(哈密瓜),拍了拍说:「好孩子,这么大的金丹想不想要?把你刚刚作的中秋词念一念,我就给你。」 「中秋词?原来神仙也过中秋节啊!」 贾琮这会满眼只有哈密瓜大的九转……九十转金丹,绞尽脑汁回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做过中秋词。 想不起来了怎么办?那就再作……抄一首吧! 「琼楼玉宇。分明不受人间暑。寻常岂是无三五。惟有今宵,皓彩皆同普。 素娥阅尽今和古。何妨小驻听吾语。当年弄影婆娑舞。妙曲虽传,毕竟人何许。」 词是好词,四下的文臣武将无不惊讶的看向贾赦背上的小胖子。 魏庆和本身就是博览群书的诗词大家,自然听出了这词的确是个新词。 不过这词中之意,与这小胖子真心不搭。 他点评道:「笔势流动,空灵清超,尽显中秋团圆之渴望。今日老夫所闻之诗词,唯此作最佳!」 「大相公,琮哥儿方才作的,不是这首!」 魏庆和惊疑的看向说话的少年,冯唐连忙上前抱拳道:「大相公,这是犬子紫英。」 「神武将军家的好少年,颇有将门风采。」 魏庆和微笑的夸赞了一声,询问道:「小将军可记得御猫之前所作?」 冯紫英也是文武双全之人,本身就好诗词,回想了一下,与一旁的友人对了对,凑出了全篇。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好节、好景、好词、好愿!」 魏庆和赞叹有加,连说四个好字。 他向贾赦招手,待其背着儿子上前后,伸手搭在咧嘴笑的小胖子脑瓜上,搓搓脑瓜:「是个好孩子,天授其才!」 天授其才,这是魏老爷子对贾琮惊世骇俗的表现定性。 这个定性彻底压制了四周的窃窃私语,实际上自贾琮在梁园用诗词打脸诸多文人墨客后,说他抄袭他人的声音就没停过。 可惜贾琮的这些诗词,均是前世诗词大家所作,这辈子都还没出现呢。 故而传言只是传言,今日被文坛魁首,大夏宰相定义天授,谁还敢再多言? 而且还有一点,天授宿慧这种事儿,在当下的世代,还是极有市场的。 荣国府出个天生宿慧、天授其才的小胖子,貌似也没什么不正常…… 羡慕与嫉妒的眼神让赦大老爷笑眯了眼,这会更有劲去背崽儿了。 「老君、老君,我的金丹,我的金丹!」 伺候老相爷的老仆从魏庆和的手中接过金黄的鄯善瓜,递向贾琮。 小胖子美滋滋的抱着辣么大的金瓜,张嘴就想吞下去…… 这金丹怎么是苦的? 贾琮幽怨的看向白胡子老君,魏庆和愣了愣神,「好孩子,回家去皮再吃,更美味!」 「还有这讲究?」 贾琮迷茫的抱着金瓜,点了点头。用脑瓜蹭了蹭赦大老爷的鬓角:「爹 ,赶紧回家,儿子从老君这讨到金丹了,咱爷俩回家吃金丹,飞升三十三天!」 「我辣么大的一颗金丹呢?」 贾琮抱着金瓜睡了一夜,早晨起来迷迷瞪瞪的盯着金瓜看了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z.br> 哈密瓜是挺好吃的,可哪里比得上九转金丹? 他仔细回想着昨晚的经历,烧烤、喝酒、拜把子…… 然后自己好像又去了三十三天,先是跟李狗蛋大闹天宫,然后遇到了白胡子的太上老君…… 对了,老君让他作什么中秋词,换来一颗巨大的九十转金丹…… 所以,老君呢?金丹呢? 贾琮盘坐在床榻上,盯着怀里的瓜发愣。 喝断片了啊!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赦大老爷背着手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走到床边,往乖儿子的脑瓜上一拍。 「三儿,走,爹带你去见见世面!」 贾琮不为所动,傻傻的盯着怀里的瓜…… 「爹,这瓜哪里来的?」 赦大老爷的嘴角抽了抽,自家崽儿昨夜好像有点傻,要不要帮他回忆一下? 等赦大老爷帮贾琮回忆完事情的经过后,小胖子用毯子将自己蒙了起来,死活不愿意出门见人。 「爹,儿子深深觉得学识不够,近期打算头悬梁锥刺股,埋首苦读一段日子。什么走亲访友出门的事,您带宝二哥去吧!」 正当小胖子与赦大老爷争夺毯子的时候,宝玉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琮哥儿,快快起床,快快起床,帮我看看我抄写的对不对?啊,大伯……」 只见宝玉扬着手中的纸张,上面写着的正是贾琮昨夜作的那两首词。 紧接着,小院已经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嬉闹打闹,贾赦冲宝玉点了点头,重新变回威严的大老爷,摸了摸宝玉的脑瓜就出了屋子。 算了,崽儿脸皮薄,过两日再带出去炫娃吧! 贾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于宫门前醉酒作词,得了大相公的肯定与称赞。 这个消息经过一夜的酝酿,终于在八月十六的早上成为京城最火的八卦之一,仅次于东宫将立的传言。 黛玉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跟贾琮青梅竹马,小胖子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清楚楚。 小胖子之前跟她说过,他曾梦见另一个世界,大相公所说的天授其才,黛玉甚为赞同。 「可惜了,琮哥儿清醒的时候作不出诗词……」 宝玉又一次仔仔细细的誊抄着两首中秋词,遗憾的长叹短嘘,幽怨的盯着被姑娘们打趣的红小胖。 为什么是红小胖呢?被姐姐们打趣羞的。 「三爷,宫里来了圣旨,老爷让您与宝二爷赶紧去前院。」 小丫鬟如意禀报,算是将贾琮从姐姐们的魔掌中救出,拉着幽怨的宝玉冲出了小院。 圣旨不圣旨的,对宝玉来说根本不重要。 眼看就要到前院了,他还是一副幽怨的表情,如同深闺怨妇一般,幽幽说道:「琮哥儿,我请你喝酒吧。」 贾琮打了个哆嗦,连连讨饶:「嗐,宝二哥,不就是诗词嘛,等闲下来我再给你抄……作几首,别这么看着我,好可怕!」 香案上的青烟顺着风打着旋袅袅回转,贾政欣慰的拍了拍贾琮的肩膀,带着宝玉等府中男嗣离开了前院。 贾琮看着手中的明黄圣旨,他疑惑的看向送走内侍的赦大老爷。 「爹,咱们大夏有东宫六率吗?儿子这太子左卫率是个什么官?」 赦大老爷接过儿子手中的圣旨,啧啧称奇。 他解释道:「当年你爹我都没当过东宫六率的官,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开了先河。这东宫六率自太宗朝后就没有再设,上一个太子左卫率还是太祖朝的。」 「按照旧制,太子东宫六卫率分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诸卫率各领军府三至五不等。」 「东宫十率府中的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太子左右内率府不统府兵。此为太子直属的亲兵,由其直接掌握。」 「左右率府设左右卫率各一人,正四品;左右付率各一人,从四品,职掌太子东宫的兵仗和护卫事宜。」 「左右长史各一人,正七品,领判诸曹、府事。录事参军事一人,执掌印鉴。仓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胄曹参军事、骑曹参军事各一人,均从八品,分掌文官簿、武官簿、器械、公廨等物。」 赦大老爷一口气将东宫六率的旧制讲完,唏嘘道:「三儿,东宫未立六率先置,看来二圣对四殿下的期望很高啊!不过四殿下颇有先太子的风采,圣人与陛下都寄予了厚望,昨夜二圣可是让最有分量的宗亲子弟陪四殿下行祝酒,复立东宫六率虽然惊世骇俗,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贾琮点了点头,昨夜在奉天殿上的情形历历在目,龙首宫中刘缘他们几人的言辞犹在耳边,宗室中有分量的王府怕是已经收到了二圣的旨意,力推四皇子刘弘入东宫了。 他有些忐忑,自古站队是个危险的活,哪怕这位未来的太子储位稳固的很,可先太子如何?宁荣贾家也不是差点家破人亡? 老龙王都还在龙首宫盘着呢,竟然把幼龙苗苗插了秧? 「那儿子该如何做?」 「害怕了?」 赦大老爷却没有贾琮的忐忑,反而哈哈大笑。 「知道昭武四十九年,魏庆和再次拜相时跟圣人说了什么吗?」 贾琮疑惑的摇了摇头,只听赦大老爷神秘的在其耳边说道:「好圣孙,大夏可旺三代!」 「要不然你以为圣人为何撇开宠了二十多年的刘忭,力推性情不定、清冷的倔老四登基?」 「要知道那会的倔老四刚因为甄氏欺辱曹太后,差点拎着剑砍死老爷子心爱的甄氏……」 啧啧啧……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贾琮啧啧称奇,赦大老爷领着乖儿子往荣禧堂慢慢走着,叮嘱道:「四殿下年岁尚轻,你也还小,二圣是不会给东宫太大的权力。故而,你当下的任务只有一个,陪着四殿下读书习武……」 皇极殿中,刘弘乖巧的听着自家老子的教导,太上皇陪坐一旁。 等皇帝说的口干舌燥时,老爷子点头说道:「弘儿,你爹安排的很恰当,武勋这边有贾家、张家和曹家,文臣这边爷爷再给你挑几个人,东宫的人马也就差不多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零二章 王妃寿辰又见黑手 忠顺王府占据了近乎半个小时雍坊,整座王府体现出了一个字,豪! 贾琮陪着老太太和姑娘们来到王府后,送上贺礼就被请到了世子刘崇的小院内。 不一会,包括皇室宗亲、武勋世家的小辈们基本上都聚齐了。 冀王府的长孙刘缘,吴王府的世子刘启,荆王府的世子刘牧,太后娘家曹嘟嘟的大侄子曹斌,英国公府老公爷的长孙张渊以及无聊戳蚂蚁洞玩的贾琮属于当下的话题人物。 这六人昨日皆收到了宫里的圣旨,或是在东宫六率领了职,便是詹事府挂了名。 品级或有不同,最高不过四品。 但这张圣旨将皇室宗亲中最有分量的三家王府,以及武勋家族中权威最重的三家统一了一起,成为即将入住东宫的四皇子刘弘的最强助力。 特别是贾琮这个小黑胖子,他爷贾代善是太上皇异父异母的亲亲兄弟,他爹贾恩侯打小跟着先太子混,如今这小子又成了四皇子未来的东宫班底…… 不少武勋家族的子弟在心中哀嚎:老天爷,你眼瞎了吗?为什么不是我? 「好!射得好!」 一阵喝彩声,刘缘这厮竟然来了个三箭连珠,让贾琮好生羡慕。 刘缘四十五度望天,风轻云淡。旁边的刘崇取来弓箭,递给贾琮:「琮哥儿,来一箭?」 他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胳膊小短腿,默默地掏出了别在腰带上的弹弓。 「小弟对射之道不甚熟悉,百发百中弹弓术,几位兄长可愿与小弟比比?」 有人立马鄙夷的说道:「这么大的人了,拉弓射箭都不会!」 人群瞬间响起嘲笑声,不过随即便听到有个童稚的声音传出:「弹弓?是在铁网山打碎刺客蛋蛋的弹弓吗?」 嘶! 众人只觉胯下一凉,双腿夹紧,深吸一口凉气。 这事儿各家大多都有消息,别看贾琮这厮年纪小,那是真狠人啊! 人群中萌萌哒的小孩走了出来,手里也拿着小小的弹弓,不过不是贾琮这种能打碎蛋蛋的大杀器,应该是家里人用来哄小孩的玩具。 刘崇扶额道:「诸位兄弟见笑了,这是舍弟璟哥儿。」 忠顺王妃的嫡幼子刘璟,今年只有六岁,自从忠顺王刘恪给自家崽儿大吹特吹贾琮的救驾经历后,小刘璟就吵吵着要了个弹弓…… 我有小迷弟了? 「大哥,我方才一弹弓打下了一只雀儿……」 刘璟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注意到小孩另一手里还牵着一根线,线的另一头绑着一只灰扑扑的鸽子,翅膀应该受了伤,挣扎着想要逃走,可惜小孩儿十分得意自己的战利品,强拖硬拽,将其拽了过来。 侍候在侧的内侍警觉的在刘崇耳边小声说道:「世子,鸽子的腿上有东西……」 不只是刘崇身边的内侍发现了鸽子的异样,便是四周围观的人也有不少察觉到了。 「抱歉诸位,在下失陪了,有些家事需要处理。」 刘崇向众人拱手致歉,随后给内侍示意,带上了鸽子和弟弟刘璟急匆匆去了书房。 院中的众人虽然又开始了射箭投壶的游戏,不过对方才的异样,议论之声是少不了的。 不多时,刘崇的贴身内侍来请贾琮过去,一进书房就看到忠顺王刘恪也坐在书房里面,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也出了宫的四皇子刘弘。 「拜见王爷,四哥也来了?」 刘弘点了点头,刘恪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坐吧,本王喊你来,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刘恪将一张小小的纸条递给贾琮,平静的问道: 「听说皇商薛家的姑娘曾得到一张海外仙方,可治热毒之症,此事你可知晓?」 「计成,药量可加大。」 字条上就只有七个字,贾琮却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c 因为忠顺王刘恪杀气凌然的说道:「王妃身患热毒之症,已有一年之久。」 贾琮点了点头:「回王爷,确有此事。那药药方药引皆是一僧一道所给,服之不但可解热毒,更可让服药之人身有异香。但这并非什么好事,不说这药引难寻,便是这制成的药丸子,也有极大的副作用。王爷可派人去太医院寻虞程朗,他对此药了解的很。」 这些话中不无劝谏之意,冷香丸这种东西,薛宝钗如今吃都不敢吃了,每有热毒发作时,都是依照虞程朗的药方咬牙硬撑。 「崇儿,去荣国府请薛蟠过来,让他带上薛家姑娘以及那药。还有太医院的虞程朗,本王倒要看看,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 忠顺王府崔氏三十五岁寿辰,京城大大小小的家族,无不派了主母太太前来贺寿。 贾母今日可是带着阖府的姑娘,一来让自家姑娘在各家主母太太跟前露个脸,将来好说亲。 二来嘛,崔王妃的请帖上连湘云都提到了,一定要老太太将府里的姑娘媳妇都带来,她喜欢热闹。 王府内院坐满了大大小小的贵妇人小姑娘,除却各家王府的王太妃外,便是崔王妃自己都是老太太的晚辈。 圣人老爷的弟妹、诰命中的第一人,地位自然不同常人。 崔王妃身为主人,又是今日的寿星,自然坐于主位。左侧是皇室宗亲,以冀王妃秦氏为首,其下不是各家王太妃、王妃或是公主郡主。 右侧则是各家诰命,贾母高居首位,正与崔王妃和秦王妃说话,脸上的褶子都带笑,因为自己身后的自家姑娘们今日得了满堂称赞,太得面子了。 「主母,王爷请了皇商薛家的薛夫人和薛姑娘过来,正在殿外候见。」 丫鬟的禀报让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因为今日能来王府贺寿的,最低也是七品的京官。 此时殿中在座的,就没有身无诰命的,更何况商贾之家。 崔王妃性子柔和,虽然诧异丈夫的异常举动,却也微笑的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原来是紫薇舍人薛公后人,赶紧请薛夫人和薛姑娘进来。」 紫薇舍人薛公,崔王妃口中的六个字将殿中的议论嘲讽之声压了下去。 薛家再是商贾之家,那也是圣人曾经亲赐的皇商,薛家的老家主更是专门给太上皇寻找珍奇的心腹之人。 要不然薛家哪能与贾、王、史三家并称金陵四大家族? 老太太悄悄长舒一口气,皱眉扫视了方才讽刺薛家的那些贵妇人,心中暗下决心,一有机会定要给这些人好看。 薛家客居荣国府,讽刺薛家那就是在打贾家的脸。她的好大儿别的不说,有句话说的对,老婆子京中诰命第一人,宁荣贾家连王府都敢砸,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面子,是打出来的! 薛夫人带着宝钗走进大殿,满屋子的贵妇人让她的心中无比忐忑不安。 忠顺王府寿辰,薛家要在京城混,自然早早送来了名贵的珍奇贺礼。 不过她也知道自家身份低了,没敢奢望入府贺寿,就与女儿在家处理铺子里的事。没成想王府世子亲至,邀请了他们母子三人来了王府…… 「民妇薛氏携女拜见王妃娘娘,恭祝王妃北堂萱茂、寿证坤德!」 薛夫人与宝钗齐齐行了个万福礼,众人的目光无不被穿戴清雅的宝钗所吸引。 都说薛家女好颜色,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崔王妃抬手虚扶,柔和的说道:「薛夫人请起,咱们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扶了母亲起身的宝钗眼中露出一丝惊讶,母亲竟然与王妃认识? 薛夫人恭敬的回道:「是啊,上次见王妃时,还是昭武年的事。」 「再见故人,真是欢喜事。」 崔王妃看着薛夫人发间隐约的灰白色,心中无比感叹。 王家诸女,除了贤妃的母亲,余下几人如今仅存嫁入薛家的这位,真是讽刺。 她看向薛夫人身侧的宝钗,连连称赞,招手道:「孩子,近前来,让我瞧瞧……」 宝钗倒也大方,薛父自小便对宝钗管教严格,一举一动不输高门之女。 近前后崔王妃仔细打量了一下宝钗,还将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戴在了宝钗的手腕上。 「薛夫人,这孩子倒是得我眼缘,改日多带她来家里玩,我家那淘气孩子,该有个像宝姑娘这样的榜样。」 这时坐在左侧的冀王妃秦氏突然笑说:「淑清,能不合你眼缘嘛,这孩子身上的熏香都与你的一样,不信你闻闻?」 「熏香?我没用过熏香啊!」 不但崔王妃惊讶,便是宝钗也诧异的脱口而出:「民女也未用过熏香。」 王妃寿辰,作为王府的男主人,刘恪自然要去前殿招待宾客。 刘崇卖了兄弟,将四皇子刘弘推到前台替他招待客人,自己则带着贾琮与薛蟠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里里外外守满了亲兵护卫。 啪、啪、啪…… 「快说,是谁让你给王妃娘娘下毒的?」 「呜呜呜呜……」 啪、啪、啪…… 「还不说,就让你尝尝诏狱的冰火九重天!」 「呜呜呜呜……」 滋啦! 贾琮一进屋子,就听到滋啦一声,随之一股脚臭味窜进了鼻子。 刘崇也捂住了鼻子,随后冷声问道:「谢大,如何了?」 「属下拜见世子。」 一名手持鞭子的壮汉迎了上来,拱手问安,随即将目光转向了贾琮与薛蟠,目光凶狠,如鹰隼一般。 「世子,这狗奴才嘴硬的很,属下已经抽了他两刻钟了,他还是咬牙不说。」 贾琮往里面一看,一名内侍被绑在一张长凳上,后背尽是鞭痕,衣衫早就被抽烂了,血迹染红了后背,凳子下还有黄色的不明液体,骚臭味道弥漫整间屋子。 一旁的火盆中烧着一根铁器,这内侍的后背上的烫伤痕迹应该就是此物所为。 不过…… 「他应该不是嘴硬,是嘴巴被堵着说不出来吧!」 「哎呀!」 只见谢大一拍脑门,咧嘴一笑。满面横肉的笑容更加恐怖,让跟在贾琮身侧的薛蟠不由后退半步。 「看属下这记性,方才怕这厮咬舌自尽,就用袜子堵了他的嘴……」 狠人啊! 贾琮默默地看着谢大取下内侍口中的臭袜子,手中的鞭子又啪的一声抽在了这人的背上,厉喝道:「说不说,说不说!」 「嗯?」 「世子,好像晕过去了。此处腌臜,世子先去外间稍候,审问的事属下熟得很,一定将谋害主子的幕后黑手问出来!」 刘崇自然是一刻都不想在此处呆着,闻言便带着贾琮与薛蟠来到了屋子外。 三人坐在小院中的凉亭下,刘崇与贾琮说道:「谢大是父王的亲兵出身,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凶狠。有他在府中,父王从未担心过家里的安全。可惜千防万防,没想到是出了内贼……」 「如今虽然不敢肯定王妃娘娘中的毒,与薛家姐姐手中的药是同一种,但这等隐秘的毒药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贾琮唏嘘说道:「也不知是何人布的局,要不是小王子无意间打下了那只信鸽,谁能想到看似王妃服用的良药,竟然是奇异之毒。」 「对的对的,我妹妹也用了好些年的药,要不是琮哥儿察觉,恐怕我家还被蒙在鼓里呢。」 薛蟠也是后怕不已,连拍胸口说道:「世子不必太过担心,太医院那位玩虫子的御医大人厉害,上次给我妹妹配的药,就让我妹妹度过了热毒最严重的几天。」 贾琮点了点头,劝慰道:「薛大哥说的不错,以虞老的医术,总会研究出解毒的方法。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查出这幕后黑手,还有下毒之人的打算。」 「我哪能不担心?」 刘崇冲两人拱了拱手以示谢意,却也苦涩的说道:「你们不知道,母妃的身子原本就不大好,终年手脚冰凉,畏寒怕冷。后来得了一张方子,没想到又得了热毒之症。再后来有民间医者献上了药方,经过太医院的过手,这才堪堪服用了一年不到。热毒的确肉眼可见的解了,却不料今日发生这事……」 薛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同样惊讶的贾琮。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薛宝钗,这两人的症状,是何等的相似啊!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零三章 药方药引显踪迹 嘎吱!.. 房门打开,一脸狰狞的谢大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 「世子,那人又晕过去了,不过晕过去之前,倒是说了一些……」 纸上有大片血迹,其上却只写着寥寥几行字,贾琮凑过去看了一眼,其中有个地名极其显眼,山东青州府。 「青州府,西顾寺。」 刘崇喃喃自语:「这个地方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谢大遗憾的禀道:「可惜此人所知不过皮毛,属下已经让府里的大夫医治,待他醒来,再仔细拷问。不过……」 贾琮见这人吞吞吐吐起来,又看向自己与薛蟠,便知剩下的话他与薛蟠不宜再听。 于是他抱拳道:「王妃娘娘的事要紧,小弟与薛大哥先告退了。若是有小弟帮得上忙的,兄长尽可派人喊我一声。」 刘崇歉意的抱拳回礼,苦笑说道:「麻烦琮哥儿与薛兄弟了,你们二人先去前院,待我处理完这儿的事便去找你们说话。」 目送贾琮与薛蟠离去,刘崇重新回坐,冷声问道:「还有什么?」 「回世子,儿郎们在这人房中找到一处暗阁,里面摆有弥陀三圣!」 谢大的禀报让刘崇大吃一惊,当下之人,如此秘密的拜弥陀三圣,十有八九是白莲教无疑。 昭武四十九年的旧事,不得不让刘崇心惊胆战。 那夜宫门染血,便有不少内侍喊着弥勒下生、明王降世的口号冲向勤政殿,差一点就弑君成功了。 嘶!没想到自家的内侍竟然也是白莲教的教众。 谢大谏言道:「世子,属下觉得要先查一查这内侍的来路……」 「是要查,但此事不宜声张,待我去禀告父王再说。」 事涉禁中,刘崇不得不谨慎。 他叮嘱谢大:「你立刻派人,秘密将此人送去城西玉泉山下的庄子内,府里可能有别家的眼线,咱们不得不防……」 小院中刘崇安排着后续之事,贾琮则是与薛蟠回到了王府前院。 薛蟠再傻也明白了今日这事的严重性,拉着贾琮来到僻静处,忧心的问道:「琮哥儿,这事会不会牵扯到妹妹?」 贾琮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苦笑叹道:「也不算什么牵扯不牵扯的,这事儿最大的问题就是那方子和药引,宝姐姐与王妃娘娘症状如此相似,是谁都会怀疑到薛家。」 薛蟠一听就急了,宝钗的药方药引当年得来的太过离奇,那赖头和尚来无影去无踪,薛家就是长了八十张嘴都说不清的。 好在贾琮继续说道:「不过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如今王妃也吃了那相似的药,说不定借王府之手,能早日找到那该死的幕后黑手。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药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你说是吧。」 经过贾琮的解释,薛蟠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内心的焦虑还是没有消除,长叹短嘘不时看向内院方向,直到黛玉的贴身丫鬟雪雁来了前院,给薛蟠送来了宝钗报平安的口信。 「金陵城人人称你是呆霸王,本王看着你倒是个实诚人。」 刘恪高坐太师椅,坐在贾琮下首的薛蟠则是坐立不安。贾琮心中暗暗吐槽,什么实诚人,您直接说薛蟠是个憨憨得了。 却听刘恪继续说道:「你妹妹已经将方子默出来了,说实在的,以你妹妹所写的药方药引,以及这药方药引的来历,放旁人身上,本王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冷香丸是将春夏秋冬各时令之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两研末,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 ,制作成龙眼大丸药,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树根下。 当热毒发作时,用黄柏十二分煎汤送服一丸即可。 寻摸这些东西麻烦是麻烦,但总还有出处。可那最重要的药引子就奇特了,薛家曾从和尚口中得知,那药引是从放春山采来,以灌愁海水和成,烦广寒玉兔捣碎,在太虚幻境空灵殿上炮制而成。 看看,这是什么玩意?是人间之物吗? 薛蟠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高呼道:「王爷,小民真的没有骗您,这药方和药引真的是一个和尚给的……」 「你急什么?小胖子,将他拉起来!」 刘恪瞥了贾琮一眼,示意其将薛蟠扶起。随后说道:「你说的和尚本王虽未曾见过,但却早有耳闻。本王已经将此事禀报皇兄,以期尽快找到此人。不过有一事需你薛家出力……」 薛蟠在长舒一口气后,抱拳拜下:「但请王爷吩咐!」 「这和尚既然早早布局你家,便不会轻易罢手。你回去后便要传出去一桩事,薛家女热毒又发,所存之药耗尽,以重金求药!」 刘恪的吩咐薛蟠只以为是以自家为鱼饵,钓赖头和尚这只鱼,不过小事儿。 但贾琮却皱起了眉头,他开口说道:「王爷,如此作为,岂不是会误了薛家姐姐的未来?」 「你倒是怜香惜玉,可若不如此,这和尚要是一直藏着不出来,本王的王妃怎么办?虞程朗也只是能稍稍控制热毒发作时的痛苦,难道要本王的王妃一直病着不成?」 刘恪什么人?上皇亲子,当今之弟,在他眼里,薛宝钗不过商家之女罢了。 未来?到时候赐她一个如意郎君便是。 贾琮心中不爽,张嘴就准备怼人。却听门外传来禀报,说是王妃请王爷过去。 刘恪刚一出门,陪坐一旁的刘崇就开口致歉:「我父王就这性子,琮哥儿莫要在意。之前我已经让人去禀报母妃,薛姑娘的事暂且搁置,此事自有母妃说的算……」 薛蟠还没想通这两件事的关系,疑惑的问道:「琮哥儿,这不过是一桩小事,怎么就扯到妹妹的未来了?」 「世人娶妻,身有重疾者不娶。若真按王爷所说,薛姐姐今后还怎么嫁人?」 贾琮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句,薛蟠当即黑了脸。 这厮本就是个急脾气,要不是面对王府实在提不起勇气,估计这会就已经发飙了。 「薛兄弟莫急,实际上父王也是病急乱投医,那和尚被林御史在江南好一阵追查,早就知道自己当年布的局被人拆穿了,哪里还会自投罗网。」 刘崇是个极其机敏的人,早前听到自己父亲的馊主意当即就觉得半点成功的可能都没有,反而会得罪人。 这不,自己劝不住,那就找一个能劝住的人吧。 听到刘崇如此说,贾琮与薛蟠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薛家是贾家的姻亲盟友,要是真让刘恪拿宝钗钓鱼,宝钗的未来怎么办?贾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薛蟠感激的向刘崇一拜,近乎解脱的说道:「多谢世子殿下,我就这一个妹妹,若是真害了她孤苦一生,我便是死了也没脸去见我爹了。」 嘭! 正说着,房门被人踹开。 只见刘恪黑着脸冲自己的儿子就是一顿吼:「小兔崽子长能耐了,拿你母妃压我……」 屁股上挨了一脚的刘崇苦笑着与贾琮说话,薛蟠还陷在纨绔王爷的***中不能自拔。 方才刘恪踹开房门,踹了刘崇一脚,瞪了薛蟠一眼,随后便将三人赶出了王府书房,自己趴在桌上开始写信。 「我舅舅家在山东也算有些实力,那和尚既然在青州的西顾寺 出现过,应该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刘崇一说到青州西顾寺,心中又泛起了莫名的熟悉感。他皱眉说道:「说起来挺奇怪的,这个西顾寺我总觉得在哪听到过。」 贾琮不明所以,倒是薛蟠突然一拍大腿,从石凳上站起来说道:「青州西顾寺,那不是倭人建的寺庙吗?我家曾在海上救过几名遇到海难的倭国和尚,他们就是去青州西顾寺的!」 「倭人?没错,是倭人!我想起来了,这西顾寺原本不叫西顾寺,而是重圆寺。那里曾发生过一桩大案,寺中僧人尽数死于贼人之手。」 刘崇脑中碎片化的记忆,终于在薛蟠的提醒下将清晰起来。他惊喜的说道:「后来倭国来朝,随行法师上请天朝,提出想在天朝学习中土佛法,太宗曾与其辩经,见其佛法深厚,允其于中原建寺修法。京西净土寺便是那僧人所建寺庙之一,其弟子则去了青州,出银改建重圆寺,这才有了后来的西顾寺。」 倭人? 一听到事关倭人,贾琮就皱起了眉头。 上辈子他要是不小心做了什么坏事,赖到倭人的头上总能得到莫名的解脱感。 这辈子遇到过几桩与倭人有关的事,无一不是恨不得灭其国亡其种。二哥前段时间回京述职时可讲过剿倭的经历,江南烟雨之下,倭寇的骇人罪恶,罄竹难书。 那个被倭人用木棍穿胸而过的女子与婴孩,令二哥贾琏每每想起都恨不得杀上倭岛! 「海上仙方,好一个海上仙方,这就说得通了!」 贾琮突然想起了宝钗曾告诉他的话,那和尚当时可说过,这药方乃是海上仙方。 那令人厌恶的倭国,可不就在海外吗?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零四章 呆霸王得遇圣赐 林黛玉化身怼怼 虽是忠顺王妃寿辰,但赦大老爷并未亲至王府贺寿。 原本打算在五军都督府用午饭,不料午时前被白龙鱼服的皇帝拉上了马车,一路悠悠然来到了小时雍坊。 「父皇,赦公……」 「拜见陛下……」 「陛下、爹……」(呲牙) 「皇……皇……皇……」 贾赦一下马车就看到守在王府侧门处的四皇子刘弘、忠顺王世子刘崇、自家的崽儿贾琮,以及片刻懵逼后腿软就要跪下的薛蟠。 噗通~ 薛蟠终于意识到小胖子带他来要拜见的贵人有多贵了,他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见到大夏真龙、皇帝陛下! 咚咚咚! 薛蟠这一跪那是极其实诚,三个响头让贾琮等人牙花子疼,地上的青砖都快被磕出坑洞了。 「小民薛蟠,拜见皇帝大老爷,愿吾皇文成武德、千秋万代、一统江氵……呜呜呜呜……」 贾琮一把捂住薛蟠的嘴巴,之前在江南给这厮讲了几段笑傲江湖,竟然用在这个地方了…… 他呲牙笑道:「那啥,这厮没读过几本书,不会说话,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老爷嘴角直抽抽,鄙视道:「说的你好像读过几本似的,连句读都弄不明白……」 嘎? 贾琮感觉心窝子被戳了一刀,差点就嘤一声抱着老爹大腿去哭了。 骂人不揭短啊! 「皇商薛家,呆霸王薛蟠?抬起头来!」 刘恒懒得理会委屈巴巴的小胖子,打量着牙齿都在打颤的薛蟠,抿了抿嘴说了一句:「尔憨直之人,去军中吧。」 随后跟四皇子刘弘吩咐道:「就让他去东宫吧,从守门的事做起。」 守门?我堂堂薛家大爷,去当守门的臭军汉? 别看下令的是皇帝,但薛蟠依旧是满脸的不情愿。刘弘这个稚嫩皇子都看出来了,心中暗道,此子真性情,父皇还真是慧眼如炬。 这样的人,太适合调教成忠心的护卫了! 薛蟠扭扭捏捏,既不情愿又不敢抗旨,整个人都扭曲起来。 还是贾琮扶额提醒道:「薛大哥,圣恩天降,还不领旨谢恩?」 「可……是让我去守门,这……」 薛蟠小声嘀咕了半句,赦大老爷实在忍不住了,啪的一巴掌呼在了薛蟠的脑瓜上。 「赶紧谢恩,小心老子抽你!」 赦大老爷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方才还扭曲的薛大脑袋立马嘭的一声磕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高呼:「小民……臣……末将谢陛下恩典!」 「这才对嘛,真是混账东西,你爹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蠢笨儿子,连好赖都分不清!」 贾赦先是骂了薛蟠几句,随后躬身替薛蟠说着好话:「陛下恕罪,这憨货自幼没了父亲教导,其母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日里娇惯了些,又是憨直性子。臣回去后会严加教导,总不能让薛家连个顶门立户的人都没有了。」 「行了,朕又不是不清楚……」 刘恒背手而行,先一步踏进了忠顺王府的大门。贾赦连忙跟上,贾琮费力拉起了腿软的薛蟠。 刘弘上前拍了拍薛蟠的肩膀,温和的说道:「薛兄弟,今后咱们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合该亲近亲近。走,进去喝一杯!」 不愧是二圣亲自调教的继承人,别的不说,这拉拢人心的活干的是得心应手。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薛蟠感动的红了眼:天爷爷,皇子殿下要和我亲近亲近! 不多时,几人勾肩搭背来到了刘崇的小院子,与早前就搭建起的 东宫小团体围坐一桌,觥筹交错起来。 忠顺王府的书房小院连只陌生的鸟儿都飞不进去,书房内只坐着三人。 刘恒担忧的看着脸色铁青的老十三刘恪,直言问道:「十三,查出来了没?」 「四哥,我跟薛家给的药方、症状、来源都对照过了,十有八九就是那神秘的僧道二人。而且崇儿与贾琮有大致的猜测,应该与倭人在大夏的和尚有关。」 刘恪将刘崇、薛蟠、贾琮三人凑出的大致情况仔细讲了一遍,皇帝立马就寒了脸。 曹久功早前废了好大力气,查出那神秘的僧道二人与白莲教有关,如今又牵扯到了倭国…… 嘭! 「还真是蛇鼠一窝,去岁倭寇祸乱京畿,就与这白莲教、光明教这等邪教有勾结。恩侯……」 贾赦抱拳应道:「臣在!」 「京营的兵马给朕好好捋一遍,去岁冬这群老爷兵,竟然连草寇都打不过,真他娘的丢人!」 刘恒被接二连三的打脸气狠了,下了决心要在京营十二卫来一次彻底的整顿。 皇帝都气的骂娘了,可见他对京营现状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致。 贾赦忙将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成果一一禀报,像是打散刘忭、王子腾、水溶等人安插在京营的人手,淘汰老弱补充青壮,以及剿匪拉练等等。 这些事龙禁卫与军中的监军其实均有禀报,但由贾赦这个军武行家娓娓道来,更显如今京营之大不同。 刘恪都有些嫉妒贾赦了,他其实也是好军武之人,可惜当年为了避开诸子夺嫡之争,只能当一个纨绔王爷,生生空费时光…… 再看看曾经人人皆言被毁了的贾赦,坎坷之后,又变回了恣意飞扬的荣国贾赦,他都能想象出贾赦身着银甲银盔站在高台之上的勃勃英姿…… 他娘的,老子怎么当年就轻易的放弃了跟先荣国学武呢? 好想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好想策马奔腾踏平草原…… 皇帝听完了贾赦的汇报,老怀大慰的赞叹了几声。不过想到勾结在一起的倭人与邪教,心中就直犯恶心。 白莲教、圣火光明教这些反贼邪教,但有机会就跳出来恶心人,朝廷还难以将其根绝…… 哼! 越想越恶心,皇帝老爷就烦躁的将此事扔给了自己都嫉妒的逍遥王爷。 只听刘恒说道:「十三,这神秘僧道的事你亲自盯着吧,我会知会曹久功,让他尽全力配合你……」 好半天没有听到反应,刘恒定睛一看,好呀,说正事呢你还有心思发呆! 朕连去后宫逍遥的时间都没有,你当弟弟的也别想闲着! 「十三、十三、老十三!」.z.br> 邦邦…… 皇帝老爷皱眉在桌子上敲了好几声,终于将做梦策马奔腾的忠顺王爷拉回了现实。 「四哥,怎么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朕看你最近很悠闲啊,既然倭人的寺庙与此事有关联,你就带人去山东查一查吧!」 皇帝白龙鱼服来到忠顺王府给崔王妃贺寿,消息很快在王府内传开。 前来王府的宗亲勋贵、文武大臣无不庆幸今日是来对了。午宴时,正厅中只摆了一桌席面,皇帝居于首位,同桌的最低都是超品的伯爵或是正一品的朝廷重臣。 薛蟠跟着四皇子刘弘,与贾琮等刚定的东宫臣属坐在一桌,有皇帝亲自下的口谕,同坐之人没一个傻乎乎的看低他。 便是一直瞧不起薛蟠的王仁都只能坐在远处,眼馋嫉妒的盯着最前的这一桌,恨不能以身替代。 薛蟠得了圣恩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内院。要不是此时身处王府,薛夫人与宝钗都能激动的哭出声来。 不容易啊,她们娘俩打薛父故去就在担心薛家就此没落,薛夫人甚至都听从了兄长王子腾的提议,打算送了宝钗入宫小选,以期能搏一搏那近乎于无的机会。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薛蟠的憨直性子竟然得了皇帝老爷的眼缘,成了未来太子的班底之一。 哪怕如今只是得了口谕,让其去东宫守门。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守门军汉罢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正当宁荣贾家的姑娘们纷纷道贺的时候,席间不知是谁,鄙夷的说了这么一句。 宝钗虽然心里有气,但她始终顾忌这儿坐着的均是官宦家的女儿,平和的回了一句:「世人常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哥哥能有机会报效朝廷,为陛下尽忠,岂能不欣喜?」 「那你哥哥可有文采?可有武艺?我可听说了,你那哥哥人称呆霸王,在金陵闹得天怒人怨,甚至差点打死人。你家在金陵待不下去了,这才来了京城。这样的人也有资格说报效朝廷,为陛下尽忠?」 黛玉已经认出了说话的人是谁,兵部右侍郎祁代清的女儿祁宜芳。 若宝玉的消息没差,去岁初有人曾为忠顺王世子刘崇说亲,对方正是这位祁家姑娘。 可惜了,忠顺王看不上祁代清的软骨头,压根就没搭理。 今日崔王妃可是拉着宝钗好一阵稀罕,甚至把自己的手镯戴在了宝钗的手腕上。 这让一颗心都挂在刘崇身上的祁宜芳嫉妒心大起,这会长辈们都不在,听闻薛宝钗的哥哥得了圣恩口谕,哪里还忍得住? 「还真是新奇,薛家兄长如何,也总比祁大人强吧?」 黛玉可是跟着贾琮遍阅朝中邸报、密档的人,见宝钗一时无力反怼,立马就化为林怼怼,用最软糯的声音,说出了最狠的话。 「我可知道祁大人当年在鞑靼汗帐时,被瓦剌使臣一顿威吓,跪在了鞑靼人与瓦剌人的脚下,哭嚎求饶才捡回一条命来。要不是祁夫人出身理国公府,朝廷不斩了这等丟尽天朝颜面的软骨头就已经法外开恩了,哪还能坐到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去!」 黛玉怼得那叫一个爽,越怼越舒心,扫视了一圈原本帮腔的莺莺燕燕,翘鼻发出一声骄傲的哼声说道:「薛家兄长如今的确文不成武不就,可他去年曾手刃贼寇,跟着我舅舅大破贼军。陛下为何要赐恩于他,因为他性子憨直,知道什么是忠义。至少,他不会如同祁侍郎那样,跪在草原蛮子的脚下!」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零五章 抓住机会的纨绔二人组 黛玉自小娇养,来京后又一直跟贾琮斗嘴,怼起人来自然是一等一的强。 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祁代清当年那一跪,要不是老岳父理国公府的柳芳上下打点,别说蹉跎数年才堪堪重回三品侍郎官,弄不好早就发配西北吃沙子去了。 反观薛蟠,纨绔公子哥一个,在江南时的确干过不少荒唐事,可这样的纨绔公子哥京城少吗? 就是他祁家的几位公子哥,还不是干过不少欺压良善的事? 可薛蟠在江南跟着荣恩伯贾赦杀过水匪贼寇,来京后被荣国府管教甚严,每日不是趴在学堂睡觉就是跟着亲兵打熬身体,唯有的几次空闲还被支使去处理家里的生意。 京城有闻薛家大爷做过什么荒唐事吗?没有! 京城的百姓每每说起薛家大爷,最多说上一句:薛蟠?哦,是那个皇商薛家的呆霸王啊! 至于薛蟠的呆霸王名声为何传的这么广?那就要去问有心人了。 祁宜芳被黛玉怼得面红耳赤,藏在袖子中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咬着嘴唇双眼尽是羞怒。 可她一时间根本无法想到反驳的之语,无法,人家黛玉摆事实讲道理,拿忠义当铁拳,狠狠捶在了祁家最脆弱的七寸上了。 院子里顿时陷入了极其诡异的寂静中,方才还附和祁宜芳的几家贵女,此时无不悄悄挪动脚步,等祁宜芳回过神时,身旁早已空出了一圈。 环顾左右,闺中密友俱是躲避自己的眼神,祁宜芳顿时有种无助孤寂之感涌上心头。 小姑娘尽显楚楚可怜,可惜黛玉不是宝玉,她可没有怜花惜玉的习惯。 「祁姑娘,薛家兄长将值守东宫,那是保护未来的太子殿下。禁军守护京城、将士们为国戍边是不是替大夏守门?更何况这是陛下的旨意,难道祁姑娘在质疑大夏将士的忠心?在质疑陛下的旨意?」 扑通一声,祁宜芳被黛玉的诛心三问给吓得直接瘫在了地上。 这三问她还能怎么回答?敢有质疑? 她爹祁代清还是她眼里的臭军汉救回来的,敢有一句不敬大夏将士的话传出去,祁家立马就会是众矢之的。 更别提黛玉最后的一问,质疑皇帝老爷?来人呀,诛九族! 嘤嘤嘤…… 被怼得哑口无言,连回应都没法回应。祁宜芳只能祭出曾在家中百试百灵的法宝,变身嘤嘤怪,抱膝哭泣。 「辩理输了丢了脸就哭?还是觉得林姑娘的话委屈了你?吵死了,要哭就回家去,莫搅了别人的好心情!」 娇蛮的呵斥声让原本看戏吃瓜的人纷纷提了提心,因为这呵斥声的主人京城没几个贵女得罪的起。 德清长公主刘淑乐之女,涂家大小姐涂思琪。这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没事就拿鞭子抽人玩的主。 哼! 涂思琪的冷哼吓得原本嘤嘤嘤的祁宜芳顿时打了个寒颤,哭声都被吓了回去。 「你母亲出身武勋之家,你的身上流着一半武将后人的血,你看不起谁?要不要本郡主去问问你母亲,看看她怎么说?」 涂思琪的话得到了院中大半贵女的赞同,这些人无不出身武勋贵戚之家,早就听够了文贵武轻的贬低之语。 呵斥完祁宜芳,涂思琪转头看向黛玉,傲娇的说道:「本郡主可不是帮你,我就是看不惯这等不要脸***。还小小的守门人,本郡主的爹爹也是守门的,你也敢看不起?」z.br> 「琪儿,注意言辞,出口成脏成何体统?罚你回家后抄写一遍《礼记》。」 哗啦!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内殿门口,原来是殿中说话的长辈们出来了。 宫装华丽的德清长公主刘淑乐教训了女儿后,冷冷看向躲在理国公府柳芳之妻卢氏背后的祁夫人。 「祁夫人,祁家好家教,本宫今日真是领教了!」 此时的祁夫人额头冷汗直流,汗水都快冲掉脸上厚厚的脂粉了。 因为过半数的女眷都愤怒的看向了自己,便是文官家眷中也有不少人面露鄙夷之色。 薛夫人的眼中泛起了红意,只是恪守礼仪规矩,强忍着羞愤与委屈罢了。 贾母握了握她的手,沉声对柳芳的妻子卢夫人说道:「柳家这是看不起我家亲戚?还是觉得老婆子的外孙女好欺负?」 「婶娘,侄媳哪里敢啊,这是个误会……」 卢夫人也是个逢高踩低的人,早些年贾代善还活着,没少跑去荣国府巴结。 后来贾赦被降了五等袭了个一等将军,而柳芳是超品的子爵,她顿时觉得柳家压过了贾家,好几年都只是面上恭敬,实际上正眼都不愿去瞧荣国府。 老太太先前只能忍着,可最近被贾赦的那番言辞给激起了曾经的骄傲。 老婆子怕什么?满京城的诰命谁有我高?哪家不担心被老婆子的好大儿揍? 她根本没给卢夫人解释的机会,冷眼看向躲在其身后的祁夫人,沉声说道:「老婆子没精力也没兴趣同你一介妇人计较,这事儿自有我那浑儿子去找祁代清要公道。」 「殿下,都是误会、误会,我家不也是武人之家,哪里会瞧不起武人?不过是小姑娘不懂事罢了。待我回去,定然严加管教……」 「太夫人、婶娘,这真是一个误会。侄媳代我这外孙给您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这不懂事的丫头吧。」 祁夫人早就被接二连三的呵斥给吓呆了,卢夫人只能放低了姿态替女儿与外孙女道歉。 可惜德清长公主性子本就骄傲,丈夫涂世忠因为娶了自己这辈子都没了出将入相的希望。 只能依照惯例封了驸马都尉,跟其他驸马一样,各自领了个闲差,成了神武门的守将。 祁宜芳骂薛蟠是守门的臭军汉,那她刘淑乐的丈夫不也是个臭守门的? 哼! 刘淑乐连话都不搭,已经在思索明日该如何去慈宁宫哭诉了。 贾母则是走到石阶下,将黛玉与宝钗往怀里一拉:「好孩子,莫委屈,咱们这就回家去。」 说着她便拉着两人,领着迎春、探春等人,齐齐向崔王妃屈膝道:「王妃娘娘,扰了您的生辰,是老婆子的不对,改日定当登门致歉。今日我这孙儿受了委屈,就先回去了。」 崔王妃原本还想着挽留一二,却见自家的婶娘冀王妃微微摇头,于是柔和的说:「太夫人客气了,正好我也乏了,打算去歇息歇息,我送送太夫人……」 谁也没料到崔王妃的寿辰宴会因为一桩小儿辈的冲动草草结束。 内院中的冲突很快就传到了前院男宾的耳中,贾赦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忠顺王刘恪,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怎么会给祁代清这种废物送请帖?」 「你当我想?人家厚脸皮跟着柳家过来,难道我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撵了妇孺出门?」 再说了,祁家送的礼那是真的厚啊。不是他刘恪不要脸,实在是对方给的太多了! 「你不会真打算让给你儿子找祁家女当媳妇吧?难道真像别人传的那样,你看上了祁家的银子?啧……」 贾赦眼中的鄙夷之色让刘恪涨红了脸,祁家隐晦的开出了百万嫁妆的条件,这事虽然很隐秘,但这事儿经不住有心人打听…… 被贾赦这么一提,刘恪立马炸了毛:「贾恩侯,你他娘 的侮辱我……」 说着往前一扑,与啧啧声不绝的贾赦扭打在了一起…… 顿时两个国朝的王侯如同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滚在一块儿,纠缠在一起。 「行了,闹什么闹!」 皇帝老爷无语的看向滚在地上扭打纠缠的二人,额头的青筋突突的挑动着。 「加起来快一百的人了,还玩这种没羞没臊的事儿……行了,赶紧给朕起来!」 「四哥别拦我,今日我非叫这厮知道我的厉害不成!」 「陛下别看我,我老娘带着丫头来他家贺寿,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不给我个交代我跟他没完!」 刘恪与贾赦似乎打出了真火,边扭打边回应皇帝的喝止。 夏守忠的嘴角抽了抽,看向窗外,日头早已偏西。 于是他躬身在皇帝耳边小声说道:「皇爷,未时过了,该回宫了。」 皇帝老爷被这两人闹得脑仁疼,见喝止不住,懒得管了。 他一甩袖子,瞥了眼缠在一块的两人,冷哼道:「真是混账东西,朕回宫了,你们继续打吧!」 嘎吱…… 「你他娘的还不快放手,老子的耳朵……」 「你先放手啊,老子的腿……」 「走了没?」 「我先看看……」 刘恪从贾赦的两腿间看向房门外,见皇帝已经没了踪迹,挣扎着摆脱了贾赦的纠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真走了!」 贾赦也是同样的动作,拽了拽皱巴巴的衣服,呸呸两声:「你他娘的真打啊,做戏懂不?这才几年,你竟然生疏成这样,老子的耳朵都快被你扯掉了!」 「呸,还不是你先捅老子的鼻孔,你自己捅自己鼻孔试试疼不疼……」 刘恪揉着鼻子,瞪了眼揉着耳朵的贾赦。 嘶! 真他娘的疼! 好不容易耳朵没那么疼了,贾赦开口问道:「现在就去?」 刘恪点了点头说:「我早就听说柳芳好佛法,常去净土寺与倭僧辩法。趁此机会,闹他一闹,看看理国公府会有什么反应。」 「英雄所见略同,柳老公爷当年立主抑佛,没想到他去后,柳芳这厮却把他老子的话抛之脑后。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竟然跟秃驴搞到了一起。」 贾赦鄙夷的说道:「不过也好,净土寺到底是太宗爷敕造的皇家寺庙之一,不好擅动。送上门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了。」 两人短暂的交流一番,又对视一眼,片刻间房中又传来互相咒骂与扭打声。 等崔王妃闻讯赶来时,内侍哭着说:「主母,主子与荣恩伯打起来了。主子说,这事都是祁家的错,是柳家教女无方,致使荣国夫人与林家姑娘、薛家姑娘受了委屈,搅和了您的生辰宴,他要与荣恩伯去找祁家、找理国公府要个说法!」 净土寺的中秋***已经是第五天了,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连忠顺王府的生辰宴都没去,坐在净土寺的偏殿咚咚的敲着跟前的木鱼。 辩***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素斋过后正好敲敲木鱼酝酿一下,那位大师可说了,柳家杀孽过重,自己想要超脱,必须比别人更虔诚! 咚咚咚咚…… 「柳居士,贫僧好像看到居士脑后的七彩佛光了!」 咚! 重重的一声敲击,柳芳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怔怔的看向对面的大和尚,颤颤巍巍的问道:「一介大师,此话当真?」 「参秀,取铜镜来!」 一名小和尚取来铜镜,持镜来到柳芳的面前…… 「阿弥陀佛,真的是七彩佛光,我也看到了!」 铜镜中,窗外阳光灿烂,有一束七彩霞光出现在他的脑后,如同佛门所传的佛光一般,让柳芳惊喜万分。 难道自己真的如那位大师所言,乃佛子转世? 一介和尚微微一笑:「柳居士,可还记得茫茫大士给你的机缘?」 说话间,一介和尚抬手指示房中的小沙弥关上了窗户,铜镜中柳芳看到的七彩佛光消失不见。 小和尚走出了偏殿,关上门。 屋子中只剩一介和尚与柳芳二人,柳芳近乎颠痴一般,点头应道:「茫茫大士乃我接引人,在下岂能不牢记他的忠告?一介大师,我佛降世之事,在下敢不尽心竭力?」 听到柳芳的回答,一介和尚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他打了个佛号,呵呵笑说:「那还请柳居士遵照大士所言,将我佛迎入中土吧。中土的伪佛妖僧已经霸占了我佛之位太久,是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柳芳恭敬的打了个佛号应道:「大师吩咐便是,在下已经在登州安插了足够的人手,只要能让我佛西归,在下便是舍了这身皮囊又如何?」 净土寺外挤满了前来上香的香客和小商贩,连续数日的***吸引了不少京城百姓来看热闹。 虽说净土寺是倭人的佛寺,可在百姓的眼中,太宗皇帝下旨敕造的皇家寺庙,自然也该是灵验的。 皇帝老爷笑呵呵站在净土寺对面的茶楼二层,凭栏远望。 宽阔的街道人来人往,可他仍然看到了东侧的街口涌入一股杀气腾腾的劲装护卫。 「看吧,他们来了!这两憨货还以为能骗过朕!」 ?月票??推荐票? 熬夜失败,卡文,白天再更! 白事太费人了,熬夜写了一千来字,状态不好写的有点扯淡,睡一觉明中午继续码字,争取下午一章晚上一章吧。 抱歉! 《红楼御猫》熬夜失败,卡文,白天再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静街虎重出江湖 当年柳老公爷伤重不治,太上皇原本是打算赐柳芳降一等袭爵,也就是说,柳芳原本该袭县侯爵位的。 可惜理国公府在柳老国公灵前闹出了一场极为丢人现眼的闹剧,传的沸沸扬扬,惹得宫中大怒。 要不是贾代善等人心有凄凄,太上皇念及老国公的功劳,别说子爵了,弄不好连个闲散将军衔都没有。 「皇爷,老奴还是在怀疑,这柳芳是真的看透了尘世还是另有企图。」 刘恒不屑的笑了笑:「他要是真有脑子,当年也干不出那等丢人现眼的丑事。柳老国公尸骨未寒,便将自己的庶出兄弟统统赶出了理国公府,你再看看这些年他干的那些破事……」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刘恒的感慨,夏守忠打开雅间的房门,一身普通劲装打扮的曹久功走了进来。 「陛下,臣已经安排妥当,等十三爷与荣恩伯闹开后,儿郎们便会秘密潜入,看看净土寺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曹久功的打算刘恒并未抱太大的希望,安排这么一出戏,说白了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顺便搅搅浑水而已。 就柳芳的脑子与能力,比起水溶这个阴人来说差太远了。 而且理国公府除了在登州、莱州的水师中还留有一点人脉外,九边和京营的人脉早就被王子腾吃干抹净了。 哒哒…… 马蹄踩在地面哒哒作响,刘恪与贾赦同时出现在净土寺外,街上的游人也好,摊贩也罢,纷纷避到一旁。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间让出了一条足够两辆马车并行的道路…… 行人虽说主动让开了道路,但并未有畏惧之色。反而乐呵呵的站在道旁看热闹,人群中甚至传出来阵阵笑问声。 一处书铺的掌柜挤到前面,摇着手里的书籍,高呼道:「十三爷,小的新进了美人画本,给您留着呢……」 「咳咳……」 刘恪瞪了这人一眼,仰头四十五度望天:「胡说八道,本王会看这种书?本王读《春秋》的!」 噗……哈哈哈哈哈…… 人群无不大笑起来,就连茶楼上的刘恒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老十三,《春秋》写了什么他都不知道,还读《春秋》的,不要脸……」 一路畅通无阻,却也前行缓慢。 没办法,净土寺地处京城繁华地,四周的商铺两人近乎都照顾过他们的生意。 不信看这一个个商铺掌柜,皆是跑了出来,拱手作揖表达着他们对榜一榜二大爷的想念。 「哎呦十三爷,您一去江南好几个月,小的那是日也思夜也想,总算把您盼回来了。」 「滚蛋,老子不喜欢男人!」 「呀,赦老爷,您都好久没来我们珠翠楼了,弦音姑娘想您想的眼睛都哭肿了。奴家这就去给您准备美酒……」 红绸曼舞的青楼上,二楼的雕花窗大开,挤满了莺莺燕燕。 丝帕摇的飞起,姑娘们捂嘴笑着。赦大老爷也没有什么羞臊之色,摆了摆手说:「别了,今日老爷我有要事,改日再去饮酒听曲!」 就这么一路缓缓前行,整条街都是井然有序的欢乐场景。 等队伍经过后,有人甚至唏嘘说:「若是王爷与荣恩伯能一直呆在咱们这多好,那些欺压百姓的纨绔公子哥哪个还敢来闹事?」 诸如此类的感慨叹息很快就传到了刘恒的耳中,夏守忠表情怪异,哭笑不得。 「皇爷,老奴都不知该如何看待十三爷与荣恩伯的纨绔名声了……」 刘恒也是心绪万千,怪不得父皇这么好颜面的人,会允许老十三和贾赦这 么瞎胡闹。 有两个这样的「静街虎」,那些欺压百姓的阿猫阿狗总能消停些。 知客僧原本还好奇为何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井然有序,甚至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等他收到消息反应过来时,刘恪与贾赦已经带着人马站在了净土寺的大门外。 两人带了这么多膀大腰圆、胳膊上能跑马的汉子,杀气腾腾的站在寺前,明显不是上香的…… 于是乎,守门的知客僧立马跑了进去,片刻后就涌出来一群和尚。 「敕造净土寺!」 金灿灿的五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篆刻的玉玺印记彰显着净土寺的不凡地位。 刘恪鄙夷的笑了笑:「恩侯兄,直接打进去?」 「王爷,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做这等有失身份的事?当然是先礼后兵……」 说话间,贾赦一挥手,身后的贾九便握着刀柄,上前说道:「听说净土寺想要重新修缮,我家伯爷也是喜好佛法之人,特意带了人来帮忙。还不赶紧让开,别耽误了修缮大事!」 「阿弥陀佛,贵客临门,鄙寺蓬荜生辉。」 领头的僧人是一介的徒弟参缘,口音奇特,明显不是中土人士。 他打了个佛号,尽全力周旋着:「然伯爷所说鄙寺有要修缮,贫僧却从未听说过。贫僧已经让人去请鄙寺主持,寺中***将开,王爷与伯爷若是有兴趣,可随贫僧进寺一观佛门盛景。」 「一群秃驴念经的事儿,本伯没兴趣,王爷呢?」. 贾赦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参缘和尚的脸都被气绿了。 刘恪更甚,鄙夷说道:「本王在金陵的时候,最喜欢去秦淮河畔看佛女曼舞。净土寺的和尚会跳吗?」 此言一出,原本乐呵呵看热闹的百姓立马变得静悄悄。 净土寺的僧人就不说了,便是围观的百姓都傻了眼。 天呐,这两位大爷今天是怎么了?这是要跟佛门干上不成? 「佛门净土,还请两位施主自重……」 嘭! 参缘刚说半句,贾九就熟练地一脚踹了过去。 原本堵在门前的和尚堆立马被砸翻一片,方才还慈眉善目的参缘和尚此时面容扭曲,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 贾九呸了一声,嚣张说道:「我家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家伯爷说了净土寺要修缮,那就是也就是要修缮。废什么话?滚开,别耽搁了我家伯爷的大事!」 「恩侯兄,你家这亲兵,够嚣张啊!」 贾赦冲着刘恪撇撇嘴,用眼神示意他看南边的茶楼二层…… 刘恪余光一扫,立马心领神会。既然有四哥默许,那还等什么? 你说净土寺是皇家寺庙?从今日起就不是了! 「来人啊,净土寺的和尚敢骂本王,给我拆了它!」 「王爷且慢,鄙寺僧众何曾有骂过王爷?」 「这厮不是骂本王不自重吗?来人啊,本王要发飙了!」 轰! 人群炸燃,净土寺的和尚更是大惊失色。 有个和尚愤怒的站了出来然后又飞了回去,跌落在哀嚎的参缘旁边。 这和尚倒是比参缘扛打,哪怕倒地起不来仍喝止道:「忠顺王,净土寺乃太宗皇帝敕造的皇家佛寺,您便是国朝亲王,也不能在净土寺如此放肆!」 呵呵…… 刘恪嗤笑一声,冷冷说道:「皇家寺庙?以后就不是了!」 堵在门前的和尚被一个个扔到了一旁,不知哪个机灵鬼找来了一架梯子,摘下了挂在寺门上的御赐匾额。 然后只听轰隆一声,熟门熟路的贾家亲兵仅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将净土寺原本威严的大门给拆了。 连日来的干旱,哪怕净土寺的僧众时刻打扫,在大门倒塌的刹那间依旧尘土飞扬。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从烟尘中走出一群持棍的和尚。人数众多,有不下近百之众。 在和尚的背后,隐隐有一群达官贵人站在不远处。今日***,京中好佛的达官贵人能来的都来了,更有不少信女躲在偏殿内,隔着窗子门缝往外察看。 「阿弥陀佛!」 一介和尚赶到门口时,眼前的场景已经让他无法保持庄严与慈目,化身怒目金刚。 「忠顺王、荣恩伯,净土寺乃皇家寺庙,二位就不怕贫僧去龙首宫告御状吗?」 刘恪撇撇嘴不屑的呵呵一声,贾赦拍马上前,冷声说道:「一介和尚,本伯今日是来抓人的!」 「抓人?」 一介和尚第一反应是自家的谋划泄露了?不可能啊,便是柳芳都不知道这桩谋算的真正目的。 「去岁初冬时,京城来了个赖头和尚,是不是在净土寺住了一月有余?」 咯噔! 贾赦的问话让一介和尚在心中打了个激灵,看来之前在荣国府的谋划东窗事发了。 这事儿万万不可与净土寺扯上关系! 一介和尚心里转了十八弯,面上却假装茫然之色。 他点了点头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去岁确有一位游方僧人来鄙寺挂单,法号茫茫。鄙寺遵照管理查阅其读碟后让其居于客舍,不过他已经早就离开了。」 「你这和尚倒是能说会道,本伯的侄儿差点被其毒死,难道你一句离开了就想将净土寺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贾赦冷笑一声说道:「再说了,离没离开,有没有关系那也得搜过之后才知道!老九,还在等什么?给我搜!」 贾九早就等着这句话了,在收到命令后立刻唰的一声,抽刀前指:「将主有令,荣国所有,搜!」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零七章 奇异的神药 「尔敢!」 嘭! 一名武僧刚说了两个字,就有人将其踹飞出来,参缘的身旁又躺了一个人。 唰唰唰! 有赦大老爷这样的主子,荣国府的这群杀才哪一个不是浑人? 一介和尚黑了脸,已经顾不上什么宝相威严,一边下令武僧前挡的同时,想要返回正殿寻求位高爵显的僧众相助。 例如正回味七彩佛光的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已经连续三日在寺中参加***的礼部左侍郎肖云鹤等等…… 别看他一介和尚在中土混出了个佛门大德的名声,甚至经常出入宫门,可面对忠顺王刘恪与荣恩伯贾赦这等王侯,佛法能渡净土寺逃过此劫吗? 显然不能!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瞬间点燃了围观百姓的八卦之火,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有人想要挑事,刚说了句刘恪与贾赦嚣张跋扈,就被面生的人捂着嘴巴拖了出去。 便是人群中的佛门信徒,在得知净土寺牵扯到了下毒之事,也闭上了嘴巴静观其变。 贾赦贾恩侯是什么人?他浑是浑,但从不屑于说谎。 「原来荣国府的宝二爷是中毒了?我就说许久不见宝二爷来我家的胭脂铺买东西……」 「我早就说过,这净土寺可没表面上这么干净。这几年净土寺求子灵验的传言越来越离谱,到底怎么求来的子,我看没这么简单!」 「李兄,可别说了。城南孙家的儿媳妇前些日子上吊了!」 「啊?为何?」 「小弟听说,那孩子不像孙大爷!」 「嘶!当真是恐怖如斯……」 「李兄、曾兄,莫说了莫说了。看戏,看戏!」 哒哒哒哒…… 刘恪与贾赦拍马前行,马蹄甚至踩在了地上哀嚎的武僧身体走进了净土寺。 他们每前进一步,寺中的香客便后退一步。无论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有着什么特殊的地位,无不恐惧的看着杀气腾腾的两人。 前去求援的一介和尚重新走出正殿的大门,身侧是理国公府的柳芳与礼部左侍郎肖云鹤。 只见一介和尚双手合十,向大殿前的众人拜道:「阿弥陀佛,佛门净土突遭劫难,贫僧无能,还请诸位施主施以援手……」 施以援手?开什么玩笑。一个贾恩侯就够这些人畏惧了,更别提今日京城最大的两个纨绔子齐齐到来。 香客中有人甚至在心中暗骂净土寺,没事招惹这两人干什么? 「在下突然想起来,今日出门时家母曾言让我早点回去。诸位,在下先走了!」 「呀,冯兄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媳妇要生了……」 「嘿,张兄说的是,我媳妇也要生了!」 「你俩……是一个媳妇?」.. 短短十余息的时间,原本站在大殿前的香客信众四散开来,顺着墙边静悄悄的离开。 唯有几个胆子稍大或是与两人有过交集的人,拱手打了个招呼。 刘恪与贾赦也没有为难这些人,他俩今日的目标是净土寺与柳芳,节外生枝的事蠢人才会去做。 荣国府的亲兵与忠顺王府的亲卫分成三队,留一队护卫两个主子外,顺着东西两侧,直扑寺庙各处。 「王爷、贾赦,这里是敕造净土寺,乃佛门宝地,你们这是做什么?就不怕佛祖怪罪?」 柳芳方才拍着胸脯跟一介和尚做了保证,可惜在面对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两人时,顿时蔫了几分。 哪怕最后勉强站了出来,也只是借着净土寺的敕造身份出言阻止。 强挡?那是螳臂当车! 「王爷,我不想跟这傻子说话!」 贾赦与柳芳之间的恩怨多了去了,用相看两厌来形容简直太合适不过了。 刘恪撇撇嘴,用鄙视的眼神看了贾赦一眼后,手中的鞭子甩了个响鞭:「柳芳,恩侯兄是来抓谋害他侄子的凶手,本王可是来找你的……」 此言一出,肖云鹤便怒气冲冲的站了出来,厉喝道:「跋扈!忠顺王,此乃太宗御旨亲赐之佛门净土,尔身为国朝亲王,怎可如此放肆?还不速速带人退去,否则本官明日便上书弹劾……」 「弹劾本王?呵……」 刘恪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冲贾赦挤了挤眼睛,哈哈大笑起来。 他边笑边指着肖云鹤说:「好啊好啊,本王等着你的弹劾。今日,这净土寺本王拆定了,我说的,佛祖来了也挡不住!」 肖云鹤也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好像官场上最大的杀器之一,上书弹劾对眼前的这两人一点用不会有。 这位礼部堂官,仕林清流莫名的恼羞成怒。涨红了脸指着刘恪呵斥道:「跋扈!狂妄!你怎敢如此放肆!」 一介和尚根本想不到,什么礼法制度、什么官场规则,在面对不走寻常路的刘恪与贾赦时,他心中的助力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一介和尚眼看四下翻找的两府亲兵逐渐往后堂压去,心中万分焦急。 而刘恪已经慢慢拍马来到了柳芳跟前,一鞭子抽了下去:「他娘的,本王王妃今日寿辰宴,竟然被你家的蠢女人给搅和了。来,你跟本王说说,如何赔偿本王!」 啪的一声,柳芳立刻感觉左脸火辣辣的疼。 一时间他都被打懵了,还来不及哀嚎就又是一鞭子抽在了肩膀上。 这一抽直接将其打得蜷缩起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其眼神清明了许多。 「王妃寿辰?王爷,下官不是让拙荆亲自去贺寿了吗?」 柳芳咬牙忍住了哀嚎的冲动,不解的问道:「难道是她做了什么惹王妃娘娘生气的事?还请王爷明言,若真如此,下官一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给本王一个满意的交代?呵呵……怎么交代?本王的王妃好不容易过个寿辰,却不想成了天大的笑话。你让本王的脸在哪放?」 刘恪提起鞭子就要再抽,却见柳芳抱头蹲在了地上,高呼道:「王爷且慢,且慢……」 鞭子停在了半空,柳芳连忙说道:「下官前些日子刚刚寻摸到了一尊白玉观音,乃海外奇珍,愿献给王妃娘娘作为赔礼!」 刘恪隐晦的嘴角扬了扬,啪的甩了个响鞭,厉声道:「你当本王的王妃是什么人?一尊烂怂佛像就想平息她的怒火?」 柳芳被响鞭声吓得冷汗直流,连忙再次说道:「还有还有……王爷别打、别打!下官得了一种神药,服之可入仙境,使人精神焕发……」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零八章 大夏第一女将军 净土寺的占地面积很大,前院闹得满城风雨,后院的客舍却十分安静。 临近小巷的一座客院内,一名英姿飒爽、气度不凡的中年妇人正坐在凉亭中,与一小妇人喝茶说话,院中除了两位健硕的嬷嬷侍候在侧外,唯有几名丫鬟守在小院门口往外张望。中文網 亭中的香炉冒着烟儿打着旋往外散发檀香味,妇人悠悠饮着茶,似乎隐隐传来的尖叫与惊呼并未影响到她。 不过那小妇人就明显不及老夫人镇定,忧心忡忡的劝说道:「母亲,要不咱们还是先离开吧。」 中年妇人却稳如泰山,微笑着安抚道:「不急、不急,我还想看看这敕造净土寺到底是不是佛门净土呢。」 在小院门口四下探查张望的小丫鬟突然将目光转向临近小巷的墙头,与墙头上出现的小胖脸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只持续了数息,跟随便听那丫鬟惊呼一声,吓得刚刚骑上墙头的人一不小心就要跌落下来。 「哎呀!」 寺中林木茂盛,恰好有一歪脖子树将其卡在了树杈上…… 他扑腾着胖胳膊小短腿,大呼道:「十一叔,我被卡住了,救命!」 哗啦! 贾十一一起一落,将卡在树杈上的小胖子拎了下来。 「哪里来的贼人,敢擅闯民宅?」 方才都还松散的嬷嬷、丫鬟快速的回到了凉亭中,将自家主子护在中央。 一名健硕的仆妇立马上前一步,厉声呵斥起来。不过只一句后,那中年妇人便开口说道:「翠芬,不必紧张,是咱们的御猫大人。」 原来这中年妇人一眼就看到了贾琮紫袍上的大胖橘,整个大夏能穿这身赐服的,唯有荣国府的琮三爷。 贾琮也没想到自家老爹在前院打打杀杀的,纷纷扰扰之下,客院竟然还有人在。 他四下只扫了一眼,便抚了抚身上的褶皱。随后上前微微躬身,向其致歉。 「荣国府贾琮拜见夫人,贸然打扰还请恕罪,晚辈这就离开……」 那中年妇人始终保持着镇定从容,唯有那小妇人方才似乎受到了惊吓,胸脯起伏的厉害,加上有贾十一的出现,戴上了面纱后躲在嬷嬷的身后,偷偷打量着翻墙而入的两人。 贾十一上前一步,抱拳拜下:「荣国府贾十一,拜见石柱宣慰使秦将军!」 「你认识我?」 这位姓秦的宣抚使仔细打量了下向自己行礼的贾十一,片刻后恍然大悟。 她笑了笑说:「原来是宣武将军,十年不见,宣武将军竟然还能认得我。」 贾十一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此人的敬意,笑说:「巾帼不让须眉,昔年南越一战,秦将军率三千白杆军大破南越两万大军,末将记忆如新!」 「白杆军?石柱宣慰使?姓秦的女将?」 贾琮一拍脑门,双眼亮晶晶。 他高呼一声:「啊,竟然是大夏第一女将!」 定远将军、石柱宣慰使秦玉良(明·秦良玉为原型),其夫马千乘为土司官,从三品石柱宣慰使。 昭武四十一年,马千乘随京营征讨南越战死沙场。昔年其子年幼,其妻秦玉良暂代其职,一路破关斩将,立下赫赫战功。 昭武四十五年,圣旨加封秦玉良为二品诰命夫人、定远将军、石柱宣慰使。 其子马祥鳞于元祐二年袭宣慰使一职,娶妻蜀地大族张家之女张凤仪。此次来京,乃是奉旨领白杆军入京觐见。 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大夏第一女将,贾琮已经忘了刚刚丢人的一幕。 在贾琮打量着这位传奇女将的同时,秦玉良也在打量他。 「小贾大人,方才为何不走寻常路啊?」 秦玉良如此一问,贾琮憨笑起来。 他挠了挠脑瓜子,嘿嘿笑着:「我家祖母和姐姐被柳家人欺负了,我是在套人麻袋的。」 「套麻袋?」 秦玉良有些不解,贾琮抬手做了个砍脖子的动作:「就是揍人!」 套谁麻袋?当然是理国公府袭一等子柳芳柳爵爷了。 呵…… 这孩子倒是有趣! 秦玉良正要说话,却听墙外传来咕咕、咕咕的声音。 贾琮哎呀一声,连忙往墙边跑。 秦玉良面露疑惑,贾十一苦笑的抱拳解释道:「秦将军,墙外是我家小三爷的友人,前来襄助报仇的。」 墙头逐渐露出了几颗脑瓜,无不是头戴金冠,秦玉良甚至看到了前两日在勤政殿见过的当朝四皇子刘弘。 一时间小院中的气氛有些尴尬,特别是四皇子刘弘,他觉得自己的形象怕是要保不住了。 「四哥,赶紧下来啊,我给你介绍一位传奇人物!」 不下来都不行了,秦玉良已经起身,抱拳拜道:「末将秦玉良拜见四殿下……」 尴尬的气氛很快就随风而逝,以刘弘为首的襄助团队齐齐下了墙头,坐于凉亭中倾听刘弘与秦玉良说话。 小院外的吵杂声还在继续,而且越发靠近此处。贾十一刚刚出去了一会,返回小院后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西侧的精舍守备森严,我去查探时差点被发现了……」 贾琮皱起了眉头,他原本只是想套柳芳麻袋,教训他一顿。不料搂草打兔子,竟然发现了净土寺的不同寻常。 要是以前,他才懒得去管寺庙里的龌龊。不过净土寺既然是倭人的佛寺,那么他就不得不警惕起来。 「琮哥儿,怎么了?」 贾琮的神色变化落在刘弘等人的眼中,自然是挑起了这群少年的兴致,便是秦玉良也好奇的看向了小胖子。 听到刘弘的疑问,贾琮抿了抿嘴唇,与众人讲述了贾十一的发现。 原来贾十一见前院闹得正欢,便几个起身自屋顶飞驰,将净土寺的后院、客院精舍逐一探查。 当他查到西侧的一座小院时,精致的房舍外,竟然有数十人或明或暗守卫此处。 贾十一刚刚落在精舍的屋顶上时,便有一声喝止声传来:「什么人?胆敢擅闯敕造净土寺!」 不止如此,在贾十一避入隐秘处时,那座小院的院门打开,冲出了几名半秃脑门的倭人。 手持利刃,面露凶狠! 事出反常必有妖,佛门之地,到底是隐藏了什么,竟然有这等守卫森严之地。 「既然是倭人,那就必须查清楚。去岁京畿之乱,就有不少倭寇逃脱了禁军的抓捕。」 贾琮跃跃欲试,却被刘弘一把按住。 他了不敢放任这小子瞎胡闹,贾十一的身手刘弘还是听说过的,那些倭人既然能察觉到他的靠近,便证明这小院中藏有高手。 「十一将军,你去告知我皇叔和荣恩伯,请他们尽量拖住寺中的和尚。我带人去看看这座神秘的小院,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刘弘的话音刚落,却见小院的墙头再次出现数颗人头,为首之人刘弘与贾琮极为熟悉。 贾琮笑道:「我还担心咱们人手不够,却不想曹嘟嘟带了援兵过来了。」 净土寺的西侧布置精巧,七拐八拐的小径隐藏在竹林之中。 遮天蔽日的林海让人觉得十分诡异,龙禁卫的儿郎快速穿插,不一会就有人飞奔回来,小声禀报:「都督,有三处暗哨,皆 已被咱们的人控制住了。院中的人不下二十,兄弟们已经将其包围,请都督吩咐。」 「还吩咐啥啊,攻进去……」 曹久功在兴奋过头的贾琮脑瓜上一敲,顿时让其安静下来。 他皱起眉头,小声吩咐道:「让兄弟们隐秘潜入,当心院中的陷阱和密道,莫让人跑了。」 待人退下后,曹久功才给贾琮、刘弘等人小声解释道:「龙禁卫盯着净土寺很久了,殿下可还记得去岁梁园刺杀案?我怀疑净土寺的和尚与圣火光明教的反贼有勾结。还有白莲教的人,说不定这小院中就藏有两教的反贼。」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零九章 令人愤怒的惨事 「我呸!还佛门净土,这等藏污纳垢之地,也配称净土寺!」 梁园刺杀案,贾家可是受害者,贾琮的老子就差点死在了梁园。 他咒骂了一声后,取下了别在腰间的弹弓,看向竹林间隙中的白墙屋檐。 众人屏气凝神,静等龙禁卫儿郎的消息。 等贾十一携带前院的消息赶来时,小院中正好响起了叽哩哇啦的杂乱喊叫声。 「曹都督,王爷与我家将主说,您放心的查,净土寺的武僧和尚统统不得入内院!」 实际上在贾十一将口信带过去后,贾赦当机立断,直接让亲兵将净土寺的前后院隔开。 刀剑齐出,近百的武僧和尚统统下了棍棒,凡是敢乱跑的打断手脚,敢反抗的直接杀无赦。 在砍了两名武僧后,前院当即安静下来。包括柳芳在内,前院的信众香客无不看着将刀架在一介和尚脖颈处的贾赦,惊骇莫名。 原本以为是一场小小的冲突,这两位老纨绔打砸一番也就去了,没成想竟然闹出了人命来。 嘭! 小院的门被一脚踹开,自后墙翻进来的龙禁卫将士持刀冲了进去。 「都督,有十余人持械反抗,兄弟们已经将其斩杀。左边屋子发现一间密室,并有密道相连,有不少人顺着密道逃跑了,属下已经安排人追了过去。」 曹久功带着贾琮等人踏进小院的一刹那,血腥味扑鼻而来。 一名龙禁卫的千户迎了上来,抱拳禀报短短一刻钟的厮杀成果。 贾琮踩着地上的血污,跟着曹久功走进左边的精致屋子,原本挂在墙上的佛像画卷被扔在了地上,露出一道小门。 刚一进去,刘弘就忍不住惊呼起来。 原来密室中不但有一条密道,还隔有左右两间小屋子,昏暗的烛火下,屋子的墙角挤着数名满眼恐惧之色的姑娘。 这些姑娘衣衫褴褛,甚至有人披着一件武者的劲装外套,明显是刚刚冲进来的龙禁卫将士所为。 瘦瘦小小、如惊弓之鸟的姑娘们颤抖着看向冲进来的人,应该是发现了曹久功等人与倭人和尚的不同,在短暂的惊恐后呜呜的哭出了声。 有人应该是想要求助,可在张开了嘴巴后,一张一合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都督,这些姑娘都被毒哑了!」 曹久功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沉声说道:「立刻带她们出去,送到秦将军处请她照看。其余人分头查看,将净土寺给本督挖地三尺,本督今日倒要看看,这佛门净土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刘弘、刘崇等人虽说从未真正见过这等事,却也能想到这些姑娘都经历了什么。 他们悄悄避开,直到龙禁卫的将士将其送到了秦玉良处,这才重新回到了密室中。 手臂粗的蜡烛整整点了四支,将原本昏暗的密室照的通亮。 顺着密道,众人在拐了两道弯后,竟然又来到了一处宽敞之地。 也不知道净土寺的人是如何办到的,他们竟然在地底下挖出了一间间房舍。 贾琮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他打开了放置其中的一个木箱子,借着手中蜡烛的亮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他的手臂一抖,差点将蜡烛掉在箱子中。待他拿稳后,当即就后怕的浑身瘫软。 随即小心翼翼的后退,一出屋子就高呼道:「曹嘟嘟、四哥,有危险,快退出去!」 等曹久功强行将刘弘等人赶出密道后,这才与贾琮小心翼翼的重新走进屋子。 曹久功震惊不已,自语道:「竟然有这么多的火药,净土寺的人是打算将京城炸上天吗?」 贾琮看着这密室中大大小小的木箱,苦涩的说道:「曹嘟嘟,难道不该先查查,这么多的火药是如何到了净土寺吗?」 火药这种禁物,哪是轻易能流入民间的。 更何况这间密室中所藏的火药数量,都足够将半个坊炸上天了。 被贾琮这么一提醒,曹久功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琮哥儿,你立刻去净土寺对面的茶楼上,将此事禀报给陛下……」 「都督,隔壁的院子又有发现!」 火药的事还未安排妥当,隔壁的院子又发现了一处密室。 曹久功不得不安排人守好此处,带着贾琮匆匆赶到了隔壁的小院。 与先前的院子差不多的布置,不过这一次的密室是藏在了院中假山后。 通过一扇小门,竟然通到了净土寺的隔壁。这是一处二进的小院子,布置的普普通通,却有着极其惊人的发现。 两人刚一进来,便见一名龙禁卫的校尉急匆匆迎了上来。 他抱拳禀道:「都督,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属下带人查到这儿,竟然发现此处囚禁了数十名婴孩,最大的不过六七岁,最小的不过三月。而且……」 校尉突然白了脸,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曹久功等得不耐烦了,冷声道:「说!」 只见那校尉手指院中的井口,咬牙说道:「方才因为打草惊蛇,属下赶到此处时,正有两个贼人,将婴孩扔向井中。」 曹久功与贾琮不由皆是一怔,飞奔过去低头一看。黑黝黝的水井如吞噬人的恶兽之口,令人生畏。z.br> 水井很深,根本看不到底部。 校尉哀叹道:「属下阻拦不及,亲眼看到有两个孩子被扔了进去。那两名贼人身手极好,一看到属下就攀墙而逃,兄弟们已经追了上去……」 「救人啊!」 贾琮趴在井口焦急的喊了起来,在他的印象中,就算掉入井中也有机会救上来的。 而且方才校尉的描述让他想起了二哥贾琏曾给他讲述过的江南经历,压在心底的前世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今日之所见所闻,这座小院就如同前世金陵大屠杀的缩影,何其相似!何等令人难掩悲痛与愤怒! 贾琮再三催促,可那校尉苦涩的说道:「小贾大人,来不及了。属下方才已经让人试过,水井太深,兄弟们绑着绳子刚下去一半,就好像中毒了一般晕了过去。要不是发现的早,怕是要搭上命去!」 「再试试、再试试……」 贾琮看到地上的绳子,捡起来就往自己身上绑:「曹嘟嘟快来帮忙,我下去看看。」 啪! 曹久功将贾琮手中的绳子打掉,呵斥道:「你下去干什么?送死吗?」 「来人……」 曹久功喝止了陷入愤怒与犯傻的贾琮后,铁青着脸下令道:「持本都督令牌,京中所有龙禁卫都动起来,仔细盘查京城各处,凡是有嫌疑的,统统拿下。敢有反抗,杀无赦!」 ?月票??推荐票? 发烧请假一天 重阳第四天,突然又烧了起来,体温一直是38度以上,硬撑着写了一千来字,感觉不值得让读者老爷们掏钱订阅。 今晚不更了,明天好点再继续码字吧。短短一周不到,体重已经降到104斤,我感觉等阳康的时候要掉到100斤以下了。 起点编辑部的编辑大大也阳了,认识的作者也重阳了两个,建议各位读者老爷做好防护,重阳真是太他喵的难受了。 《红楼御猫》发烧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京中佛门风云变 宝玉力保水月庵 被扔下水井的何止一两人,龙禁卫的闭气好手从井中打捞出的尸骨光是能拼凑出的便有十余人。 经过仵作的查验,尸骨大多都是几岁的孩子,时间最早的都是四五年前了。 这还是能捞上来的,那些已经捞都捞不上来的只会更早些。 太上皇在龙首宫发了好大的火,可仍旧无法改变皇帝刘恒的决定。 四皇子刘弘被禁足,与刘弘一起跑到净土寺贾琮、刘崇、刘缘等人,纷纷被胖揍了一顿,哀嚎着被送回了家。 曹久功发了狠,一道令下,整座京城都差点被挖地三尺。平日里眯着眼睛乐呵呵的曹都督,这次谁的面子也没给,龙禁卫的将士封锁了京城各处,一个坊一个坊仔细搜查。 忠信王刘忭因为阻拦龙禁卫入府搜查,被发了狠的曹久功狠狠抽了一顿。 据贾十一送回来的消息,刘忭被鞭子抽得差点疼晕了过去,连药都没上,被王府的下人抬去了龙首宫。 此消息一出,龙禁卫的搜查就变得极其顺利。王公贵族、平头百姓无不乖巧的接受了龙禁卫的搜查,而凡是有反抗的,最轻也是送入了顺天府大牢。 京城四处的打斗厮杀之声,彻底让人们想起了龙禁卫曾经的样子。 原来不是龙禁卫变得温柔了,而是领头的那个人平日里和和气气,让人们忘记了龙禁卫这个天子亲军的恐怖。 贾赦刚一回府,就来到了贾琮的小院子。 大夫刚刚给挨了板子的贾琮抹了药,小胖子扭动了一下红肿的屁股蛋,想要藏起来,可惜动一下都疼的厉害,贾琮只能任由老爹笑话自己。 「啪!」 贾赦嘲笑了好一阵红屁股的儿子,还往其脑瓜上拍了一下:「一天天尽瞎胡闹,这等事也是你能掺和的?」 「爹,儿子知错了!」 贾琮作垂头丧气状,偷偷瞅了老爹一眼,见其正瞪着自己,于是又低下脑瓜。 可惜这一切都被赦大老爷看在眼里,呵呵冷笑:「知错但就是不改,你琮三爷多厉害啊,竟然敢带着几个护卫就领着未来的太子爷乱跑。看来圣人打你们板子是应该的,若是将来,你们是不是打算带着殿下去草原御驾亲征?」 赦大老爷这么一说,贾琮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圣人老爷今日如此生气,包括忠顺王世子刘崇在内,好几个亲孙子侄孙子在内都挨了板子。 便是没有挨打的四皇子刘弘也被禁足,听说要抄好几大本子的圣人经典。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小胖子还以为是太上皇生皇帝儿子的气,撒在他们身上的缘故。 「陛下已经下旨,让礼部挑合适的人选,东去倭国申饬倭国国王……」 啪! 「哎呦!疼疼疼疼……」 贾琮怒火中烧,刚一拳砸在床头却感觉屁股蛋快裂开了。喊了好一阵疼之后,方才的冲动愤怒熄了大半。 他叹气道:「咱们的水师还是太差劲了,要不然以陛下的脾气,哪会只是一道轻飘飘的申饬旨意。」 儿子的话让贾赦也陷入了沉默当中,何止是水师糜烂,京营也是问题颇多。 皇帝让他整顿京营,原因就是这个。边军强盛,禁军羸弱,似有藩镇强而中枢弱的症状出现。 好在这个症状如今还是刚刚起头,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若不然再过个几十年,九边大军将有极大的几率成为宣调不从的军头藩镇,但有风云起,大夏倾覆将无可避免。 「爹……爹?爹!」 贾琮连声呼唤,终于将陷入沉思中的赦大老爷喊醒。 他疑惑的问道:「爹,你在想什么?儿子 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 「哦,没什么。」 赦大老爷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贾琮也没有拆穿。他问起了自己今日想不通的一点:「爹,曹嘟嘟今日怎么会像疯了一般。方才十一叔回来说,刘忭这狗日……呃……因为阻拦龙禁卫入府搜查,被曹嘟嘟狠狠抽了一顿。我看曹嘟嘟天天揣着手笑眯眯的,给人的感觉极其温和,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如此狠辣决绝的时候。」 「温和?老曹家虽说官爵不显,可那也是打出来的将门,你怎么会觉得老曹家的人温和?更何况龙禁卫是干什么的,天子亲军,曹久功要是不狠能压得住手底下的人?」 贾赦鄙视了一番儿子的天真,为其解释道:「当年陛下登基,奉抚育自己的养母为皇太后。那会陛下身边连个得用的人手都没有,太后娘娘便当机立断,让曹家让出宣府的兵马,同时挑选族中最有能力的曹久功,执掌用宣府兵马换来的龙禁卫。」 嘶! 每天不是敬神就是玩大号手办的太后娘娘,竟然如此厉害! 这是拿整个曹家的未来赌在了皇帝身上了,怪不得皇帝对曹家的信任,一丝的保留都没有。 只听赦大老爷继续说道:「曹久功是承恩公府最有能力的后辈,不过他有一个心魔……十余年前,他的妻子去城外上香时,丢失了唯一的女儿。后来其妻一直认为是自己大意丢失了孩子,一年后郁郁而终,故而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人贩子。今日的事怕是刺激到他了,这个时候别说刘忭这***敢阻拦,就是陛下都不一定拦得住。」 「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 贾赦唏嘘道:「曹久功是个难得的好汉子,可惜太重感情了。自发妻逝后,便立誓不再续娶。太后娘娘曾张罗为其续弦,皆是被其拒绝。老曹家没少为此事烦心,要不是他的兄长曹久仁将其膝下二子过继,说不得他这一支就要就此绝嗣。」 「的确是个重情义的人,这样人的才值得结交!」 贾琮赞叹了一声,正要询问净土寺的人。却听门外的丫鬟禀报道:「老爷,忠顺王爷派人来了,请老爷去王府一趟。」 「这一天天的,就没个清闲的时候!」 赦大老爷嘴中抱怨了一句,一巴掌呼在贾琮的脑瓜上,警告道:「既然屁股蛋上有伤,就别再瞎折腾。你老子我忙里忙外,顾不上揍你。敢再出去胡闹,小心我将你扔到大营去!」 等赦大老爷离开,贾琮扯过被子,将红屁股盖住。 他扯着嗓门喊道:「吉祥、如意,去将十一叔找来!」 一夜之间,敕造净土寺成了人人喊打的肮脏之地。 便是京中其他佛门寺庵也受到了波及,顺天府治下各官衙接到了许多举报。 包括皇家寺庙在内,大大小小二十多座寺庙、尼姑庵都被人举报有各种各样的不法嫌疑。 顺天府这回连半点都不敢拖延,只要接到举报,便立刻派人前去侦查。 毕竟龙禁卫的曹嘟嘟刚刚狠抽了忠信王刘忭,告状告到了宫里都没将这位爷如何。 据说甄太妃在皇极殿哭的梨花带雨,太上皇刚要下旨申饬,却被曹太后带人堵在了皇极殿中,将甄太妃狠狠的掌掴了一顿。 便是太上皇也被阴阳了好一阵,说他老糊涂了,宠女人宠的忘记了龙禁卫的职责、权力是谁定下的。 「你自己定下的规矩,龙禁卫乃天子亲军,上奉天命,侦缉百官。亲王府又如何?难道能高于圣旨不成?」 讲道理,曹太后有些胡搅蛮缠了。无旨搜查亲王府,这是坏了国朝规矩的。 但这事有前例可循,龙禁卫的权力加大,是太上皇当 年自己亲手下的旨意。那会的龙禁卫比现在可疯狂多了,当年不少有异心的皇室宗亲就是死在龙禁卫的诏狱里。 「皇祖母可真厉害,堵得皇爷爷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对了,皇爷爷气闷,又抽了十四叔一顿……」 小皇子刘硕双手抱着一块鄯善瓜啃得满脸都是果汁儿,口齿不清的讲了讲这两日宫里的情形。 贾琮一边感叹曹太后与太上皇的好演技,一边不停地拨大猫凑过来的大脑袋。 估计是刚刚上了药,被刘硕带出宫的大猫不停地供着贾琮身上的被子,想要寻找药味的来源。 「琮三哥你先好好歇着,大将军就暂时留在荣国府了。我还得替四哥去探望其他哥哥,等傍晚的时候我再来带它回宫。」 刘硕出宫,实际上是奉了四皇子刘弘的命令,前去探望未来的东宫心腹。 贾琮看着堆满了桌案的各色礼物,感激的拱了拱手。 等刘硕抱着那盘鄯善瓜出了荣国府,贾十一才回到房中说道:「如小三爷所说,暗处盯着五皇子的人不少,我已经悄悄派人跟了上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四哥即将入主东宫,盯上五皇子的人自然不会少。」 贾琮搓着大猫毛绒绒的脑瓜,感慨说道:「希望五皇子能像忠顺王一样,可千万别闹出兄弟阋墙的事来。」 皇家的事谁也说不准,能出个忠顺王爷这等奇葩,已是极其难得了。都是龙子龙孙,能真正做到对那张椅子没想法的人,少之又少。 贾十一愣了一下,随即岔开了话题。 「对了,水月庵的静虚师太遣人来寻老太太,说是顺天府的人将水月庵围了个水泄不通,要查什么放印子钱的事。静虚师太还是使了银子,这才让小尼姑带来了信……」 水月庵? 贾琮都差点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玩意,想了好半天才记起静虚这个人。 老子曾言: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老尼静虚,名曰静,实则闹; 表面崇尚虚空,内里利欲熏心。 按说,她是佛家弟子,修身养性、弘扬佛法才是她的本分,普渡众生才是她的事业, 可是,她身在佛门,心系红尘,她游走于世宦乡绅豪门,结交权力,巴结富贵,长袖善舞,唯利是图。 贾琮鄙夷的骂了一句:「这个老尼姑,真是脏了我贾家的家庙。」 他骂完后问道:「老太太怎么说的?」 「老太太没说什么,只是让宝二爷去庵中看看……」 贾十一的回答让贾琮很是无语,老太太便是不打算理会这事,也别派宝玉去呀。 听说那庵中的小姑娘姿色不错,让宝玉去岂不是会惹出无谓的麻烦来。 真是瞎折腾! 贾琮无奈的说道:「十一叔,你去看看吧。别让宝二哥闹出什么事来……唉,算了,备车,我亲自去!」 屁股上的伤也就那样了,圣人老爷子不会真将他这个异父异母亲兄弟的乖孙揍的屁股开花。 马车的颠簸下,虽说还有些痛但也能够忍耐。 好不容易赶到了水月庵外,便见宝玉手持一根棍子,与顺天府的衙役对峙。 平日里性子软如棉花一样的宝二爷,这会却涨红了脸,双股颤颤站在水月庵的庙门前,大呼小叫的胡乱挥舞棍子,想要将准备进去搜查的衙役堵在外面。 「这庵中只有几位女师傅,哪能让尔等粗鲁汉子进去……」 那静虚老尼姑的脸上隐隐露出讥讽之色,打了个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贫尼方才也说了,这水月庵是宁荣贾家的家庙,岂会做那害人性命的腌臜事。」 「既然没有做过,为何不让顺天府进庵中搜查?」 吱呀吱呀…… 马车的车轮缓缓转动,堵在水月庵门口的衙役帮闲们让出了一条路来,贾琮扶着车门站在车辕上,冷冷看了一眼静虚老尼姑。 他懒得理会这个看似高洁的佛门女,对贾宝玉说道:「宝二哥,老太太让你来看看水月庵的情况,不是让你来对抗官府的,还不让开?」 「琮哥儿,这庵中就只有静虚师傅与智能儿她们几个女尼,岂能让这群臭……」 贾宝玉的话还未说完,贾琮就厉声道:「来人,将宝二哥带回府中交予二叔。」 贾十一立马几个起跃就到了贾宝玉的跟前,抓住贾宝玉的胳膊小声说:「宝二爷,二老爷要是知道您今日所为,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嘎! 宝二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政二老爷的板子。 贾十一这么一说,他口中的后半句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反而打了个哆嗦,哀求的看向了马车上冷脸的贾琮。 「算了,宝二哥先跟着我,一会将让你看看这水月庵到底是不是你心中的佛门净土!」 水月庵能是佛门净土?赦大老爷与敬大老爷联手整顿宁荣两府的时候,原本要将水月庵一道清扫了,最后一查却暂时按下此事。 为何?因为水月庵看似是姓贾,实际上人家静虚师太早就姓了王了。 今日正逢良机,贾琮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王大伯爷借着巡查九边的机会搞的风生水起,那他贾琮就送王家一份沉甸甸的大礼吧。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一章 罄竹难书水月庵 水月庵自第一代宁荣二公出资修建后,历经三代已有近百年之久。 寺中正经不正经的姑子不过静虚、智能儿、智善三人,余者不过三五杂役丫鬟。 偌大个尼姑庵,从表面看倒是清雅之地,可背地里的阴私勾当,几与那秦楼楚馆一般,让人作呕。 顺天府也知这水月庵是宁荣贾家的家庙,自然不会只派衙役前来。 随行的顺天府推官秦鄂在看到贾琮的态度后,长舒一口气。还好来的是御猫大人,这荣国府的宝二爷未免太憨傻了些。 不是说荣国府的宝二爷天生聪慧吗? 「下官顺天府推官秦鄂,拜见御猫大人。」 顺天府的推官,比普通州府的推官要高上一级,为从六品,掌理刑名、赞计典。 观其面貌,秦鄂不过二十来岁。能在这个年纪当上京城府衙的佐贰官,不是科举正途出身便是来自世家大族。 贾琮也没有小瞧这位年轻的推官大人,以儒生的身份作揖回礼:「秦大人多礼了,我家堂兄性子纯善,其行过激给秦大人添了麻烦,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是下官没有交代清楚,让宝二爷起了误会,该是下官赔礼才是。」 秦鄂苦笑道:「御猫大人,说实在的,水月庵的案子是证据确凿,下官不得不来啊……」 原来顺天府这些日子接到不少有关佛门寺庙的案子,其中大部分是侵占民田、举放钱债、包揽诉讼等等诸多罪行。 而水月庵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有多佼呢? 水月庵以王熙凤的名义,举放钱债遍布京畿诸州县,质举之利,收子远高于朝廷所定五分之利。 利滚利一年下来,所借之债翻了数倍都不止。凡举债者,田产房屋尽数变做银两被水月庵收入囊中。更有甚者,典妻卖女不过寻常事。 京城的青楼妓馆几乎成了水月庵的大客户,光是元祐二年至今,短短三四年间,光是经水月庵静虚之手卖入青楼妓馆的女子,就有十余人。 而静虚早就有过谋划,这些罪名可落不到她的头上。她的所有行为都是用的荣国府的名义,具体的说是用琏二奶奶王熙凤的名头。 毕竟水月庵是贾家的家庙,王熙凤是荣国府名义上的管家人。 贾琮静静的听完了秦鄂的讲述,眼神冰冷的看向水月庵大门上挂着的牌匾。 这牌匾还是当年第一代荣国公亲自题写的,当年老国公在沙场上斩杀的敌人太多,为了消除业障,修建庵堂为贾家集福消灾。 谁能想到,数十年后的贾家家庙,竟然做着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秦大人,水月庵所涉之案,可有实证?」 贾琮冷漠的问话让秦鄂心中大喜,面上却是满是遗憾:「府尹大人对水月庵所涉之案十分关切,令府衙全力调查。短短一日,仅大兴、宛平两县便已查明,水月庵之罪行,证据确凿!」 呵…… 「水月者,水中之月也;水中之月为何?空虚也。」 贾琮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唏嘘问道:「秦大人,我家老祖建此庵堂,便是想留一片清净地,为何会变得如此的肮脏呢?」 秦鄂反问了一句:「御猫大人,您着相了。荣国初心是留一清净地,可这佛门何曾有过清净?」 「秦大人睿智,琮受教了!」 贾琮向其作揖拜谢,他重新换上冷漠的表情,看向倚着门廊冷汗直流的静虚,斥道:「举放钱债、兜揽官司,草菅人命,拐卖人口,暗纳风月,包藏祸心,这样肮脏不堪的水月庵,竟是宁荣贾家的家庙。秦大人,该查就查,该抓就抓……」 「琮三爷,不可啊!」 静虚终于看出了贾琮的决心,她原想贾家会为了名声将此事压下,不料贾琮会毫无顾忌的放了顺天府入庵。 庵堂的地底下,还埋着数万两白银呢?那些账本账册,可还统统在她屋子里的暗格放着。 秦鄂的眼中露出一丝精光,怪不得二圣如此宠着这位御猫大人,人家这格局……啧啧,理国公府的反应可差了人家御猫大人好几条正阳门大街。 顺天府的衙役动作很快,秦鄂亲自带队,开始挨间屋子仔细搜查。 正殿、偏殿这些供有神佛菩萨的地方倒是没搜出什么东西,不过在静虚的屋子中,各类账册、书信翻出了好几匣子,堆放起来几乎比她屋里摆放的佛经还多。 贾琮随意翻看了几页,他横看竖看就看出来了两个字:吃人! 佛门之徒,竟然做着吃人的勾当,还真是讽刺。 啪! 贾琮转身就是一巴掌,扇在了静虚的脸上。被绑起来的静虚竟然没了方才的恐惧,反而冷笑说道:「琮三爷还真是铁面无私,可琮三爷的大义灭亲之举传到江南后,琏二爷会如何想?」 啪! 贾琮再次一巴掌扇了过去,静虚原本还算风韵犹存的俏脸瞬间红肿起来。 「你以为打着小爷二嫂的名义干得这些罪恶之事,就能将罪行甩到二嫂的头上?你也太小看小爷了。」 静虚似乎陷入了癫狂,大笑着看向贾琮,嘴唇哆嗦颤抖着,她阴狠的说道:「琮三爷以为贫尼哪里来的本钱去放印子钱?琮三爷又觉得贫尼的印子钱放着这么久,为何没人敢闹?琮三爷又能想到所得的银子去了哪里?贫尼进了顺天府的大牢,琏二奶奶也好,荣国府也罢,都逃不过罪责的。」 「琮哥儿,静虚师傅……这老贼尼竟然把银子真的送进了府里,交到了凤姐姐的手上!」 一直萎靡不振沉默寡言翻着账本的贾宝玉突然惊呼一声,将手里的账本递到了贾琮眼前。 只见这本账册明明白白的记录了元祐三年、四年的金银流向,其中有近七八千两白银在年末报账时,送进了荣国府中。 而那会管家的人,正是贾琏的媳妇、荣国府的掌家人王熙凤。 其中还夹着一封元祐三年末王熙凤的简单回信,说是庵中香火既然不错,那就多备些香烛等物,以供香客礼佛。 至于静虚所求之名义印鉴,王熙凤为了让水月庵法事之便,还真送来了盖有一等将军以及自己私印的帖子。 看来静虚早就给自己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后路,竟然把贾家的家庙弄成了香火鼎盛的庵堂,不但经常外出给人做那佛门法事,还接受信女的礼佛香火。 然后将所得脏银以香火钱的名义,送至王熙凤的手上,顺便骗来荣国府、王熙凤的帖子。 若是王熙凤得知她送来的帖子,成了静虚做这些肮脏事的底气,估计会活活呕死。 精明的王熙凤竟然被看似老实的静虚给耍了,贾琮都能想象到王熙凤得知此事时的情形。 贾琮冷眼看了一眼癫狂的静虚,嗤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逼着荣国府给你善后?呵……」 「贫尼是生是死不重要,宁荣贾家的名声,琏二奶奶的名声,琮三爷难道不担心吗?」 静虚似乎觉得自己吃定了贾家,她想着自己的那些后招洋洋得意。 可惜贾琮只是嗤笑一声,拿着账册走向了指挥搜查的秦鄂。 「秦大人,你看看这个……」 秦鄂疑惑的接过账册仔细翻阅,当看到有关王熙凤的地方时,面色凝重起来。 不过在看完夹在里面的书信拜帖后,反而如释重负。 「 数目对不上,差远了。」 不只是数目对不上,账本里面出现了一个令他心惊胆寒的地方:都太尉统制县伯府王家。 他长舒一口气说:「看来此案的背后还有隐情,幸亏下官今日来了,若是再拖个一两年,不是罪也成罪了。」 贾琮的眉头挑了挑,拱手道:「秦大人慧眼,这桩案子还得仰仗秦大人深入调查,还我家清白。需要贾家配合,但请吩咐!」 「御猫大人说笑了,这案子通天,哪里还下官能做主的。」 贾琮的话说的漂亮,秦鄂也不会推诿。不过正如秦鄂所说,这案子已经不是他这个六品推官能做主的了,弄不好又是一桩三司同审的惊天大案。 「大人,底下有密室,里面藏着近七万两白银。」 秦鄂苦涩的笑了,他啪的一声合起了账册,拱手说道:「下官这两日查了三家佛门寺庙,算是开了眼。御猫大人可知下官这两日查抄了多少银子?」 「十余万?」 贾琮盲猜的数额差了十万八千里,秦鄂伸出五根手指,摇了摇头说:「加上这里的银子,共计五十三万两。这还不算寄名寺庙的田产,有时候下官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寺中的僧尼,至少人家比我有钱多了!」 顺天府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马车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拉着水月庵中查出来的账册、书信、金银等物,快速离开。 秦鄂得了贾琮的暗示,悄悄派人去了宁国府找贾家老族长敬大老爷。.c 水月庵自主持静虚到那几个杂役丫鬟,统统被顺天府的人给绑了起来押走了。 宝玉瘫坐在脏兮兮的地上,神情萎靡。 小厮茗烟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畏畏缩缩缩在一旁,偷看了一眼面色冷漠的贾琮,张了张嘴没敢开口。 贾十一上前小声说道:「小三爷,蓉大奶奶来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可卿之难的开始 奇怪?秦可卿怎么过来了? 贾琮来到了庵堂外,正见秦可卿从马车上下来,盈盈拜下:「侄媳给三叔请安,宝二叔也在啊……」 「蓉哥媳妇,你来这儿做什么?」 水月庵出事到顺天府押着人离开,前后也不过一个半时辰,秦可卿怎么会过来? 只听秦可卿说道:「昨日静虚师傅去了府中,说是庵中今日有新制的素斋,请侄媳前来品尝……」 「什么人?竟敢窥伺贵人!」 贾十一的突然发出的警讯把秦可卿吓了一跳,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贾琮也无法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拉着她的胳膊就进了水月庵。 随行的几名亲兵立马抽刀上前,将贾琮、秦可卿与宝玉护住,退入庵堂正殿。 「宝二哥,你陪蓉哥媳妇呆在正殿,我出去看看……」 「琮哥儿,别出去,外面危险!」 突发之事倒是把贾宝玉从萎靡中惊醒,一把拉住抬脚往外走的贾琮,担忧的摇头说道:「让亲兵去,你别出去了。」 贾琮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其安心。挣脱了手臂,抬脚就走出了庵堂。 宝玉无奈只能趴在门口往外看,只见贾十一已经与一名蒙面的贼人交上了手。与此同时,庵堂门口聚集了十余名蒙面贼人,正与贾家的护卫厮杀。 狭路相逢,死伤就是一瞬间的事。 在贾宝玉寻找贾琮的身影时,庵堂大门处就已经鲜血四溅,吓的贾宝玉猛地后退几步。 哐当! 他碰到了一张椅子,秦可卿连忙将其扶住:「宝二叔,外面……怎么了?」 若是以前,宝玉怕是要瘫软在秦可卿的温柔与迷人的体香中,可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刺入双眼的血腥中。 「血!血!杀人了!」 秦可卿立马想到了早前收到了一份密信,精致的眉头皱了起来,想要去喊贾琮却最终没有出声。 「宝二叔莫怕,有三叔在,不会有事的。」 温柔的安慰声并未让贾宝玉从惊吓中回神,反而一个劲往后缩。 秦可卿无奈只能跟身旁的嬷嬷说:「嬷嬷,你来扶着宝二叔,我去前面看看。」 「奶奶……」 嬷嬷想要劝上几句,却见秦可卿摇了摇头。 待嬷嬷扶住了瘫软的宝玉后,秦可卿快步来到正殿门口往外瞧去,正好看到贾琮双手背在身后,不屑的看着想要杀进庵中的贼人。 与贾十一交手的人身手很好,两人有来有往的厮杀着,不过那人年岁应该有些大了,在贾十一的猛攻之下渐渐露出了颓势。 反倒是大门处的贼人仗着人多,逐渐占据了上风。护送秦可卿前来的宁国府护卫已经死了三人,贾琮一挥手,原本守在身边的两名荣国府亲兵持刀冲了上去。 贾琮手中的弹弓早就装好了石弹,趁着贾十一劈刀之时,一发命中,打在了抵住长刀的贼人之手。 吃痛之下贼人的手一颤,被长刀狠狠砍在了肩膀处。 贾十一正准备乘胜追击,却见那人几个闪步就爬上了墙头,往秦可卿那看了一眼,快速逃了出去。 「十一叔,追上去啊!」 贾琮眼见贼人逃脱,贾十一却翻身下了墙头,回到了自己身边,心急督促。 却见贾十一持刀护在他身前,沉声说道:「万一是调虎离山,让小三爷出了事,我怎么跟将主交代。」 荣国府的亲兵第一任务是守护,余者皆可放弃。不过一个贼人罢了,今后有的是机会。 被贾十一砍了一刀的贼人逃走后,大门处 的贼人也无心恋战,仓促丢下两具尸体后,脱离了战斗快速逃走。 两府的亲兵护卫也没有余力追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贼人逃离。 直到厮杀声消息后,秦可卿才面如金纸的走到贾琮身边,后怕说道:「三叔,这些人怕是来抓侄媳的……」 水月庵的厮杀贾琮没放在眼里,这两年遭遇的刺杀不是一次两次了,刺杀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证明了敌人对宁荣贾家的忌惮越来越大。 赦大老爷在得知消息后,亲自带着大批亲兵赶到了水月庵。.. 一行人这才回到荣国府,齐齐聚在荣禧堂中。老太太的双手都在发颤,她在看到贾琮、宝玉与秦可卿没事后,搂着乖孙宝玉一个劲的咒骂。 当然不是咒骂贾琮,而是那些刺杀的贼人和引起这一切的静虚。 她似乎忘记了,其实派了宝玉去水月庵的正是她老人家。 贾琮憋着笑,跟贾赦说着水月庵的事儿。 「滑天下之大稽,我宁荣贾家,何曾需要赚那些黑心钱?」 贾政突然猛拍了一下桌案,巨大的声响将还处于惊惧状态的宝玉吓的打了个哆嗦,往老太太的怀里猛钻。 老太太不满的瞪了一下二儿子,冷声说道:「你在这儿抖什么威风,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查查,到底是谁给静虚出的主意。」 「母亲,您的意思是说,静虚的背后还有人?」 在这一点上,政老爷就比老太太差远了。 只要无关乎宝玉的事,老太太精明的很。她只是听完了贾琮的叙述,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来。 王熙凤才收到几个银子?顺天府的人可是从水月庵查抄了近七万两白银。 而且水月庵便是借着荣国府和王熙凤的势,放着好几年的印子钱、包揽诉讼,惹出这么多的人命官司,也不可能数年时间都没有半点消息传出。 京城能有什么秘密? 宫里的事儿都能传出各种各样的流言来,水月庵倒是将消息压得死死的,她静虚有这么大的能耐? 「外面乱糟糟的,老二还是呆在家里吧。这事儿子已经安排亲兵去查了,让琮哥儿再去找找他老师,不会让咱家白白受这冤枉。」 赦大老爷看了眼缩在老太太怀里的宝玉,叹气说道:「宝玉回去歇着吧,再煮些安神的汤药。今日见了血,估计是要病上几日了。」 被大儿子这么一提醒,老太太终于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眼瞅着乖孙神魂不定,连忙将鸳鸯叫了进来,让她去请大夫。 等荣禧堂只剩老太太、贾敬、贾赦、贾政与贾琮、秦可卿后,贾敬才将目光放在了孙媳妇身上。 「蓉哥媳妇,你能确定今日在水月庵的贼人是冲着你去的?」 秦可卿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前几日孙媳交给祖父大人的密信您可还记得里面有句话……」 「时机已到,将请主子南归!」 贾敬将这句话复述了出来,贾琮听着莫名其妙,老太太却坐直了身子,面色复杂的看向秦可卿。 秦可卿继续说道:「孙媳虽然常去水月庵上香,却与静虚往来不多。她昨日突然到了府中,请我今日去庵中品尝素斋,初时孙媳未曾多想,现在看来,怕是另有玄机。」 虽说因为秦可卿的奇特身份以及她差点引起的荒唐事,贾敬曾对其很是不满。 但这些日子秦可卿的表现让他改变了态度,孙子贾蓉是个不成事的愚钝人,有个懂事聪明的媳妇也好啊。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凤藻宫中癫狂人 贾敬沉默许久,荣禧堂中分外的安静。 老太太张了张嘴,面上的担忧极其明显。犹豫了好半天才长叹了一声,说道:「敬儿,要不要跟宫里说说?」 贾敬点头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听得一头雾水的贾琮。 只听贾敬说道:「琮哥儿,明日你进宫一趟,将此事禀报陛……禀报给圣人他老人家。」 贾琮迷茫的问道:「啊?侄儿说什么?」 「一会你来东府,我将那封信给你,你将那封信交给圣人,然后将今日之事如实讲述。」 贾敬皱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就跟圣人说,贾家的媳妇贾家会拼尽全力保她无恙。」 秦可卿的身份两府知道的人不多,贾琮也是一知半解,迷迷糊糊的听完了秦可卿的讲述,又迷迷糊糊的听完了堂伯贾敬的嘱咐,机械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神情复杂的看了看红了眼睛的秦可卿,紧紧抿着嘴巴。 这孩子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给贾家惹下***烦来…… 「婶娘,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她疲惫的说道:「既然有人在打蓉哥媳妇的主意,那就看顾好了。若是人手不够,就去城外的庄子调人。娘娘省亲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家里估计要乱上一阵子,以防万一吧。」 「还是婶娘考虑的周到,侄儿差点就忘了这茬。」 贾敬捧了老太太一把,躬身道:「内宅中事侄儿实在顾及不到,就劳烦婶娘了!」 老太太的脸色露出一丝笑意,摆了摆手:「你便是不说,我还能看着你们不管?行了,你们管好外面的事就成,家里的事不用你们操心。老婆子还能动弹,就不会让人在家里闹事。明日我去觐见太后娘娘,从宫中借些可靠的人手过来……」 水月庵刺杀的事并未传开,但有不少人家还是在夜间就听说了消息。 第二天一早,贾琮陪着老太太与黛玉入宫。贾琮去了宫城东北侧的龙首宫,而老太太则去了慈宁宫觐见。 最近各家妃嫔省亲的事差不多都定了下来,前往慈宁宫觐见的贵妇人不少。老太太只与曹太后短暂的说了一阵,很快就从慈宁宫出来,领着外孙女又去了凤藻宫。 元春自去岁封妃之后,日子过得舒心多了。不过周氏竟然有了身孕,最近没事就喜欢来凤藻宫显摆…… 「娘娘,还没消息吗?」 老太太拉着大孙女的手,忧心忡忡。 元春却一点也不担心,反手握住老太太的手说:「祖母无需担心,便是我没有子嗣,也不会失去圣宠。」 「我知道,但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也好啊。」 没事就来显摆扎刺的周氏根本就没有明白,元春的圣宠靠的不是什么子嗣,也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宁荣贾家。 贾家不倒,元春就是始终无子,也能荣宠一辈子。 唉! 说是这么说,老太太还是有些不甘心。当今皇帝是个不好色的,又念旧情。元后病逝这么多年了,宫里来个继后都没有。 皇贵妃的身子一直不好,若是元春再诞下皇子,未必没有机会一试***之位。 说话间,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 元春原本平和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哗的起身往外走去。 老太太连忙跟上,刚刚走出正殿,便见凤藻宫的院子门口,一个宫装小姑娘跌倒在地上,哇哇哭着。 旁边还站着一位身着大红宫装的小妇人,正怒火冲天的叫骂地上的孩子,身后的老嬷嬷、内侍与宫女阻拦了想要上前的两名宫女。 「放肆!」 元春看了眼跌倒在地的孩子,怒喝一声:「周氏,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凤藻宫撒野?淳儿才多大点,你连个小孩子都欺负。」 「贤妃娘娘好大的威风,妾身的肚子里可怀着龙子,淳公主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差点就撞着妾身的肚子,您这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呵斥妾身,万一惊着妾身肚子里的龙子……」 周氏一句一个龙子,听得老太太心头火起。 元春已经走上前,将吓坏了的小姑娘抱起。四岁大的孩子,瘦瘦小小,一嗅到元春身上的熏香味儿,把头埋进元春的怀中哭的更伤心了。 哼! 老太太手中的龙首拐杖狠狠砸在了青石板上,打断了周氏的喋喋不休。 「周贵人,老身一辈子见了不少妃嫔娘娘,唯有你是最没规矩的!」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荣国夫人……」 周氏似笑非笑,隐晦的讥讽了一句:「规矩?老夫人也开始讲规矩了?既然讲规矩,老夫人见到皇妃连行礼都忘了吗?」 「我外祖母给您行礼,您敢受吗?」 黛玉突然走上前,盯着周贵人身上的衣袍、头上戴着的鸾凤金钗看了看,莞尔一笑。 周氏忌惮的看了眼老太太,这位手中的龙首拐杖是圣人赐下的,虽然没有戏文中那种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的权利,但这代表着无上尊荣。 更别提荣国夫人乃超品诰命,便是见了皇贵妃也只是行半礼。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连九嫔都不是…… 该死,为何周家就没有个荣国夫人呢? 黛玉冲着周氏眨巴了下眼睛,笑了笑。随后撇开周氏,向元春问了一句:「娘娘,周贵人是要晋封皇后了吗?」 皇后二字一出,周氏不由打了个哆嗦,元春的眼中也露出一丝隐晦的忌惮。 皇后这个词是宫中的禁忌,除了龙首宫的太上皇和慈宁宫中的皇太后,便是备受尊崇的皇贵妃都不敢轻易提及。 不过元春更多的是疑惑,不知黛玉为何要提及这个。 她隐晦的提醒道:「玉儿莫要乱说,皇后娘娘只有一位,永远只有一位!」 黛玉作恍然大悟状,伸出纤纤玉指,遥指周氏:「那周贵人为何穿着正红色的衣服?我记得《大夏祖训》中有说,宫中妃嫔,唯正宫皇后、太子正妃可着正红。」 「死丫头片子,你胡说什么?睁大眼睛看看,我这衣服可不是正红……」 周氏闻言立马脸色大变,她提了提裙摆,露出裙摆中隐藏的渐变色彩。 原来这件宫装衣裙,实际上是新得的渐变色布料,她刻意将大红色的地方翻在了外面,刻意来气元春,不料却被黛玉给点破了。 元春不屑的看了眼涨红了脸的周氏,呵呵一笑:「玉儿还真是博学,连《大夏祖训》都知道。不像某些人,呵呵……」 「都是外祖母教的好。」 黛玉甜甜一笑,向元春行了个万福礼:「外祖母常说,娘娘恪守规矩、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更是有着孝母爱弟之情、忠君为国之心、崇尚俭朴之德。家里姐妹无不以娘娘为榜样,岂能不学无术,连规矩都不懂。」 脆生生的连珠语,气的周氏肝疼。 可惜黛玉句句都是尊崇法度规矩,她便是想要反驳都找不到词。 周氏脸上的涨红逐渐褪去,换上了明晃晃的阴狠。老太太一辈子见过不知道多少后宫妃嫔,像周氏这种没脑子的也见过好几个。 她还真怕周氏拼着腹中胎儿给元春栽赃,于是往前走了几步,将黛玉拉到了自己身后。 她提醒道:「周 贵人,暑气还未全散,贵人既然身怀龙子更该好好休息。老身来宫中一趟不容易,便不陪贵人说话了,贵人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 「老太婆你敢咒我?」 周氏又拿出了她的泼妇劲儿,脸上的脂粉似乎都因为她的怒容隐隐掉落,让人看着有些恐怖。 元春犹豫都没犹豫,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了抱琴,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周氏的左脸顿时红肿起来。 与别的宫妃不同,元春出身将门,自小没少跟着贾代善骑马射箭。虽不像男子那样胳膊上能跑马,但手上的劲可不小。 一巴掌抽的周氏眼冒金星,瞪大了眼珠子捂着脸不敢相信。 「再敢对本宫祖母不敬,便是你怀着龙子,本宫也要好好抽你一顿。」 元春终于拿出了四妃之首的威仪,厉喝道:「来人,送周氏回去。告诉庄嫔,严加管教。再放她出来胡闹,本宫连她一起罚!」 「贾元春,你敢!」 啪! 周氏刚一叫嚣,元春抬起左手又是一巴掌,打得周氏右脸也红肿起来。 跟着周氏前来的嬷嬷、宫女、内侍无不惊惧的跪了下来,想要劝自家主子可也明白自家主子的性子,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元春冷冷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宫人,厉声道:「怎么?本宫的话没听到?还是觉得本宫没权利将你们送去慎刑司?」 「贾元春,你嚣张什么?你这个下不了蛋的母鸡……」 周氏的眼中显现出诡异的红色,她似乎陷入了癫狂,发了疯般冲元春扑了过来。 元春一愣神,竟然被其一把抓在了脖颈处。周氏的指甲在元春的脖颈处生生抓出了几道血痕,惊的老太太急切的想要上前护住大孙女。 黛玉力气小,拼尽全力才扶住了因为心忧大孙女差点摔倒的老太太。 「曹嬷嬷,幸亏有你!」 等黛玉扶住了老大大,抬头看时,元春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一名年约五十出头的嬷嬷,正将元春护在身后,冷漠的盯着陷入癫狂的周贵人。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四章 芙蓉膏现帝王惊 「曹嬷嬷?太后娘娘身边的曹嬷嬷?」 老太太喃喃自语,眼中有了亮光。 只见曹嬷嬷皱眉盯着周贵人,语气冰冷:「贵人不好好在储秀宫养胎,跑来凤藻宫做什么?还敢伤了贤妃娘娘。」 「老虔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周贵人眼中的诡异红色并未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癫狂。待她骂了一句后,浑身颤抖起来。 抱琴出声提醒了一句:「娘娘,周贵人似乎不对劲……」 何止不对劲,周氏的癫狂与身体的异样让元春警惕心大作。 曹嬷嬷也皱起了眉头,中毒?疯魔?还是别的什么。 哼哧哼哧…… 周贵人突然瘫坐在了地上,浑身开始诡异的抽搐。眼泪鼻涕胡乱的流着,完全看不到皇家妃嫔的样子。 黛玉的脑中突然闪现出了一句话:「吸食芙蓉膏,人变鬼!」 周氏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琮哥儿给她讲述的吸食芙蓉膏之人。 「娘娘,周贵人的样子,好像是吸食了芙蓉膏,d瘾发作了。」 芙蓉膏是什么,元春也好,曹嬷嬷也罢,压根听都没听过。 可根据黛玉所说,这是一种毒。 后宫之中最怕出现的两件事,就是下毒与巫蛊。 元春立刻让人封锁凤藻宫大门,请曹嬷嬷立即去了慈宁宫禀报太后娘娘。 至于老太太与黛玉,怕是一时半会没办法离开了。 凤藻宫的风波还未传到龙首宫中,此时的贾琮正与忠信王刘忭僵持着。 太上皇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就接二连三被烦心事打搅。 此时老爷子正心烦,见刘忭与贾琮僵持在皇极殿门前谁也不让谁,怒喝一声:「赶紧滚出去,统统给老子滚蛋!」 刚刚求事不成满心怒气的刘忭冲贾琮冷哼一声,甩袖而出。 贾琮回瞪一眼,傲娇的哼了一声。随后往地上一趟,一个翻滚就滚出了皇极殿的大门。 刚滚出大殿,又见其一个翻滚,从殿外滚了进来。 可惜这次的翻滚没掌握好方向与力道,一个不小心脑瓜子磕在了殿中的一根柱子上,咚的一声…… 「疼疼疼疼……」 看着抱头喊疼的小胖子,原本心情烦躁的圣人老爷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胖子,朕不是让你滚了吗?」 「哎呦,哎呦……」 贾琮揉着脑瓜,哀怨回道:「我是滚了啊,滚来滚去的滚!」 太上皇的怒气瞬间消失,瞥了贾琮一眼:「行了,别耍宝了,起来吧,近前说话。」 贾琮顺势起身,走到龙案前乖乖站好。 只听老爷子说道:「老大那闺女受了委屈,朕这个当祖父的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给她撑腰,这事儿还得靠你家去做……」 「圣人老爷,蓉哥媳妇真的是老亲王的闺女?」 秦可卿的身份有问题,这事儿贾琮知道。不过他一直怀疑这件事的可靠性,哪怕贾敬、贾赦都这么说,他依旧有怀疑。 这年月又没有亲子鉴定,谁能保证从养济院抱去秦家的婴儿就没被人调换过呢? 可所有人似乎都认定了秦可卿的身份,便是太上皇也是如此。 只见太上皇唏嘘说道:「老大当年遭人算计,醉酒后与一宫中女官有了肌肤之亲,后来就有了这个孩子。朕当时很生气,却也打算为其善后。可谁也想不到,那人会被人偷偷送出了宫,生下孩子后送去了养济院……」 嘶! 宫中女官也好,普通宫女也罢,按规 矩那都是皇帝的女人。 除非御赐,太子也好,皇子王爷也罢,谁都不能碰皇帝的预备妃嫔。 像前世影视剧中的什么王爷与宫女爱的死去活来,与皇帝争女人那都是不可能的。 「后来那女人出现在了秦家,留下一份信后自尽了,之后便有了秦业去养济院的事。朕派人查过,那孩子与老大一样,肩上都有一块蝴蝶状的胎记!」 太上皇陷入了回忆,脸色柔和了不少。 不过随即就有些气恼,骂道:「老大也是个不成器的,不过些许流言罢了,明知是皇家骨肉,却仍然让其流落在外。若是早点接回宫来,岂能让那孩子遭这些罪。」 贾琮挠了挠脑瓜,心中吐槽皇家乱糟糟的破事。 太上皇抬起手来,将贾琮带来的信递了回来,嘱咐道:「你将这封信带回去,让贾敬暗中查一查,看看都是谁在打朕孙女的主意。这事宫中不好出面,朕不能让老大人死了还背上恶心人的名声。」 贾琮接过信,郑重的点了点头。 与堂伯贾敬猜测的差不多,这事儿到最后还是会落在贾家人的头上。 秦可卿的事关乎先太子的名声,死去的大儿子几乎成了老圣人心中的白月光,不会允许任何抹黑先太子名声的人和事出现。 贾琮不由为谋划此事的人默哀,拿先太子作伐,真不知这群人怎么想的。 等查清这桩事之后,不知有多少人要去菜市口挨刀子了,还是片肉的那种。 「圣人,太后娘娘派人来报……」 戴权匆匆走了进来,在太上皇的耳边小声禀报。声音很小,便是站在御前的贾琮也只是隐隐听到凤藻宫,下毒等等几个字。 在听到凤藻宫三个字的时候,贾琮的心就悬了起来。老太太跟黛玉还在那呢,难道是老太太或是黛玉出了事。 戴权的禀报让太上皇的脸上泛起了怒容,他冷哼一声:「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当年的事竟然能再出现于紫禁城……」 太上皇突然将目光转向贾琮,沉声道:「小胖子,芙蓉膏你了解多少?」 「呃……」 贾琮被问了个懵,短暂的发懵后就躬身回道:「芙蓉膏是一种药毒,其药性之大,可致人如鬼。」 贾琮回想着曾于一本杂记中所载之描述,浑身打了个哆嗦:「吸食芙蓉膏可致人上瘾,瘾至,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豹虎逼于后,亦唯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故久食芙蓉膏者,肩耸项缩,颜色枯羸奄奄若病夫初起!」 「看来朕还是小瞧了这芙蓉膏!」 太上皇呵呵冷笑:「贾琮,既然你对这害人的东西还算了解,那便代朕去趟凤藻宫,仔细审问周氏,把这芙蓉膏之事统统给朕查清楚!」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宫中乱,元春入局 老爷子说的不说,寥寥提了一句,却让贾琮心中起了无数疑惑。 看来芙蓉膏这玩意,早前定然在宫中出现过,而且让太上皇是深恶痛绝。 不过太上皇显而易见的当起了谜语人,半点继续说下去的兴趣也没有,让戴权亲自带着贾琮去了凤藻宫。 此时周氏的模样极其吓人,饶是贾琮早有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 若不是他早就知道吸d后的人是什么德行,还真以为皇帝陛下口味独特,能忍住恶心与这等涕泗横流、面容扭曲的女人敦伦…… 「大姐姐,周贵人这样子有多久了?」 元春发懵许久了,芙蓉膏之事应该是宫中的禁忌,便是曹太后也只是只闻其声,反倒是黛玉开口说道:「辰时末周贵人来了凤藻宫,我观之性情大变,至今有一个时辰了。」 贾琮抬眼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太阳,巳时了。 「给我、给我、快给我!好痒、好痒、好难受!」 周氏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胡乱的抓着身上的衣袍,甚至脖颈处雪白的皮肤也被抓的鲜血淋漓。 她似乎陷入了莫名的状态,身上的衣袍被扯得散落大半,露出一片片雪白,贾琮连忙避了出去。 便是贾母与黛玉也是同样如此,这事儿十有八九要成为宫中的禁忌之事,能避开便避开吧。 戴权貌似知道的不少,皱眉说道:「娘娘,让人将周贵人捆住吧,还得好一阵才能清醒。」 元春是真被吓住了,芙蓉膏是什么她只在刚刚从黛玉口中得知了名字,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其药性可使人成鬼耶。 「给我、给我、快给我……」 周氏突然如厉鬼一般,嘶吼了一声朝着元春冲来,吓得元春连连后退。 戴权眼疾手快,一把将元春扯到了一边,扶稳后厉喝:「还不上前拉住,取来绸布,将周贵人捆起来。」 「小心她腹中龙子……」 元春终于清醒过来,提醒了一句却见戴权连连摇头。 只听戴权唏嘘说道:「哪还有什么龙子,吸食芙蓉膏,其母胎有毒,产子亦如此模样。皇家血脉,岂能受污!」 嘶! 哪怕元春厌极了周氏,可那胎儿…… 「娘娘,此事圣人已经交予小贾郎将来处理,您只需旁观即可。芙蓉膏,刮骨膏尔!」 戴权最后的一句明显是在警醒元春,后宫能出现一个吸食芙蓉膏的周贵人,亦可出现第二个吸食之人。中文網 元春盈盈一拜,戴权避到一旁,还礼道:「老奴还得回龙首宫向圣人禀报,周贵人暂且关押凤藻宫,等候太后娘娘发落吧。今日之事,还请娘娘约束宫人,切莫外传。」 「本宫省的,多谢公公提醒。」 两人再次回首看了一眼屋内,周氏已经被宫人捆了起来,可仍然在拼命的挣扎嘶吼。 那血红的眼神,青紫的嘴唇,以及声声不绝的嘶吼让人不寒而栗。 正如戴权所言,芙蓉膏,实为刮骨膏尔! 戴权匆匆离开,贾琮顾不上与元春等人闲聊,借元春之手,将服侍周贵人的宫人尽数提了过来。 凤藻宫的正殿成了暂时的公堂,黛玉成了书记官,一名名内侍、宫女、嬷嬷被提审,得到的消息屈指可数。 「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 贾琮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将服侍周氏的宫人提审完毕,哪怕得到的有用信息寥寥无几,却也找出了芙蓉膏的来源。 「大姐姐,这位罗贵人是何人?」 「罗贵人?」 元春愣了愣,秀眉轻皱,深思片刻才说道: 「罗贵人是南越国的王女,元祐二年其兄罗思礼送其入京。」 「南越国王女?」 贾琮心中的疑惑更多了,昭武年间,南越国被大夏打得生活不能自理,自此夹起了尾巴,不但送了质子进京,更是连续送来三位王女入宫。 不过南越之女皮肤黝黑粗糙,哪有中原女子肤白貌美,故而大多只是给了封号就任其在宫中自生自灭。 元春娓娓说道:「说来罗贵人性子极好,平日里不是养花种草便是逗弄猫儿,鲜少出储秀宫的大门。琮哥儿,难道……」 贾琮点了点头,感叹道:「看来还得找这位罗贵人聊聊了。」 周氏吸食的芙蓉膏来源很明确,根据宫人所讲,周氏性子焦躁,早前因容貌之故,皇帝常诏其侍寝。 不过咱们这位皇帝陛下明显对朝政更加上心,自去年开始,常宿于勤政殿通宵批折子,自然将美人忘在脑后了。 若是其他宫妃俱是如此,周氏也不会急躁得抑郁,偏偏此时杀出了一个贾元春。 一朝枝头栖凤凰,成为贤良淑德四妃之首。最令周氏难以释怀的是,比起其他妃嫔,元春简直就是解语花,时常能让心烦意乱的皇帝陛下在纷扰的政务中,得到短暂的安逸。 而且元春是遍阅典籍,熟悉朝中政务,甚至于军武之事都了解颇多。 宫中诸多妃嫔,皇贵妃杨氏性子恬淡,万事不争,没事就捣药玩;良妃莫氏出身兰州军武世家,喜欢抡起长枪扎草人;淑妃冯氏家学渊源,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时常把自己埋进纸堆里;德妃娘家小门小户,一见到皇帝就扒拉他身上的佩玉讨银子…… 整个后宫妃嫔拉出来,没一个能打的,元春出身就不说了,宁荣贾家,荣国府嫡出大小姐。 自小被贾代善带着教授军阵之学,本身又是个好学之人,荣国府的藏书楼政老爷都没元春进去呆的时间多。 没封妃之前,元春谨小慎微还不显。自打封了贤妃,每逢皇帝心烦意乱拿不定主意时,元春总能点出其中的关键,而且从来只点一下,不多一句。 而皇帝呢,总能在元春似乎无意识的一句话中,灵光乍现…… 在一声声陛下英明神武中,皇帝老爷能不喜欢来凤藻宫? 周氏感觉整个人都裂开了,这么下去她还怎么压下其他***成为一宫之主? 于是乎,整个人都陷入了诡异的灰色调,越发的阴郁起来。而同在储秀宫的罗贵人,适时出现了。 芙蓉膏这种东西,吸食之后别说抑郁症了,就是此时被凌迟片肉,陷入迷幻中的人都感受不了疼痛。 初期时周氏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东西会让人上瘾,便是其他人也只是羡慕周氏突然的容光焕发。 偶然一次的侍寝后,周氏竟然在月余后的诊脉中,被查出有了龙子。 皇帝老爷是个有情谊的,虽还未提周氏的位份,但也破了例,按九嫔之例对待周氏,就等她诞下龙子后晋封九嫔。 至于周氏为何没事就来恶心元春,根据她身边的宫人交代,这事跟周氏的母亲有关。 周氏之父周槐,原本是太仆寺的六品寺丞,自女儿选秀入宫,成了贵人后,皇帝多次提拔,自元祐四年初,晋为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 周家因家主周槐之职权,在河湟之地置办下好大的马场,光是凭借马政之便就攒下好大的家业。 说来周家的富奢程度,可比这几年的宁荣贾家还要强。若是周氏真的安安分分在宫里慢慢熬,周槐又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周家三辈子的富贵是少不了的。 可周槐有个不省心爱攀比的夫人,出身山西白家庶支。 这位周夫人对周家 最大的功劳是生了个成为贵人的女儿,同时最大的罪孽也是这个成为贵人的女儿。 皇帝初期喜欢周贵人的张扬,认为这是率真的表现。可真的是率真吗? 白氏是山西白家庶支之女,家教就那么一回事。养育的女儿也没怎么好好教导,导致周氏万事随心,什么规矩都不懂。 见元春受宠,心中本就嫉妒。再加上白氏没事进宫跟闺女抱怨贾家如今的风光,动辄抱怨女儿不争,给家里挣不下该有的荣耀。 一来二去,周氏对元春的羡慕嫉妒逐渐变成了嫉恨,有了身孕后,便心痒难耐,竟然毫无规矩的上凤藻宫挑衅。 也就是元春了,放甄太妃那种,周氏连三集都活不了。 「真是愚蠢,大姐姐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也配跟大姐姐比!」 贾琮将周氏没事就来恶心元春的缘由讲完,老太太忍不住骂了几句,元春无奈的摇头制止了祖母的咒骂。 她感慨不已:「家里的富贵哪里是我挣来的?不说先祖之功,如今家里有了起色,还不是大伯、琏儿拿命搏,便是琮哥儿也数次冒险。周氏不懂,周少卿也不懂吗?」 元春对世事看的很透彻,似是说周氏,又感觉是在提醒老太太。 家里的事她也清楚,冲老太太说道:「祖母,您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教导二妹妹她们。您今天也看到了,周氏如今的下场,便是周家怕也不会好。」 作为晚辈,元春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重。 老太太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她方才还说着让元春争上一争,心中肖想***后族之事呢。 她声如蚊呐,尴尬的点了点头:「我省的,咱家的姑娘,自然不会像这等蠢物……」 「皇贵妃娘娘到!」 皇贵妃杨氏?她怎么会来? 元春来不及多想,忙带着殿中众人迎了出去。 杨氏是皇帝潜邸的老人,出身小户之家。其父是太医院的太医,因家学之故,没事就捣药玩。性子温和,待人真诚,当年在潜邸颇得元后喜欢。 后来皇帝受封王爵,元后立主诞下皇帝长女的杨氏为次妃,元祐元年,皇帝分封后宫妃嫔,杨氏一举成为后宫妃嫔中位分最高的人。 杨氏不喜张扬,仅带了数名宫人,一身浅红色的宫装,头上也是简单的银差步摇,面带微笑,正搓着院中捅蚂蚁窝的小公主脑瓜。 一番请安见礼,杨氏被迎入凤藻宫正殿。 杨氏给贾琮的感觉如同冬日里的阳光,让他暖洋洋的。 只见杨氏温和的同老太太说着话,不时提及坐在下首的贾琮与黛玉。 「太夫人好福气,您这孙子孙女跟金童玉女似的,让人看了眼生喜欢。不像我那疯丫头,都嫁人了还吵着要去当什么女将军。自打秦将军入京,我连她人都找不到……」 杨氏怀里的淳儿公主突然开口说了句:「女将军,淳儿也要当女将军。」 「您看看这,连淳儿也带坏了。」 杨氏低头温柔的敲了下淳儿的脑瓜,笑问:「小孩子家家,你先说说为何要当女将军?」 淳儿抽了抽小鼻子,黯然说道:「女将军,坏人,不敢打我。」 此言一出,凤藻宫的正殿顿时鸦雀无声。 元春长叹了一声,瞟了眼偏殿的方向。杨氏便是再不喜争斗,在宫中呆了久了,哪里还不明白其中自有缘故。 等她听完了元春的解释后,扫了眼元春脖颈处的白纱。 「贤妃妹妹的伤不要紧吧……」 杨氏说着,身旁的女官将一瓶药递到了元春跟前:「这是我配的去痕膏,效果应该比太医院的强。」 「多谢姐姐,妹妹不客气了。」 元春起身盈盈拜下,感激的接了过来。 杨氏微笑着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何须客套,我来你这儿,一是来给你送药,二来便是听说了周氏之事,想来看看这芙蓉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一说到芙蓉膏,杨氏的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杨氏跑到偏殿仔细观察着周氏的情形,不时说着各种药材的名字,身后的女官刷刷书写。 「先这样,你们去太医院按方抓药,熬好后给周氏灌下……」 杨氏一拍手:「多好的药人啊……」 随即,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讪讪说道:「可惜了她腹中的孩子!」 果然如此! 贾琮的嘴巴抽了抽,搞医学的就没几个正常人。 似乎察觉了周围人的诡异安静,杨氏有些尴尬:「贤妃妹妹,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帮周氏解这芙蓉膏之毒。」 「那你便放手去做吧!」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所有人忙下拜行礼。 「妾身给陛下请安。」 「臣(臣妇、臣女)拜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恒瞅了一眼被偏殿中昏睡过去的周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之色。 那女人的腹中,还孕育着自己的孩子…… 「都起来吧……贾小三,扶你祖母起来。」 回到正殿后,刘恒脸上的痛楚之色已经消失,也没提周氏的事,反而亲切的与贾母闲扯了好一阵的家常。 直到元春派去储秀宫的女官面色凝重的回来,正殿中的气温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陛下,娘娘,罗贵人上吊自尽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六章 皇帝被绿了? 凤藻宫中只剩元春、贾母、黛玉以及幼小的淳儿公主,皇帝寒着脸带着皇贵妃杨氏去了储秀宫。 临出门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将思绪万千的小胖子给拎走了。 小胖子嘴里嘀咕着宫里只能有一个男人,被皇帝一巴掌呼在了脑瓜上。 「你能叫男人吗?」 贾琮低头瞅了瞅小雀雀的地方,悲愤的闭上了嘴巴。 「祖母,看出来了吧,宫里的风从来就没停过!」 元春幽幽说了一句,老太太本就心惊胆战,这下更心慌了。 老太太双手都在微微发抖,战战兢兢的问道:「元儿,你跟我说句老实话,你有没有危险?」 院子里黛玉带着小公主扑蝴蝶玩,元春看着天真烂漫的两个小姑娘,嘴角微微扬起:「祖母不用担心,我的背后有宁荣两府,这风就是吹得再烈,暂时也吹不到凤藻宫来。」 「那万一……,我就怕你万事不争的性子,会让陛下厌弃了你。」 「没有万一!」 元春握住了老太太颤抖的手,柔声安慰:「您还是没看懂啊,不争才是争。您瞧瞧皇贵妃,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冠绝六宫的容貌,为何备受尊崇?便是陛下也曾说过,皇贵妃尊位,只杨氏一人。」 「皇贵妃娘娘,不争?」 老太太的心中泛起无尽的疑惑,皇帝未登基前,杨氏不过王府次妃,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交际。 还是昭武四十九年后,她才真正认识了杨氏,对于杨氏根本就不了解。 不过自从元春封妃后,每次进宫请见,大多要先去翊坤宫觐见杨氏。 杨氏给她的印象,始终是浑身淡淡草药香,不争不抢,温声细语的模样…… 这样的人,在她看来若是没有皇帝护着,早就被宫中其他妃嫔撕吧了。 只见元春笑了笑:「杨娘娘是我最敬佩的人,她看似不争不抢,却能让陛下如此敬重,您觉得她真的没有手腕吗?她才是宫里手腕最高明的人。」 这么一说,老太太更担心了:「那她会不会对你不利?」 元春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杨娘娘膝下只有一位公主,一心抚育元后留下的两个孩子。四皇子的东宫之位稳如泰山,她注定是未来的圣母皇太后。您说这样的人,会在意一个不争不抢的皇妃存在吗?」 「那万一你将来诞下小皇子呢?」 老太太说着还瞅了一眼元春的肚子,既希冀又担忧。 元春哑然失笑:「祖母啊,您真是关心则乱。除非四皇子、五皇子都出了意外,圣人也好,陛下也罢都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皇太子。便是前朝的文武百官,也不会让有贾家血脉的人成为太子。后戚之祸,前朝警惕的很!」 经过元春这么一说,老太太又是释然又是遗憾。 她喃喃自语:「可惜了,咱家终究不能成为曹家……」 「荣国府已是国朝显爵,祖母何苦多想。」 元春看的很清楚,宁荣贾家的将来,将会是国朝柱石。一门两公的巅峰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皇帝曾跟她说过一句,琮哥儿有着无限可能。 只要贾家不做那谋反之事,荣国府必然要再分一府出来。 储秀宫的偏殿,殿门大开,殿中的横梁上挂着一个妇人,大红色的宫装如同被血染红般,刺的人心惊胆寒。 「齐嫔妹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储秀宫的一宫之主是三十余岁的齐嫔,姿容普通,唯一的优势就是资格够老。 早年间圣人赐予还是亲王的皇帝,服侍皇帝二十余年,可惜至今无子。 她手里拿着一串儿佛珠,不 停地拨着…… 听到杨氏询问,她叹息道:「凤藻宫的宫人来传罗贵人,她说要回去换身衣服,没想到左等右等没出来,就……唉!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能管好储秀宫……」 「跟你有什么关系,一心寻死的人,你能时刻将其绑在腿上!」 皇帝都不忍苛责这个可怜人,当年要不是遭了算计,也许齐嫔的那个孩子就保住了。 齐嫔屈膝要跪,杨氏忙拉起她:「陛下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你又何苦如此。」 「陛下,的确是自缢而亡。」 宫中各样的人才不少,一名中年内侍在检查完罗贵人的尸体后,出来简单的做了禀报。 贾琮跟着查勘的内侍走进了屋子,陈设略与中原不同,有极其明显的异域色彩。 桌上摆着一张纸,寥寥几笔就说了一件事,芙蓉膏是她给了周氏,至于原因是嫉妒。 字迹潦草,应该是时间紧迫。不过贾琮始终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根据前世宫斗剧的经验来看,太巧合太顺利的事,往往都是不合理的。 「罗贵人信佛?」 贾琮指着佛龛中小巧的佛像,香烛的痕迹很重,应该是长年累月的敬佛导致。 宫人偷偷瞅了一眼被放下来的罗贵人,被贾琮一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恭敬的回道:「贵人自南越北上后,便去大报恩寺请了佛像回来,这些年香火日日不绝。」 贾琮点了点头,凑近佛像仔细观察。 这佛像乃三佛之一的弥勒佛,金漆铜制,小巧精致与其他佛像并无不同。 咦? 贾琮将摆在佛龛上的檀香放在鼻尖,微微一嗅。这香味独特,似乎与别的檀香味道有很大的不同。 手指用了点力气,将一截檀香捏成了粉末,味道更甚了。 「贾小三,发现了什么?」 贾琮道出了自己的疑惑,皇帝便立刻命人将檀香收起,交给夏守忠送去制香大家那儿进行分辨。 「陛下,臣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皇帝问道:「哪里?」 贾琮摇了摇头,盯着罗贵人身上的大红宫装,琢磨不透啊! 「臣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您不觉得这事儿查的太顺了吗?」 「是太顺了,顺的让朕怀疑。」 皇帝接过夏守忠递来的纸张,看完了纸上寥寥几笔的遗言,冷哼道:「嫉妒?就一个嫉妒。拿朕当傻子不成?她一个外藩王女,京中无一亲信,从哪里来的芙蓉膏?」 「老奴也觉得不对劲,紫禁城内外隔绝,便是宫中采办,也有严格的规矩。芙蓉膏这种奇物,哪里是方来京城三年的外藩王女能轻易弄到的。更何况周贵人吸食日久,所需之量何其大?」 夏守忠的话不无道理,芙蓉膏是消耗品,能让周氏d瘾如此之大,要得需要多少芙蓉膏? 除非罗贵人手眼通天,否则根本不可能让一个人成这副鬼样子。 贾琮打量着偏殿的情形,南越的布置风格倒是迥异,让人感到新奇。 墙上的画作应该是南越的景色,书架上没摆几本书,倒是放着不少小玩意。 花花草草倒是有不少,不过大多也是应时的花草,没什么奇怪之处。 贾琮一件件查看,一边摇头一边拿起又放下…… 咚! 空的? 在放下书架上的一个小泥塑玩偶时,不小心碰到了内壁,传出的声音有些奇怪。 咚咚! 贾琮轻轻敲了两下,心中大喜。 他推开放在这儿的各种杂物,果 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皇帝也发现了贾琮的异常,等他走上前时,贾琮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龙首短剑。 「陛下您先躲躲,万一有陷阱就不好了。」 「这是宫中,哪里来的陷阱?」 贾琮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臣在话本上看过,一般暗格密室之类的,不是有毒烟就是有暗箭……」 啪! 脑瓜上又挨了一巴掌,皇帝寒着脸说道:「赶紧打开!」 嘎吱! 暗格很小,并没有贾琮口中所说的毒烟暗箭,反倒是铺着雪白的狐皮,上面放着一个镶嵌了宝石的木匣子。 木匣没有锁,贾琮将其放在桌上打开,里面只有一顶束发金冠,以及几封书信。 这下子皇帝的脸彻底黑了……不对,绿了! 这金冠明显是男子之物,而且是中原样式。 啧啧…… 贾琮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绿脸,心中无限遐想。 他没敢去翻匣子里的书信,担心知道的太多,被头顶绿油油的皇帝杀人灭口。 一时间皇帝也没有去翻那些书信,手臂微微发抖,夏守忠张了张嘴没敢说话,偏殿中的气氛有些凝重,如寒冬刺骨,让人忍不住想要颤抖。 「大伴,看看这信中写了什么!」 「皇爷……」 夏守忠差点就跪下了,皇帝却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无奈咬牙,取出其中一封拆开看了起来。 「咦?皇爷,这是昭武四十九年的信!」 皇帝一把将其夺过来,只见这信是一名名叫煜的男子,写给罗贵人的。 写信的时间的确是昭武四十九年冬月,那会罗贵人应该还在南越国当她的王女。 皇帝一边看信,一边不时冷哼。贾琮的心里像猫抓一样,踮起脚偷偷瞄着…… 「给你!好奇心这么重,迟早要挨板子!」 皇帝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至少现在只是寒着脸,不那么绿了。 贾琮嘟囔道:「臣是为了查案,查案!」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诚实的接过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原来这名叫煜的人与罗贵人在就相识相恋,却因南越王的阻碍不得不分开。 心中大多是思念之情,唯有其中提到了地方让贾琮疑惑不解。 镇安府! 「奇怪,这叫煜的人,竟然在咱们大夏境内。镇安府不是广西布政使司治下吗?」 夏守忠提醒道:「小贾将军,镇安府与南越国挨着……」 「我知道,我知道……」 贾琮已经忍不住好奇心了,直接取出剩下的信件,一一拆开。皇帝也捡起一封,仔细查看。 「张煜,此人是张家人!」 信的数量不多,皇帝很快从一封信中找出了此人的真实身份。 哪个张? 前太子太傅张庭的张! 张庭这个名字贾琮耳熟的很,敬大老爷还怀疑过,秦可卿有可能是张家的女儿。 他疑惑说:「不对啊,我爹说过,张家被流放去了岭南,这信上却说,这张煜是镇安府的举人。」 「朕知道。」 皇帝对张庭的印象极为深刻,张半朝可不是说着玩的,门生故吏不知有多少。 当年太上皇可是要尽斩张家老少,满朝文武为其求情,又念及朝中物议,这才阖族流放岭南。 按照大夏律,被流放的人,唯一出头的方式只能是在沙场上拼命,拼那一分仅存的机会。 科举?这大 夏朝也是有政审的! 「皇爷,您看这儿……」 夏守忠将手中的信递到皇帝跟前,指着其中一段说道:「这儿……南安郡王府……」 贾琮也踮起脚凑了过去,原来这封信是元祐三年写的,张煜在信中说南安郡王与其是旧识,可多联系。 在这封信中,多是抱怨造化弄人,抱怨南越王棒打鸳鸯,又殷殷切切关心罗贵人,为其在京城寻找助力…… 将这些信全部看完,除了吃了一顿棒打鸳鸯的瓜,根本就没找到关于芙蓉膏的线索。 而且霍家也早就被贾琮沉了河,想要顺着线索去查…… 嗯? 贾琮突然拿起最后一封信,一看时间元祐五年四月初七。 贾琮满是疑惑:「陛下,若是之前,这些信件大约是霍家女眷趁机送进宫的。可这今年四月的信,是谁送进来的?」 「来人,将伺候罗氏的人统统押入诏狱,查!」 扑通! 皇帝话音未落,缩在角落的一名小太监突然跪了下来:「皇爷,奴婢有罪!奴婢的干爹负责宫中采买,这信是奴婢干爹送进宫的……」 诏狱是什么地方?大夏除了徐晋徐青藤这等人物,就没人不怕的。 更何况这小太监年岁不过十六七,平日里听人说起诏狱的可怕,在听到皇帝下令要将他们送去诏狱时,当场就吓破了胆。.. 一阵断断续续、词不达意的自首后,皇帝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霍家是死绝了,可张煜给罗贵人的人脉可不止霍家一条。 在霍家背后还有一条人脉,就在京城之中,而且更加隐秘。 「送去诏狱仔细审问!」 皇帝冷眼看了看盖上了白布的罗贵人,冷声说道:「贾琮,你去查查这李氏商行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手眼通天到了这个程度?」 夏守忠微微叹息,小声禀道:「皇爷,西苑外的李氏商行只有一家,是义忠亲王府李太妃的娘家!」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奉旨打劫 西苑李氏商行,早前其实是先太子正妃张氏的嫁妆。 昭武四十九年宫变之夜,先太子自刎宫前,太子妃张氏与其子悬梁自尽,张家一夜之间鸟作兽散。 东宫诸子除了刘烨外,被乱军杀害,当太上皇从愤怒中清醒后,看着凄凉的东宫,将自己对嫡长子的愧疚统统加诸刘烨身上。 不但力主保全了长子仅存的血脉,更是一道圣旨封亲王爵、赐王府、食邑、亲兵卫。 便是李氏也母以子贵,成为高高在上的亲王太妃。而当年东宫一应产业,尽数进了刘烨跟李氏的口袋。 包括原来太子妃张氏的嫁妆,西苑边上的李氏商行,就是其中之一。 李氏商行主营蜀锦、药材、珍珠以及南洋、西洋的舶来品,是京城最大的商行之一。 说来也是讽刺,李氏吞了太子妃嫁妆的事满京城的皇亲国戚、武勋贵人都清清楚楚,却无一人站出来说句话。 反而随着太上皇对义忠亲王府的恩宠越发浓重时,京城的贵人们如同嗅到腐肉的苍蝇,一个个去给李氏捧臭脚。 便是贾母也曾想着借助长子东宫旧臣的身份,去借一阵东风。 好在贾赦忠心的是先太子,懒得搭理刘烨母子。要不然估计这会的荣国府早就成了当今皇帝的眼中钉了。 贾琮掀起马车的帘子,打量着西苑外这片繁华的街市。 说来也巧,李氏商行的隔壁就是薛家的一座酒楼,左右俱是正经生意,主顾不是四方客商便是宫廷采办。 占据皇城边这个地理优势,便是在柜台上放只狗,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皇帝下了口谕让贾琮来查李氏商行,实际上也没打算真的查出些有用的东西。 刘烨跟水溶一样,老阴人一个。宫里有不少他的人,周氏染上d瘾,罗贵人自缢身亡的事,估计刘烨这会早就把线索抹除干净了。 一名便装的小内侍气喘吁吁的从西苑侧门跑了出来,跟贾琮耳语几句后,贾琮呵呵一笑:「还真是有意思,张娘娘的侄子,竟然会跟刘烨同流合污!」 那个与罗贵人不清不楚的张煜,正是先先太子正妃张娘娘的亲侄子,没想到如今竟然与刘烨勾搭在了一起。 根据宫中的审讯,关于张煜、罗氏、霍家以及义忠亲王府的更多情况被查了出来。 老太傅病死琼州,张家四分五裂。张煜之父张怀恩不知搭上了谁的线,自琼州渡海,在南越闯下好大基业。 又利用其父的余荫,在广西洗白了儿子的身份,这才有了镇安府大才子张煜。 而李氏商行原本的商路并未因换了主子有太大的变化,反而因为张娘娘的关系,李家与张怀恩重新联系上了。 至少李氏商行的南海珍珠,是张怀恩供货。至于芙蓉膏这种东西么…… 南越靠近广西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种植着原材料——罂粟花。 张家为何会帮刘烨?又为何会将芙蓉膏这种东西送入皇宫?这一切真是太梦幻了。 贾琮不由感慨万千:「老太傅啊老太傅,您闺女的嫁妆都被李氏夺了,您的儿子孙子却与李家勾搭在了一起。」 贾十一见贾琮迟迟没有指示,便小声问道:「小三爷,咱们是明察还是暗访?」 「暗访肯定是要的,但不打打草,蛇怎么露出马脚呢?」 贾琮放下了车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挥手道:「走,咱们进去瞧瞧,看看这李家商行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李家商行面积很大,当年张太傅在朝,张氏坐镇东宫,张家的权势之大,冠绝文武。 商行的楼阁布置的极其典雅精致,一进门,小厮就迎了上来…… 「小的给贵人请安,请问贵丿……」 嘶!竟然是这位小祖宗! 小厮在看到贾琮身上的紫袍御猫服时,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睛一缩,前迎的动作也停顿了。 原本正在柜台边盘账的老掌柜察觉到了异样,在极短的惊讶后,熟练的挂上假笑,迎了出来。 「原来是琮三爷,鄙人李富贵,暂时替太妃娘娘看管商行。」 李富贵在前迎的时候,给身后的副手打了个隐蔽的手势,不多时商行的后门就跑出去了一个人。 贾琮嗯了一声,金刀大马的坐在了高椅上:「李富贵是吧,小爷听说你家商行有芙蓉膏卖,给小爷来点,小爷尝尝鲜!」 咳咳咳咳…… 「琮三爷,芙蓉膏是什么?小老儿没听说过。」 李富贵被贾琮的突然袭击打的有点懵,差点就没做好表情管理。 贾琮啪的一声把腰间的龙首短剑往桌上一拍:「宫中采办苏启生,每七日来你这取走的盒子中,装的是什么?」 扑通…… 李富贵跪的倒是挺顺溜,但他的嘴巴很硬。 「琮三爷,宫中与李氏商行早有约定,每七日从店中采购珍珠、胭脂水粉等物,那苏公公取走的盒子,是小人给宫中采办的孝敬啊。」 「呵呵……孝敬?」 贾琮的手指按在了剑鞘的机簧处,啪嗒,短剑出鞘。 寒光一闪,短剑的剑尖抵在李富贵的咽喉处。冰凉的触感让李富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咽了口口水。 只听贾琮说道:「你主子怎么说也是个王太妃,又是个贪财的主,不找采办太监要银子就不错了。孝敬?当小爷我是傻子不成!」 短剑轻轻滑动,锋利的剑刃立刻划破了李富贵咽喉处的皮肤。 可李富贵还未感受到疼痛,紧绷的神经让他感觉好一阵的眩晕。 贾琮用短剑啪啪打了两下李富贵的左脸:「交出芙蓉膏,小爷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交,小爷就拆了这铺子,挖地三尺的找上一找!」 「琮三爷,小老儿真不知道什么是芙蓉膏啊……」 拖!一定要拖到王爷赶到! 反正距离下一个接头之日还有五天,铺子里根本就没存放芙蓉膏。 他贾琮便是把铺子拆了,也找不到证据。 李富贵的谋算很好,可他根本就没想到贾琮今日过来的真正目的。 「来人,给本官搜!」 哗啦啦! 涌进来的人可不只是荣国府的亲兵,一群杀气腾腾的龙禁卫在得到贾琮的命令后,将李氏商行的管事、伙计统统绑了起来,扔到了后院中的一间屋子中。 随后这群杀才开始翻箱倒柜,甚至四下敲打墙壁地板,连院子里的假山水池、水井茅厕都没放过。 真的是在找芙蓉膏吗?那玩意哪有金子银子吸引人!中文網 南来的珍珠、蜀地的珍贵锦缎、江南的华美丝绸、云贵的珍惜药材、金银元宝、银票等等统统被装进箱子搬上马车。 李富贵亲眼看到这群杀才光明正大的将铺子中的东西打包带走,库房中的存货也被一扫而空。 「琮三爷?」 啪! 一巴掌扇过去,打的李富贵晕头转向。 只见贾琮挺起胸膛,露出胸前纹饰的大胖橘:「叫我御猫大人!」 贾琮从高椅上站起身来,向东拱手:「本官奉陛下旨意,侦办京中芙蓉膏害人案。李氏商行涉嫌运输、藏匿、售卖芙蓉膏,今日依法搜查。 李富贵,尔等李氏商行的掌柜管事、伙计下人都有巨大嫌疑,随本官走一趟吧。」 「龙禁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放肆,谁敢阻拦本王!」 门口传来的动静让贾琮嘴角微扬,正主终于来了! 贾十一将李富贵绑了起来,随意找了块抹布塞进他的嘴里。 贾琮回坐高椅上,看向门口气急败坏的刘烨。 刘烨这会额头青筋突突跳动,看着一箱箱的珍奇宝物、金银元宝被龙禁卫装上马车,怒喝道:「贾琮小儿,你好大的胆子,敢动本王的东西!」 「你的东西?这些都是证物,本官奉旨办案,证物自然要押送诏狱,慢慢甄别。」 也不知道荣国府的亲兵从哪弄来了一壶好茶,贾琮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品着茶,那种不屑、鄙夷的眼神让刘烨逐渐失去理智。 他一把推开守在门口的龙禁卫,冲进了铺子。 李富贵瞪大了眼珠子,冲着刘烨呜呜呜、嗯嗯嗯,想要提醒自家主子。 刘烨大步走向贾琮,却听唰的一声,贾十一腰间的长刀已经出鞘,挡在了他的面前。 「滚开!」 贾十一将手中的刀微微提了提,冷声道:「王爷,再往前末将手中的刀就不认人了!」 刘烨的眼睛都红了,被激起的愤怒扭曲了他的面容:「狂妄!小小仆从,竟然敢威胁本王!」 说着,他便一甩袖子,被龙禁卫堵在铺子门口的王府护卫纷纷拔刀,往前逼近。 贾琮依旧悠悠然品茶,龙禁卫的将士们依旧按计划搬运财物。 唯有贾十一,直接用刀抵在了刘烨的胸口。 刘烨的眼中闪过一丝退缩之意,惊怒道:「你敢杀我……」 「王爷,有旨意!」 贾十一只说了五个字,就将刘烨的惊怒压了回去。 周氏这蠢妇在凤藻宫犯了d瘾,不到一刻钟义忠亲王府的花园中就落下了一只鸽子。 他当即就知道事发了,连忙让人将藏在王府的芙蓉膏带出王府进行销毁。 只要皇帝找不到证据,又能拿他怎么样?他老子是先太子啊,那位在朝堂民间有着极大声望的贤太子。 只要他不明着造反,皇帝还想要名声,就只能憋着忍着,还得派人保护好自己这位先太子唯一的遗孤。 刘烨愤恨的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贾琮,只见贾琮呵呵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卷明黄圣旨:「王爷是自己看,还是本官给你读一读?本官建议王爷还是自己看吧,有些话读出来,今夜怕有太多人要睡不着觉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诈出个弑父杀兄 贾琮手托明黄色的玉轴圣旨,透过窗户射入店内的阳光,正好照在圣旨纹饰的红龙双目上。 威严赫赫的龙首似乎发出了夺人心魄的目光,竟然让刘烨心中产生了浓浓的畏惧。 这贾家的小子,是不是在狐假虎威? 带有嘲讽的笑声让刘烨越发的愤怒,只见贾琮抬了抬手里的圣旨:「王爷,接旨啊!」 真是令人厌恶的笑容! 刘烨还是没敢赌,伸手接过了贾琮手中的圣旨。 贾琮脸上的笑容更甚,露出雪白的牙齿。贾十一收刀归鞘,退回贾琮身旁。 哼! 刘烨强壮镇定,冷哼一声缓缓打开圣旨…… 啪! 他只看了一眼圣旨上的内容,便立马铁青着脸将圣旨合上,塞回了贾琮的手中。 贾琮小白牙一呲,面上的嘲讽更甚:「呵……」 那口雪白的牙齿好像更白了,面前的这张胖乎乎的脸蛋更让刘烨厌恶了。 「好手段!」 刘烨转身就想离去,不料贾琮一把将其拉住:「别呀,王爷,咱们再聊聊啊!」 「本王没什么要跟你聊的……」 「有啊,怎么没有?」 贾琮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指来来回回往外搬东西的龙禁卫:「比如这些东西,王爷觉得是不是证物?」 好想打人! 刘烨的眼珠子都红了,要不是顾忌贾琮手中的圣旨,他真的想挥刀砍死面前呲牙笑的混蛋。 「贾琮,莫以为有皇祖父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不不不,这四个字正好代表了王爷的所作所为,不是吗?」 贾琮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伸出五根手指:「其一,里通外贼,图谋不轨;其二,勾结藩国,输入***;其三,毒杀宫妃,谋害皇子;其四,联通朝臣,结党营私;其五,大逆不道,弑父杀兄……」 「你胡说!」 刘烨的眼睛微微缩起,冰冷的眼神杀意浓浓。 他微微往前挪了半步,贾十一立马迎了上去,机扩声响起,半截长刀闪着寒光慑住了刘烨继续往前的脚步。 「贾家小儿,你在找死!」 唰唰唰! 店铺内的动静引发了连锁反应,店外的王府亲兵卫也好,守门的龙禁卫,纷纷拔出了刀剑,两方瞬间对峙起来。 便是原本搬东西的龙禁卫将士,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抽刀将义忠亲王府的人马围住。 厮杀似乎只需要一声命令,然而刘烨也好,贾琮也罢,都只是冰冷的对视,没有再一步的指令。 贾琮嗤笑道:「看来我说到了王爷的痛处,不知是这五条中的哪一条?是图谋不轨还是弑父杀兄?」 刘烨的手按在了他腰间的宝剑剑柄处,贾琮一把按在了他的手背上:「虽然我很希望王爷真的拔剑,但陛下说了,他不想圣人老爷再见亲人流血!」 「贾家小儿,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本王的手上!」 刘烨听出了贾琮话中的威胁之意,最终放弃了与贾琮纠缠。 放了句狠话,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去。这一次贾琮没有阻拦,守在门口的龙禁卫也让出了一条路。 被绑着扔在角落的店铺掌柜李富贵嗯嗯啊啊的想要求救,可惜刘烨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而且是冰冷的警告。 贾十一看着远去的义忠亲王府众人,忧心忡忡的问道:「小三爷,您方才的话怕是会引起宫中怒火……」 「临时想起,想要诈一诈而已。」 贾琮远远看着义忠亲王 府队伍的背影,心中对刘烨的忌惮瞬时拔高了数倍。 他的突然袭击,看似荒唐无比,却在心中早有怀疑。 当年的事,东宫唯一翻了身得到最大好处的是谁?李氏和她的儿子刘烨。 而今日刘烨的反应太不正常了,看来昭武四十九年的那场戏,还远远未落幕啊! 贾琮打开了手中的圣旨,咧嘴一笑:「圣人老爷的字还真是好看,我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啊!」 圣旨上只有一行字:尔等以为,朕已经老得拎不动刀了吗? 太上皇的大印盖在上面,杀气腾腾! 一句话的圣旨,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 就刘烨这样的阴阳人,光是脑补就已经快把自己吓死了。 当今陛下的圣旨或许有人还敢违逆,可龙首宫中的老龙王,整个大夏都没几个人敢说半个不字。 那位,是真的敢杀啊! 「呜呜呜呜……」 如同蛆虫一般,李富贵在地上扭来扭去。 贾琮瞥了他一眼:「押去诏狱,严审!」 「小贾大人,东西都搬完了。咱们这会可是发大财了……」 龙禁卫的校尉笑的很大声,嚷嚷的外面的吃瓜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正准备跟贾琮汇报今日之所获,贾琮翻了个白眼,曹嘟嘟带出来的人怎么都这么憨! 「胡说,什么东西?这些都是证物,带回去,给本官好好甄别,一定要把祸害百姓的腌臜物都查清楚……」 李氏商行在西苑外的店铺囤积了大量的财物,光是金银元宝、银票就有整整二十多万两,更别提那些珍贵的珍珠、翡翠、玉器宝石,蜀地的锦缎、江南的丝绸以及南洋、西洋的珍奇舶来品。 等尚宝寺的老手宫人一一鉴定后,给出了大致的价格。 「回大人,总价值不低于一百四十万两白银!」 还真是有钱啊!果然,官商勾结搞垄断,才是最赚钱的买卖。 贾琮一挥手道:「取出一万两现银,分给今日来的弟兄们。」 「多谢大人!」 领头的龙禁卫副千户又感激又惊喜,这可是一万两白银啊,今日来的人不多,按照规矩,便是职位最低的龙禁卫帮闲也能分个二三十两银子。 京西的上等旱田,也不过十两一亩,所有的人都喜滋滋的向贾琮下拜致谢。 然而皇帝老爷就没想象中的高兴了,今日查抄的都有一百四十万两了,那这些年进了义忠亲王府的银子有多少?.. 户部的银库才有多少银子? 宫中内库又有多少银子? 合着整个大夏王朝,穷的是他这个九五至尊不成? 「陛下,臣今日犯了个小小的错误……」 贾琮抬起右手,放在眼前,大拇指跟食指比划了一下:「大概就这么小的小错误!」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对贾琮所说的小,一点信心都没有。 「是吗?」 贾琮腼腆的说道:「真的,臣从来不骗人。」 皇帝呵呵一声:「先说说看。」 「那啥,臣为了诈一下刘烨这犭……臣为了诈一下义忠亲王,说了些不大妥当的话。」 贾琮挠了挠脑瓜:「就是说他有弑父杀兄之罪……」 啪! 正给皇帝沏茶的夏守忠手一抖,精致的紫砂壶掉落在了地上。 勤政殿中其余宫人内侍,无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帝老爷也震惊的看向贾琮,他真想一脚将这小混蛋踹飞出去。 这事能往外说吗?当年 长兄莫名其妙的宫变,本就是老爷子心头的一根刺。 若是再扯上弑父杀兄的丑闻,嘶!人越老性格越执拗,小胖子这是作大死啊,这是想惹得帝王一怒流血千里? 便是老爷子看得开,可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此话传了出去,铁定会传的沸沸扬扬。 百姓们可不管这事的真假,一段时间之后,这事儿就会成为黄河水都洗不清的皇家丑闻。 数百年后,后世之人说不定会将传言当成了正史。昭武四十九年秋,太子刘恂兵谏,其庶二子刘烨弑父杀兄,刘家喋血宫城…… 「你这小混蛋……来人,拿住这小混蛋,朕今日非抽烂他的屁股不可!」 嗖! 一听要抽自己的屁股,贾琮毫不犹豫就往勤政殿外跑。 速度之快,守在殿外的大汉将军都没来得及阻拦。皇帝大步流星,手中还拿着一根长长的戒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贾琮一路向东,一边跑还一边嗷嗷叫,穿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九龙壁,飞奔入龙首宫的大门。 正在太液池边钓鱼的圣人老爷子刚刚感觉鱼竿动了动,正要提竿,却听到了魔音贯耳。 「啊啊啊啊啊……圣人老爷救命啊!」 扑腾…… 原本刚刚咬钩的鱼儿打了个回转,扑腾入池…… 又空军了! 「混账东西,朕刚刚差点就钓到鱼了!」 老爷子瞪了一眼飞奔过来的贾琮,怨气满满。 贾琮往老爷子身后一缩,露出半拉脑袋,皇帝刘恒已经手持戒尺站在了龙首宫的宫门口。 「你不是跟朕要了旨意去查芙蓉膏了吗?怎么又惹得老四发火?」 「圣人老爷,我一不小心说错了话,犯了一丢丢的小错误……」 「那是小错误吗?父皇,您别听这小混蛋说的话。」 刘恒气喘吁吁,走到太液池边,冲着老爷子躬身道:「儿子给父皇请安,还请父皇恕罪,打扰到您垂钓了。儿子这就将小混蛋拎回去教训!」 「不急不急,先跟朕说说,这小子又干了什么事?」 老爷子来了兴趣,将鱼竿一扔,稳坐钓鱼台看这两人表演。 呵……京城中的事何时能瞒得了朕? 刘恒的眼中泛起的忧虑,瞪了一眼躲在太上皇身后的小胖子,吞吞吐吐的将原委道出。 太上皇并未动怒,平静的问道:「老四,你觉得这事儿有几成的可能性?」 「回父皇,儿子觉得并无可能!」 刘恒长舒了一口气,只要父皇别动怒就好。 他平稳了一下呼吸,缓缓说道:「李家不过泥瓦匠出身,李氏外无强援,内无盟友,若不是父皇垂怜,刘烨也好,她自己也罢,说不定这会还在宗正寺幽禁。若说她与刘烨合谋,弑父杀兄太过匪夷所思……」 「那你大哥为何会突然撇开贾敬、贾赦以及张家做出兵谏逼宫之事?他是什么性子,你不会不知道。」 太上皇一想起忠孝两全、温文尔雅的长子就心痛,幽幽说道:「当年朕让人明察暗访,始终查不到你大哥为何性情大变。直至查到了老三这个畜生,才有点一点线索……」 老三?那个被赐死的刘悕? 贾琮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哪怕好奇心再强,他也两股颤颤,打算悄***溜走。 可惜后脖颈被一双大手给捏住了,扑腾了两下最终认命般的耷拉着脑瓜子,站在了二圣身旁。 「这事儿文武百官皆有所闻,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上皇慢慢起身,将手搭在了贾琮的肩膀上: 「老三这个畜生,给老大的媳妇还有嫡长子偷偷喂了芙蓉膏。这种地狱来的毒药,蚀命刮骨。太医院该死,竟然瞒着朕与老大,生生让大夏的太子妃和皇长孙成了老大的软肋。那夜兵谏逼宫,实际上是老大没了办法啊!」 「他的心太软了,张氏、张氏的儿子乃至张家人,是他无法割舍软肋。他以为这种东西还有解药,直到站在了朕的面前,他才明白一切都是奢望。自刎,也是赎罪……」 太上皇的声音慢慢的颤抖起来,他后悔的说道:「老四,知道吗?是朕错了。你大哥曾经暗示过我好几次,可我一直以为真如老三所说,张家有了不臣之心,想要那从龙之功。毕竟,张半朝啊,哪个帝王能允许别人控制大半朝堂?」 「朕最大的错误就是借机处置了张家,让你大哥失去了对朕的信任。他不敢赌了,不敢赌朕会放过张氏和他的嫡长子……」 刘恒的心中如惊涛骇浪,不敢相信当年之事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的隐情。 他一直以为老三刘悕的死,是因为他蛊惑老二刘怡造反…… 「老四啊,你大哥自刎后,是戴权亲自收的尸。他的身上有一封遗书……」 太上皇的双手都是颤抖,陷入了那夜的血腥与悲伤,还有夹杂在内的愤恨。 「他在信中将此事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不过他不知道是老三在背后算计。他没有查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只以为是白莲教与朝中女干佞勾结下的毒。他连芙蓉膏都不清楚,还是奢望能得到解药。」 刘恒震惊的问道:「那父皇……您是怎么查到是老三的?」 「因为有人给朕告密了!」 「谁?」 太上皇突然冷笑一声,转身看向了张大嘴巴吃惊状的小胖子…… 「王子腾!」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一十九章 今日之事,当年之因 太上皇真的老了,老人最常做的事,回忆过去,担忧儿孙的未来。 特别是英雄迟暮时,往往会从过往的记忆中逐一抽丝剥茧,将昔日想不到或想不通的事情,找到一丝丝的线索来。 「王子腾这个人,太会算计了。老四啊,此人可用不可信……」 临近傍晚,秋日的风已经夹杂着凉意。 刘恒扶着老爷子慢慢往皇极殿走去,贾琮与戴权稍落一步距离,看着地上二圣的影子,贾琮想起了自己的堂伯贾敬与老爹贾赦。 也许当年被先太子莫名其妙疏远的东宫旧臣,都无时无刻不在迷茫与愤恨吧。 王子腾,真是邪性! 他是如何做到游走诸王之间,最终还能抱上太上皇的大腿,并且一步步高升得到了重用的?新 这个事儿贾琮想不通,太上皇也一直没有说出答案,反而在回到皇极殿后,跟皇帝说道:「王子腾不忠于任何人,包括朕也包括你。他只忠于权势忠于自己。」 贾琮的双拳紧握:「那他要是造反呢?」 「你终是小了些,不懂人心。王子腾很清楚,他若是造反,所有的人会将刀锋对向自己。所以他只会不断地抓取权力,一步一步一步,走向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子。」 太上皇似乎有着无比的自信,睥睨众生:「可惜他算漏了一点,朕没死啊。朕还没死,他就无法入阁拜相……」 「其实儿子有想过让王子腾入阁,这样儿子就能顺势收回他手里的兵权。」 刘恒的打算惹得太上皇哈哈大笑,笑声冲散了方才的忧伤:「老四啊老四,你最大的优点是自信,最大的缺点也是自信。你自己就能自信到,王子腾入阁后,他会轻易放弃握在手里的兵?」 「可京营的兵马,不是已经被陛下收回了吗?」贾琮有着万般疑惑,不解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太上皇的笑声更大了,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这对君臣:「你们啊,还是太嫩了。京营的兵马一直在朕的手里,是朕逐步将这些兵马通过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转移给了皇帝。」 京营节度使,看似总掌京营十二卫大军。可实际上,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一个人,那便是昭武皇帝、天可汗、威势直追太祖的刘济。 荣宁两府为何始终备受信重?抛开那些奇奇怪怪的感情,便是在京营节度使这个位子上,每一任的掌舵人只听命于皇帝。 太祖、太宗直到太上皇,贾家人从未有过违逆之心。 戴权捧着一个匣子从内殿走了出来,在太上皇的示意下,摆在了皇帝面前。 内中装着的便是先太子刘恂的遗书,上面的血迹依然成了黑色。 「朕日渐老弱,这两年一日不如一日,有些事也该给你交个底了。」 此时的太上皇心情挺复杂的,面前的这个继承人有着诸多的缺点,至今还不够沉稳,确实不是最佳的天子人选。 可惜老大没了,老二废了,老三被自己一道圣旨赐死…… 余下的歪瓜裂枣……算了,就这样吧。 皇帝拿信的手都在颤抖,因为信的第一句让他红了眼:儿要死了,不得不死,储君之位唯四弟最合适…… 「老大有一点说的很对,你心有猛虎,性格坚韧,有仁人之心,可为治世之主……」 太上皇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不仅有夸赞刘恒之语,也有不满的批评之言。 比如说到刘恒的急躁性子时,毫不客气的说身为帝王,当以稳为先,万事急躁,只会适得其反。 等刘恒看完了厚厚的一叠信后,太上皇终于停了下来,长叹道:「我老了,儿子,你大哥的事就交给你去查。若真 的是李氏与刘烨干的,留一血脉便可。」 「父皇……」 太上皇摆了摆手,阻止了刘恒:「削藩的事我会在死之前布局好,东西南北四大异姓王,朕早就谋划。小胖子……」 「臣在!」 贾琮恭敬的走到御前,太上皇满意的搓了搓他的脑瓜:「好孩子,霍家的事办的不错。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的去练武学文,也许三年,也许五年,就该你出场了!」 「圣人,您还没说臣要做什么呢?」 贾琮的心里如同猫爪,不过老爷子似乎不打算细说,反而挥挥手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事儿朕都安排好了。你不是说要封狼居胥吗?将来朕的羽林郎就交给你,你带他们去将鞑靼和瓦剌的可汗抓回来,可好?」 啪!啪…… 贾琮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咧嘴笑道:「这事我做梦都想,圣人老爷安坐京城,我一定把虏酋抓回来给你跳舞!」 「抓了虏酋给朕跳舞?哈哈哈哈……」 老爷子很高兴,他的手在贾琮的脑瓜上搓了又搓:「说的好啊,朕等着。」 戴权适时的凑趣道:「老奴觉得,小贾郎将定然不会弱于霍骠骑,将来定然是我大夏的冠军侯!」 皇帝扫了一眼乐颠颠的小胖子:「这小混蛋要是真的封狼居胥,儿子便封他为冠军侯!」 冠军侯啊,听着多么威武霸气! 贾琮要是长着猫尾巴,这会肯定摇得跟风车似的。 然后太上皇却摇了摇头:「冠军侯听着好听,但不吉利。身为御猫,不只要抓硕鼠,也要都豺狼。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要是他真做到了,就封他个定国公吧!」 「定国公?这个好!还是父皇想的周到,那便这么定了!」 刘恒拍了一记龙屁,今日知道了不少内情,有关于当年之事的,也有关于自己继承皇位的。 特别是老爷子将京营大军逐步转移到自己手中的事,让他无法忽视这份特别的父爱。 原来父皇真的是爱自己的,这几年他们父子之间有太多的误会,说多了他都觉得愧疚的难以自容。 刘恒在陷入遐想的贾琮脑瓜上一拍:「醒一醒,天还没黑呢。」 「陛下,臣没做白日梦!」 「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刘恒将先太子留下的遗书郑重的收好,唏嘘道:「父皇,大哥在信中所说,当年有人三番五次投书,逼迫自己起兵造反。好在大哥留了一手,秘密送信给了先荣国,这才让先荣国领着京营大军守住了宫门。儿子觉得,此事最大的突破点,在这个投书的人身上。」 「朕查过,那个投书的人是东宫的一个不起眼的宫女……」 太上皇皱起了眉头,将目光转向了贾琮:「根据宫中存档记载,那个宫女是走了你家的路子送进宫的,可代善说贾家从未往宫中送过女子。再查,线索断在了宁国府贾敬的发妻身上……」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二十章 整座京城都吸嗨了 元祐元年,宁国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主母杜氏高龄产女,却因产后血崩,看了刚刚出生的惜春一眼,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家主贾敬,挂冠离去,将刚刚出生的幼女送到了荣禧堂中,换上一身道袍入京外玄真观修道。 一时间,宁国府人心惶惶。好在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命其长子贾珍降等袭三品威烈将军,这才暂时止住了风波。 贾琮感觉脑瓜晕晕乎乎的,若是真如太上皇所言,那么敬大伯母的难产血崩,就太巧合了。 这年月产子如过鬼门关,特别是高龄产妇。但宁国府的当家主母,自孕期开始就一直有太医诊平安脉。 而且当时都是二胎了,大伯母身子向来康健,怎么就突然难产了呢?而且当日宁国府可还有太医坐镇…… 「贾敬这个蠢货,自以为聪明,借修道示敌以弱,却不想他那蠢儿子,是真把宁国府给败了!」 太上皇面上的讥讽很是明显,不满的骂道:「原本朕的人已经查到线索了,没想到被贾珍搅了局,这厮还跟霍家勾勾搭搭,在平安州走私禁物,更不用说他那好色的毛病,宁国府里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家的探子……真是丢脸!」 贾琮羞臊的把脑瓜缩了缩,这事儿确实够丢脸的。 去年堂伯贾敬整肃宁国府,光是查出来各家的女探子,就有数十人之多。 人家都抓住了贾珍好色这一点,大大方方的把探子往宁国府送。 当然,荣国府也是半斤八两,宁荣两府就跟筛子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那圣人老爷后来还查到别的线索了吗?」 唉! 太上皇长叹道:「没有,那投书的宫女死在了慎刑司,唯一能查到的只有一点,她是宁国府杜氏的远亲。」 贾琮一拍手:「那我回去好好查查这个大伯母的远亲,她家总有父母亲人在吧。再不济,可以去杜家问问……」 嗯? 太上皇与皇帝几乎同时翻了个白眼,要是这么简单,怎么可能四五年过去了,宫里还查不到半点消息。 只听太上皇说道:「都死了,元祐元年,山东闹匪,那宫女的老家遭了灾,被土匪屠了村。至于杜家,本就是远亲多年未曾与其来往,一问三不知。」 呃…… 还真是又巧合又断的干净,这下别说继续调查了,大伯母的嫌疑都摆脱不了。 「行了,此事你们知道了就好。朕与贾敬说过,他会细心留意的。」 太上皇敲了敲桌案,叮嘱刘恒:「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芙蓉膏的事,老四,这种东西不应该存在,明白吗?这种东西若是传开,你可以想象一下……」 嘶! 皇帝老爷可能无法想象那种情形,但贾琮太清楚了…… 「对对对,圣人老爷说的对,芙蓉膏,必须禁绝!」 贾琮打了个激灵,郑重说道:「芙蓉膏之害,如噬魂刮骨,若流毒于天下,则为害甚巨,法当从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陛下,若芙蓉膏流入京营十二卫,您可以想象一下……」 嘭! 刘恒猛地一拍桌案,脸上尽是警惕与后怕。 芙蓉膏这种东西他早就知道,但他一直只将其当成一种特别点的毒药。 毕竟中原早有类似的东西,比如五石散。 经过贾琮这么一提醒,他顿时打了个激灵,他不敢想象芙蓉膏流入京营十二卫的情形,那真是太可怕了。 「禁,必须禁!父皇,儿子这就下旨禁绝芙蓉膏……」 太上皇拦下了皇帝立即下旨禁毒的举动,龙禁卫还在明察暗访,京城各处有吸食芙蓉膏的人,都被秘密登记在册,顺藤摸瓜的事儿,龙禁卫熟的很。 暂时主理京营的贾赦在第二日一大早,被诏入宫中,这一谈就是整整一日。 贾琮坐在澄清坊的一家酒楼雅间,趴在窗沿盯着街上的人来来往往。 「这刘烨也是够废的,这都两天了,他怎么还没动静?」 贾十一哑然失笑:「小三爷,是你心急了。」 唉! 贾琮幽怨的叹了一口气:「不是我心急,是陛下就给了我七天时间,再查不到李氏商行所藏芙蓉膏的下落,到手的大猫就没了啊!」 大猫啊,花臂纹身金渐层,哪个圣火喵喵教的教徒不想要? 这该死的刘烨,要是今日还没动静,那小爷就只能……帮义忠亲王府好好装修一下了! 龙禁卫不断地将京城各处的情报往酒楼送,贾琮无聊的翻阅后,将其扔到了一边。 京城一片「祥和」,除了打架斗殴、争风吃醋的破事外,没有半点异样。 「城门那边的情况如何?」 贾十一摇了摇头:「回小三爷,将主早就严令暗中盘查,至今还未发现有人携带可疑之物出城。」 「啊啊啊啊啊……」 贾琮差点躺在地上打滚发泄自己的急躁,缩头乌龟义忠王,你他喵的快动一动啊! 时间一息息的过去,贾琮如同堵老鼠洞的猫,一门心思守在义忠亲王府的附近。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打着哈欠嘱咐酒楼的掌柜仔细盯着…… 没错,义忠亲王府大门不远处的这家酒楼,掌柜的就是龙禁卫的密探之一。 马车的车轮嘎吱嘎吱往前行,刚刚行至靠近内城城墙边上的的玉河南桥,便听到城墙南侧好一阵吵杂。 敲锣声、嘶喊声、杂乱的脚步声…… 「去问问怎么回事?都要宵禁了,还不消停!」 贾琮刚刚问了一句,便见一队巡城禁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顺着门洞往南城赶去。 从领头的校尉口中得知,内城城墙南侧的正东坊发生了一桩奇事,安国寺四周的人家同时碰到神仙佛陀了…… 这会儿,大半个坊的人都围在安国寺的周围,癫狂着冲击寺庙的大门,都快把安国寺给拆了。 神仙佛陀? 一听这等新奇事,贾琮立马就不困了。 他拍了拍马车的门框:「走,咱们去瞅瞅!」 「小三爷,入夜了,而且正东坊当下的情形,不安全!」 贾十一皱眉说道:「还是先回府吧,我会派人前去查探,一有消息就送回府中……」 「十一叔,你不会以为我是去看热闹吧?」 「难道不是吗?」 嗐。 贾琮被贾十一戏谑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反正有十一叔在,我哪里会有危险。就去看一眼,我还没见过神仙佛陀呢。」 自家小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 贾十一被磨得没有办法,只好护着马车缓缓穿过门洞往南城去。 路上还用令牌召集了两队巡城的禁军,算是假公济私了。 刚入正东坊不久,贾琮突然抽了抽鼻子:「咦,什么味道?似有香味,却过于浓郁,都有些臭了!」 「小三爷也闻到了?」 贾十一皱起了眉头,刚入正东坊大概有一刻钟的路程,空气中似乎夹杂着奇怪的香味,经久不散。 「扑通!」 唏律律…… 「十一叔,阿武落马了!」 前面引路的亲兵突然掉落马下,贾十一立刻警觉起来。 队伍停止前行,掉落马下的阿武被人扶起,喂了几口水后慢慢清醒过来:「十一叔,我好想看见神仙了……」z.br> 「我好像有些头晕,方才要不是阿武落马的声音惊醒了我,估计我也会晕过去。」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是……」 不但荣国府的亲兵如此,便是护卫在侧的巡城禁军也是。 贾十一立马大喝一声:「糟糕,这是有人下毒,速速退回去!」 连拖带拽,一行人终于退回了内城城墙根,用清凉的水洗脸后,众人清醒了许多。 此时的贾琮终究感觉脑瓜重新变得灵敏,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从腰间取下盘龙金令,递给贾十一:「十一叔,你立刻带金令去左威卫大营,调五千精兵封锁正东坊,不得让任何人出入。」 「小三爷,这是……」 在京城私自调动五千禁军,便是有金令也是惊世骇俗。 贾琮苦笑道:「我怀疑有人在正东坊焚烧芙蓉膏,而且数量极多,你看看那里……」 顺着贾琮所指的方向,贾十一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白烟。 只听贾琮继续说道:「若不及时处置,那就不仅仅是正东坊遇到神仙佛陀,而是整座京城都得吸嗨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没文化真可怕 芙蓉膏实际上就是从罂粟中提取的东西,吸食之后会有什么效果,贾琮便是没有吸过,也清楚会是什么样子。 他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的丧心病狂,唯一能做的便是禁绝正东坊的出入,苦巴巴的候在外面等待。 这会直接冲进正东坊去调查抓人,那就是葫芦娃救爷爷…… 咚咚咚咚…… 哒哒哒哒…… 晨钟暮鼓,却是马蹄阵阵。 宵禁刚刚开始的京城,一切喧嚣还未平息,大地似乎都在颤抖,那些躲在门口的官吏百姓都在心中猜测,禁军出击,又是闹得哪一出。 好在禁军军纪森严,一切都按照贾琮的指令,自大营出发后,一路疾驰赶到正东坊外,将正阳大街以东、青化寺以东、内城墙以南、天坛以北小半个正东坊团团围住。 各处路口全部封锁,并随时观察飘在空气中的奇异味道以及烟雾的走向。 曹久功终于收到了消息,带领大队龙禁卫赶到了内城城墙上。 贾琮登高望远,可惜天幕唯有月牙与星星眨眼,根本就看不清安国寺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说你这儿发现了芙蓉膏的踪迹,在哪呢?」 听到曹久功的询问,贾琮一指前方:「呐,正东坊的上空,都是!」 曹久功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贾琮苦笑道:「有疯子正在正东坊燃烧芙蓉膏,而且数量极大,到现在为止那味道不但未散,反而顺着东南风往内城飘,我都打算派遣死士前去调查了。」 短暂的吸食芙蓉膏,贾琮不敢保证会不会让人上瘾,这量太大了,空气中弥漫的烟雾,鬼知道会不会让人过量,那真会死人的。 时间耗的太久了,正东坊那么多百姓,不说上瘾不上瘾的问题,万一因为过量致死,那就出大事了。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一个坊的百姓出事,皇帝弄不好就得下罪己诏。 曹久功一咬牙:「不能再等下去了,跟我说说,怎么做?」 「曹嘟嘟,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贾琮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事儿,上辈子九年义务教育只教授了d品的危害,短暂的人生始终呆在安全的坏境中,他哪里知道具体的处理办法。 好像要用生石灰兑水来着……好像是吧…… 曹久功心在滴血,他手底下的儿郎都是龙禁卫的精锐,刺探情报、护卫杀敌都是好手。 折在这等摸不着打不到的地方,真是让人憋屈。 可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真就让整座京城沦陷了。 「来人,跟本督冲进去……」 「等等!」 贾琮一把扯住曹久功的衣袖:「曹嘟嘟你要亲自去?弄不好会死人的!」 「老曹家的汉子,什么时候怕死过?」 曹久功的回答让贾琮好想骂人,英雄的曹嘟嘟,对应的就是怕死的贾小三。 「便是死也要死得值啊!」 贾琮一跺脚:「准备棉布、清水,提神的香囊药物……」 他能想到的东西不多,利用有限的条件,制成了简单的防毒面具。 没有橡胶,连密封性都做不到。类似大号口罩的防毒面具中,填充着各种草药、香料等隔绝空气中的奇异味道。 人数不多,加上曹久功和贾琮、贾十一外,便只有龙禁卫最精锐的二十个好手。.z.br> 正东坊唯有北侧是百姓住宅,一路南行,到处都是陷入迷幻中的人,吼叫着、傻笑着、撕扯着…… 嘭! 贾十一又踹飞了一 个冲上来的失智之人,一行人沉默着急速赶往安国寺方向。 根据最早的情报,最后可能燃烧芙蓉膏的地方就在安国寺。 「曹嘟嘟你看……」 贾琮说话的声音因为大号口罩的原因显得不真切,不过曹久功依旧还是听了个大概。 顺着贾琮所指的方向,一道烟雾冲天而起,在夜风的助力下往北飘去。 「就在这儿……」 曹久功立刻拔刀,贾琮也拔出了腰间的龙首短剑,其余人无不拔刀警戒,快速往烟柱的方向飞奔。 果然是在安国寺中,寺门早就被人拆了,大门下还有血迹流出。 借着火把的光亮,贾琮隐隐约约看到了大门下压着的和尚尸体。 门板上满是脚印,杂乱的脚印根本看不出到底冲进去了多少人。 寺中到处都是废墟瓦砾,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在大雄宝殿前,堆积着大量的柴火。 一旁燃烧的柴火堆中,不断冒出浓烟,散发着刺鼻的奇异味儿,香的极其浓郁,浓郁的让人恶心。 贾琮捡起脚下的一块「土疙瘩」,四四方方呈黑褐色,跟周贵人寝殿中搜到的芙蓉膏一模一样。 「琮哥儿,怎么办?」 「灭火!再烧下去,整个京城都得嗨翻了!」 安国寺外有一条小河,寺中僧人为了弄出小桥流水开了条活水,算是解了救火之水的困境。 二十余人没有停歇,找来器具就拼命往柴火堆上泼水。 火堆很大,却也烧了有一段时间了,两刻钟左右,最后一丝火星也被浇灭了。 「不要摘!」 一名累瘫了的龙禁卫兄弟刚要摘下口罩,却被贾琮给言辞阻止了。 「凡是摘下口罩的,打一百军棍!」 到现在贾琮能确定这简易的防毒面具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到现在为止,只是略微的恶心头晕,没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就是呼吸不畅,让人有些许的窒息之感。 贾十一已经带了几个人将安国寺四处做了简单的搜查,摇了摇头。 「先撤!」 贾琮将那块散落的芙蓉膏往怀里一塞,与曹久功对视一眼,带领疲惫不堪的众人快速回撤。 当退回内城城墙边上时,皇帝已经在大批禁军的护卫下站在了城墙上。 身旁的银甲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担心崽儿的赦大老爷。 啪! 啪! 贾琮刚刚爬上城墙,脑瓜上就挨了两下。 刘恒呵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谁叫你跑到正东坊去的?」 赦大老爷在自家崽儿脑瓜上呼了一巴掌后,又心疼的搓了搓:「三儿,没事吧?快让御医瞧瞧……」 被赦大老爷请来的李时迁李老爷子,扯过贾琮的手腕就开始诊脉。 「似有外邪入体,不过应当无甚大碍……」 李老爷子打开药箱,从一小瓷瓶中取出一丸药,塞进贾琮的嘴巴。贾琮就着水囊,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老夫开个方子,一会你们都先喝上一碗,看看情况……」 李时迁是个谨慎的人,他虽有七八成的把握,但绝对不会把话说满。 包括贾琮在内二十三人,全部被安置在墙头上,围着一堆各种药材搭建的篝火旁,熏「腊肉」! 这算是大号的艾灸? 「启禀陛下,那味道散了!」 斥候传来最新的消息,刘恒冲贾赦点了点头。 随着一声令下,战鼓队擂响战鼓,宵禁后的京城瞬间鼓声大作。 今夜不知道有多少人睡不着觉,不过正东坊的百姓根本没有意识,等他们从迷幻中醒来时,禁军早就把整座正东坊翻了个遍。 贾赦不断接受着四处的回禀,死伤百姓三十七人,有自己从阁楼上跳下摔死的,有自己跳进河中淹死的,还有死在自己亲人手里的…… 「安国寺的僧人除死了的两人外,呆在寺中的都已经被抓获。有九人不知踪迹。根据安国寺的主持圆明交代,是他的师弟圆通带人焚烧禁物,导致正东坊大乱!」 鱼白微光显露,天要亮了。 刘恒问道:「那圆通可抓到了?」 「回陛下,还没有,不过臣已经安排人顺着线索追过去了,他们逃不出正东坊。」 这一点贾赦还是很有信心的,整个正东坊都被禁军给包围了,连水道都被堵了,圆通等人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飞出去。 果不其然,在晨钟响起后不久,几个大光头就被禁军绑成一串扔在了贾赦的脚下。 皇帝高坐城头,紧抿着嘴。 贾赦手中的马鞭可不会跟大光头讲佛法,一顿鞭子下去,圆通就交代了一切。 原来他是受人之托,想要销毁好几马车的芙蓉膏。 托他办事的人并未告知这些东西是什么,只说是禁物。 原本圆通畏惧国法担心受到牵连,可是那人给的太多了。 而且这事儿只要他办的神不知鬼不觉,所得的报酬足够他逍遥好几年。 那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呢?圆通看了一眼佛祖跟前的香炉,佛爷们应该不会介意他送点奇特的香火吧。于是乎,圆通就突发奇想的来了个大火焚烧。 这一烧不要紧,差点让整个京城给嗨翻了! 贾琮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当和尚就好好吃斋念佛,没文化就别出来害人。 好家伙,为了赚钱差点让满城百姓染上d瘾,佛祖知道就得送你去十八层地狱挨个享受一遍! 贾赦拎起暴躁的小胖子扔回李时迁处,躬身来到皇帝老爷这儿禀报。 刘恒沉默许久后,冷声说道:「去查吧,将幕后之人揪出来,族诛!」 「封锁正东坊,命太医院入驻,医治受害百姓。户部调拨粮食、药材,不得放弃一人。」 「曹久功、贾琮等二十三人不畏生死大功于国,命内阁拟定赏赐!」 「敲景阳钟,京中七品以上文武于奉天殿觐见!」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二十二章 你可真坏! 天气转凉之后,首辅大人的身体竟然罕见的清爽了不少。 原本盯着魏老爷子的那些大臣,有欢喜的,有遗憾的,也有面上欢喜背后咒骂的。 自昭武四十六年至今,魏庆和坐在内阁首辅的位子上已经整整八年了。 不知有多少人盼着他最好病入膏肓一病不起,可惜啊,老爷子太能熬了。 铁打的首辅、流水的内阁大学士…… 「大相公……」 「师相……」 「魏阁老……」 「老君!」 嗯? 原本颔首微笑的魏庆和突然感觉下巴一疼,一低头,马车车辕下站着个小胖子,正踮着脚扯他的长胡子。 啪! 赦大老爷一巴掌呼在小胖子的脑瓜上,陪笑道:「大相公恕罪,这孩子一夜未睡,有点犯傻。」 魏庆和哪里会跟一个孩子计较,而且中秋宫宴后,他老人家可不厚道…… 「老君,你骗我,快快给我九转金丹!」 「小猴子,老夫何曾骗你了?」 老爷子冲着贾琮眨了眨眼睛:「是你拉着老夫要鄯善瓜,抱着就啃……」 贾琮被忽悠瘸了,他那晚喝的断片,唯一的记忆就是看到了白胡子老君,然后自己作了首中秋诗词,再醒来就抱着一颗大大的金瓜躺在床榻上。 老爷子长袖转动,贾琮的爪爪上突然多了几颗蜜饯。 「九转金丹老夫没有,不过老夫家里有吃不完的零嘴,小猴子要不要去老夫家里玩耍?」 贾琮往嘴里扔了一颗,别人家的蜜饯果然甜! 随后他小短腿一蹬,顺着车辕爬了上去,坐在魏老爷子旁边:「就这么说定了,等休沐的时候,我来找老君,咱们一块儿试试炼丹!」 「好主意!老夫这辈子种过田、做过生意、教过书……倒是炼丹这等有趣的事,没有做过。」 一老一小悠闲的头碰头,吃着蜜饯窃窃私语,不时传出嘿嘿嘿。 昨夜的战鼓阵阵,今日景阳钟响,文臣武将九成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四下打听下,宫门前唯二知晓此事的人只有贾赦父子。 赦大老爷被五军都督府的人拉走了,贾琮正与首辅大人扯闲篇儿,几名紫袍老倌走到马车边,想要打听打听情况。 「魏相,昨晚京城的事,您可有消息?」 「是呀,昨晚可把我吓着了,街上全是禁军,后来还擂响了战鼓……」 「各位晨安,看来大家伙都没睡好啊。」 众人寒暄一二,魏庆和将手按在贾琮的肩膀上,乐呵呵的说道:「老夫知道的不多,不过咱们的御猫大人应该知道的多些。」 「各位大人晨安!」 贾琮拱手问安扮乖巧,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几人颔首回礼,目光汇聚在车辕上的胖橘猫身上。 开宫门的时间还早,贾琮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说道:「这事儿还要从西苑外的李氏商行说起……」 「芙蓉膏那种东西,可邪性呢……」 「诸位大人可要看好自家子侄,这玩意要是染上了,破家灭族就不远了……」 「正东坊?现在的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不过陛下已经派了太医过去……」 「解毒?不是,这个不是毒……也不对,算是毒的一种。不过这个毒想要戒掉,非大毅力不可成!」 「啥?大人家的子侄真的在吸食芙蓉膏?我也没招啊,这事您得问问太医院的老大人。」 「您说李氏商行?十有八九吧,龙禁卫虽然没搜 到实证,但这事儿您老应该懂。」 看来芙蓉膏在京城已经流传有一段日子了,至少来马车边打探情况的紫袍老倌家中,就有一人染上了d瘾。 要不是贾琮眼尖跳下马车扶了一把,内阁辅臣褚邦正老大人差点就晕厥过去了。 可怜褚邦正一身清正,不想自己奉旨出京这段日子,他的小孙子就吸上了芙蓉膏。 真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褚邦正的心这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能来马车边上打探消息的,最低也是个三品的侍郎。 贾琮的讲述或多或少夹杂了不少私货,至少这群实权派的文臣心中,义忠亲王府的名声急转直下。 早年间还有不少人念及先太子的声望可怜李氏和刘烨这对孤儿寡母,现在嘛,呵呵…… 芙蓉膏这种东西,丧心病狂啊。 别看文臣中少不了龌龊事,但有的东西几乎是所有人的禁忌。 特别是以褚邦正为首的两浙派,无不是冷眼看向了宗亲圈的义忠亲王刘烨。 看似浓眉大眼,没想到是个坏种啊! 贤王?我呸! 褚邦正失魂落魄,老对头齐博瀚心有戚戚。 自家子侄也有好几个纨绔子弟,魏晋风流还服五石散呢,谁也不敢保证芙蓉膏这种东西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五石散…… 不行,这玩意必须禁绝了! 「大相公,此物必须禁了!」 「齐阁老说的对,必须禁!」 能混到紫袍在身,哪一个不是聪明人? 从贾琮这儿打听到具体的情况后,不管是哪党哪派,这一次罕见的同仇敌忾。 与魏老爷子短暂的交流后,围成一团窃窃私语去了。 咚! 魏庆和往嘿嘿坏笑的小胖子脑瓜上一敲:「小猴子,你可真坏。」 今日不是常朝,京中七品以上文武俱是聚集奉天殿,队伍都站到殿外去了。 刘恒换上了红色团龙袍,面上铁青一片。 殿中如同寒冬,气压低的可怕。群臣噤如寒蝉,殿御史都省心了不少。 曹久功奉命将正东坊的事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刘恒嘲讽的呵呵冷笑。 「朕昨夜真是大开眼界啊,天子脚下贼人猖狂至此,一个坊的百姓遭了秧,诸卿却一丝察觉都没有。」 「若不是贾琮无意间碰到,当机立断调了禁军封了正东坊,又与曹久功冒死灭了火,你们猜一猜,这会朕与各位爱卿们,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当然是吸嗨了啊! 文武百官中有人心惊,有人不屑,有人惴惴不安。 但这不影响他们熟练的躬身高呼:「臣等有罪,请陛下息怒!」 砰砰砰! 刘恒连拍龙椅的扶手,呵斥道:「息怒、息怒,你们就只会说息怒吗?」 「臣有奏!」 褚邦正是内阁辅臣,这群内阁的大佬们,很少在朝会刚开始的时候出声。 刘恒惊疑间沉声道:「讲!」 只见褚邦正走到大殿中央,突然扑腾一声就跪下了。 这一跪,把刘恒就惊得起身,双眼微缩:「爱卿这是做什么?」 大夏除大典、祭祀、接旨等重要场合,不兴跪拜。 更何况褚邦正是内阁大学士,刘恒甚至从丹陛上走了下来,想要将其扶起。 却见褚邦正老泪纵横:「老臣奏请陛下,下旨禁绝芙蓉膏!」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名名官员走了出来,躬身拜下。 刘恒都有些发懵,他还不知道贾琮在宫门前的操作,方才还准备请了太医院的人来讲述芙蓉膏的危害,统一思想呢。 不料自己才刚起了个头,就有了褚邦正跪请禁绝芙蓉膏之事。 他扶了老泪纵横的褚邦正起身,温声询问:「褚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恒不问还好,这一问褚邦正心里更难受了。 贾琮在宫门前可说的清清楚楚,这毒瘾之害,破家灭族。 而且便是戒了,身子也已经毁了大半。他一生清正,昔年唯一的儿子死在了倭寇刀下,眼看小孙子虽然读书不怎么样,可也孝顺亲长,是个好孩子。 可没想到怎么就吸上芙蓉膏了呢? 要真是因为芙蓉膏褚家绝了后,他褚邦正还当什么官?做什么宰? 越想越痛苦,褚邦正悲从心来:「陛下,老臣……老臣的孙儿染上了芙蓉膏之毒!」 奉天殿上除了方才围在马车边上的人,文臣也好,武勋也罢,无不哗然。 唯有站在宗亲队列的刘烨,眼中寒光一闪,随后变得警惕起来。 这瞬间的眼神变化其他人均无察觉,唯有曹久功注意到了。 褚邦正明显不能继续上朝了,老爷子奉旨出京,巡查天下数月,一番折腾下来本就身子不大好,这会已然精神恍惚,站都站不稳了。 内侍将其扶到了偏殿,诏了御医看顾。 大殿中的奏请禁绝之声连绵不绝,下旨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奏请禁绝是一事,两浙派官员的怒火可还没宣泄呢。 只见同为两浙一党的刑部尚书蔡荃,当场弹劾义忠亲王刘烨,以及王太妃李氏。 今日的文臣圈子异常的团结,便是武勋这边,赦大老爷也与数名五军都督府的老帅大将,领着一群武勋贵戚,紧随蔡荃的步伐,剑指义忠王府。 「陛下,芙蓉膏之事,臣并不知情。至于李氏商行,的确是臣母妃娘家在经营,但也从未经营这等害人的生意,前几日龙禁卫奉旨搜查,可是连半点不法之物都没搜到。臣身为皇室宗亲,与这等害人之物不共戴天,还请陛下明察!」 刘烨彻底慌了神,芙蓉膏这东西给他带来了海量的财富,供他养了数万私兵。 而且他用这东西控制了不少朝中要员的子弟,就等一个机会了…… 可没想到先有贾琮搜查商行,打乱了自己的计划。随即又出了正东坊的事。 今日更狠,满朝都是弹劾自己的声音,难道真的要载到自己的得意之作上? ?月票??推荐票? 卡文了 最近写到有关芙蓉膏的章节,被连续好几天屏蔽封禁,把我的思路全部打乱了。 前后剧情有点圆不过来了,太搞人心态了。但这一段关于d的不得不写,后面有一个大剧情是从这里引出来的,铺垫这么久了,圆不回来的话后边的大纲全部要打乱重来。.z.br> 知道审核严,却没想到这么严。几乎一天一屏蔽…… 今天磨了一天,总算有了点头绪。这会写得有点难受,卡文了。 先去睡一觉,缓缓神,明天回来再继续更。因为封禁的缘故,我把这段剧情快速过去后,再写一段省亲的戏就过渡一下,加快时间线,让男主快速成长。 后续会逐步回归园子戏跟男主事业线,感情戏写的不好,最近看了几本感情戏好的书,希望到时候别太差。 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身体基本上恢复了,日更新会恢复到过年那个月,开始还账更新。 有不少读者老爷说这本书时间线进展太慢了,是我职业习惯的锅,总喜欢多角度描写。这个宝贵的建议一定吸取,后面会改…… 红楼是个群像文,大观园里的姑娘们都有各自的特点,我也不想写的千篇一律,二设也比较多,但总体还是想给姑娘们美好的未来。 所以呢,情节会很多,篇幅会很长,希望各位读者老爷能够理解。 若是还有什么建议,可以提出来,当然关于更新的事各位读者老爷手里的鞭子轻点打,小喵喵知道错了! 就到这儿,先去睡一觉,明早还得早起…… 目前首页标注日更5000字,争取尽快达到7000字、8000字…… 《红楼御猫》卡文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三章 褫夺、封赏、龙子、大比 群臣激愤,「贤王」殿下毫不犹豫的将黑锅扔给了母妃的娘家。 说的天花乱坠,可站在奉天殿的人就没有傻子。龙禁卫没搜到是没搜到,实际上什么样,这群大夏最聪明的一群人,早已分辨出了真伪。z.br> 「贤王」殿下的人设,今日终结在芙蓉膏这种令人无比忌惮的毒物上。 幕后推手不是别人,正是揣着手眯着眼看戏的小胖子贾琮。 皇帝冷眼盯着躬身喊冤的刘烨,紧抿着嘴。殿中众臣无比屏气凝神,等待皇帝的旨意。 刘烨的眼中有着惊骇、恐惧、愤恨,低沉的头颅不情不愿,身边的宗室贵戚看热闹的居多,唯有忠顺亲王刘恪半是讥讽半是叹息。 长兄那样的完美,怎么就有如此货色的儿子? 「朕觉得此事应该是李家私自所为,与义忠王无关,魏师觉得呢?」 皇帝在沉默许久后,转过了身子看向了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首辅大人。 老爷子在宫门前还精神矍铄,这会儿却一副精力不济的模样,看起来垂垂老矣、昏昏欲睡…… 「咳咳……」 在一阵咳嗽声后,魏庆和终于「费力」的睁开了眼睛:「什么?下朝了?」 皇帝的嘴角抽了抽,这老倌越来越会混事了。 「魏相,陛下在询问您的意见呢?」 「圣明无过陛下,陛下说的对,老臣谨遵陛下旨意!」 魏庆和连停顿都没有,颤颤巍巍的起身,拱手便是高呼陛下圣明,陛下万岁,陛下说的话便是天理昭昭。 首辅大人都这么说了,群臣只能跟着拜下高呼万岁。 看似稀里糊涂的应对,魏庆和却用最恰当的方式在最合适的时机,统一了文武百官的意见。 皇帝一挥长袖,回座后便下了圣旨。 「既如此,传朕旨意,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制定新规,于大夏境内禁绝芙蓉膏。各布政使司、行都司、藩国属地,有种植、贩卖芙蓉膏者,族诛、其三族流放河西军前。以芙蓉膏害人者,立斩不赦。」 「义忠王太妃李氏,治家不严,褫夺诰命,禁足义忠王府,朕会奏请太后,遣人教其国法族规,以观后效。」 「李家所有,抄没家产,流五千里。」 「义忠亲王刘烨,降爵一等,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治下不严,疏忽怠慢,致使贼人于京城犯下如此祸患。杖三十,罚俸三年,夺太子少保衔。」 「五城兵马司诸官、顺天府、大兴县疏忽怠政……降级一等留任,罚俸一年,以观后效。」 一连串的惩罚旨意,待诏官写的大汗淋漓。 小小芙蓉膏,竟然黜落了一位王太妃,削了一位亲王,打了一位太子少保,更是将主管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大兴县一人不拉,尽数罚了个遍。 「有罪必究,有功必赏。」 皇帝抬了抬手,夏守忠就取出第一道圣旨。 「羽林郎将贾琮何在?」 贾琮立马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跑到殿中跪下。 「臣在!」 七彩龙纹玉轴,这是大封赏啊! 夏守忠缓缓打开,念道:「诏曰:朕闻国有忠臣,可安邦定国、消弭灾祸。今有忠贞之臣,不畏生死,救百姓于水火……授轻车都尉、授怀远将军,龙禁卫北镇抚司千户。赐宝驹五匹、金千两、贡绢……赐皇庄……,钦此!」 我好像又有钱了! 什么都尉、将军、千户的都不重要,贾琮的脑中一直回响着宝驹、金银、贡绢…… 最重要的是皇帝老爷今日不抠搜了,破天荒的赐了他一个庄子。 当他双手触摸到圣旨时,感觉原本「空落落」的小心肝,被幸福填满了。 那可是京西皇庄啊,小胖子傻乐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赦大老爷无奈,只能代子谢恩,拎着崽儿退回了队列。 群臣皆未说半句赏赐过重的话,昨夜正东坊的情形他们已经清清楚楚,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更何况贾琮昨夜冒死扑灭了毒烟的源头,可以说是救了他们的命。 羡慕归羡慕,嫉妒归嫉妒,他们得领情。 「诏曰:天子思良将,重赏以酬大功。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晋太子太保、授中军左都督,领中军三卫、右柱国,赐银甲、金刀、宝驹……」 大殿哗然一片,合着方才贬官罚俸的事儿,是先抑后扬? 少保变太保,又拿下了中军都督这个要职。银甲、金刀、宝驹这些不过彰显圣宠的物什,这些都不重要。 唯有原本中军左都督的虚衔变成了实授,领了中军三卫,立马使得曹久功这个帝党心腹,一举成为五军都督府五大巨头之一。 至此,五军都督府的五大巨头,除了两位老帅持中立态度外,牛继宗、贾赦、曹久功都是皇帝的人。 大夏兵权,在名义上彻底属于了皇帝。 新老交替,皇极殿中的老龙王最终还是将手中的权力,一步步传给了自己隔三差五就要骂上几句的倔老四。 木已成舟,这封圣旨是魏老爷子亲自附的名,内阁的其他几位大学士这会才反应过来,早前老爷子在宫门口装傻充愣,实际上早就跟皇帝通过气了。 宫中、内阁统一了思想,群臣中便是有人想要反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且皇帝之前可是重重惩罚了曹久功,那会都没人出来反对,若此时开口…… 呵,今后龙禁卫的密探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夜能止啼的存在! 「诏曰,国有义士,于危难时挺身而出。朕不吝赏赐,贾十一、包志才、杨有威……官升两级,赐宝驹、银甲……」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封圣旨,赐官赐宝,突来的大朝会终于圆满的落幕了。 义忠亲王……不对,义忠郡王刘烨恨得咬牙切齿。 贾琮装起了大尾巴狼,摇着看不看的大尾巴,与前来贺喜的诸位大人寒暄着。 最后冲着铁青着脸的义忠郡王刘烨咧着嘴巴呵呵笑:「义忠亲……不对,应该称呼您一声义忠郡王殿下,您也不必伤心,我会尽快查清此案,还殿下一个公道的。说不定到时您家里的老太太,还有您又能回到之前的尊位上,殿下您说是吧。」 阴阳怪气贾小三,短短几句话,将把刘烨好不容易压在心底的愤怒挑了起来。 他快要扭曲了! 「贾琮小儿,滚开,别挡本王的路!」 「哎呦,义忠「郡」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脸怎么黑了?真的,您真的不用着急。李氏商行也好,芙蓉膏也罢,我相信这些都跟义忠郡王殿下毫无关系……」 奉天殿外,此时还有过半的朝臣没有离开。 贾琮拦着刘烨,东拉西扯就是不让他离开。刘烨的脸色越发阴沉,藏在袖子中的拳头紧紧握着,若不是贾赦正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他真想一拳砸死面前这该死的「苍蝇」。 刘烨的脸色越阴沉,贾琮的心里越开心。 皇帝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时半会不会直接处置刘烨。既然暂时不能直接干掉他,那就好好恶心他一下。 「义忠郡王殿下,您不必担心,您 的娘舅家,我会安排人好好照顾的。您也知道,我家在九边有不少门生故旧,托他们照顾几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贾琮小儿,你找死!」 一口一个义忠郡王,刘烨快被气炸了肺管子。 特别是贾琮提到了李家,刘烨警惕心大作。是了,九边不少军将是贾代善、贾代化带出来的,若是李家的人落在这些人的手上,那自己的秘密还能保得住? 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刘烨主意已定,当即就急着回去安排。 可贾琮就如同一只苍蝇,始终围着他不停的口称郡王,摇晃着看不见的狼尾巴呲牙笑。 可恶! 该死! 临近宫门,赦大老爷见刘烨快要被逼疯了,终于嗤笑一声,将自家的崽儿扯了回来。 如蒙大赦的刘烨阴狠的看了一眼贾赦父子,冷哼一声登上了马车匆匆往家里赶去。 「恩侯兄,酒否?」 「可!」 曹久功想要彻底贯彻皇帝老爷的旨意,自然要先融入五军都督府的圈子。 曹家虽是武将世家,但曹家比起宁荣两府这等开国武勋还差得远。 借着贾赦的便利,曹久功连衙门都没去,直接在大楚门外正阳大街上包下了最大的酒楼,宴请五军都督府的四位都督以及八位副将。 酒足饭饱,曹久功初步融入了五军都督府的圈子。 贾赦领着儿子回到了荣国府,不放心儿子的赦大老爷一股脑将京城有名的大夫统统请到了家里。 便是太医院最擅长解毒的御医,也被生拉硬拽请来了两位。 贾琮这会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加上午间在酒楼喝了几杯酒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御医、大夫不断的折腾的小胖子,依旧无法将其吵醒。 昨夜的动荡、这会的大动静早就传到了内院中,贾母也好,家里的姑娘们也罢,皆已听说了贾琮的事情。 受到封赏是好,可众人无不担忧他的身体。 便是老太太也知道,贾家玉字辈中,将来最有出息的只可能是贾琮了。 「老大,琮哥儿怎么样了?」 老太太看了眼躺在床上吵都吵不醒的贾琮,忧心忡忡的问道:「我听人说,整个正东坊的人都如同遇到了鬼魅,被吸走了大半的生机。你看琮哥儿这个样子,叫都叫不醒……」 「老太太,您这又是听谁胡说的?」 御医、大夫方才诊脉的结果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有些许外邪入体,喝药排毒就是,不严重。 这会睡得这么沉,主要是累的。 小胖子身子骨这些年被药浴、炼体锻炼的极好,便是贾十一这等能手撕虎豹的猛人,这回都没贾琮扛造些。 至少贾十一强撑着回来后,头晕目眩这会躺在床上哀嚎呢。 贾赦不得不苦笑着给老太太以及红着眼的姑娘们解释起来,好不容易才将快要急哭的迎春、黛玉等人安抚住了。 「主要是累的,方才又跟着我喝了几杯……」 赦大老爷将小姑娘们都劝了回去,这才小声跟老太太说道:「母亲,琮哥儿今日可是给您出了口恶气,他在宫门前好一阵鼓噪,大朝时陛下借机褫夺了李氏的太妃尊号!」 嘶! 褫夺李氏尊号的圣旨还未传开,老太太也只是听说贾琮又得了封赏。 没想到大朝会上还有这么一出大戏,当即就震惊的站起身来。 「可是真的?怎么会?李氏这个贱丿……李氏终究是那位仅存的女人,敕封她的旨意还是圣人当年亲自下的。」 贾赦瞅了眼躺在床上砸吧嘴的崽儿,嗤笑道:「刘烨造的孽,李氏这个当娘的自然是难辞其咎。更何况芙蓉膏的事儿子不信她李氏不清楚,便是李家这回也被抄了家……母亲,儿子今日高兴啊!」 贾母怔怔出神,李氏嚣张了好几年,终于遭了报应。 别说大儿子高兴,她这个备受李氏欺辱的人,这会也好想唱上几天大戏,宴请亲眷好友。 可惜这会不是庆贺的好时机,毕竟正东坊的百姓还在遭难哩。 哎呀,这种喜悦不能与人分享,老太太感觉心里住了一窝猫儿,百爪挠心的难受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 贾赦一拍脑袋:「刘烨这狗东西,被降了爵。今后啊,咱们就该称他为义忠郡王了。哈哈哈啊哈哈……」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贾政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母亲,大哥,宫里传来消息,咱家娘娘有了!」 仇敌遭殃,儿子封官,侄女怀了龙子。 三喜临门啊! 赦大老爷这会真想将好友们都喊到自家府中,好好吹嘘吹嘘…… 可惜皇帝没给他悠闲的机会,正东坊的事离不开大军坐镇,曹久功忙着四处追查芙蓉膏的线索,他作为当年之事的亲历者之一,自然而然被扔到了正东坊中坐镇。 正东坊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一点,至少当天夜里嗨是嗨了点,染上d瘾的百姓没有多少。 而且根据龙禁卫的调查,这些明显上瘾的,大部分是之前就已经吸食过芙蓉膏的。 「殿下说,汤药、针灸皆不能彻底根绝此毒,还真是辣手啊!」 「薛大哥,棘手!」 嗯? 薛蟠挠了挠脑袋瓜,懵逼的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贾琮。 「鸡手?」 「棘!」 贾琮用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了个大大的棘字。 「嘿,原来是这个棘,这字挺眼熟的,妹妹好像给我教过。」 两人扯淡了一会儿,四皇子刘弘终于姗姗来迟。 刘弘并未与两人寒暄,面上满是疲惫:「我刚从刑部回来,李家的人昨夜都死在了刑部大牢!」 令人震惊的消息,贾琮脱口而出:「刘烨这犭……这也这厮够毒啊!」 「呃……琮哥儿莫要胡说,此事未有定论,不可冒然胡言。」 刘弘哭笑不得的制止了贾琮的大实话,这事儿百分百就是刘烨干的,不过面上还得给这个狗东西维持体面。 等他继位后,一定把这狗东西从族谱中抹去…… 不过看这情形,估计等到他继位,刘烨这等阴狠的人,就要从族谱中抹去了。 真是太狠了,李家阖族六十六口人,上至垂暮老者,下至月余小儿,一个不剩,统统青着脸僵死狱中。 三人啧啧感慨了好一阵,贾琮才开口问道:「那四哥喊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刘弘点了点头:「当然,这事儿原本我该直接跟荣恩伯说,不过他要忙正东坊的事,父皇说找你也行……」 贾琮作洗耳恭听状,接过了刘弘递过来的一本折子。 「铁网山秋猎?」 只见刘弘兴致勃勃的说道:「是的,今秋的铁网山秋猎,今年与往年不同。今秋秋猎将设置京营十二卫、九边各卫以及东宫六率大比武。琮哥儿,咱们一定也要拿下大比的魁首啊!」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朝有孕风云动 历朝历代,演武不外乎检阅三军、昭示武力、震慑外敌所需。 东宫还未正式册立,但皇帝能允准刘弘先一步组建太子六率参与今秋大比武,可见在皇帝心中,或者说是宫中二圣心中,这个太子之位非刘弘莫属了。 至于这次的大比武太子六率能不能在大比武中名列前茅…… 呃,贾琮是一点都不看好。 别说什么前世军训上学到的点点皮毛,当下不提禁军中的精锐,就是九边的任何一部拉出来,都能吊打像太子六率这种连主将都没定下的草台班子。 贾琮看着兴奋过头的刘弘,幽幽说了一句:「四哥,醒醒,天还没黑呢你就开始做梦了……」 「嘿,琮哥儿以为我是在做白日梦?」 刘弘神秘的冲贾琮眨巴了下眼睛,从袖子中摸出一卷手书。 「我又不傻,怎么会没有准备呢。看看!」 贾琮接过来一看,震惊的无以复加。 好家伙,太上皇竟然将羽林郎抽出了一千精锐,充入东宫,组建太子六率的班底。 然后再令五军都督府,自京畿征集良家子以补差额,先期组建总数为五千人的东宫六率,驻地就设置在京西玉河附近。 「嘶!老爷子这是下了血本了!」 三千羽林郎,大夏第一强军,如今竟然把三分之一调入东宫充入刘弘麾下。 贾琮将手书还给刘弘,感慨了好一阵:「原来四哥是有底气啊,光是这一千羽林郎,就差不多能打进前三了。」 却见刘弘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我可不想坐享其成,我在皇爷爷跟父皇面前夸下了海口,羽林郎只做辅助,真正上场比武的,只会从新入军营的将士中挑选!」 嘎! 贾琮都不知道自己该说这位未来的太子殿下,是有志气还是铁憨憨,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 「四哥,你是真的勇!」 刘弘咧嘴笑了起来:「不要这么夸我,我只是想试一试……」 皇爷爷当年跟先荣国创建三千羽林郎,南征北战战无不胜,他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像皇爷爷一样,亲手建立一支独属于自己的天下第一强军。 老刘家的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琮哥儿,我请你过来是有两件事找你帮忙……」 说到正事,贾琮立马正襟危坐:「四哥尽管说,但我力所能及,必竭尽全力。」 「其一呢,咱们太子六率征集京畿良家子之事,我不好出宫,便由你去盯着。」 东宫将立,这些日子光是繁琐的册立仪式就够他累的了,哪有时间出宫。 刘弘一琢磨,这事儿还是得让人亲自去盯着,想来想去唯有贾琮最为合适。 若底下的人不尽心或者敢搞鬼…… 呵呵,都元祐五年了,不会还有人敢惹贾琮这只胖橘猫吧! 贾琮拍了拍胸膛:「四哥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 「我自然放心……」 别看贾琮年纪小,办起事来可比官场上的老油子靠谱的多。 刘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我想跟你借十一将军一用。皇爷爷说,十一将军当年在鞑靼王帐外,力克鞑靼汗王的狼卫,我想请他为太子六率的总教头。」 在下八十万禁军总教头——豹子头林冲! 呃,串戏了。 贾琮犹豫了一下:「这事我得先问问十一叔的意见……」 「自然,皇爷爷也说,请十一将军的事,不宜强求。」 刘弘善解人意,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贾十一的身份 特殊,他是贾代善给荣国府留下的最大财富之一。 百名亲兵,如今剩下的不多了。贾赦将贾十一放在小儿子身边,便是看中了贾十一的忠心与能力。 当下的贾琮,可离不开贾十一的保护。身为储君,夺人所好的事刘弘还真干不出来,虽然他极其眼热贾十一的能力。 「对了,一会我让人送你去凤藻宫,贤母妃早前派人过来,说是找你有事。」 「大姐姐找我?」 贾琮的这声大姐姐,让刘弘嘴角抽了抽。 父皇啊,儿子平白掉了一辈啊! 元春有了身孕,凤藻宫的待遇可以说仅次于皇贵妃杨氏的翊坤宫了。 当今皇帝子嗣单薄,太后娘娘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周贵人在宫里这么闹腾,慈宁宫和翊坤宫始终忍着,还不是看在她肚子里的龙子份上? 如今周氏的腹中之胎已然成了过去,元春此时有了身孕,曹太后和皇贵妃的赏赐不要钱的往凤藻宫送。 当贾琮跟着内侍来到凤藻宫时,元春正慢悠悠在院子里散步。 偏殿的大门敞开,忙忙碌碌的宫人们正在整理各宫送来的贺礼。 「琮哥儿过来……」 元春招手让贾琮走到近前,抬手搓了搓他的脑瓜:「四皇子那边的事处理完了?」 贾琮咧嘴笑道:「没什么要紧事,说了一会四哥就让人送我过来了。」 四哥? 元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唉,这皇家的辈分真是个难堪事。 四皇子可是要喊她一声母妃的…… 「大姐姐找我何事?」 贾琮的目光放在元春如今还平坦的肚子上,欣喜的暗道:人定胜天,总算将元春的命运给改变了。 有了这个孩子,元春的位子就更加稳当了! 姐弟二人在院子里慢悠悠走着,元春跟贾琮说起了今日找他来的原因。 原来是元春被查出了身孕,原本定下的省亲时间和程序都得进行大改。 毕竟龙子为重,礼部也不敢吵吵着礼制大于龙子。于是乎钦天监重新选了日子,十月初六。 这样一来,元春刚好过了孕期最危险的前三月,而且那会也不是很冷,再减一减繁琐的仪式,也可以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亲人的相处。 「琮哥儿回去跟祖母、大伯与父亲说说,太后娘娘慈恩,说我出宫不易,便在家中多住几日。」 「真的吗?」 竟然会有这样的惊喜,贾琮的眼睛都瞪圆了。 宫妃出宫难如登天,也就是本朝了,放以往,除非诏令随御驾出宫,宫妃哪有机会走出这紫禁城啊。 贾琮拍手道:「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老太太知道还不高兴坏了!」 淑妃前两天才出宫省亲,大清早出宫,傍晚即回,前前后后不到六个时辰。 当然,这也和淑妃娘娘的性格有关,她宁愿埋首书堆里,也懒得跟人交往。 「许是五日,许是七日,当下礼部还在跟宫里吵呢。宫中会先派内侍宫人入驻,大伯最近肯定比较忙,顾不上家里,你回去后盯着点,别闹出什么麻烦来。」 元春性子谨慎,再三叮嘱道:「咱们家的那些下人向来没规矩,该罚的罚,该打的打,万万不可让外人看了笑话。还有,我跟陛下求了恩典,你宝二哥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有了这个恩典至少也能富贵一生。」 「什么恩典?」 只见元春笑了笑说:「正六品的承直郎,翰林待诏。」 承直郎是文散阶,说白了就是白拿工资不用干活。 翰林待诏就有 意思了,无品无级,却有直入宫中觐见君王的权力。 元春这是给宝玉弄了一张保命符啊! 「宝玉跟你不一样,他那性子这辈子无望官场。又是个纯善人,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别人耍的团团转。有了这道旨意,那些打他主意的人也要掂量掂量了。」 贾琮摇了摇头:「大姐姐多虑了,这不是还有我嘛,有我在谁敢欺负宝二哥,我定带人打上门去。」 元春笑了笑并未反驳,只是搓了搓堂弟的脑瓜子。 「不说这个,你宝二哥眼看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了,结亲之事,自古以来就是门当户对。有了这道圣旨,咱们家也好给他娶亲啊。」 好好的怎么说到给宝玉娶媳妇的事了?难道有瓜吃? 贾琮立马变成吃瓜人:「大姐姐心中有了人选?」 「上回祖母来宫中跟我说起过,我便请了杨娘娘,想让她帮忙寻摸寻摸合适的人选。当下倒是有几个合适的……」 话说一半,元春突然往贾琮脑瓜上一敲:「好了,这事儿还没影呢,暂时不提。」 眼看瓜皮都被切开了一道缝,突然被收走了,宝宝不开心。 哐当! 偏殿方向传来的声响打断了姐弟二人的闲谈,贾琮举目望去,只见偏殿中突然跑出来几名惊慌失措的内侍宫女。 元春皱眉刚想要呵斥,却见其中一名内侍跑来近前,跪下说道:「娘娘,德妃娘娘送来的佛像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摔碎了,里面露出一具……一具……」 「一具什么?说清楚!」 「一具婴儿的尸体!」 偏殿中堆满了各宫送来的贺礼,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占据了大半个房间。 不过在一张桌子下,散落着彩绘的泥塑碎片,碎片的中央,竟然是一具小小的干尸。 贾琮强忍恶心,凑近了仔细观察,的确是婴孩没错。 「德妃娘娘向来节俭,前日过来时,便带了这尊佛像,说是她让宫人特意去大报恩寺求来的。原本奴婢想将佛像搬去香案那边,不料手一滑……」 抱琴制止了内侍的唠叨,小声跟贾琮说:「三爷,娘娘已经让人去请皇贵妃娘娘了。这事儿牵扯到了德妃娘娘,娘娘让奴婢先送您出宫。」 贾琮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后宫倾轧,身为外臣他还是不要参与过深为好。 以元春的能力,处理这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贤妃妹妹啊,真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啊!」 贾琮还没走到凤藻宫的大门口呢,就被门外一声嚎叫吓了一大跳。 抱琴的额头青筋都突突跳,小声说道:「是德妃娘娘……」 「行了,别嚎了,没人说是你!」 这个声音贾琮很熟悉,呵斥人都这么温柔,是皇贵妃娘娘没跑了。 果然,贾琮正想着要不要避一避的时候,只见杨氏领着一名粉色宫装的妇人出现在了门口。 「臣贾琮拜见皇贵妃娘娘,拜见德妃娘娘。」 杨氏见到贾琮时,愣了愣,随后温和的说道:「赶紧起来,你姐姐呢?」 「妾身拜见杨姐姐,拜见德妃姐姐。」 正说着,元春已经从前殿中走了出来,屈膝拜下。 杨氏正要过去将其扶起,却见冯氏一个健步小跑过去,屈膝就是一礼,口中还不断的哀嚎:「贤妃妹妹啊,那真不是我做的,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说实话,冯氏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嗓门也是一等一的大。 能被皇帝册封为四妃之一,肯定是占有一项优势的。贾琮从冯氏的一言一行中大概能分辨出真假,这事 儿八成不是冯氏所为。 不过这嗓门也太大了些,他都能看到杨氏被吵的快维持不住温柔了。 「德妃姐姐快起来,妹妹从未怀疑过姐姐……」 冯氏嘴巴不停,元春都被吵的心烦意乱起来。 她突然捂着肚子:「哎呦,疼……」 这一下,冯氏立马停下了哀嚎,一把扶住元春就尖叫道:「快、快、请御医!」 「好了,扶了她回屋,你也别吵了,只要你不吵她便不会有事。」 元春感激的看了一眼说话的杨氏,苦笑说:「我没事的,可能是方才出来的急……」 贾琮还是未能离开,杨氏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将他留了下来。 经过这番折腾,宫中精通验尸之法的内侍已经初步检查完了。 「启禀娘娘,却为婴孩尸身,约有月余大小。奴婢觉得,这个婴孩很可能是来自暹罗的阿赞古曼童。」 杨氏三人不知道这阿赞古曼童是什么,贾琮却有些了解。 阿赞古曼童,暹罗国民间巫师多用婴孩尸体,制成婴灵,供奉它的人觉得它可以给主人带来好运、财运等等。z.br> 当然,这等近乎禁忌的方式也有诅咒之意,有没有用不重要,但宫中出现巫蛊之术,怕是要闹翻天了。 原本已经被安抚好的德妃冯氏当下就吓白了脸,哆哆嗦嗦连大嗓门都用不出来了。 但凡宫中出现巫蛊,就没有不流血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陛下驾到!」 众人正要起身出去迎驾,却见皇帝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妾身(臣)拜见阝……」 「行了,别拜来拜去了,都坐吧。」 刘恒心情不怎么好,他原本正在勤政殿批阅奏折,突然后宫来禀,凤藻宫又出事了。 担忧元春腹中之子,他扔下政事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却听到内侍说是巫蛊之术。 「陛下,真的不是妾身干的,妾身从未有过害人之心,还请陛下明察啊……」 见到皇帝后冯氏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又扯着嗓子就开始嚎,皇帝本就心烦意乱,这下子脸更黑了。 他额头青筋砰砰跳,刚要开口呵斥,却见杨氏冲他微微摇头。 算了,冯氏小门小户出身,胆子又小,万一吓坏了到时候还得自己哄。 「好了,朕知道不是你。」 刘恒制止了冯氏的哀嚎,随后给贾琮使了个眼色:「贾琮,你现在就跟大伴去大报恩寺查一查,看看这佛像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琮早就想要离开了,吃瓜是挺香的,但吃后宫的瓜就有风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惹上一身骚。 他连忙向皇帝拜了拜,跟着夏守忠匆匆离开了凤藻宫。 马车悠悠南行,顺着正阳大街出了永定门。贾琮跟夏守忠闲扯道:「夏公,宫中这么不安全吗?大姐姐会不会遇到危险?」 「小滑头,套咱家的话!」 夏守忠敲了一下贾琮的脑壳,呵呵说道:「放心吧,贤妃娘娘安全着呢,太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都盯着凤藻宫,光是得力的人手都派去了近十人。再说了,想在咱家眼皮子底下谋害贤妃娘娘,呵呵……」 有了周氏的前车之鉴,后宫又被清理了一次。 这次元春有了身孕,太后与皇贵妃亲自派遣自己的心腹进驻凤藻宫,皇帝更是让夏守忠盯紧了后宫的一举一动,力保元春顺利保胎产子。 这会的凤藻宫,可以说是宫中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那还不是让人做下了巫蛊之 术……」 夏守忠翻了个白眼,这厮好欠揍,打人不打脸啊! 「这倒是给咱家提了个醒,看来还是得加强防范。」 说话间,在一队龙禁卫的护送下,马车停在了大报恩寺外。 一身常服的夏守忠,领着御猫服的贾琮走进寺中,一路直行来到了主持大和尚的精舍中。 德妃送去凤藻宫的佛像的确是大报恩寺制作开光的,够大够漂亮也够便宜,京中多有人家请回家去供奉。 这种陶制的佛像,多为普通信仰佛教的百姓供奉。至于德妃娘娘嘛,貔貅一般的性子,能花好几两银子,费心巴脑的让人请回宫中,已经是很不错了。 贾琮看着偏殿供奉的一尊尊陶制佛像,开口问道:「空言大师,这些佛像是何人制作?」 「这些都是寺南梅林外的小郭庄烧制,小郭庄中有不少人家精通烧制陶器。至于这些佛像,小郭庄有一能人,善泥塑、制陶,曾为工部大匠……」 小郭庄距离大报恩寺不过两刻钟的路程,空言大和尚派了座下弟子见性和尚陪同二人一同前往。 见性是大报恩寺处理这些俗事的管事,与那制作佛像的原工部大匠郭晓思相熟。 众人来到小郭庄时,这个百十来户的庄子到处是各式各样的土炉,整座庄子都被淹没在烟尘中。 贾琮连连咳嗽,抱怨了一句:「咳咳,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还能吸到雾霾!」 「雾霾?什么是雾霾?」 夏守忠也咳嗽了好几声,正要询问这个新奇词,却听到身边的龙禁卫校尉突然大喝:「什么人鬼鬼祟祟,还不出来?」 原来是前往不远处的土炉后门趴着一个人,校尉大喝之后,那人却动也没动。 反倒是贾琮眼力好些,察觉有些不对:「土炉还烧着火,哪有人能扛得住烫趴在炉子上。赶紧去看看,是活人还是死人!」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二十五章 魔幻的案中案中案 小郭庄的人,大半都是郭姓,同属一个老祖。 庄子内土炉林立,周边的田产近八成属于大报恩寺所有。好在庄子里的人不是靠单薄的田产过活,绝大部分都在烧制瓷器。 什么碗碟茶具,甚至是玩偶神像,就没有小郭庄的人不会烧制的。 虽至正午时分,天气晴朗,小郭庄中却因烟尘弥漫,眼力不好的人还真难以看清二十步开外的人影。 「大人,人已经死了!」 土炉里烧着可是烧着火,炉外的温度一点都不低,谁能趴在上面一动不动?肯定死了啊! 贾琮等人走上前去,果然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儒衫,面容满是惊惧之色,单手支撑趴在土炉上,贴近炉子的手掌早就被烤焦了。 见性和尚应该甚少见死人,躲在一名龙禁卫的身后,偷偷看了一眼:「啊,是小郭庄的一尘先生,这怎么可能?」 「一尘先生?」 空气中的焦臭味儿刺激着鼻腔,贾琮示意龙禁卫仔细检查尸体,走到见性和尚的跟前,询问起了这位一尘先生的事情。 只见见性和尚不住的扭头去偷看尸体,脸色煞白。 他打了个佛号,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一尘先生是小郭庄唯一的秀才公,郭晓思就是他的女婿。早年间他家很穷,是贫僧的师父见他有向学之心,便允了他替寺中抄写佛经,这才有了银钱赴试。」 读书科举是个极其耗费银子的事,这一点毋庸置疑。 若是能写一手好字,替寺庙抄写佛经倒不失为一个来钱的好办法,既能练字又能赚钱…… 「大概四年前,郭晓思托人向一尘先生求亲,娶走了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 贾琮皱了皱眉,开口问道:「这个一尘先生不是郭家的人?」 见性和尚忙解释道:「是贫僧没说清楚,一尘先生姓潘,原是辽东人,二十余年前随父逃难来此。小郭庄烧制陶瓷的技艺,还是一尘先生的父亲教授大家的,这也是潘家能在小郭庄立足的原因之一。」 贾琮点了点头,让其继续说。 「潘家老爷去的早,一尘先生自幼学文,立志在科场扬名。可惜自三十四岁才考中秀才,秋闱失利后一蹶不振,好在有官府的米粮,又得了郭家族长的委托,成了学堂的先生,日子也过的轻松自在。」 见性和尚常来小郭庄,对庄子里的情况很是了解,给贾琮大致讲了这位一尘先生的过往。 在龙禁卫查验尸体的时候,小郭庄的人终于慢慢发现了此处的异常,想要靠近,却因龙禁卫身上的官服利刃,吓得不敢近前,只躲在远处窃窃私语。 贾琮向人群招了招手,人群瞬时安静下来,大部分人开始畏畏缩缩想要逃跑,还有一部分人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官府之人,却无一人上前拜见。 直到一位老者在几名青壮的簇拥下,与左右之人小声说了几句话,最后才咬牙走了过来。 一到跟前,老者跪下拜道:「小人郭兴,拜见大人!」 随着郭兴的跪拜,身后的青壮无不跪倒,便是远处的人群也不自觉的跪了下来。 郭兴的年纪并不是很大,从身上的衣着来看家资颇丰,至少他身上的这身丝制锦衣,价格不菲。不过皮肤粗糙黝黑,早年应该是吃过苦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青壮相貌相似,应该是兄弟亲人,弄不好都是这位郭家族长的儿子。 「郭老丈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这位郭老丈在小郭庄这一亩三分地,威望可真高啊。 那些百姓,竟然会不自觉的跟着他跪拜而跪拜,要知道这群百姓来的不算晚,可没见哪个主动跪拜过。 紫袍官衣,便是傻子也知道代表着什么,贾琮来庄子里这么久了,有好奇的,有畏惧的,唯独没有主动拜下行礼的。 贾琮的眼睛缩了缩,面上却满是温和,上前一步亲手将其扶起。 旁边的夏守忠始终没有说话,却跟身旁的龙禁卫校尉小声交代了几句…… 郭兴起身后依旧是恭敬的弓着腰:「多谢大人,不知大人来小郭庄是有何要事?可有小老人效力的地方?」 贾琮也未啰嗦,一指潘一尘尸体,沉声道:「本官原本是来找郭晓思的,却不料在那座炉子旁发现了一具尸体……」 「怎么会是潘相公?」 郭兴只看了一眼,便惊声道:「竟然是潘相公!老大,快去报官……」 「本官就是官!」 贾琮皱眉打断了郭兴的惊呼:「本官荣国府贾琮,龙禁卫镇抚寺千户,这案子本官说了算,何须另找他人!」 龙禁卫这三个字对普通百姓来说,简直可以夜止啼哭,当即就让郭兴偃旗息鼓。 这时负责查验尸体的龙禁卫将士走了过来,附耳说道:「大人,左胸近乎贯穿,一刀毙命,凶器大概率是短刀之类,死了大概不到一个时辰。」 贾琮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郭兴。 「郭老丈,潘一尘的女婿郭晓思可在?还请将其找来。」 郭兴忙躬身道:「大人之令,小老人莫敢不从,这就让犬子去寻……」 贾琮向左右令道:「马校尉,你带两个人一同前去。」 郭兴眼中快速闪过的忧虑没有逃过贾琮的目光,这庄子中的奇特与看似偶然的命案,让贾琮的兴趣更甚了。 在郭家老大去寻郭晓思的同时,贾琮与郭兴闲谈了好一阵。 话题的跳跃性很大,前一句贾琮可能还在询问郭家庄的生计,后一句就变成了郭兴家的情况,紧接着就会看似无意的问一句潘一尘的事情。 询问的这些事情没有什么规律性,而且也没有什么涉嫌违法乱纪的事情,却让郭兴额头冷汗直冒。 直到贾琮突然问道:「按说这么长时间了,潘一尘被杀,消息应该已经传到郭晓思家里了,潘家之女为何还未前来?」 「大人,前些日子晓思媳妇在京城寻了个针线活计,这会应该不在家中。」 「哦?」 郭兴的回应让贾琮心中的怀疑更重了,见性和尚可说过了,郭晓思烧制陶瓷的手艺极佳,收入不菲,别说养一个媳妇,就是再养一个小妾都不成问题。 而且潘家可以算作书香门第,便是早前过的拮据时,潘一尘都未曾让女儿抛头露面…… 郭兴虽然一直弓着腰,尽量垂着脸,可贾琮年纪小,个子矮啊,总能看到他的表情变化。 不过贾琮一直没有点出来其中的蹊跷,始终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跟郭兴闲扯。 等马校尉带着郭晓思抵达此处时,郭晓思甚至都忘记了拜见官老爷,直冲潘一尘的尸首处,嚎啕大哭。 「既然人找到了,本官就先带其回去……」 郭兴顿时大惊:「大人这就回去?」 贾琮疑惑的反问道:「难道郭老丈还有什么事吗?」 郭兴被贾琮的反问给问懵了:「这个……大人难道不继续查案子?」 贾琮愣了愣神,随后一副被人戳中了痛处的模样。恼羞成怒起来:「本官做事要你来教?这案子本官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回京后自有处置!」 看到贾琮大怒,郭兴连忙躬身赔罪:「小老儿不敢,还请大人恕罪!」 却见贾琮冷哼一声:「回京!对了,将潘一尘的尸首和郭晓思带回 去!」 大部队扬长而去,直到贾琮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小郭庄众人的视野中,郭兴身旁的一名青壮汉子才说道:「爹,走了!」 到这时,郭兴才站直了身子,脸色铁青。 「到底是谁干的?这不是把官府的人往来引吗?」 那汉子往不远处畏畏缩缩的人群看了看,瞪了一眼其中的几人,小声在其父耳边说:「怕是那几个番人干的,今早的时候我听小五说,潘一尘去那几个番人那儿闹了一场……」 郭兴大怒:「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立刻通知他们,让他们滚蛋,等风头过了再说。」 「爹,那王府那边呢?听说这个小贾大人很难缠,万一被发现了,咱们家就全完了。」 儿子的提醒却未让郭兴提高警惕,反而嗤笑道:「不过一乳臭未干的小儿,以讹传讹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只要郭晓思死了,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爹您放心,儿子已经安排妥当了,郭晓思活不到京城去!」 贾琮一行的确离开了小郭庄,不过却没有直接回京城,顺着官道北行大约半个时辰,停在了一处小镇上。 因为毗邻京城,又是南北往来的要道,镇子上颇为繁华。 唯有几人护送着潘一尘的尸体一路北上去了京城,同时还带走了贾琮腰间的御赐金令。 小郭庄,还真是令贾琮着迷啊! 「夏公是否也发现了小郭庄的不对劲?」 贾琮不缺银子,直接包下了镇子上最大的酒楼。 二楼的雅间布置还算雅致,他与夏守忠、贾十一、马校尉四人坐于其中,喝茶暂歇。 夏守忠听到贾琮的询问后,呵呵笑了起来:「小贾将军不也察觉出了蹊跷?」 「那庄子里的人表现得太奇怪了,不是吗?」 贾琮举了举手中的茶盏,夏守忠回敬了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只听贾琮继续说道:「庄子里死了人,还是庄子里唯一的秀才,他们竟然无动于衷。而且这个庄子里的人,就好像是郭兴的奴隶,一言一行皆以郭兴之意为命。」 马校尉拱手道:「大人,郭兴是小郭庄郭氏一族的族长,百姓尊其威望,唯命是从倒也说的过去。」 「不一样。」 贾琮摇了摇头:「若是尊其威望,也做不到如提线木偶一般。这已经不是威望可以做到了,是威胁还差不多。」 夏守忠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有一点很奇怪,既然小郭庄烧制陶瓷的技艺是潘父所传,潘一尘又是小郭庄唯一的秀才,没道理在庄子里毫无威望。人死了这么久,庄子里不可能没人发现,可到咱们过去时,潘一尘的尸体就明晃晃的在那扔着……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有人不让收尸,或者是小郭庄的人不能轻易靠近那处地方。」 「夏公说的对,当时我仔细查看过四周,整个小郭庄,唯有那几处的炉子最高最大,而且四周散落的乃是上好的木炭,炉中的东西怕是不一般。」 贾琮向夏守忠拱手问道:「还是夏公谨慎,早早遣人藏了起来,郭兴做梦都不会想到,咱们会杀个回马枪。」 「咚咚咚!」 雅间的门被人敲响,马校尉打开门后,只见一名龙禁卫的将士拱手禀报:「大人,郭晓思死了!」 哗! 雅间中的几人都惊讶的站起身来,特别是贾琮,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盯着吗?」 「回禀大人,应该是中毒而亡,小的尊大人之命,自与那郭大一同前往郭晓思家中后,就始终不曾离开其左右。方才小的正讯问郭晓思时,他突然捂着肚子痛苦至极,连话都来不及说就七窍流血而 亡。」 龙禁卫的回禀让贾琮更加确信小郭庄有问题,怒道:「还真是够狠辣,看来这一趟还是真的来对了!」 「对了大人,郭晓思之前曾悄悄给小的塞了一支金镯子……」 马校尉不满的瞪了手底下的人一眼,接过金镯子后,双手呈给贾琮。 重量不对…… 贾琮刚一入手就察觉了不对劲,仔细观察,这镯子是中空的。.z.br> 吧嗒,中间的缝隙处果然可以拆开,拆开后里面有一卷薄薄的纸张。 蝇头小楷写满了整张纸,署名却是潘一尘。 嘶! 读完了信上的内容,让贾琮深吸了一口凉气。 他将纸片递给夏守忠:「夏公,这信上的内容您信吗?」 嘶! 夏守忠的手都抖了一下,惊世骇俗啊,这让他怎么相信! 「怎么可能是十三爷?王妃娘娘还不活撕了他!」 原来潘一尘的女儿潘小娘被京城的一位贵人看上,强行掳去了京城。 潘一尘也好,郭晓思也罢,根本无法离开小郭庄,而且郭晓思被族长警告,若敢将此事闹开,郭晓思老母、幼妹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支金镯子,本是郭晓思买来当做妻子的生辰礼,自妻子被掳走后,曾去找岳父商议过。 担心他们二人被灭口,便将一封密信塞进其中,没想到两人的担心成了真。 根据潘一尘所言,掳走女儿的是忠顺王府的管家,那位被称为忠顺王的人曾途径小郭庄,马车豪华,衣着华丽,蟒袍玉带,绝对是贵人无疑。 而且郭兴曾亲口说过,自家女儿是入了王府,将来有了大造化说不定能给潘一尘寻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可潘一尘恪守圣人之言,哪里会愿意,多次想要逃出庄子上告官府,均被郭兴安排的人堵了回来。 而且信中还有一件事,小郭庄有番人抢走了他家祖传烧制陶瓷的秘籍…… 这又是一桩疑案啊! 不过当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信中所提的幕后黑手,贾琮就是再不相信,也得派人回京一趟了。 「夏公,要不您亲自回京一趟?」 夏守忠苦笑道:「咱家虽不信是十三爷所为,但这事到底是涉及了一位王爷,咱家不回去都不行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本王要发飙了 就在贾琮带人出宫去调查古曼童之案时,宫中却已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生活。 别看又是死婴又是巫蛊鬼神,实际上这事儿在宫中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皇贵妃杨氏见宫人连地上的青石板都洗干净了,带着德妃以及看热闹的妃嫔离开了凤藻宫。中文網 元春只是初时的犯了恶心,御医过来诊了诊脉,道了声无碍,开了副静心安神的汤药,一切就又恢复了平静与安逸。 刘恒是个很细心的人,凤藻宫恢复平静后,他依旧留了下来陪着元春用了一顿午膳,甚至还挽着元春的手慢悠悠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抱琴煮的一手好茶,清香泛起,两人来到凉亭中,刘恒还贴心的将一旁的软垫铺在石凳上。 两人如同普通的民间夫妻,说起了元春腹中胎儿的事,至于之前的风波,提都没提一句。 「元儿不必忧心,有朕在,这宫里翻不了天!」 随着权力的过渡,刘恒越发的自信。 元春的脸上满是崇拜与安心,温柔的笑说:「有四郎在,妾身从来不会担心这些。」 短短的一句话,让刘恒怜爱之心泛起,抬手摸了摸元春越发娇嫩的脸蛋。 如牡丹盛开,自从封妃后,元春越发好颜色。贾家人的优点似乎都凝聚在了这个荣国府大姑娘身上,温婉、端庄、善解人意。 便是向来对女色不上心的刘恒,也更喜欢在休息的时候来凤藻宫呆着。 抱琴极有眼色的给亭中伺候的内侍宫女悄悄挥了挥手,于是乎除了抱琴站在近处随时等待召唤,余者全部退了下去。 刘恒顾忌元春腹中胎儿,并未过分索取,温香软玉在怀,他甚至跟元春畅想着未来儿女的名字。 亭中岁月静好,两人都避开了烦心事,东拉西扯好一会,刘恒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当说起今秋铁网山围猎的时候,元春甚是遗憾的说道:「妾身原本还想着今秋秋猎时,去铁网山见识一下四郎的英姿,这下子怕是去不了了。」 「这有什么,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到时候我带你去策马奔腾。」 刘恒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突然想到了羞羞的事情,大手开始摸索起来…… 夏守忠赶回宫中时,整个人胯部都在火辣辣的疼。 他是一路快马奔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到凤藻宫中。 元春身上的衣衫满是褶皱,钗环歪斜,红着脸由抱琴扶了下去。 刘恒感觉自己的美好生活被打搅,不悦的冷哼道:「真会挑时候……」 皇帝的冷哼,让夏守忠一头雾水。他正要熟练的请罪,却听皇帝说道:「坐下说话。」 两人的关系不仅仅是君臣,更是相互扶持的老友。 刘恒将一杯茶递给了夏守忠,待其缓解了口渴后,才问了起来:「不是让你们去查大报恩寺了吗?贾琮人呢?」 夏守忠娓娓道来:「皇爷,老奴与小贾将军出城后直奔大报恩寺……在到了小郭庄后,竟然遇到了一桩命案……此事牵扯到了十三爷,老奴不得不紧急回京,请皇爷拿个主意。」 「老十三?不可能,若是老十三干的,弟妹还不把他吊起来抽?」 刘恒的第一反应跟夏守忠一模一样,崔氏可不是表面上的温婉性子,老十三分府后,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哪一个不是被其驯服的服服帖帖。 老十三为何会闯出个好男风的名声,抛开别人泼脏水外,他要有胆子去好女色啊! 夏守忠苦笑道:「老奴也是这么想的,皇爷,八成是有人在给十三爷泼脏水,而且那小郭庄极其不寻常,贾琮已经让人去调兵了。」 刘恒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事儿一挖之下,还给扯出一串来。 「你去找老十三,既然人家的媳妇被他掳去了,就去问问他***就那么好?」 「皇爷,您这……」 夏守忠是哭笑不得,却见皇帝老爷不耐烦的摆手驱赶,最后只能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急匆匆退了下去。 元春在一番收拾后,又变回了温婉端庄的秀丽宫妃,笑盈盈说:「四郎可真坏,这明显是有人栽赃,四郎还激十三爷出去闹,万一扯出其他王爷来,岂不是要闹得沸沸扬扬了。」 刘恒朝元春招了招手,笑呵呵说:「不闹大了咱们怎么看戏?让老十三是闹吧,闹大了朕也好出手不是。」 刘恪病了,病的很重。 他躺在摇椅上,病的手不能动腿不能行。崔王妃素手调羹,亲手剥着橘子喂给重病的丈夫。 「四哥越来越会使唤人了,我才从山东回来,他就又想支使我去山海关,还让不让人享受享受了……」 砸吧砸吧,这橘子挺甜。 刘恪张了张嘴,连眼睛都没睁。 崔王妃笑了笑,偷偷将一瓣酸涩的橘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嘶!你这女人……」 「怎么?」 刘恪眼见妻子刀了自己一眼,立马嘿嘿一笑:「你这女人简直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了!」 崔王妃立刻眉开眼笑,再往其口中塞了一瓣甜甜的橘子,刘恪砸吧砸吧咽了下去,两人相视一笑…… 抱着一沓账本刚刚走进院门的世子刘崇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觉得恰了好大一颗柠檬。 他悲愤的看了眼手中厚厚的账本,欲哭无泪:合着父王母妃将府里管家的事扔给自己,不是什么担当重任,而是为了他们的逍遥! 「父王,今秋的帐儿子都整理好了。」 刘恪掏了掏耳朵:「嗯?夫人,我好像听到儿子在叫我?」 崔王妃瞥了院门处一眼,又往刘恪嘴中塞了一瓣橘子:「这里没有儿子,你听错了。快继续讲,那孔家还有什么好玩的事?」 呃…… 刘崇呆立当场,所以他这个儿子,是臭水沟里捡来的不成? 「夫人说的对,儿子哪有孔家的八卦有意思!」 刘恪冲这没眼色的儿子悄悄打了个手势,继续悠悠说道:「刚才说到哪了?哦,衍圣公的第十八房小妾是吧。要说这衍圣公也是有意思,都七老八十了,竟然看上了人家十四岁的黄花大闺女……」 院门处的刘崇正要退出去,却见贴身内侍走了过来:「世子,陛下身边的夏公公来了。」 内侍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刘恪还是听清楚了。 他的耳朵动了动,立马哎呦哎呦起来。 崔王妃嘴角抽了抽,自己这丈夫还真是……童心未泯,为了防止被迫担当大任,装起病来了。 「崇儿,去请夏公公过来……」 「别!我还病着呢!」 面色红润,日子过得如此悠哉,哪里像个病人? 崔王妃瞪了不靠谱的丈夫一眼:「四伯哪里会不清楚你是什么情况,你那份报病的折子递上去那么久了,四伯连御医都没派过……崇儿,赶紧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哎呦、哎呦……」 夏守忠还未进院门,就听到院中哀嚎不断。 他扶额道:「世子,十三爷这又是闹的哪出?」 刘崇苦笑道:「父王这是在向皇伯父诉苦呢。」 可不是嘛,本王快马加鞭往山东跑了个来回,这不得让四哥用银子好好哄一哄? 夏守忠是哭笑不得,这位爷性子还是如此别致,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待会不知道十三爷还能不能躺的安逸了! 「老奴给十三爷请安,给王妃娘娘请安。」 崔王妃忙摆手道:「都是自己人,夏大伴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崇儿,给夏大伴上茶。」 「多谢娘娘。」 确实都是自己人,夏守忠也未客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刘恪还在哎呦哎呦,夏守忠笑呵呵说道:「十三爷这是病的很严重啊,要不老奴这就回宫,请陛下派虞老前来给您看看?」 什么?让那个玩虫子的来给我瞧病? 刘恪想起那些花花绿绿的虫子,当下就浑身一个激灵。 「哎呀,我竟然好了!」 刘恪顿时坐起,满脸的欣喜之色。 演技太假,其余三人皆是嘴角一抽,不忍直视。 没人戳破刘恪拙劣的演技,沉默片刻后,刘恪这才发现夏守忠身上衣袍风尘仆仆。 「老夏,你这是……被人打劫了不成?」 「谁敢打劫老奴啊,老奴这是从城外快马回京,有急事与十三爷说……」 夏守忠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前面的事还好,宫中这种事虽然不常见,但也算是意料之中,当个八卦就是了。 直到夏守忠说起小郭庄的事情后,原本吃瓜的崔王妃眼神不善起来。 呵呵…… 刘恪感觉后背发凉,偷偷看了一眼崔王妃。 「夫人、娘子、秀儿!你听我说,这是污蔑,这是赤果果的栽赃!我的心里只有娘子你一个人啊!」 他这王妃哪哪都好,就是太喜欢拈酸吃醋,而且……他打不过啊! 「是吗?妾身也知道,我已人老珠黄,又是拈酸吃醋的性子,哪里比得过人家清秀可人……」 崔王妃哪里不知道自己丈夫的性子,估计是当年在宫里见多了后宫倾轧,无比的厌倦勾心斗角的破烂事。 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他都懒得搭理。你说既然厌倦为何还要纳妾?没办法,当年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人家甄娘娘硬要塞进他的后院,他能怎么办? 就当养只阿猫阿狗吧,反正王府不缺一双筷子。 王妃娘娘楚楚可怜,刘恪怜爱之心骤起,压根无视了儿子与夏守忠,起身抱住妻子:「娘子说的哪里话,这天底下的女子,有又谁能比得过娘子呢?」 刘崇只感觉此处甜腻的厉害,捂眼就当没看到。 夏守忠哪里看不出这两口子在打情骂俏,如同啃了一口酸涩的葡萄,心中暗骂十三爷不是个人。 当着我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这么干,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玩归玩闹归闹,正事当前,刘恪也好崔王妃也罢,皆是很有分寸的人。 「娘子暂且歇息,待为夫去揪出给娘子添堵的人。来人啊,擂鼓聚将,随本王出城去!」 阵阵马蹄向南行,刚到安定门外,正好遇到快马赶来的贾十一。 「十一,你怎么回来了?」 贾十一勒马停下,抱拳道:「十三爷,夏公公,这次算是抓到大鱼了……」 郭晓思死了,但郭兴是做梦都没想到,贾琮从来不是按规矩办事的人。 他原本已经召集了人手,准备尽快将高炉中烧制的东西转移,却不料还未将炉中的温度降下来,整个庄子就被大军团团给围住了。 贾琮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夏守忠当时察觉到了异常,留在暗处监视的人无意间听到了郭兴与其子的对话,毫不犹豫就悄悄出了庄子,快速循着龙禁卫专 属的标记赶到了小镇上。 「番人?你是说潘一尘的死是番人所为?哪里的番人?」 听到贾琮的询问,探子躬身道:「末将临出庄子时悄悄跟在郭兴二子郭坤的身后看了一眼,这几名番人又黑又瘦,从衣着来看,像极了南越人。」 「南越人?不该是暹罗人吗?」 贾琮在听到番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精通古曼童这等巫术的暹罗法师,不料竟然南越人。 管他呢,先抓了再说! 「马校尉,你亲自带人跟上去,等这几个番人出了小郭庄后,就将其绑了。不管他是南越人还是暹罗人,敢在大夏杀人,就要尝尝大夏的刀利不利!」 龙禁卫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多时小镇的酒楼中就又响起了凄惨的哀嚎…… 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经受得住龙禁卫的严刑拷打,这几个番人的确是南越人,而且还是南越国的军府死士。 送往凤藻宫的古曼童也是他们的手笔,至于目的却让贾琮差点以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真是疯了,竟然妄想用虚无缥缈的鬼神诅咒来谋害天朝皇帝,这群人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两千铁骑杀气腾腾,领兵而来的是冯紫英的父亲,神武将军冯唐。 老将出马,大军很快抵达小郭庄外围,四面散开如同扎口袋一般,将不大的小郭庄团团围了起来。 等刘恪与夏守忠赶到时,整个庄子的男女老少都被驱赶到了晒谷场上。 「琮哥儿,那个郭兴与他的儿子竟然不见了!」 冯唐皱眉打量着四周,还真是奇特,禁军的速度之快,没道理会让一介老农逃走。 这又不是什么地势复杂的山区谷地,平坦的地势根本不可能让人在禁军的包围下逃离。 贾琮抱拳说道:「劳烦叔父再派人仔细搜查,这郭兴才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万万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冯唐点了点头,亲自下去安排人仔细搜查。 刘恪已经拎着马鞭去抽人了,远远的都能听到他愤怒的讯问:「说,哪个不怕死的狗东西敢假扮本王?」 啪啪的鞭子响声与不绝于耳的惨叫让贾琮心烦意乱,郭兴还未找到,有些事就没办法彻底弄清楚…… 「启禀将军,兄弟们在郭兴的家中搜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黑褐色的物什用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据禀报,这玩意堆满了整整一间屋子。 夏守忠不禁脱口问道:「这么多的芙蓉膏!这些是否就是那些南越番人口中的货物?」 贾琮点了点头,看向还在冒着黑烟的土制高炉:「还真是好算计,拿芙蓉膏来害我们大夏人,再用芙蓉膏换取金铁来壮大自己的实力。看来南越国真是忘记了当年是怎么跪在天朝使臣的脚下哀求的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不好过了谁也别想安生 酉时末,龙禁卫在小郭庄查出的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触目惊心。 郭兴家中大量的芙蓉膏成品,地窖中的金银,土高炉里的生铁,以及藏在祖祠底下的甲胄刀剑…… 小郭庄何止是涉嫌谋害皇妃,这是要造反啊!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小郭庄原本应该种植粮食的地方,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罂粟。 绿色的叶子托着一株株粉色花苞,看起来美轮美奂、生机盎然,却让贾琮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这是贾琮从未想到过的,他原本以为罂粟只有在炎热的地带种植,却不想在燕地看到了这东西。 贾十一察觉到了贾琮的不对劲,他无法理解刻在贾琮骨子里对这种东西的厌恶、恐惧以及愤恨,却能感受到自家小主子此时的怒火。 「小三爷,我已经问过了,这是两个月前种下的,郭兴允诺庄子里的人,到时候用这些花结的果子,换取粮食,只会多不会少!」 贾琮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似乎极其平静。 「郭兴找到了没有?」 「禁军在庄子中一座废弃的小院内找到一条密道,冯将军已经派人追过去了。」 贾琮咬牙切齿:「十一叔,我写一封手书,你让人连夜送抵京畿各州府县,严查种植罂粟之事。但凡发现此物,全部烧毁。涉事之人无论官民,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杀谁?」 「王爷!」 刘恪手中的马鞭都快成红色了,他看起来整个人正处于爆发的边缘,浑身充满了戾气。 贾琮一指前方的大片罂粟花:「凡种植这罂粟花的,皆可杀!」 「嗯?这花挺漂亮,为什么要杀?」 刘恪方才忙着抽人,还不清楚这罂粟花是什么东西。 贾琮只简单的说了句,芙蓉膏就是用这花中弄出来的,他便不禁打了个寒颤。 之前差点着了柳芳这狗东西的道,要不是他与王妃向来谨慎,弄不好自己与王妃也会变成像周氏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芙蓉膏、神仙膏,神仙个鬼! 刘恪越想越火大,他好想现在就冲回京城,将柳芳吊起来抽…… 「杀!必须杀!都把这害人的东西种到京城来了,他们是想干什么?」 「是该杀……」 贾琮逐渐恢复了理智,按住心中的愤恨,转身问道:「十三爷可查出假扮您的人了?」 一说这个刘恪就来气:「鞭子都快抽断了,这群愚民半点有用的消息都问不出来。只是说那人身着蟒袍玉带,贵不可言,便是跟在身侧的管事都是锦衣华服。」 「那便只能等抓到郭兴父子才能查出那人是谁……」 贾琮刚说完这话,便见一名禁军校尉快步走来,拱手道:「启禀王爷、大人,郭兴父子抓到了!」 郭兴为人狠辣,却也够谨慎。 他干的这些事,每一件都是抄家灭族的勾当,在说书先生那听过几嘴狡兔三窟的故事,便寻了借口在他家原来的院中,挖出了一条长达三四里的密道。 而且此人极其狡猾,密道的出口竟然在通往京城的官道旁,隐藏在自家开设的茶馆里面。 当禁军顺着密道悄悄赶到时,这厮竟然一把火差点把追击的人熏死在密道里。 好在这群禁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拼着烧伤两人后,冲破了火焰,将这父子五人全部拿下。 刘恪感觉手中的鞭子在兴奋的发烫,冷笑问道:「人现在在何处?」 「回王爷,为免夜长梦多,将军已令兄弟们将郭兴一家十七口尽数秘密押送回京,关 入诏狱。」 「既如此,贾琮,本王先回京了……」 贾琮点头道:「是该回京了,此处之事暂已告一段落,剩下的事需要陛下拿主意。」 他看着随风摇曳的罂粟花,眼神冰冷:「十一叔,这里就交给你了,将这些统统铲除,一颗都不许留!」 郭兴不过一颗棋子,一颗连执棋人是谁都不清楚的棋子。 与他联系的人,是户部云南清吏司郎中费榭。而费榭交给了他一枚令牌,而且还曾带其前往秘密之地拜见过那位王爷,让其深信不疑。 自元祐三年末,郭兴参加了这位王爷组织的神秘商会后,小郭庄的平静便被打破了。 庄子里进驻了十余名神秘的刀客,庄子里的族人以最快的速度变得疯狂,便是原本令小郭庄富裕起来的陶瓷生意已经无法满足小郭庄庄户的欲望了。 因为凡是碰了毐品生意的暴利,欲望将永远让其回不了头。 直到今年年初,庄子里来了几名又黑又瘦的番人,他们不但带来了交易的芙蓉膏,还带来了罂粟花的种子。 原本不多的土地被铲除了刚刚长出来的禾苗,种上了庄户们心心念念的摇钱树…… 银子,耀眼夺目的银子促使小郭庄的庄户们对郭兴言听计从。 这一切都看似理所当然,却让潘一尘这个熟读圣贤书的秀才公难以接受。 从初时的随风逐流,到最后的爆发便是因为自己女儿被掳走。 他的女儿的确很漂亮,但还到不了让一位国朝亲王不顾法纪强行掳人的程度。 当潘一尘快被逼疯时,他无意间从庄子里的番人口中得知,实际上他的女儿是被那位王爷的管事带走了。 「王爷,从郭兴家中搜出来的银子有十二万两。根据郭兴交代,这些银子都是要送去忠顺王府的。」 刘恪看着从郭兴身上搜到的令牌,又惊又怒:「这是污蔑,本王若是需要银子,哪里需要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本王随便去龙首宫偷……拿几件东西,出手就是万儿八千的银子!」 诏狱设在龙禁卫的北镇抚司,镇抚使林悦是皇帝潜邸时的亲兵校尉,心腹中的心腹。 刘恪等人也未避开林悦,拉着他一起商量起来,这事儿处处透露着邪性。 郭兴可说了,他只是参加了一个神秘的商会,就获得了所谓忠顺王府的鼎力支持,使得小郭庄在短短两年时间内,成为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富裕庄子。 而且这么久的时间,官府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官府之中有人将一切的不同寻常都给抹除了。 所有人都以为小郭庄是靠烧制陶瓷赚下钱财时,实际上土高炉中,七成的炉子里是滚烫的铁汁…… 那堆积的金银,锻造出来的甲胄刀剑,无不在说着两个字:造反!.z.br> 刘恪的耐心快被磨光了,大骂道:「可惜郭兴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竟然只是远远隔着纱帐看过那人一眼,无法辨别此人到底是谁。真是该死啊!」 夏守忠突然说道:「王爷,老奴现在担心的是,这样的棋子到底有多少?」 林悦点头道:「夏公公的担心,与末将一样。根据郭兴的描述,他总共参加了四次商会的聚会,初步估算,京畿大概有三十余人。」 「也就是三十余个庄子!」 贾琮猛然说了这么一句,刘恪三人顿时深吸一口凉气。 三十个庄子,那京畿之地到底有多少芙蓉膏,又有多少地被种植了罂粟? 刘恪越想越急躁,一巴掌拍在桌上:「他娘的,小胖子,随我去打人!」 贾琮原本正想着心事,突然感觉整个人飘 了起来。 他懵逼的看着将自己拎起来的刘恪,疑惑问道:「打人?打谁?都这个时间了!」 这会已是戌时,暮鼓声刚刚敲响。 喧闹了整整六个时辰的京城逐渐安静下来,刘恪将贾琮扔到马车上,遥望了一下逐渐黯淡下来的京城秋夜,冷笑说道:「既然本王查不到谁在假扮,那京城中的王爷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安生的过日子!」 京城宵禁,除了偶尔的鸡鸣狗吠,以及巡城的禁军外,一片安宁。 但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总有几处灯火不熄的喧哗之地,比如此时的南池坊市,坊门内外,似乎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翠红楼?还真是俗气的名字!」 贾琮的吐槽声让刘恪嗤笑道:「是挺俗气的,但他家却是京城最大的风月之地,知道它背后的人是谁吗?」 「难道是王爷您……」 「啪!」 在贾琮脑瓜上扇了一巴掌的刘恪悠悠说道:「老十四的娘舅,甄家!」 贾琮补充了后半句话:「或许根本就是忠信王府的产业!」 「聪明!」 刘恪抬眼看了看灯火通明的三层木质楼阁,冷笑道:「走,爷今日带你去见识见识,这京城第一风月之地,到底有多少的豪奢!」 自古风月之地,有太多的故事可以叙说。 但贾琮对此向来敬谢不敏,曾经还充满了好奇心,却在见识到秦楼楚馆背后的肮脏与黑暗后,整个人都在强烈的抗拒着表面风光背后吃人的楼阁。 每一座的秦楼楚馆背后,是一个个凄惨的女人,是一具具骇人的白骨。 「二位爷,您请……」 「嘭!」 刘恪说是来打人的,便真是来打人的。 龟奴刚刚迎上前几步,便看清了刘恪与贾琮的衣着。 一位蟒袍玉带,一位紫袍在身,他便是再傻也清楚的知道,这两位是贵人中的贵人。 他立马换上最谄媚的笑容,暗道万万不可得罪这两位,却刚说了半句话后,被其中那位蟒袍贵人一脚踹飞。 哗啦! 一楼也有零星的桌椅,龟奴狠狠砸在其中的一面桌子上,顿时将其砸得裂开。 哗啦啦…… 秦楼楚馆是吃人的地方,总会预备着大量的打手,一来是防止那些女人逃跑,二来也是预备着与人争斗。 但这些冲上来的打手们,无一人敢往前一步。 不说那位蟒袍玉带的贵人,便是这位胸前纹饰胖橘猫的小官人,也是他们不敢碰一下的存在。 若冲撞贵人,他们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要去菜市口走上一遭。 菜市口受刑的人人都会高喊一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真的会有十八年后吗? 刘恪只是冷冷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与其目光接触的人,无不往后一缩。 「本王今夜来你们这耍耍,将所有的人都赶出去,清场!」 豪横! 贾琮就差眼睛里冒星星了,这位爷还真是为所欲为,此时这青楼里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正在逍遥,这位爷竟然喊出了清场二字。 至于说被赶出去的那些官员会不会弹劾,呵呵…… 说清场就清场,忠顺王府的亲兵尽职尽责,将每一间房中的光溜溜男子扔了出来。 白日里言必圣人云的才子们,朝堂上句句不离礼法的官员们,被一个个扔出了房间。 赤果果着身子,羞愤的想要呵斥谩骂,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一个个捂着脸躲避着别人的目光。 「真是让人开了眼啊, 琮哥儿,看到那位了吗?吏部武选司郎中,甄应浮,老十四的堂舅!」 「还有那位,太常寺少卿杨守静杨大人,年初弹劾本王,说本王毫无皇家威仪,每日里架鹰斗狗丢尽了皇家颜面!」 「国子监的大才子,杨大人的亲儿子杨康,啧啧,真是有意思的很呐,父子同宿翠红楼,明日估计要扬名京城了!」 刘恪平日里没少在京城闲逛,此时不知有多少人都捂着脸躲避着他的目光。 贾琮傻愣愣的听着刘恪挨个点名,听着刘恪嘲讽的笑声,以及那些人的哀求声…… 直到一个身着华服的人从内堂走了出来,皱眉说道:「十三爷,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您今日这么做,总要有要原因吧。若是手底下的奴才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了您生气,您尽管说,小人一定给十三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小小刁奴,你也敢在本王面前说话?滚!」 刘恪嚣张起来,完全碾压了整个京城的纨绔子。 亲兵搬来椅子,他金刀大马的坐在了椅子上,冷冷说道:「本王今夜闲得无聊,想要逛青楼了。翠红楼不是京城第一风月之地吗?给爷接着奏乐接着舞!」 「若是爷看得高兴了,重重有赏!」 「若是不能让爷尽兴,明日一早,翠红楼将是一片废墟!」 「你可以去告诉你背后的主子,本王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来救你,敢不敢来本王面前?」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二十八章 赞誉、阴狠、火起 晨钟暮鼓,京城一到夜间除了特殊情况均会实行宵禁。 但宵禁往往只针对普通百姓,像忠信王府这种皇亲国戚,总是有漏子可钻。 例如此时的翠红楼,后门处溜出了一人直奔东城而去。 天爷爷,那位爷今晚怎么就有闲情逸致跑来翠红楼找乐子……不对,发飙来了! 坊正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借着油灯的亮光看清了那人手中的青色令牌后,连滚带爬的将坊门打开了一条缝。 待那人离开后,诡异的笑了笑,拍干净身上沾染的尘土,一刻不停的往一桩看似普通的院子走去。 贾琮抱着一块大大的鄯善瓜啃的正欢,今晚十三爷这出戏,正他娘的好看。 整个翠红楼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身子,要是换个性别那就更好看了。 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个男孩,可都来风月之地了,看这群大老爷们在这扭来扭去,总觉得缺点什么。 老鸨子不是真正的管事人,真正的管事人这会在刘恪的脚下趴着呢。 方才这厮叫嚣的厉害了些,忠顺王府的亲兵不知从来找来了一根结实的藤条,被抽得整个后背血红一片。 「跳!都给爷好好跳!」 刘恪金刀大马的坐在高椅上,一圈儿亲兵卫虎视眈眈。 翠红楼一楼中央搭建的高台上,原本是舞姬跳舞的地方,此时站着数名涨红了脸的男子…… 包括之前被刘恪点出来的官员在内,羞愤难当的赤果着身子扭动着。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今晚的忠顺亲王杀红了眼,一言不合就发飙,而且半点余地都不留。 吏部武选司郎中甄应浮就不说了,奉圣夫人才去世多久,他原本要在家守孝,竟然敢来风月之地逍遥,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刘恪毫不犹豫的拿他开了刀,一声令下,亲兵直接将其拿下,三十棍下去,甄家的这位六爷就被打得动弹不得,惊的青楼中的这群人大气都不敢喘。 「平日里你们不是都说爷好男风吗?今日爷就真的好一次男风,你们就当一回兔儿爷吧!」 那些琴师鼓手,战战兢兢的努力维持着乐曲,高台上的人整整跳了两刻钟。 贾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捂着眼睛嘀咕道:「太辣眼睛了,我快瞎了!」 「这才到哪?本王今晚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强抢民妇算什么,本王狠起来连男人都抢!」 刘恪这回是真打算疯上一回,既然有人要让他心里不畅快,那谁也别想过的舒坦。 呃…… 「十三爷,您就不怕这群人回去后参您一本?」 「参我?他们敢吗?」 刘恪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z.br> 他睥睨的看向高台上扭动着的人,嗤笑道:「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干净的。他们敢参本王吗?难道要在折子上说,本王在青楼里将他们堵了?」 「算了,本王今晚是来高乐的,没时间跟这群人渣耗时间。高要,把这些人都扔出去!」 「老娘们,上酒上菜,那你们楼里所有的小娘子都招来,本王要看群美会!」 砰砰砰…… 翠红楼外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像是南池坊市这一块的秦楼楚馆,大多来的都是达官贵人、高门大族,最起码也是身有功名或是文辞华丽之人。 忠顺王府的亲兵遵从了自家王爷的命令,别说驱赶了,甚至让出了最佳的观赏之地,留足了足够的欣赏空间。 当一个个赤果果的人被扔出来时,楼外瞬间沸腾了。 刘恪看都没看一眼,冷笑 说道:「真好啊,京城总能给本王新的乐子。明日一早,这群人今夜的丑态将会传遍京城。贾小三,你猜猜看,本王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贾琮琢磨了下:「您是想让别人都不敢来翠红楼,好断了忠信王府的这条财源?」 「格局小了!」 刘恪自斟自饮,美滋滋的欣赏着高台上新上的舞姬:「老十四不是号称尊崇礼教、礼贤下士的「贤王」吗?孔圣人可没教这群人来秦楼楚馆探讨圣人之道吧?本王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老十四招揽的人才都是些什么东西!」 贾琮点头道:「可不是嘛,真正的读书人,可没时间金钱来翠红楼这种销金窟里跟***学《论语》……」 「王爷,大相公来了!」 啪! 贾琮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了一下,他刚刚说了什么? 两人扭头一看,从大门走进来的儒袍老人,不是内阁首辅魏老爷子又是谁? 刘恪的嘴角一抽,顿时想要跑路。 可惜大门被老爷子堵住了,正笑盈盈的盯着自己看。 他不得不尴尬的一笑,起身迎了上去:「学生拜见魏师,您老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包括刘恪在内,上皇诸子都是老爷子启的蒙,刘恪那会最是调皮捣蛋,没少没老爷子打手心。 他如今三十好几了,一见到老爷子还是手心隐隐作痛,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魏庆和温和的拍了拍刘恪的肩膀,笑说:「我跟几位老友在旁边喝酒,听说这儿热闹,便来看看……」 「那啥,此处腌臜,要不学生还是先送您回去歇着?」 刘恪想把这位大佬送走,可惜魏庆和却看了看高台上的舞姬,笑着冲刘恪挤了挤眼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难道你不愿请我这个老师喝顿花酒?」 咔吧咔吧! 贾琮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老爷子还有这爱好? 不但贾琮震惊,刘恪也是哭笑不得:「学生不是不愿,学生是怕被师母吊起来抽啊!」 「行了行了,老夫又没打算干什么,只是担心你这混小子收不住,惹出大乱子来。」 魏庆和边说着,由刘恪扶着坐在了高椅上:「怎么今日这么闹腾,是谁惹了你了?」 亲兵搬来一把椅子,刘恪陪坐一旁小声解释了一番。 老爷子听完后皱眉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芙蓉膏之暴利,非重典不可抑,你们处置的很好。这南越国的事,你别掺和了,内阁自有处置。」 「谨之(刘恪的字),你还记得老夫给你起这个字的时候,怎么说的?」 刘恪恭敬的回道:「您说过,《诗》云,温恭朝夕,教事有恪。您让学生今后终晨三省,匪惰其恪,谨之慎之。上畏天命,下行悯恤,不可行虐民之路,不可有暴虐之行。便不可为贤明之王,亦要为国之藩篱。」 魏庆和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做到了!」 简单的四个字,让刘恪红了眼。 多少人骂他骄纵跋扈,荒yin无度,却从未想过那些弹劾他的奏章,没有一本有载欺压百姓之事。 他鞭子下的每一个人,无不是欺压百姓的勋贵官吏、高门豪奴。 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竟然因为老人的四个字红了眼,让贾琮看得很是新奇。 「老君老君,您给我也起个字呗……」 搓啊搓,老爷子见贾琮挤了过来,伸手搓着圆脑袋,笑呵呵说道:「你的字可轮不到老夫来起,陛下已经给你想好了,想知道吗?」 贾琮立马化作舔猫,嘿嘿笑道:「想啊想啊!」 「不告诉你!」 谜语人滚出去! 老爷子看着幽怨的小胖子,哈哈大笑。 刘恪见老师玩的开心,自己也乐,大手一挥:「愣着干什么,好酒好菜伺候,接着奏乐接着舞!」 翠红楼内的风雨似乎被吹散了,在一圈亲兵的保护下,一位国朝的宰辅、一位亲王、一位紫袍小儿推杯换盏。 而楼外的风雨才刚刚开始,至少陆续抵达南池坊市的几人,隐于一旁寒着脸,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魏庆和这老匹夫怎么会在里面?若说老十三跟贾家小儿两人,怎么都好说,魏庆和也在的话,今日这事就不好处理了。」 刘忭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来迟一步。 翠红楼可不是简单的敛财之所,更是他用作搜集情报的工具。 里面有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此时老十三还没察觉,可万一被他发现了怕是要闹出大乱子来。 「王爷,天干物燥的,旁边的悦来酒楼马上就要着火了。这样一来,咱们为了大相公和忠顺王爷的安全,请他们离开此地……」 旁边的狗头军师倒是鬼主意挺多,刘忭看了看旁边的悦来酒楼,隐隐能从投射出来的灯火中,看到人来人往。 他冷哼一声:「去做吧,记得别露出马脚,把戏做足了!」 今秋的雨水很少,干旱的北地往往一颗火星就能燃起熊熊大火来。 那狗头军师正准备下去安排行动,刘忭身旁的亲兵统领咬了咬牙,上前劝道:「王爷,悦来酒楼中有不少人,这大火一烧,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死不死人与本王何干?」 刘忭脸上的阴郁让亲兵统领心惊,连忙低下头:「属下觉得,水火无情,若是大火烧起来,整个南池坊市怕是要大火连绵不绝,有伤天和啊王爷!」 「呵!没想到本王身边还出了个悲天悯人的圣人……」 亲兵统领被刘忭嘲讽的脸色涨红,却也没有退缩。他还想再劝,却见刘忭挥了挥手:「念你这些年还有些功劳,本王就不计较你今日的放肆了。这把火,就由你去放!」 「王爷……」 「退下!」 刘忭的专横,让手底下的人统统噤如寒蝉。 亲兵统领只能无奈躬身称诺,退了下去。刘忭却并未放下此事,反而招来一人叮嘱道:「你去盯着马三河,若是他有异心,哼!」 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随后便冷冷盯着不远处的翠红楼。 「若是能将这三人烧死就好了,可惜还不是时候!」 果酿这种东西还是很可口的,贾琮喝了不少,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嗡嗡作响。 人有三急,他抱着圆肚子小声跟贾十一说:「尿急,十一叔陪我去趟茅厕。」 「啊~爽!」 贾琮排水结束,打了个哆嗦。 前院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后院的清净竟然让贾琮有些不习惯。 圆月当空,清风拂面……一股奇怪的味道冲入鼻腔。 「十一叔,好像有火油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 贾十一一个起跃,踩在了二楼的屋檐上,举目四望,却什么都没看到。 眼底间灯火辉煌,南池坊市的夜晚还真是让人迷醉。 灯火辉煌的南池坊市,四处都是云集于此的客商,人来人往。贾十一的眼力很好,查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刚跳下来,正要说话却耳朵一动…… 「好像有人在厮杀!」 循着声音,贾十一一跃而起,落在墙头往外面的阴影处看去,果然 有几道黑影在厮杀。 吭哧吭哧! 人胖了爬墙都艰难,贾琮好不容易爬上墙头,只看了一眼就说道:「围攻啊,太不要脸了。」 随后他掏出别在腰间的弹弓,装弹拉弓,啪的一声就打了过去。 准头依旧是那么的好,一下子就将其中一人打的变成了大虾。 围攻的圈子顿时有了缺口,被围杀的人瞅准了机会就要往贾琮这边逃。 不过在看到墙头的小孩后,脚下一个停顿,咬牙就要往反方向跑去,却被一人趁机一刀,砍在了肩膀处。 「是个好汉子,十一叔救人!」 竟然因为怕给自己招祸,放弃了生机,这让贾琮很意外,同时也很钦佩。 贾琮骑在墙头,连连射击。 一刀寒光闪过,贾十一已经拔剑冲下了墙头,一刀一个,转瞬间就斩杀了两人。 翠红楼的后门被人拉开,暗处负责保护贾琮安全的荣国府亲兵也冲了出去。 那些人一看情况不好,立马夺路而逃,只留下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一人…… 「奇了,这人我好像见过!」 借着灯笼的微光,贾琮好奇的打量着昏迷过去的人。 普通的劲装武者,约有三十余岁,方脸剑眉,倒是好模样。 「什么人?什么人?让我看看……」 不知什么时候,刘恪也从后门出来了,挤进来一看,惊疑一声:「这不是马三河吗?怎么会在这儿?」 贾琮疑惑的问道:「十三爷,您认识?」 「当然认识,他是老十四手底下的亲兵统领之一,还是父皇当年赐给他的。」 刘恪的声音好像一剂良药,唤醒了重伤昏迷的马三河,只见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见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又流出了大量的鲜血。 贾十一连忙将其按住:「别动,我给你上药……」 「十三爷,有人要火烧悦来酒楼……救人!」 马三河伤的很重,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就又晕厥过去了。 刘恪抬眼看去,悦来酒楼灯火辉煌,皱眉道:「谁这么大的胆子,这悦来酒楼可是冀王皇叔的产业……」 贾琮抽了抽鼻子,火油的味道越发明显了。 他连忙说道:「十三爷先别管这些了,您闻闻这味道,是火油。真有人要放火,还是赶紧驱散酒楼中的人更加要紧。」 救人刻不容缓,刘恪也顾不上在翠红楼撒泼了,一边命人去通知悦来酒楼,一边招呼人四下寻找放火之人。 可惜那些贼人已经察觉了情势不对,忠顺王府的亲兵刚冲进酒楼中,嘭的一声巨响,酒楼四周几乎同时火起。 木制的酒楼在干燥的季节下,被火油燃起的大火一烧顿时成了巨大的火球。 楼中惊慌失措的人拥堵在楼梯口,踩踏间就已经踩死了好几人。 求生的欲望往这些人根本就没想过秩序是什么东西,忠顺王府的亲兵可没舍己为人的想法,危机中只将身边的百姓带了出来,剩下二楼三楼的人,几乎全部被大火吞没。 这还不算,燃起的大火随风四散,紧邻悦来酒楼的楼阁几乎都被点燃,好在毗邻南池,取水方便,在贾琮的指挥下,王府的亲兵也好,四周的百姓也罢,纷纷投入了救火的行列。 原本要被忠顺王府的亲兵送出坊市的魏庆和突然停下了脚步,平日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阴影。 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那里有人在盯着自己。 「走,去那里瞧瞧……」 亲兵校尉往那边看了一眼,警觉的说道:「大相公,王爷让末将送您回府 歇息。」 魏庆和一皱眉,首辅的威严尽显:「去个人,看看谁在那里!」 人家首辅大人退了一步,亲兵校尉自然不敢再拒绝,于是安排了两人去阴影处查看。 片刻后这两人便快速回禀:「启禀大相公,确实有人在那里呆过,根据留下的脚步推测,约有十余人。不过在末将去查看时,已经离开了。」 「回翠红楼!」 魏庆和根本不给亲兵校尉回绝的机会,转身就往翠红楼走去。 他只好紧随其后,一行人快速返回翠红楼中。 「传令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让五军都督府调两千禁军,封锁南池坊市,任何人不得出入。」 「让你们王爷回来,仔细搜查翠红楼,本阁有一种感觉,这把火是有人不想本阁继续呆在这儿!」 刘恪灰头土脸的从外面回来,只见老爷子依旧高座,焦急的说道:「魏师,您怎么还在这儿?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再放一把火,您还是赶紧回去吧,这儿有学生在,不会有事!」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被人耍了? 这世上永远不缺阴狠的人,刘忭的阴狠在南池坊市的大火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哪怕没有实证,甚至仅仅是凭借这些年浸yin官场的经验,魏庆和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多的巧合往往就代表着不是巧合,他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刘恪,亲兵立马在翠红楼中四下翻找起来。 「京城怎么就越来越乱了?这才几年,一事接着一事,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 陪坐在魏庆和的身旁,刘恪不禁感慨起来。 魏庆和却摇了摇头:「其实京城从来就没安生过,只不过以前是圣人在给你们撑着,现在轮到陛下与你了。」 这国朝的京城,哪里会有什么安生日子? 君臣之争、朝堂之争、官民之争,甚至是大夏与藩国、北虏的争斗,便是紫禁城中,风从未停止过。 亲兵送来了翠红楼的账本,魏庆和只是随意的翻了翻,便平静的将其递给了刘恪:「瞧瞧,户部文老貔貅天天哭穷,可这大夏缺银子吗?一个花魁娘子,就价值白银十万两,还真是春宵一夜值千金啊!」 便是不看,刘恪也知道这翠红楼的进项有多么惊人。 他撇撇嘴说道:「都是吃人骨头赚来的银子,老十四拿着也不怕晚上睡不着……您老就不能下道命令,把这全天下的秦楼楚馆给拆了?」 「你这浑小子,有的东西既然能存在,就证明它是有存在的价值。以色侍人求得生存,总比饿死冻死强吧。」 魏庆和的话让刘恪陷入了迷障,他出身高贵,锦衣玉食三十几年,知道穷苦百姓过的艰难,但他是无法想象到底有多艰难。 魏庆和不一样,他出身微寒,种过田吃过苦,一路拼搏走到天下第一臣的高位。 他太清楚昭元盛世之下,被辞藻华丽的颂歌掩盖的黑暗到底有多少。 他知道秦楼楚馆的地下埋葬着太多冤魂,可若是没了秦楼楚馆,又会有更多的苦命人连最后一条生路都没有。 这是一道当下无解的难题,除非…… 唉! 除非他真的是太上老君,能挥手变出足够万万大夏臣民填饱肚子的粮食! 「谨之,老夫能做的,只能是尽量让这些黑暗少一些而已!」 嘭! 大门被人推开,一个小胖墩冲了进来,拿起刘恪桌上的茶壶就吨吨吨…… 「嘶……啊……渴死我了!」 贾琮整个人都是黑黝黝的,满脸的灰尘,紫色的官袍都快成黑色的了。 他瘫在椅子上继续说道:「有了五城兵马司和巡城禁军的支援,火势算是控制住了。烧了一座酒楼,两处铺子,死伤人数还未统计。不过依我看,不下数十人。」 叮叮咚咚…… 翠红楼四处响起了大大小小的金属敲击声,刘恪顿时嗤笑起来:「老十四这事干的,不比龙禁卫差啊。这些喜欢来翠红楼耍的人,怕是什么秘密都瞒不过忠信王府。」 「铜管探秘而已,意料之中。」 魏庆和丝毫不意外,哪家秦楼楚馆不是如此?便是边疆小城的暗门子,也是探听消息的最佳之地。 贾琮抱着茶壶吨吨吨,又啃了好几块瓜果,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他原本好奇王府的亲兵卫在翻找什么,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便已知晓了个大概。 看来有人惹恼了老爷子,这是要杀鸡儆猴? 亲兵不时送来找到的东西,多是账本之类的册子,不过里面的内容各有不同。 魏庆和一本本的翻着,平静的让人害怕。 一国首辅的威严,别说贾琮这个小毛毛,就是刘恪这 位国朝亲王都受不住逐渐冰冷的威压。 「看来是老夫想的简单了,这或许能给苦命人一条生路,却也会让食肉者失去对天道的敬畏!」 何为天道?生民之命便是天道! 「去传顺天府尹唐裕德。」 宰辅之命,并不比圣旨差了多少。 顺天府尹官拜三品,佩金鱼袋服紫红袍,但在一身儒袍的魏庆和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唐府尹……」z.br> 「下官在。」 魏庆和将手里的册子递了过去:「去查吧,这些女子有多少是掳掠的,还有多少活着,又有多少死在了这座光鲜靓丽的风月楼中,又是谁害了这么多人的命。查清楚,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唐裕德连册子都没看,满脸的无奈与为难。 天底下的青楼就没干净的,翠红楼是谁的产业他更是清清楚楚。 抓谁?杀谁?难道要他冲进忠信王府抓人吗? 是忠信王爷的脑袋掉的快,还是他唐裕德的脑袋掉的快? 他捧着册子苦涩的说道:「大相公……」 「去吧,亲王以下,本阁做主,皆可杀!」 魏庆和终究还是妥协了,刘恪张了张嘴,最终撇过了头。 算了,老十四的事先放放吧,就拿甄家人的脑袋凑凑数。 唐裕德胆颤心惊的捧着册子离开了翠红楼,魏庆和沉默许久,突然问了一句:「是不是觉得老夫很虚伪?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年之内卖入翠红楼的女子有五百六十六人,还不知有多少冤魂正看着老夫,老夫却连幕后的黑手都不敢提一句。」 「这么多!」 贾琮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楼上房间中,隐隐绰绰的人影。 翠红楼最多也就几十人,这一年五百六十六人,人呢?死了?还是转卖他处? 刘恪无法回答魏庆和的问题,贾琮却有些心疼这位老人。 哪有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天底下本来就不公平,而且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公平。 能做到拼尽全力去维护这群可怜的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至少孔圣人当年都做不到! 「贾琮……」 嗯? 「这世间的黑暗太多,我老了,老的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誓言。你天生宿慧,老夫希望你别辜负了上天赐予你的宿慧与能力。试一试吧,总要有人替这片土地上的生民带来一丝光明。」 魏庆和将手按在贾琮的脑袋上,眼中的希冀之光让小胖子很难受。 他没有天生的宿慧,只是前世不起眼的记忆而已。 这片土地从来不缺聪慧的人,这朝堂上的大人们,哪一个不比自己厉害? 贾琮想要拍走头顶温暖的大手,可他最终还是败在了老人期盼的眼神中。 唉,真他娘的欺负人,就会捡我这个心软的软柿子捏! 压力真大啊! 贾琮点了点头,没有放出什么豪言壮语,他也不敢保证能做到什么程度,尽力吧。 「启禀大相公,后院发现一间密室,兄弟们在里面搜到了这些东西……」 一个普通木质的匣子,上面挂着一把锁头。 魏庆和让亲兵用刀劈开,里面有三本厚厚的册子,跟先前的册子很像,里面的内容却让魏庆和眉头紧皱。 刘恪与贾琮都想探过头去看上一看,却见老爷子啪的一声给合上了。 「不是你们该看的!」 魏庆和将三本册子收好,想了想补充道:「这里面的东西此时不宜公开,老夫这就入宫 觐见,翠红楼,烧了吧!」 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刘恪与贾琮哪里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连国朝亲王都得瞒着的事,恐怕大到没边。 两人如小鸡啄米,魏庆和抱着册子就要离开,刘恪想了想说道:「魏师稍等……贾小三,你带人亲自送魏师进宫,一直送到四哥面前,这里的事你不用管了。」 一路上魏庆和始终沉默着,贾琮也不敢打扰老大人的沉思。 夜间的宫门罕见的打开,马车直入宫城,直至勤政殿门前。 夏守忠亲自迎了魏庆和进殿,不多时才有小太监出来跟贾琮说皇帝让他去偏殿暂歇。 心中有无数的疑惑,贾琮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没有大朝,甚至连小朝会都停了。 皇帝始终没有召见,随着时间的推移,贾琮终于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在偏殿睡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午时后,赦大老爷将迷迷糊糊的贾琮拎上了马车回到了荣国府。 一顿狼吞虎咽之后,赦大老爷才说了一句话:「老十三这回是犯了众怒了,昨夜烧了南池坊市不说,今日一早还带着人将忠信王府、义忠王府、北静王府、西宁王府等四座王府、两座侯府、五家三品以上大员的府邸给砸了个稀巴烂,将京城闹了个天翻地覆。三儿,你跟爹说句实话,老十三这回是发的什么疯?」 我的天,刘恪这么猛? 贾琮也是目瞪口呆:「爹,这事儿……您让儿子先捋捋!」 不是说只砸几位王爷的府邸吗?怎么把整个京城给砸了个遍? 贾琮捡着重要的事情快速的讲了一遍,赦大老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有些事不禁细想,赦大老爷只用了短短的半刻钟时间就捋清了事情的始末。 「他娘的,有人在挑事,老十三被人当枪使了!这混球,他就没闹明白,这是有人在利用他!」 贾琮不明所以:「就是被人当枪使了啊,所以十三爷才决定来一计打草惊蛇,看看到底是谁在用他的名义干腌臜事。」 「狗屁!我是说他去翠红楼发疯的事!」 赦大老爷有些焦躁:「你想想,如果老十三知道有人在假冒自己干腌臜事的时候,第一个怀疑的人是谁?」 贾琮毫不犹豫的回道:「当然是刘忭这狗东西了。」 「看吧,就连你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如果假冒老十三的不是刘忭呢?老十三跟刘忭斗起来,朝堂会如何?京城会如何?」 赦大老爷这会罕见的精明起来,远远将贾琮甩出了十条正阳大街:「通政司已经乱了套,刘忭的人和老十三的人都在递折子,你捅我的腰子我戳你的卵子,斗得不可开交。圣人被气得差点晕过去,陛下和大相公到现在还在勤政殿商议,该如何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三十章 搅乱的浑水,摸鱼的猫猫 京城确实是乱了套,刘恪这一通乱拳,把那些王侯打了个懵,人家把宅子都给重新规划了,他们都没想明白这货今天是发的哪门子疯。中文網 城中四处的消息传得飞快,同时也是传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传,说是十三爷看上了甄家的甄应浮,吃了翠红楼小翠花的醋,带人冲进南池坊市当场掳走了甄应浮,顺手还烧了翠红楼报仇……」 噗…… 贾琮一个没忍住,刚刚入口的茶喷的老远。 好家伙,甄应浮四十好几的粗鄙老爷们,便是刘恪真的好男风,也不会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吧。 「然后呢?然后呢?」 这种八卦真是…… 太有意思了! 贾琮开启了吃瓜模式,被赦大老爷一巴掌呼在了脑瓜上。 「一天天没个正经,自己玩去,老子要干正事了。」 赦大老爷轻轻一脚将崽儿踹出了房门,这才跟前来汇报的贾九说道:「你派人去盯着这几家,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老十三这一通乱拳,把京里的水彻底搅浑了,我担心有人浑水摸鱼。」 贾九嗯了一声,琢磨了下劝道:「将主,这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上面还有圣人、陛下,再不济也有大相公看着,乱不起来。咱家娘娘眼看就要回家省亲了,还是先顾着自家好些。」 「是这个道理,但老九你别忘了,元姐儿如今身怀龙子,一代又一代的夺嫡之争,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波及到元姐儿。」 夺嫡之争都快成贾赦的心魔了,宁荣贾家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绝不允许有人破坏来之不易的平静,至少宁荣街里的平静,绝不能破! 外面闹哄哄的,据说两棒子人在皇城门口打了起来,打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守门的禁军拦都拦不住…… 「哎呀,这么好玩的事,我竟然错过了!」 贾琮蹲在大门口,怨念之深,守门的二狗都打了个哆嗦。 二狗想了又想,灵机一动:「没事啊三爷,小的帮您去看,到时候回来讲给您听……」 「你可真是个老机灵鬼,竟然想带薪吃瓜!」 贾琮没好气的撇开这厮一眼,看着宁荣街的街口出神。 实际上他不是想着去看热闹,他是有些焦虑。 芙蓉膏、古曼童这些鬼东西都和南越国扯上了关系,弄不好南边怕是要打仗了。 武勋之家,既盼望打仗,又不盼望打仗,难啊! 嘚嘚嘚嘚…… 吁! 贾琮眼神迷离,根本就没发现跟前突然多了一辆马车,普普通通,却有十余名劲装武者护卫。 他正打量马车,眼前瞬间金光一闪,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一下子将自己给怼了个屁股墩。 呼哧呼哧…… 他躺在地上,胸口上蹲着重重的一坨……花臂大佬! 「嗷……」 啪! 「喵呜!」 被一巴掌扇老实的虎威大将军,想要舔一舔铲屎官,贾琮连忙推开这货的大脑瓜。 「赶紧起来,自己有多重心里没数?压死老子了!」 大猫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放在野外基本上能够吊打绝大部分生物。 马车上下来一个还算熟悉的内侍,扶起贾琮说道:「圣人让奴婢送大将军过来,说是最近宫里忙,让琮三爷带几天大将军……」 嘶! 这是闹成什么样了,龙首宫也遭了秧? 可惜这内侍口风很紧,半点消息也不透露,将老虎往贾家一扔,飞快的离开了宁荣 街。 呼哧呼哧…… 「别舔了,别舔了,走,我带你去见见你的孩子!」 贾琮抱住大猫的脑瓜就是一顿搓,瞥了一眼缩在门柱后打哆嗦的二狗子:「别抖了,你浑身上下都没几块肉,还不够大猫塞牙缝的。赶紧的,让人把这些肉干送进去!」 估计是戴权有过吩咐,宫里连大猫的伙食都送来了。 贾琮往袋子里掏了掏,暗骂道:果然是肉食者鄙,竟然是牛肉干! 嘎吱嘎吱…… 这味道真不错! 一人一虎叼着牛肉干,心情愉悦的往府内走去。 二狗子左右看了看,从大袋子里掏了好几块肉干塞进了自己怀里。随后才招呼人,将一袋袋的大猫伙食抬了进去。 据说猫猫是老虎的老师,这话的确有点道理,但不多。 黛玉的霜儿也好,惜春的小橘也罢,在虎威大将军这只花臂纹身金渐层面前,半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大猫凑过去嗅了嗅,抬起爪子瞧了瞧自己,再瞅了瞅两小只,貌似跟自己是同类。 它有些嫌弃的瞥了眼黛玉跟惜春:连孩子都不会带,看把孩子饿成什么样子了。 「嗷呜……」 「饿了?不是刚吃过嘛……」 大猫不耐烦的用爪子拨了拨瑟瑟发抖的两只小家伙,又嗷呜嗷呜。 贾琮这才一拍脑袋:「懂了,你要把你的粮食分给新朋友?」 「嗷呜!」 大猫满意的嗷了一声,揣起大爪子,眯起了双眼,像极了贾琮官袍上的胖橘猫。 两条几乎手臂粗的牛肉干放在霜儿和小橘的跟前时,两只小猫都惊呆了。 一时间还不敢动,直到黛玉抱起霜儿,将牛肉干撕了一点点,放在小猫的嘴边…… 嘎吱嘎吱…… 呼噜呼噜…… 满足的呼噜声,让小猫对大猫的恐惧去了大半,等惜春有样学样,小橘也干完一小条肉干后,大猫的脑瓜上就趴着一白一橘两只小不点。 北地秋菊绽放,荣国府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各色的花,一阵风吹过,花香袭人。 听闻大猫来了荣国府,而且还要暂住几天,姑娘们都兴奋坏了。 你说猛兽?不不不,在这群姑娘的眼里,老虎是老虎,大猫是大猫。 「三哥、三哥,你说我的小橘能不能长大猫这么大只?」 贾琮愣了愣,旁边的黛玉等人纷纷捂着嘴笑了起来。 他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小惜春,睁着眼睛说瞎话:「能,等惜姐儿长大了,你的小橘就能长成大猫这样子了!」 「好啊好啊,我有大猫猫了,我有大猫猫了!」 小惜春被贾琮忽悠瘸了,高兴的抱着自己的小橘猫又蹦又跳,旁边的姐姐们无不憋着笑,黛玉还捣了一下贾琮。 「你太坏了,将来小橘长不大,四妹妹还不拿眼泪把你给淹了。」 贾琮无奈说道:「我也没办法,总不能现在就去给她逮一只老虎玩啊。」 「吼!」 突然传来的猛兽咆哮,将腻歪中的贾琮与黛玉惊醒。 抬眼一看,小院门口,大猫的爪下躺着一个人,不是宝玉是谁? 「琮哥儿救命!」 人家刀都没出鞘,喊什么救命呢? 宝玉这回倒是没有哭鼻子,反而又怂又兴奋,躲在贾琮身后羡慕的看着趴在老虎身上的惜春。 「琮哥儿,我能摸摸吗?」 呃……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贾琮直接将 宝玉往前一推,拉着他的手按在大猫的身上…… 这痴汉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大猫的脾气很好,往宝玉身上嗅了嗅后,算是记住了这个新来的娃。 任其给自己按摩,趴在地上舒服的打着呼噜。 有了大猫的存在,似乎整个荣国府的空气都在欢笑。 午膳时众人挤在贾琮的小院匆匆扒拉了几口,又愉快的跟大猫玩耍起来。 龙首宫富贵威严,但大猫本就是个孩子,玩闹的心堪比熊孩子,宫里的那些内侍宫女哪里能像惜春等人放得开,短短一会就成了人来疯,直接在荣国府各个院子里撒欢跑。 姑娘们的精力出奇的好,至少贾琮已经追着大猫跑累了,至少中午的那几根鸡腿算是白吃了。 呼哧呼哧…… 贾琮扶着亭柱,擦着额头的汗,这时自己身边如同隐形人的小丫鬟吉祥匆匆过来:「爷,宫里来人了,请宝二爷前去接旨!」 宝玉?接旨?应该是元春之前说的赏赐。 「嘎……」 贾琮这会口干舌燥,酝酿了半天就嘎了一声。 不过大猫耳朵灵敏,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飞快的跑了回来。 呼啦啦一群人又冲了过来,贾琮连忙说道:「宝二哥,有圣旨,快随我去前院……」 传旨的人是个新面孔,差点被猛然冲过来的大猫吓死。 摆上香案,高呼万岁,一番折腾之后,新面孔将圣旨往宝玉手里一塞就要逃离大猫的目光。 贾琮一把将其扯住:「小公公别急啊,走,我请你吃瓜!」 「小贾将军不用客气,奴婢急着回去复命呢……」 「吼!」 「哎呦,奴婢遵命!」 宝玉懵逼的捧着圣旨,被赦大老爷拎去了荣禧堂。 正六品的承直郎,外加无品无级却昭示着圣宠的翰林待诏,宝玉这辈子安稳了! 老太太的欢喜自不多说,兴高采烈的张罗着大摆筵席,还是赦大老爷警醒的劝了几句,京城正闹得乱糟糟,一家人聚聚就行了。 在大猫的威慑下,新面孔哆哆嗦嗦的跟着贾琮来到了前厅坐下。 丫鬟们送上茶水后,整个前厅就两人三猫。 大猫趴在柔软的地毯上,毛茸茸的大脑袋上卧着两小只,六只猫眼盯着新面孔,让其端茶盏的手都在颤抖。 「小公公贵姓?」 「小贾将军说笑了,奴婢贱姓姚,单名一个善字。」 贾琮哦了一声,再问:「姚公公倒是眼生,往常都是夏公公或者小夏公公来宣旨,今日怎么是姚公公来?」 姚善也没隐瞒,如实说道:「小贾将军乃是贵人,奴婢不过勤政殿外不起眼的小内侍,贵人不记得也正常。」 「今日宫里乱糟糟的,几位王爷、内阁六部与宗正寺的大人们,在勤政殿吵翻了天,夏公公忙不过来,便让奴婢前来荣国府宣旨。」 「乱糟糟的……」 贾琮差不多能想象到今日宫里的情形,嘴角抽了抽,刘恪这回还真是把京城给搅翻了天。 他继续问道:「姚公公可否跟我说说,这宫里怎么可乱法?勤政殿里打起来没有?」 扑通! 姚善哪里敢太过透露宫里的事情,直接扑通一声给贾琮跪下了。 「小贾将军,您别为难奴婢了,奴婢不敢乱说啊!」 这倒是把贾琮给吓了一跳,他这才想起面前的新面孔不是夏守忠,没权利在外面胡说。 一时间索然无趣,他将姚善扶了起来:「是我不对,快起来,快起来……」 「那您能让大将军别看奴婢行吗?奴婢是真的怕啊!」 姚善都快哭出来了,他以为贾琮让老虎押着自己避开其他人,是打算用猛兽胁迫自己透露宫里的情况。 贾琮哭笑不得,他哪里会这么做? 宫里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主要是他想吃第一手的瓜,却没想到让新面孔给误会了。 这叫什么事呢? 他笑着拍了拍大猫的脑瓜:「出去找你的朋友吧。」 大猫离开之后,姚善的紧张顿时去了几分。 贾琮这才说道:「我只是想问问宫里发生什么新鲜事,别没想到让你误会了。」 说着他掏出一块价值十两的银元宝,硬塞给姚善:「拿着!算是小爷的赔礼。」 果然,太监就没有不爱钱的! 姚善推拒了两次,最终还是收下了银子。他咬了咬牙,在贾琮耳边小声道:「今日的确发生了一桩新鲜事,奴婢偷偷告诉小贾将军,您可千万别往外说是奴婢告诉您的……」 「绝对不说!」 得了贾琮的保证,小太监这才说道:「午膳前,礼部尚书传了南越国使臣入宫,十三爷蹲在宫门口逮着南越使臣一顿捶,要不是禁军拦了下,估计南越国就要换使臣了。而且那使臣还叫嚣,要回国奏禀,让南越王派兵攻打大夏,您说这南越国的使臣好笑不?」 ?月票??推荐票? 发烧请假一天 重阳第四天,突然又烧了起来,体温一直是38度以上,硬撑着写了一千来字,感觉不值得让读者老爷们掏钱订阅。 今晚不更了,明天好点再继续码字吧。短短一周不到,体重已经降到104斤,我感觉等阳康的时候要掉到100斤以下了。 起点编辑部的编辑大大也阳了,认识的作者也重阳了两个,建议各位读者老爷做好防护,重阳真是太他喵的难受了。 《红楼御猫》发烧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一章 阳谋坑阴人 水溶将入局 大夏立国近百年,自太祖开国至今,四代帝王无一不是横压一世的勇武皇帝。 天朝上国的威严早已深入人心,南越作为大夏属国竟敢挑衅国朝亲王,更是敢叫嚣攻打天朝,对于姚善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但真的是笑话吗?贾琮可不这么认为。 相对于大夏来说,南越国的叫嚣如夜郎自大。但实际上根据龙禁卫的密报,昭武四十九年末中枢内乱,南越趁机发动战争,吞并了周边数个小国,且自立为帝,间接控制了暹罗国的军政大权。 可以说,现在的南越,基本上已经有了北拒中原的实力。 至少在不出动京营十二卫这等精锐的情况下,仅靠岭南的大军,朝廷很有可能攻不破南越的防线。 毕竟西南的重重密林,就够朝廷大军折腾的了。 贾琮陷入了沉思,贾十一送了姚善出府。因为宝玉受了恩赏的家宴,都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南越国的使臣在宫门外叫嚣兵进中原,这事瞒不住京中的藩国使臣。 朝廷是被架在了半空中,不好好教训一顿南越,将来还怎么威压四方? 不打,威望必将受损;打吧,当下朝廷的情况其实并不怎么好。 贾琮已经能预想到朝廷会如何处置:礼部遣使申饬,南越若低头认错,便雷声大雨点小申饬几句就暂时完事了。 但南越国当下的实力暴涨,已经到了让南越使臣膨胀至此了,怎么会低头? 要打仗了,这几乎成为了朝中重臣的共识。赦大老爷从宫中回来就去了宁国府,贾家最具眼力的两人都不看好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 好在贾家儿郎够年纪的,基本上都在江南军中,留京的老的老小的小,应该不会被征召从军。 「爹,宫里怎么说?」 贾琮给老爹送上热水泡脚,赦大老爷脸上的疲惫之色比往日要多上几分。 「那帮子酸儒真是疯了,竟然撺掇着陛下调集大军南征,他们也不想一想,京营十二卫当下是什么德行,真派个十万八万,还不得把京营掏空了。」 赦大老爷这段日子一直在整顿京营,可承平已久,京营光是吃空饷的就占了十之二三,这还不算混在其中的老弱。 调兵?没个三五年,京营就是半个空架子,摆出来好看,拉出去真不一定能比地方卫所强。 贾琮提醒道:「儿子觉得南越国的使臣有问题,他既然敢这么叫嚣,就代表着有叫嚣的底气。这一仗若是真的打起来,未必会如十年前那次顺利。」 「顺利?那怎么可能?」 唉! 贾赦长叹了一声:「当年能打赢,是水陆两师齐头并进,就是这样,还战死了三万人马,伤者更是七万之巨。三年大战,甚至将户部给耗空了,当下朝中可有钱?」 当今皇帝的威望远远不及太上皇,太上皇没钱了江南的那帮子豪商巨贾会抱着银子求老爷子收下,而当今陛下除非用刀子去抢…… 咚咚咚! 「将主,宫中有旨,诏您入宫觐见。」 门外的禀报让贾琮惊疑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都快晚上了……」 「三儿,去歇着吧,为父去看看怎么回事。」 赦大老爷胡乱的将脚擦干净,穿上鞋袜就打算入宫。想了想招呼道:「来人,给本伯披甲!」 贾琮大惊道:「爹,您不会要主动请缨吧!」 平日里上朝也好,召见也罢,赦大老爷大多只是着蟒袍爵服,这披甲的意思还用琢磨吗? 只见赦大老爷摸了摸儿子的脑瓜,笑说:「去不去,自然是陛下说了算,但咱们家的忠心 得摆在明面了。再说了,南征恐怕暂时还用不上我这个京营大将,恐怕会在岭南军中择一主帅。」 话说这么说没错,但贾琮还是忐忑不安。 等送了老爹上马,目送远去之后,荣禧堂便听到了消息,老太太派了鸳鸯来喊贾琮。 姑娘们原本正陪老太太高乐,突然听闻宫中来传贾赦,又听到贾赦披甲入宫,这场景对于老太太来说,简直太熟悉了。 贾琮一进门就听老太太忧心的问道:「琮哥儿,可是出了大事?」 「十三爷今日在宫门前暴打了南越国的使臣,那使臣竟然公开叫嚣兵进中原……」 「什么?」 啪嗒。 老太太手中的茶盏都掉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这是要打仗了!」中文網 屋子里的气氛急转而下,这群聪明的姑娘尽数停止了嬉闹。 宝钗突然开口说道:「其实早几年前这事就有预兆了……」 嗯? 老太太惊奇的看向了宝钗:「宝丫头,这话从何说起?」 只听宝钗娓娓道来:「我家往南边的生意大多是途径南越国的港口,元祐元年南越王阮溪便已僭越称帝,并且吞并了东黎、万象等国,甚至有传言,暹罗国的国王都被囚禁在升龙府。这事儿若没有摆在明面上倒还好说,如今怕是不打都不成了。」 礼,是天朝统御万国的基础。 南越王都僭越称帝了,天朝怎么可能继续隐忍? 正如宝钗所言,勤政殿中的争论核心便是这个礼字。 首辅魏庆和也压不住朝中的物议,上至二品的礼部尚书,下至七品的六科给事中,无不谏言出兵,必须将南越国的嚣张气焰彻底灭了。 五军都督府的老帅们罕见的闭上了嘴巴,直到有个愣头青嘲讽军方软骨头,算是捅了武将一方的肺管子。 勤政殿打得不可开交,刘恒一气之下拂袖而去,此事便只能暂时搁置。 皇帝都被气走了,魏庆和只能出面总掌。他让礼部拟旨,先是斥责南越使臣大逆不道,将其驱逐。随后遣使入南越奉旨申饬…… 这些都是惯例了,没什么新意。 大家都熟练的按部就班,朝中文武现在就在等待宫中二圣的决定,是兵发西南还是擦干净脸上的唾沫星子继续隐忍。 太液池畔的大树上吊着一个人,贾赦就当没没空看到对方求救的眼神。 老十三这回算是给武将一方惹了***烦,这一仗除非一鼓作气拿下升龙府,否则中途但凡僵持一个月,大夏就极有可能兵败西南。 「恩侯兄,别走啊,帮我求求情,吊了一个下午了……」 贾赦停下了脚步,瞅了一眼依旧生龙活虎的刘恪:「你没事惹南越的猴子做什么?朝廷当下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下可好,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刘恪悬在半空,咬牙切齿的骂道:「还不是老十四这狗东西,原本我只是抽了南越的使臣几鞭子,不料这厮在旁边煽风点火,我这不是一时间气昏了头,一个没忍住就打了狠了些。」 「他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龙禁卫不是抓了几个南越国的黑猴子嘛,而且那芙蓉膏也是从南越来的,便想着抽一顿猴子出出气。没想到老十四这狗东西竟然说我也就这点胆子,王妃差点被害了,连仇人都不敢杀……」 听了刘恪的解释,贾赦翻了个白眼。 这人今日犯蠢,他不想和蠢人说话。 不过刘忭突然来这么一出,有些奇怪啊。挑拨老十三杀南越国的使臣,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难道是想借擅杀使臣之罪, 报翠红楼被烧之仇? 「贾赦,你穿这么一身,是要跟朕请战吗?」 不知什么时候,太上皇已经在刘恒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他瞥了一眼挂在树上的混账儿子,沉声问了一句。 贾赦当即半跪抱拳,朗声道:「荣国府贾赦,愿为圣人、为陛下效死!」 身上的银甲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耀眼的光芒,让老圣人感慨万分。 这个混账是自己亲自给大儿子挑选的武将之首,却因种种原因蹉跎数年之久。 老爷子叹了一声,拍了拍贾赦的肩膀:「你真的愿意去吗?」 贾赦抬起头,郑重而又带着苦涩:「臣若去至少能保证拼尽全力。」 一场不能速胜便会有八成败率的战争,贾赦如实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老爷子没有怪罪,反而拍了拍其肩膀让其起来。 刘恒瞪了一眼挂在树上扮乖宝宝的老十三,跟贾赦说道:「今日诏你入宫,并不是让你领兵出征。朕与父皇商议过了,这仗是不打不行,但也不能拿朝廷的气运当赌注。」 君臣三人沿着太液池慢悠悠散着步,皇帝跟贾赦说了一下他的打算。 仗是肯定要打的,但不会从京营调兵。 朝廷将下旨抽调辽东、河西以及川蜀之地的兵马,又北静王水溶为主帅,南征不臣。 而诏贾赦入宫的目的,是让他加快京营十二卫的整顿,争取让京营在一年内恢复到最盛时的水准。 便是恢复不了全盛之势,至少能威慑住周边藩镇的不臣之心。 「直觉告诉朕,南越的崛起与不臣之心,以及今日之事,背后有着一双黑手在推动。老十三也好,老十四也罢,都被人家给耍了!」 贾赦试探性的问道:「陛下在怀疑水溶,还是齐文华?」 「两者都有吧,朕派水溶平南的目的就是想看一看,北静郡王府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皇帝这一招是阳谋,水溶若不想暴露北静郡王府的实力,这场子十有八九是要败的。 但如果败了,必定要受到惩处,这也是北静郡王府不能接受的。 抛开暴露的风险,牺牲自家的实力给老刘家卖命,水溶能忍得住? 果然啊,玩政治的人心都是黑的! 不过赦大老爷觉得二圣的这个主意真他娘的痛快,水溶这厮小小年纪阴招一个接一个,这次也要被阴上一回了。 不过…… 「圣人、陛下,臣有一个担心,万一水溶借机与南越勾结,那西南岂不是要乱了?」 只听皇帝呵呵一笑:「牛继宗不是在广东整顿岭南大军吗?朕会下旨让他兵进广西,而且秦玉良的儿子也会随军南下,于川、贵二地,为朝廷征调土兵入滇、桂两地支援朝廷大军。便是败了,也不会让战火烧到大夏的领土上。」 九月的最后一次大朝,几乎是在一波又一波的争吵中结束的。 天子下诏,北静郡王水溶为平南大将军,领大军二十万(实际上是辽东镇、西宁镇,以及川蜀之地的地方卫所共计不到十万大军。)出征南越,征讨不臣。 圣旨发出后,水溶还能掩饰住自己的愤怒与不甘,但最愤怒的还得属东平郡王钱康时和西宁郡王齐文华了。 因为圣旨上写的很明白,征调东平郡王府麾下辽东镇两万大军,西宁郡王府麾下西宁镇两万大军入水溶麾下…… 一石三鸟啊,两王能不怒吗? 愤怒能怎样?朝廷占着大义,两王就是不从也的从,一下朝就急匆匆去了北静郡王府,至于是去干仗还是密议,龙禁卫都懒得去管。 刘 恪被吊在龙首宫歪脖子树上整整两天,那些被砸了王府的各家都暂时偃旗息鼓。 老圣人亲自拿着鞭子给他们出了气,又责令刘恪照价赔偿,这么高的梯子,他们自然不得不下。 不过刘恪似乎当定了老赖,窝在龙首宫不回去,凡是去忠顺王府要钱的,都被崔王妃拎着棍子打了出去。 特别是忠信王刘忭,他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屁颠颠去要钱,直接被崔王妃敲破了脑瓜子,这一下崔王妃的温柔人设彻底崩了。 二狗的确是个当探子的好材料,跟蹲在荣国府大门外的贾琮讲着京城的各种八卦。 「三爷,芙蓉膏真的那么厉害,能把人变成鬼?」 京城近几日闹得最凶的便是禁毐之事,吸毐的人数远远超过贾琮的想象。 宫中下旨,凡是举报吸毐的人可得赏银,每日里去县衙、府衙举报的老百姓如过江之鲫,被官府强行带去戒毐的人已经多达数千。 正东坊的集体被迫吸毐之事,给了太医院最好的实验场所,哪怕还没有研制出最有效的适症之药,但总算有了点头绪。被拉到城外集中戒毐的y君子们,至少有了戒掉的希望。 不过这芙蓉膏的危害还是没能引起百姓的重视,大家只把这事当成了小发一笔的路子,能从官府拿到赏银,简直比过年都高兴。 有人还笑说,若是吸毐的人再多些就好了…… 贾琮瞥了眼跃跃欲试的二狗:「变成鬼?不,比鬼还可怕,鬼至少已经死了,吸食了芙蓉膏,那是生不如死!」 嘚嘚嘚嘚…… 马蹄声打断了主仆二人的闲扯,贾琮抬头一看是跟随老爹身旁的贾九几人。 「九叔!」 只见贾九翻身下马,抱拳道:「小三爷,将主请小三爷去大都督府一趟。」 贾琮疑惑不解的问道:「让我去大都督府?怎么了?」 只见贾九骄傲的笑道:「将主根据小三爷之前拟定的军事训练纲目整训新军,如今算是有了初步的成果。今日要演武给大都督府的各位老帅看上一看,怎么能少的了小三爷这个大功臣。」 「对了,将主说,让小三爷披甲前往,不能让老帅们看轻了小三爷!」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三十二章 王伯爷如驴 大相公如虎 贾琮现在有三副甲胄,一副黑甲乃赦大老爷仿禁军制式甲胄命家中匠人打造,其余两副均是御赐银甲。 今日要给老爹撑面子,那自然要穿「亲子装」了。 银甲在身,左手雁翎刀,右挂龙首御剑,蟠龙金令别在腰上,至于坐骑么…… 大宝,就你了! 虽说战马威武雄壮,但相对来说,还是大宝跟自己更有默契。 比如这会,御猫大人的坐骑神兽,正跟王大伯爷的战马较劲。 大宝自从在铁网山救驾之后,整头驴都变得眼高于顶。 它总觉得凡是四条腿的都应该归自己管,便是花臂纹身金渐层见了自己,都该趴在地上唱征服。 噗、噗、噗…… 大宝的唾沫星子飞溅,王子腾胯下的汗血宝马呲了呲牙,想要踹贱兮兮的大宝一蹄子。 「王叔父,您最好拉住了您的马,大宝救过驾,陛下曾夸大宝乃驴中赤兔,伤了大宝您的马可能要丢了性命。」 神特么驴中赤兔! 王子腾觉得自己已经够隐忍了,可面前的这个小兔崽子真的好气人。 「那贤侄是否也该好好管管你这驴子,我这战马乃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脾气暴躁,万一伤着贤侄的宝马……驴,那就不好了。」 「哎呦,叔父说的是。这驴子自从被陛下夸过之后就有点认不清自己了,侄儿这就好好教训它!」 贾琮一拍大宝的脑瓜子:「叫你这驴日的不听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天天尽想那些有的没的。陛下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好好的驴不做,难道还要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不成?」 意有所指的几句话,让王子腾瞬间寒了脸,眼中的杀气都快实质化了。 嘚嘚的马蹄声逐步向北,两支队伍陷入了奇特的安静中。 贾九与贾十一两人的手随时搭在刀柄处,蓄势待发。自家小爷方才隐晦的嘲讽让两人是既解气又无奈,王子腾的心狠手辣,他俩作为贾家的亲兵最清楚不过了。 当年老公爷为荣国府留下的近百亲兵,差不多都被王子腾害死了近八成。 连亲妹妹、亲外甥女甚至亲长兄都能害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吁!」 皇城已至,王子腾勒马而停。 他下马往宫门走去,突然回转身来:「贾琮,太聪明了不好,慧极必伤!」 这算是隐晦的警告,贾琮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咧嘴一笑:「侄儿可不敢说自己聪明,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叔父更聪明的人?」 哼! 王子腾拂袖而去,贾琮啧啧说道:「我就说么,我怎么会不聪明呢?瞧瞧,别人口中智勇双全的王大伯爷都夸我了!」 「小三爷,王子腾这是在警告你!」 贾九的目光深邃,紧紧盯着王子腾的背影。他有意提醒贾琮一声:「小三爷方才的那些话过了,至少不该当面说。王子腾为人阴狠,指不定已经记恨上了。」 贾琮牵着马缰绳,缓缓走向宫门:「打我爹拿回京营大权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咱们家都记恨上了,兵来将敌水来土堰,无所谓的事。」 赦大老爷根据贾琮的《军事训练管理条例(试用版)》整训出来的三千新军,整整齐齐的站在校场上。 今日天气略有阴沉,十月的京城已经略带寒意。校场的点将台上站满了军中将帅,更有不少紫袍、绯袍的朝中大员前来观礼。 武将以英国公、太子太保、左柱国、特进光禄大夫、中军左都督张岳为首,文臣则是以内阁首辅、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为首。 除了坐值的文武外,五军都督府、内阁六部五寺的主副官员尽数到场。 甚至有不少皇室宗亲、武勋贵戚都跑来看热闹了。当然,其中不乏想要给贾赦寻晦气的人,例如被贾赦夺回京营大权的王子腾王大伯爷。 不过他可不会明着来,王大伯爷手底下的马仔还真不少,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向成万便是其中之一。 依制,兵部职方清吏司掌理各省之舆图、武职官之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及军旅之检阅、考验等事。 今日检阅之事,赦大老爷越过他这个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已经让他很是火大,阴鸷的脸色让王子腾嘴角往上勾了勾。 银闪闪的贾琮走上高台,跟老爹打了声招呼后,劲直来到高台中央,抱拳向几位大佬行礼。 魏庆和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垂垂老矣,微微眯着的双眼在贾琮到来后稍微睁开了一些。 英国公张岳一把将小胖子拎到跟前,大笑着跟魏庆和说道:「魏老匹夫,看到了吧,我们武将家的孩子能文能武,做的了酸诗也能练的了兵,恩侯能练成此等强兵,还是这小子制定的练兵章程。」 首辅大人来未来得及说话,阴鸷的向成万却酸了起来:「英国公怕是夸大了,小小稚童,如何能制定练兵章程?再说了,是不是强兵还未可知,总要上过战场才能知道。」 原本高台上还算融洽的气氛随着向成万的这番话变得尴尬起来,文武之间的关系最近因为南征之事本就紧张,好不容易借着演武之事稍微缓和了些,却冒出来这么个没颜色的人…… 前些日子才上任的兵部尚书于道兴差点气的一脚踹过去,这向成万背靠王子腾,在兵部拉帮结派,没少给自己添麻烦。 放平时也就罢了,没想到会当着内阁和五军都督府的人给兵部丢人。 质疑贾赦练的新军,这就是在质疑五军都督府,真以为兵部带了一个兵字,就是军中大爷了? 他刚要出声呵斥,却听首辅大人悠悠说了一句:「质疑我大夏好儿郎?好呀,此次南征,你跟着大军南下做个随军参事吧。」 扑腾! 魏庆和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向成万如遭五雷轰顶,当即就瘫软倒地。 「大相公,您不能如此啊!下官不是质疑,只是……只是……」 魏庆和只是瞥了跪地磕头的向成万一眼,冷冷说道:「本阁不能怎样?你不是不信我大夏好儿郎吗?那就去阵前看看,他们到底行还是不行?」 五品的兵部郎中因为一句话被内阁首辅扔进南征大军,成了个无品无级的非常设官,周围的文武大员几乎都脊背一凉,就连王子腾都不敢相信老爷子会突然这么说。 「大相公,向郎中乃朝廷五品命官,您如此做有违礼制!」 王子腾出声给自己的马仔求情,却见魏庆和眼中泛起冰冷:「昭武四十九年冬,圣人有谕,内阁首辅魏庆和总领大夏文武事,三品以下文武可先斩后奏。王子腾,你在质疑本阁?」 「下官不敢!」 冰冷冷的反问,让王子腾一下子想起了当年的旧事。 太上皇的确下过这道诏书,当时在朝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总领大夏文武事,这跟摄政王有什么区别?当时太上皇中风病重,无法打理朝政,又匆匆扶了倔老四上位。 估计也是为了防着倔老四,才下诏让魏庆和主政。 这道诏书下了后,魏庆和默默的接了圣旨,却从未真的运用过这份惊世骇俗的巨大权力。 慢慢的,朝中的大臣们都有意无意的忘记了这封诏书,便是当今皇帝恐怕都已经遗忘了。 不料今日在这校场,老爷子发威 ,向成万成了这道诏书的首位试验品。 王子腾被魏庆和罕见的强势给吓住了,周围的文武官员也是屏气凝神。 向成万基本上凉透了,除非二圣出面,否则他这一次随军南行的事,再无可能更改。 「来人,送向参事去南征大营!」 向成万捣头如蒜,但依旧无济于事。 这三千新军,乃是整肃京营、提振军心的大计。别说一个五品的兵部郎中了,这会就是内阁次辅齐博瀚敢扎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扔到军前去。 想到齐博瀚,魏庆和突然冷冷的转头,看向瞪大了眼睛的齐阁老。 「齐阁老,你觉得本阁的处置是否妥当?」 齐博瀚微微躬身:「大相公处置的极为妥当,大战在即,凡祸乱我军军心之人,皆可如此处置!」z.br> 魏庆和满意的点了点头,环顾左右:「诸位以为如何?」 「下官谨遵大相公钧旨!」 开什么玩笑,次辅大人都低头了,谁还敢头铁? 统一思想之后,魏庆和终于放过了这群后背都被冷汗浸透的官员。 齐博瀚低垂的眼神中泛起精光,大丈夫当如是也,这才是男人该追求的东西! 英国公张岳始终没有说话,魏庆和拿一个五品郎中给了武将还算满意的交代,大都督府要领这个情。 他与魏庆和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既然聒噪的苍蝇被打死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擂鼓!」 咚咚咚咚…… 《孙子九地》有云:「是故始如***,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三千新军营根据贾琮制定的训练章程,三月主训军纪、军姿、军阵。 因为军中伙食的翻倍,肉蛋不绝,体能更是远远强于京营诸卫。 军姿、军阵自不必说,贾代善亲传的赦大老爷别看是个老纨绔,但在军武之事上,是仅次于老帅张岳的大夏第二人。 令行禁止,三千新军营给了高台上的文武大员极为震撼的感受。 特别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分列式行进,便是张老国公都激动的大喊了一声:「好儿郎,真是我大夏的好儿郎!」 整齐划一的喊杀声,震彻云霄,长枪如林,在战鼓声的指挥下,齐齐往前,魏庆和突然就想起了纵横大漠的***铁骑。 他笑了笑跟张岳说道:「老夫觉得,贾恩侯这是拿***的骑兵做了预想的对手。」 似乎是为了印证老爷子的猜测,贾赦在长枪阵演练之后,突然走到高台中央,抱拳道:「启禀大帅,末将请了羽林郎前来,与新军营进行对抗演练,还请大帅允准其进入校场!」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三十三章 潜移默化的变革 演武之事,兵部惯用的手段多为军阵操演,挑选京营各卫最壮硕之兵士,摆出好看的架子,走个过场让君王将帅看一看罢了。 哪像贾赦这次弄出来的大场面,不光方才新颖操演模式,什么分列式、行进间变阵、队列训练等等。 这还不算完,等一千羽林郎威武雄壮的跨马走进大校场时,肃杀的气势直逼看台上的文武大员。 魏庆和看着这群新鲜的面孔,熟悉的旗帜,不由感慨万千:「羽林郎啊,我大夏第一强军。当年就是三千羽林,深入漠北三千里,杀得北虏溃不成军,跪在王旗下请降。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羽林依然在!」 那群稍微年轻的文臣还不能理解首辅大人的感慨,武勋一方的官员以及齐博瀚等老臣,无不跟着唱和了一句:「羽林依然在!」 台下整齐划一的一千羽林郎,抬起右臂锤击胸前战甲,向高台上的首辅大人与老帅们大声唱和:「羽林依然在!」 旌旗猎猎,贾琮感觉他的心跟着燃烧了起来,嘭嘭的敲击胸甲,跟着嗷嗷叫。 老将从未凋零,因为总有新人继承了他们的热血与激情,为这片土地铸就起最坚实的长城! 王子腾冰冷的看着台下的羽林郎,当年他曾以为自己能继承贾代善的衣钵,总领京营十二卫与羽林郎的大权。 却不想京营十二卫自称体系,他耗尽心血都未曾真正掌控京营,更别提三千羽林郎了。 「圣人啊圣人,难道我就真的入不了你的眼?难道我就真的比贾代善差?」 贾琮嗷嗷的叫着,突然脑瓜子里崩出了一首诗。 热血不断冲击着胸腔,他拔出雁翎刀击剑而歌:「长安年少羽林郎,骑射翩翩侍武皇。弓影醉开孤月满,刀头新买百金装。 听鸡晓阙疏星白,走马秋郊细柳黄。应募玉门关外去,请缨生系左贤王。」 (注:明·浦源《寄袁二·长安年少羽林郎》) 诗成,高台上的人无不侧目。 羽林郎出场后,这群穿紫服绯的大人们也有酝酿诗词以唱赞歌的打算,可他们才琢磨出半句,武勋家的小儿子就已经诗成镇场了。 不少人幽怨看向激动的嗷嗷叫的贾琮,连首辅大人都侧目不已。 英国公张岳这下子更嚣张了,冲着老冤家魏庆和不断挑眉,哈哈大笑:「魏老匹夫,看看,看看,这就是我武勋子弟,文武全才啊!」 单骑向前,羽林中郎将卫靖仇冲贾琮高唱一声:「羽林郎谢贾郎将赠诗!」 「彩!彩!彩!」 一千羽林郎,击节叫好。 贾琮回礼大喝:「卫将军莫忘了,我也是羽林郎的一员!」 赦大老爷如同干完了一缸酸醋,嘀咕道:「这小兔崽子,怎么就不给老子的新军营写一首!」 「咚咚咚咚……」 战鼓再次擂响,对抗演练即将开始。 大校场的气氛进入了最高潮,台上观礼的大人们甚至有人开了赌局。 魏庆和看着兴奋的贾琮,向其招手叫到跟前:「你这小子,方才的诗也是天授?」 贾琮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不是嘛,方才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这首诗,简直太应景,我一激动就唱出来了。」 「好景!好诗!好少年!」 魏庆和并未继续追问,天授之人,做出什么事来他都不会怀疑。 大都督府的校场很大,但依旧无法发挥羽林铁骑的真正实力,至少骑兵的速度优势无法完全施展。 不过这也不影响羽林郎的冲杀,战马从最开始的缓慢绕场,突然发动攻势,在卫靖仇的带领下斜插入阵,杀向新军营的 阵型。 「防御!」 咚咚咚咚! 战鼓的鼓点变换,一声令下,盾牌手向前,迎向羽林铁骑的兵锋。 盾牌在前,长枪手在后,随着去掉枪头的长枪刺出,看似刀枪林立,卫靖仇依旧没有慌。 羽林铁骑战马都披着轻甲,兵锋之下,步卒根本就难以抵挡。 「摆阵型?这群新兵蛋子,恐怕第一次冲击之后就要四散逃开了吧!」 「咚咚咚咚……」 战鼓声越发急促起来,阵型中央的统领眉头一皱,站在最外侧的盾手看到迎面冲来的铁骑明显慌了。 慌是很正常的,这是一群新兵蛋子。 但…… 「御!」 令旗麾下,全营同时大喝一声:「御!」 盾手们突然就不慌了,准确的说是这三个月以来形成的习惯,在听到这声命令后,死死用身体抵住高大的盾牌,长枪手紧握枪杆,往前刺出…… 嘶律律…… 嘭! 嘭! 嘭! 战马的嘶鸣与巨大的撞击声响彻云霄,利刃换成了木刀,长枪去掉了枪头,但铁骑的冲击依旧撞飞了近百新军营的将士。 卫靖仇预想中的溃散没有出现,这群新兵哪怕面露恐惧,却依旧坚定的执行了将领的命令。 倒下一个盾手就立马顶上来一个,倒下一个长枪手,就会有第二个长枪手接替。 被战马撞飞的伤兵立刻被后面的人拖回中央位置,包扎上药,行云流水间,被冲开的阵型又恢复了原样。 反而羽林郎的队伍给强行分成了两段,卫靖仇与一百余先锋陷入了新军营的大针,后续的队伍在失去速度的优势后,根本无法冲破如同刺猬的阵型。 想要冲杀,战马被套马索绊住。 跌下马的兄弟越来越多,那一根根长枪完全压制了羽林郎的刀剑。 一寸长一寸强,有铁一般的纪律,这群新军营的将士将有些自大的羽林郎打了个措手不及。 卫靖仇等人被生擒,阵外的骑兵又无法冲进来,双方陷入了焦灼。 新军营的将领眼见时机成熟,突然喝道:「战鼓队,攻!」 咚咚、咚咚、咚咚…… 「攻!」 「喝!喝!喝!」 盾手往前,长枪手跟上,阵型不乱缓缓逼近羽林郎。 大校场再大也限,羽林郎多番强攻,双方的「伤亡」人数越来越多,新军营硬是凭借形成习惯的遵令而行与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将剩下的羽林郎逼到了校场的围墙边。 张岳等武勋将帅已经看傻了,方才新军营的「伤亡」已经完全超过了三成多,可阵型依旧坚若磐石,贾恩侯是如何做到的? 三比一的人数,羽林铁骑竟然败在了这群新兵蛋子手里? 别说英国公等武勋,便是文臣这边也看傻了。 魏庆和微微眯起双眼,他好像看出来一点名堂,不过他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双方的战况详情送至高台,魏庆和才悠悠开口:「新军营伤亡一千一百六十二人,羽林郎伤亡二百一十八人,俘虏……不对,羽林郎尽数战死!」 这世上只有战死沙场的羽林郎! 「卫将军,你可明白败在了何处?」 魏庆和的询问,唤醒了还处于迷茫中的卫靖仇。 他涨红了脸,回头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弟兄们,上前抱拳:「是末将低估了新军营兄弟们死战不退的坚定意志!」 魏庆和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你很不错,这是一个 教训,也是一个机会,好好把握住!大夏羽林郎,天下第一师!」中文網 他站起身来,握紧右手捶在胸口处:「羽林依然在!」 「羽林依然在!」 羽林郎们纷纷挺直了腰,回礼高喝。 卫靖仇不够勇武?羽林郎不够勇武? 说到底是新军营的战斗意志太强了,强到伤亡三成都能保持阵型不溃。 只要阵型不溃,人数少处于劣势的骑兵在失去速度优势后,就会逐渐陷入险境。 当然,若是在广阔的草原上,打不过人家可以退,随后可以再进行冲锋…… 但今日在这大校场中,羽林郎只能被慢慢逼到墙角,逐步被长枪阵吞没。 大校场有墙,草原上也有河道山谷,若是将草原铁骑引入其中,未必不能做到全歼。 贾琮看了看高台上若有所思的众人,心中暗笑:「有了坚韧意志的大军可怕吧,可怕的还在后头呢。谁说这阵型只是用作长枪盾阵?还有一种枪没研制好呢!」 火枪,才是贾琮给新军营的标配武器。 前世「排队枪毙」的战斗方式,曾让满清吃够了苦,有了坚韧的战斗意志,大夏好儿郎决定能让草原上的***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这一次的对抗演练让卫靖仇差点怀疑人生,羽林郎中有人还给自己找了借口,说什么场地限制云云,被其一脚踹倒在地。 「输了就是输了,羽林郎不惧失败,幸好是新军营的弟兄,若对手是***呢?从今日起,给我好好练,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本将会请奏圣人,每过一月,羽林郎就要和新军营的兄弟们进行对抗演练……」 这场演武让三千新军营成为了香饽饽,大都督府吵成了一团。 有想套练兵策的,有想摘桃子的,更有人想将自家子侄塞入其中的。 可惜这一切都被皇帝的口谕给压制了,新军营将扩大至万人,自成一军,名曰虎贲,直属皇帝,暂由荣恩伯贾赦统领。 演武因与羽林郎的对抗,伤了数百人,断胳膊短腿的就有三四百。 新军营有最完善的卫生系统,药材不缺,肉食管够,这群伤兵几乎跟过年一样开心,要是不疼的话就更好了…… 赦大老爷回到家后,终于后怕说道:「好在没死人,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贾琮挠了挠脑瓜:「爹,军演实际上就是实战,死人终究是难免的。」 「儿子,若是真的死了人,明日弹劾我的折子绝对会将通政司给淹了!」 小厮将两个大木桶倒满了热水,父子二人双双进桶,两人几乎同时发出舒爽的一声呻吟。 「啊,爽!」 「爹啊,其实明天弹劾您的折子不会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伤了这么多人,那些看咱家不顺眼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赦大老爷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知道今日你爹我为何会请了大相公来吗?有这位在,那群苍蝇便是再嗡嗡叫,也不会有半点波澜。大相公他老人家,当年也是跟着圣人冲杀过的猛人,真以为这位只会写写酸诗?」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可是大相公在阴山军前说过的话!」 贾琮瞪大了眼珠子,大夏朝中到底有多少猛人?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是能文能武? 据说当年的礼部随便出去一个使臣都是敢在鞑靼王帐杀人,新罗王宫里废立国主的狠角色。 麻蛋,你们都这么猛,让我这个穿越人士很为难啊! 贾琮哭笑不得的想着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别人穿越都是搅风搅雨,一年造出盐巴、印刷 术等等,聚拢天下之财。三年六元及第,成为天下文魁。十年废立君王,甚至登基称帝…… 他觉得自己就是穿越人之耻,混了好几年了,至今还是个没有实职的小毛毛,只会四处抱大腿! 不是他没想过学学穿越的前辈们,实在是这个世界猛人太多,比他这个主角还像主角啊! 「你之前说的火枪还无法做到人手一支,宫里的供奉说,火药已经差不多了,主要是铁的质量不过关,炸膛的风险太大。」 赦大老爷泡着澡,唠唠叨叨的跟儿子说道:「虎贲营人数会扩大至一万人,相应的钱粮消耗肯定也会翻两倍不止,陛下都开始哭穷了……」 「陛下说,你的功劳暂时记着,等你再长大些正式领了实职再说……」 「英国公今天还跟我说,你是个好苗子,想将你扔进大都督府好好历练历练。我看他是想将你骗去他那里……不过我听说他家小孙女跟你一般大小,这是在打你的主意啊。」 「也是,谁叫你是我贾恩侯的种呢,哈哈哈哈……」 「咦,臭小子,怎么不说话?」 「呼噜呼噜……」 弹劾荣恩伯贾赦的折子很快就堆满了通政司,通政使柳邕从内阁请示完后,将其全部整理归档。 原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向成万的调令很快就从吏部发出,这位正五品的京官在十月初一这天悬梁自尽了。 家中悍妻跑到宫门处喊冤,魏庆和只是令顺天府接了状子,同时让人去查向成万是否是真的自尽,得到的结果也是让人惊疑。 向成万是真的自尽了,还留下手书,抨击首辅魏庆和打击政敌,借机铲除异己,他不畏强权,甘愿一死唤醒天下有识之士的反抗勇气。 呵! 魏庆和将向成万的手书扔到桌上:「闹吧,闹吧,水越浑越好!」 「啊呀!谁敲我脑瓜?」 贾琮正趴在内阁首辅大人的值房门口看热闹,冷不丁被人敲了脑瓜子,一回头竟然是巡视京畿的老师徐晋徐青藤。 「老师,您回来啦!」 徐晋搓了搓弟子的脑瓜,嗯的一声,随后揪住其脖颈拎着他进了魏庆和的值房。 「下官拜见大相公!」 「青藤回来了,也好,正好替老夫去办件事。」 魏庆和随意的摆了摆手,让两人坐下。他起身慢悠悠在身后的书架上翻找,好半天后才取出一封公文。 「看看……」 贾琮伸长了脖子凑过去一看,原来是早前各藩国朝贡记录。 徐晋略翻了翻,拱手问道:「大相公想让下官做什么?」 「自元祐元年始,各藩国朝贡的次数、上贡的贡品越发敷衍,特别是高丽与南越两国,竟然敢向天朝呲牙。」 「青藤啊,狗不老实了,需要敲打敲打,你亲自去趟四方馆,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大夏的威严!对了,你去顺便邀请诸藩使臣,今秋的铁网山围猎,请诸位使臣一同前往。」 魏庆和的指示真是太合徐晋的胃口了,这种事他熟练的很。 不过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南越战事将近,大相公是想借此震慑诸藩?」 魏庆和点了点头:「跟南越国无关,荣恩伯的新军营有了初步的成效,陛下又打算借今秋围猎的机会检阅三军。没有什么,能比强大的武力更有威慑力了。」 「那行,下官这就去会会这群狗崽子。琮哥儿,随我一同前去……」 「贾琮留下,老夫找他有事商量。」 魏庆和目送徐晋离开,这才笑眯眯看向乖巧状的贾琮。 「老夫让人喊你过来,是 有一件事请教……」 贾琮连忙摇手:「可别,我可担不起请教二字,您老有事直接吩咐就好。」 魏庆和翻出一本崭新的《论语》冲贾琮扬了扬:「那我就直说了,你那岳父林如海给老夫写了一份信,信中附有一本用全新句读标注的《论语》。贾琮,此法甚好,但老夫跟你明言,你受不住这等文教大功!」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三十四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句读之法古已有之,但自古至今甚少改进。时至今日,经史子集因传承、学派等各种因素一言万解。 林如海送来的《论语》新注,让魏庆和看完后百感交集,同时也对林如海的大胆以及贾琮的妙思甚为佩服。 贾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句读之法?什么《论语》?」 「你这娃儿……」 魏庆和将手上的《论语》递了过去,贾琮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嗐,我说呢,原来是这个呀。」 贾琮一拍脑袋:「老爷子,其实这事说来挺丢人的,我能说是因为我嫌没有句读的书看起来头晕,才想到用标点符号标注一下吗?」 他是个老实孩子,害羞的挠着脑瓜。 魏庆和也乐了,没想到足够搅动文教这潭死水的百年大计,竟然是因为一个娃儿看书看得头晕。 「与己之便,却能为我文教创百年大计,贾琮,这是老天爷追着给你喂功德。」 魏庆和试探性的问道:「不过这功德太大太大,老夫觉得你扛不住这功德带来的压力。此事牵扯到的人太多,不是你一个孩子能顶得住的,就是你的岳父林如海也顶不住。你以为呢?」 贾琮无所谓的摆摆手:「哎呀,我真只是为了读书方便,才让林姐姐给我加上标点,什么文教功德,什么百年大计,跟我没有关系。老爷子,这事您看着办就好!」 魏庆和哑然失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件事只要成功,必然青史留名。 什么出将入相,什么千秋霸业根本不值一提。 「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没什么用,此事还是老夫与你那岳父商议为佳。放心,此事少不了你的功劳,等你金殿唱名之时,老夫再为你重重添上一笔,将来凡世间读书人,皆要称你一声老师!」 闹这么大?贾琮也没想到一个标点符号会有如此大的影响。 他有些惴惴不安,却见魏庆和伸了伸手:「说到这儿,老夫有一桩事很感兴趣。」 贾琮顺从上前,魏庆和从他手中接过那本《论语》,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娟秀却也极具风骨的小楷:「这字迹虽有林如海之风格,却也娟秀了些,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哎呀,夸得人家挺不好意思的。 贾琮傲娇的抬首四十五度,嘴角扬起:「大相公好眼力,这是我林姐姐的字!」 哈哈哈…… 「就说么,老夫曾听青藤说过,你那字跟狗爬一样,哪里写得出这等已小有风骨的字来。」 噶!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狗爬呢?我那是草书,草书……」 又被人吐槽了,贾琮捂脸:「我这不是忙嘛,等我练好了字,再让大相公品鉴品鉴。」 「潦草之书是吧,哈哈哈哈!」 这小子真是有意思,老爷子哈哈大笑。将手中的《论语》一合,揣手跟贾琮扯了一会家常,最后送人取来早就备好的礼物,才亲自送出了值房的门。 「回去好好读书,老夫还能撑上几年,希望能看到你小子金殿唱名的那一天!」 年初时首辅大人连床都下不了了,多少人盼着这位就那么过去,不曾想魏老爷子命硬,阎王爷又在生死簿上给添了几笔。 那些肖想首辅之位的人被老爷子死死压制,内阁依旧稳如泰山。桃李满天下的魏庆和用自己的巨大人脉与威望,逐步替皇帝收拢权力,为新政铺路搭桥。 这是一位令人敬佩的老人,贾琮抱着怀里的一匣子经史子集,幽幽长叹:「挺好的老头,怎么就喜欢送人书呢。这跟过年送孩子试卷有什么区别?」 「林姐姐,这是大相公送你的。」 贾琮很想把魏庆和送他的四书经注转送给黛玉,不过黛玉只瞅了一眼就知道这是魏老爷子助力小胖子科举的重礼。 她接过那几本游记,欣喜的翻阅起来。 这年月,在一定程度上,书籍往往比金银珍贵的多。 像是魏庆和让贾琮转赠的这几本游记,皆是他的弟子门人四处搜集来的珍藏。 黛玉这个小书痴,净手熏香,虔诚的拜读着,已经全然忘记了屋子里还有贾琮这个人。 贾琮也没打扰,也拿起一本宰辅亲自注释的《大学》看了起来。 春困秋乏,临近冬日的下午,阳光照射进来,贾琮感觉自己的眼皮越发的沉重起来…… 呼噜、呼噜…… 怎么感觉有人在打他的脸? 迷迷糊糊中,贾琮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金色纹身的老虎屁股,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一甩,正好扫到他的脸上。 黛玉的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人,三春自不必说,湘云、宝钗具在此处。 迎春跟宝钗在棋盘山厮杀,黛玉的手里还拿着那本游记,探春正跟着湘云学习针线,小惜春则拿着各种各样的绸花打扮着大大小小三只猫儿。 威虎大将军在荣国府过的那叫一个自在,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阖府上下都宠着敬着,就是那头贱贱的驴子有些讨厌。 肉干嚼起来挺带劲,这尾巴甩的,简直跟风车一样。 贾琮一把抢过一根肉干,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咯吱咯吱…… 「咦,三哥你醒了?快来陪我玩。」 惜春兴奋的声音让众人的目光转到贾琮身上,随即便皆是捂嘴笑了起来。 贾琮还以为自己睡相太差流口水了,抬手擦了擦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宝钗笑的眼睛都成了月牙儿:「陛下赐了琮哥儿为御猫,倒是贴切,这可不就是只猫儿嘛。」 「要不说大大小小的猫儿都跟他亲近,毕竟是同属一类呢。」 探春放下了手里的针线,逗笑了一句后,整个屋子里顿时一片笑声。 贾琮被笑得不明所以,还是黛玉悄悄给他努了努嘴,指了指镜子。 磨得光滑明亮的铜镜中,出现了一张画着胡须的大花脸…… 「嘿,小磨人精,肯定是你干的!」 贾琮一把揪住小惜春的后脖颈,将其提溜到跟前,提笔就往小脸蛋上刷刷几下。 兄妹俩顿时成了一副模样,面面相觑,接着就闹成一团。 等到迎春拉着两人,擦洗干净后,便已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傍晚时分,深秋的京城已经有了寒意。 这两日老太太心情很好,今个儿宫里传来了消息,元春胎像安稳,省亲的事已经完全定了下来。 于是乎她又吩咐厨房备宴,不但将薛夫人请了过来,就是对之前不怎么待见的锦瑟都热情了不少。 「这天越发冷了,但你也不能一直呆在屋子里不动弹,暖和的时候要多出来走走。再有两月便要生了,稳婆、大夫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好好养胎就好。」 锦瑟怀胎已有七月,在荣国府借居的这几个月以来,老太太对她的态度看似冷冷清清,却也是对她最的一个。 邢夫人自己都没生育过,哪里懂得孕中之事。王夫人被禁足佛堂许久,阖府上下唯有老太太懂得孕中禁忌,隔三差五便会遣人去小院看看。 今日送这个,明日送那个,便是诊脉的御医都是老太太的国夫人帖子从太医院请来的。 心 结归心结,老太太对林如海的子嗣还是极为看重的。 荣国府出了这么大的力气,锦瑟若真的能为女婿诞下一子,那么林家就要承这个情。 到时候让林家的这个孩子与贾家多亲近,至少能保两家三代互相扶持。 她也算是看清了朝中的局势,老太爷当年说的对,贾家不能只用一条腿走路。有了林家作为补充,贾家才能走的更远。 想到自己的谋划将给贾家带来的巨大好处,老太太看向锦瑟的目光就更加柔和了。 碎碎念般叮嘱着,让锦瑟受宠若惊。不过她也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这几个月以来,荣禧堂对她的帮助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若没老太太,妾身还不知要遭多少罪呢。等这孩子出生,妾身定让他好好孝敬您……」 「那感情好,我这辈子就喜欢孩子。」 老太太轻轻拍着锦瑟的手笑道:「你不知道,这群小丫头每日里来我这闹上一闹,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我可不行,前日蟠儿休沐,那大嗓门吵得我头疼。要不是就休沐一日,我都想把他赶出城去让我好好消停消停。」 薛夫人这话逗乐了老太太,只听老太太逗趣说道:「这话我可不信,之前蟠哥儿去了东宫入值,十日才能回家一趟,那会你可没少来我这抹眼泪。」 「哎呀,您怎么能戳我这痛处呢。」 「我看啊,蟠哥儿如今算是有了大造化,四皇子虽然还未正式入主东宫,但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将来蟠哥儿跟着储君,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老太太都有些羡慕薛夫人了,没想到这个呆霸王会有这样大的造化,竟然因为性子够憨够直,入了皇帝与四皇子的眼。 缘法这事,还真是说不清。 以她的经验来看,这憨直之人,远比聪明人要安稳长久。只要薛蟠跟着四皇子,将来最少能混个三品将军来。.z.br> 想到这儿,他不由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几个孙女身上。 迎春看似性子温和,其实她才是几个丫头中,性子最为烈性之人。 这丫头有琮哥儿这个未来公侯的亲弟弟,将来的造化不会比元春低。 探春的性子…… 算了,万一真将两人凑成一对,她担心两人提着刀火拼。 湘云…… 唉,真是冤孽啊,也不知道宝玉什么时候能开窍! 剩下一个惜春,还是正儿八经的公府嫡女,身份之尊贵,阖府上下也仅有黛玉能与之比上一比,想来敬儿将来会为其寻下一门好亲事。 老太太心中遗憾了一阵,脸上的笑容却未减半分。 薛夫人正跟锦瑟说着育儿经,老太太也调整了心态参与了进去。 荣禧堂的气氛越发轻快起来,隔着屏风,贾琮都能感受到里边的安逸。 备战的圣旨明发天下,南边的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 内阁有条不紊的下着一道道指令,京中各家武勋都在焦虑的关注着南边的消息。 贾赦照常招录京畿的良家子,补充着新组建的虎贲营。各家家主的帖子一封接一封的往荣国府送,贾琮看着桌上厚厚的一叠,忍不住感叹道:「若是一封不落的赴宴,怕是要把人喝吐了!」 「这些人邀请大舅舅,应该是想把自己家的子侄塞入虎贲营去。」 黛玉放下手中的笔,秀眉微微皱起:「你看这个,奉国将军刘湛,连宗亲都感觉到了危机,可见大家对即将到来的南越之战并不抱希望。他们急着将子侄塞进虎贲营,这便是嗅到了危险。」 贾琮凑过去一看,还真是老刘家的远亲,但也是宗室中的 一员。 「那林姐姐打算怎么回?」 「大舅舅说了,这次招募新军,他只选了承恩公府曹家、英国公府张家、镇国公府牛家以及皇贵妃杨家的几名后辈。就连咱们家,大舅舅都不打算选用。那我自然要婉拒了,就一句话,虎贲营只奉君命,天子若同意,他这儿就同意。天子不下旨,谁来也没用。」 黛玉的回答令贾琮笑出了声,老爹这招太极拳,怕是要让皇帝陛下头疼好一阵了。 不过虎贲营太特殊了,这是皇帝给自己练的「羽林郎」,赦大老爷体上意,连宁荣贾家的子侄都没招录一人,其他人家就更别想了。 虎贲与羽林一样,只会尊一人之令。谁敢伸手就要准备好被剁手甚至砍脑袋。 黛玉继续开始了回贴大业,贾琮凑到一旁帮忙,两人花费了一个早上才将这厚厚的一叠拜帖处理完。 等到下午的时候,贾琮与宝玉二人,在一队护卫的保护下,挨家挨户的送回帖。 一连六家,宝玉已经开始跟贾琮抱怨起来了:「琮哥儿,我的脸都笑僵了,还有几家啊?」 贾琮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往马车上一瘫:「可不嘛,我的脸也僵了。」 「要不,咱们回去吧,明日再说。昨日我淘到好几件宝贝,我带你去看……」 哐啷! 「吁!」 马车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剧烈的一震。 贾琮扶住差点跌倒的宝玉,掀起帘子:「怎么回事?」 「小三爷,压到人了!」 木制的车轮果真压到了人,那人口吐鲜血,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宝玉还要挤出来去看,被贾琮一把塞回了马车:「宝二哥呆着不要出来,我下去看看。」 「是从旁边的这家茶楼冲出来的,小的没办法避开……」 车夫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贾琮已经蹲下身子查看这人的伤势。 这人消瘦的可怕,眼神涣散,探了探脖颈,脉象虚弱,鼻息更是微不可查。 「去找大夫过来,十一叔,去茶楼问问,可有人认识此人。」 正阳大街繁华之地,附近就有一家医馆。 坐馆的大夫很快就来了,不过这时地上的人已经没有气息。 老者只探了探脉象,便摇头说道:「生机已绝,小老儿是无能为力了。不过……」 贾琮见老者似有顾虑,便拱手请道:「还请老丈直言。」 只见老者谨慎的偷偷瞅了一眼茶楼,小声说道:「既然是御猫大人相询,小老儿也就直说了。此人并非是撞击碾压而亡,而是邪毒入体已久。大人请看此人的面容……」 贾琮顺着老者的手指看去,顿时汗毛竖起。 地上的人嘴角泛着诡异的笑容,双目微睁,配上苍白的面色,甚是吓人。 「邪毒入体?什么样的毒会让人如此诡异的死去?」 老者闻言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此毒非彼毒,大人莫忘了这些日子京城百姓最热衷的事。」 「芙蓉膏!」 贾琮当即便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这家茶楼,装饰典雅,极具文雅之气。 屋檐下挂着一张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文人居。 看似普普通通的名称,却将茶楼的档次直接冲到了最高层。 文人居中居文人,不着一身儒袍,怕是难入此门啊。 贾十一匆匆从楼中出来,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这人是国子监的监生,名叫魏仕诚,大相公的远方侄孙。」 嘶! 贾琮低头看去,这人身份还真是不一般啊。 他嘱咐道:「十一叔亲自去趟皇城,将此事禀报大相公。」 贾十一却摇了摇头:「小三爷,还有更麻烦的,这文人居的主人,是曲阜孔家的人。」 正说着,茶楼的门口走出了几名身着儒袍的年轻仕子,其中一人刚走出来就指着贾琮大骂道:「好你个贾琮,竟然害死了魏学兄……」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三十五章 借刀杀人 相对来说,天子脚下的百姓生活稍微安逸些,围观吃瓜已经成了他们的基本天赋。 魏仕诚倒在马车下不久,文人居的门口就已经聚集了不下百十来人。在看到贾琮身上的官袍后,立马议论纷纷。 贾琮也没有想着驱赶这些吃瓜群众,有些事越掩饰风言风语越多,反而是摆在明面上对自己更有利。 从文人居走出的这群书生身份没一个简单的,贾琮不认识,但认识他们身上的文士服的材料。 最低的档次都是珍贵的蜀锦,能在京城直呼贾琮大名张口呵斥的人,估计又是哪家高门子弟。 其中明显是领头之人,只看了一眼地上没了气息的魏仕诚,当即就伸手指着贾琮呵斥起来:「贾琮,你竟敢害人性命,当真以为你能一手遮天?」 嗯? 贾琮一脸懵逼,他好像还什么话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吧。 「贾琮,你害死了魏学兄,天理昭昭,今日有我在此,你别想逃走!」 这人别的不说,高调起的不错。 贾琮见其又张开嘴准备「痛心疾首」,当即抬手制止:「停!先问一句,你谁呀?」 「这是京城第一才子,吏部左侍郎武大人家的五公子,武明润武兄。」 侍郎大人的公子,自然不会少了狗腿子。吏部左侍郎位高权重,天官之下第一人。 武明润的老子武熙,二甲进士出身,仕宦十年回转京师,一路跃至正三品吏部左侍郎。 三十七岁的吏部侍郎,前程似锦,朝中多有巴结之人。 不过拼爹这种事,贾琮还没怕过谁。区区一个吏部侍郎罢了,他老子连亲王都打过,他这个做儿子打一个礼部侍郎,应该什么事都不会有吧。 便是有,宫中两条大粗腿,也不算事! 贾琮故作惊讶,反问了一句:「京城第一才子?难道不应该是小爷我吗?」 方才替武明润介绍的人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跳脚道:「无耻之徒,你一个粗鄙武人,也敢自称京城第一才子!武兄乃国子监三年岁考蝉联榜首之人,诗画双绝,你岂敢与武兄相比!」.z.br> 「画画啊,那我承认比不过他。但这轮作诗嘛……呵!」 贾琮满脸嘲讽,啧啧数声:「开个团战,你们一起上,能赢我一次就算小爷输!」 只一句话,就将这人噎得涨红了脸。 开什么玩笑,贾琮所作诗词哪一首不是顶尖中的顶尖,国子监中谁敢说一声能有贾琮诗才的一半。 武明润终于站了出来,摆手道:「诸位同年,些许虚名不值得争。今日我等的目的不是比谁会作诗,而是要为魏学兄讨回公道,必不能让这贼人安然离去。」 「武兄说的对!」 「是极是极,我等圣人门徒,自是要伸张正义……」 真是一群不要脸的无耻之徒,魏仕诚要是能看到这群人的嘴脸,恐怕能气的活过来。 尸体摆在这儿这么久了,这群人还只是一个劲针对贾琮,没一个人想着去魏家说一声,或者报个官也行啊。 贾琮察觉到了不对劲,心中暗暗堤防。 「那你们先继续喊口号,小爷我先将你们的魏学兄送去大相公家里……」 「不许走!」 「害死了魏学兄,岂能让你跑了!」 似乎是被贾琮无所谓的模样给气急了,这几人除了武明润,尽数往前冲了几步,眼看就要抓向贾琮…… 只听唰的一声,贾十一拔出腰间长刀:「大胆,竟敢冲撞贵人,想造反吗?」 寒冰利器面前,这几人无不惊骇的停下前冲的 脚步。 他们将目光转向了站在台阶上的武明润,悄悄询问下一步的指示。 武明润心中暗骂一声废物,往前一步说道:「贾琮,魏学兄死在你家的车轮底下,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不能走!」 「这样啊,那便不走了。」 贾琮抬了抬手,亲兵直接进了茶楼,搬来了一张椅子,金刀大马往门前一坐,呵呵笑道:「原本我懒得搭理这件事,既然你们盛情邀请,那本官今日就当一回县太爷,查一查这个案子!」 「楼上的那位,看清楚了,不是本官没事找事,是吏部左侍郎家的公子非要本官查案子!」 打贾十一告诉他文人居的背后是曲阜孔家时,贾琮就已经打定主意管这事了。 待武明润等人不知何故非要针对他时,贾琮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满京城去打听打听,京城哪家脑子进水了,敢找贾琮麻烦。这几个涉世未深的官二代估计被人忽悠瘸了,想用这等拙劣的计策来污贾琮的名,真是可笑至极。 文人居中始终没人回应贾琮的话,但武明润等人明显变了脸色,算是佐证了贾琮的猜测。 「还不出来?没事,一会你就乖乖出来了。」 贾琮并不在意,接过亲兵送来的茶盏,茶香扑鼻。 他品了品茶,静静的等待着。武明润等人想要开口呵斥贾琮,却被摆开阵势的亲兵所慑。 围观的吃瓜群众原本有不少人,被武明润挑起了对权贵漠视人命的仇恨,这会却也察觉了一丝不对,逐渐冷静下来。 武明润感觉自己抓到了破绽,突然开口说道:「便是查案,也该由衙门来查。你贾家的马车撞死了魏学兄,你来查岂不是贼喊抓贼?」 贾琮微微抬了抬眉毛:「谁说本官要查的是魏仕诚之死了?」 嘚嘚嘚嘚…… 大地在颤抖,马蹄声声。 「龙禁卫办案,闲杂人等统统闪开!」 来了! 「末将龙禁卫北镇抚司千户杨振邦奉命前来,拜见佥事大人!」 哗啦! 「拜见佥事大人!」 三百龙禁卫,齐齐高呼拜见,让武明润等人脸色瞬间无比的煞白。 贾琮微微一笑,起身背手:「起来吧,将文人居给本官围起来,今日本官要好好看一看这文人居,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好好的人光天化日之下,慌不择路到这种程度!」 唰唰唰! 这三百名龙禁卫北镇抚司的精锐,只是一声令下便快速摆开阵势,将文人居围了个水泄不通。 武明润立刻变了一张脸,向贾琮作揖拜道:「既然大人要查案,那学生就不打扰大人了,先行告退……」 「别啊,就这么走了多不好。」 贾琮哪里会让他们离开,挥了挥手就有几名持刀的龙禁卫将士逼近武明润等人。 「大人这是何故?我等不过是急着为魏学兄讨公道,误会了大人而已。」 武明润看着逼近的龙禁卫,顿时就慌了神。 方才自己等人从楼上看到了魏仕诚撞在了贾家的马车上,命丧当场,便想着将这盆污水直接泼在贾琮的身上。 反正所有人都看到了,魏仕诚是倒在贾家马车车轮下被碾了过去才丧命的。 这种事京城时有发生,九成九都是乘车的人倒霉。这盆污水多妙啊,在武明润的眼中,贾琮就是想躲都躲不掉。 不料贾琮根本就没打算躲,更别提其中还涉及到了一个让他深恶痛绝的东西——芙蓉膏! 「来人,去吏部与国子监,请武侍郎与李祭酒过来。 」 扑通! 武明润好一阵眩晕,直接瘫倒在地。 贾琮走上前去,俯身笑了笑:「武大才子莫急,今日好玩的事多着呢。」 文人居的陈设俱是典雅为主,不过用料都是珍品中的珍品,至少荣国府中除了荣禧堂外,还真没有用过这么好的料子。 曲阜孔家,圣人后裔,果然豪奢! 黄花梨大木,竟然只是充作一座茶楼的门面,啧啧啧,估计龙首宫都没这么奢侈。 刚一进来,从二楼下来一名中年儒生,微微躬身作揖拜道:「鄙人孔令仁,见过小贾大人。」 「孔令仁?曲阜孔家令字辈,衍圣公是你什么人?」 听到贾琮的询问,孔令仁自傲的回道:「衍圣公是鄙人宗伯。」 「圣人后裔,怪不得如此大胆!」 贾琮打量了一番看似温文尔雅的孔令仁,突然脸色一寒,喝问道:「本官问你,你是如何害死的魏仕诚?」 孔令仁倒是没有被贾琮的突然喝问给吓到,反而满脸的疑惑,反问了一句:「魏仕诚魏公子难道不是被小贾大人的马车撞死的?」 「不承认无所谓,待过上一阵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来人啊,给本官搜!」 贾琮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冲进茶楼的龙禁卫便蓄势待发,准备四下搜查。 「慢着!」 孔令仁终于变了脸色,他大喝一声:「文人居乃是衍圣公府的产业,衍圣公亲自题写的匾额,我看谁敢放肆!」 贾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杨千户,有人竟然拿衍圣公来压龙禁卫,你说说该怎么办?」 杨振邦顺势跟着哈哈大笑:「龙禁卫乃天子亲军,奉天子诏缉拿不法,敢有阻拦,以谋反论,立斩不赦!」 「听到了吗?孔令仁,你可以试试龙禁卫的刀够不够利,能不能斩断你所为的衍圣公书写的匾额。」 贾琮再次摆手,龙禁卫立刻四散开来,仔细搜查茶楼的每一处。 孔令仁想要阻拦,可杨振邦就持刀站在他的跟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龙禁卫驱赶着楼中的客人,四处翻找。 文人居在京城的仕林圈极其出名,不少文人雅士多来茶楼宴请聚会。 今日本就有不少人聚在二楼三楼的雅间,早前楼下的争吵已经让他们留了心,等龙禁卫挨个雅间去清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识趣的跟着龙禁卫来到了一楼大堂。 好在一楼大堂足够宽敞,数十人倒也站的下。贾琮只是粗略的扫视一圈,竟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卫大哥也在?」 「我跟几位国子监的同窗趁着休沐,来这里品茶论诗,没想到会碰到琮哥儿。」 卫若兰也没想到今日会遇到这事,苦笑一声给贾琮介绍了一番身边的同窗。 他本是王公子弟,却因自幼体弱无法走军武之路,只能寻了机会得赐圣恩,进国子监学文。 贾琮抱拳回礼,与其寒暄几句后,让人去马车上喊宝玉进来。 他凑到宝玉耳边小声说道:「宝二哥,你前些天不是问我芙蓉膏有多可怕吗?一会我便让你见识见识。」 果然不出贾琮所料,这文人居中藏着大量的芙蓉膏,后院中的精舍以及楼上的雅间中,有不少人在龙禁卫冲进去后,拿着烟枪喷云吐雾。 可笑堂堂圣人后裔,竟然让儒门子弟吸食毐品。若是孔圣人知道,估计会抡起他那沙包大的拳头,将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孔令仁活活锤死! 聚集在一楼的人群在看到龙禁卫查抄的芙蓉膏后,认识的人无不惊骇,还有好几人眼神躲闪,贾琮也没有当场指出,只是 让人暗暗记下。 查抄的芙蓉膏越来越多,孔令仁额头的汗水也越来越明显。 「孔令仁,陛下下旨禁绝毐品,这些东西,你作何解释?」 贾琮一指堆积在大堂中的芙蓉膏,冷声道:「私藏、贩卖芙蓉膏,斩立决。你可认罪?」 孔令仁哪怕面色苍白但依旧摇头否认:「小贾大人,文人居从不做违反国朝法纪之事,这些东西不是什么芙蓉膏,而是五石散!吸食五石散,乃我文人之雅事,小贾大人出身武勋之家,不懂这些也是正常。但请莫要用芙蓉膏这等污秽之物,污了我等文人雅士之名!」 「好狡辩,五石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贾琮招手喊人:「去将那些瘾君子统统带上来,让咱们的孔雅士看看,他口中的五石散让人变成了什么样子!」 吸食毐品的人有多么的骇人,贾琮再清楚不过了。一个个瘾君子被带来的途中,不少人正处于幻觉当中,甚至有人为了争夺龙禁卫的束缚,与龙禁卫扭打在了一起。 别看这群瘾君子中,有人已经枯瘦如柴,但在芙蓉膏的刺激之下,竟然迸发出惊人的力气。 一名龙禁卫的将士不小心还被击倒在地,额头磕在了石阶上,血流不止。 不多时,原本就拥挤的一楼大堂被拖进十余名痴笑憨傻之人,而且令人吃惊的是,这十余人皆是身着国子监服饰…… 「立儿!立儿,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桦哥儿,还有様哥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京城就这么大,能来文人居的人家就那么多。 被龙禁卫带来的瘾君子们,有好几个父兄就在大堂之中。 可惜无论亲人怎么呼喊,这几个瘾君子都充耳不闻,反而丑态百出,甚至有人要当着众人的面行那龙阳之好。 五石散?五石散也不可能让人变成这个鬼样子! 孔令仁便是再巧舌如簧,也做不到指鹿为马。大家都是读书人,魏晋时所谓的风雅之事到底什么情况,谁还不清楚? 「佥事大人,吏部武侍郎与国子监李祭酒到了!」 「请!」 贾琮看了一眼躲在人后的武明润,以及这群放浪形骸丑态百出的国子监瘾君子们,冷冷说道:「今日本官就请祭酒大人来看看,咱们大夏的才俊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贾宝玉亲自去了门口,请了国子监祭酒李守中进了文人居。 「下官拜见武侍郎。」 贾琮先是向吏部左侍郎武宗徽行礼拜见,随后又向李守中拱手拜道:「侄儿拜见李伯父,冒然相请,扰了伯父清净,还请恕罪。」 李守中年过半百,原本已经致仕休养,却被贾政说动,奉旨重新执掌京城国子监。 龙禁卫把他从国子监藏书楼请出来时还在好奇,一进文人居后,骇人的场景差点把他气晕过去。 别看李守中是个稍显迂腐的理学老儒,但他对时事很是上心。 圣旨明发禁绝芙蓉膏,他就四处打听芙蓉膏是什么东西,又会造成什么后果…… 李家的规矩可比贾家还要严格,李守中在得知芙蓉膏的情况后,直接在族规中添了一句:吸食芙蓉膏者,除族,生不入家门,死不入祖坟! 一楼大堂中丑态百出的国子监监生,让李守中觉得老脸丟尽,顿时就要大发雷霆。 却听武宗徽先开了口:「小贾将军,你让龙禁卫请了本官来,就是看这个?芙蓉膏是吧,便是查芙蓉膏,也没我吏部的事情吧。」 贾琮转身,一指躲在人后的武明润:「武侍郎看那边……对,武侍郎家里的公子也在此处,方才诬陷下官撞死了首辅大人的侄 孙。」 当着自己老爹的面,武明润明显乖巧了许多。 而且他这会面色苍白,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恭敬的说道:「父亲,儿子……儿子只是误会了小贾大人……」 「既是误会,还不赶紧给小贾将军道歉!」 武宗徽的规矩很严,武明润当即就要拜下致歉,却被贾琮给拦了下来。 「不急不急……」 贾琮指了指被龙禁卫押着的孔令仁,又看了看畏畏缩缩的武明润:「武侍郎,您就不好奇,以令郎的胆子,他敢「误会」下官,而且当众指责下官想将污水泼在下官的头上吗?这文人居里可是有高人啊!」 武宗徽能在三十多岁高举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之位,心性、才智皆是一等一的好,自然品出了贾琮的话中之意。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儿子,不接贾琮的话,反而一脚踹向了儿子,大怒道:「无法无天,连小贾大人都敢污蔑,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这一脚踹得实实在在,武明润直接往后倒去,其背后站着的人纷纷躲开,武明润的后脑勺磕在了柱子上,咚的一声人就晕了过去。 武宗徽却是毫不在意,竟然冲着贾琮深深一拜:「子不教父之过,今日是犬子之错,我这个当爹的给小贾将军赔不是了。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武家绝无怨言!」 嘶!这武宗徽是个狠人啊! 贾琮深吸一口凉气,他原本想来一个借刀杀人,却不想这武宗徽直接一刀砍向了自己的儿子,根本不接话啊!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要砸孔家 曲阜孔家,圣人后裔,贾琮很想将武宗徽推到前面去打头阵,可惜人家根本就不上钩,而且还将了贾琮一军。 武宗徽一脚将自己的崽踹晕了过去,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放低姿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犬子。不过……」 文人居的一楼大堂,所有人的人都跟随着武宗徽的目光看向了孔令仁。 只听武宗徽淡淡说了一句:「武家不会徇私枉法,本官希望小贾将军也能秉公处置!」 这是明晃晃的警告啊! 当然,贾琮也没想过靠临时想出来的主意,能将一部侍郎绑在自己的战船上。 都能老狐狸,怎么可能被自己这只小猫咪牵着鼻子走。 「武侍郎放心,下官别的不能保证,但秉公处置这四个字还是能做到的。」 贾琮挥了挥手:「将武明润等人押回诏狱……」 「镇抚司?小贾将军,不必去诏狱吧,不过小案而已。」 诏狱二字一出口,文人居的一楼大堂好像是刮过了一阵寒风,所有人都深吸一口凉气。武宗徽到底是心疼儿子的,连忙开口阻拦。 贾琮一脸的诧异:「此言差矣!且不说此案涉及一桩命案,更何况这文人居中查抄出了这么多的芙蓉膏,武侍郎可还记得陛下的禁毐旨意是怎么说的?」 「凡售卖、运输、私藏、种植芙蓉膏者,立斩,族诛!凡参与者,重则斩首,轻者流放。」 「下官相信武侍郎不会参与其中,但……五公子就不一定了!」 武宗徽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的这个儿子弄不好真的被人设了套,而且被贾琮抓到了把柄。 知子莫若父,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什么性子他还是很清楚的,有不少小毛病,但让他去犯国法他没这个胆子。 而且正如贾琮方才所说,挑衅贾琮这种事,他不敢也没那个脑子。 龙禁卫的兄弟已经开始抬着昏迷不醒的武明润往马车上搬,武宗徽面沉如水,许久后说了一句:「此案本官会一直盯着的,希望小贾大人能真的做到方才的许诺。」 「那是自然,下官欢迎武侍郎莅临北镇抚司,旁观审问。」 贾琮拱了拱手,武宗徽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颔首回礼。 虽说没有达到预期的期望,但也还算差强人意。 在贾琮送武宗徽出门时,耳边传来耳语声:「小贾将军最好适可而止,这里面的水很浑,你把握不住。」 武宗徽回头看了一眼挂在檐下的匾额,衍圣公的字清雅飘逸,可惜了。 贾琮目送侍郎大人的马车离开,思索着他临走时的提醒。 文人居的背后是曲阜孔家,的确是难以撼动的高山。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阻拦不过纸老虎罢了。 武宗徽的意思肯定不是衍圣公府,而是别的…… 该死,朝中怎么都是些谜语人! 「小三爷,一楼的那些人怎么办?」 龙禁卫已经将文人居翻了个遍,查抄的芙蓉膏足够孔令仁死上八回了。 贾十一凑到耳边,小声说道:「杨千户说,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早有预谋,文人居中吸食芙蓉膏的,不是国子监监生就是有功名的年轻书生。反倒是年纪稍长的,没有一个。」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贾琮几乎可以肯定,不管背后指使孔令仁这么干的是不是曲阜孔家的人,绝对有更大的图谋。 魏仕诚撞在自己的马车上,这是一个巧合,但魏仕诚的死因绝对不是巧合。 幸好这马车上坐的是自己,要不然魏仕诚的真正死因以及文人居中的阴谋还 真要被掩盖住了。 很快,文人居中除了那群瘾君子外,只有李守中和国子监的几名监生留了下来。 「伯父,您可还好?」 「我不好!」 李守中看着往日风度翩翩的弟子们丑态百出,让他这个师长痛心疾首。 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大半生都恪守教不严师之惰的操守。 许久之后,长叹了一声:「贤侄,送他们去城外戒毐吧。」 「恐怕他们暂时还去不了,侄儿得先查清他们是如何接触到芙蓉膏的,还有清查文人居的案子。」 李守中点了点头,突然冲着贾琮拜下说道:「贤侄,我求你一桩事……」 「哎呀!」 贾琮连忙避到一旁:「伯父这是做什么?什么求不求的,您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 「是啊是啊,咱们是一家人,哪里用得到一个求字。」 贾宝玉也快步走了过来,兄弟俩一同扶起了李守中。 只见李守中苦涩的看向还在扭曲中的瘾君子们,幽幽说道:「贤侄可有门路,带上几名被芙蓉膏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瘾君子,来一趟国子监……」 京城吸食芙蓉膏染上毐瘾的人数越来越多,禁毐的形势比想象中严重多了。 文人居一案,涉及到曲阜孔家,朝中关注此案的人数不胜数。 孔令仁被扔进了诏狱后,给北镇抚司施压的人已经超过了十人。 包括内阁、大都督府、皇室宗亲,更有在野「贤达」、京城宿儒为其张目,甚至有传言是龙禁卫嫁祸孔令仁,做那指鹿为马之事。 一个孔令仁,曲阜孔家的旁支而已,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让贾琮瞠目结舌。 「我这是捅了马蜂窝?看来咱们那位武侍郎还真是说对了。」 贾琮瘫在了软塌上,抱着一碟点心啃着。 贾十一将那些瘾君子的供状一封封收好,北镇抚司的手段哪里是这群书生经得住的,鞭子还没打下去呢就跟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如贾琮猜测的一样,文人居就像是一只蜘蛛,利用这群书生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z.br> 芙蓉膏……不对,魏晋风流、五石散是诱饵,将那群涉世未深的年轻仕子当成了猎物。 「国子监中曾在文人居有过吸食、购买芙蓉膏的监生,有不下百人。京中有功名的或者有才名的都是孔令仁的目标,从查抄的册子来看,大约共有四百二十二人。」 贾十一翻开北镇抚司送来的奏报,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 真是令人难以理解,难道这群读书人都是傻子吗?宫中禁毐的圣旨明发天下,他们是除了朝中官吏外最早接触圣旨内容的人,芙蓉膏是什么东西,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们不清楚? 他将心中的疑惑讲了出来,贾琮却毫不惊讶。前世象牙塔里的那些大学生,还不是有不少人被拐卖、诈骗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 「不是他们傻,反而是太聪明了,太自负了。」 贾琮指了指院子里跟姐妹们玩耍的宝玉:「宝二哥之前可还跃跃欲试,想要见识见识芙蓉膏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更何况孔令仁抛出了一个令有些人难以拒绝的名头——魏晋风流啊!」 贾十一跟不上贾琮的思维,一时间无法全然理解。 贾琮也没有再继续解释,只是嘱咐他去城外解毐所挑选合适的人选,由龙禁卫押解去国子监开一场现场报告会。 「那文人居一案呢?北镇抚司说是请小三爷拿个主意。」 贾琮看着桌上厚厚一叠供状,笑了笑:「拖着,拖得 越久,有些人越坐不住。都打了草了,蛇没惊出来咱们就不动。十一叔记得去趟魏家送封拜帖,等我见完武宗徽,再去问问大相公的意见。」 「皇爷,龙禁卫送来的密奏。」 夜幕降临,刘恒依旧在处理着堆满龙案的折子。 夏守忠将北镇抚司送来的最新密奏摊开,放在了刘恒面前。 刘恒简单的浏览了一遍,嗤笑道:「真当别人是傻子不成,还想借百官来逼迫朕让步……」 「大伴,去告诉北镇抚司,拖着吧,拖得越久,背后的人越心急。再让内阁拟旨,问问衍圣公府,孔令仁之事,衍圣公知道不知道。」 夏守忠躬身称诺,刚打算退下却听刘恒又将他叫住了。 「对了,那个魏仕诚是魏阁老的侄孙?」 夏守忠躬身回道:「皇爷,血脉稍远,是五服外的族孙了。」 「那也是孙子,魏阁老年岁大了,身子又一向不好,骤闻噩耗,定然伤心欲绝。传旨,准其静养,遣御医往家中长驻,先定半个月吧。内阁诸事,由齐博瀚暂领,不许任何人拿朝中之事去打搅魏阁老。」 刘恒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突然失笑道:「咱们这位齐阁老做事面面俱到,也不知这一次他会不会破功。」 皇帝的恶趣味让夏守忠忍俊不禁,魏庆和在得知族孙死在了文人居,第一时间就回了家。 内阁竟然罕见的去北镇抚司施压,替曲阜孔家说话,主持此事的齐博瀚收拢了不少文人的好感。 虽说齐博瀚是借口衍圣公府事关重大,当适可而止。但皇帝老爷可不觉得曲阜孔家就动不得了,朕的圣旨上说的明明白白,凡售卖、运输、私藏、种植芙蓉膏者,立斩,族诛。 怎么?想让朕朝令夕改不成? 朕不要面子啊? 哼! 魏庆和死了个族孙,心里怎么能好受。 老爷子能为了大局压制怒火没有擅动,就已经不错了。 可有些人啊总以为自己家特殊,竟然派人送来了书信,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做一场交易…… 嘭! 「礼儿,把送信之人打断狗腿,扔到孔家去。」 魏书礼坚定不移的执行了老爷子的命令,当即就亲自去打断了送信之人的狗腿,让家仆送去了京城孔家。 等他再次回到书房时,贾十一正恭恭敬敬的听着首辅大人的吩咐。 「这小子,还真是会打主意。」 魏庆和看了看手中的烫金拜帖,笑了笑说道:「你回去告诉贾琮,想让老夫给他当棋子,可以,再写几首诗词来。对了,老夫的要求不高,必须写一首专门给老夫的,写不好就别来了。」 诗词什么的,小三爷熟练的很。 贾十一躬身道:「末将记住了,定会一字不差的禀报我家小爷。」 魏庆和满意的点了点头:「礼儿,去送送十一将军。」 等魏书礼送了贾十一出了书房,老爷子这才头疼起来。这小子真是会给他找麻烦,若只是曲阜孔家倒也还罢了,孔令仁的背后明显还有其他人,而且是财大气粗的那种。 愁人啊! 首辅大人正发愁时,门外传来下人的禀报:「太爷,宫里的夏公公来了。」 魏庆和一拍大腿:「嘿,帮手这不是来了嘛!」 所有人都以为文人居一案涉及大相公的族孙,又是违抗皇帝老爷的禁毐旨意,肯定会圣怒之下,杀得人头滚滚。 不料接连数日都是风平浪静,唯有可怜的大相公骤闻噩耗,病倒在家。 据说皇帝不但恩准其在家休养,更是派遣御医长驻魏 府。至于内阁诸事,则由内阁次辅齐博瀚暂时主持。 这一下,不少担心此案会波及衍圣公府的人沸腾了,纷纷往内阁递折子,想让齐博瀚借这个难得的机会,迫使北镇抚司早早定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堆满值房的折子差点没把齐博瀚烦死,他惦记内阁大权好几年了,可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接过来。 透过窗户,他打量了一下魏庆和的值房。 「唉,要是我也能回家休养就好了!」 长叹过后,齐博瀚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往值房外喊了一声:「来人,去请龙禁卫都指挥使曹都督。」 他与魏庆和不同,魏庆和是以一己之力桃李伴天下,无朋无党。 而他齐博瀚,身后有太多的势力纠缠在一起。芙蓉膏这种东西,他是深恶痛绝,孔家涉及这种害人的东西,便是族诛又如何? 但他背后的那些家族都是与孔家有密切的利益纠葛,便是他自己,也是以孔门门徒自居,才能站在高位。 所以,孔家不能倒! 贾琮坐在魏府书房,老爷子悠哉的品着茶,品鉴着小胖子连夜「作」的诗词。 武宗徽陪坐在另一边,似乎对手中的茶盏很感兴趣,除了刚进来时的寒暄外,始终没有说话。 「老爷子,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啊,我要去砸了孔家,您帮不帮我?」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仕林布局的开始 原本在仔细研究魏府茶盏的武宗徽,在听到贾琮嚷嚷着砸孔家的时候,手不由颤抖了一下。 不愧是贾恩侯的儿子,什么话都敢说! 天下儒门,孔家为尊。他在文人居迟迟不接贾琮的话,还不是不敢得罪孔家。 瞧瞧人家,张口闭口就是砸了孔家,还拉着内阁首辅一起。 「老爷子,孔家傲慢至此,害死了您的族孙竟只遣一仆人来送信,您就不生气?」 「先说好了啊,我这可是在给您打抱不平。怎么样?要不要干他一票大的,先砸京城,后砸曲阜。」 「拆了衍圣公府,把孔圣人的坟搬到您家里去,您当衍圣公算了……」 啪! 贾琮脑瓜上挨了一巴掌,抱头委屈:「我可是一心为您着想啊,您还打我。」 「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魏庆和收回手去,将桌上的诗词小心放好,这才看向始终垂首不语的武宗徽。 「青墨,老夫记得你是徽州府人,没错吧。」 武宗徽受宠若惊,忙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恭敬的回道:「下官的确是徽州府人氏。」 「山绕清溪水绕城,白云碧嶂画难成。处处楼台藏野色,家家灯火读书声。徽州啊,好地方,人杰地灵!」 魏庆和赞叹一二,忽然话锋一转:「青墨啊,知道当年老夫为何不愿你早早入京吗?」 「齐阁老曾与下官说过,您认为下官资历不够,不足以担当大任。」 说这话的时候,武宗徽不免有些愤愤不平。 魏庆和却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他说的是真的,老夫的确是这么认为。哪怕今日,老夫依旧觉得你资历不够!」 武宗徽一愣,随后拱手道:「还请大相公为下官解惑。」 「你是翰林出身,散馆后就去了礼部任员外郎,后来又去了河南任提学官。你觉得老夫说的资历,是什么?是这些清贵却不通民生经济的官职吗?」 魏庆和摇了摇头:「不,老夫当年就说过,不历州县,不得入部堂。你无亲民官之经历,对民生经济毫无经验,便是入了部堂,终是丰墙峭址。原本老夫想让你再任几年亲民官,可惜……」 可惜武宗徽那会一门心思回京,拜在了齐博瀚的门下,魏庆和虽然挺看好这个年轻人,但总要给次辅大人一些面子的。 四十岁的吏部左侍郎,位比九卿,武宗徽不无骄傲。虽说心中有些不悦,但也听进去了几分。 他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不悦,魏庆和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你家那小子的事,你都清楚了吧。」 「小贾将军已经将原委告诉了下官,下官也没想到……」 魏庆和接过了武宗徽的话:「你没想到,孔令仁或者说他背后的人,会将主意打到你这个吏部左侍郎的身上。而且是用这种龌龊的手段,你害怕了!」 武宗徽咬了咬牙,起身长拜:「还请大相公教我。」 魏庆和没有直接回应,不过却从桌上翻出两份帖子,给了贾琮与武宗徽一人一份。 「此事不急,打了草蛇还未动,现在的一切都只是表象。再等等吧,半月后老夫大寿,你们再来,替老夫当一回迎宾的门童子,可好?」z.br> 武宗徽木楞的接过了帖子,怔怔出神。 贾琮却是接过帖子,嘟囔了道:「这不耽误我去砸了孔家啊……」 魏庆和呵呵一声:「砸孔家有什么用?你方才不是说要带老夫干一票大的吗?那咱们总要多招些帮手不是吗?」 他起身搓了搓贾琮的脑瓜,转头问道:「青墨,你觉得呢?」 武宗徽眼睛一亮,躬身道:「下官明白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想要将幕后黑手一网打尽,就要让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参与进来。」 魏庆和满意的点了点头,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武宗徽见老爷子端起了茶盏,便主动开口告辞。魏庆和亲自将其送到了前门,却将贾琮留了下来。 两人目送武家的马车离开,贾琮不解的问道:「您就不担心武宗徽出卖咱们?」 魏庆和胸有成竹的回道:「他不会的,别人的刀都架到他的脖子上了,他现在需要一个能保住武家的人。」 「呃……武宗徽不是齐阁老的人吗?」 「齐博瀚可没胆子去跟孔家拼命,更何况吏部左侍郎又不是不能换人。」 魏庆和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叹气道:「朋党朋党,大难来时,哪有什么朋党。武宗徽出身寒门,他太想证明自己了,当年但凡听我一句劝,也不会早早搅入这摊烂泥中。」 「那大相公您是哪一党?圣人党?帝党?还是自成一党?」 啪! 贾琮的脑瓜上又挨了一下,魏庆和悠悠说道:「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我嘛,与众君子群,为国为民计,算是国民之党尔!」 「国民……咳咳,这个词不好!」贾琮挠了挠脑瓜,琢磨了半天憋出了这句话。 魏庆和并不知贾琮心中所想,呵呵笑说:「行了,不说这些。老夫留你是要跟你说一声,这几日在家好好读书,老夫大寿那日,会有不少贤达前来。到时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要看你自己了。」 「老爷子……」 贾琮感激的长拜:「多谢大相公栽培!」 魏庆和俯身将贾琮拉起,笑呵呵说道:「不过举手之劳,也算是老夫还你一分情。你那句读之法,老夫可算是占了大便宜了。」 一桩案子引得朝野震动,孔令仁顿时成了京城最响亮的名字。 但朝中的反应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内阁首辅魏庆和居家养病,除了偶尔有亲近之人前去探望外,大门紧闭。 通政司每日都要收到足够一间屋子烧炕的求情折子,可勤政殿始终留中不发。 次辅大人都快被逼疯了,孔令仁被关在诏狱,三司插不上手,北镇抚司半点消息也传不出来,谁都不知道孔令仁到底招了没招,或者说供出了谁。 齐博瀚连续三天想找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打听情况,可曹久功除了第一次露了个面,含糊了几句后,第二天去问时,病了…… 等第三天的时候,曹嘟嘟奉旨去了山东曲阜,而且还带去了大队人马。 消息传开,京中哗然。难道宫中要对衍圣公府动手? 「悬而不决,才是最可怕的!」 这几日贾琮连荣国府的大门都不出,躲在家中一边读书一边看戏。 齐博瀚还曾派人来传他去内阁相见,被贾琮婉拒了。 用赦大老爷的话来说,不说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齐博瀚被逼着站在了皇帝老爷的对立面,荣国府作为帝党心腹,犯傻才会去跟他相会。 借口也好找,今日头疼,明日腚疼,后日嘛,指甲盖疼! 反正来一次疼一次,至于什么地方疼,看小爷心情。 元春省亲在即,这几日贾政都往工部告了假,在家里瞎指挥。 最后惹得老太太发火将其赶出了省亲园子,总算让下人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不过贾政人是闲下来了,心里更焦躁了。 这当爹的焦躁了,当儿子的就惨了。原本宝玉跟着姐妹们给园子里的各处景致写诗作词,起着名字 ,游园玩耍好不快活。 突然被政老爷叫到了书房中,不多时便听到里面惨叫连连…… 「宝二哥这回可要受罪了,老太太当下可顾不上他!」 贾琮与惜春抢着盘子里的蜜饯,往嘴里扔了一个,啧啧感叹:「二叔这几日心里憋着火哩,我估计宝二哥屁股不保!」 「粗鄙之语!」 黛玉眉头一皱一展,笑说:「也怪宝玉自己贪玩,明知那日家中会有不少宾客前来,还不好好读书。到时长辈考教的话,出了丑岂不是丢了咱们家的脸面,你看外祖母这回都不帮他。」 「可不是,连环哥儿都被爹爹打了好几板子,说是背错了书……」 探春搓了搓侄子贾兰的脑瓜,感慨道:「还是兰哥儿乖,竟然得了爹爹的夸奖。」 李纨笑了笑,脸色露出骄傲的神色。她这辈子唯一的企盼就是贾兰能有出息,好在儿子遗传了他父亲的聪慧,才四岁大点,就能记住不少字了。 说一句神童,毫不为过。 当然,跟贾琮这个妖孽还没法比。 「兰哥儿是我家神童,将来考个状元不在话下!」 贾琮向贾兰伸出手去,小娃儿乖巧的露出了酒窝,朝着他就小跑过来。 「三叔,猫,猫!」 贾琮一把将其抱起,放在腿上,捏了捏其软嘟嘟的脸蛋:「想要跟大猫玩啊,行,还记得三叔昨天教你的《弟子规》吗?背给三叔听听。背的好了,三叔就带你去看大猫。」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 大概背到了一半,贾兰就开始磕磕巴巴,最后羞愧的把自己的小脸埋进贾琮的袍子里,小声说道:「兰儿不乖,记不住了。」 《弟子规》全文一千余字,短短一日贾兰能做到这程度,完全吊打了宁荣两府的其他人。 这才四岁啊,便是整个京城,有哪个四岁的娃娃能这么聪明? 贾琮总算是对赦大老爷念念不忘贾珠有了理解,据说贾珠也是这样,四岁能颂,七岁能诗,十五中试…… 谁家有个这样的娃儿,当家主的能不高兴吗? 「兰哥儿乖,你三叔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记不住这么多。」 贾琮搓着侄子的脑瓜,往其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安抚着还在为此伤心的贾兰。 「大嫂嫂,兰哥儿怕是要当咱家的状元郎了,但你可别逼他过甚,小孩子嘛,该玩玩,该学学,劳逸结合才是长久之道。」 李纨闻言一怔,似有所思。 她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对儿子的教导上,总是有些焦虑行为。 贾琮明言点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兰哥儿才四岁,我看着这几日又瘦了些,想来是大嫂嫂给的课业重了些。说句难听话,大嫂嫂,我不想珠大哥哥的事,再发生在兰哥儿身上。」 一提起贾珠,李纨瞬时泪如雨下。 唉,贾琮一直忍着没说,便知道会如此。好几年过去了,贾珠依旧是李纨无法抹去的心魔。 迎春等人都围了过去,安慰着落泪的李纨。不料李纨哭了几声,竟然起身向贾琮屈膝拜下。 「要不是琮哥儿提醒,我险些酿下大错……」 贾兰还坐在他的腿上,贾琮也没办法起身,连连摆手:「可别,大嫂嫂,赶紧起来……你这样是折我的寿,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二姐姐,林姐姐, 赶紧扶大嫂嫂起来。」 「琮哥儿说的是,大嫂嫂赶紧起来吧。」 迎春与黛玉一人一边,将李纨扶了起来。 再次落座后,贾琮才继续说道:「大嫂嫂家学渊源,前日我还跟李伯父说,将来最好让兰哥儿去李家学堂读书。」 「去李家学堂?为何?」 李纨有些不解,若是以前,贾家族学烂的不像样子,便是她也不想让儿子去那读书。 但现在有老族长贾敬的整顿,二甲进士为夫子,哪家的学堂能比得过贾家族学。 只听贾琮说道:「李家书香门第,族中多有读书种子,与咱家不同的是,兰哥儿去了李家学堂,结交的同窗好友将来俱是他的助力。说句功利的话,咱家现在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仕林中的臂助。」 迎春、探春、湘云听不懂贾琮的这些话,但李纨与黛玉都听懂了。 父亲李守中这已经是第二次执掌国子监了,仕林声誉极好,前往李家学堂就读的各家子弟不少,无形中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圈子。 或许这些家族的品级不高,门第不显,但皆是在仕林中有不小的声望。 贾家只有贾敬一个人,便是位高爵显,但在仕林中的影响力无法与李家相比。 若是让儿子去李家族学读书,正如贾琮所言,将来他的同学,他同学的家族都能成为儿子的臂助。 不过……这真的可以吗?家里的长辈会同意吗?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三十八章 祖宗不足法 开国以武,治国以文。 实际上宁荣贾家在贾代化、贾代善那一辈,就已经开始了布局。 先是让有读书天分的贾敬科举入仕,紧接着将荣国府嫡女,当年京中第一贵女的贾敏嫁给了探花郎、姑苏名门林如海。 老太爷为了让贾家两条腿走路,更是放低了身段求到了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门前,为贾珠求娶了李守中的嫡长女李纨。 贾珠惊才艳艳,少年才子之名响彻京畿,可惜天妒英才,贾兰出生不久后,贾珠便一病不起…… 在贾珠病逝时,哭得最凶的有两个人,一人是妻子李纨,另一个就是自囚在家的赦大老爷。 为何?因为贾珠是当时唯一有希望重整贾家的人。 说来也是巧合,贾珠病逝不久,贾敏也一病不起。不等贾赦反应过来,扬州就送来了报丧之信。 那会的荣国府如同陷入了迷一般的泥沼,死活挣脱不及。 当最后的希望破碎时,赦大老爷的心便死了。从此赦大老爷放浪形骸,不是玩女人就是在玩女人的路上,直到贾琮突然转性,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琮哥儿,这样真的可以吗?」 李纨的担忧是有原因的,贾珠病逝后,赦大老爷曾做主去了李家,想让李纨孝期过后再嫁。 当初不但老太太与王夫人极其反对,令赦大老爷没想到的是,李守中差点没拿扫把将其赶出门去。 李守中更是写了一封信给李纨,令其紧守门户,不得再做他想。自此李家甚少登门探望,两家的关系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 说是姻亲,关系甚至不如别家亲近。 李纨已经有三年没见父亲了,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看到面前这位可怜可悲的小妇人,贾琮暗骂这该死的世道与吃人的礼教。 他拍了拍侄子的脑瓜,脸上挂上笑容:「大嫂嫂放心,这事儿我与伯父提过,他也想念外孙,哪里会不同意。二叔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兰哥儿若是能考个状元郎,那便是光宗耀祖了!」 一夜风雨冬寒至,闲适的几天匆匆而过,明日便是元春省亲的日子,赦大老爷都扔下了京营的军务,告假在家准备迎驾。 自十月初三,宫中就已经派了不少宫娥内侍常驻省亲别院,礼部的官员不停穿梭在别院与两府之间,焦躁的样子让贾琮看了十分的好笑。 「琮哥儿,你在看什么?」 宝玉今日终于从政老爷的书房逃了出来,跑到荣国府的侧门外透透气。 侧门外是一条小巷子,东边就是宁国府的会芳园。会芳园的一半被划入了省亲园子,贾琮正坐在侧门外的石阶上晒太阳。 宝玉顺着贾琮的目光看去,两名青袍的礼部官员正指挥着宫娥与内侍来来回回演练着省亲的仪式。 面红耳赤的官员貌似很焦虑,不停地大声呵斥出错的宫人。 贾琮笑了笑说道:「我在学习!」中文網 「学习?」 噗噗…… 小厮茗烟直接用袖子擦了擦石阶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宝玉挨着贾琮坐了下来。 他疑惑的问道:「学习什么?」 「你来晚了,方才太常寺预备的宫廷舞很好看。礼部预备的这些流程就很无聊!」 好看的小姐姐跳舞,可比礼部制定的繁琐礼仪有趣多了,贾琮很想去大喊一声,将那群跳舞的宫娥重新招回来。 不说还好,一听方才有优美的宫廷舞,宝玉顿时感觉错失了一个亿。 幽怨的看着贾琮,长叹短嘘了好一阵。 这时宁国府的侧门打开,一道倩影出现在暖 阳下,宝玉立刻站了起来,大脸盘子满是笑容。 「可……蓉哥媳妇!」 这颜狗,真是让人又好笑又好气,方才差点将人乳名当众喊出来。 贾琮也站起身来,不过他可没像宝玉那样跑过去,只是静静站在门前候着。 秦可卿不是一个人过来,身旁还有一个俊秀稍显阴柔的少年。 「三叔,这是妾身兄弟钟哥儿,老祖宗前日说寻机会带去荣禧堂让她老人家见见。」 秦钟倒也守礼,跟随秦可卿作揖拜见:「秦钟拜见三叔……」 「起来起来,都是一家人,何须客套。」 贾琮也没有因为原著上的描述对秦钟有什么歧视,人家这会表现得可比宝玉强太多了,腼腆而又恪守礼节,不像宝玉…… 这颜狗又痴痴的看着人家,估计心里还在想着,这么漂亮的人儿,一定是男孩纸吧! 「宝二哥,还不赶紧去荣禧堂给老太太通报一声。」 贾琮提醒了一句,这厮竟然烦躁的摆了摆手:「哎呀,都是一家人,还通报什么,我这就带钟哥儿过去……」 「三叔说的是,还得麻烦宝二叔先去说一声的好,钟哥儿已经十一岁了,总要避讳些。」 秦可卿温柔的劝说果然要比贾琮的提醒有用,宝玉压制着心底的烦躁,终于一步一回头的往府里走去。 贾琮都能听到他的嘀咕声,不外乎烦人的规矩云云。 府里的姑娘们经常在荣禧堂中玩耍,秦钟都十一二岁,又是外男,这该死的礼教吃人,可该避讳还是不得不避讳。 贾琮扶额叹道:「嗐,宝二哥的性子真是让人……」 「宝二叔不一直如此吗?妾身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过的松快些。」 秦可卿真是一朵解语花,任何时候都能将尴尬驱散于无形当中。 贾琮撇过了方才的尴尬,一边带着两人往里走,一边闲扯着家常。 之前秦可卿想让秦钟来贾家族学读书,贾琮亲自去找了敬大老爷,得了准许。秦家已经准备了拜师礼,打算省亲后便将秦钟送来。 经常几句简单的交谈,贾琮已经大致摸清了秦钟的性格。 这是一个内秀之人,秦业对其管教甚是严苛,估计是严得过头了,让他有些畏缩。 这根本不就像个男孩子,太内向了,跟个小姑娘一样,怪不得…… 唉,有些话这会没办法说,得找个时间跟秦可卿好好唠唠。 三人抵达荣禧堂时,宝玉已经候在院门外等了许久了。 「快快,我都等了好久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秦钟,贾琮不得不轻咳了两声,可惜宝玉充耳不闻,拉着红了脸的秦钟就走了进去。 贾琮也好,秦可卿也罢,俱是无奈一笑。 正要进去时,却见自己身边几乎隐身的小丫鬟如意跑了过来,说是有贵人在前院等他。 两人告别之后,贾琮来到前院,找他的贵人竟然是四皇子刘弘。 「我来你这避避……」 刘弘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小公主刘淳。 小丫头才三岁大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贾琮,这个人好眼熟…… 她向贾琮伸出了双手,倒是让刘弘有些意外。自己这个小妹妹打生下时就是失去了母亲,平日里除了他这个四哥,就是五弟去逗她,都会躲起来。 刘弘试探性的将怀里的妹妹放在地上,便见刘淳缓缓往贾琮跟前走去。 当贾琮俯身将其抱起时,刘淳就靠在了贾琮的怀里。 「奇了,淳儿平日里连小五都不怎么搭理 !」 贾琮也是哭笑不得,自家小妹妹惜春也跟自己亲近,难道他是天生的招妹体质? 「四哥这是……怎么把淳儿公主也带出来了?」 听到贾琮问起,刘弘苦笑回道:「别提了,父皇跟皇祖父正闹别扭,我帮谁都不好,所幸就来你这躲躲。至于淳儿,贤母妃忙着准备明日省亲,杨母妃又忙着宫里的事,一大早就从翊坤宫送我那了。」 小公主是个可怜人,平日里多在皇贵妃宫中,杨氏有事时就会送到凤藻宫,至于其他妃嫔,杨氏也不放心。 贾琮将小公主举了举高高,可怜的孩子还没惜春重,皇家贵女哪里贵了? 「四哥,走,咱们去我院里玩。」 前院经常有人来,人多眼杂的,不如自己的小院舒坦。 「陛下又为了什么跟圣人老爷闹起了别扭?」 刘弘跟着贾琮往小院走去,路上四下打量荣国府的精致,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贾琮闲扯淡。 他撇了撇嘴:「说来好笑,这一次其实是皇祖父犯了倔,过些日子不是要去铁网山围猎嘛,皇祖父非要跟着过去。」 哈?老爷子到现在都还行动不便,跑去干嘛? 贾琮目瞪口呆,琢磨了一下哑然失笑:「倒也正常,圣人向来爱热闹,让他一个人在宫里,他也呆不住。」 刘弘点了点头,哭笑不得的继续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父皇也明白这个。但御医说皇祖父当下不宜劳累,而且这天气日渐寒冷,万一到时出了事可怎么办。」 皇帝的顾虑贾琮能理解,老爷子的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正值恢复的关键期,哪里敢再折腾。 不过养病养病,心情好了病也好得快。这事没法说,就让两位至尊自己去折腾吧。 「嗷呜!」 闻声识人,原本正在院里玩耍的大猫头顶两只小猫猫跑了出来,凑到了刘弘腿边蹭来蹭去。 这是自己的三号铲屎官,好些日子没见了,赶紧宠一宠。 「猫猫!」 小公主眼睛一亮,指着大猫头顶上的小猫咪,奶声奶气:「猫猫,猫猫……」 院门门框上出现一颗脑瓜,忽闪着眼睛打量着刘弘与贾琮抱着的小公主,嘴巴一瘪。 三哥竟然抱着其他女孩,委屈! 「惜姐儿什么时候来的?」 贾琮有些懵逼,宫里来的嬷嬷不是把几个姑娘都叫去演练迎驾的流程了吗?怎么还剩下这小小的一只? 「四哥,是我家小妹,宁国府嫡女,家中排行四姑娘。惜姐儿,这是四皇子,快快见礼。」 听到贾琮的提醒,惜春暂时放下了心里的委屈,屈膝行了个万福礼:「拜见四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不过五岁大点的小姑娘,刘弘也无需避讳,反而主动打了声招呼。 他虚扶了一下,笑说:「叫我四哥便好,快快起来……」 说着还摘下腰间挂着的玉佩,递向惜春。 惜春没有接,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贾琮。 「四哥豪富,惜姐儿拿着便是。」 贾琮帮惜春接下,小心放在惜春的荷包里。皇子的玉佩都是有特定的纹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惜春挡下劫难来。 惜春又一拜谢过刘弘,这才跟贾琮小声说:「宫里的嬷嬷好吓人,我的脚都站痛了,林姐姐帮我说话,才跑了出来。」 院子里既然没有其他女眷,那也方便些。 他将刘弘迎入小院,直入房中歇息。小公主比惜春还要小上两岁,惜春有了当姐姐的机会,方才被夺走哥哥的委屈早就扔到了犄角旮旯,带着小公主跟大 猫小猫玩了起来。 屋子里的炉火已经烧了起来,暖意融融。地上铺着厚实的毯子,两个小姑娘直接席地而坐,玩的不亦乐乎。 刘弘有些羡慕贾琮小院的自在,感慨道:「最近我可被礼部的人折腾惨了,仪程之繁琐,世所罕见,我觉得比皇帝当年登基还要麻烦的多。」 「那是肯定,当年陛下是临危受命,一切从简。」 贾琮煮茶的手艺是黛玉一把手教授,一举一动之间,尽显大家风采,让刘弘心旷神怡。 他将一盏茶递到刘弘跟前:「说起来东宫将立,四哥的婚事就该准备了,可我怎么还未听到选妃的风声?」 「你怎么也提这些烦心事?」 刘弘的脸上露出一丝烦躁,苦涩说道:「我来你这本就是想着避一避这些烦心事的,今日不许提起这些。」 贾琮心领神会,看来皇二代的压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未来的东宫太子已经开始要承受即将到来的责任了。 太子妃、太子良娣等等,都将是维护国朝统治的工具。什么情情爱爱,已经逐渐离他远去了,能不烦心吗? 像前世影视剧、女频里的那些,为了一个女人闹得兄弟阋墙、国朝不稳的事情,在大夏绝对不可能出现。 若是有那样的女子,绝对活不过一日,就会被太上皇或者皇帝秘密清除。 残忍,却又极其正确。 「对了琮哥儿,我来还有一件正事要跟你说。」 刘弘撇开心中的烦心事,转移了话题:「魏师给我送去了一封帖子,说是过些日子是他七十大寿,请我到时去他家中赴宴……」 贾琮惊叹老爷子的大手笔,点了点头:「我也收到了,前两日去拜访时,大相公就将帖子直接给了我。」 刘弘看了看地上玩闹正嗨的两个小姑娘,压低了声音说道:「拜寿本是常事,但我听说魏师准备到时向孔家发难,是不是真的?」 「半真半假吧,大相公要干一票大的,而且是跟我一起!」 贾琮没有隐瞒,凑到刘弘耳边开始嘀嘀咕咕:「大相公这是在为新政做准备,他打算先一步解开束缚在文人身上的枷锁……」 当年太上皇为何要挑选魏庆和主持内阁,主要是因为老爷子不属于朝中任何一党,却有桃李满天下,足够有威望、有能量稳定朝堂。 而且在太上皇看来,魏庆和性子稳重,不会像毛头小伙子那样,动不动喊一句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等变法之语。 但其实在魏庆和的心中,始终压着一桩心事。 他是真正的寒门子弟,国朝承平百年,立国时太祖制定的很多规矩已经不符合当下的情况了。 大夏若不变法,五十年后,百姓将无可耕之田,朝廷将无可收之赋,军中将无可用之兵…… 百十年后,大夏定然会陷入历朝历代的覆辙中,天下烽烟四起,中原又将兵荒马乱,说不定汉家江山的倾覆就在旦夕之间。 之前他一直将这桩事压在心底,是因为那会二圣临朝,朝堂不稳。 如今圣人逐渐隐退,皇帝执掌大权,他自己已经古稀之年,再不疯狂一把,就没机会了。 哪怕在他的手中,新政最多只能开个头,老爷子也打算为后来人立下一个榜样一个规矩。 贾琮替刘弘分析道:「若我猜的不错,大相公这是准备为新政提前造势,同时也想给四哥招揽一批可用之才了!」 啊? 刘弘有些心惊,他下意识的摆手:「我招揽人才做什么?父皇春秋鼎盛……」 他老子刚刚亲政不久,他自己都还没正式成 为储君,他招揽人才做什么? 便是他成了储君,那也不能这么早就给自己揽人,万一被有心人挑拨,父子之间生出嫌隙岂不是要遭。 「四哥想哪去了,你是不是忘了大相公还有一重身份?他老人家是你的老师,大夏太子太傅!」 贾琮被刘弘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不得不解释道:「前日大相公跟我说,东宫将立,四哥的手下总不能连几个得用的人都没有。而且陛下亲自跟他说了,让他在年轻仕子中给你找几个有才华的人,充入詹事府。」 詹事府至今大猫小猫三两只,朝中那些人,皇帝又觉得都是官场老油子。 思来想去,皇帝老爷还是打算让魏庆和在民间选择几个有才华的愣头青,就像他调教贾琮一样,让刘弘自己去调教吧。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元春省亲 历朝历代,一代目皇太子能顺利继位的还真是不多,特别是亲眼目睹了先太子、义忠老亲王的悲戚后,刘弘莫名的对即将到来的立储大典产生了恐惧之感。 皇祖父不够英明神武?大伯不够忠孝?当年父慈子孝,好一段千古佳话,可谁会想到昭武四十九年末,宫门喋血。 亲自经历过那段悲情,刘弘比任何人都警惕,甚至有些警惕过头了。 贾琮将这内中之情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刘弘还是有些忐忑。 「琮哥儿,我还是不要了吧,反正又不急在这一时……」 贾琮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这是吓怕了? 别人怕被亲爹猜忌,你怕个蛋蛋! 两代帝王共同挑选的继承人,这天底下没人比你的储君之位更稳当。 而且皇帝为何要早早为儿子挑选属官辅臣,还不是自己吃了这个亏,心疼儿子。 算了,这是病,得治,还是皇帝老爷亲自出手。 贾琮又是解释又是分析,刘弘好歹算是稍稍安心了些,两人心有灵犀的略过了这个话题,聊起了新政之事。 年轻人嘛,冲劲足,两人从吏治聊到赋税,又从赋税聊到了开疆拓土。 两人围着展开的地图四处攻略,直接将大夏的旗帜插到了天竺腹地。 「咕噜、咕噜……」 「呼噜、呼噜……」 咦?为什么肚子饿了还会打呼噜? 贾琮往呼噜声的源头看去,原本在毯子上玩耍的两个小丫头,正躺在大猫的怀里呼呼大睡。 毛茸茸暖呼呼的大猫提供了最好的睡眠福地,两个小丫头相互依偎,睡得那叫一个香。 刘弘小声的叹息:「淳儿在宫中连个玩伴都没有,今日我才从她脸上看到了属于真正的欢喜。」 「宫里锦衣玉食,却也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狱。连圣人都不喜欢在紫禁城呆着,更何况一个小姑娘。」 贾琮也没有避讳的想法,跟着叹了一声:「四哥,你若心烦了,就来我这耍一耍。在宫里关久了,心里的门也就慢慢关上了,帝王称孤道寡,可别真成了孤家寡人。」 「你这话倒是跟父皇说的差不多……」 刘弘将手搭在贾琮的肩膀,两人年龄差了六岁有余,却也有着难以解释的志趣相投。 他笑了笑说:「父皇常常羡慕皇祖父有代善公这位挚友,大伯有敬公与赦公这样的朋友,而他,除了夏大伴以外,真正能交心的,寻遍满朝却一个都没有。」 当今皇帝是仓促继位,从未受过正统的储君教育,更别提忠臣挚友了。 他一直在模仿,模仿自己的父亲,模仿自己的大哥,直到今年年初,才真正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 不得不说,皇帝很优秀,但同时也很悲哀。当年做王爷时,不时还能跟友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等他登上皇位之后,就真成了寡家孤人。 「四哥啊,所以陛下才着急给你多寻些志同道合的东宫辅臣,他是担心你走了他的老路,陷入同样的境地之中。」 刘弘不禁苦笑:「你怎么又提这一茬,行了行了,午时了,你不请我吃饭吗?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中文網 「吸溜、吸溜……」 一旁突然传来吸溜口水的声音,随后传来惜春软软糯糯的喊声:「吃,吃,三哥,我饿了!」 窝在惜春旁边的小公主也抹着不存在的口水,牙牙学语:「吃,吃,三哥,我饿了!」 未来的皇太子莅临,荣国府自然蓬荜生辉。 荣禧堂早就安排厨房备宴,老太太亲自派了大丫鬟鸳鸯时刻盯着,且早早让人来东跨院候 着。 刘弘扶额道:「我该先去拜见太夫人的,太失礼了。」 贾琮也没有推拒,皇家素来对贾家恩重,老太太更是圣人挚友的遗孀,按民间说法,老太太是刘弘正儿八经的长辈,还是祖母辈的。 他让丫鬟提前去荣禧堂通禀,自己则陪着刘弘慢悠悠往荣禧堂走。 两个小丫头手挽手跟在身后,大猫头顶两只小喵喵,甩着尾巴当护卫。 来到荣禧堂时,老太太已经在邢夫人的搀扶下候在了门口,身旁还站着宝玉、贾兰、贾环三人。 「老身(臣妇)拜见四殿下!」 「臣(小民)拜见四殿下!」 刘弘连忙迎了上去,亲自搀扶老太太起来:「太夫人真是折煞我了,您是长辈,您给我行礼,回头皇祖父又该责骂我了。」 堂堂皇子,未来的储君如此礼贤下士,给尽了老太太面子,让她心中熨帖无比。 贾代善的余荫真是如参天大树,直接让两代、不对,应该说是三代帝王对贾家恩荣不绝。 「夫人请起,琮哥儿,快扶你母亲起来。」 「宝玉兄弟,又见面了。听说你最近又做了几首好诗,父皇曾跟我说,宝玉兄弟诗才横溢,说不得将来能成一代大家,改日我开一场诗会,你一定要来啊。」 「这位是……原来是政公之子,贾环是吧。老太太您可真会教导子孙,我观环兄弟掌心有茧,可是练了武?不愧荣国府子孙,这才多大,就已经打熬身体,练武练出茧子了。」 「这是珠大哥哥家的兰哥儿吧,果然钟灵毓秀。今日来的匆忙,我也没带什么礼物,等我回去去趟翰林院,给兰哥儿多找些孤本藏书。我可听说了,兰哥儿之聪慧,不比珠大哥哥差,万万不可辜负了。」 刘弘不愧是两代帝王共同教导,一言一行皆让人如沐春风。 句句不离夸赞,声声都是自己人。 不但避开了各人的缺点,而且将所有人的优点都重重点出,让老太太激动地红光满面。 贾琮看了眼可怜的小侄子,为其默哀三十息。可怜的小侄子还不知道,就因为小娃娃长得聪慧乖巧,将来就要莫名其妙的收到了一大堆「试卷」。 刘弘已经到了婚嫁之龄,老太太也没想着将府里的丫头往前推,自然不会失礼的让后堂中的姑娘们出来。 将刘弘迎入荣禧堂,聊了不到盏茶的功夫,就随了未来太子爷的意,由贾琮陪着去东跨院用膳。 当然,宝玉、贾环都跟了过去。 至于小公主则是留了下来,新认识的小姐妹难舍难分的,双双留在荣禧堂跟一群小姐姐玩耍吃饭。 玩的时候有多欢乐,分别的时候哭的就有多惨。午膳时间,闹别扭的太上皇突然觉得龙首宫冷冷清清的,这才意识到辣么大的大孙子不见了。 申时一过,又挨了一顿骂的皇帝派人来喊儿子回宫,小公主抱着惜春哇哇大哭,让刘弘是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哄说明日再过来,才将小妹妹骗回马车上。 荣国府众人送走了这对皇家兄妹,贾琮倒还没感觉,老太太是长舒了一口气。 未来的储君也是君,今日家中正乱着,四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她还真怕家里哪点没做好,惹了刘弘心中不快。 惜春今天当了一天的小姐姐,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满是遗憾。 她拽了拽贾琮的衣袖:「三哥,淳儿妹妹明天真的会来吗?是不是跟大姐姐一起回来?也会在家里住上几天吗?」 贾琮的嘴角抽了抽,开什么玩笑?明天元春回府省亲,皇帝失心疯了才会将小闺女塞到省亲的凤驾中。 十月初六 ,卯时初刻,天微微亮,宁荣街上已经站满了人。 「四下都打扫干净了,今日谁敢偷懒,统统扔到军前吃沙子去!」 「左边的彩灯歪了,给我挂正了,咱家娘娘回府省亲,必须做到十全十美!」 「禁军的兄弟们,来,先用饭,府里备好了热乎乎的羊肉汤,尽管吃,在咱们宁荣街上,别说贼人,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自从两位大老爷拔出赖家这个祸害后,荣国府的大管家被赦大老爷换成了亲兵贾三。 别看这位缺了一只手,可这位管起家来至今未出半点差错,而且多用军中的规矩管理家中仆人,便是老太太都不由称赞说,贾三是当下最合适的管家人选。 家仆将一桶桶热乎乎的羊肉汤直接搬到了街上,白面制的饼子,往羊肉汤里一泡,大碗一盛,天还未亮就来到宁荣街上的禁军将士不禁咽了咽口水。 「吃吧,有本伯在,没人敢说你们坏了规矩。」 赦大老爷蟒袍玉带,连胡须都梳理的整整齐齐。他亲手将一碗羊肉汤递给了推拒的禁军校尉,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这名禁军校尉双手接过大碗,满脸的笑容:「还是副帅心疼咱们兄弟,兄弟们前些日子去甄家戍卫,那可是饿了整整一天。兄弟们,还不谢谢副帅!」 这队两百人的禁军无不感激的拱手拜下:「多谢副帅!」 喊声震天,贾赦扬起了嘴角,摆手道:「行了行了,既然知道本伯是你们的副帅,还客气什么?赶紧吃,不够了就说。午宴统统给老子去府里坐着吃饭,没有哪个贼子,敢在宁荣两府放肆!」 执掌大半个京营的赦大老爷就是这么霸气,根本不管皱眉想要反驳的礼部官员。 宁荣两府的亲兵早在前几日就排好了班,今日统统撒了出去,别说宁荣街,就是大半个大时雍坊都被清扫了一遍。 辰时一到,大红色的鞭炮一直从宁荣街的街口铺到了荣国府的门口。 贾宝玉作为荣国府的大号福娃,一身红色锦衣,头戴金冠,腰缠玉带,与贾环两人守在大时雍坊的坊门口。 「宝玉,我们来帮忙了!」 冯紫英、柳湘莲、卫若兰作为宝玉的好兄弟,今日可不是来当客人了,皆是身着华服锦衣,从自家的马车上下来,直接站在了宝玉的身旁。 冯唐含笑看了看碰头嘀嘀咕咕的小子们,跟车厢中的夫人说道:「咱们先进去吧,让这群孩子自己去折腾。」 「宝二爷,凤驾巳时便到,这会娘娘已经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了!」 先导官是凤藻宫的太监宁绵,宝玉也认识。 宁绵一下马就迎过来,冲着几位公子哥拜了拜:「娘娘让奴婢先一步过来,去园子里安排。凤驾要在园子里停驻五日,奴婢带了不少自己人……」 「宁公公去安排吧,陈公公这会就在园子里,你去找他就成。」 贾琮已经安排好了府门前的事,出来查看坊门前的安排,正巧碰到了宁绵。 宁绵忙拜下说道:「奴婢给三爷请安,奴婢这就带人去找陈公公。」 贾琮扫视了一圈马车边上大大小小十余宫娥内侍,点了点头。 当这群人从他身旁经过时,宁绵突然凑到贾琮耳边,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三爷,圣驾今夜极有可能停驻园子,娘娘让小的给三爷说一声。」 真是不省心啊,皇帝老爷可真会给贾家添麻烦。 贾琮微微点头,宁绵躬身退了下去。 他冲冯紫英几人拱手道:「冯大哥、柳二哥、卫大哥,既然三位哥哥在这儿,那我就先回去安排家里的事了……」 「琮哥儿放心就 是,这儿交给我们。」冯紫英大包大揽,拍着胸脯做着保证。 等贾琮离开,冯紫英望着其背影啧啧称奇:「琮哥儿真是我等楷模,瞧瞧方才那太监,见了琮哥儿跟见了皇子皇孙一样,恭敬的很。」 「紫英慎言!」 柳湘莲人情练达是几人中最为成熟的,皱眉提醒道:「今日人多眼杂,可别给琮哥儿惹下非议来。」 「二哥说的是,小弟记住了。」 冯紫英虽然不说了,但柳湘莲与卫若兰都在心中赞同他的评价。 难道真如坊间传言所说,琮哥儿是圣人或是陛下的私生子不成? 啪、啪、啪! 三声响鞭,凤驾出大夏门往南。 马车车篷鎏金,上附五条金凤,顶贯东珠,华贵异常。辰时三刻出宫门,车行缓缓,龙禁卫身着飞鱼服、腰挂仪刀为前导,后随宫娥、内侍。 正阳大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京城永远不缺吃瓜群众,随着凤驾前行,纷纷躬身拜下。 「贤母妃,快到了吗?」 马车中可不只元春一人,今日一大早小公主刘淳就守在凤藻宫外,眼巴巴等着元春出门。 皇爷老爷一出门就被小女儿抱住了大腿,忽闪着大眼睛…… 当皇帝老爷懵逼的听完了小女儿的请求后,当场就想冲去儿子屋里狠狠抽这不省心的儿子一顿。 他刚说了一句拒绝的话,立马魔音贯耳。直到元春出来后,小姑娘就扑到她怀里抽泣着说她已经跟小姐姐惜春约好了今日相会。 闹到最后,皇帝老爷被吵得脑瓜子嗡嗡响,瞅了瞅泛着母性光辉的元春,脑子一抽…… 哄孩子好麻烦啊!那……将麻烦推给别人,爽! 皇帝神清气爽的去处理朝政了,元春不得不先去请示皇太后,然后又去请示皇贵妃。 一套流程下来,马车上就多了一个小人儿。 元春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用手绢帮刘淳擦去嘴角的点心碎屑,柔声说道:「淳儿乖,再等等,一会就到了。」 「那淳儿今晚能跟惜姐姐睡吗?」 姐姐? 元春古怪的看了眼刘淳,心中暗暗算了算…… 算了,这辈分早就乱了,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辰时末,凤驾已经到了大时雍坊的坊门前,喜庆的鞭炮碎屑铺满了宽阔的街道,贾宝玉等人迎上前去。 「臣(小民)拜见娘娘千岁,恭迎娘娘回府省亲!」 「恭迎娘娘回府省亲!」 不只是宝玉等人,贾家的家仆、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高呼了起来。 元春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只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坊门,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离家数年,今日方有机会再回来看上一眼,这其中的酸楚,只有元春自己最清楚了。 「起驾!」 啪!啪!啪! 大汉将军甩响了马鞭,由宝玉等人带路,凤驾再次缓缓前行,至坊门鱼贯而入,一路欢呼不绝。 贾家这回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银,一定要把气氛烘托到极致。整个贾家在京八房族人全部出动,一直从坊门处排到了宁荣街上。 宁荣街两旁的树上都挂满了彩灯红绸,喜气洋洋的气氛让所有人的疲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鞭炮声的传来,老太太突然说了一声:「回来了!」 左边以贾敬为首,贾赦、贾敬、贾代儒等贾家八房长者、男嗣排成了两队,右边是以贾母为首、邢夫人、尤夫人、李纨、秦可卿以及贾家各房夫人太太,以及贾家 的姑娘们齐齐聚集。 就连久不出佛堂的王夫人今日都换上了诰命服,站在了贾母身后。 礼部的官员忙得满头大汗,不断纠正着众人的站姿,直到威武的大汉将军出现在宁荣街的街口。 「凤驾归省,众人迎驾!」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挂在荣国府大门上的两串鞭炮被点燃,元春的马车已经停在了老太太等人的前方。 「臣贾敬,携贾家族人恭迎娘娘归省!」 「恭迎娘娘归省!」 众人齐齐下拜,元春掀起了帘子,捂嘴哭出了声。 鞭炮炸响,元春痴痴的看着面前的亲人,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祖母、敬大伯、大伯、父亲……快快请起!」 「一别数年,本宫今日终于回家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四十章 陛下,微臣做不到啊! 贤妃归省,凤驾停驻大时雍坊宁荣街荣国府,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六局以及宫正司皆遣经验十足的老辣女官随行。 更不用说礼部、太常寺、龙禁卫文武官员随扈前来,繁琐的省亲流程便是再简化,该有的皇家威仪是万万不能少的。 「娘娘,该入府了。」 尚仪局的女官见元春喜极而泣,竟陷入了回忆不能自拔,不得不上前小声提醒。 元春这才暂时收起了见到亲人的激动,擦去脸上的泪水,重新恢复到往日的端庄,由宫人扶下了马车。 「娘娘归省,众人迎驾,跪!」 礼部的官员只是按照既定的流程,不料这一声跪让元春眉头皱起。 「本宫虽为宫妃,可亦是贾家女儿,岂能让亲长跪迎……」 说着她便不予理会,彻底放下了什么宫规仪制,如小女孩般小跑来到了贾母跟前:「祖母,元儿回来了。」 礼部唱礼的官员傻了眼,尚仪局的女官也瞪大了眼珠。 他们相互给着对方眼神,想要对方上前劝上一句,可不知什么时候,贾琮已经露出了标准的八颗亮白牙齿,堵住了两人的路。 「娘娘好不容易轻快些,又怀着龙子,咱们还是能简则简,诸位也能少受累不是。」 「小贾将军,这是规矩……」 礼部的官员刚刚提醒了半句,就见贾琮脸上的笑容渐失,鼻腔发出一声:「嗯?」 呃…… 无论是礼部的唱礼官还是尚仪局的女尚仪,无不咽了咽口水。 他们看着面前小儿身上的紫袍橘猫官服,什么呵斥,什么提醒统统咽了下去。 这位小爷,惹不起惹不起!人家在龙首宫里烤过鱼,勤政殿里打过滚,亲王府里发过飙,奉天殿里骂过人…… 「三哥、三哥……」 诶?谁喊我? 贾琮越过女官往后看去,马车车辕上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有些懵逼,皇帝老爷真的失心疯了?为何小公主会出现在归省的凤驾中? 小刘淳在马车中等啊等,可元春这会自己都变成了小姑娘,哪里还记得车里有个娃。 听到贾琮的说话声,小丫头终于忍不住了,掀开车帘子就挪到了车辕上,向贾琮伸出手来:「三哥,三哥……」 贾琮无奈只能上前,刚想将其抱起,尚仪局的女官又出声阻拦:「小贾大人不得无礼!」 「三哥,抱!」 小公主前倾身子,眼看就要掉下车辕,贾琮没有理会女官的警告,将其接住抱了起来。 谁能拒绝一个软软的糯米团子?谁能? 见女官皱眉微怒,昨日跟着小公主来过荣国府的内侍连忙在其耳边小声提醒道:「尚仪,四殿下让小贾大人抱的……」 贾琮就这么抱着兴高采烈的小公主,顺着小小人儿的手指,来到了姑娘堆里,将其放下。 「呀,淳儿!我以为你不来了。」 惜春立马与其抱在一块,又跳又喊。 迎春忙提醒了一声,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趴在小公主的耳边窃窃私语,小公主眉眼弯弯,眼睛越发亮了。 礼部原本定下的流程彻底乱了,但同时人情味更加浓郁起来。 与其他回家省亲的妃嫔不同,元春归省更像民间嫁出去的姑娘回门,让人心中充满了暖意。 「大人,咱们怎么办?」 唱礼官不得不悄悄询问负责这一切的礼部郎中,身着礼服的郎中大人看了看正一一与家人抹眼泪的元春,以及冲自己咧嘴憨笑的贾琮,无奈扶额:「算了,就这样吧, 咱们可惹不起这位小爷。」 规矩,本就是用来打破的! 贾琮昨日坐在门前看着礼部演练,那繁琐的流程让人心烦。 哪怕是简化后的,可元春怀有身孕,哪里经得起这一番折腾。 于是乎他早就与敬大老爷、赦大老爷商量过来,既然来到了宁荣街,那就按照贾家的规矩来。z.br> 至于贾家的规矩,那就是没有规矩! 老太太挽着大孙女的手,踏进了荣国府的大门。门前的热闹喧嚣,在元春踏进府门的时候似乎瞬间停滞。 熟悉的连廊,熟悉的楼阁,熟悉的一草一木…… 贾琮充当了先导,近前问道:「大姐姐是先去园子还是先回荣禧堂暂歇?」 「离家日久,我好想回到暖阁好好睡上一觉。祖母,咱们回荣禧堂吧。」 元春的回答让众人一阵心酸,老太太又忍不住落泪:「好,好,咱们回荣禧堂。」 当年元春入宫的过程暂且不提,那时还是少女的元春却是真心抱着为贾家遮风挡雨的目的。 一去数年,当年的少女终于有能力替贾家遮蔽风雨了,可她却始终怀念着少时在家的光阴。 贾敬眼眶微红,将贾蓉拉到跟前:「你去安排六宫一司的属官,先行去园子里归置。然后往前院去招待宾客,我一会再过来。」 家里能用的人还是少了,贾琏不在,整个贾家年龄稍长的竟然只有性子较软的贾蓉一人。 不得已,贾宝玉、贾琮齐齐上阵,将相聚的时间留给了几位长辈与家里的小丫头们。 冯紫英几人今日算是帮了大忙,帮着贾家招待宾客,前院倒也井井有条。 贾琮往前院转了一圈,又去了园子里看了看。午宴时他没有去荣禧堂,而是在前院招待今日前来贺喜的宾客。 好一番喧闹,直到傍晚时分,宁荣街上才慢慢消停下来。 除了那些彩灯红绸,以及来来往往的戍卫禁军,整条宁荣街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元春在午宴后,就一直在暖阁休息。王夫人今日除了抹眼泪就是抹眼泪,多余一句话都不说。 老太太没有将她赶回佛堂,这一年时间,王夫人没有再折腾,贾家众人有意无意的将其忘在了脑后。 今日王夫人走出佛堂时,原本的富态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消瘦的骇人。 晚宴摆在了荣禧堂,连屏风都去了,一家人除了远在江南的贾琏夫妇,算是齐聚一堂。 元春脱下了繁重的宫装凤钗,换上了居家的常服,与一众姐妹坐在一起,好似年轻了好几岁。 便是小公主刘淳都瞪大了眼珠子,差点认不出多出来的姐姐来。 「贤母妃,好漂亮!」 「淳儿真乖。」 自从回了家,元春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她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的脸,笑盈盈说道:「这下可如了你的意,今晚就跟四妹妹一块睡吧。」 说着,她又转身跟偷偷看她的惜春招手道:「四妹妹过来……」 对于惜春来说,元春这个大姐姐一直只出现在长辈们的口中,一点印象都没有。 听到元春叫她,怯生生的走到了跟前。 「我离家时,四妹妹还是小猫儿大点,现在都成大姑娘了。」 元春摸了摸惜春的小脑瓜,跟贾母笑说:「我看咱家的姑娘,就四妹妹最是古灵精怪,想来让祖母头疼不已吧。」 贾母想着往日惜春的性情,不由笑了。 「你是不知道,这丫头每日里闹得最欢,她那几个姐姐加起来都没她能闹腾。不过我也喜欢她的闹腾,每 日里见不到她来闹我,我还不习惯。」 惜春闻言捂住了脸,扑到老太太怀里扭来扭去:「哪有嘛,人家是个乖孩子呢。」 元春看着家中和睦,放心不少。 如今贾家内有自己在后宫操持,外有大伯堂弟在御前谋划,只要家中和睦团结,就不怕他人算计。 晚宴过后,小辈们除了贾蓉、贾琮外,余者都回了房中休息。 王夫人也不舍的离开了荣禧堂,元春将伺候的宫娥内侍挥退,一家人终于有机会好好说说正事了。 「敬大伯真不打算入朝为官了吗?」 贾敬摇了摇头:「族中子弟多不成器,与其去朝中算计来算计去,我觉得还是精心教导族中子弟更有用些,朝中有赦弟、政弟就好。」 老太太赞同的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敬儿说的是,这两年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子孙不肖连累家族之事比比皆是。敬儿在家中坐镇,老大他们在朝中也能更放心些。」 皇帝在凤藻宫多有吐槽京中纨绔子,随着贾家的整顿,如今的名声越发好了。 富不过三代,当下正值贾家最关键的时期,有贾敬这个老族长在家镇着,确实比在朝中折腾更加有用。 就是浪费了贾敬的无双才华,当年睥睨东宫的军师,如今竟要为了家族窝在族学中。 元春心中深深叹息,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父亲:「陛下之前说想让父亲去浙江任职提学,年后便要出发,只要不出错,回京提一级便能进官三品。」 「这事儿陛下与我说过,家中已经安排妥当,你姑父也帮忙招揽了合适的幕僚,娘娘……元姐儿放心便是。」 贾赦将家里的安排大概说了一下,元春点了点头:「还有宝玉,上次祖母来时跟我说,想在宗亲中寻一宗室女,我琢磨了许久,此事最好作罢……」 「宝玉的婚事暂时不急,元姐儿不必为此劳神。」 贾赦不由心中埋怨老太太又不靠谱起来,之前不是商量过了吗?怎么又跟元春去说这些。 老太太见大儿子目光中多有埋怨,罕见的没有反驳呵斥,反而抿了抿嘴:「我这是心急糊涂了吗?那会德清长公主再次请托来家中说亲……」 贾赦撇撇嘴继续说道:「元姐儿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腹中龙子,家里的事不用操心,一切都有我与你敬大伯、你父亲在,不会有事。」 「还有我!」 贾琮将胸脯拍的啪啪响:「有我呢,大姐姐且放心,有我在,家里就不会有事。大姐姐安心养胎,好早日给我生个小侄子玩!」 啪! 脑壳一疼,贾琮立马抱头蹲下。 赦大老爷熟练的敲着儿子的脑壳:「又胡闹,安静蹲着,不许插嘴!」 元春捂嘴笑了,堂弟胡闹是胡闹了些,不过堂弟说的有一点极其有道理。 贾家有这个小魔星在,还真没人敢轻易打自家的主意。 她前几日才听皇帝说过,要将贾琮留给四皇子大用。这就代表着从太上皇到皇帝再到未来的皇太子,贾家又将三代得皇家信重。 只要不造反,贾家至少数十近百年荣恩不断! 元春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暗道:只要她能安然诞下龙子,不去肖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她也好,娘家也好,都将安逸顺遂过一辈子。 夜幕降临,花灯初上,园子里灯壁辉煌。 元春在家人的陪伴下夜游这座新建的精美园林,贾敬、贾赦、贾政以及家中男嗣却已云集大门前,静候圣驾的到来。 午宴前宫中果然来了圣旨,圣驾将于戌时三刻抵达荣国府。而且今夜将驻跸园中,明日卯时初才 会回宫中上朝。 贾政小声嘀咕着不合规矩云云,贾赦也是哭笑不得。倔老四打少时就动不动言及规矩,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 嘎吱嘎吱…… 御驾终于来了,皇帝今日是微服出巡,龙禁卫都是换上了普通的武者劲装,约有百十来人,护卫马车停在了荣国府的门口。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当一身常服的皇帝站在车辕上打量众人时,贾敬领着家中男嗣纷纷拜下。 刘恒直接跳下了马车,摆手说道:「起来吧,规矩多了烦人,朕今日来就是出来散散心的。」 皇帝虽然这么说了,可贾敬仍旧一丝不苟的遵循着规矩,一板一眼的再拜:「谢陛下!」 老族长都拜了,贾家众人自然跟着再拜。 刘恒的嘴角明显抽了抽,他越过贾敬,冲贾琮看去:「小胖子,贤妃在何处?带朕过去。其余人,散了吧。」 贾琮只能躬身延请:「陛下请,臣这就带陛下前去……」 皇帝完全将荣国府当成了自己家,大步上前就走进了荣国府的大门。 贾政原本准备了一连串的迎驾礼节,这下子半点用处都没有了。 他无奈看向贾敬:「敬大哥,这……」 贾敬也是哭笑不得,瞅了瞅门前已经散开戍卫的龙禁卫,叹了一口气:「算了,都散了吧。估计陛下也不耐烦那些规矩,真如他所说,出宫只为散散心。」 皇帝确实是出宫散心的,在贾琮的带路之下,沿着被灯火照耀明亮的连廊,慢慢向前。 「小胖子,朕要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贾琮立马就要跑路,却被皇帝一把揪住了脖颈:「还想跑?哼!弘儿跑去十三府里躲着,你也要跑?」 「陛下啊,我伟大的皇帝老爷,要是劝圣人不去铁网山的事,还请您别说了,臣……臣真的做不到啊!」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四十一章 脸?要这玩意什么? 铁网山秋猎……好吧,现在是冬猎了。 二圣因为此事闹了好几天别扭,宫里的人无不感觉整个紫禁城的气压都不对劲。 别说四皇子刘弘跑路躲到了忠顺王府,就是那些伺候二圣的内侍宫娥都觉得能避开就避开。 据说太液池中的锦鲤最近都不敢冒头,生怕被老爷子拿它们撒气…… 俗话说老小孩小小孩,太上皇现在就是个老小孩,他觉得皇帝儿子是嫌弃他了,才不愿意带他出去玩,而皇帝呢,实际上就是纯粹担心他的身体。 等到别人想要去劝上一劝时,老爷子觉得不能承认自己是担心儿子嫌弃他,面子挂不住啊,死不承认。 赦大老爷一口一个倔老四不是没道理的,他气性本就大,拉不下脸去给老爹认错,一个倔,一个强,又缺少一个够资格能调解的人,于是乎就诡异的僵持住了。 皇帝揪住贾琮的后脖颈,面上挂着如「春风和煦」的笑容,循循善诱:「贾琮啊,你觉得朕对你怎么样?」 命运被揪,贾琮笑比哭还难看:「皇帝老爷对小臣那是恩比天高、惠比海深。小臣对皇帝老爷的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扌……」 啪! 脑瓜吃痛,贾琮熟练的抱头蹲地。 「那你明知朕的为难,就不知道来宫里帮帮朕,这就是你的感激之道?」 「我若去了,与您意见不同,您说不定会赏我一顿板子。」 嗯? 皇帝将其拉起,好奇的问道:「你也觉得朕应该让父皇去铁网山?」 贾琮拱了拱手:「陛下是担心圣躬安危,实际上圣人现在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问题。他老人家逍遥了一辈子,打去年秋猎后就基本上一直呆在龙首宫那巴掌大点的地方,以他老人家的性子,能不憋闷吗?」 「是这个理……」 「还有一点,陛下这次出宫,四殿下和五殿下是不是都要去?京城的王爷皇孙甚至公主郡主是不是都要随驾前往?您留圣人一人在宫里,他老人家会怎么想?」 「哎呦,老四这是嫌弃他老爹了,过河拆桥……」 啪! 脑瓜上又挨了一巴掌,贾琮委屈巴巴:「难道我说的不对?您怎么又打我?」 皇帝老爷傲娇的哼了一声:「说的挺有道理,但朕感觉听了不舒坦。」 实际上是皇帝老爷觉得自己身为英明神武的帝王,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儿考虑的周全,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了。 越想越觉得面子挂不住,皇帝老爷手就越痒痒。微微抬起右手,就见贾琮嗖的一下躲到了远处,躲在廊柱后面露出半颗脑瓜。 呃…… 「过来!」 「不,我怕挨揍!」 「过来,朕这回绝对不打你!」 「这话我爹之前经常说……」 「这是朕的口谕!」 还能这样? 贾琮无奈缩头缩脑慢慢往前挪动…… 啪! 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贾琮捂着脑瓜,嘴中嘀咕着:「您这样就有点不讲武彳……」 皇帝瞥了眼嘀嘀咕咕的小胖子:「你嘴里嘀咕什么呢?」 「臣说陛下英明神武,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那啥,呃,万世一统!」 差点口胡,贾琮扮乖巧状,皇帝老爷把手往贾琮脑瓜上一放,这回可没敲,而是满意的搓了搓。 「贾琮啊,朕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留父皇一人在宫里的确不是个事。这样,朕交给你一个任务……」 呃~ 贾琮好想跑路,可脑瓜在人手里,只能乖乖听话。 「父皇就交给你跟弘儿了,你们兄弟俩一路上负责父皇的饮食起居,直到秋猎圆满完成!」 御驾莅临,整个宁荣两府都紧张的运行了起来。 当然,饮食起居自然不会由贾家负责,元春这次回府省亲可是带着六局一司合计近百人,足够皇帝老爷折腾了。 正殿灯火辉煌,皇帝老爷享受着元春的温柔写意。 「还是在元儿这更舒服,你是不知道,父皇闹脾气饭也不好好吃,还是我把小五扔进了龙首宫,才暂时消了老爷子的气。左边一点,对,这里再按按。」 元春给皇帝按着肩膀,笑了笑说:「临出宫前妾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说,四殿下一大早就躲到十三爷府里去了。四郎这是放了火,自己跑了,让别人收拾,估计五殿下这会正欲哭无泪呢。」 被元春这么一说,皇帝老爷不由老脸一红。 他想起自己将儿子扔进龙首宫大门时,儿子抱着门口的树死死不撒手…… 确实有点坑儿子! 不过,生了儿子不就是为了坑吗?这么一想,皇帝老爷又释然了。 而且,坑儿子算什么,他方才可是连元春的弟弟都坑了。 「无妨无妨,明个儿我把贾琮扔龙首宫去,让他在父皇那伺候着,想着以他的聪慧,一定能让父皇高兴起来的。」 元春闻言目瞪口呆,皇帝老爷果然是最腹黑的。 「贾琮方才有些话说到朕的心坎里去了,父皇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有时候朕虽然是为了父皇好,可对父皇来说,却是极易让他误会。这次若不带父皇一同前去,指不定会有人在背后搅风搅雨……」 皇帝老爷突发感叹,拉住了元春的手轻轻揉捏:「元儿,实际上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候,朕是一点松懈都不能有,绝不能让他们抓到任何一丝机会。」 「四郎总是想着这么周全,妾身就是心疼四郎劳累,若是朝中多些能为四郎分忧的臣子就好了。」 元春顺势依偎在皇帝的胸膛,柔声说着话。她从不掺和政事,便是皇帝跟她说起,她也只是旁敲侧击几句。 皇帝将手放在元春微微凸起的腹部,轻轻的抚摸着:「元儿说的对,朕是该好好挑些趁手的人了。」 园子里的人过的安逸,外面的人就有的忙了。 夜已经很深了,东跨院的书房依旧点着灯。 「敬大哥,你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盯着呢。」 赦大老爷猛灌了一口浓茶,终于清醒了些。他劝说贾敬回去休息,却听门口传来贾九的声音:「将主,果然有贼人!」 哗啦! 房门被拉开,赦大老爷眼睛通红,直直盯着贾九问道:「有多少?抓到活口没有?」 「进来说。」 贾敬坐直了身子,肃穆庄严。 贾九进了书房将门关好,拱手禀道:「属下安排人紧盯坊中各处,宵禁前就有人混入了坊中,宵禁后又有人悄悄潜入,而且不是同一波人。龙禁卫杀了一批,咱们的人杀了一批。原本抓了几个活口,不过这些人都是死士,嘴里藏毒,都自尽了。」 贾敬镇静自若,慢悠悠的喝起了茶。仔细琢磨了片刻,这才开口:「将尸首交给龙禁卫,让他们去查吧。不管是针对娘娘还是陛下,这事儿龙禁卫肯定不会罢手。」 「敬大哥,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管不查吧。」 贾敬瞥了眼怒发冲冠的赦大老爷,幽幽说了一句:「还查什么?明日你带人去堵了刘忭狠揍一顿就是,要是还不解气,把刘烨、水溶还有王子腾都捎带上。」 嗯,貌似是这个理啊! 不管是谁派了死士,拳头往一处打就是。 赦大老爷冷冷一笑:「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反正就是这几个货,明日早朝我就寻个理由,将他们堵在宫门前狠狠揍上一顿……」 「恩侯兄今日来的挺早啊,我还以为你今日要告假在家休息。」 贾赦掀起马车的帘子,眼睛一亮。 他跳下了马车,一把揽住跟他打招呼的冯唐肩膀:「老冯,来,哥哥跟你说个事……」 冯唐不明所以的被贾赦拉到了僻静处,两人窃窃私语。 贾琮打着哈欠与冯紫英站在马车边上,隐隐约约能听到冯唐的惊呼声。 「什么?这……这样不太好吧。」 「人手……不太足……」 「挨板子……很丢人啊!」 冯紫英疑惑的问起了贾琮:「琮哥儿,伯父这是跟我爹说什么事呢?」 贾琮揉了揉还在迷糊的眼,四下瞅瞅:「一会要干仗,冯大哥做好准备……」 「什么干仗,干谁?老十四吗?」 「十三爷!」 突然挤过来的脑袋让贾琮有些发懵,只见刘恪嘿嘿一笑:「说说,是不是老十四?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本王!」 他喵的,上一代的这群老纨绔就没一个正常人! 贾琮无奈只能嘀嘀咕咕将昨夜大时雍坊发生的事简略的讲了讲。 「十三爷,这事也没什么真凭实据,真动了手,说不得是要挨板子的。毕竟有些事不能说的太明白,总要给朝堂有个交代。我觉得您还是别参与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挨板子,确实有些丢脸啊。」 贾琮的劝说根本没什么作用,刘恪阴恻恻的瞅了瞅不远处正跟几个官员打得火热的刘忭与刘烨,呵呵一笑:「脸?要这玩意干什么?上次芙蓉膏的仇本王还没机会报呢,今日就先收点利息!」 芙蓉膏之案越查牵扯到的人越多,老十四有份,他的大侄子刘烨也有份,水溶更是与两方都有脱不开的干系。 既然理不清,那便不理了。一个字,干他娘的!z.br> 反正老子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号在头上戴了二十年了,纨绔干出什么事来都合情合理的对吧。 正巧,北静郡王府的马车到了。 十月的京城已经很冷了,宫门未开,水溶就继续坐在马车上没有出来,抱着手炉享受着温暖…… 嘭! 「哎呦!」 「他娘的,谁撞本王?」 嗯? 水溶只感觉自家的马车突然轻微动了一下,随后外面就传来了骂娘声。 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外面喧闹起来,连忙掀起车帘子查看情况。 卯时未过,这会天才微微亮,借着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水溶看到了一副令他牙疼的情景。 自家马车的车轮下躺着一个人,蟒袍玉带,头戴金紫冠,正抱着右腿在地上哀嚎怒骂。 马车边上已经围了足足一圈人,包括五军都督府的几位老帅、内阁的大学士、宗亲中的王爷…… 「哎呦,哎呦,本王的腿啊,就这么被水家的马车撞断了啊!父皇啊,儿子要疼死了!四哥啊,弟弟的腿没了啊!」 刘恪嚎叫的还挺有节奏,让贾琮看得是目瞪口呆,这是大夏版碰瓷? 「主子,老奴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咱家的马车都停下了,可忠顺王爷却说是咱家的马车撞了他。」 北静郡王府的车夫快哭了,见水溶露面,忙跪下磕头。 刘恪一听就怒了,站起身来就踹了那 车夫一脚:「你这女干猾之徒,难道本王还会冤枉了你不成?」 水溶一指活蹦乱跳的刘恪,面色阴沉起来:「十三爷,您这可不像被撞断了腿的样子。」 呃~草率了! 刘恪当即缓缓倒了下去,抱着左腿又是一阵哀嚎:「哎呦,我的腿啊,疼啊,疼啊,疼!!!」 噗…… 围观的文武大臣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贾琮不禁扶额,小声提醒了一句:「右腿,右腿,方才您被撞的是右腿!」 呃~ 「对,对,是右腿。你看把本王撞成什么样了?人都疼糊涂了!」 刘恪将左腿放下,抱住了右腿继续哀嚎:「我的腿啊~~~~~~~」 声音凄惨无比,整个宫门前都能听到刘恪的哀嚎。 刘忭原本也挤在人群中,想要一睹自己这个冤家老哥的「丑态」,不料突然他刚往前挤了挤,就被人一脚踹了进去。 看热闹的大臣们被飞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只见忠信王刘忭躺在地上,屁股上还有个大大的脚印。 「好你个刘忭,竟敢趁机下黑手打老子!」 哦~ 当众人看到撸着袖子走出人群的身影后,无不释然。 是贾赦贾恩侯啊,那就正常了。 刘忭这会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懵逼之后就是恼怒的反骂:「贾恩侯,你他娘的疯了?本王何时打你了?」 贾赦毫不避讳,光明正大的用左脚踩了踩自己的右脚,原本干干净净的官靴顿时脏了。 「看看,都把老子的脚踩成什么样了?还说你没有打老子!」 嘶! 众人先看了看不要脸的贾赦,再瞅了瞅不要脸的刘恪,齐齐深吸一口凉气,悄悄后退一步。 这两老纨绔太不要脸了,明显是在找茬,后退一步保平安,万一溅一身血就不好了。 水溶尚能忍耐,贾赦一口一个老子,直接将刘忭给气得火冒三丈,当场就红了眼。 本王跟你贾赦势不两立是没错,可你他娘的当着众人的面冤枉本王,真当我刘忭是泥捏的不成? 「贾恩侯,本王跟你拼了!」 刘忭大吼一声就起身冲贾赦扑了过去,贾赦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又是一个飞踹。 贾赦是谁?先荣国公贾代善亲自调教出来的继承人,便是荒唐几年功夫可没落下,出脚的力度、飞踹的角度无不拿捏到最佳。 刘忭砸在刚刚冲进来的忠信王府护卫身上,直接砸倒了好几个人。 呼呼…… 刘忭感觉肺管子已经不能呼吸了,躺在人肉垫子上好悬没闭过气去。 好不容易恢复了呼吸,像是落在岸上的杂鱼,费力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被护卫扶起后,刘忭已经快疯魔了,红着眼抚着胸,恶狠狠的一指贾赦:「今日有你没我,贾赦,本王今日一定要宰了你,给本王上!」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刘忭一日三吐血 皇城门前大乱斗,揣着手围观吃瓜的文武大臣看得起劲,围的是一圈又一圈。 「老公爷压谁赢?荣恩伯?一百两?大手笔啊!」 贾琮顺着熟悉的声音瞅去,果然又是「赌神」殿御史方静言。 英国公张岳笑眯眯将一张银票塞给了方静言,方静言一边在小本本上记,一边嘀咕道:「虽说忠信王府的护卫多,但荣恩伯勇武,故而赔率不高,按一成二算。」 撕拉! 小本本上撕下「收据」,方静言递给张岳后,又要转战他处,却被另一人拦了下来。 「方御史,本王也赌一把……」 方静言抬头一看,哭笑不得。 他拱手道:「王爷,您也来?」 原来是太上皇的亲兄弟,冀王刘淮。 只见冀王老爷子熟练地将掏出一沓银票,没错,厚厚一沓,从最上面的一张来看,竟然是足额兑换一千两白银。 老爷子豪横的将银两塞到方静言的手里:「白银一万两,记上,本王压贾恩侯赢!」 噗! 方静言还没回应,刘忭突然面如金纸,直接喷出了一口血来。 看向冀王老爷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悲愤、无奈以及想要隐藏起来的嫉恨。 方静言都被老王爷的骚操作给弄懵了,端详着手里烫手的银票,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王爷,您不该压您的侄子赢么?」 冀王老爷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望着方静言:「虽然本王在内心中是支持我这侄儿的,但总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吧。大不了到时候本王赢了银子,分他十几两零花就是……」 噗! 刘忭只觉胸口闷的难受,一气之下再一次喷出了血来。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给本王上,打断贾恩侯的狗腿,赏银万两!」 虽然刘忭的面色又白了几分,但他连吐两口血后,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名的亢奋之中。 他一脚踹在身边的护卫身上,驱赶着让这群人上。这群充当护卫的其实都是刘忭养的死士,在刘忭的命令下,三人一组共计十二人就围了上去。 冯紫英突然将贾琮往身边一拉,小声说道:「好像是死士,一般的护卫可没胆子跟伯父这个超品伯爵动手。要不要上去帮忙?」 贾琮当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国朝律法森严,奴仆敢向勋贵动手的,最轻也是个流放的大罪。 他左右看了看,不见冯唐的身影,赦大老爷身边的贾九等人也不见踪迹,奇了怪了,人都跑哪里去了? 「敢跟老子动手,呵!」 赦大老爷见十二人分四组围了上来,轻蔑的一笑,将袖子往上挽了挽,官袍的裙摆往腰间一系,正要抄起沙包大的拳头干仗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呼喊:「爹,儿子来助你!」 众人的目光寻声望去,好家伙,贾恩侯的儿子可真够莽的,竟然不知道从哪寻来了长棍,与冯唐的儿子冯紫英一人一根,杀进了战局。 「嘿,喝,哈!」 贾琮持棍冲杀,将长棍当成了长枪使,与冯紫英配合默契,如两匹脱缰的野马,直怼挡在面前的三名忠信王府的护卫。 冯紫英的武力值可不低,年龄又大些,一怼就怼飞了一人。 贾琮借助长棍优势,戳在了对方的肚子上,那人受痛弯腰,只听duang的一声,脑瓜子顿时嗡嗡响。 原来是冯紫英趁机一棍砸在了这人的脑袋上,将其砸晕了过去,十二人当场就减员两人。 「好小子,不愧我武勋家的种,勇武!」 胜利会师之后,贾琮与冯紫英一人一边,护住了赦大老爷。 刘忭见有外人敢帮贾赦跟自己作对,眼中的怨毒之色就更浓了。 他阴狠的喝道:「抄家伙上,不死就行!」 这句话似乎给之前还有些畏手畏脚的护卫解除了封印,纷纷拔出了刀剑。 场面眼瞅着不受控制了,吃瓜的人群顿时再退一步,有人想要出面调解,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赦大老爷也没想到刘忭会这么疯狂,有些后悔将贾九等人派出去了。 「哼!」 一声冷哼将宫门前的肃杀气息驱散,英国公张岳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是寻常斗殴,本公当个热闹看看也就罢了。可尔等竟敢在大夏门前拔刀持械厮杀?真当《大夏律》不存在?」 这个老匹夫,方才本王挨打的时候不出来说话,这会出来了,真是该死! 刘忭感觉所有的人都在针对自己,怒气冲冲的说道:「英国公,本王身为圣人亲子、皇室宗亲,今日却受如此大辱,英国公身为武将之首,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交代?」 「交代?好啊,本公就给你一个交代!」 张岳淡淡的说了一句:「禁军何在?给本公拿下这群逆贼……」 「杀无赦!」 「末将谨遵帅令!」 宫门前的禁军,乃禁军中的精锐。大帅下令,弓弩横压,刀剑并进,黑甲如流水滑过,原本虎视眈眈的忠信王府护卫连反抗都没机会,就被无情收割。 前后不到半刻钟,地上除了血痕,连尸首都被拖走了。 发懵的刘忭也好,围观的吃瓜官员也罢,仅仅能从空气中的残留的血腥味中寻到方才的记忆。 魏庆和「病体未愈」,当下文臣隐隐以齐博瀚为首。老公爷发怒,禁军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如利刃割草般收割了十条人命,让这些文臣不由胆寒。 被文臣簇拥的齐博瀚突然很想笑,他总觉得魏庆和之后,大夏的朝堂就应该以自己为首。 当张岳如臂指使的让禁军拖走了忠信王刘忭的护卫后,齐博瀚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魏庆和有太上皇的「摄政」诏书,可以指挥除御前亲军外的禁军。张岳乃大都督、京营节度使,亦可让禁军如臂指使。 他自己呢?除了能调动些顺天府的衙役外,最多能请五城兵马司辅助。 没有军权的内阁辅臣,原来只是个笑话啊!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齐博瀚在内心中产生了对军权的欲望,都将目光集中在气的浑身发抖的忠信王刘忭身上。 老公爷丝毫没有理会刘忭怨毒的目光,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继续!」 继续什么?干仗吗? 刘忭看着朝自己狞笑的贾赦父子,心中的愤怒突然化成了无边的委屈。 当、当、当…… 景阳钟终于响了! 恍然间,刘忭似乎觉得敲响景阳钟的人是自己的救星。 他绕开了面前的贾赦三人,飞快的跑到了缓缓开启的宫门前,不等站班排队,硬是从开启的门缝中钻了进去。 冯紫英碰了碰贾琮的肩膀:「我竟有些意犹未尽是怎么回事?」 贾琮赞同的点了点头:「还别说,我也是!」 赦大老爷没有理会两个小子,走到老公爷跟前躬身道:「多谢大帅相助之恩!」 老公爷的大手在贾赦的肩上连拍三下,笑呵呵说道:「总不能让自家人吃亏不是,再说了,我可是压了你赢!」 「哎,方静言,你这老小子别跑,本王的银子……」 老公爷突然一拍手,跟着喊了一声:「还有我,我也赢了!方静言,别想溜!」.. 这盘开的,老公爷当着庄家的面开挂偏帮,方「赌神」这会可是赔大了。 他正要想溜走想想对策时,就被眼尖的冀王殿下看到了。张岳直接扔下了贾赦,与老王爷一起追了上去。 人群走的差不多了,可宫门前的闹剧并未完全结束。之前刘忭与贾赦的冲突以极快的速度上升到了拼刺刀的阶段,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边。 但实际上水溶这边的戏一点都不输那边,就是没直接开打,毕竟水溶可是个老阴人。 之前忙着帮老爹撑场子,贾琮也没有看到这边是个什么情况,等他与赦大老爷看向水溶的马车时,正瞧见水溶面沉如水,阴沉着脸从跟前走过。 「恩侯,给你!」 忠顺王刘恪将几张银票硬塞到贾赦的手中,喜滋滋将手中剩下的银票甩得哗啦啦响。 贾赦低头一看,啧啧…… 大手笔啊,光是他手里这几张,每一张都是足额一千两白银的银票。 他再往刘恪手上看去,老十三这是讹了多少?怕是不下一万五千两白银。 嗖! 见贾赦的双眼都快变成铜钱状了,刘恪立马将手中的银票往怀里一塞:「别惦记,这是本王好不容易要来的赔偿,能分你五千两已经很够意思了!」 赦大老爷嘿嘿一笑,一把揽住刘恪的肩膀,小声问道:「我不要你的银子,跟我说说,怎么做的?水溶这厮竟然会赔你这么多银子?而且他的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的银票?」 「呵!他没有,不代表他的人没有。张老爷子的那句杀无赦吓得他腿都软了,当即就去找人筹来了银票。」 刘恪鄙夷的看向簇拥着水溶走进皇城的那些人,呸了一声继续说道:「你看看这群人,水溶这些年还真是拉拢了不少人,虽说品级不高,但真他娘的有钱啊!」 赦大老爷闻言看去,正如刘恪所说,水溶身边的这些官员,几乎都是青袍的小官。 只听刘恪冷笑了一声:「大部分是捐官或是恩荫官出身,父皇当年为了筹集军费,许了不少商贾官身。如今这些人的子弟陆陆续续入了朝,有不少已经凭借‘财华成了京官……」 「嘘……老爷子的事少议论!」 贾赦打断了刘恪的吐槽,替他拍打着蟒袍上沾染的尘土:「快进入吧,一会还有好戏看呢!」 冯紫英与贾琮跟在两位老纨绔的身后,一路来到了奉天殿前。 冯唐的身影至今没有出现,冯紫英苦笑着向贾琮问道:「兄弟,我爹怎么还不来?都快进殿了。」 贾琮也纳闷呢,老爹到底给冯唐说了什么,怎么从一开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想要去武将队列最前的赦大老爷打听打听,却听大汉将军的响鞭已经甩响了。 啪!啪!啪! 「辰时到,大朝,众臣进殿!」 文武百官分列四队,缓缓走进奉天殿。 贾琮不得不暂息了这个念头,小声跟冯紫英说道:「叔父定然是去办事了,冯大哥勿忧,一会我偷偷去问问我爹。」 大朝会的流程还是那个流程,无聊至极。 皇帝昨夜休息的很好,这会坐在龙椅上打量着殿中群臣。 六部五寺按照流程禀报着早就议定的大小事,皇帝不时说一句准奏、诸卿怎么看、此事暂时搁置等等。 直到赦大老爷突然从队列中走出,躬身来了一句:「臣贾赦有奏!」 哗! 原本还算安静的大殿突然响起了议论之声,皇帝的眉头一挑:这老混球又要干什么?宫门前的荒唐朕还没跟你算账呢! 「什么事?」 皇帝的脸色不太好,因为这老混球一般不会在大殿上说什么正事,十有八九又是闹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贾赦一本正经的开始搞事情了。 他拱手禀道:「昨夜臣之幸,蒙天恩贤妃娘娘驻跸荣国府。天降圣恩,臣自然慎之又慎,遣家臣护卫昼夜不息,守卫凤驾。至午夜前,臣之家将共斩杀刺客贼人共计两百余人,并拿下活口,取得口供……」 这老混球,竟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胡说八道! 两百多刺客?昨夜包括龙禁卫所斩杀的在内,也就不到四十,你贾恩侯张口就给翻了五倍。 皇帝感觉自己的额头青筋砰砰跳,好想不管不顾去一脚踹飞殿中胡说八道的贾赦。 他咬牙打断了贾赦的禀报:「此事朕知道了,朕会让有司去查,此事你不必管了,退下吧。」 赦大老爷的脸上换了副为难的模样,拱手再拜,吞吞吐吐的说道:「那啥,陛下,臣不管也得管了,因为……因为……」 「说!」 皇帝已经开始在心里做准备了,这厮定然没干什么好事! 赦大老爷深深拜下,大声说道:「臣昨夜不是拿下口供了嘛,其中有贼人招了,他们是忠信王刘忭所委派,目的是刺杀贤妃娘娘,以及娘娘腹中的龙子。」 轰! 「你胡扯,本王什么时候派过刺客去刺杀贤妃?」 群臣哗然,刘忭感觉一口大黑锅猛的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再加上之前宫门前受的委屈,当即炸了。 「贾恩侯,你还要不要脸了?本王没事去刺杀一介宫妃做什么?今日你若不给本王一个交代,本王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宰了你!」 贾赦这会表现得人畜无害,冲着刘忭拱手一拜:「王爷,我也不信啊,那刺客说忠信王府在城西的庄子里藏有他的同伙,所以上朝前请神武将军冯唐带人去城外了。只要冯唐在庄子里没有找到什么同伙,王爷的怀疑不就消除了吗?」 噗! 贾赦的话还未说完,刘忭一口血直接喷在了大殿上。 「哎,王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吐血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可惜了…… 京城城西,依山傍水,良田万亩。 此地不但有着大大小小的皇庄,京中勋亲多有置办产业,而忠信王府的庄子就在玉河西岸的石景山下。 冯唐从神武营调了四百九十九禁军精锐,与贾九等荣国府的亲兵家将一路疾驰,在辰时末,终于勒马停在了田埂边。 望着冬日萧瑟的旷野之景,冯唐咽了咽口水:「老九,这么干真的不会有事?那怎么说也是王府的产业,没有圣旨,总觉得有点心虚。」 「圣旨的确没有,可咱们有这个……」 贾九往衣襟间摸了摸,竟然摸出了一块金闪闪的令牌,令牌上的蟠龙图案在朝阳的照耀下,让人迷眼。 冯唐瞪大了眼珠子,这令牌他熟啊,这不是贾琮那小子的御赐金令吗? 「早知道你带着金令,我就多带些人马了……」 贾九老脸一红:「呃,令牌是将主偷来的,小三爷不知道。」 冯唐闻言打了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掉落下来。 好不容易扶稳了,拱手说道:「佩服、佩服,我见过坑爹的儿子,还从未见过坑儿子的爹。你家将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贾九咧嘴一笑:「圣人的板子打下来,落在将主身上至少一个月不能下床,落在小三爷身上,隔天就能活蹦乱跳。将军,咱们还是先按计划进庄吧,朝会怕要散了。万一半途被人拦下,咱们这趟可就白来了。」 「是这个理,反正有人给咱们挡板子,大老远跑来,岂能半途而废!」 冯唐看着笼罩在烟火气中的庄子,抬手一挥:「来人啊,放‘贼人!追!」 哪里来的贼人?当然是假的喽。 做戏做全套,两名荣国府的亲兵将外套一脱,换上昨夜贼人身上的衣袍,再蒙个面,妥了。 「辛苦两位兄弟了,一会注意安全,记着之前定好的,不要跑太快了,直接往王府的别院冲……」 谁都不会想到贾赦这厮会来这么一招,自己在城中吸引注意力,反手就拉了冯唐入局,让他去城外声东击西。 好好的朝会这下子乱成了一团,刘忭一口老血喷出,面若金纸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十三顺势就将其抱住,一边哀嚎一边使劲摇晃:「十四啊,我的好弟弟,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死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十三,闭嘴!」 皇帝整个人都快抑郁了,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退朝,宣御医!」 还上哪门子的朝,贾恩侯就不能让人消停会? 不过昨夜的事,皇帝老爷也正气着呢。若真是老十四干的,便是不宰了他这回也必须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虽然宣布了退朝,可殿中文武除了有限的几人离开外,余者都揣着手悄***看戏。 皇帝额头青筋暴跳,咬牙说道:「冀王叔、老十三、贾赦留下,其余人,统统给朕散了!」 实际上刘忭根本就没晕厥,他很想借口晕厥速速出宫,可老十三死死抱着他,不但有魔音贯耳,还使劲摇晃着,都快把他晃吐了。 刘恪是又掐又捏,刘忭差点没忍住一拳砸过去。 「十四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过你要是真的不行了,别担心,哥哥我会帮你照顾好弟妹他们的……」 刘忭的脖颈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眼睛紧紧闭着,极限忍耐。 老十三察觉后,嘴角微微一扬。 小样,还装?既然如此,嘿嘿嘿! 奉天殿中的臣子除了冀王、贾赦外皆已散去, 刘恪悲戚的哀嚎了一声后,抓住刘忭的双肩,使劲摇了起来。 「十四啊,弟弟啊,哥哥我不想你有事啊……」 咚咚咚! 嘶! 贾赦深吸一口凉气,老十三,你还真是个狠人啊! 刘忭的脑壳在他身后的立柱上碰得咚咚响,御医还没来,刘忭就已经遭不住了。 他若再不醒,真担心自己会被老十三这狗东西折腾死! 刘忭费力挣脱了老十三温暖的怀抱,睁开眼愤怒的盯着他。 「嘿,十四啊,我就说你不舍得离开哥哥嘛!」 哼! 皇帝看着这对丢人的兄弟俩,冷哼一声:「行了,别在这丢人了,随朕来勤政殿!」 嘭! 刚进勤政殿坐下,皇帝就怒拍桌案:「老十四,你跟朕老实说,昨夜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刘忭连吐三次血,又被刘恪又晃又撞,这会都还在犯晕。 皇帝这声怒喝让他脑瓜子嗡嗡作响,费力的集中精神,敷衍得拱手:「皇兄,这事真不是臣弟做的。臣弟没事去刺杀贾元……贤妃做什么?臣弟又不是脑子有病,便是真要动手,也不会傻乎乎的派那点人过去……」 刘忭的话还未说完,贾赦顿时暴跳如雷:「好啊刘忭,你这狗东西还真有跟我家动手的心思……」 「贾赦,你给朕闭嘴!」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制止了贾赦。 看样子老十四没有说谎,龙禁卫昨夜也查出了些蛛丝马迹,两拨刺客,都是视死如归的死士。 根据龙禁卫的暗桩送来的消息,老十四这段日子被老爷子禁足,差点死在妇人的肚皮上,根本就没起过这些心思。 不过刺杀之事不管是不是老十四干的,这个机会他不能错过了…… 「贾赦,你说你抓到了活口,得了口供是吧?」 赦大老爷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陛下,的确如此,臣得了口供后,担心贼人闻讯逃跑,故而才让臣之子借陛下所赐金令,调禁军出城搜捕。当然,那处庄子毕竟是忠信王府的产业,臣已经叮嘱过冯唐了,他不会乱来的,若是不小心毁坏了庄子里的东西,臣愿意照价赔偿。」 听到贾赦这么一说,刘忭心中更急躁了。 城西那处庄子可藏了不少江南送来的东西,那些东西可见不得光…… 他连忙向皇帝拜下:「皇兄,臣弟愿亲自出城,带人搜查,以自证清白!」 贾赦挑衅的瞥了刘忭一眼:「那臣得一同前去,臣担心某些人……呵呵!」 刘忭这会本就焦躁,哪里经得住被这么挑衅,当场就跳脚了:「贾赦,你他娘的呵呵是什么意思?」 赦大老爷立马回怼:「我就是那个意思,怎么?老子明说了,老子就是怀疑你!」 嘭! 皇帝感觉自己的手掌已经红肿了,额头青筋越发狂躁的跳动着。 「够了!」 呼呼…… 皇帝冷冷盯着斗鸡似的两人,勤政殿内寂静的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好半天后,皇帝跟坐在椅子上揣手看戏的冀王刘淮说道:「冀王叔,这事还得麻烦您去一趟。」 刘淮点了点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这个宗正卿总要对得起朝廷给我的俸禄不是。」 「若不是这俩混账……仨混账闹出这事来,大冬天的何苦让王叔出城受罪。」 皇帝狠狠瞪了刘恪、刘忭与贾赦一眼,起身扶了刘淮起身:「王叔受累尽快去城西看着,别让闹太过了。老十四既然说他是被冤枉的,那王叔就去瞧瞧,不能 让他受了委屈。」 「皇兄,臣弟随王叔一起去吧。」 「闭嘴,朕还没跟你……跟你们仨算完账呢,滚去殿外跪着!」 皇帝将三人骂出去后,这才小声说道:「老十四今日急成这个样子,那庄子里肯定有鬼。王叔去后盯着点,若是涉及造反,便将里面的人杀了吧,东西就地秘密看押,不要走漏了风声。」.z. 嗯? 刘淮有些难以理解,他疑惑的问道:「没了人证物证,难道你要不教而诛?你如何给朝中、给皇兄交代?」 皇帝苦笑回道:「若真到了非杀不可,证据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朕现在担心的是父皇的身体,而且相比老十四这蠢货,藩镇的问题才是当下最紧要的。」 「明白了。」 刘淮欣慰的看着面前的皇帝侄儿,点头应下了皇帝所请。 怪不得皇帝会将此事交给他这个老王叔,原来是让他干黑活啊。 「皇兄果然是选对了人!行了,我现在就出城,绝对不会误了你的事。」 皇帝送刘淮出了勤政殿,一直目送其离开后,才将目光放在了殿前跪着的三人身上。 「你们可真是让朕开了眼了,两位宗室王爷,一位超品武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又是打又是骂。朕看你们是精力旺盛的过了头了,好啊,今日朕就让你们好好活动活动!」 「来人,刘恪、刘忭、贾赦殿前失仪,于午门前杖二十,送去大夏门前戍守宫门!」 贾赦与刘恪皆是早有心理准备,刘忭就不一样了,他不仅在担心城西庄子的事,而且方才连吐三口血,一听不但要挨板子,还得跟军汉一样值守宫门,当即面色又白了几分。 他很想求饶,可身边两人正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哪怕没有丝毫言语,可他依旧从两人的眼神中读出了其中的意思:你不会,不行吧! 挨板子挨得面有荣光的事,整个大夏除了刘恪与贾赦外,找不出第三个人来。 二十板子下去,两人一瘸一拐的往大夏门前慢慢挪动。 可怜忠信王刘忭,趴在受刑的长条凳上晕厥了过去。刘恪试过了,这次是真晕了,就是一巴掌拍在其血呲呼啦的屁股上,刘忭都没动一下。 「恩侯兄,你跟我交个底,老十四的庄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贾赦左右看了看,趴在刘恪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刘恪的眼睛顿时眼冒金光…… 嘎吱嘎吱…… 贾琮掀起了车帘子,初冬的田野一眼望去,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在劳作。 北地的冬日,农人们更多是呆在家中猫冬,最多寻机会去镇子里或是只是去京城打打零工,赚几个钱填补家用。 沿着玉河一路往西北急行一个时辰,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信王庄。 这是一个面积挺大的庄子,庄中住户二百余户共计九百余人,皆是王府的奴仆或佃户。 两百余龙禁卫护卫马车直入庄中,贾琮眉头微微皱起。 原本他以为进庄前看到的烟雾是炊烟所制,不料进了庄子才发现,原本富丽堂皇的王府别院残破了不少,好似是经历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战斗。 别院的大门已经垮塌,几处房屋更是经历过一场火灾,到这会了还有零星的火星燃起。 刘淮钻出车厢看了看,也皱起了眉头:「怎么闹成这个样子了?」 贾琮忙扶着老王爷下了马车:「叔祖,我去找人过来吧。」 「算了,进去瞧瞧。」 刘淮话音刚落,冯唐等人就已经闻讯赶来。 「末将冯唐,拜见冀王殿下。」 「冯唐啊,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刘淮也没有啰嗦,他抬脚就往里走,给冯唐解释道:「陛下将这里的事交给本王了,说说吧,搜出了什么东西来?」 冯唐心中暗叹,瞅了瞅正给他眨巴眼睛的贾琮。 「眼干不?别挤眉弄眼了,说吧,到底搜出了什么东西?」 贾琮看向老王爷的后脑勺,好奇这位难道是后脑勺长了眼睛。 冯唐无奈开始禀报:「末将带人追踪贼人的踪迹,刚进入信王庄三里地,就受到了贼人的袭击……」 又是一个正儿八经编瞎话的人! 刘淮打断了冯唐的瞎话:「别扯没用的,说重点!」 「呃……忠信王府的别院底下基本被掏空了,里面光是藏着的金银就有不下三百万两,还有刀剑甲胄,弓弩箭矢更是不计其数。末将仔细查看过,这批手弩是前年送去江南大营的那一批,合计手弩三千,重弓两千五百把。」 好家伙,足够装备一个万人军团了! 「将庄子里的人都杀了吧,搜到的东西……」 刘淮原本想要遵循皇帝的旨意就地秘密看押,但他看了看四周的情况,抿了抿嘴。 「王爷?」 「冯唐,你手中不是有小贾琮的金令吗?去皇陵卫调兵,连夜将这里的东西秘密送至皇陵。」 石景山下光是皇室宗亲的庄子就有不下七八个,在这儿是守不住什么秘密的。 刘淮不得不重做打算,皇陵倒是个不错的地方。而且皇陵卫现如今是皇帝的直系兵马,送去那儿再做处置,是最合适不过了。 贾琮跟随老王爷来到了地下密室,正确的说,这里已经被刘忭挖出了一个地下城。 一间间屋子里,金银堆积成山,军械摆的整整齐齐。贾琮四下转了个遍,撇撇嘴嘀咕道:「可惜了,若是能搜出个龙袍玉玺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这时贾十一凑到耳边问了一句:「小三爷,要不要我去找来这些东西偷偷放进去?」 「不用了,有这些东西就足够了。再说了,看陛下今日的处置,当下还没有打算直接动手。不过便是这样,这回刘忭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就看陛下怎么跟圣人老爷说这事了。可惜了,要在再过一两年,光这些东西,就够赐他一杯鹤顶红了。」 贾琮有些意兴阑珊,当下最紧要的是防备水溶、齐文华等藩镇,而且太上皇还活着,刘忭这狗东西命不该绝啊! ?月票??推荐票? 淦,被屏蔽了…… 熬夜三小时写了一章,才刚刚小试了下车技,竟然因为瑟瑟被审核了。 人家都说红楼文不开车没意思,可我他娘的车技怎么就这么差?没爱了,没救了,等死吧! 难道我是天生的马路杀手不成?修改了一下,看看白天会不会从小黑屋放出来,不行再删除小试牛刀的部分重新发布吧。 《红楼御猫》淦,被屏蔽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家有悍妇琏二爷 大夏门前聚集了一堆想要进入皇城的文武官员,贾琮受命先一步回京禀报信王庄的事,挤了半天才挤到了宫门前。 「荣恩伯,下官是真忘带官凭了,您行行好,放下官进去吧,下官还急着去户部催粮呢。」 此时的门洞两旁,俩老纨绔一左一右分列两边,身着禁军校尉的甲胄腰挂长刀,满脸的不耐烦。 赦大老爷瞥了眼面前苦笑求饶的武官,撇撇嘴道:「想要进去啊?」 那人还以为有希望了,猛的点头:「是啊,是啊,下官真的是着急,户部答应的粮草就差一个条子了……」 「想进去可以,拿官凭来。没有官凭不得入大夏门,这是王八的屁股——龟腚!」 呃…… 武官快要抓狂了,入皇城办事的确需要查验官凭,可这百十年下来,这王八的屁股,早就被炖熟了,包括他在内的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刷脸入内,谁没事每日里拿着官凭到处晃悠。 赦大老爷被吵得头疼,烦躁的摆手:「要么拿官凭来,要么滚蛋,别来烦老子。小心老子把你们的名字报到殿御史,明日你们一个个都要来陪老子守宫门。」 「爹~」 「哎,乖儿子!」 宝贝崽儿来了,赦大老爷脸色的烦躁立马就换成了菊花般灿烂的笑容。 贾琮噔噔跑上前,拍了拍胸前的包袱:「冀王叔祖让儿子入宫面圣,有要事禀报陛下。」 「好、好、好!赶紧进去吧!」 赦大老爷伸出大手往儿子脑瓜上搓了搓,轻轻推了下,贾琮就顺势进了宫门。 贾琮这会也顾不上看宫门前的热闹,抱着包袱就快速往宫内走去。 不过他的耳朵还是微微动了动,因为身后传来了海量的抱怨声。 「荣恩伯,为何令郎入宫不需要查验官凭?」 「是啊是啊,荣恩伯你这是赤果果的歧视!」 「你也说了令郎,我为何不能放他入宫?要不你也喊我一声爹,这样的话我就是放你进去。」 贾琮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赶路。 看来老爹的门卫生涯过的有滋有味,就让他跟忠顺王爷好好去玩吧。 勤政殿外还有好几名官员排班侯见,不过贾琮只是等了不到半刻钟就被夏守忠亲自领进了大殿。 齐博瀚与贾琮擦肩而过,贾琮莫名的觉得这位大学士今日憔悴了许多,忍不住多回头瞅了瞅。 「夏公,齐阁老多大年纪?」 夏守忠一愣,细思了一会说道:「咱家若是没记错,齐阁老是太平兴国十一年生人,今年五十有三。」 「这么年轻?」 五十三岁,年轻吗?不年轻了。 但放在内阁,齐博瀚的年纪恐怕是内阁中的少壮派了。 不过从面相上看…… 贾琮嘀咕了一句:「可我看齐阁老的面相,不比大相公小啊。特别是今日,感觉他又老了许多,果然内阁是个费人的地方,将来我可不想这么累。」 「就你也想入阁拜相?先把四书五经学明白了再说!」 无意间的吐槽,却被皇帝接过话来了顿暴击。 贾琮的脑瓜上迎来了一个脑瓜崩,顿时作委屈状。 「陛下何故戳人痛处,我才读书不到一年,如今已经把《论语》跟《大学》倒背如流了。」 皇帝接过了贾琮怀里的抱负,鄙夷的看了贾琮一眼:「背来听听,若是真能倒背如流,朕赐你黄金万两!」 呃…… 过分!人家不过夸张了一点点而已。 信王庄统计出来的数字 惊人,不过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反而笑了起来。 他将册子丢给夏守忠,笑道:「就按冀王叔的办法去处置,让皇陵卫接手。金银暂存皇陵卫,军械嘛……这样,秦玉良不是说白杆军缺军械吗?让她带人拉回去。」 「皇爷圣明,秦将军可是催了兵部好些天了,可早前打造的军械都送去了九边,有些这批军械,倒是方便了许多。」 夏守忠拍了记龙屁,又看了眼手中的册子,不由惊呼道:「这么多银子?皇爷,这些银子若是让财相知道,恐怕他又要来勤政殿撒泼打滚了。」 「所以朕才让人送去皇陵!」 一提户部文同轩皇帝就觉得牙疼,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大伴,赶紧去安排吧,只要银子进了皇陵,老貔貅就是收到消息也拿朕没办法了。」 咔嚓嚓、咔嚓嚓…… 吨吨吨…… 贾琮又吃又喝,将桌上的点心全部装进自己的肚子里,然后抄起茶壶就是吨吨吨。 夏守忠出殿去安排事情,殿中便只剩皇帝与贾琮两人。 皇帝抿着嘴唇,出神的看着贾琮大吃大喝,直到贾琮吨吨吨后,突然问了一句:「你说朕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 啊? 贾琮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拱手道:「虽然臣也想一刀砍了刘忭,但陛下的处置是最符合当下形势的。」 皇帝苦笑了一声:「朕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老十四手中最强的力量在江南,如今甄家丁忧,又被父皇夺了差事,养的那些私兵又被老十三在江南扫了个七七八八。如今的老十四就是光杆司令一个,摆在明处的威胁已经不算威胁了,反而藩镇才是大问题。」 「陛下说的是西宁、北静、东平三府?」 贾琮掰着指头,摇了摇头:「其实这些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要他们真能拧成一股绳,对朝廷的威胁的确很大。可这三家各有各的算计,只要朝廷分而击之,实际上威胁还不如辽东大地上的骚***。」 呵! 「你倒是敢说,可惜朕不能掉以轻心啊。毕竟只要打起仗来,就是要死人的。」 皇帝还想跟贾琮闲扯一会,可门外传来了内侍的禀报:「皇爷,龙首宫戴公公求见。」 君臣二人不禁面面相觑,难道是老十四庄子上的事发了? 「传。」 戴权捧着几本折子走进了勤政殿,躬身拜道:「老奴拜见皇爷,礼部和宗正寺为四殿下草拟的太子妃、太子良娣及诸夫人人选名单定好了,圣人让老奴送来给皇爷过目。」 吁! 皇帝长舒了一口气,老爷子最近脾气暴躁,老十四这狗东西就继续在府里圈着吧。 他大概翻了翻,与曹太后当时挑选的差不多,那就这样吧。 「朕没有什么意见,戴大伴,你将名单送去慈宁宫,让母后再看看。还有,让礼部抓紧时间,老十四家的老幺都娶第十八房小妾了,朕的大儿子至今还是个雏!」 呃…… 贾琮瞪大了眼珠子,戴权倒是见怪不怪,躬身称诺就退了下去。 哪怕戴权已经离开,皇帝依旧愤愤不平。 「弘儿已经十六,按虚岁算,快要十八的人了,连女人的手指头都没碰过。老十四倒好,自己祸祸了不知多少姑娘,他那几个儿子都有样学样,老幺今年才多大,十三还是十四,硬是娶了十八房小妾。女人多的名字都记不住,竟然用节气命名……」 陛下啊,您的怨念为何这么深?难道是您也要用节气为后宫佳丽命名? 贾琮在心中暗暗吐槽,皇帝跟贾琮发泄了一阵后,有些意兴阑珊。 「算了, 他的犬儿子怎能跟朕的龙子相提并论。」 您官大,您说的对! 贾琮猛点头,皇帝老怀大慰:「行了,你回去吧。贤妃那边你多看着些,这几日就别出门了,好好在家陪贤妃玩吧。」 说是玩,实际上皇帝还是担心背后的人在动手。贾琮人小鬼大,有他在荣国府看顾着,他也能放心些。 宫门前被堵住的官员越来越多,赦大老爷与忠顺王爷尽职尽责,没官凭就是内阁大学士都不得入大夏门。 贾琮跟赦大老爷打了声招呼,登上马车慢悠悠回了荣国府,宫门前的喧嚣越来越远,晃晃悠悠的马车让贾琮困倦起来。 回府后去了趟荣禧堂,老太太不在,姐姐妹妹们也不在,贾琮也懒得去园子里晃悠,跟留守荣禧堂的鸳鸯叮嘱了一声后就回屋子里睡下了。 这一觉倒是睡得踏实,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吉祥、如意端来水盆、帕子。 「爷,老祖宗说让您醒了去趟荣禧堂,二爷从江南送来了信。」 往南千里的金陵城依旧暖风迷人醉,琏二爷如今总领江南诸州府千户所,位高权重,整个金陵城谁敢不给他面子。 秦淮河畔画舫一艘接一艘,贾琏今日受邀前来,刚登上画舫不久,怀里就被塞了俩温香软玉。 「想请琏二爷喝上一杯可真不容易,不是公务繁忙就是夫人不许。今日总算把琏二爷给请出来了,果然还是周家主面子大,我等今日算是托了周家主的福,有幸能与咱们琏二爷喝上一杯了。」 说话的人是金陵卫指挥使姚兵凌,虽说贾琏的官职要比他低上一级,但从实权来说,贾琏是他高攀不起的存在。 从三品的右武卫指挥同知、龙禁卫金陵镇抚使,远不是他一个正三品的地方卫所指挥使能比拟的。 至于他口中的那位周家主周显宗,贾琏却不得不谨慎对待。此翁不过地方士绅,身上唯有的虚衔还是花钱买的,但他还有一个身份——南直隶总商会会长。 他的三个儿子有两人在朝中任职,其中长子周孝德,官至从二品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 次子周孝仁从军,常德卫指挥佥事,官正四品。唯有幼子周孝平在家辅佐自己处理家事,不过身上也已经有了举人功名,据传也是金陵名士,出了名的大才子之一。 根据龙禁卫的存档记载,周显宗初时不过普通乡绅,昭武十八年夏,圣驾南巡金陵,周显宗进贡颗粒饱满的稻穗,说是圣君在世方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此处略去不要脸的龙屁一万字)…… 当时圣人刚刚从漠北大胜归来,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膨胀之中,看完了万言书后,亲自召见了周显宗。 召见时说过什么贾琏不清楚,不过周显宗应该极其会来事,因为离开御前时他已经穿上了六品官服,身上挂上了户部主事的虚衔,周家甚至获得了皇商的资格,开始经营丝绸生意。 此后十年,周家逐渐控制了金陵府的丝绸买卖,甚至在昭武四十九年时,大半个南直隶的丝绸买卖都得周家说了算。 元祐元年,南直隶的商人公推总商会的会长,甄家为正,周家为副,直到甄家老太太病逝,周显宗接过了甄家的位子,成了南直隶总商会最大的实权掌门人。 贾琏在金陵的布局开展的并不怎么顺利,其中最大的阻力不是承宣布政使司或者提刑按察使司,反而是控制着大大小小南直隶命脉的金陵总商会。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按说贾琏身为龙禁卫金陵镇抚使,皇权特许大权在握,在面对南直隶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难啊!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条画舫上的人控制着南直隶的衣食 住行,但凡龙禁卫抓了其中一人,南直隶的物价就能一日三涨,让他投鼠忌器。 「琏二爷怎么神思不属,难道是身旁的美人不润?还是杯中的美酒不够香?」 姚兵凌遥敬,贾琏抛开了心中的烦闷,脸上挂上合适的笑容回敬道:「姚将军说笑了,美酒佳人谁能不喜,我只是在担心回家后家中悍妇堵门,不让我进屋睡觉啊。」 哈哈哈哈…… 画舫中的人无不哈哈大笑,贾琏之妻王氏的泼辣,金陵城鲜有人不知晓,平日里贾琏在外多有提及,这也是别人不再送女人给贾琏的原因。 送一个死一个,送一双死一双,王氏之狠辣,直接上人死了送女人拉拢贾琏的心思。 按说女子善妒乃七出之列,但王氏的身份可不比贾琏低多少,人家有个正一品九省统制的亲叔叔,想来琏二爷在家中的地位…… 唉,可怜人啊! 堂堂荣恩伯世子,三品大员,战场上杀得倭寇哭爹喊娘的猛人,后宅竟然只有一个小妾,能不可怜吗? 贾琏就维持着这样的可怜人设,在画舫上过了把手瘾,当周显宗想要借酒酣之时说一说正事,贾琏含糊了好一阵,随后看了看天色。 他的脸上满是悲愤:「今日蒙诸位款待,在下感激不尽。可惜家中那啥大家都知道,我就不久留了,改日寻机会由我坐庄,请诸位畅饮……」 周显宗愣了愣神,不过最后也并未多做挽留。 贾家的事大家都清楚,王氏曾手持利刃将秦淮河畔的秦楼楚馆翻了个底朝天,当时要不是姚兵凌帮忙拦着,琏二爷胯间说不定就要染血了。.z. 此等悍妇,真是可惜了琏二爷绝色之颜…… 姚兵凌看着远去的贾家马车,为难的说道:「周老,您看这……」 周显宗不以为意,摆摆手说:「无妨,贾琏方才也算是泄了口风,既然皇家的船队出海之事已经定下,那咱们也可以组建船队,跟随皇家船队一同西去。不过此事还得让人去京中探探路,市舶司的税实在是太高了,看看有没有办法能免了市舶司这一节。」 贾琏将王熙凤带了过来,并未住在贾家老宅,反而直接住进了金陵镇抚司的后院。 平儿给贾琏洗完了脚便退了出去,王熙凤慵懒的斜靠在枕头上,盯着贾琏浑身打量,那双丹凤眼好似在说话。 她还嫌弃状的用手扇了扇鼻子:「二爷可真是有兴致,妾身把平儿这等人间绝色都送到你的床上了,二爷还惦记着去秦淮河边。」 贾琏笑了笑说:「平儿若是人间绝色,那凤儿你就是天上的仙子了。来,让爷摸摸,看看仙子的肌肤是否滑若凝脂……」 说着他便扑了过去,将佳人拥入怀间上下其手…… 在外间伺候的平儿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不由俏脸通红。她跟着王熙凤嫁入荣国府,如今变成了荣国府琏二爷的房中姨娘,不知多少人羡慕她的好运。 当然,她自己也很满意如今的生活。二爷早年间还很荒唐,流连于秦楼楚馆之间。 可如今的二爷乃世间大英雄,江南不知有多少人在口口相传,荣国府琏二爷是倭寇眼里的鬼面阎王,是江南百姓的保护神。 这样的男子,是她平儿的男人…… 哐当! 里屋的一声响动将陷入遐想的平儿惊醒,她正不知该不该进去时,里面传来贾琏惊慌的喊声:「平儿,快去找大夫……」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四十五章 喜讯南来忧心起 贾琏的信是半个月前写的,随同龙禁卫公文发往京城,今日一早曹久功让心腹亲自送到了荣国府上。 赦大老爷还在皇城前玩的不亦乐乎,政老爷今日被工部同僚邀去饮酒了,老太太将贾琏的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最终还是觉得琮小子比较靠谱些。 唉,家里顶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老太太瞅了瞅正跟姐姐妹妹玩耍的宝玉,无奈的笑了笑,让鸳鸯再去东跨院看看贾琮醒来了没有。 鸳鸯刚掀起帘子,就看到贾琮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荣禧堂。 「老太太,三爷来了。」 「孙儿给老太太请安,咦,大姐姐也在啊~」 问安见礼,贾琮顺着老太太的示意坐在近前的椅子上。 「你二哥从金陵送来了信,说是凤丫头有喜了,说是想让家里送趁手的人跟大夫过去……」 老太太的表情颇为严肃,按说王熙凤有了身孕这是一桩大喜事,可她从贾琏的信中读出了金陵城的险恶。 金陵可是贾家的祖地,金陵可是有着贾家十二房族人,竟然逼得贾琏不得不向家中求援,寻求稳妥的人手跟大夫。 老太太越想越是心惊肉跳,抿了抿嘴凝重的问道:「琮哥儿,你去年在金陵呆了不少日子,你跟我说句实话,琏儿跟凤丫头在金陵,是不是很危险?」 贾琮草草看完了书信,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他左右打量了下已经停下嬉闹的姑娘们,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若贾琏还是平倭军的将领,倭寇已平金陵就是风花雪月的梦想之地。 但他现在是龙禁卫金陵镇抚使,大权在握同时也将是不少人的眼中钉。 当年林如海身为扬州巡盐御史,皇命钦差,江南有几人能大过他去?可就是因为触动了他人的利益,被害得差点家破人亡。 有了前车之鉴,贾琏能不忌讳担忧? 他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妻子才有了身孕,若不是实在天高路远,他恨不得将王熙凤直接送回家来。 「那就是了,我就说江南那么大的地方,哪里会连个大夫都寻不来,定然是金陵有人要害琏儿他们……」 不得不说,老太太理智起来,满京城的当家主母没几个能打的。 贾琏的字里行间都是报喜不报忧,但她就凭借着几十年的风雨经验,硬生生瞧出了不对。 元春握住了老太太的手,柔声安慰:「祖母勿忧,琏儿既然没有在信中提到不好的事,那就证明当下还算平稳。而且他现在身具要职,没人会失心疯轻易对龙禁卫的镇抚使下毒手。」 老太太却并未赞同元春的看法,她想起了女儿贾敏的遭遇…… 唉! 「元儿啊,琏儿连金陵老宅都没敢去住,直接住在了镇抚司,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贾琮今日对老太太是刮目相看了,若早几年前她能有今日的精明,凭借她在太上皇那的面子,宁荣两府哪里会过的那样艰难。 「琮哥儿……」 老太太突然转头,跟贾琮说道:「大夫的事你上上心,这两日往太医院多跑跑,看看可有几位老大人可有徒弟堪用,不管花多少钱,尽量多请两个。还有府中得力的亲兵,挑选合适的准备南下。」 贾琮点了点头:「行,明日孙儿就去太医院看看,不行了孙儿去找四殿下帮忙。」 「还有稳婆、奶娘都要提前寻好……算了,这事儿还得是咱们自家人。」 老太太思来想去,早年前的憾事让她甚为警觉。外面的人说不定就会被人收买,还是自家人更为安心。 她看了看天色,刚过酉时。 「鸳鸯,你去西廊请老五媳妇跟芸哥儿过来,就说我有要紧事同他们说。」 嗯? 贾琮转念间便想明白了老太太的打算,西廊芸哥儿母子是贾家本族,芸哥儿母亲贾琮还得称一声五嫂子。 五嫂子早年丧夫,独自一人将贾芸拉扯大,为人老实忠厚,又是个细心人,去金陵照顾王熙凤最合适不过。 而且贾芸聪明伶俐、能说惯道,且又是一个能作事、会作事的。若是荣国府许他一个前程,让他去贾琏跟前效力,想来这母子俩对外面的诱惑不会轻易动心。 等鸳鸯将贾芸母子请来时,荣禧堂除了贾母、元春、邢夫人跟贾琮外,余者皆已散去。 五嫂子娘家姓章,夫贾琛在贾芸一岁大点就因病去世,他们孤儿寡母能活下来,一是靠章氏为母则强,二来就是他们姓贾。 宁荣两府的接济,每年送去的银钱粮食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足够将贾芸养大成人,还能免费在族学学得识文断字的本事。 没错,能识文断字的人,只要肯舍下脸面吃得了苦,娶妻生子养活一大家子一点都不难。 贾芸比其母机灵,一进来就跪下冲老太太与元春、邢夫人磕头问安,吉祥话一串接一串。 甚至还给贾琮也磕了个头,说是三叔又英武了些…… 「芸哥儿赶紧扶了你母亲起来,不年不节的,哪来这么多的客套。」 老太太很满意贾芸母子的礼数,示意其坐下说话。章氏虽说出身乡间,却也是读书人家出身,言辞间井井有条。顺着贾母的寒暄说了些家常后,听完了贾母所请。 「琛儿媳妇,让别人去我不放心,咱家的人成器的不多,思来想去只能劳烦你们母子南下去帮把手了。你放心,这趟去府里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子,正好芸哥儿也大了,就让他去琏儿跟前效力,将来得个一官半职,也算是有了前程。」 老太太的许诺让贾芸欣喜万分,恨不得再跪下给老太太磕几个响头。 章氏却笑了笑回道:「老祖宗说这些是羞臊孙媳哩,且不说这些年我们孤儿寡母能活下来,芸哥儿能长成,都是靠着府里跟老祖宗的接济帮衬。况且二奶奶有喜是咱们家的大事,身为贾家人岂能不出力?老祖宗也放心,孙媳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听到母亲这么说,贾芸立马就从欣喜中恢复了理智,极其认真的表态:「母亲说的对,我也姓贾,此去金陵,定当竭尽全力!」 「芸哥儿有十七了吧,五嫂子可有给相看亲事?」 元春突然话题一转,一句话将让拍着胸脯表态的贾芸问了个面红耳赤。 章氏愣了愣,随后叹气道:「俗话说成家立业,芸哥儿至今却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又哪敢耽误人家姑娘。」 元春笑了笑说:「芸哥儿是咱们家顶好的哥儿,是得费心找个合适的媳妇。这样吧,让琏儿在龙禁卫给芸哥儿寻个差事,哪怕是个没有品级的书吏,也算是有了正经营生。江南多秀女,就凭芸哥儿的长相,还怕找不到好媳妇?」 随着元春的这句话,荣禧堂的气氛瞬间暖了起来,众人皆是被逗笑了。 其实贾芸的身份地位不低,虽说只是贾家庶支,可那也是武勋子弟,正儿八经的贵族。 头顶一个宁荣贾家族人,每年就是啥都不干也能从族中领到不少钱粮,哪里会讨不到老婆。 说到底还是章氏觉得自己的儿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满心想为其寻一个能帮衬到儿子的媳妇。 贾芸怎么说也是贾家族人,门第在这儿摆着,想要找个合适的还真不容易,毕竟他没有什么正经差事营生,门当户对的人家不一定能看上他,能看上他的,章 氏又觉得对方身份不够。 这一拖就将贾芸的婚事耽搁到了今日,有时候章氏也觉得自己奢望了,可看着儿子一表人才,她又心有不甘。 唉,都是家里拖累了儿子,要丈夫贾琛还活着,他家哪会这么艰难。 说说笑笑,拉拉家常,贾芸母子南下的事就暂时这么定好了。 待贾琮送其出府,特意拉住贾芸叮嘱道:「芸哥儿记得明日傍晚来我这儿一趟,有些事要嘱咐你。」 说着他掏出了一张银票塞到贾芸手中,贾芸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百两银子。 「三叔,您这是……」 「出门不带些银子怎么行,这一百两先拿着,这两天多备些得用的物什。」 一百两银子对于贾琮来说不算什么,可贾芸就是有族里帮衬,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钱。 原本他还在考虑南下时要不要找人借些银钱,不想贾琮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想到此处,贾芸心中大为感动,贾琮见其眼眶微红,忙摆手道:「赶紧回去吧,这两日忙完了记得来我这一趟,我有事叮嘱你。去吧~」 说完他便不等贾芸回应,转身回了府中。 章氏见贾琮回了府中,这才走到近前,拍了拍儿子的胳膊:「回吧,以后多用心便好。你有了这个机会,将来便是出息了也莫忘了府里的恩德,特别是老太太。」 贾芸鼻子抽了抽,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扶着母亲慢慢往西廊家中走去,母子二人小声说着南下的事,偶有对未来幸福的畅享笑声传出…… 叮、叮、叮…… 晨钟暮鼓,卯时钟响,贾琮原本赖床不起,却听小丫鬟如意在耳边说元春在园中召见,于是乎迷迷糊糊的穿衣洗漱。 按说小孩多赖床,特别是已是初冬寒冷之时,可贾琮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听到院中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刚一打开门,就有两个粉团子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咳咳咳咳……」 贾琮都还没看清是人影,就被撞得连连咳嗽,低头一看竟然是小惜春跟小淳儿。 这俩丫头,都不睡懒觉的吗? 只见两个小丫头今日穿着同样颜色的粉色冬装,忽闪着大眼睛盯着他。 「三哥,咱们去逮麻雀玩吧!」 嗯? 逮麻雀就逮麻雀,为何你俩在吸溜口水? 「昨晚二姐姐说,三哥烤的麻雀可香了!」 惜春一说到吃,淳儿就抱着贾琮的胳膊露出两个小酒窝:「三哥,吃,吃……」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四十六章 要当月老的元春 冬日的别院稍显萧瑟,元春坐在窗前,任由寒意去除早起后的混沌感。 在园子里伺候的人都是都是从宫中带来的内侍宫娥,不过早饭是直接从荣禧堂小厨房送过来的,清淡小菜,米粥馒头,简简单单但也甚合她的口味。 抱琴将手炉递了过来,皱眉嗔怪:「娘娘也太不爱惜凤体了,若是受了寒,奴婢可没办法给陛下跟老祖宗交代。」 元春将手炉抱在怀里,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显怀的腹部越发明显。 她摸了摸腹部,冲抱琴笑说:「我哪有那么娇弱,幼时每逢下雪天,别人都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来,唯有我总是跟着祖父屁股后面跑。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下雪……」 「娘娘是要赏雪作诗么?昨日我听宝二爷说,去年的时候,林姑娘她们还在下雪时办过诗会,可惜奴婢对这些一窍不通。」 抱琴将一件红狐皮制成的斗篷披在元春的肩上,大红色的斗篷,配上元春红润娇艳的面容,使得殿中都更添风采。 元春将斗篷往腹部拉了拉,盖严实了些。 她突然抬起头问了一句:「你去看过你父母哥哥没有?」 「啊?三爷说奴婢的父母哥哥今日会从庄子里过来,晌午后奴婢再出园子。」 一说起自己的父母哥哥,抱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自入宫后,数年间连封家信都没收到过,只从荣国府的人入宫请见时,偶有提及亲人的事。 她家都是贾家的家生子,抱琴更是幼时就跟随元春身侧,入宫时元春曾问过她要不要换人,那会的抱琴原本并不想入宫的,直到回家后父亲跟她说起了一句话…… 抱琴若入宫,贾家会给抱琴家中两百两银子。两百两啊,足够给抱琴的哥哥赎身娶妻生子了。 元春当然清楚抱琴家里的情况,她既心疼又庆幸。 若非入宫后有抱琴跟着,或许她根本支撑不下来那几年的凄苦吧。 「多拿些银子给你父母吧,到底生养你一场。等再过两年,一切安稳后我给你寻个好亲事。」 抱琴咬了咬嘴唇,目光坚定的摇头说道:「奴婢不嫁人,奴婢只想跟着娘娘,将来伺候娘娘跟小王爷。」. 元春又好气又好笑,不嫁人难道要当一辈子老姑娘不成? 正打算再说几句,却见宫娥带着贾琮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只蹦蹦跳跳的小粉团子。 朝阳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俩小丫头被裹得严严实实,追着贾琮的影子踩啊踩,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透过打开的窗户,贾琮已经远远看见了元春的身影,他冲元春挥手:「大姐姐早安!」 小惜春也学着贾琮的模样,蹦跳着跟元春挥手:「大姐姐早安!」 元春正要回应,却见小公主刘淳也有样学样,冲她挥手喊了一声:「大姐姐早安!」 呃…… 这孩子,才三两天就被带歪了。你父皇知道你这么喊我,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的! 抱琴将三人迎入殿中,并给俩小丫头送上了精致可口的点心与温好的果酿。 元春听着耳边一声声清脆的大姐姐是哭笑不得,纠正了好几次都没效果,最后只能任由小淳儿跟着惜春去叫了。 「琮哥儿……」 元春让抱琴带着俩丫头玩,她将目光转向了啃点心的贾琮身上。 「喊你过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啊?」 贾琮有些懵,别看家里的事似乎他都有参与,但拿主意的其实还是几位长辈,有什么事还要问他的意见? 只见元春瞅了瞅后殿软塌上玩耍的俩 小丫头,放低了声音:「你觉得宝玉跟云丫头两个人怎么样?」 宝二哥跟云姐姐?什么怎么样? 贾琮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突然瞪大了眼睛,都忘记啃手里的点心了。 「咳咳咳咳咳……」 吨吨吨! 猛灌一气茶水,费力咽了下去后震惊的问道:「大姐姐是说,让宝二哥娶了云姐姐?」 「有这想法,但是我担心祖母不乐意。」 元春这次回府省亲,有一项惦记许久的事就是将宝玉的未来安顿好。 她之前还在宗室中有过考虑,后来琢磨许久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次归省,见到湘云与宝钗后,她基本将目标放在了这两人身上。 「原本我更偏向于宝丫头,但她的性格不适合宝玉,反倒是云丫头,爽利、活泼而且贪玩,倒是与宝玉更合适些。」 贪玩? 好吧,云姐姐确实贪玩,要这么说的话,唔…… 与贪玩的宝二哥,的确挺合适的。 他托着下巴细细思索了一会,挠了挠脑瓜:「要是说云姐姐,老太太应该不会说不同意。当然,也不会说有多满意,实际上老太太很疼云姐姐,只是……」 「是娘家的家世问题吧。」 元春替贾琮补充了后半句,姐弟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苦笑起来。 史家还是老太太的娘家,如今却与贾家分道扬镳,说来都让人觉得可笑,老太太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姓史。 湘云从身份上来说,是史家嫡出大姑娘,正儿八经的侯门贵女。但从实际情况来说,她若嫁人,夫家别说借势,史家不给夫家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其实宝玉将来当个富贵闲人就好,要什么娘家家世?云丫头性格脾性与宝玉甚是相投,身份上……实际上宝玉还差了云丫头不少,说实话我都觉得委屈了云丫头。」 元春看得透彻,目光转向初升的朝阳。湘云脱离的史家反倒是一桩好事,至少将来不会受史家的拖累了,两孩子能高乐一辈子,也算是她能为宝玉做的最大努力。 「这事大姐姐还是跟老太太说一说吧,最近往咱家跑的太太夫人不少,都盯着宝二哥。老太太在关于宝二哥的事上经常犯糊涂,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忽悠瘸了上了当……」 「还有这事?」 元春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宝玉还成了香饽饽,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今日就跟祖母提一提。」 其实元春也不是非要听贾琮的意见,实际上她早在归省那日见到宝钗与湘云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询问贾琮的意见,更多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看法。而且在她的心中,贾琮是贾家未来的主心骨,得了贾琮的肯定,宝玉的未来会更加顺当些。 姐弟俩闲谈了一会,元春便去了荣禧堂找老太太说话。 贾琮让人去太医院打听情况,自己带着俩小丫头在园子里铺设陷阱。 既然答应了逮麻雀,那自然要办到。贾琮手里牵着一根细绳,躲在假山后面,俩小丫头偎在他身侧,探头探脑。 竹篾编制的罩子下撒着一堆小米粒,在冬日这个食物匮乏的季节,最是吸引小鸟了。 叽叽喳喳…… 一只、两只、三只…… 估计鸟类也是有属于自己的网络,贾琮在感觉自己的双腿快蹲麻了的时候,罩子下已经聚集了不下十余只麻雀。 嘿! 贾琮一把扯动绳子,只听哐当一声,支撑罩子的小木棍弹出,罩子猛然扣下! 「呀,抓到了,抓到了!」 还未等贾琮 站起身来,两小丫头就欣喜的拍着手,蹦蹦跳跳往罩子跑去。 「别打开……」 哗啦啦…… 哇哇哇哇…… 好一阵鸡飞狗跳,俩小丫头衣袍上、头发上沾满了羽毛,打开的罩子翻开躺在地上,里面除了鸟毛外,毛都没有。 惜春与淳儿哭的那叫一个委屈,贾琮不得不苦笑着给两人收拾着身上沾着的鸟毛,温声安慰道:「不怕不怕,咱们重新布置陷阱,今天中午一定让你们吃上烤麻雀!」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四十七章 拐带老爷子出宫 因为元春在家的原因,午膳照例摆在了荣禧堂的前厅,不过令老太太奇怪的是,干饭人小惜春与小公主淳儿到饭点了还没过来。 「鸳鸯,去找找这俩小丫头……」 皇帝老爷破例让小公主来家里做客,可千万不能把人给饿瘦了。 元春与迎春在下棋消遣,黛玉与探春、湘云正头碰头,小声探讨着什么,隐隐有礼物二字传出。 老太太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她就喜欢小丫头们绕膝玩闹,就要有时候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她也乐意。 「玉儿,什么礼物?」 黛玉偷偷看了看窗边聚精会神下棋的元春,小跑到老太太跟前,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跟三妹妹还有云妹妹想着,要给大姐姐还有凤姐姐的孩子准备礼物呢。」 老太太闻言脸上露出了微笑,将黛玉揽在怀里,祖孙二人窃窃私语咬耳朵。 片刻后黛玉眼睛一亮,又跑到两个妹妹那继续头碰头嘀嘀咕咕…… 约有快两刻钟时,包括邢夫人、宝玉、贾环、李纨母子都已经过来等了一会了,鸳鸯才带着三只花猫来到了荣禧堂。 噗嗤…… 众人看着花脸的贾琮三人,一下子都没忍住笑,连老太太都被三人的模样给逗乐了。 三人的手里还捧着几串烤好的麻雀,惜春献宝似的往老太太跟前递了过来:「老祖宗快尝尝,三哥烤的可好吃了。」 赞美冬日,耗费一个多时辰,转战四处的贾琮抓了不少麻雀,荣禧堂的众人人手一串还有剩余。 别看烤麻雀这东西上不得大场面,但贾琮的烤肉手艺极好,就是孕期的元春尝了一口后都觉得食欲大增。 这会可没什么动保法,麻雀还是四害之一。除了刚开始抓了几只麻雀,俩小丫头说了几句雀雀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雀雀的童真之语外,在肉香味的侵袭下,前后就没坚持超过十息时间。 咔嚓嚓、咔嚓嚓…… 别看贾琮三人已经吃了不少烤肉,等坐在饭桌上之后,依旧化身饕餮吃得肚圆。 午膳的时光是欢快的,后宅的欢快安逸实际上是靠着贾家的男人在外面打拼。 赦大老爷被罚戍守宫门半月,贾琮拎着食盒乘车前往皇城,还没下车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 掀起帘子一看,宫门前又围着一大圈文武官员,贾琮都有些好奇了,难道这群官员又没带官凭被老爹拦住了? 他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 嘶!此时的赦大老爷将长刀抱在怀里,振振有辞:「大家伙也都看见了,不是本伯不通融,太祖爷在时就立下了规矩,上值期间非必要不得进出皇城。咱们的齐郡王倒好,进进出出,当皇城是你家开的?」 被拦在皇城外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宁郡王齐文华。 齐文华的眼睛都快能喷火了,咬牙切齿的挤出了几个字:「本王说过了,本王不过是出去用了顿午膳!」 「太祖爷早就立下了规矩,皇城各部寺官吏,皆由宫中提供饭食。齐郡王这是嫌弃宫里的饭食不好吃还是看不上皇家恩赐?」 论戴帽子,刘恪绝对是顶级的扣帽老王子,一句话就将齐文华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站在齐文华身侧的文武官员纷纷后退一步,眼观鼻鼻观口。 赦大老爷与老十三绝对是商量好的,不知从哪翻出的百十年前的规矩,死死把住皇城门口,使劲的闹。 不说别的,太祖爷当年立下的各种规矩,不知有多少被人扔到垃圾堆里去了。 而且关于这条规矩的解释,光是非必要这三个字,主动权还不是他们二人说了算? 例 如现在,贾琮让人将食盒提来,小桌子小板凳摆好,铜锅子下小火一点,不一会就热气腾腾,香味直接让城头的禁军将士直吞口水。 而且贾琮还特意热了一壶好酒,一切准备就绪招呼两人:「爹,十三爷,饭好了,赶紧趁热吃!」 「哎呦,乖儿子,还是你心疼爹!」 赦大老爷脸上对齐文华的不屑顿时换成了开心,回应了贾琮一句后,挑衅的来了句:「齐郡王,缴了罚银你就能进去,不缴的话就乖乖陪本伯守门吧。」 「呃,爹,太祖爷还罚银子?」 贾琮小声问了一句,他的印象中,太祖爷是个很重规矩的人,不是打屁股就是抽鞭子,罚银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估计不可能。 果然,赦大老爷呵呵一笑:「人家齐郡王什么身份?你爹我可没胆子杖责郡王,只能罚罚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千两银子,对于西宁王府来说不过毛毛雨。当然,齐郡王若是不愿意交银子也成,那就守宫门吧,半个月而已,很快的。」 贾琮斟酒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看向呵呵冷笑的老爹与刘恪,不禁深吸一口凉气。 两人根本就没理会齐文华以及犯了这条规矩的文武大臣,开始讨论着短短两个时辰的收获。 已经缴纳了罚银的官员不下二十人,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他俩的手里已经有一千多两银子了。 好家伙,两位是将守门当成了一桩来钱的生意? 齐文华恨不得冲上去掐死贾赦两人,可惜他今日入皇城还有要事,该死的水溶要领西宁王府麾下兵马南下,他还得去兵部与都督府处理这件糟心事呢。 可缴罚银吧又觉得丢面子……这该死的贾赦,一定是他在刻意为难本王! 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他死死盯着坐在小板凳上有吃有喝的贾赦与刘恪,阴翳的眼神能杀人。 「贾赦,本王不吃宫中赐膳便是不受皇恩,那你此时在干什么?」 赦大老爷冷笑一声,用筷子夹起锅子里的一块羊肉,用看傻子的眼神瞅了瞅齐文华:「这是饭吗?这是我这乖儿子的孝心。国朝以孝治天下,难道本伯要违逆了国朝的规矩?」 我他吗…… 齐文华感觉双鬓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强忍着一刀砍死这老货的冲动,让下人回去取银子了。 贾琮让贾十一在宫门前候着,自己告别了还在炫娃的赦大老爷,逃似的跑进了宫门。 一路小跑去了太医院,得了精通妇产的老太医指点,得到了两名京中名医的地址。 随后琢磨了下,咬了咬牙转向去了龙首宫。 圣人老爷子化作老小孩,跟皇帝闹了好几天的脾气终于得到了儿子的同意,可以出宫玩耍了。 在看到皇极殿门廊处露出的半拉脑瓜后,冷哼一声:「还知道来看朕?朕以为你这小兔崽子都把朕忘在脑后了!」 嘿,这老傲娇…… 老爷子感觉这几日龙首宫冷冷清清,儿孙不敢来,大猫儿都夹着尾巴跑路了。 贾琮大起了胆子,凑到老爷子耳边小声说道:「我这不是来接您出去耍嘛,我家园子建好了,您都没去转转……」 戴权的耳朵动了动,汗毛竖起。 好家伙,这小子胆子越来越肥了,拐走了大猫猫跟小公主不说,如今连老爷子都想拐出宫? 他连忙劝谏:「圣人不可……」 「没什么不可的,当年朕可没少去代善家。」 老爷子明显有了意动,他窝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太久了,打上次中风后,好几月都没出宫了。 贾琮咧嘴冲戴权笑道:「戴公放心,我 家现在连一只陌生的苍蝇都飞不进去,安全的很。今晚我打算弄个烧烤宴,圣人老爷必须尝尝。」 「就知道往嘴上抓挠……」 越说越有趣了,老爷子意动变成了行动,等皇帝闻讯赶来时,龙首宫只剩满脸苦涩的宫娥与内侍了。 「皇爷,圣人留下了信。」 夏守忠只瞅了一眼桌上孤零零的纸张就哭笑不得,皇帝接过一看,差点忍不住大骂。 「老四,你爹我出去散散心,过几日围猎前回来!」 拐带圣人老爷出宫,贾琮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至于圣人老爷直接干了票大的,那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吧。 马车吱扭吱扭往前,负责护卫车驾的贾十一已经察觉到了好几处暗中跟随的身影。 羽林郎的暗卫尽职尽责的保护着老爷子出宫浪,只要不提前透露消息,圣驾的安全根本不用担心,除非彗星撞地球,哪有那么多的刺杀啊。 荣国府守门的依旧是八卦王二狗子,他自小跟着他爹老狗子守门,在看到自家三爷扶着一位老人下了马车时,扑通一声就给跪了。 「圣、圣、圣……」 「别圣了,老爷子来咱家住几天散散心,嘴巴闭严实了,不许外传,否则你娶媳妇的事就此作罢!」 贾琮扶额说完,二狗子顿时如接到了重大任务,给老爷子磕头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挺直了胸膛,目光如鹰眼一般,紧紧盯着四周。 老爷子身上穿着普通却也不普通的员外服,在贾琮与戴权的搀扶下跨进了荣国府的大门。.z. 他打量着四周的景致,颇为感慨:「有好几年没来了,变化好大,不过倒也还有些熟悉之感,特别是刚刚守门的人,颇为眼熟。」 「二狗子啊,他爹您应该认识,老狗子。我曾听他吹过牛,说是当年一征漠北,他给您掏了半月狼窝兔子洞……」 老爷子的脚步猛地停下,有些怒气的问道:「老狗的儿子?朕不是让你祖父给老狗除了奴籍吗?怎么他儿子还在干着守门的活?」 老狗的话还真不是吹牛,当年他跟着贾代善随驾亲征漠北,那年突遇暴雪,粮草不济,别说普通军士,便是圣驾都不得肉食。 老狗猎户出身,连续半月四处掏狼窝、挖野兔子洞,给圣人每日送去肉汤。 为此丢了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圣人御赐其官身坚辞不受。 后来圣人叮嘱过,让贾代善除去老狗的奴籍,赐下不少钱财欲让其当个富家翁…… 「二狗子是我家家臣,老狗享受着供奉的待遇,小日子过的潇洒着呢。」 贾琮的回答让圣人老爷怒意消逝,一般的民籍哪有荣国府的家臣香? 老狗成了家臣,生由贾家供养,死入贾家宗祠,贾家不倒,香火不绝。 二狗子明面上是荣国府看大门的,可就是娶老婆这事,荣国府都要给操心着,这待遇,乡下土财主都不敢想。 说到了老狗,老爷子不由感慨着旧人旧事,一边故地重游,一边给贾琮讲着当年带着老兄弟们三征漠北的故事。 大漠烽烟马蹄疾,将军无悔撒热血。 贾琮听着老爷子看似平淡的讲述,不禁神往:「可惜我不能随您一同前往鞑靼汗帐,否则定要让鞑靼可汗给您多跳几支舞!」 老爷子被逗得一笑:「看那粗鄙胖子跳舞有什么意思,朕更喜欢在草原上多建几座京观!」 杀气腾腾的话从头发花白的老圣人口中说出,令贾琮再一次对这位老人的威武肃然起敬。 这位武皇帝有很多缺点,但他将大半生都投入了北征草原的大业中,使得草原***数十年不敢 南下。 便是已经中风不良行,可心中的豪迈未减半分,威武! 贾十一已经先一步去了荣禧堂报信,老太太在心惊之余,将府中老少聚齐,往前院迎接。 不过老爷子对荣国府还算熟悉,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荣禧堂院门外,正好与贾母等人碰到。 「臣妇携儿孙,拜见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母在前,邢夫人、四春、黛玉、湘云以及小公主都跟在其后行万福礼。 老爷子出了宫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了不少,见到老熟人乐呵呵的摆手笑说:「弟妹,赶紧起来,莫要多礼了。」 这声弟妹把贾母的记忆拉回了数年之前,那会贾代善还在,圣人没少在荣国府蹭吃蹭喝。 每每被后宫的女人吵得头疼时,就会跑来荣国府散心。 「都是琮哥儿作怪,也不知给臣妇提前说一声,怠慢圣人了。」 一声弟妹让贾母容光焕发,在邢夫人的搀扶下起身,迎老爷子入荣禧堂,一路直行来前堂坐下。 老爷子高坐首位后,打量了一番堂中的陈设,笑说:「弟妹还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当年代善为了这些东西,可没少跟朕赌斗。嘿,这金丝绣织的屏风,还是他把我灌醉赢回去的……」 荣禧堂的御赐之物奇多,有不少东西是老爷子打赌输给贾代善的。 老爷子记性不错,一连指出了好几个物什的来处,让屋子里的小丫头连连称奇。 「坐、坐……」 圣人老爷看着一屋子小丫头,跟贾母感叹:「还是你过的舒坦,儿孙绕膝,不像我,孤零零一个人呆在那冰冷的皇极殿。」 这幽怨的表情,要不是贾琮亲眼见过老爷子的潇洒还真就信了。 他撇撇嘴接了一句:「老爷子,这话让陛下跟四哥他们听到还不得伤心的落泪……」 ?月票??推荐票? 有事请个假 家中有要事,今晚的更新推迟,明天恢复更新,抱歉…… (更新慢是慢,但这本书成绩还不错,作者还要靠这本书维持生计,不会噶了的。) 《红楼御猫》有事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八章 摆烂的皇帝 进击的皇子 小胖子破坏气氛,老爷子立马就不乐意了,瞪了他一眼说:「别提这俩混账,朕听了烦!」 都称朕了,那就不提了。 贾琮闭上了嘴巴,静静的看着老爷子卖惨。 果然是老小孩小小孩,圣人老爷子倒了大半天的苦水,突然话锋一转连赦大老爷也埋怨上了。 「还有你家老大,朕不过降了他的爵,就跟朕置气整整好几年。不是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吗?他倒好,躲在家里天天玩女人,还借着喝醉跳着脚骂朕。」 呃…… 老太太听得是战战兢兢,元春苦笑着不知该如何回应,邢夫人就更不必说了,还以为老爷子这会是真的龙颜大怒,面色苍白差点给跪了。 贾琮幽幽接了一句:「您的这个不过,差点把我爹给干废了!」 「小兔崽子,你今日存心跟朕过不去是吧!」 要不是朕现在行动不利索,信不信今日将你吊起来藤条伺候! 圣人老爷子扭过头去不愿搭理拆台的小胖子,跟老太太说道:「朕饿了,让人备膳吧。记得多做些肉食,这些天清汤寡水的,朕感觉自己快变成牛羊了。」 在一旁伺候的戴权眉头都快皱成毛毛虫,苦涩的表情显示着他的为难。 「圣人,御医说,不让您吃油腻的食物……」 「御医懂得屁,朕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帝王天子吃的还不如普通百姓!」 老爷子面上愤怒,实际上内心中好一阵狂喜。 离了皇宫大内,老四就管不到他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骂人就骂人,真是恣意的很呐! 原本贾母都要去安排厨子做饭了,一听戴权的劝说心中左右为难。 她不禁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贾琮,见贾琮点了点头后才让鸳鸯亲自去盯着厨房。 贾琮跟着鸳鸯一起过去,老爷子这段日子因为御医的安排吃的寡淡了些,想要吃些重口的肉食也没什么意外的。 不过到底是有碍龙体,贾琮便吩咐厨房的人,想办法避开重油腻的食材,搭配好营养与口味,也算是给吃了好几个月「清汤寡水」的可怜老头解解馋吧。 三月不知肉味,太上皇过的那叫一个恓惶。 荣国府的大厨只要锅铲在手,就是拿块豆腐也能制成仙界珍馐。 经过厨子的精心调制,什么豆腐做的红烧猪蹄、豆腐做的鲤鱼焙面、豆腐做的红烧狮子头…… 好吧,大部分是豆腐与面食的精心烘焙,却让太上皇大呼过瘾。 再加上几道真正的肉食,老爷子之前对小胖子不停拆台的怨念,在干掉三碗饭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在用饭的时候许了好几个毫无成本的诺言。 例如将来给贾琮的崽儿赐字,回宫后给荣国府的几个小丫头赏赐最精美的贡缎等等。 老爷子摸了摸明显凸出来的肚子,跟贾琮招了招手:「不行,朕吃撑了……小胖子,陪朕去你家的省亲园子里走走消消食。」 圣人口谕,贾琮自当听从。 华灯点缀,贾家的这座省亲园子如人间仙境,美轮美奂好不真实。 圣人老爷站在水榭的二楼,凭栏远望。 湖心小筑中,隐隐传来小丫头的笑闹声,让老爷子有些羡慕。 水中的倒影在湖面微起的波澜中更加梦幻,便是见多识广的老圣人也不得不连连赞叹。 他突然幽幽叹了一句:「跟你家这园子一比,朕的龙首宫可以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 贾琮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龙首宫的那几根顶梁柱,足够建上十座园子了。」 老爷子没好气的在贾琮脑瓜上敲了一下:「你觉得龙首宫够不够宽敞?」 贾琮无声点头,龙首宫的面积近乎紫禁城的八分之一,能不宽敞吗? 「所以啊,朕才说龙首宫家徒四壁啊。」 嗯? 老爷子唉声叹气:「那么大的宫殿中,只住着孤家寡人一个!」 「儿子之前想要在皇极殿陪您住,您可是硬生生将儿子赶出来的。」 背后突然出现的幽怨,让老爷子大吃一惊。 「老四,你怎么来了?」 戴权远远拜下:「圣人,皇爷不让老奴禀报……」 刘恒嘴角的肌肉都在抽搐,自己的老爹太能折腾了,他原本正打算处理大军南下的事宜,却不得不因为担心离家出走的老父亲将五军都督府与内阁的文武大臣扔下。 当得知老爷子潇洒的吃得好玩得好,这才放下心来。 他兴冲冲跑来园子里,想要安慰置气的老父亲,不料听到了老爷子对家徒四壁的最新解释。 一下子,刘恒整个人都郁郁了。 儿子都快舍了面皮彩衣娱亲了,您老却嫌弃儿子碍眼,这会又说孤单寂寞冷…… 老圣人的面色有些尴尬,虽然不是明说,但他仍然有一种被当场抓女干的诡异感觉,尴尬的不知该怎么跟倔儿子解释。 好一阵尴尬的寂静之后,刘恒叹了一口气:「爹,您玩了一下午了,儿带您回家歇息。」 「不回不回,还不容易出宫,总要过够了瘾再说。」 老圣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斩钉截铁的说道:「小胖子已经答应了我,过两日带我去参加魏老匹夫的寿宴。听说那日会有非常有意思的事发生,这么好玩的事岂能错过!」 啊?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从小胖子脸上的茫然表情中,刘恒知道这根本就是老爷子自己的兴之所至。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老爷子的心情好不容易才有了缓解,就任由他胡闹吧。 刘恒悠悠叹息:「那儿子也陪您暂住园子里吧……」 「胡闹,你是皇帝,宿于宫墙之外,万一被贼人知道了你的行踪,行那不可言之事,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更何况每日有那么多的折子要批阅,难道你还能让通政司把各地的奏折都送到宁荣街来?」.z. 刘恒闻言呵呵一笑:「这个父皇放心,儿子出宫前已经将重要的折子处理完了,而且还将弘儿扔到了勤政殿中,剩下的那些事,想来他会处理妥当的。」 叮叮叮…… 景阳钟响起,五品以上京官排着整齐的队列入勤政殿前厅上朝。 不过今日的常朝有些让人看不懂,龙椅上空荡荡的,唯有龙椅旁的高椅上四皇子刘弘正襟危坐。 当今皇帝打登基后,除了偶有重病缺勤,其余时间总能在龙椅上看到那副谁都欠了他百十万的黑脸。 齐博瀚作为暂时主持内阁的大学士,率先开口问道:「敢问四殿下,陛下今日为何没有上朝?」 刘弘顶着黑眼圈,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 昨晚他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才一一回复了堆积如山的奏折。 其中光是河南右布政使李继乐的问安奏折就有十几道,其中更是从九月十五开始,连续十七天送来奏折。 累积长达三万字的奏折中,除了问安外,便是开封府的天气越来越冷,作为臣子他很惦记圣躬,希望京城不要太冷,这样皇帝陛下就不会在批阅奏折的时候冻手了。 先不说宫里不会穷到生不起炉子,就单说十七天快马十七道均字数两三千的折子,还他娘的 都是废话,李继乐是想烦死皇帝老爷吗? 还有南宁府的知府冯春强,这个月又送来奏折了:陛下,南宁的菊花开得好漂亮! 上个月他的奏折内容大致可以总结为一句话:陛下,南宁的桂花开得好漂亮! 上上个月:中秋节到了,陛下,南宁的木槿花好漂亮! 「齐阁老,父皇微恙,今日早朝,由孤主持。」 刘弘身为皇四子至今无封无爵,按制是不能称孤道寡的。 而且往日里他给人的印象始终是恪守规矩,彬彬有礼。 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但僭越称孤,更是打断了齐博瀚的追问,当场给了齐博瀚一个难堪。 「孤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齐阁老,内阁是吃干饭的不成?为何父皇的案头有数不清的无用奏折?」 齐博瀚原本还想追问皇帝的病情,却见刘弘拍了拍手掌,从殿外走进来两名抬着大竹筐的大汉将军,巨大的竹筐中,堆满了奏折。 「也许有爱卿想要问,孤口中的无用奏折是什么?那好,孤让人给各位爱卿念几道吧。」 刘弘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夏大伴,念吧。」 夏守忠躬身称诺,随后从袖子中掏出三本奏折,挨个打开念了起来。 「臣广陵府知府庄英哲,弹劾广陵府同知胡守清言语侮辱臣之母……,国朝以孝治天下,臣与胡守清誓不两立……恭请圣裁!」 这份奏折让殿中文武大部分目瞪口呆,唯有有限的几人面面相觑。 刘弘的嘲讽随即而至:「这是广陵府快马送至京城,而且是由咱们的中枢内阁送到父皇案头的。孤想问问齐阁老,难道父皇不只需要处理军政要事,还得给吵架骂娘的官员们劝劝架不成?」 齐博瀚被这声反问问的哑口无言,刘弘却仍旧不解气,冷声道:「夏大伴,下一份!」 夏守忠取出第二份,却不是奏折,而是一堆奏折的摘要。 只听他朗声读到:「八月中秋,南宁府知府冯春强上书,南宁的木槿花开得很漂亮,并问陛下圣安。」 「九月十二,冯春强再次上书,南宁的桂花开得很漂亮,并问陛下圣安。」 「十月初一,冯春强再次上书,南宁的菊花开得很漂亮,并问陛下圣安。」 「这是近三个月冯春强所有送往京城的奏折中,最有价值的三份,余者皆是空无一物,至少这三份让孤知道了一件事,南宁的花卉挺多,而且开得花很漂亮!」 刘弘呵呵笑着,殿中的文武大臣却俱是低下了脑袋。 羞愧者有之,忍笑者有之,不在乎的也有之。 刘弘用手轻轻敲击高椅上的扶手,咚咚咚…… 一声声敲击,如同敲击在齐博瀚的心脏上,让他额头的冷汗越发多了起来。 「齐阁老,孤要是没有记错,内阁的第一职责就是为君分忧,处理国朝军政事。小者自决,大者才送往御前请求圣裁,没错吧?」 齐博瀚突然感觉丹陛上的皇四子比当今皇帝更加气势逼人,他连额头的冷汗都顾不得擦,躬身拜道:「回殿下,确实如此!」 「那孤倒想问问齐阁老,广陵府的庄英哲被骂了娘,这件事已经大到非圣裁不可的程度了?」 刘弘的问话齐博瀚根本无法回答,他只能继续垂首躬身,连连请罪。 「先别急着请罪,齐阁老……」 刘弘袖子一挥,将怒火播撒整座大殿:「诸位爱卿,孤很想问一个问题,诸卿每晚是什么时辰睡觉?」 「回殿下,臣是戌时末。」 「臣是亥时初……」 「亥时……」 「戌时……」 刘弘听着群臣一声声的回禀,又心疼又恼怒。 他猛地一拍高椅的扶手,起身冷笑起来。 「诸卿真有福气,最迟不过亥时便能安然入睡,不像你们的天子,孤那可怜的父皇,子时能躺在床上都是奢望。」 他扫视群臣,慢慢走下丹陛,来到摆在殿中装满「无用奏折」的大竹筐,一脚将其踹倒。 哗啦,装的满满当当的奏折瞬间散落一地。 刘弘讥讽的说道:「孤不知道内阁、通政司以及殿中的各位为何要将这些无用的奏折送到御前,但孤知道父皇每日只能睡三个时辰甚至是两个时辰。铁人都熬不住,可父皇已经坚持了整整五年。」 「你们,是想累死你们的天子吗?」 扑通! 刘弘最后的那一问,吓得殿中的臣子无不跪倒在地。 他们没人敢去背累死天子的罪名,但他们做的事情已经被刘弘定性。 「臣等不敢,还请殿下明察!」 刘弘背手站在跪着的人群中,俯视群臣:「诸卿会不会觉得孤在小题大做?」 「臣等不敢!」 「不敢?看来是会了。」 刘弘走到了俯地请罪的齐博瀚跟前,往日对齐博瀚的尊敬今日不显分毫,反而颇为冷漠。 他盯着齐博瀚看了许久,齐博瀚能感觉到后背厉芒穿身的刺痛感。 「齐阁老,孤让人搬来的这些无用奏折,你带回去吧,好好读一读,好好想一想。内阁若是连这些无用的奏折都解决不了,那在孤看来,内阁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四十九章 圣人老爷的恶趣味 十六岁的皇四子刘弘,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略带稚气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愠怒与不满。 齐博瀚也好,其他文武大臣也罢,却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这位皇朝的继承人。 太上皇待下以宽仁著称,但狠起来的时候绝对能让人噤若寒蝉,便是如此百官也敢在奉天殿上跟太上皇对线。 当今皇帝刻薄寡恩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大夏,但在朝会上被怼得拂袖而去是常有的事。 但偏偏这位年仅十六的皇四子,今日的常朝打入殿之后,整个朝会的节奏都被牢牢的掌控在手中,一步步将内阁当值的大学士,以及大殿上的臣子压得垂首俯身,不敢与其对视。 是对皇权的畏惧?是对未来皇太子的敬畏? 都不是,实际上是被刘弘一步步的强势进击给吓懵了。 刘弘将微微颤抖的双手藏进了宽大的衣袖中,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他昨夜被一堆无用的奏折折磨的整个人都快抑郁了,一气之下起了心思要整顿朝堂上的这股歪风邪气,用了一个时辰想出了这个主意,连询问皇祖父与父皇意见的时间都没有。 胜了! 当他将群臣怼的无话可说,将内阁大学士压得不敢抬头与自己对视,刘弘突然有了一种王者无敌的自信感。 齐博瀚突然伏地叩首:「殿下,老臣……请乞骸骨!」 吧嗒! 殿中瞬间鸦雀无声,唯有夏守忠手里的浮尘掉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大殿上的诡异寂静没有维持多久,刘弘也没有群臣想象中的慌乱,反而一甩衣袖,怒斥了一句:「在其位谋其政,内阁作为朝廷中枢,一不能为君分忧,二不能理顺朝政,反而动不动拿乞骸骨来威胁孤。齐阁老,你来跟孤解释一下,你的这声乞骸骨,可是心有怨恨?怨恨孤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没给你留面子?」 齐博瀚扶在地上的双手不禁颤抖了一下,俯首回道:「臣不敢!」 「又是这句……」 刘弘俯身硬拉起了齐博瀚,盯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齐阁老,孤对事不对人,今日便是大相公在这里,孤也会好好骂一回内阁。还是那句话,内阁若做不到上辅帝王下安黎民,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至于齐阁老的请辞,孤今日把话放在这里,齐阁老若敢上书请辞,孤便会让人将今日奉天殿上的事刊印成册,洒遍大夏每一个角落。而且还会让人将此事编成戏曲,传遍全国!孤身为储君,连句重话都没说,你便以乞骸骨来胁迫君上,这就是你身为读书人该有的责任感?真是荒唐至极!」 齐博瀚能感受到刘弘双臂传来的力量,他想要做出回应,嘴唇颤颤巍巍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口。 他不敢再说什么乞骸骨的话,生怕刘弘真做出刊印成册或是编成戏曲的狠活。 群臣在听到刘弘看似说给齐博瀚的话,无不闭上了嘴巴齐齐垂首不语。 这是真狠啊,也不知道四皇子是哪里学来的骚操作,一下子就击中了齐博瀚或者说那些动不动乞骸骨的软肋。 相比什么庭杖打板子,「扬名天下」这狠活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刘弘诛完了心还贴心的帮齐博瀚抚平了身上官袍的褶皱,随后悠然回座,威仪满满的说道:「文安邦武定国,上辅君王下安黎庶,此为臣子之职责。朝中懒政怠政之风必须改一改了,内阁、五军都督府、吏部、都察院你们回去好好商议一下,尽快拟定相关考核之法,报于孤处。」 「孤不希望再有没事给父皇汇报花期的折子,听清楚了吗?」 这一次群臣很自觉的躬身齐拜,甚至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臣等谨遵殿下之令, 不敢有丝毫懈怠!」 奉天殿上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园子中,刘恒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儿子有出息是好事,可儿子做的比他这个当爹的还好,这就有些臊得慌。 老爷子手握钓竿,鄙夷的看着紧紧抿嘴的皇帝儿子:「看到了吧,弘儿都察觉出了不对,就你还傻乎乎的每日把自己埋在奏折堆里。」 「儿子……」 刘恒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以狡辩的话能说,因为奉天殿上发生的事已经将他这几年的坚持击成了碎渣。 所以,他的坚持貌似真差点把自己累死。 「既然你病了,那就多病几天,朝中的事暂时交给弘儿去做吧,我觉得他做的挺好,朝里的那些人,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刘恒闻言愣了一下,有些忧虑:「万一真按弘儿说的,那内阁的权力岂不是更大了?父皇,那些读书人不是一直想着让帝王垂拱而治吗?这样岂不是让他们如了愿?」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内阁又不是一个人,我朝自设置内阁开始,便是采取群策之规则。内阁首辅也不是真正的宰相,做不到大权总揽,架空帝王的程度。你只要把握住军权、财权,便是魏庆和这种几乎摄政的内阁首辅,都只能是辅佐你的好臣子,而不是架空帝王的权臣女干相。」 宁荣街内松外紧,太上皇被贾琮拐带出宫朝中有不少人知晓此事。 不过皇帝也在园子里住着的事,唯有宫里的人与贾家人知晓。 被刘弘打懵的群臣还以为皇帝真累病了,正在后宫歇息,哪里会知道皇帝老爷正愉快的在荣国府吃着烤串喝着美酒,据说有不少臣子心怀愧疚,直接住在了值房中,加班加点的处理政务…… 时光一晃就是三日,十月中旬的京城竟然飘起了雪花,荣国府早就烧起了火炉,黛玉抱着小白猫坐在火炉旁,正认真考察贾琮的功课。 《论语》背完了,《大学》也背完了…… 「林姐姐,书背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 今日下雪啊,大猫拉雪橇是真的好玩! 贾琮发现黛玉这两天有些不对头,不知为何突然对自己严格的有些夸张了。 早晨用完早膳便开始背诵经义,午膳后就要开始练字,一直练到快至傍晚才能停歇。 贾琮问了好几次,黛玉都是以举业艰难,需用心读书为借口搪塞了过去。 不对劲! 黛玉看了看外面厚厚的一层积雪,抿了抿嘴淡淡说道:「那今日便给你放半天假,你去玩吧。」 说完,她便将目光转向怀中慵懒的小白猫,静静的摸着毛绒绒的猫猫头。 语气淡然,却让贾琮察觉到了不情不愿。 难道是生气自己不好好学习?不应该啊。 贾琮想了想,起身往门口走去。当他打开房门走出去时,黛玉偷偷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快速的低头。 吱呀! 贾琮慢慢将门重新关上,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痴痴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喃喃自语:「也许是我想多了吧,琮哥儿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嘎吱、嘎吱、嘎吱…… 「雪雁,你过来!」 贾琮走出黛玉的小院,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荣禧堂前,正好碰到了手捧新衣的雪雁。 「三爷,您找奴婢有事?」 雪雁屈膝行礼,面带欣喜的说道:「圣人赐下贡缎,太太让府里的裁缝制成了冬衣,可漂亮了,奴婢正准备拿回去给姑娘瞧瞧。」 贾琮只瞅了一眼她手中精美的新衣,摆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家姑娘……」 「姑娘怎么了?」 雪雁诧异的问了一句,贾琮左右看了看,招手让雪雁跟上。 两人来到一处避风处,贾琮才忧心的开了口:「林姐姐最近像是有什么心事,情绪很低沉,我问了好几次她都没有说。你每日都跟在林姐姐身边,她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雪雁更加莫名其妙,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否定。 姑娘是老太太的亲外孙,林家嫡女身份尊贵,又是三爷的未婚妻,谁敢给姑娘不快? 「你再仔细想想,林姐姐绝对有心事,这几日一直拘着我读书,而且还经常发呆,一点都不像林姐姐的为人。」 雪雁当即就忍不住笑了:「三爷,当初您可是在老爷面前立了誓,要考探花郎迎娶姑娘的,姑娘拘着你读书,可不就是盼着您取中探花去迎娶她嘛。许是姑娘见三爷贪玩,担心你忘了读书这回事……」 呃…… 贾琮摇了摇头,不管自己能不能考中探花郎,他跟林姐姐的婚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太后娘娘的懿旨赐婚,除了太上皇谁能毁了这桩亲事……嗯? 贾琮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转身往园子里走去,独留雪雁懵逼的站在原处。 二圣驾临驻跸,园子里的秩序更添规矩威严。 贾琮懒得理会那些规矩,快步直入水榭边的大殿。 殿中炉火烧的正旺,圣人老爷捧着一本游记躺在炉边的软塌上悠闲度日,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毯子。 「这两日你不是正用功读书吗?怎么有空来朕这里闲逛?」 贾琮单刀直入的开了口:「圣人,前两天您召见林姐姐,可有说过有关臣与她亲事的话?」 「哦?这事啊,朕说过啊。」 老爷子也没有否认,悠悠回道:「朕想想那日都说了什么……」 时间回到三日前,圣人驾临,宁荣贾家两府阖家迎驾。 老爷子突发奇想,不但召见了贾母等人,还特意点名黛玉陪他手谈一局。 「林家家学渊源,却也子嗣艰难,你这丫头倒是遗传了你爹林海的聪明劲……」 屋子里只有三人,太上皇刘济、贴身内侍戴权以及林氏女黛玉。 老爷子险而又险的赢下了棋局,突然笑说:「说实话,配贾琮那小子,可惜了你的才华,要不你当我皇家的媳妇吧。」 黛玉从椅子上起身,郑重的屈膝拜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臣女与琮哥儿的婚事是太后娘娘亲赐懿旨昭告天下,岂能再许他人?一女不许二人,还请圣人莫要拿臣女的名节说笑!」 「大胆……」 戴权刚要呵斥,却见老爷子抬手制止。 只见老爷子并未生气,反而笑呵呵的说道:「不错,有林海的风骨,敢如此跟朕说话的人不多。你爹林海算一个,你这小丫头也算一个。」 黛玉摇了摇头,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这不是什么风骨,这只是臣女维护太后娘娘的懿旨,维护林家声誉的决心。」 「朕跟你说实话吧,朕觉得贾琮的未来当是我朝之卫青霍去病,朕与皇帝是想将其留给大夏的未来天子。卫霍之材,若不能与皇家结亲,朕不能放心,皇帝不能放心,未来的大夏天子也不会放心去用,你明白了吗?」 老爷子的话如同一记重击,让黛玉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摇摇欲坠。 不过她面对至尊威逼,却依旧紧咬嘴唇死死坚持。ap. 只见黛玉再次屈膝拜下,声音略微颤抖,却依旧坚决的回道:「忠心与否不在关系之亲疏,自炎黄始,千百年间造反作乱的人中,亲如兄弟依旧持刀相向。便是先荣国、臣女的外祖也未与 皇家结亲,一生却忠于圣人。」 说到此处,黛玉大胆的抬起了头,直视太上皇的眼睛,坚定的说道:「何况琮哥儿乃陛下捡拔于微末,圣人更是圣恩有加,他与四皇子亲如兄弟,臣女实在想不出,圣人为何会认为,与皇家结亲更能加深他对大夏的忠诚!」 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学识颇丰,胆子够大,性格坚韧,倒是与小胖子有相辅相成之妙。 不过嘛…… 「那朕再换一种说法,贾琮是个好孩子,朕的孙女挺多的,这样的好孩子朕也不想错过……」 一旁的戴权嘴角偷偷抽了抽,扭头看向他处。 只听老爷子突然说出了一句极其荒唐的话:「朕心疼自己的孙女,荣国府乃国朝顶级武勋,朕的孙女嫁到荣国府来也算门当户对。贾琮来当朕的孙女婿,朕也放心。你看淳儿与贾琮相处的挺好,朕觉得招他当个驸马都尉就挺不错的……」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五十章 叫夫君!登徒子! 黛玉是个极其聪慧的姑娘,但同时她的性格也是极其的敏感,涉及贾琮,在听到太上皇的这些话后,心中如重锤敲击,整个人都陷入了慌乱之中。 小脸苍白无一丝血色,摇摇欲坠却紧紧咬着嘴唇,始终没有低下头去,就那么怔怔与太上皇对视着。 「林丫头,那要是贾琮也愿意当朕的孙女婿呢?」 「他不会!」 黛玉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三个字,似乎在为自己打气一般,袖中的双手紧握,小脸扬起坚定的看着太上皇的眼睛。 老爷子佯装大怒,冷哼一声:「这可不一定,朕的孙女乃金枝玉叶,难道你要跟朕抢孙女婿不成?」 圣人一怒,流血千…… 好吧,黛玉根本就没有半点畏惧,反而被激发了斗志,如同愤怒的小鸟,回怼了起来:「难道不是圣人在抢民女的夫婿吗?」 「嘿,你这小丫头,牙尖嘴利……」 老爷子的恶趣味越发浓烈起来,呵呵一笑:「也是,朕身为大夏至尊,确实不该与你这小丫头争辩这些。」 黛玉刚想喘口气,却听太上皇突然又说了一句:「朕记得贾琮与你父林海有过约定,他要金殿唱名,考中探花郎再前往林家迎娶你是吧?」 「是。」 黛玉心中咯噔一下,她如实点头应了一声。 「那正好,君子一诺重千钧,既然他说了要考了探花郎去你家迎娶,那朕就跟你这个小丫头打个赌如何?若贾琮能考中探花郎,那朕就让皇帝给你们主婚。若是考不中,你就当朕的孙媳妇,贾琮就当朕的孙女婿。」 一旁伺候的戴权都快看不下去了,圣人今日是怎么了,非要为难林家丫头? 黛玉摇了摇头:「不赌,琮哥儿是臣女未来的夫婿,他是人,不是猫猫狗狗,岂能当做赌注。」 老爷子大手一挥:「行了,就这么定了。大伴,你来当个见证人,朕今日就跟林丫头击掌盟誓……」 「臣女今日有些累了,还请圣人恕罪,臣女告退!」 黛玉看到太上皇伸出了手掌,立马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匆匆屈膝行礼然后飞快的小跑出了屋子。 「这丫头,跑得倒挺快!」 老爷子越想越觉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戴权脸上的神经抽了抽,疑惑的问道:「您今日为何要为难林家丫头?前些时候,您还夸林家丫头博学多才,乖巧识大体,贾家有此女,当为贾家之福。」 「你不懂啊,贾小三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跳脱的厉害,跟老十三一个样,贪玩的厉害。读书一年连四书都背不全,不逼一逼,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金殿唱名?」 再说了,朕这不是最近闲得慌嘛,逗孩子玩玩不是很正常? 当然,这个原因就不跟人说了。 老爷子一本正经的叹了口气:「贾琮生带宿慧,将来不能只限于当个只会打仗的武夫,朕也好,皇帝也罢,都想让他成为弘儿的左膀右臂。出则为帅,入则为相,贾琮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圣人老爷,您坑苦了我啊!!!」 贾琮差点哇一声哭出来,合着林姐姐这两日的填鸭式教学,源头在这里。 他拉住老爷子的手就要往外走,脑瓜顶却被一只大手按住:「急什么,以林丫头的聪慧,岂会想不明白朕是在逗她玩?」 老爷子按住了焦躁的贾琮,大手在其脑瓜上搓啊搓。 贾琮小声嘟囔着:「那林姐姐还逼着我读书练字,您是不知道啊,我这两天背完了四书不说,光是练的字,都快赶上之前两个月的量了。」 啪! 脑瓜上挨了 一巴掌。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玩!看看人家林丫头,才多大点就已经熟读经史子集,她那手字已经颇得林海之风骨,而你呢,写得字跟狗爬一样。」 贾琮抱头蹲地,没敢反驳。 当然,他也反驳不了,人家林姐姐是花仙子,仙子! 三岁启蒙,六岁通四书,九岁便已经将满屋子的书籍翻了个遍,如今别说考秀才了,就是乡试都极有可能榜上有名。 他一个俗人,靠着前世记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博了个宿慧神童之名,能跟林姐姐比吗? 太上皇看着蹲在地上不言语的小胖子就来气,好好的人才咋就这么不上进呢? 轻轻踢了其屁股一下:「你呀你,差人家林丫头远矣,还不赶紧滚回去好好读书。明天的童子试你就去考,要是考不出名堂来,朕就把你扒光了衣服挂到城门口去!」 「琮哥儿,你会丢下我娶公主吗?」 贾琮往前凑了凑,鼻尖都贴在黛玉的耳朵上了。 黛玉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贾琮有些痴了。 只听贾琮小声说道:「林姐姐放心,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只会娶你当媳妇!」 黛玉感觉耳朵上传来一阵温热,整个人都快熟透了,红扑扑的俏脸,秀颈也在发烫。 她想要躲避耳边的温热气息,贾琮却又往前靠近,哐啷一声,外间候着的紫鹃掀开帘子的一角往里面一看,瞬间又放下了帘子,涨红着脸躲到了门外去,死死把住了屋子的大门。 「紫鹃姐姐,我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倒了……」 雪雁也听到响声,刚想进去却见紫鹃一把将其拉住,吞吞吐吐的说道:「没事没事,只是三爷不小心撞到了椅子,已经没事了。姑娘正教三爷读书,咱们守在门口莫让人打扰。」 读书? 就当是读书吧。 软塌上的黛玉与贾琮抱在了一起,两人的嘴唇轻轻贴在了一起,四目相对。 贾琮很想解释一声这只是个意外,却看着黛玉怔怔出神的眼睛,心中一横,将其往怀中紧了紧。 温软如玉,他甚至主动亲了一下…… 「你……登徒子!」 「叫夫君!」 「登徒子!」 「娘子,叫夫君!」 「登徒子!」 黛玉又羞又愤,嗔怒道:「赶紧放开我。」 她越是挣扎,贾琮抱得越紧。 大好机会,贾琮哪里会轻易放过。他紧紧将其搂住,将鼻子凑到黛玉的秀颈处,痴痴的说了一句:「林姐姐身上好香,让我闻闻。」 轰! 黛玉只感觉秀颈处被贾琮口鼻间喘出的热气一击,整个人都软了几分,挣扎了几下后没了动静。 贾琮察觉到了异样,抬头一看,黛玉俏脸羞红,紧紧闭上了眼睛…… 嗯? 黛玉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偷偷睁了睁眼睛,见贾琮正出神的盯着自己,连忙重新闭上双眼,将头低下往贾琮胸前蹭去。 贾琮发懵的看着埋首藏在自己胸前的黛玉,憨憨的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躺在软塌上,相互依偎拥抱。 黛玉能听到贾琮的心跳声由刚开始的急促慢慢舒缓。 噗通、噗通、噗通…… 「琮哥儿,我是不是太霸道了?」 黛玉的声音闷闷的,贾琮一时间都没有听真切。 「其实我知道圣人说的那些不过是逗我玩,但我还是逼着你读书练字,说是担心圣人口中的赌局,实际上是我的不甘心作祟 罢了。」 说到这儿,黛玉如同小猫,脑袋往贾琮的下巴上蹭了蹭:「那会你跟爹爹说要考了探花郎来林家迎娶我,圣人话中的意思明显不看好你能金殿唱名,我当时便来了心气,一心要你认真读书,金殿唱名。没有跟你解释清楚,却硬押着你读书练字,我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过霸道了!」 「我甘之若饴!」 「什么?」 黛玉抬起了头,与低头盯着她憨笑的贾琮四目相对。 贾琮用额头与黛玉光洁的额头碰了碰,笑呵呵重复了一遍:「我甘之若饴啊!」 黛玉顿时眉眼弯弯,嘴巴主动凑到了贾琮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触之即分,随后重新将自己的脸埋进贾琮的胸膛当鸵鸟,还是红透了的那种。 贾琮愣了愣,随后低头在黛玉的耳边小声说道:「我还没尝出林姐姐唇上的味道呢,这个不算,重新来……」 黛玉能主动一次已经是破天荒了,这会都羞得整个人在发烫,哪里肯应。 任凭贾琮耍宝卖乖,黛玉就是死死拽着贾琮的衣襟将自己埋进胸膛不应声。 两个在软塌上打打闹闹许久,门外守着的紫鹃听着里面的动静,想起方才看到的场景,整个人开始发红。 雪雁不明所以,还以为紫鹃是生病了,有些担忧。 「紫鹃姐姐,你是生病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紫鹃害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支支吾吾随口说道:「方才在屋子里呆着,火炉烧的太热,有些闷……」 「是吗?那我进去将炉火压一压……」 说着便要进去,紫鹃连忙拉住她,苦笑道:「别,别,三爷好不容易能安下心来学习,还是别打搅了。」 噗通、哐啷…… 雪雁听着里面传来的翻滚声,以及隐隐约约的惊呼与嬉闹,不明所以的嘀咕道:「我怎么感觉姑娘在跟三爷玩闹,不像读书学习。」 紫鹃琢磨了半天,才幽幽回了一句:「学习,不一定是从书本上学!」 京城今冬的第一场雪连续下了三天,天子龙体微恙,政令皆由四皇子以储君身份代替朱批。 户部奉储君令拨发米粮布帛,出京城往四方赈济孤苦老弱。 京畿各州府衙门,无人敢阳奉阴违,仅两日就已经在州县衙门的主持下,开仓放粮,煮粥赈济。 今冬照例的赈济,比之去年冬末至今春的雪灾赈济还要迅速有效,明察暗访的都察院御史都感慨万千,我朝官员的操守竟然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内直线上升……ap. 「还是殿下的主意好,老奴都没想到,这朝中的文武竟然怕殿下帮他们‘扬名天下。」 夏守忠将桌上的奏折一份份收拾好,不禁笑出了声。 刘弘放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 「砍头他们是不怕的,打前朝开始,卖直求名就已经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了。既然如此,那我就随了他们的心愿,想要名,我帮他们啊!」 噗嗤…… 夏守忠想到了前几日奉天殿上的那一幕就忍不住发笑,四殿下的骚操作,直接干懵了鼎鼎有名的内阁大学士齐博瀚。 当然,同时也是震慑了群臣,这不,内阁和通政司送来勤政殿的奏折数量大减。 往日那些汇报天气、汇报花期、骂娘干仗的破事基本根绝,中枢处理政务的效率明显翻了好几番。 刘弘也会心一笑,当初听琮哥儿说这群文武大臣看重名声,如今看来,「扬名天下」这一招,可比打板子砍脑袋有用多了。 夏守忠从奏折堆中翻出一本,打开放在刘弘的面 前:「殿下,今年的秋猎……呃,冬猎的仪程已经订好,礼部来问,鞑靼可汗与瓦剌可汗派来了使臣,是否与高丽等藩国使臣一同于铁网山觐见。」 「脱不花早前就已经派人来京,想要与天朝互市,鞑靼这两年还算温顺,如今又有求于天朝,他再派人来觐见,也算是常理之中。这契必合怎么也会派人过来?龙禁卫那边可有密报送回来?」 刘弘仔细翻阅,礼部的奏折中倒是说了,瓦剌可汗契必合遣使入京,人都住进四方馆了,但国书至今还未呈上。 鞑靼使臣倒是早早提交了国书,除了问候皇帝陛下圣安外,就是再次提及重开互市的事。 夏守忠摇了摇头:「老奴也问了曹都督,曹都督说,瓦剌那边的暗桩前年遭了劫,新派去的人至今还没有将眼线铺开,没有打听到什么重要消息。要不要老奴再去催催?」 「不了……」 刘弘将奏折合上,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 自古探子难为,龙禁卫本就是干着刀口添血的活,更不用说那些为国远赴他乡,隐姓埋名时刻处于危机中的暗卫了。 「咱们稳坐京城安逸之地,根本想象不到那些暗卫的艰难,让暗卫自由处置便是。」 夏守忠躬身称诺,准备退下去安排午膳事宜,却听刘弘说道:「明日是魏师寿辰,夏大伴去趟龙首宫,将皇祖父的南极仙翁玉雕取出来包好了,咱们明日去魏府贺寿。」 「啊?那尊玉雕是龙虎山天师观的上贡之物,据说在金顶开过光的神仙之物,那可是圣人的心头之爱啊。」 夏守忠差点腿软跪下了,刘弘却眨巴着眼睛笑道:「皇祖父的心头之爱难道不是我这个大孙子吗?为了他这个大孙子,拿一物什换一个好老师,皇祖父一定乐意之至!」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天生的大腿,不坑人可惜了! 「啊嗯、啊嗯、啊嗯……」 大宝许久没有出来逛了,驮着贾琮愉快的冲天嘎嘎叫。 大雪过后,气温更低了些,街上的行人不多,但还是有摊贩为了生计忙碌着。 冬季的时令蔬菜本就少些,在一个售卖蔬菜的小摊前,中年的摊贩正小心翼翼的抚去席子上摆放的一根根萝卜。 突然一张张张的驴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呲牙像是笑了笑,随后就张开大嘴咬住了一根萝卜。 「哎,谁家驴儿……」 咚! 一小块碎银子扔在了席子上,摊贩抬头一看,财神爷来了。 「原来是御猫大人家的宝爷,宝爷尽管享用,小人家这萝卜保管新鲜,小人这还有别的,白菜、青菜、胡萝卜……」 说着像是献宝一样,摊贩眉开眼笑的从身后的竹筐中往外搬东西,大宝歪过头冲着贾琮嘎嘎叫。 「那就各来一个,剩下的送到荣国府去。」 摊贩闻言大喜,连忙伺候驴大爷用餐。荣国府果然都是好人啊,特别是两位宝爷,宝二爷自不必说,每逢宝二爷来街上逛,凡是他看上的向来是十几份的买,动不动赏钱加倍。 御猫大人的战驴宝爷就更好了,宝二爷多喜欢胭脂水粉或是小玩意,宝爷才是他们这些农人的心头好,只要是宝爷喜欢吃的,御猫大人都会来一句统统送去荣国府。 吧嗒! 果然,御猫大人就往席子上扔了一块银子,不但付清了蔬菜的钱,算下来光是打赏的银子就有一两之多。 「御猫大人这是去玩耍?」 摊贩一边伺候驴大爷用餐,一边用袖子擦干净一根胡萝卜递给贾琮。 贾琮顺手接过,咬一口嘎嘣脆。 「今个儿有正经事,大相公寿辰,得去府上贺寿。」 咔嚓咔嚓…… 贾琮忍不住赞道:「你这胡萝卜不错,挺新鲜的。」 摊贩谄媚的笑了笑:「御猫大人喜欢就好,说来小人还是托了大人的福,小人家就在你家里在城西庄子的北侧,大人家的温泉分润了部分出来,小人借光种了两亩地的蔬菜,今年可算是赚了些银钱,足够小人给儿子讨个媳妇了。」 「有头脑!」 当下农人过的清苦,而且因见识所限,能抓住机会的人如凤毛麟角。 去年开始贾琮在自家温泉庄子上种植了不少时令蔬菜,而且还搭建起了不小的大棚,当时招募了不少临近的农户帮忙。 此人倒是有头脑,竟然看中了这个商机…… 「你叫什么名字?」 摊贩连忙应道:「小人贱名马六,就住在您庄子边的小马庄。」 贾琮咔嚓咔嚓的咬着脆生生的胡萝卜,若有所思:「这样,明春你把你家的地腾出来什么都别种……」 「啊?」 马六当下就有些急了,难道是御猫大人生气自己偷用了温泉水种菜,要收走自己的地? 「你别急,我不是要找你的麻烦,而是要赐给你一场富贵,就看你敢不敢闯一闯试一试了。」 贾琮的话让马六很为难,他家的地也不少,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八九亩之多。 但要是都空出来不种,就要冒饿肚子的风险了。 不过马六是一个很有冲劲的人,胆子大,眼力也不错,一咬牙回道:「御猫大人您说,小人为大人马首是瞻!」 贾琮将最后一口胡萝卜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完咽了下去,前倾着身子在马六的肩膀上拍了三下。 「脑瓜子灵光,有胆识,小爷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爷,您倒 是跟小的说一说,要干啥啊。」 别看马六方才表态表得斩钉截铁的,但说实话心里还是没底,怵的慌。 贾琮神秘的小声在其耳边说道:「我从海外弄来了神仙粮种,等明春天气暖和了,咱们试种一下,说不定还能给你弄来个官袍穿一穿……」 战驴吃完了「上午茶」,驮着贾琮慢悠悠往魏府赶,贾十一等几名护卫紧紧跟在左右。 巳时三刻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魏府门口。 内阁首辅大学士,魏庆和的寿辰不管有没有收到帖子,京中但有眼色的人都会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往魏府门前挤。 魏老爷子一生清正,但御赐的府邸仍旧给人一种贵戚丛生之感。 府邸大门的门檐上挂着一块金漆红底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大夏国士。 既不是魏府,也不是大学士府,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让人心生敬畏。 门口迎来送往的只有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与一十岁出头的少年。 「魏少卿……」 光禄少卿魏尔舒,魏老爷子的二子,也是唯一留在身边的儿子。 长子魏尔铭志不在仕途,早年考中进士,自翰林院出来就去关中办书院去了,算是接了他老子教书育人的班。 幼子早年得了天花没撑过来,唯一的女儿嫁给了当年的娃娃亲,女婿是兰州卫的指挥同知张威。 门前挤着的人太多了,魏尔舒感觉被吵得脑仁疼,听到有人喊他,举目四望才发现驴背上冲他招手的贾琮。 贾琮下了驴,带着贾十一提着寿礼硬挤了进来,把盒子往魏尔舒怀里一塞,咧嘴笑道:「我来给老爷子贺寿,这是礼物!」 魏尔舒也知道贾琮是自家老子的忘年交,掂了掂手中的盒子,打趣道:「父亲大人可说了,你是神仙子弟,什么礼物都赶不上你作的诗词。」 「哎、哎、哎,我前些天才给老爷子作了诗,怎么又要作诗?」 贾琮拉住魏尔舒,踮起脚小声说道:「一会二圣要来,少卿最好早早安排妥当人在前面街口候着。」 魏尔舒一听这话,顿时就忘了诗词的事,跟贾琮拱拱手说:「多谢小贾大人提醒,我让晨儿带你去父亲那。」 贾琮跟着旁边的小哥往府中走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魏尔舒口中的晨儿是他的幼子,魏老爷子的幼孙。生来富贵,继承了魏家人的聪明,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往往是贾琮说了好几句后,魏晨才会回上几个字。直到两人经过魏府前厅时,魏晨终于完完整整的说了一句话:「祖父就在前厅,不过里面坐的都是年长之人,要不我带小贾大人去书房坐坐吧,青藤先生此时正在书房与几位师叔说话。」 「老师回京了?那就去书房吧。」 贾琮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自己的老师徐晋了,青藤先生能者多劳,打回京入了都察院,不是在查案就是在查案的路上。 拜师后徐晋连正经教授徒弟的时间都没有,往往都是书信往来,偶尔回京将贾琮喊过去聊一聊他手头的案子。 借着案子,徐晋给贾琮教授的知识更多是律法、民生以及处理政务的方式方法。 用徐晋的话来说,贾琮不缺人教导他四书五经,不提家里那位二甲进士贾敬,江南可还有一位未来岳父探花郎呢。 书房里火炉烧的正旺,内无侍女仆人,徐晋正与四名年龄相仿的人高谈阔论。 魏晨将贾琮送到后便与几人行礼离开,徐晋将贾琮拉了过去,给小徒弟介绍着几人。 「通政司的右通政王骥王大人你应该认识……」 「这位是玉泉书院的申 本渊申大儒,为师前些日子给你的那几本经义,就是从申儒那借来的。」 「翰林院侍读学士刘宝珍刘大人,昭武四十七年二甲第一,他的《海图志》你是看过的……」 「还有这位,你姑父林大人的同乡,苏州大儒周怡昌,雅号你很熟悉的,打虎英雄……」 嘶! 这四人都是狠人呐! 通政司右通政王骥,官正四品,却是京中纨绔子弟最想弄死的人之一。 王骥乃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其母是皇帝的堂姐、冀王刘淮的长女慧颖郡主。 这人幼时顽劣不堪,十九岁时失手打死了在京城叫嚣的瓦剌使臣,被太上皇扔到了西北吃沙子。 昭武三十一年春,高昌内乱,天子下诏戡乱,二十二岁的王骥拎着一把长刀,带着手底下百十来个人夜袭高昌叛贼的大营,一刀砍了叛贼头领…… 昭武三十四年回京,二十四岁官至三品武将的王骥突然辞去所有官职,拜师魏庆和。 三年后一路过关斩将,金殿唱名,以二甲进士的身份入翰林院。 如今更是入通政司,凡过他眼的奏折,就没有能压得住的。那些弹劾京中纨绔的奏折,往往都能出现在皇帝的案头。 就是贾琮的老爹赦大老爷,也被其当面骂过好几次,京中纨绔恨这位恨得要死,可惜人家阿娘贵为郡主,外祖更是上皇亲兄弟,故而在京城,没人敢打这位爷的主意。 玉泉书院的大儒申本渊,魏庆和的亲传弟子之一,京中最年轻的大儒,擅治经义。想要拜在其门下的人从京城排到玉泉山上去,贾琮手里的经义注释,大多是徐晋跟人借来抄录的。 申本渊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本领,那就是他精通刑狱,正确的说,此人能洞察人心,据传一眼就能辨别忠女干,恐怖如斯啊。 侍读学士刘宝珍,出身泉州商家,家资颇丰。贾琮对他的认识更多是前几年流传盛广的一本书——《海图志》。 刘宝珍真的可以称一句大夏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他的《海图志》,详细记载了西洋诸国的情况,包括西洋不断殖民、拓展海路对大夏的潜在威胁。 自入仕以来,每每上书都是奏请建议大夏开海,筹备海防。也是因为如此,刘宝珍明明二甲出身,都快十年了,他被打压的还呆在翰林院修身养性。 至于最后一位打虎英雄武松……呃,串戏了。 苏州大儒周怡昌,他还真打过老虎,而且是赤手空拳干翻了老虎的猛人。 周怡昌不但学识惊人,同时也是天生神力,趁手的兵器就是关二爷手里的青龙偃月刀。 当年考中进士后不但没去考庶吉士,连京城六部都懒得呆,求了其师魏庆和,竟然拎着青龙偃月刀去了宣府。 那还是昭武三十年,北方的***被老圣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根本不敢南下。 正好南越跳的厉害,周大儒一听终于有机会了,以随军参事的名义南下。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喜欢调戏人,周大儒刚刚抵达昆明,还未喘口气呢,南越的乱贼又被朝廷大军平定了。 这日周大儒气闷在在城外一处小摊饮酒,突然听到有人在哭,一看是个小妇人跟人哭诉,说她相公被山林中的老虎拖走了…… 周大儒正值微醉,闻之大怒,挽起袖子就顺着小妇人的指引进了山。 遗憾的是那小妇人的相公已经魂归地府,但周大儒扛着作孽的老虎回到了昆明城外。 根据坊间流传的各种传言,周大儒仅仅是被老虎抓伤了后背,那头猛虎的脑壳都被周大儒的铁拳干碎了。 贾琮向这四位猛人恭敬的作揖问安,这四人就没一个简单的。 经过三代明君治世,大夏不但国力强横,人才更是井喷式的出现。自己的老师徐晋徐青藤就已经有着天生主角光环了,王骥几人更是差不了多少。 麻蛋,他贾琮在这几位面前根本就是个渣渣,除了所谓的天生宿慧在外,貌似哪哪都比不上。 他好奇的盯着四人仔细打量,特别是那位投笔从戎……不对,投刀从文的王骥以及打虎英雄周怡昌。 不说别的,至少这两位绝对是孔圣人的徒子徒孙没跑了。 你若跟我讲理,那我就跟你讲《论语》,但你若是不愿跟我讲理,那我就跟你说说《抡语》吧。 孔武有力,说的就是这两位! 不信你看周英雄藏在袖子中的胳膊,跑两匹马就绰绰有余啊! 贾琮在初见猛人的震惊过后,莫名的悲从心来:既生瑜何生亮啊! 算了,既然比不了,那就抱大腿吧。 这么多的大腿,不用来坑坑人简直对不起老天爷把这群猛人放在自己身边。 啪、啪、啪! 周英雄笑眯眯的伸出了大手,往贾琮的肩膀上拍了三下,贾琮都觉得自己顿时矮了三分。 这力气…… 贾琮呲牙咧嘴的求饶道:「周大儒、周英雄,您轻点啊,我不是老虎,禁不住您这铁砂掌!」 噗……哈哈哈哈! 「周英雄?哈哈哈哈,这个称呼我喜欢!」 周怡昌冲着徐晋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这小徒弟有意思,我喜欢,要不让给我吧!」 徐晋将小徒弟从周怡昌的「魔掌」中解救了出来,撇撇嘴道:「这可不行,我还等着琮哥儿接我的衣钵呢。想要徒弟,自己找去……」 申本渊盯着贾琮看了许久,突然插话道:「青藤,你这小徒弟是挺有意思的,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尊敬、欣喜以及满肚子的鬼主意!」 嗯? 其他的徐晋能明白,面前的这四位都是学识渊博本领惊人,小徒弟见到这四位肯定又惊又喜。 而且据他对小徒弟的了解,贪玩是贪玩,但小徒弟对有本事的人向来很尊敬。 但这鬼主意…… 「这小子绝对在憋着什么坏,在打我们几个人的主意呢。」 申本渊抚了抚自己的长须,呵呵一笑:「小子,老师曾跟我说,你最喜欢借势,这会是不是在想着借我们几个去坑人?」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五十二章 骂你孔家又如何? 两朝老臣、内阁首辅大寿,又逢休沐自是宾客云集。 自天刚亮起,魏府门前就已经挤满了前来贺寿的人群,不但有朝中文武官员以及在野贤达,就连豪门巨贾的当家人都挤在门前想要送上寿礼,在魏家的礼单上添上自己的名字。 不过魏家的人已经早早收到了老爷子的叮嘱,来人贺寿非亲朋之礼不受,送寿桃馍馍一个以表心意。 门前有不少人一边感慨首辅大人的清廉,一边把自家的寿礼硬往魏府的大门里塞…… 巳时刚过不久,魏府门廊下就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魏尔舒瞅着堆积成山的礼盒,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喊来了仆人。 「将这些东西都先登记好,等忙完了今日,换成银子送去养济院吧。」 街口停了一辆看似普普通通的马车,帘子被人掀起,太上皇刘济听完了护卫的禀报后,哭笑不得。 「这老货,还是这么谨慎,收就收了,难道朕还会怪罪他不成?」 「魏阁老一生清正,当为臣子之典范。」 刘恒先是赞叹了一番魏庆和的清正,然后看着堆积成山的寿礼礼盒,面露不喜:「还真是应了那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场寿宴便能看出咱们大夏不缺银子,但百姓穷的连肚子都填不饱……」 老爷子瞥了儿子一眼:「百姓能不能填饱肚子不是这些人能左右的,那是你这个皇帝的事。只要不是强取豪夺,这些人就是再奢靡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难道你还能强抢了人家辛苦赚来的银子不成?」 刘恒被自己老爹怼了个哑口无言,想要辩驳却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 老爷子训完了儿子,心情大好。 这时得到消息的魏尔舒已经赶了过来,躬身拜道:「圣……太爷与老爷能来,魏家蓬荜生辉。还请移步内堂,父亲大人已经在内院候着了。」 前门拥挤不堪,马车自侧门直入魏府内院。 魏庆和精神抖擞,正带着夫人苏氏在内院门口迎驾。 二圣被迎入内院正堂,里面也没有别人,火炉旁摆着一张桌案,上面的棋盘还处于厮杀状态。 太上皇瞅了瞅棋盘,呵呵笑了起来:「你这老货到会躲清闲,儿孙在外忙着招待客人忙得不可开交,你倒好,还有闲心下棋。」 魏庆和迎了太上皇直接坐在棋盘前,趁机抚乱了棋子重新归位,做了个延请的手势笑说:「圣人来的正好,老臣跟拙荆连下数局都不赢,要不您陪老臣下几局,让老臣爽一爽。」 「嘿,你这老货……」 君臣二人其实都是臭棋篓子,半斤八两。 太上皇执棋就下,两个臭棋篓子开始菜鸡互啄。菜鸡的水平却有着快刀斩乱麻的速度,一刻钟不到魏庆和就开始耍赖起了,悔棋的事看起来干的极其熟练。 一连被悔棋数次,太上皇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丢,大骂起来:「彼其娘之……苏夫人当年怎么就看上你这不要脸的老货了!」 「圣人,下棋归下棋,岂能骂娘呢?」 魏庆和遗憾的看着被毁了的棋局,叹气道:「老臣方才差点就赢了啊,圣人的棋品堪忧!」 「你他娘……」 太上皇气闷,这老货越老越不要脸了,明明是自己占据优势,要不是这老货悔棋…… 「圣人,喝杯茶消消气。」 苏夫人将茶泡好,给太上皇与皇帝各倒一杯送上,鄙视了自己丈夫一眼说道:「若不是臣妇见他可怜,才不会跟他对弈。若说棋品之差,魏老头绝对天下第一!」 苏夫人,你可真是朕的知音啊! 太上皇冲着魏庆和挑了挑眉:「瞧瞧 、瞧瞧,连你夫人都看不过去了!」 魏庆和哭笑不得,抱怨道:「夫人为何胳膊肘往外拐?你该和为夫一条心啊。」 苏夫人瞪了他一眼:「老娘乐意!」 噗,哈哈哈啊哈哈…… 太上皇幸灾乐祸的看着魏庆和大笑起来,便是向来不苟言笑的刘恒也被这对老夫老妻的相处方式给逗笑了。 咚咚咚…… 魏尔舒推门进来,拜了拜说道:「父亲,衍圣公府来人了,儿子已经将其迎入前厅。」 屋子里的原本欢快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太上皇看了一眼魏庆和,微微点头。 君臣二人之间的默契是数十年的君臣相得培养出来的,魏庆和顿时明白了太上皇的心思。 他抚了抚长须,笑说:「既然正主来了,那就让咱们的御猫大人上场吧。舒儿,你去书房将此事告知你的师兄弟们,今日这场戏一定要唱好了,不能让孔家人以为为父好欺负!」 魏尔舒不明所以,他打小就是个老实孩子,父亲大人却喜欢当谜语人。 想不通就不想了,他干好他的工具人就行。 待魏尔舒退出房间后,太上皇在沉默了一阵后突然长叹了一声。 「这能行吗?」 魏庆和摇了摇头:「哪能这么容易,千年的世家,早就根深蒂固了。老臣这次只是挖第一铲子,剩下的事还得陛下与四殿下来。」 书房里的故事会特别有意思,包括徐晋在内的五人都是一等一的天才,所经历的事情随便拿出一件来,都够写好几册话本了。 贾琮甚至从桌上翻出纸笔,记录着这几位猛人的故事,手忙脚乱间弄得满脸都是墨汁,却兴奋的根本顾不上擦拭。 直到魏尔舒敲门进来说衍圣公府的人来了,几人这才注意到花猫似的贾琮。 徐晋搓了搓小徒弟的脑袋瓜,笑了笑:「你这孩子,快去洗洗,随为师与你的几位师叔伯会会衍圣公府的老爷们!」 魏庆和的侄孙死在了孔家的茶楼门前,这事儿一拖就拖到了今日。 衍圣公府这段日子名声差了不少,而且有司衙门在二圣的暗中指使下没少给孔家找麻烦。 这事儿直接影响到了衍圣公府乃至整个孔家,不得已曲阜那边直接派来了极具身份的两位族老,打算今日先礼后兵。 魏庆和身份太特殊了,乃大夏二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太子太师,桃李满天下的大儒。 孔家虽说是圣人后裔,但论权势还比不过执掌大夏内阁近十年的魏老爷子。 临近前院,魏尔舒给几人介绍着来人:「孔家派来给父亲大人贺寿的是衍圣公的亲兄弟孔仁镜以及孔家族老、衍圣公的宗伯孔祥廉。」 当代衍圣公孔仁轩甚少出门,外事一般都是直接交给自己的亲弟弟孔仁镜主持。 孔祥廉辈分高但年岁与孔仁轩相仿,算是老伙伴了,虽是庶出,但因与孔仁轩关系要好,在孔家地位很高。 而且此人精通数术,掌管孔家一应产业,与朝中大臣交往密集,有不少朋友。 今日的老寿星魏庆和「抱病在家」,便是大寿之日也没有露面,魏家长子在关中,女婿在兰州,唯有二子带着幼孙在前门迎接宾客,前厅中只有几名弟子负责招待。 几人走进前厅时,孔仁镜与孔祥廉竟然大剌剌坐在正位上,让徐晋等人极为不喜。 贾琮瞅了瞅自家老师与几位师叔伯的脸色,「小声」的嘀咕起来:「孔家真是好大的威风,这是圣人御赐府邸,魏府正堂,什么阿猫阿狗竟敢大剌剌坐在正位之上!」 嘶! 前厅原本的热闹 的气氛当即就变得冰冷起来,孔祥廉与孔仁镜面露不悦却也没有开口呵斥,反倒是孔仁镜身后的少年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辱我孔家?」 贾琮默默地摘下腰带上挂着的金闪闪,高高举起,徐晋的脸瞅了瞅,他觉得牙花子疼。 这徒弟,还没开始呢就搞这么大! 「臣等(草民)恭请圣安!」 出门在外总会碰到几个没眼色的狗东西,不带几件装逼的利器他都不方便玩耍。 贾琮冲着叫嚣的少年撇撇嘴:「先不说我说的是事实,便是骂你孔家了,你能奈我何?」 那少年被贾琮怼得涨红了脸,已经起身拜下的孔仁镜与孔祥廉也在心中埋怨自家的后辈不懂事。 那么明显的金令看不到?满京城带着御赐金令到处晃荡的小儿还能有谁?没事招惹这厮作甚? 贾琮收起了金令,孔仁镜喝止了愤愤不平打算与贾琮继续冲突的后辈,冷声说道:「小贾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家孔家圣人后裔,乃天下读书人之圣地,岂能轻辱?历朝历代之帝王,都对我孔家礼遇有加,拿御赐金令来压人,小贾大人是打算仗势欺人吗?」 打了小的来老的? 贾琮呵呵一笑,叫家长的啊,谁没有似的! 「我当是谁,原来是孔仁镜孔大儒啊!」 孔大儒这三个字语气明显重了些,让孔仁镜的脸色越发冰冷。 徐晋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护短至极。欺负我的小徒弟,问过我的唇枪舌剑没有。 他冲孔仁镜笑了笑,温和的问了一句:「听说孔大儒又打算重新注释《论语》了,不知在下可有福气见识见识?」 「徐晋,你……」 孔仁镜气急,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堂中宾客大多都是正经读书人,隐隐绰绰都听到过一些传闻。 不提别的,孔仁镜身上的大儒称谓,实际上就是个笑话。为何呢?谁叫孔仁镜自己没文化,还喜欢当个文化人。 堂堂圣人后裔,十七八岁了连四书都没背全,三十岁了才「考中」了秀才,四十岁好不容易过了乡试,大儒?呵呵! 在徐晋的眼里,就孔仁镜的水平,连小徒弟……的小媳妇都不如,真是污了大儒这两个字。 至于说注释《论语》,鬼知道孔仁镜是哪根筋打错了,竟敢叫嚣重新注释圣人经典。 估计又是寻人代笔的那一套,他都想直接拿小徒弟媳妇之前亲笔标注句读的《论语》狠狠打这货的脸。 没文化的孔仁镜对阵六元及第的天才徐青藤,才一句话就被打的一败涂地。 孔祥廉阴郁的脸接过了话:「青藤先生若是有意,可于闲暇时前往曲阜,衍圣公府随时恭候青藤先生。」 徐晋满脸的为难,摆手说道:「别,上次去差点就被乱棍打出来,除非衍圣公换人,或者我带一队精兵过去,否则这辈子我都不会靠近曲阜半步。」 嘶! 这师徒二人一个比一个猛啊,徒弟只是骂了孔家,当老师这是直接威胁上了。 什么叫衍圣公换人,还带一队精兵过去…… 孔仁镜大怒,刚要开口喝骂却见孔祥廉抬手制止。 实际上孔祥廉极其看不上这个不学无术的侄子,不过是凭借嫡出的身份而已,要不是同姓孔,他都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蠢货。 若他孔祥廉是嫡出就好了,哪里需要顾忌这么多。 「青藤先生说笑了,虽说上次因为学派之争起了些误会,但青藤先生的才华老夫还是极为欣赏的,便是衍圣公也说了,青藤先生乃当世大才,未来不可限量,当为我孔门之未来也。」 徐晋拱了拱手,摇头回道:「谬赞了,在下可不敢当孔门未来。在下学圣人经典,自是儒门,孔门高贵,在下一介破落户,不敢称孔门之人。」 孔祥廉脸上的阴翳,在徐晋说出不敢称孔门之人几个字后更加明显,孔仁镜更是怒不可遏。 堂中的众人皆是鸦雀无声,不少人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细细琢磨起这番对话中的特殊含义来。 儒门、孔门,看似同出孔圣一脉,却千差万别。往日学派之争也不会直接与孔家杠上,徐晋这么说,是打算与曲阜孔家彻底决裂吗? 他哪里来的勇气? 王骥噗嗤一声给笑了出来,他冲徐晋挤了挤眼睛:「青藤这么一说,那我也可以自称一声儒门之人了。也不知道孔圣他老人家,会不会嫌弃我是个粗鄙武人出身。」 贾琮一脸的懵懂:「嗯?师伯不是二甲进士吗?人家孔大儒只是个举人都敢称一声大儒,您都是进士了,难道还不能称一句大儒吗?」 呵! 「乖徒儿,为师今日教你一个成语,叫厚颜无耻。《诗·小雅·巧言》有载,‘巧言如簧,颜之厚矣。你王师伯可没人家孔仁镜孔大儒脸皮厚,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拎着刀把子在沙场上砍人的粗鄙武夫,哪怕跟着名满天下的魏师学了圣人典籍,也不敢自称儒门门徒,更何况是大儒了。」 徐晋冲着孔仁镜讥讽的笑了笑:「大儒啊,这两个字曾经是我心中最为圣洁的两个字,如今却是……呵呵!」 ?月票??推荐票? 发烧请假一天 重阳第四天,突然又烧了起来,体温一直是38度以上,硬撑着写了一千来字,感觉不值得让读者老爷们掏钱订阅。 今晚不更了,明天好点再继续码字吧。短短一周不到,体重已经降到104斤,我感觉等阳康的时候要掉到100斤以下了。 起点编辑部的编辑大大也阳了,认识的作者也重阳了两个,建议各位读者老爷做好防护,重阳真是太他喵的难受了。 《红楼御猫》发烧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三章 锤人哪有诛心有意思 徐晋师徒二人的一唱一和,句句针对孔仁镜身上的大儒头衔,不但激得孔仁镜面红耳赤,更是让堂中宾客无不想尽了办法憋笑。 千万不能笑,他们可不是六元文魁徐青藤,更没有叫贾恩侯的好爹,曲阜孔家得罪不起啊! 相比不学无术的孔仁镜,孔祥廉虽说不喜徐晋师徒以及王骥等人的嚣张,却也知道面前这几个人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而且今日到魏府这儿可不是来得罪人的,自家已经得罪了内阁首辅,要是再得罪了荣国府和徐晋这等简在帝心的人物,那孔家人今后别想来京城了。 指不定来一次就要莫名其妙少几个人,这一点贾恩侯那厮绝对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刘宝珍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申本渊一直盯着孔家人的眼睛不说话,周怡昌打进门后就望着孔仁镜笑呵呵的,不过贾琮隐隐能看到他袖中双臂在微微震颤。 贾琮的心中在呐喊:英雄,锤他!锤他! 「四皇子到!」 门口突然传来的唱礼声挽救了快要憋坏的众宾客,众人齐齐往门口看去,四皇子刘弘一身红底金纹青龙袍大步走进前厅。. 「臣等(草民、学生)拜见四殿下,殿下万安!」 刘弘颔首回礼,拱手道:「诸位快快平身,今日魏师寿辰,孤是作为学生来给老师拜寿的,不必多礼。」 说罢他环顾四周,立马就察觉到了堂中的气氛不对,特别是如同斗鸡模样的贾琮以及受气蛤蟆模样的孔仁镜。 孔家人啊,那没跑了,这是敌人! 「琮哥儿,怎么气鼓鼓的?谁欺负你了跟四哥说,四哥帮你报仇。」 嘶! 传言贾琮深受二圣喜欢,圣心独具,如今看来便是未来的太子殿下也颇为喜爱这厮…… 堂中不少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身边的子侄,让这些少年浑身发凉。 别人家的孩子当面,自家的小兔崽子怎么看怎么碍眼。 「贾家小儿辱我孔门,殿下却只向着贾家小儿,如此怕是不太妥当吧。」 因刘弘到来刚刚有了缓解的气氛,随着孔仁镜的这句话重新变得冰冷,孔祥廉真是后悔死了,方才怎么就没把这蠢货的嘴巴给堵住。 一句话得罪两人,真不知道他孔仁镜是如何结交那些文武大臣的。 「嘿我这暴脾气,敢骂小爷,看我不锤死你……」 贾琮自觉靠山够硬,挽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捶他,却被刘弘一把揪住了后脖颈。 只见刘弘原本挂着和煦笑容的脸色变得冰冷,冷冷看向孔仁镜。 「孤做事,需要你来教?」 未来的太子爷前几日才是奉天殿彰显了储君的赫赫威严,见这位小爷冷了脸,堂中众人几乎齐刷刷屏气凝神,偷偷后退了一步。 孔仁镜匆匆来京,虽然听说过刘弘强势压制群臣之事,却是不屑一顾,总认为刘弘不过十六岁的小儿罢了,当今皇帝不也是对他孔家恭恭敬敬。 他甚至挑着惯用的话语来逼迫刘弘:「殿下身为皇子,身份高贵,自然不是臣可以教导的。但我祖大成至圣文宣王乃天下师,《礼记》有载,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殿下偏私不公,臣身为圣人后裔、孔门门徒,当谏殿下,有错即改之……」 「放肆!」 夏守忠往前一步,呵斥道:「殿下师圣人、陛下,学于大相公,你的意思是说圣人、陛下教导无方?还是说,尔孔家人强于桃李满天下的魏阁老?」 噗通~ 孔祥廉一脚将孔仁镜踹跪在地上,随后自己也跪下请罪:「臣 之侄言语有失,还请殿下恕罪!」 「孤倒是觉得孔仁镜说的是他的真心话……」 刘弘抬脚往前几步,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孔祥廉、孔仁镜以及身后两名孔家后辈。 「大成至圣文宣王?孤若是没有记错,太祖登基时下诏,夺前朝之封,敕封孔圣人为至圣先师,子孙袭衍圣公。孔仁镜,你拿前朝的敕封来压本朝的皇子,你是想要造反吗?」 哐当! 孔仁镜终于怕了,他匍匐在地,磕头请罪。 「殿下恕罪,是臣一时糊涂……」 「不、不、不,孤觉得你可不是一时糊涂,大成至圣文宣王啊,这可比衍圣公这个名号响亮多了。孤看你是怀念前朝想的紧,这样,鞑靼跟瓦剌的使臣就在四方馆,孤让人送你过去,你跟鞑靼与瓦剌的使臣叙叙旧情如何?」 噗通! 咚咚咚…… 这下子孔仁镜头磕得更加更凶了,原本还想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的人纷纷紧闭嘴巴,生怕被孔家这二愣子给牵连了。 还有几位老臣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刘弘仔细打量,他们怎么就一直没发现,温文尔雅的四殿下什么时候这么毒舌了。 「孔祥廉……」 「臣在。」 刘弘鄙夷的看了一眼孔仁镜,孔圣人若是见到后辈子孙这么没出息没骨气,估计能掀开棺材板出来锤死这群不要脸的货色。 相比孔仁镜,孔祥廉的表现就好的多。曲阜孔家烂是烂了点,但千年的世家总会有几个头脑清醒的人。 刘弘想起祖父与他老子的教导,痛心疾首的跟孔祥廉说道:「曲阜孔家乃圣人后裔,对后辈子孙的教导不能马虎。今日还好,此处皆是我大夏子民,若让他国见到圣人后裔是这个样子,岂不是丢尽了孔家乃至我大夏皇朝的脸面?」 不管是不是说者有意,孔祥廉低垂着头颅,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顺着刘弘的话长叹了一声:「殿下教训的是,只不过臣在孔氏族中只是管理庶务,无权过问教导之事……」 「如此……」 刘弘突然沉默,孔祥廉袖中的双手紧握,低垂的双目流露着野望。 堂中之人无不在等待未来太子爷的应对,贾琮也好奇刘弘突如其来的沉默是在准备着什么。 「孤虽在京城,但曲阜的情况孤还是很了解的。孔家不肖者众多,甚至有人在京城指鹿为马,公开售卖芙蓉膏。由此可见,孔族对后辈子孙的教导已经到了不得不变革的程度了。」 刘弘上前一步,扶起了躬身垂首的孔祥廉。 他拍了拍孔祥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名字孤早有耳闻,品性、能力皆是孔族中的佼佼者。孤会奏请父皇,敕封你为至圣先师奉祀官,一来主持孔庙之奉祀,二来你要担当起教导孔族后辈的责任,勿要让孔圣人背上不该有的骂名。」 卧槽! 贾琮瞪大了眼睛:四哥你太阴险了! 孔庙的奉祀,历朝历代都是孔家的当家人,承袭历朝敕封的最高爵位人主持,刘弘心血来潮也好,早就预谋也罢,单独把庶出的孔祥廉推出来,这是要让孔祥廉跟衍圣公一系打擂台? 你说孔祥廉与当代衍圣公孔仁轩关系要好? 亲兄弟还争产呢,孔祥廉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龙禁卫对孔家的资料足够堆满两间屋子,孔祥廉私底下拉拢的庶出族人,都已经占了孔族三分之一了。 按辈分孔祥廉是孔仁轩的族叔,可他却与孔仁轩称兄道弟几十年。甚至干了不少仆人的活,脸都不要了,你要说他没野心,鬼才信? 孔祥廉谦 虚推拒,刘弘再三劝说,在孔仁镜惊恐愤怒的目光中,君臣相得的一幕出现了。 徐晋与王骥等人默默退到一旁,俱是一脸姨母笑。 「老师,接下来怎么办?我很想捶他啊。」 贾琮很想锤人,孔仁镜方才可是骂他贾家小儿了,可四皇子这会跟孔祥廉君臣相得,不太好下手。 申本渊低头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不急不急,锤人哪有诛心有意思。看戏,看戏,戏还没唱完呢。」 嗯?诛心? 贾琮有些疑惑,却见老师徐晋以及几位师叔伯胸有成竹,便只好继续静待好戏上演。 果然,刘弘越是与孔祥廉君臣相得,孔仁镜的脸色越差,要不是方才刘弘的气势太盛,扣的帽子太大,他都想拂袖而去。 「拜见四殿下!」 诡异的和谐气氛被打断,魏尔舒抱着一个书匣子走了进来。 申本渊微微一笑:「看吧,大戏就要上演了。」 只见魏尔舒先向刘弘拜了拜后,又与众人颔首致意。 他将手中的书匣子打开,向众人说道:「家父让在下送来一套新制的《论语》,乃钦差巡视江南诸州府道盐政使林大夫采用新的句读之法注释,得家父校准之后,烦请诸位雅正……」 哗! 「什么?新的句读之法?老夫看看。」 「注释《论语》?林海虽有才华,但他自己一个人句读注释,未免有些托大了。」 「其实不然,我曾与林大夫在翰林院共事数载,林大夫才华高绝,又是仕林翘楚,注释《论语》倒也说的过去。」 「嘘,李兄慎言,孔家的人可还在这呢。」 「那又如何?没听魏少卿说么,大相公亲自做的校准,又能拿出来让我等共同雅正,想来是不差的。」 一本书激起千层浪,林如海以新式句读之法注释《论语》,众人褒贬不一,但魏尔舒的四周已经围满了人。 「有意思,先不说林海对《论语》的句读与注释是否有错,这个新式的句读之法倒是不错。」 「左公也觉得不错?」 「当然,老夫那小孙儿正值开蒙之龄,每每说起句读,都能逼得老夫恨不得将书本塞进他的脑瓜中。若是有这句读之法,不知要轻松多少。」 「左公之言晚辈深感赞同,犬子至今分不清: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句读之法不错,但……」 「林海确实有些托大了,这《论语》乃圣人法之所在,他该将句读之法上呈衍圣公府,由孔府出面,召集诸贤达共同注释。」 「孔家?呵呵!」 「在下以为不然,便是要重新句读注释诸子典籍,也该由朝廷出现,礼部、翰林院或是朝廷出现主持。」 「如此一来,岂不是万家言论只出一语?圣人一言万法,岂能让朝廷禁锢百家之言?我等读书人的风骨何在?」 「高达谨,你又要宣扬那些忤逆犯上之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若非我朝不以言论罪,放前朝,你的脑袋都被砍八回了。」 魏尔舒手中的几本《论语》新著被众人一一传阅,直到半个时辰后才传到刘弘的手中。 众人意见不一,褒贬不一,却齐刷刷的开始探讨新式句读之法的使用。 天下苦句读久已,特别是家中子侄正在开蒙之龄的几位,恨不得立刻回家翻开书籍,尝试新式句读之法。 孔仁镜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是个蠢人,但不是傻子。 林如海的《论语》新著没有被众人异口同声的批判,这就是一个信号:曲阜孔家对 儒门的控制力已经削弱到了极其危险的程度。 特别是声援林如海的人之中,有魏庆和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以及在此的数位大儒。 其实孔祥廉也很意外与震惊,他原本是辅助孔仁镜来魏府和解的,却不想人家魏老爷子连面都没露。 先是孔仁镜这个蠢货得罪了荣国府,惹怒了未来的太子爷,紧接着魏庆和就抛出了一个对孔家极其不利的利器。 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恍惚间刘弘将摊开的《论语》递到他的面前。 只见刘弘笑呵呵说道:「孔卿不妨也看一看,孤觉得林大夫的《论语》新著,极其不错。孔卿觉得呢?」 「殿下……」 孔祥廉恍恍惚惚的接过了《论语》,映入眼帘的是泰伯篇。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大胆! 孔祥廉很想愤怒的将手中的《论语》砸在地上,可他却抬眼看了看正冲他微笑的刘弘。 「孔卿以为如何?」 刘弘的声音很温和,却让孔祥廉下意识的感到后背发凉。 他立马垂首应道:「殿下说的对,林大夫不愧当世大才,臣佩服。」 孔祥廉是想用他言糊弄过去,却不想刘弘不想轻易放过。 只见刘弘望了一眼死死盯着孔祥廉手中《论语》的孔仁镜,眉头一皱,再次发问:「孤是说,林大夫以新式句读之法重新注释的《论语》很出色,孔卿以为如何?」 不是威胁胜似威胁,孔祥廉一咬牙,沉声应道:「殿下说的是,臣也觉得此书极其出色。」 噗! 「孔祥廉,你……你……你……」 随着孔祥廉此话一出,孔仁镜突然喷出了一口血来,指着孔祥廉连喊三声你,随后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贾琮拍手叫道:「不好,咱们的孔大儒竟然激动的吐血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五十四章 惊天封赏 孔仁镜一口老血喷出,直挺挺晕厥了过去。 他身后的小辈费力的将其抱住,哀求得看向孔祥廉。 孔祥廉微微皱眉,躬身向刘弘请示:「殿下,臣之侄自幼被娇惯的厉害,今日言语间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臣回去后一定会严加管教,绝不会让其再犯。」 刘弘满意的点了点头,孔仁镜的死活无关紧要,今日能挑起孔祥廉的野心,在孔家的心窝子上插上一把刀,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而且孔祥廉很上道啊,应允得敕封都还没到账呢,他就已经在向自己表忠心了。 听听,他要回去严加管教孔仁镜。 孔仁镜蠢是蠢了点,但他的身份特殊,当代衍圣公得亲弟弟,孔家嫡支掌权人之一。 孔祥廉话中隐含得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皇帝敕封下来,他就会开启与孔家嫡支或者说是衍圣公孔仁轩一脉的战争。 「孤自然是相信孔卿的,但孔仁镜狂悖无礼,又有忤逆犯上之嫌疑……」 扶着孔仁镜得孔家小辈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煞白。 好在刘弘没有大喘气,看了一眼昏迷不醒得孔仁镜,冷哼一声继续说道:「看在孔卿的面子上,孤可以网开一面。夺孔仁镜朝廷的敕封、恩赏。着山东提学道剥去他的功名,其子孙三代不得应试!」 噗! 不知孔仁镜什么时候醒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刘弘刚刚宣布对他的惩处后,又是一口老血喷出,这一次昏厥的实实在在,面如金纸好似死人一般。 魏府前厅本就有吏部与礼部的官员,几人偷偷挪到一块,小声探讨了一下刘弘对孔仁镜得处置。 其中有一人觉得处罚过重,想要谏言反驳,却被同僚悄悄拉住。 「杜兄切莫冲动,这八成不是殿下自己的意思,想想那本《论语》……」 「董兄之意,这是大相公的意思?难道大相公要对孔家出手?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孔家害死了大相公得族孙。」 「不不不,往高了想!」 「在下也有这样的感觉,殿下手中的权力之大,几与陛下等同。二圣可还在呢,殿下就敢直接对孔家出手,未经圣裁便剥了孔家嫡支的官衣功名,若说没有二圣之意,谁会信?」 嘶! 左近几人无不深吸一口凉气,惊骇的看向正与孔祥廉亲切交谈的刘弘。 他们几人讨论的声音不大,但八卦的贾琮还是听了个大概。 贾琮心中暗笑:四哥简直就是史上最稳太子爷了,二圣巴不得四哥早早参与朝政。 不过是剥了小小孔家子的官衣功名罢了,信不信四哥今日发飙扬言踏平衍圣公府,二圣也会想尽办法给他抹平了衍圣公府存在的痕迹。 经过先太子的教训,圣人老爷子把全部的心血都灌注到了刘弘这个孙子的身上。 更别提皇帝老爷了,他自己吃过了没有接受正统帝王之学教育的苦,恨不得天天把刘弘绑在腰带上教育。 培养一位合格的皇朝继承人有多么的不容易,二圣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刘弘没有赶出弑父杀弟的事情来,犯点男人都会犯的错根本不值一提。 「圣人驾到!」 「陛下驾到!」 「万岁、万岁、万万岁!」 或许是为了印证几人所猜,二圣联袂而至。 众人躬身下摆齐呼万岁,皇帝刘恒搀扶着太上皇,戴权搀扶着首辅大人魏庆和,皇朝最强、权势最大的三位大佬与众人颔首致意。 「都平身吧。」 太上皇抬了抬手,笑呵呵说道:「魏老头今日大寿,朕作 为老友是来贺寿的。这儿不是紫禁城,都别拘束,该吃吃该呵呵,该乐呵就乐呵。泓儿,你老师过寿,你的寿礼呢?还不赶紧拿出来。」 刘弘往前一步,向魏庆和作揖长拜:「学生恭祝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为贺老师寿辰,学生特意寻来了一尊南极仙翁玉像……」 嗯? 朕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弘冲夏守忠点了点头,夏守忠偷偷瞅了一眼太上皇,咬牙走了出去。 片刻后他带着一名大汉将军走了进来,其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锦盒。 锦盒打开的瞬间,太上皇脸都快绿了。 这鳖孙,拿你爷爷的宝贝孝顺你老师是吧?败家子啊败家子,崽卖爷田心不疼…… 魏庆和嘴角扬了起来,他是龙首宫的常客,自然知道这尊玉像是太上皇的心头肉,冲太上皇挑了挑眉:「四殿下的礼物老臣觉得甚为眼熟,好像是圣人的爱物,老臣愧不敢受啊。」 「拿都拿来了,你收下就是。朕什么好东西没有,难道还差一尊玉像不成?」 心疼啊心疼,憨憨孙子太气人,魏老匹夫明显是故意激朕! 「拿走拿走,朕眼不见心不烦!」 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了出来,魏庆和心中舒爽了不少。 刚才太上皇卷走了墙上挂着的好几副字画,若是不找补回来,他的念头不通达。 「此人是谁?为何要躺在地上?这些血又是怎么一回事?」 太上皇略有尴尬,正好拿半躺在地上的孔仁镜岔开了话题。 刘弘大致说了一下方才的事,太上皇不耐烦的摆手:「又是这等烦人的事,泓儿,你看着处置吧。那个谁……孔祥廉是吧,回去好好教导孔家子孙,别给孔圣丢脸。魏老头,赶紧派人洗地,歌舞呢?美酒呢?难道要让朕饿着肚子不成?」 魏庆和不但是太子太师,更是当今皇帝的启蒙老师,地位极其特殊。 太上皇坐在首位,魏庆和居于其左,皇帝刘恒居于右侧。其后便是四皇子刘弘以及刘弘的小伙伴贾琮。 顺着魏庆和坐在旁边的依次是朝中宿老,在野贤达,圆桌共计坐着十人。 歌舞不过点缀,今日的重头戏其实已经被魏庆和摆在明面上了,那就是林如海的那本《论语》新著。 若说方才拿出此书时的震撼已经够众人议论纷纷,那魏庆和在酒过三巡之后说出的话足以让朝野仕林炸锅了。 「此句读之法乃荣恩伯之子贾琮所创,钦差巡视江南诸州府道盐政使林如海,以及其女完善此法,并由林如海亲自以《论语》试行句读注释,老夫只是校准。」 丝竹之声补绝,但众人已经失去了对于歌舞得兴趣。 堂中哗然一片,有人甚至呆呆的举着酒杯,张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魏庆和向刘恒拱手:「陛下,此法于文教有大功。无论是首创此法的贾琮,还是负责完善的林如海以及林家丫头,均应重重嘉赏。」 「大相公说的不错,朕也有此意。不过大相公漏了一位功臣啊,若无大相公校准,就贾琮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错漏之处。」 刘恒刻意太高了魏庆和的功劳,魏庆和谦辞一二,最后还是太上皇拿了主意,当场便宣布了圣赐嘉赏。 「敕封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傅、中极殿大学士魏庆和,奉天翊运推诚守正文臣临江侯,特赐世袭三代始降。」 「晋嘉议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钦差巡视江南诸州府道盐政使林如海为中奉大夫、正治卿、右都御史。」 「晋太子左卫率、羽林郎将贾琮为资治少尹、轻车都尉并 授昭勇将军。」 「敕封林如海之女为文安县主,赐县主仪卫,吾仗二,立瓜二。红罗绣宝相花伞一,青罗绣宝相花扇二。前引二人,随朝侍女三人、亲兵卫五十。享郡主俸,追封其母贾氏为二品夫人,令苏州府建牌立碑,礼部致祭。」 「令礼部、翰林院以新式句读之法重修四书五经,各省诸藩,今后奏疏、公文往来、科举应试皆以新式句读之法为准……」 虽说正式的封赏圣旨还没下来,但京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沸腾起来。 其中议论最多的不是创下新式句读之法的贾琮,而是文臣封侯的内阁首辅魏庆和,以及敕封文安县主的林黛玉。 至于贾琮与林如海的封赏不过晋了一级罢了,而且多是没啥卵用的虚职。 魏庆和就不一样了,文臣封侯,除了开国时的几位从龙之臣,魏老爷子今日是开了先河。 有不少人在猜测二圣此为的深层含义,其中最为可信的说法便是二圣要推魏庆和出来与曲阜孔家打擂台。 林氏女算是沾了母舅家的光,而且林如海明显站队皇帝与魏庆和,算是二圣给魏庆和推出来的帮手。 贾琮一回到家就被皇帝提溜到了园子里,劈头盖脸一通骂。 「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以为你是谁?敢明火执仗跟曲阜孔家对上。真以为拳头硬就能为所欲为?要不是泓儿挡在前面,信不信过不了几天那些文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了!」 皇帝越想越气,啪啪啪就往贾琮的脑瓜上连拍数下。 这小兔崽子关系着他对朝堂未来的布局关键,万万不能被文人排除在圈子外了。 贾琮顺势躲在了太上皇的身后,露出半拉脑瓜委屈道:「那孔家人太嚣张了,竟敢骂我还说四哥偏帮偏信,我能不气嘛。再说了,我还没动手呢,四哥就把我拦住了……」 「还敢犟嘴?」 刘恒又要发火,却被太上皇瞪了一眼:「行了,便是真的锤人了又如何?」 「父皇,那不是一般的文臣,那是曲阜孔家!」 「孔家又如何?」 太上皇搓了搓贾琮的脑瓜,轻轻拍了拍说道:「回去吧,去好好读书。孔家的事你别理会,新式句读之法的事你也别管。过几日围猎的时候朕会亲自考你,到时候考核不过,小心朕将你吊在辕门上用鞭子抽!」 贾琮连忙拜道:「圣人老爷放心,我一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说罢他就要往外退,却见皇帝老爷正怒目而视…… 呃~ 贾琮溜到墙壁,顺着墙壁慢慢往外挪,一出门就风一般跑了个无影无踪。 「老四,你过于谨慎了。」 太上皇坐在火炉边,小酒……果酿喝着,微微笑道:「如今不是开国时,太祖当年为何要强忍着恶心敕封曲阜孔家,还不是因为他们掌握着仕林文坛?现在呢?朝廷才是天下读书人得圣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读书科举为的是什么?是当官!」 刘恒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恭敬的请教:「父皇是说,曲阜孔家已经无力掌控读书人了?」 「七七八八吧,时移世易,千年的世家也经不住连续三代纨绔蠢货的造作啊。孔家已经渐渐失去了天下读书人的敬仰,他们忘记了孔家是因为什么才能得到读书人的支持。当名声毁了,想要挽救除非刮骨疗毒,可孔家有那个魄力吗?」 太上皇鄙夷的笑了笑:「泓儿今日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特别是挑起了孔家的分裂,这一步棋是我没有想到的。」 想到刘弘今日在魏府的神来之笔,太上皇与皇帝都笑了起来。 儿孙有 了出息,后继有人的喜悦无论贫富贵贱都是一样的。 皇帝接过了这个话题:「泓儿此举儿子也觉得应当有用,曲阜孔家太过于重视嫡庶之分,如今嫡支愚蠢不堪用,反倒是庶支才华横溢者众多。像是今日的那个孔祥廉就是其中之一,若是真能让孔祥廉与孔仁轩打擂,儿子有把握兵不血刃拿下曲阜。」 「不止孔祥廉,魏老头也是一柄利刃。」 太上皇拍了拍身旁桌案上的崭新《论语》,笑呵呵说道:「要不是为给你和泓儿留些余地,今日朕定会将魏老头推到公爵之位上去。活着的文宗对上死去的圣人,天下读书人该站在哪一边还用想吗?」 「如此一来,魏师岂不是要直面孔家?」 到底是自己的启蒙老师,这么坑师皇帝的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却见太上皇哈哈大笑起来,好半天才解释道:「老四,你还是不懂啊,魏老匹夫这辈子最想干的事不是为官做宰,而是打破曲阜孔家对天下文人的禁锢!」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五十五章 圣驾北上草原变 《孟子·万章上》有载,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 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 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这么做是有点坑人的味道,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太上皇与魏老爷子君臣相得了一辈子,两人早就心有灵犀。 简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对方的打算,在太上皇下旨敕封后,魏庆和当即就笑呵呵的躬身谢恩,回头便去书房让儿子给八方弟子去信。 摇人,必须摇人。 曲阜孔家人多,可老爷子也不是孤身一人。 要跟曲阜孔氏这个千年世家打擂台,老爷子不召集个百八十人还真没什么信心。 休沐第二日,礼部拟定敕封封赏的圣旨,由宫中盖上玉玺大印,内阁附名,很快就送到了魏府及荣国府处,一队禁军护送前往江南传旨的礼部员外郎,以最快的速度南下。 魏庆和大力支持贾琮首创新式句读之法,受封奉天翊运推诚守正文臣临江侯,瞬间成为当世文宗,在读书人的眼中,活着的文宗可比死去千年的圣人威望高太多了。 京城孔府哀嚎一片,孔祥廉在回府的第一时间就将得罪了未来太子爷与荣国府的孔仁镜禁足家中,同时给山东去信。 当然,孔祥廉可不是单单给衍圣公孔仁轩写了信,他总共写了十几封,多是族中关系亲密的长老以及孔家庶支的话事人。 「孔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了,若不做改变,将有倾覆之危!」 如何变?未来的太子爷说了,也该我孔祥廉走上前台,坐一坐孔家话事人的位子了。 二圣在魏府露面之后,皇帝龙体康健,原本群臣以为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就能见到圣颜了,可没想到的事第二天大朝会上,奉天殿主持朝会的依旧是皇四子刘弘。 天爷爷,皇帝老爷啊,您赶紧回来吧,您的这个儿子真是太难伺候了! 相比宽仁的太上皇与直脾气的当今皇帝,一百来斤体重九十九斤心眼的四皇子简直就是他们这些咸鱼的噩梦。 「吏部、都察院,朝廷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孤已经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了,每一颗拨发的粮食必须用在灾民身上,还有人敢在京畿贪墨,要不是龙禁卫送来消息,数千石的粮食就要被贪官污吏吃干抹净了。」 「工部,宣府一月送来四封催促的奏折,什么时候才能将维修城池的工匠送过去?是不是要等***打进宣府了,你们工部的人才能准备好?」 「天子脚下,***的使团竟敢强抢民财,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竟然和稀泥?混账至极!孤把话撂在这,立刻、马上给孤拿下强抢民财的畜生,按律惩处。」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百姓辛苦一年的收成,上缴赋税供养百官,不是让尔等坐在衙门悠闲喝茶的。自今日起,中枢拟定巡视组,进驻各部寺、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以及各州府衙门。凡懒政怠政之官吏,全部滚蛋!」 「孤会奏请父皇,将此策定为惯例!」 大朝会结束后,屏气凝神不敢言语的文武官员在走出奉天殿后,皆长舒了一口气。 哀鸿一片的文武百官无比的想念冷面皇帝刘恒,比起当今皇帝,四皇子太可怕了。 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储君太过贤明也有不好的地方,智计百出的四皇子折腾起百官来真让人一时间无法习惯。 「诸位大人留步……」 正当重臣窃窃私语时,夏守忠走出了奉天殿。 只见夏守忠手中浮尘一甩,笑眯眯对众人说道:「殿下说,我朝官员俸禄自太祖爷在时定下快百年没有涨过,诸位大臣代天牧民,劳苦功高,朝廷岂能不体恤。京城居大不易,殿下已经奏请皇爷重新定俸。自今日起,朝中文武官员俸禄提高三成,年末吏部考核优异的大人,将有年终奖励。」 奉天殿前瞬间沸腾,众臣齐齐欢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圣明、殿下圣明!」 「四哥这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玩得挺溜啊!」 贾琮放下了手中的《论语》,往椅子上一瘫。黛玉提起逗猫棒就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瓜。 「四殿下熟读经史,故而才能做的游刃有余。你再不好好读书,将来在朝堂上还不得被那些大人耍的团团转。」 黛玉最近对贾琮的学业抓的极紧,每日清晨天刚亮就亲自将其从床上叫起来,早饭前必须背下一段典籍,然后吃饭休息一个时辰,再进行经义教学。 午饭后休息半个时辰,练字一个时辰,接着练武一个时辰,该吃完饭了。 你说玩耍?练武就是玩耍了。 「琮哥儿,你已经十岁了,虚岁十一,既然已经长大了就要脱离低级趣味,你看读书练字多有意思……」 这一次有太上皇的口谕,贾琮耍宝卖萌都不好使,甚至跟赦大老爷告状,赦大老爷都是赏了他几板子。 打就打了,还赐给黛玉一柄戒尺…… 「丫头你只管打,只要学不起就往死里学!」 嘶! 难道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皇帝摆烂,四皇子可着劲的折腾文武百官,冬日的京城罕见的充斥着勃勃生机。 顺天府治下各县陈年积案都快速的消失着,百姓们甚至给府县官员送去了好几块青天牌匾。 赦大老爷跟十三爷刘恪兢兢业业的戍守宫门,直到十月十八这天,太上皇与皇帝摆驾回宫,同时带走了停驻省亲园子长达十二天的贤妃元春。 第二日一早,圣驾自大夏门始发,直行至永定门出京城转向西北,一路浩浩荡荡。 皇帝特命内阁首辅魏庆和总领军机,内阁辅臣齐博瀚、褚邦正留京辅佐。 次辅周炯、辅臣夏令行,户部尚书文同轩、刑部尚书蔡荃、都察院左都御史吕阳随驾。 京中皇室宗亲、武勋贵戚大半受诏随扈,贵人的马车绵延数里,贾赦奉旨领两万禁军精锐护卫左右。 因随驾队伍中有不少女眷,前行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日行十余二十里已经是了不得的速度了,入夜时才刚刚抵达石景山下。 又一日奔波,终于在太阳落山时行至西山大营。 龙禁卫来报,瓦剌、鞑靼的王子、诸藩藩王世子以及九边各镇主将皆以抵达铁网山大营,静候圣驾。 圣令就地扎营,养精蓄锐。 贾赦被喊去皇帐,太上皇精神抖擞,一点都不见跋涉劳累。 帐中只有二圣并两位皇子以及自家崽儿,贾赦见礼问安后,皇帝说道:「恩侯,此次铁网山演武,虎贲可能震慑***以及诸藩?」 啪一声,贾赦挺直了腰杆,郑重行礼。 他用拳头锤击胸前战甲:「陛下放心,三千虎贲必将威慑八方!」 咚咚咚、呜呜呜…… 十月二十一,辰时三刻刚过,朝阳的温暖播撒四方,铁网山的草早已经枯萎,原本满是萧瑟的冬日此时喧嚣了起来。 战鼓与号角齐响,早一步抵达铁网山皇家猎场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瓦 剌鞑靼的王子、诸藩国主王世子、随行使团,以及负责猎场安全的禁军将士纷纷下拜。 「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恒扶着太上皇下了马车,诸臣再拜:「臣等(外臣)拜见圣人(天可汗),拜见陛下!」 虽说太上皇当年把鞑靼与瓦剌打的生活不能自理,但天朝的赫赫军威使得草原换了三代可汗,天可汗的威名依旧没有减弱半分。 鞑靼与瓦剌的王子、使臣无不恭恭敬敬的跪下拜见,奉上最珍贵的礼物,朝见天可汗陛下。 至于那些藩国国主,有几个眼神明显透露着不甘与野心。特别是高丽、高昌以及远道而来的西域朵豁棘锡部。 倭国所谓的天皇自然没有来,使团的人被礼部扔在了藩国队列的最后面,使团的人四处打量,在看到威武的禁军将士后一个个惊骇莫名。 「契努尔与偲临还活着没有?」 自太上皇打得瓦剌鞑靼两部生活不能自理之后,近三十年两部可汗已经换了三个。 但有两个人始终是瓦剌与鞑靼的常青树,那就是瓦剌国师契努尔以及鞑靼国相偲临。 不过去年瓦剌老可汗死在了其侄子的手里,一朝天子一朝臣,契努尔被关进了羊圈,根据龙禁卫密探传回来的消息,一场大火之后,原本被关在羊圈的契努尔就没了踪影。 相比之下偲临就舒服多了,他至今都还是鞑靼汗帐的座上宾,担任鞑靼国相长达二十年之久。 只是偲临的年龄可比太上皇大多了,按时间推算,估计有七十三岁了。 瓦剌新王的王子库巴列躬身回道:「启禀伟大的天可汗陛下,契努尔已经魂归长生天,不能来朝见伟大的天可汗陛下了。」 「回天可汗陛下,国相病重,不堪远行。他托外臣向伟大的天可汗陛下请安,并说来年春寒过后,他会前去京城朝见伟大的天可汗陛下。」 鞑靼的王子粟合年纪不大,堪堪与刘弘同龄。他恭敬的将两封书信呈上:「这是国相写给天可汗陛下与皇帝陛下的书信,望天可汗陛下与皇帝陛下能怜悯您草原上的子民,早日开通互市。」 「瞧瞧,这鞑靼的小王子不简单啊!」 刘弘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鞑靼自有了新汗王后,不但停下了对我朝边境的侵扰,更是一年一朝,口口声声他们是大夏在草原上的子民。这一次的互市,估计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不打仗是好事,但咱们也不能放松警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除非鞑靼彻底成为我大夏的一个省,让我朝大军进驻,否则我是永远不会放下警惕之心。」 贾琮与刘弘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繁琐的拜见流程终于走完了。 圣驾入辕门后直行至早就搭好的皇帐内,烧的正旺的火炉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太上皇一进皇帐就皱起了眉头,跟皇帝说道:「去传周炯、张岳、贾赦、曹久功……」 「父皇,这是怎么了?」 只听太上皇沉声说道:「草原肯定发生了咱们不知道的大变,契努尔不可能这么容易死,事关互市大局,偲临更不会因为一点小病不来见朕。这两人都留在草原上,绝对有什么事情拖住了他们。」 契努尔与偲临既是太上皇的老对手,又是太上皇当年刻意留在草原的后手之一。 鞑靼与瓦剌哪怕快要亡国也没能一致对外,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大夏只是要他们朝贡,对方却是要吞并己方好再现当年黄金家族的盛世。 皇帝虽然无法理解太上皇的罕见直觉,却依旧传令将相前来皇帐。 张岳在看完偲临的 书信后,第一直觉与太上皇出奇的一致。 「偲临肯定不是病重来不了,他被人拖住了。」 张岳将信递给一旁坐着的周炯:「周阁老应该清楚偲临这个人,互市通商算是偲临二十余年迟迟不能实现的心愿了,今冬的会盟是实现他心愿最接近的一次机会,没道理所谓的足疾绊住了他的南下之路。」 「不错,风寒都比足疾有说服力,老夫至今记得当年他拒绝瓦剌结盟的邀请……」 呵! 周炯呵呵一笑:「足疾难行,这四个字打得瓦剌国师契努尔脸肿的厉害。两国使臣同住会同馆,却因足疾无法结盟,有意思啊!」 「朕在看到书信中的足疾二字之后,就感觉偲临是在跟朕暗示,草原有变!」 太上皇在得到了张岳与周炯的赞同后,信心大增。 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契努尔比偲临更加狡猾,偲临都能安然历经三王不倒,没道理一个个小小的奴生子弑亲夺位后,不立即将权倾瓦剌的国师杀了反而关进羊圈,除非这人事傻子。契努尔没死,这一点朕有十分把握,他一定在准备着什么,而拖住偲临不得南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五十六章 真是红颜祸水啊 二十年前草原上的事别说贾琮了,就是他老子赦大老爷都一知半解。 在这件事上,皇帝老爷都没有太大的发言权,太上皇刘济、英国公张岳以及内阁次辅周炯三人开了一个简单的碰头会,皇帝、贾赦、曹久功三人列席,两位皇子以及贾琮旁听顺带负责端茶倒水。 至午膳前,太上皇亲自部署,召集禁军中最擅长刺探情报的精锐与龙禁卫的探子火速北上。 同时抽调左武、右武、神武左卫、神武右卫共计八万大军以冬训的名义北上,于宣府、大同一线南侧安营扎寨,一边操训,一边防备有可能发生的战事。 「鞑靼南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偲临是个很清醒的人,跟着中原混鞑靼便是遭遇雪灾都能扛过去。跟我朝打仗,便是打赢了也是惨胜,反而会让瓦剌渔翁得利。」 当年老爷子将偲临与契努尔放回草原,不少臣子还谏言说这是放虎归山。 二十多年过去了,瓦剌与鞑靼打成了狗脑子,反倒是中原王朝坐山观虎斗。边境线上偶有小范围的袭扰,大多也是给边军送军功。 贾赦父子从皇帐出来,赦大老爷小声给贾琮讲着当年的旧事。 「那会偲临还来咱家拜访过你爷爷,想要你爷爷在圣人面前说些好话,好促成两国互市通商。」 贾琮扶额:「呃……偲临是不是傻?这哪是咱家能掺和的,弄不好会被人参个里通外敌之罪。」 「所以你爷爷没见他,不过也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偲临劝说鞑靼的老汗王那年的正旦大朝上跪地请罪,并献上汗王金印,联合福余、朵颜、泰宁、女真等北地十七部共推圣人为天可汗。最后虽说因朝中不少大臣反对没能通商互市,但也促成了鞑靼与我朝长达二十余年的和平。」 原来圣人老爷的天可汗之称还有这样的过往,说白了还是拳头够硬。 鞑靼老汗王跪请册封,圣心大悦,至此鞑靼汗帐开始了长达二十余年的大夏册封生涯。 这些事多是上一辈老人在操作,赦大老爷也这是知道个大概。当年在听到圣人放了偲临与契努尔北返草原他与一群将二代没少抱怨吐槽,今日从老爷子口中听到这么多的内情,这才发现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爹,草原要是乱了,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赦大老爷搓了搓儿子的脑瓜,有些怅惘的摇了摇头。 武人盼着打仗,却也不希望打仗。 战争终究是要死人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谁也不敢保证真能百战百胜平安凯旋,两个儿子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荣国府就靠他贾赦一人撑着。 在这个时候,贾赦第一次对战争有了畏惧。 他没有回应儿子的跃跃欲试,反而语重心长的说了句:「好好读书习武,多吃点饭,早点长大成人!」 干饭的贾琮向来风卷残云,一连干了三碗米饭后才擦了擦嘴,跑去隔壁帐子喊人。 「二姐姐、林姐姐,走,咱们去骑马!」 今年的铁网山围猎可不仅仅是围猎,朝廷有意借此宣示汉家王朝的赫赫国威,不但诏令诸藩前来,更是准许群臣携带子侄女眷前来观礼。 宁荣两府由贾赦带队,男嗣这边有贾琮、贾蓉,女眷则是邢夫人、迎春、黛玉、以及侄媳妇秦可卿。 探春要在家帮老太太管理内宅中事,惜春太小,湘云虽然挺想来的,但宝玉受不得冷,便心软留在了家中。 贾环因课业有所上进,被政二老爷拘在书房读书,贾兰豆丁点大,大嫂嫂可不会放他出府。 「侄媳见过三叔。」 「蓉哥媳妇也在啊……」 有「晚辈」在,贾琮收了收性子。 他点了点头:「都是一家人,哪来这么多礼?蓉哥儿人呢?他之前还说陪我去打猎的。」 秦可卿温柔的笑应:「夫君被调往御前听命,这些天怕是没时间陪三叔玩了。」 贾琮一拍脑袋:「嗐,你看我,都忘了这一茬了。」 要说贾蓉的运气在他爹贾珍去城外修道之后,那真是一日三涨。 明明是去押当后勤的,还能迷迷糊糊的打进海寇内部一把火烧光了海寇的粮草,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军功。 二圣闻之哭笑不得,但依旧赐下封赏。 如今贾蓉是御前亲军龙骧卫的实职千户,围猎期间有护卫圣驾之责,自然不能陪贾琮这个闲人四下胡闹玩耍了。 正说着,帐外传来战马的马蹄声,随后就听到贾蓉与贾十一说话:「琮三叔可在?」 「蓉哥儿怎么过来了?」 贾琮掀开帘子,只见贾蓉一身的黑甲,腰挂仪刀好不威风。 「四殿下让侄儿带了口信,圣人下午要召见诸国国主、使臣,三叔就不必去御前听令了。明日演武时,三叔需披甲前往御前,护卫圣躬。」 原来是这事…… 贾琮点了点头,往前几步来到贾蓉跟前,耳语叮嘱道:「蓉哥儿在御前听命,一定要谨慎小心。去年铁网山刺王杀驾之事就是例子,若真的遇到类似之事,一定要记住四个字——死战不退!」 他倒不是乌鸦嘴盼着皇帝老爷遭遇刺杀,只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的又有人不开眼,贾蓉到时候万万不能露出怯战之意。 宁荣两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琮也希望贾蓉能够支棱起来,重现宁国府当年的辉煌。 看着贾蓉的背影,秦可卿的脸上满是笑意。 贾蓉这两年的变化之大让她欣喜万分,特别是去了龙骧卫后,更有英雄气概了。.. 虽说还赶不上琏二叔、琮三叔,却也是京城难得的好男儿。最主要的是贾蓉够俊啊,贾家人长得俊,贾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个又俊又有前程的好儿郎,京城里的那些太太夫人乃至闺中姑娘们哪一个不羡慕她秦可卿? 秦可卿看向贾蓉背影的眼神都快融化了,贾琮翻了个白眼:「蓉哥媳妇,人影都看不见了……」 「啊?三叔……」 秦可卿被贾琮逗得俏脸通红,黛玉瞪了贾琮一眼,将其推出营帐说道:「你在外面等一会,容我们换了衣服再说。」 铁网山很大,禁军沿着榆河圈出了数百亩地的草场供贵人们跑马。 黛玉跟迎春早前就已经学过马球,骑马自然不在话下。秦可卿还是第一次骑马,只能由仆妇牵着温顺的马儿过把瘾。 贾琮的坐骑是当初从忠信王刘忭坑来的白马,名字换了三个,最后一拍脑袋起了个极为顺口的名字——二宝。 因为要顾及女眷的速度,贾琮一直压着二宝的速度,一旁的大宝见主人不骑它,吃味的不停冲二宝吐着唾沫星子。 「行了,今天让你歇一歇,你还不乐意。我要骑着你去打猎,你跑得过兔子吗?」 贾琮拨开大宝凑过来的长脸,往其脑瓜上敲了敲:「自己先玩着,等有时间咱们去故地重游一番。」 草场中的贵女不少,有人已经凑在一起开始打马球,黛玉与迎春骑马慢跑了一会后,逐渐适应了不算太冷的天气。 冬日暖阳播散着温暖,草场上人声鼎沸。旷野给长居内宅的女子们无边的新奇与兴奋,铁网山中充斥着银铃般的笑声。 贾琮拍马前行,沿着榆河慢悠悠往前。 因此***眷颇多,各家都不约而同 遣子侄陪同女眷玩耍,大有趁机相亲之意。 贾十一是唯一进了草场陪同贾琮的人,其余亲兵都被拦在了草场之外。 虽说四周有禁军守卫,但贾十一的右手始终搭在腰间的刀柄上。 「十一叔,放松些。这儿很安全,今日就当是休沐……」 打脸的速度可真是快啊,贾琮的话都还没说完,前方不远处就有人拦下了学习骑马的秦可卿。 听到秦可卿的惊呼后迎春就与黛玉赶了过去,却被几名身着异服的男子给围在了中间。 「他娘的,小爷我这暴脾气啊……」 嗡!嗖~ 贾琮还未来得及拍马前去,便听耳边传来一声弓弦的震动之声。 他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柳湘莲竟然出现在他的身旁,手中的长弓正微微颤动,一支羽箭已经飞快的射向围着迎春几人的男子。 「啊?叽哩哇啦叽哩哇啦……」 这支箭力度、速度、角度简直是无可挑剔,一箭正中其中一人的肩膀。 柳湘莲可以说是京中各家子侄中武艺最强之人,一箭射中直接将中箭之人射落马下。 原本调笑的人群瞬间息声,怒目转向箭来的方向。 贾琮自然不会落后,早就装好弹丸的弹弓嘣响,对方长得最丑正在冲他咒骂的男子就捂住了嘴巴…… 柳湘莲笑了起来:「琮哥儿好准头,那人的牙应该少了好几颗。」 贾琮拱手道:「柳二哥才是神箭,那人的右臂怕是要废了。」 等勒马停在咒骂围过来的异服人面前后,贾琮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往前一指:「让开!」 「你是何人?竟然打伤我家二王子?」 贾琮看着面前的八人,衣着奇异,但配饰都不是一般人能佩戴得。 特别是其中一人衣袍上纹有狼首,乃草原王族的图腾。 跟贾琮叫嚣的人汉话说的不错,打扮也有前朝汉官的风格,这几人应该不是鞑靼就是瓦剌的人。 但鞑靼的王子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冲撞天朝的贵女,那么…… 「瓦剌人?」 「鄙人瓦剌副使浓赞,这位是我国夷列王子……」 浓赞还算谨慎,见贾琮衣着华贵,柳湘莲也是俊秀不凡,阻止了身边几人的躁动。 原来这群人都是瓦剌此次来使天朝的王二代、官二代,他们的父兄此时都在皇帐接受召见,便相约来到草原跑马玩耍。 夷列是瓦剌汗王的二子,他与担任正使的汗王长子夷澜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他们的父亲弄死了老汗王,庶出之子上位,反而更加崇尚嫡长子继承制,将长子封为王太子,夷列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认命。 当然,他的野心在没有实力支撑之前,不会傻乎乎的表现在脸上。此次南下,他是听了自己的谋臣之言,打算与南朝某位大人物联系,以图大业。 至于此时的冲突,倒不是他刻意为之,主要是他的小舅子沃夫里在看到俏丽的小妇人后犯了失心疯,领着一帮子二代们围住小妇人调笑。 直到小舅子被人一箭射落马下,夷列心中暗骂沃夫里不知天高地厚,却还是得出面维护。毕竟他的老丈人、沃夫里的父亲亚黎宝德手握瓦剌最强的四部部众,他还得讨好老丈人支持夺位呢。 却不料夷列刚出口呵斥,就被对方一弹弓打掉了两颗门牙…… 「小爷不管什么王子不王子,敢冲撞小爷的家人,就要付出代价。」 贾琮用手中的雁翎刀啪啪拍了拍浓赞的脸,警告说道:「别说什么瓦剌二王子,便是你们的汗王敢惹小爷的家人,小爷 也会马踏瓦剌汗帐!」 「南朝崽子,你好大的胆子……」 夷列的嘴巴还在流血,但贾琮的豪迈之语彻底激怒了他。他怒目而视,抬手就甩出了手中的鞭子。 却听唰的一声,贾十一举刀就砍了过去。 鞭子应声断成了两节,贾十一飞身而起,直接落在了夷列的马上,拎起夷列就扔在了地上。 电光火石间,其余五名瓦剌二代无不大怒,咒骂的同时摸向腰间…… 一摸摸了个空,他们这才想起之前进草场时,禁军不许他们带腰刀进入,他们只能将腰刀暂存草场入口。 那为何贾琮等人能持械入场,柳湘莲甚至还带着三石强弓? 无他,天朝人向来高人一等,我大夏就是区别对待了,你不服? 贾十一的长刀就抵在夷列的脖子处,浓赞出言制止了暴躁的几人,让开道路任由贾琮拍马通过。 迎春、黛玉脸色苍白,却都是倔强的挡在秦可卿的前面。 见到贾琮过来,两人眼睛都红了。 「二姐姐、林姐姐不怕,有我在呢。」 贾琮简单的安慰了两人一句,他已经听到了秦可卿的哭声,便连忙询问秦可卿的情况。 「蓉哥媳妇,可还好?」 只听秦可卿身边的丫鬟宝珠急切的说道:「琮三爷,这***扯掉了大奶奶的面纱,您一定要为我家奶奶做主啊!」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五十七章 说话算话贾三郎 相比前朝,礼教对女性的束缚要稍微宽松了些,但年轻女子出门还是有备无患的戴着面纱。 原本贾琮想着在禁军的护卫下,贵女们在草场中跑跑马不会有哪个傻子不开眼的作出有失礼数的事,可他还是小看了红颜祸水这个词。 特别是秦可卿这种倾国倾城的年轻小妇人…… 贾琮面色阴沉的厉害,身为贾家男儿,却让亲眷在自己身侧受辱,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沉声问道:「宝珠,这厮用那只手扯掉你家奶奶的面纱的?」 宝珠愣了愣,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右手。」 贾琮下了马,提刀往前。 见贾琮眼中杀意凛然,夷列虽被贾十一制住,却依然惊呼大喝:「你干什么?」 「放心,小爷不会要了他的命……」 唰…… 说话间手起刀落,一声惨叫惊起一片飞鸟。 不远处的贵女们几乎都捂住了嘴巴,好几名附近静看热闹的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枯黄的草地上染出了一道血痕,贾琮一抖手中的雁翎刀,血滴落下,冷冷说了一句:「夷列,小爷说话算话,说不要他的命救不要他的命!」 看到小舅子已经昏死过去,夷列又惊又怒。 贾琮的确没有要他小舅子的命,但地上却已经多了只断臂。 浓赞张了张嘴,在贾琮冰冷的眼神中硬生生将愤怒憋了回去。夷列的脖子上架着一柄刀,只敢又惊又怒的死死盯着贾琮。 他至今还没弄清楚面前的小崽子到底是谁,没想到大夏竟然有如此嚣张的人! 「南朝小子,你到底是谁?」 贾琮挽了一个漂亮剑花,收刀回鞘。 他哈哈大笑,睥睨回了一句:「荣国公之孙、荣恩伯之子,大夏上骑都尉、宣武将军、龙禁卫指挥佥事、羽林郎将、太子左卫率贾琮!」 嘶! 包括夷列在内,这群瓦剌人齐齐惊呼。 大夏荣国公,每一代都是杀得草原人头滚滚。 特别是先荣国公贾代善,曾经陪着天可汗一路打到了瓦剌汗帐,活捉了瓦剌汗王。 草原上十座万人京观,至少有七座是贾代善立起的。如果说太上皇是草原***不敢直视的天可汗,那荣国公贾代善就是草原***夜能止啼的黑暗魔神。 怪不得小小年纪如此狠辣,原来是魔神的血脉啊! 夷列感觉自己的内心在莫名的流露出对贾琮的恐惧,草原上传扬黑暗魔神的传说长达二十余年,对贾代善的恐惧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原来是贾将军,在下不知是贾将军当面,惊扰到将军的家人,还望将军恕罪。」 浓赞稳了稳心神,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将军如今气也出了,可否放了二王子?还有柒云大人的伤不宜拖,若真的闹出了人命,便是贾将军也难向天朝交待吧。」 「交待?要交待什么?信不信这事闹到圣人与陛下那里,你们瓦剌的使团一个都别想回草原去?」 哒哒哒哒…… 贾琮话未说完,远处就传来阵阵马蹄声。 黑甲骑兵杀气腾腾,由远及近快速赶来,领头的贾蓉在靠近此地后一挥手冷喝道:「拿下!」 哗啦!唰唰唰…… 拔刀之声摄人心魄,这队黑甲禁军快速围城一圈,齐齐大喝:「跪下!」 扑腾! 夷列还能坚持,他带来的那几个瓦剌二代就没那么坚强了。 禁军威势之下,当即就跪倒了三个,剩下几人也是两股颤颤,煞白的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 南朝的黑甲骑兵,都是魔鬼! 禁军将士快速将夷列等人捆绑起来,凡是敢有反抗便是刀背伺候。夷列的后背此时就火辣辣的疼,满眼的嫉恨都快实质化了。 「拖回去关进马棚,等候陛下发落!」 一切处置妥当,贾蓉这才走到妻子身旁,铁青的脸变得柔和起来。 秦可卿虽说双眼通红,却已经停止了哭泣,贝齿轻咬嘴唇,冲贾蓉摇了摇头。 夫妻俩默契的冲迎春、黛玉以及柳湘莲、贾琮、贾十一行礼拜谢,贾琮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对了荣哥儿,你怎么过来了?」 「是涂郡主派人去了皇帐,陛下便让侄儿过来……」 涂思琪? 贾蓉指了指北边方向,贾琮几人顺势看去,不远处的一群人中,大红袄子英姿飒爽的人不是涂思琪又是谁? 贾琮下意识挥了挥手,迎春、黛玉也跟着冲北边挥手,骑在马上的涂思琪瞬间一愣。 她想了想,扔了手中的马鞭,冲着贾琮等人的方向挥手致意。 黛玉与迎春咬了咬耳朵,跟贾琮说了一句她们去请涂思琪过来,便拍马往北走去。 贾蓉已经安抚好了受惊的秦可卿,来到贾琮跟前:「三叔,侄儿得回御前复旨,可儿这边……」 「安心,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媳妇受委屈。」 贾琮拍着胸脯做保,突然想起方才的事臊红了脸。 他有些气闷,骂了一句:「气死我了,这瓦剌***竟然打了我的脸!」 贾蓉不禁失笑道:「三叔放心,这几个***落不得好,圣人那边可气的厉害着呢。」 秦可卿是谁?先太子遗留在外的血脉。 今日便是四皇子刘弘受了委屈,老爷子都不会这么生气。儿子没了,留下的孤女当爷爷的都护不住,老爷子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打肿了。 重点是秦可卿的身份至今没有公开,这事儿就没办法摆在明面上去说…… 估计老爷子这会都有些恼羞成怒了,夷列等人怎么可能过的舒坦?关进马棚算什么,贾琮都能想象到他们的结局了。 涂思琪在京城贵女圈的名声不怎么好,这回来到铁网山身边出了公主府的侍女外,连一个闺中之友都没有。 迎春、黛玉去邀请她的时候,初时还有些微微抵触。 直到黛玉向她请教骑马时,三言两语之下,三人的关系逐渐热烈起来。 贾琮邀请柳湘莲一起,缀在姑娘们的身后不远处,两人聊着瓦剌与鞑靼的事。 前面的黛玉等人聊得热切,玩得开心,让周围的京中贵女们无不侧目。 德清长公主府不是与宁荣贾家闹得很不愉快吗?数月前贾三郎还差点刀砍涂郡主的。 涂思琪鄙夷的瞅了瞅不远处那些窃窃私语的贵女圈,冷冷一笑:「我就烦这些人,一天天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矫揉造作,一点都不爽利。」 黛玉既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只是莞尔笑道:「郡主的性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首诗……」 「紫房日照胭脂拆, 素艳风吹腻粉开。 怪得独饶脂粉态, 木兰曾作女郎来。」 涂思琪有些不好意思:「我大概能听懂,这是说花木兰的……」 迎春解释道:「这是白乐天的诗,林妹妹是在说,郡主英姿飒爽,就像那花木兰一样。」 「二姑姑说的对,郡主的确是英姿飒爽,将来说不得该是我朝第二位女将军。」 秦可卿也赞了一句,这话倒不是她瞎说,自从上次涂思琪被劫回京后, 便求了其母亲从宫中讨来女武师,每日里勤学苦练,直接将长公主府的花园弄成了校场。 这事儿都传播整个京城了,不少京中妇人贵女还笑话过涂思琪,但贾琮曾在家宴上说过一句话:当有一天遭遇危难时,人家涂郡主至少有一丝自保之力。 涂思琪本就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性子,只觉面前的三人简直就是自己的知己,她红了脸,有些别扭的向黛玉等人道歉。 「我之前真是失心疯了会信了那些人的挑拨,之前在马场的事都是我不好……」 说着,她竟然屈膝想要行礼道歉,黛玉连忙将其扶起:「郡主这是做什么?该道歉的人难道不应该是那些挑拨郡主的人吗?再说了那日之后,长公主殿下与驸马也去荣国府赔礼道歉了,郡主今日又是何苦如此?」 迎春与秦可卿也上前劝慰,四女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后,不多时竟然开始姐姐妹妹的称呼起来。 北地冬日,夜幕降临的要更早一些。 大营在酉时三刻便已点燃了一堆堆的篝火,四处都萦绕着肉汤的香味。 德清长公主派了嬷嬷过来喊女儿回去,却被兴头上的涂思琪不耐烦的赶了出去。 得知女儿与贾家人交了朋友,刘淑乐的心中即惊讶又开心。她将此事告知了驸马涂世忠后,长公主府的营帐就送来了新鲜的鹿肉、点心以及果酿。 直到戌时末,涂思琪才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贾家的营帐。 黛玉几人目送涂思琪离开,她不禁感叹:「原来看似大大咧咧百无禁忌的涂姐姐,内心中会如此孤寂。」 「林姑姑说的是,若放以前,我也不敢相信……」 「其实也能理解,她性格直爽冲动,又向来有一说一,哪里受得了那些弯弯绕绕。这些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在她背后说嘴。放在我身上,我也不愿与人结交。」 迎春突然有些可怜涂思琪,堂堂世家嫡女、皇亲国戚反而只能将自己自囚起来,还不如她这个公府庶女。 至少她还有兄弟撑腰,有姐妹交心。 营帐中已经收拾好了,贾琮出声打断了三人的感慨:「好了,夜已深,明日的演武大典咱们还得早早过去,到时候说不定有大热闹看呢,还是早早去休息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两军对阵虎贲威 卯时末天还未亮,贾琮被赦大老爷从被窝里强行拽了起来。 厚实的帐篷中烧着火炉,炉子上的铜壶在不断地冒着热气,迷迷糊糊中,赦大老爷将宝贝儿子擦洗干净,草草吃了一顿早饭,这才换上官服前往皇帐听命。 帐外的气温低的吓人,可依旧难以阻挡少年们的激动,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准备着即将开始的大比武。 「爹,快看,是太太跟二姐姐她们……」 皇帐外灯火通明,右侧后妃的营帐外也站满了人,贾琮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队伍前列的邢夫人、迎春、黛玉以及秦可卿。 心有灵犀一般,黛玉正也看了过来,贾琮兴奋的向其挥手,很快就收到了回应。 邢夫人好像正在给家里的姑娘讲述着什么,不时望后妃的营帐瞅上一眼。 「皇贵妃娘娘要坐镇宫中,这次来的是良妃娘娘。你还没起那会,良妃娘娘就派人传话,今日你母亲要带着几个丫头伴驾。」 嗯? 良妃娘娘出身兰州莫家,其父兄皆在河西军中,性子直爽,喜好武事,长枪玩得贼溜,三五个普通禁军都不是其对手。 据说皇帝老爷曾经不信邪,跟良妃娘娘比划过,被打得满校场跑…… 这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但良妃有一身好武艺,这点可以说是铁定的事实。 虽说良妃娘娘挺令贾琮好奇的,但他现在更好奇的是为何会喊贾家的女眷伴驾。 赦大老爷好像看出了儿子的疑惑,在其耳朵小声说道:「是圣人的要求,圣人要给蓉哥媳妇做脸……」 辰时初,天微微亮起。 号角声逐渐传遍整座大营,如同万物复苏,四处开始动了起来。 皇帐中挤满了随扈文武,二圣升殿,众臣齐呼万岁。 刘恒扫视一圈,简单询问了一下大营中的情况后,点头说道:「这几年朝中纷乱,瓦剌也好、鞑靼也罢,包括那些藩国属臣多起觊觎窥视之心。如今内乱戡平,也该给这些人一些震慑了。」 群臣静肃,刘恒话锋一转:「贾赦……」 贾赦出班抱拳:「臣在!」 「今日演武大比,虎贲不必留手。」 刘恒站起身来,红色龙袍纹饰的金龙在灯火的照耀下似乎游动了起来。 他长袖一挥,睥睨四方的喝道:「给朕狠狠的打,打的他们不敢再起不该有的心思,打的他们今后见了我大夏的将士不敢抬头为止。」 呜呜呜呜~ 「擂鼓聚将!」 咚、咚、咚…… 传令兵擂响战鼓,大营外宽阔的空地上早就搭建好了拜将台以及好几座看台。 包括京营、边军的十五营精锐早已列队整齐,挺胸抬头,气宇轩昂的等待着他们的皇帝检阅。 这十五营包括京营十二卫中的御前三卫神武、左武、右武共计三千人,九边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太原、延绥、宁夏、固原、甘肃、昌平以及真保十一卫各一千精锐。 其外还有新晋组建的天子亲军卫虎贲、上皇亲领的羽林及未来皇太子亲领的东宫六率各一千人马。 另外还有大夏第一女将秦玉良麾下的白杆军一千人,拜将台下的空地上,十五营共计一万八千人的大夏强军,让观礼台上的藩国国主忍不住惊惧万分。 太强了! 这就是天朝上国? 这就是天朝上国! 「圣人驾到、陛下驾到!」 太上皇依旧穿着红底金龙袍,皇帝却是一身戎装,金甲金剑,威风凛凛。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万八 千人高呼万岁,整齐划一的唱喝声惊的远处的林中飞鸟成云。 或是黑甲,或是白甲,或是红甲…… 京营也好,边军也罢,在看到高台上的两位至尊后齐齐拍打着胸甲高呼。 「万岁!万岁!万岁……」 今日的主角是皇帝刘恒,老爷子主动退后一步,刘恒第一次检阅大夏将士,听着耳边不断回响的万岁之声,不由豪情万丈。 他缓缓抬起手来,握拳横于胸口。 「大夏万岁!」 御前九名身着银甲的大汉将军齐声传达皇帝陛下的每一个字,台下瞬间寂静一片,随后瞬间有起万岁之声。 皇帝抽出腰间宝剑,高高举起,领头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气氛似乎被这首传唱千年的无衣推向了高潮,包括贾琮在内,所有的武勋武将纷纷抽出腰间的刀剑,击甲而歌。 观礼台上的文官,甚至是良妃、臣妇、贵女们都跟着唱了起来。 《无衣》已历千年,却依旧能让台下的这些将士们感受到他们皇帝的真挚。 与子同袍,这四个字是大夏立国以来历代天子对大夏将士的承诺。 太祖高皇帝如此,太上皇昭武皇帝亦是如此。 如今到了元祐皇帝,他依旧唱出了与子同袍这四个字。 将士们无不激情澎湃,高举手中的刀剑:「威!威!威!」 刘恒宝剑一挥,高喝一声:「演武开始!」 轰!轰!轰! 三声礼炮惊天动地,十五营将士开始变换方阵。 在总协戎政大臣、大都督、英国公张岳的指挥下,骑兵、步兵、弓兵、火炮等兵马一列列通过拜将台接受皇帝的检阅。 依照惯例马三矢,步六矢。 即骑兵飞马射箭三支,步兵射六箭,现场有专门的报靶人,射中箭靶,击鼓为号,由御史、兵部官员监视记录,必要时出示皇帝查验。 其后便是将官方阵,依据太祖圣训,总协戎政官以下及听射公、侯、驸马、伯、龙禁卫等官,俱于台下较射。 整整一个时辰的大阅兵,皇帝始终威武的伫立高台之上,每通过一个方阵,他都会回礼高呼万岁。 战鼓声声,如同重锤不断锤击着瓦剌、鞑靼以及高丽等藩国属臣的内心。 惊惧、不甘、嫉妒、窥视…… 以及瓦剌大王子夷澜眼中隐隐的不屑。 南朝已经不是昭武三十年时的南朝,如今只能用演出来的所谓强军吓唬吓唬胆小之人了。 大阅结束的号旗高举,十五营将士重新变阵为最初的模样。 礼部依照规矩奏请赐赏,却听右侧观礼台上传来了喧嚣。 帝问何故,礼官回复瓦剌正使奏请两国比武…… 「正好,朕也有话要问夷澜,传他上台。」 刘恒左手搭在剑柄上,冷哼一声回座高椅。 左侧的太上皇沉声叮嘱了一句:「给朕狠狠的打,竟敢欺负朕的孙女,真是不知死活!」 「儿臣省得。」 正说着,夷澜被传上台。 他的礼数倒是不缺,先向太上皇恭敬的一拜后,随后才冲刘恒拜道:「外臣拜见大夏皇帝陛下。」 「夷澜,你弟弟夷列昨日竟然欲欺辱朕的子民,此罪难赦。且你即为长兄,亦有教养管束不严之罪……」 「皇帝陛下……」 夷澜微微躬身:「外臣知罪,但外臣有一言要说。」 刘恒抬手道:「朕给你这个机会,讲吧。」 只见夷澜突然笑了笑,一指台下的大夏十五营精锐:「这些都是皇帝陛下的勇士,外臣说的没错吧。」 嗯! 听到皇帝这个嗯字,夷澜直起身来,手指缓缓移动。 在大夏将士队列的正后方,一杆白狼黑旗迎风猎猎,千人草原骑兵正簇拥着一名壮硕的将领昂首肃立。 「在瓦剌,女人都是用刀剑抢来的。故而外臣认错却心有不服,既然外臣的弟弟看上了那名女子,那就用刀剑说话。外臣此次南下带了一千瓦剌勇士,今日便与皇帝陛下赌一把……」 「两军对阵,若外臣的人输了,夷列等人任凭皇帝陛下处置。但若是外臣赢了,那名女子就得随夷列北上瓦剌。」 「外臣还希望,皇帝陛下能允准国书所请,遣大夏公主和亲瓦剌!」 「放肆!」 「荒唐!」 群臣之愤没有让夷澜有半点畏惧,他直直盯着高椅上的皇帝。 刘恒没有生气,始终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冷静。直到群臣慢慢恢复了平静时,才缓缓开口。 「大夏无外嫁之公主,更无拿女子为赌注的先例。」 他突然站起身来,沉稳的脚步每一次往前都在散发着威严。 唰! 刘恒拔出宝剑,架在夷澜的脖颈处,冰冷的说道:「朕身为大夏天子,万民之主,子民受辱岂能不为其做主?」 「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赢了,朕可以留夷列他们一命,若输了,你就准备带着他们的尸体回去吧。」 刘恒的目光转向右侧的观礼台:「还有尔等,想要试一试大夏刀锋的,一起上,朕的勇士从不畏惧刀剑的威胁!」 似是为了印证刘恒的宣言,十五营将士齐齐高喊:「杀!杀!杀……」 杀声震天,哪怕冬日的寒风都不能消减皇帝方才的宣言之炽热。 观礼台上的良妃莫氏激动的提起了身侧的长枪,跟随着将士们一同呼喊,甚至拨开挡在她身前的宫娥内侍,要去高台上一枪戳死瓦剌的王子…… 夷澜感受着脖颈处的冰凉,虽有畏惧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南朝已经不是昭武三十年的南朝了,根据探子以及在南朝的盟友的消息,京营的战力早已不复往日之盛。 而且南朝承平已久,他麾下的白狼骑却是南征北战。 如此大的优势,不借机削一削南朝的威风,那就太可惜了。 至于夷列等人,能救下最好…… 「和亲之议还请皇帝陛下考虑一二,外臣还要在大夏待上一段日子,也许过些时候,皇帝陛下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 夷澜不惧宝剑之利微微躬身,笑道:「外臣请皇帝陛下准许瓦剌勇士与您的勇士们斗上一场。」 「生死勿论!」 刘恒收剑回鞘,嘲讽的看了夷澜一眼。 「贾赦何在?」 披坚执锐的贾赦奉命出列:「臣在!」 「虎贲出击!」 咚咚咚咚…… 战鼓再次响起,十五营中除新近成立的虎贲卫外依次退出校场。 当瓦剌白狼军走进校场时,有不少文武大臣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有人暗中向皇帝传信,希望将虎贲卫换成神武、左、右武卫或是九边强军。 便是秦玉良都不太看好虎贲军,毕竟虎贲成军校阅时表现不错,但比起瓦剌白狼军还差了不少。 这群白狼军是瓦 剌精锐中的精锐,这些年四处征战,见惯了生死。虎贲军呢?连战场都没上过。 咚咚咚咚…… 令旗挥下,双方开始了各自的战前准备。 两军摆开阵势,相距有近三百步。白狼军在那名壮硕之人的率领下纷纷拔出弯刀,开始拍马加速。 虎贲今日是以步卒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既没有拉弓,也没有抽刀,反而举起了一根根黑色的管子…… 第一列半跪在地,二三列依次错开,四五六列持械准备。 「火铳?那也太慢了啊,就三百步的距离……」 有人认出了虎贲儿郎的手中是类似火铳的武器,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些火铳射速慢,有效距离还不及弓箭。 但当瓦剌人已经加速冲击时,在他们印象中笨拙的点火射击没有出现。 「开火!」 暂时充当指挥的贾十一双眼一缩,怒喝一声,随之便是声声震天响。 啪啪啪啪啪…… 火舌吐出,烟雾覆盖了虎贲军所在的地方。 观礼台上的人根本看不清倒地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声巨响过后,正在冲刺的瓦剌白狼军一个个跌落马下。 在烟雾弥漫后,众人闻到了刺鼻的味道…… 「好强的威力,好远的距离,好快的速度!」 二圣清除虎贲儿郎所持武器的威力,张岳与贾赦爷知道,贾琮更是一清二楚。 燧发枪啊,划时代的武器。 可惜如今大夏还不足以将燧发枪装备整个禁军,若不然量产化装备大夏将士之后,草原将不会是什么威胁了。 草原铁骑? 以后改为跳舞吧! 啪啪啪啪啪…… 一列射击后、二列上前扣动扳机,二列射击完三列跟上。 就这样一列列上前射击,一列列退后装弹,看似机械的动作却能将燧发枪的射击速度提高到极致。 瓦剌的白狼军悍不畏死,却始终无法突破阵前最后五十步。 战马嘶鸣,一个个中弹的白狼军跌下马来,瓦剌人的血逐渐将虎贲军阵前染成了红色。 一阵风吹过校场,观礼台上的女眷们有不少已经受不住这等惨烈的场景而呕吐,甚至有人脸色煞白的晕厥了过去……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五十九章 封侯 大夏的火器应用十分广泛,火炮之利曾横压一时,但相对来说,火铳的应用就有限的多了。 军中现用之火铳仍旧采用火绳点火,缺点很多。 遇到风雨的天气,火门里的火药不是被风吹走,就是被雨打湿,以致不能发射。有时还没有瞄准好,就过早地误放了。 贾琮根据前世有限的记忆,将明代毕懋康所发明的燧发枪与早期西洋火器结合,草绘图解,交予皇家供奉秘密研制。 中原王朝从不缺人才,皇家供奉的水平至少有皇极殿那么高,仅用了数日就吃透了图纸中的技术,手搓枪管子,用最快的时间将样品摆在了贾琮的面前。 若不是生产力不充足,时间有限,别说一千杆燧发枪了,皇帝老爷恨不得把内库清空,将御前三大天子亲军卫统统安排上。 火药味弥漫整个大校场,观礼台上的女眷能坚持下来的不多,便是方才还在嚷嚷着要上台戳死瓦剌大王子的良妃娘娘,都紧咬着嘴唇脸色煞白。 一千人的战斗就已如此惨烈,那么一万人呢?十万人呢? 大校场中的战斗只一个照面就已经昭示了输赢,瓦剌白狼军在发起冲锋之后就没有了退路。 虎贲儿郎手中的燧发枪准头一般,却在排枪战阵的优势之下进行了最大的弥补。 十二轮射击,一千骑兵无一幸免,全部倒在了五十步开外的空地上。 场中的哀嚎惨叫吓得那些藩国使臣两股颤颤,之前串联嚷嚷着与大夏比试的高丽等国偃旗息鼓不敢吱声。 瓦剌使团从最开始的势在必得到现在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竟然吵吵着说大夏借兵器之利残杀瓦剌将士,天朝上国无仁慈之心云云。 高台上的夷澜阴郁着脸看着校场中被血液浸泡的白狼旗,迟迟不开口。 观礼台上的人心思各异,瓦剌的副使正跟大夏的官员控诉虎贲军的残忍:「我国乃是为修两国和平而来,便是比试也不能赶尽杀绝啊……如今近千瓦剌勇士死在了这里,若不给我国一个交代,我王必会起百万大军,南下叩关,到时定会烽烟万里,十室九空……」 瓦剌人的叫嚣传到了众人耳中,不屑者有之,忧虑者有之,幸灾乐祸的亦是有之。 坐在良妃身旁的黛玉将目光转向高台,贾琮一身银甲,左手紧握雁翎刀的刀柄,肃穆的站在太上皇的右侧。 「林妹妹,可还好?」 黛玉将目光收回,看向满眼担忧的迎春。 迎春握住了黛玉冰凉的手,两人的脸色都不好,却相互紧握对方的手想要给对方支撑下去的勇气。 瓦剌使团越发的激动,叫嚣越来越厉害。黛玉却突然挺直了胸膛,笑了起来:「真是可笑?一千瓦剌精锐仅仅一个照面就被我朝将士歼灭,还敢叫嚣起百万大军南下叩关?夜郎自大,真不知天高地厚。」 黛玉先是往拜将台盈盈一拜,随后冲台下虎贲军高喝一声:「大夏威武,为虎贲贺,为大夏将士贺,为天朝贺!」 迎春被黛玉的坚毅感染,学着黛玉挺直胸膛,露出了笑容:「林妹妹说的对,我朝武功强盛,身为将门之女,岂能不贺国朝威压四方。」 迎春跟随喝彩,观礼台上的将门女眷多有样学样, 良妃莫氏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目光,正要赞赏一二,却听左侧有一少女不悦的说道:「说的倒是轻巧……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瓦剌此来乃是为了求和,我朝将士英勇是不假,可如今死了这么多瓦剌兵士,若不给瓦剌人一个交代,到时烽烟四起,国朝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将被战争替代。」 这人先是悲天悯人了一番,随后看向迎春与黛玉讥讽道:「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动不动打仗空耗钱粮不说,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打打杀杀什么时候是个头?你们武将家自然盼着打仗,到时候升官发财,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无辜的将士,以及死在烽烟中的百姓?」 黛玉与迎春都还没回应,坐在两人上位的涂思琪率先爆了。 她原本正要摸出鞭子甩过去,却发现今日盛装观礼,故而并未携带。 于是只能杀气腾腾的怼了一句:「范家的人还真是***的狗,范大姑娘既然心疼***,不如我让皇帝舅舅给你赐个封号,让你和亲瓦剌促成秦晋之好怎么样?」 「你……」 这位范大姑娘顿时被怼得涨红了脸:「便是和亲也该是涂郡主去才对,身为皇亲国戚,受朝廷供养,难道不该为君分忧作出奉献?」 「照这么说,你爹范侍郎不也是端着朝廷的碗,也该为皇帝舅舅分忧?」 涂思琪冷笑连连,起身就要往拜将台方向走:「范大姑娘放心,看在你如此为国为民为瓦剌的份上,本郡主一定说服皇帝舅舅,册封你为公主,和亲瓦剌!」 噗嗤…… 原本因为校场中的惨厉凝重的气氛被突然发生的变故给打破了,不少武将家的女眷忍不住笑出了声。 良妃莫氏出声制止了涂思琪的胡闹:「莫闹了,胜负已分,大阅盛典要结束了。」 瓦剌的白狼军几乎全军覆没,仅存的几十名伤者被抬了下去,禁军洗地的水平依旧是这么熟练,不到两刻钟时间,校场中除了遗留不好打扫的血水外,就只剩下斗志昂扬威武雄壮的虎贲勇士了。 「陛下有旨……」 啪! 台下一千虎贲勇士整齐的右手横于胸甲前,只见夏守忠浮尘一甩,高喝道:「虎贲儿郎勇武,朕心甚慰,赐虎贲军白虎旗,以昭虎贲威武。兵部按制记功嘉赏,将拔一级,士提一等,以赏军功。」 「万岁、万岁、万万岁!」 虎贲高喊万岁,校场外围的其余十四营大夏将士也跟着喊了起来。 却见皇帝抬了抬手,君命肃静,万军齐齐止声。 夏守忠从身后内侍手中的托盘上取下一卷七彩龙纹玉轴圣旨,换换打开。 「荣恩伯贾赦接旨……」 嗯? 贾赦走到台前,因着甲之故,半跪抱拳:「臣贾赦恭聆圣谕!」 「敕曰:朕闻文安邦、武定国,武备首重将士骁勇、次重军械之利。卿献军阵之法以操新军,制神兵以强大军之威,功莫大焉,朕岂能不赏?敕封卿为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荣国侯,特赐袭爵三代始降……」 赦大老爷早有推测,若虎贲今日能震慑四方,皇帝定然会给自己以及献上军阵之法和火器制造之法的儿子赏赐,却没有想到皇帝会将儿子的赏赐加到了自己身上。 而且还给了如此惊天之赏! 国侯啊,去岁封伯的时候赦大老爷都已经觉得此生止步于此了,却不想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不止贾赦自己懵,立于太上皇身旁的贾琮也有些懵,更别提两侧的文武百官以及观礼台上的女眷了。 瓦剌跟大夏对阵比试是夷澜临时提议的,可敕封的圣旨明显是早有准备。 群臣这才惊觉清醒,今年围猎的推迟,以及藩镇属国来朝实际上都是皇帝甚至是二圣早就计划好的。 虎贲军成军时的检阅明显是留手了,今日才是虎贲显威的真正时刻,一战震慑四方,皇帝好算计啊! 赦大老爷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接的旨意,瓦剌的大王子夷澜阴郁着脸带着他的人离开 了大校场,其余诸国也是胆战心惊的回了自己的营帐。 大夏军威赫赫,如今又有了如此神兵,来时定计的计划必须改一改了。 今日上午的大阅结束了,但礼部定下的铁网山围猎计划才刚刚开始。 午时会有皇帝赐宴,此处血腥味都还没有散尽,自然不会摆在这儿。 圣驾回营,众人缀于其后。 贾琮跟老爷子告了假,匆匆赶回贾家营帐。 赦大老爷捧着敕封的圣旨发懵,迎春、黛玉以及秦可卿陪在左右。 四人的表情都是差不多,这封敕封实在是太惊人了,一下子将贾家的荣华延续了百年不止。 三代国侯的家族代表着什么? 未来袭爵的贾琏、贾琏的儿子、贾琏的孙子…… 只要他们不干天怒人怨的事,百年内贾家将站在大夏顶级勋贵家族的最前端。 「琮哥儿,爹不是要贪了你的功劳,陛下说这是为了保护你。」 「儿子知道!」 贾琮笑呵呵拜下:「儿子恭喜爹爹敕封国侯……」 「恭喜父亲大人(舅舅、叔祖)敕封国侯!」 三女齐齐下拜,营帐中欢笑声随风传到了左近大帐,让不少人羡慕的眼睛发紫。 午宴前后,来贾家营帐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贾蓉在御前听令,营帐中只剩贾琮一人,差点笑僵了脸。 好在冯紫英与柳湘莲前来帮忙,总算度过了艰难的一个多时辰。新晋的侯夫人邢氏带着迎春、黛玉以及秦可卿招待来贺的女眷,虽是手忙脚乱倒也没出什么岔子。.z. 就是不少人开始打听迎春的亲事,言语间多有提及结亲之事。邢夫人知道自己是做不了迎春的主,好不容易将客人送走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此事告知了赦大老爷。 「别说你做不了主了,二丫头的亲事能做主的只有三儿……」 邢夫人说了今日明显有意的几家,倒也有几个能看得上眼的人。 但赦大老爷却苦笑说道:「三儿自幼跟二丫头亲近,她的亲事要是不能让三儿满意,我敢断定他能闹得天翻地覆。这事你先别提,待我问问三儿的意思。二丫头也到了相看的年纪,拖下去也不是个事……」 咚咚咚咚…… 营帐外的战鼓声不时响起,大阅结束之后,围猎顺势开启。 自今日起,连续三日围猎大比,凡京中文武之子侄,皆可参与围猎。三日后根据各人的猎物进行排名,决出十名优胜者,二圣皆会嘉奖。 当然,这一次可不只是围猎大比,还有十五营将士大比武,女眷的琴棋书画、投壶以及马球比赛。 贾琮用过午膳之后就去了御前听令,迎春三人则被涂思琪拉到了良妃那儿,据说要报名参加比赛。 特别是今日与之斗嘴的范大姑娘报名的诗词比赛,涂思琪软磨硬泡,终于将黛玉的名字写在了比赛名单上。 贾琮坐在太上皇的皇帐中有些心不在焉,刘弘搓了搓小胖子的脑瓜,小声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因为父皇没给你封赏不开心?」 「啊?」 贾琮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知道陛下这是为了保护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制出了如此神兵利器,消息若是传开,指不定哪天出门就被套上麻袋捉走了。」 「那你在想什么?喊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 老爷子也来了兴致,问道:「打你小子一进来就心不在焉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贾琮往皇帐外看了看,皇帝老爷的大帐外沾满了藩国属臣。 「圣人,我听礼部的 人说,这一次琉球国的国主也来了,早前还悄悄避开了那几个倭国人,哭诉奏请朝廷出兵戡乱除贼。」 太上皇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起来。 他有些愤怒,冷哼道:「若不是水师羸弱,朕岂能让倭国这等跳梁小丑存活至今?」 贾琮也跟着点头叹息,大夏武备极盛,但盛在陆战之师,水师至今还未练成足够的规模,导致倭国暗中侵占大夏属国却无法平贼。 「高丽也跳的厉害,龙禁卫的密探送来密保,高丽与辽东女真暗中勾结,大有侵犯辽东之意。」 太上皇又告知了贾琮一个消息,让贾琮愤愤不已。 只见老爷子在愤怒后突然大笑,看着贾琮赞赏说道:「你小子今日给朕长脸了,一千瓦剌竟然不到两刻钟全军覆没,我朝军威之盛震慑万国。那些高丽人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短时间内他们会规规矩矩的,不敢再跳脚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六十章 这操作,够骚够无耻啊! 天气虽冷,但铁网山却是一片欢腾。 京中热闹归热闹,不过对比铁网山的恣意自由还是差了不少。 特别是对「禁锢」在后宅的女子来说,或是赏景游玩、纵马驰骋或是与友人打球嬉闹,在旷野中自由的呼吸似乎都要更甜一些。 黛玉这两年身体强了不少,又被邢夫人裹得严实,被涂思琪拉着将铁网山外围游了个遍。 午膳后她用两首诗将诗词比试推上了高潮,迎春一连赢下八盘棋局,强势挺进决赛,两人大有拿下三鼎甲的趋势。 至于马球赛她们没有参加,却也来到球场给纵马挥杆的涂思琪喝彩加油。 「你家的姑娘让人看着眼热,文静、端庄、长得也漂亮,才学更是没得说。不像本宫那闺女,不是舞枪就是弄棒,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邢夫人陪坐在德清长公主刘淑乐的右侧,听到公主殿下夸赞自家女儿,与有荣焉。 她陪笑道:「殿下哪里的话,郡主英姿飒爽,我家琮哥儿曾经还说让他姐姐妹妹们也该多动动,学学拳脚功夫。不说上阵杀敌也能强身健体。妾身想想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对了,琮哥儿说生命在于运动,他这两年没少带着家里的丫头打五禽戏。」 「这话说的在理,琪儿自生下来就甚少生病,大冬日的四处跑,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 刘淑乐脸上的笑容更甚,涂思琪已经到了相看的年纪,却因不同于普通世家贵女的性格,至今未能找到适合的人选。 京中那些贵妇人没少在她背后说坏话,什么涂家闺女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却像个野孩子云云…… 邢夫人嘴笨是嘴笨,但却是有一说一的性子。 她看着马球场上像风一样的涂思琪,羡慕的说道:「郡主性格活泛,京中哪个女子不羡慕。」 当! 铜锣响起,涂思琪策马绕场一圈,冲着看台上的母亲、闺蜜兴奋的挥手,这已经是她开场后进的第三个球了。 看台上的黛玉与迎春的情绪,也被涂思琪英姿飒爽的身影调动了,跟着众人欢呼起来。 一场马球赛打的酣畅淋漓,涂思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跑上看台冲着自己的母亲邀功。 「娘,我赢了!」 「好好好,赶紧回帐篷洗漱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别着凉了。等回京了,娘就带你去贤妃娘娘的省亲园子去转转。」 涂思琪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点了点头就拉着黛玉二人回来临时搭建的帐篷。 刘淑乐安顿好了闺女,这才跟邢夫人歉意的说:「这丫头之前听人说你家那园子建的好,便想去看上一看。夫人也知道,之前因为那件事,本宫也不好带她过去打扰……」.. 「这有什么可打扰的,殿下能来,荣国府蓬荜生辉。」 邢夫人忙邀请道:「过几日家中正好要设宴,到时殿下……与驸马、郡主一定要来。」 一说这话刘淑乐就想起荣国府的喜事,扶额说:「差点忘了恭喜夫人,荣国侯封侯宴,本宫岂能不亲自上门道贺。恰好驸马前些日子前些日子碰到了你家的哥儿,想与宁公商量一些事情。」 虎贲一战功成,大夏军威大涨。 诸藩国国主、使臣无不两股颤颤,在觐见皇帝时尽显谦卑恭敬。 唯有倭国使臣竟然恬不知耻的上书请奏,欲派遣留学生入国子监学习,又说倭国常受西洋人以及海寇的侵扰,求天朝赐下神兵火器,助倭国抗击敌寇。 并言若天朝同意,他们愿将琉球归还天朝…… 是夜皇帐灯火通明,太上皇狠狠将倭国的奏疏砸在了地上,大骂道:「真是恬不知耻,要不是水师不济 ,朕定会发兵倭国,叫这群倭奴知道什么是天朝威严。」 「父皇,儿臣已经遣礼部申饬倭使,并督促倭国将琉球归还尚氏。」 皇帝的处置根本无法让老爷子消气,反而更怒。 「这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拳头硬不硬的问题,既然尚氏求到了你跟前,那就让都督府与兵部拟定计划,发兵琉球。」 「可是父皇,水师大部调去了南越那边,留下的还得防备海寇侵扰。倭奴国弱,却有一支极强的水师……」 皇帝犹豫了起来,要说大夏水师真的比倭奴的差吗?最起码五五开没问题。 但大夏幅员辽阔,海疆绵延万里,既要震慑番邦又要防备海寇,时不时还要辅助陆师平叛剿贼,一时间还真是抽调不出足够的力量与倭奴对阵。 倭国也真是看中了大夏的弱点,趁机暗中控制了琉球,几年过去,他们已经在琉球驻扎了三万兵马,足够应对大夏福建水师了。 太上皇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再是愤怒不甘,也不能放弃对南越的战事。 贾琮突然一拍脑袋:「圣人,陛下,咱们在大海上还有一支强军啊!」 嗯? 二圣以及四皇子刘弘疑惑的看向双眼发光的贾琮,却见贾琮兴冲冲说道:「那位三海海王王成海可还领着镇海卫指挥使的官衔呢,领了朝廷的官,自然要给朝廷办事。陛下不妨下道密旨,让汪成海挥师北上,奇袭琉球。」 之前汪四……王藏海为特使悄悄入京,与朝廷取得联系,代汪成海投诚。 皇帝下旨敕封汪成海为大夏镇海卫指挥使,并将汪成海、王藏海等高层的家眷安置在苏州府,这段日子以来,大夏海疆明显安宁了许多。 汪成海手中的人马可不少,在除去一部分不甘受朝廷招安的人后,报予宫中的兵马总数还有四万两千人。 这其中有不少老弱,但皇帝仍旧捏着鼻子认了。 为了保密,皇帝从内库掏出了不少银子送去了海上,汪成海投桃报李,将其长子汪胜文送来京城,如今在御前当差。 老爷子一拍桌案,冷哼一声:「就这么定了,老四,你亲自写封密旨,快马送去汪成海的手中。告诉他,戡平琉球,加封武官一品。攻下倭国,朕封爵赐地。西山不是造了不少新式的火炮吗?用人不疑,你让人送去二十门,让汪成海给朕把倭国轰平了!」 铁网山冬猎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礼部申饬倭国使臣的事很快传开,大夏朝臣多是嘲讽,其余藩国幸灾乐祸或者是静待事情的发展。 燧发枪的出现将这些人眼馋的够呛,可惜礼部的人早就收到了皇帝的指示,言说燧发枪至今只在虎贲、羽林、东宫六率装备。 若诸藩想要火器,兵部库中倒是有不少火铳,想要的二百五十两银子一杆…… 嗯?抢劫啊! 老式火铳才能大多远?装填速度又慢,还动不动炸膛,傻子才会花那么多银子购买! 啊,真香! 老式的火铳虽然已经落后,但在诸藩眼里依旧是极其先进的存在。特别是直面瓦剌、帖木儿汗国的高昌,以及经常受到倭国侵扰的高丽,都咬牙订购了数千支。 倭国使臣听闻这个消息后,立马向礼部官员提出了抗议。说高丽借天朝之威时常侵犯倭国,如今得了天朝的火器岂不是如虎添翼? 同时恬不知耻的再次提出购买天朝燧发枪,并请求天朝同意其派遣留学生来京学习之事。 礼部的官员驳回了倭国使臣的抗议与请求,只说可以向倭国出售火铳,价格可以优惠一点,就二百四十九两银子一杆吧! 贾琮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乐不可 支的询问此事的后续。 只听刘弘乐呵呵的说道:「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藤溪清把倭国的使团,跟高丽国的使团安排在了同一处营地。他先去高丽使团谈妥了火铳的单子,然后又往倭国使团去了。倭国咬牙买了三千杆火铳后,他返回高丽使团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于是高丽国主再次购买了两千杆,压过了倭国。倭国一听高丽压过了自己,于是又将藤溪清请到了帐中……」 这操作,够无耻……呃,够厉害啊!我的郎中大人! 刘弘将一份文书递给贾琮,一看之下贾琮当场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高昌不过订购了两千杆,高丽竟然订购了五千杆火铳,倭国也不甘示弱,已经将订单加到了六千五百杆。 按定好的价钱,高丽光是订购火铳就要花费一百二十五万两白银,倭国更是要花费白银一百六十万两。 一杆火铳造价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两,仅这两天的谈判,大夏净赚三百万两白银。 果然,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还得是军火! 不过…… 贾琮疑惑的问道:「四哥,兵部库中有那么多的火铳吗?」 「那当然没有了。」 刘弘哭笑不得的说道:「按照规矩,他们要先交一半的定金,到时候他们派人来京城取货。这一来一回就要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再加上有了这些银子,足够工部打造燧发枪了。到时候存货不够,神武、左武、右武那些过时的火铳,就直接送去倭国。」 嘶! 「这主意谁出的?够损啊!」 「你爹,荣国侯!」 贾琮咳咳两声,咧嘴笑道:「我爹真聪明,竟然能想出这么绝的点子,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火铳的确落伍了,而且大夏开得价格高的离谱了些。 但高丽也好,倭国也罢,他们根本没有技术去打造火器。西洋诸国已经装备了较为先进的火炮、火绳枪,但跟大夏一样,火器这种大杀器禁止外流。 他们除了高价从天朝购买外,根本就没有别的渠道。 贾琮也不用担心这三个小国仿制,火器的研发可不仅仅是手搓个铁管子塞进火药就行。 炼铁锻钢,配置火药,每一样都是顶尖的技术,大夏自己都玩得不是很明白,至今还在边造边用边改进。 连续忙碌了三天之后,老爷子终于给了贾琮一天的假期。 冬猎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十五营大比武决出了前六,羽林郎暂时位列第一,虎贲第二,御前三卫联军暂列第三,宣府卫第四、延绥卫第五,东宫六率连下两局,暂列第六。 羽林郎不愧大夏第一铁骑,表现明显要领先诸卫好一大截。虎贲没有运用火器,能位列第二全凭严格的军纪已经强大的防御能力。 其他卫的兄弟都成虎贲的阵型如同坚实的乌龟壳,打都打不破。这可不是贬义,而是他们真的拿虎贲卫的防御没有办法。 唯有羽林铁骑凭借强大的突防能力硬攻数次惨胜,余者根本无法靠近虎贲卫的防线。 东宫六率算是大半个虎贲卫,练兵之法与其如出一辙。 但终究少了虎贲的悍勇,面对羽林郎等强军,不免手忙脚乱被人抓住破绽。 冬猎第四日的上午,东宫六率最终还是输给了宣府卫,止步六强。虽然输了但刘弘也好,二圣也罢,都还是很满意这支新组建的大军,赐下肉食银钱,让东宫六率的大营欢声一片。 此次大比武,薛蟠身为东宫六率的一员,表现的极其亮眼。 特别是这厮天生的一根筋,又天生神力,手持一柄重量级的长槊舞得虎虎生威,硬生生的突进了宣府 卫的中军旗下,差点将宣府卫指挥使刘长卿砸在马来。 刘长卿不但不怒,反而对薛蟠大加赞赏,缠着刘弘想要将薛蟠讨过去。 刘弘哪里会舍得薛蟠这等一根筋的老实孩子,从皇帝那讨来了一份圣旨,从此薛蟠就成了东宫六率中最年轻的五品实职千户,令东宫内卫千户所,职掌太子东宫的兵仗和护卫事宜。 得闻此事,贾赦特意将薛蟠喊来贾家帐中,千叮咛万嘱咐,让薛蟠此后要谨慎小心…… 薛蟠得了五品实职武官,还是未来东宫心腹,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营。 宁荣贾家自然高兴,却也有人不高兴起来。 王子腾的夫人就曾在贵妇圈子里四处传言,说是薛蟠这个外甥自幼混账不堪,纨绔不孝,仗势欺人…… 反正是一句好话都没有,惹得从御前听到这个消息的王子腾回到营帐就将王夫人怒骂一顿。 外甥得了未来太子的赏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薛蟠是入了皇帝的眼。不管未来如何,王家如今地位尴尬,他王子腾顶着个九省统制的职位,手中却没多少实权。 当下本就如履薄冰,若是能将薛家拉到王家的马车上,至少能不愁钱财…… 这个蠢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望着自己的妻子面色凝重,许久后长叹一声:「你立刻回京,准备厚礼去荣国府探望一番三妹。就说我给宝丫头相看了一户好人家,回京后让她带宝丫头来府上一叙。」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双喜临门,中山狼至。 晨钟暮鼓,冬月初一的清晨,宁荣街上要比往日更显冷清。 自元祐三年起,北地诸省气温偏低,入冬以来,京城已经连续下了两场大雪。 在接连晴朗数日之后,初一的朝阳迟迟没有出现,荣国府的门子二狗搓了搓双手,跟途径府门的浪荡子倪二说道:「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也不知道我家伯爷跟小三爷他们今日能不能回来。」 倪二抬头看了看天,打开了话匣子。 「某听忠顺王府的管家说,这一回不但是惯例的围猎,朝廷下了大本钱,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比武。瓦剌、鞑靼、高丽、倭国等藩国属臣或是汗王使臣,或是国主王子,要来好多人呢。按时间算,最起码还得再有一两天吧。」 「哎呀,那我得去跟老太太禀报一声,提前备好保暖的物什送去铁网山。」 嘚嘚嘚嘚……哐! 二狗子一拍大腿正要进门禀报,却听街口处传来阵阵马蹄以及铜锣声。 一队大汉将军身上的明光甲擦得锃亮,护卫着一名骑马的礼部绯袍官员。 前导的校尉先一步来到荣国府的门前,下马抱拳:「速去禀报荣国夫人及政公,圣旨到!」 啊? 二狗子还有点懵,下意识的问了句:「将军,啥圣旨啊?」 校尉往西北方向拱手:「陛下旨意,赦公有大功于国,敕封赦公为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荣国侯,袭爵三代始降……」 「哎呦!」 二狗子差点没站稳,天爷爷,我贾家要发达了! 哐当一声,二狗子着急忙慌就往门里冲,脑袋撞在门廊上都顾不上揉一揉。 恰巧贾政打算去户部找些浙江的资料,刚到前院就看到喜不自胜的二狗子。 贾政向来重规矩,正要呵斥:「二……」 二狗跑到贾政跟前,喘了口气大喊起来:「二老爷,大喜啊,大老爷封侯了!」 香案摆好,阖府在家的老老少少均跪在香案前。 礼部官员打开七彩龙纹玉轴圣旨,高声宣道:「敕曰:朕闻文安邦、武定国,武备首重将士骁勇、次重军械之利。卿献军阵之法以操新军,制神兵以强大军之威,功莫大焉,朕岂能不赏?敕封卿为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荣国侯,袭爵三代始降,特赐食邑……荫封一子入国子监,赐金千两……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元祐五年十月二十九。」 直到回了荣禧堂坐了好一会,老太太都还没回过神来。 她看着镀金托盘上摆放的两封圣旨,怔怔出神。 「老大封侯了……」 「是啊,母亲……」 政老爷也懵,他不免起了羡慕之心,不过更多的是高兴。因为敕封的圣旨中还有荫封之事,荣国府当下只有贾环、贾兰没有官职荫封,这不就来了吗? 老太太心中有百般滋味,喃喃自语:「恩侯、恩侯,圣人终究是将当下的许诺赐下来了……」 咚咚咚…… 「老祖宗,锦瑟姨娘身边的林馍馍来报,锦瑟姨娘怕是要生了!」 哗啦! 不止老太太,便是贾政也大惊起身。 按时间算,锦瑟的产期应当还有十余天左右,却不想在此时发动。 老太太忙跟贾政说道:「你拿我的帖子赶紧去趟太医院,请御医前来。」 「鸳鸯、鸳鸯……」 老太太不是很喜欢锦瑟这个林府姨娘,却也清楚锦瑟腹中胎儿代表着什么。 她冷静下来,招呼鸳鸯过来叮嘱道:「去跟前院留守的贾三说一声,让他安排人立刻动身前往铁网山,将这事 告诉老大跟林丫头。」 许是锦瑟在荣国府的日子过得舒心,加上林家、老太太派遣照看她的人用心,御医刚刚走进荣国府的大门,就有人来报,元祐五年冬月初一巳时五刻,林家有后了。 自冬月初一入夜,京畿开始降雪。 好在雪下的不大,冬月初三巳时初,圣驾回京。铁网山在喧闹了整整七日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贾赦要在御前听令,收到家中急信的赦大老爷让贾琮领府中亲兵护送邢夫人、迎春、黛玉以及秦可卿先行回京。 马蹄踩着泥泞一路疾驰,冬月初四午后刚过,众人终于站在了荣国府的大门口。 「三爷……小人给太太请安,给二姑娘、林姑娘、蓉大奶奶请安。」 贾琮将马缰绳扔给门子,跟二狗子问道:「府中可好?」 二狗子躬身拜道:「府中一切安好,小人正要向太太、林姑娘讨个喜封呢。咱家大老爷封了国侯,礼部的大人前来府中宣旨,太太今后就是超品的国侯夫人了。还有林姑娘,小人听鸳鸯姑娘说,林小爷生的白净,眉眼像极了姑老爷。」 若是平时,以邢夫人的吝啬性子,绝对不会搭理讨赏钱的人。 但敕封国侯夫人的大喜让她豪迈起来,竟然掏出一颗约莫五两重的银子,扔到了二狗的手中。 「你还真是巧嘴,本夫人就赏你一个大喜封。」 二狗子喜笑颜开,再拜:「哎呦,小人谢国侯夫人赏……」 黛玉虽心急去看新生的弟弟,却也耐下性子让雪雁递上一颗银锞子。 又是五两到手,二狗子更开心了,吉祥话就没停过。 直到迎了几人进府,邢夫人领着丫头小媳妇们去了内院,贾琮则是将二狗子叫到东跨院书房,仔细询问这几天府中以及京城的情况。 二狗子消息灵通,详细的汇报完自己收集的消息后,吞吞吐吐起来。 烤了好一阵火,贾琮身上的寒气尽去。 他抱着茶杯一口一口的喝着,瞥了眼犹犹豫豫的二狗:「说吧,你到底是有什么事,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 二狗子往门口瞅了一眼,神神秘秘的说道:「三爷,不是小人,是倪二求到小人这了,他想来府里做事。」 倪二? 此人就住在西廊附近,绰号醉金刚,虽是个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颇的有义侠之名。 他与贾芸交好,虽平日里从不祸害乡邻,但手底下聚集了不少泼皮,常出没于勾栏瓦舍,名声不怎么好。 贾琮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疑惑的问道:「他怎么会想着来咱家做事?我记得二哥曾说,倪二每月光是勾栏瓦舍的平安银子就能收不少,可比他有钱多了。」 「嗐,三爷有所不知,倪二家里出事了……」 二狗子苦笑一声,开始给贾琮详细的解释其中的缘由。 倪二的祖上实际上也是贾家部将之一,要不然一个泼皮无赖哪里有资格住在大时雍坊这等贵人云集之地。 不过倪二的父亲去的早,寡母靠着军中老兄弟的扶持韩含辛茹苦将倪二养大。 当初想着到时候让倪二入军营讨生活,不想练就了一番拳脚功夫的倪二受不得军中的规矩与辛苦,竟然拉起了团社,往南城勾栏之地收起了平安银子。 自甘堕落的倪二在大时雍坊名声不怎么好,不过此人侍母极孝,西廊附近的乡邻慢慢也就接受了宁荣街上有个混黑的存在了。 北城富贵,南城贫贱。 南城的勾栏瓦舍鱼龙混杂,但能在京城开得勾栏瓦舍,背后隐隐绰绰都是京中贵人,最起码也会站着个六七品的京官。 原本倪二靠着祖上出自贾家部将的关系,贴上了一名四品京营武官,不料这人事涉贪墨被夺职下狱,倪二至此失去了靠山。 这还不算,不知是何故,原本他管的那条街上,突然来了一帮子人,据说是某位从大同来的武官麾下,不但将倪二等人打了出去,还要将倪二送去大兴县衙。 好在倪二不是莽撞之人,一看情形不对,直接溜回了宁荣街上,好几日不敢出坊门半步。 任麾下的兄弟们被一个个抓走关进了大兴县大牢,倪二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这个「醉金刚」听起来听唬人的,但面对身着皂吏衣的县衙衙役,连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 民就是民,官就是官。 哪怕那位大同来的武官官不过五品,却也是他这个泼皮无力抵抗的存在。 前日他因担忧狱中弟兄心烦意乱起了个大早,在荣国府门前跟二狗子扯淡时,恰好遇到了前来宣旨的礼部一行。 赦大老爷封侯,宁荣贾家几乎何以说是再回巅峰。除了英国公他老人家以外,赦大老爷成了武将唯二的存在。 他想起了老母常说了一句话:「咱家三代跟着宁荣二府讨生活,你放着好好的光明坦途不走,非要去外面碰过头破血流,这不是傻子才干的事嘛。」 倪二是泼皮无赖没错,但这人有一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够义气。 跟着他混的那些弟兄干的事摆不到台面上去,手中却无伤天害理的勾当。 若是被那人扣上杀头流放的罪名,这群兄弟的家人可怎么办啊? 赦大老爷敕封国侯的消息很快就在宁荣街上传开,一夜未眠的倪二第二日就跑来荣国府的门口,将心中所念完完本本的跟二狗子说了一遍。 二狗子跟倪二相熟交好,知道此人的心性。念起孝义,这才帮腔为其说话。 「三爷,小人并非只是相帮他一把才跟您说这事。您可还记得小人跟您说过,倪二手底下有不少人,几乎遍布京城各处?这些人多是深入勾栏瓦舍,消息最是灵通。小人收集的情报,大半来自他们……」 贾琮似有所思,盯着二狗子的眼睛:「你是说,将其收为己用?」 二狗子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话。 书房中陷入了寂静,贾琮开始细思这件事的得失。 若只是倪二一人,收了也就收了。但是从二狗子代传的请求中,倪二明显是想让荣国府出面保他的那些弟兄出狱。 一群泼皮平日里干的那些狗屁倒灶之事,哪怕不用坐牢砍脑袋,但也是坏名声的事情。 若收为己用,就得细细琢磨琢磨了。 「二狗……算了,这事儿我得好好想一想。」 贾琮没有直接答应,冲二狗子摆了摆手。 等二狗退下之后,他让门口守着的贾十一进来:「十一叔,你觉得这事有没有搞头?」 贾十一苦笑道:「实际上将主之前有考虑过招揽一批常日里混在勾栏瓦舍的人,但当时盯着咱家的人太多了,将主担心招揽了这些人反倒给了他们攻击咱们的借口,故而只在北城布了一些暗桩。巧合的事,倪二口中的那个大同来的武官,暗桩前些日子已经送来了消息。此人名为孙绍祖……」 哗啦! 贾十一说出的这个名字让贾琮大吃一惊,猛的站起问道:「你说谁?孙绍祖?」 「是孙绍祖,小三爷为何如此惊讶?这人小三爷不应该认识才对。」 在贾十一的印象中,孙绍祖的父亲曾来过荣国府一两次,那会孙绍祖还在吃奶呢。 况且孙家这几十年一直在大同,除了偶尔送来简单的拜礼联络情谊外,几乎没什么来往。 而且原本是老公爷旧部的孙父病逝后,孙家守孝三年,原本断断续续的联络差不多已经断的差不多了。 贾琮轻咳两声,找了个借口掩饰道:「我曾听我爹说过,咱家在大同有不少旧部,有一家姓孙,他家老子不是病逝了嘛,突然听到孙绍祖来京,有些惊讶。」 这借口……算了,小三爷开心就好。 贾十一点了点头:「孙绍祖此次来京,便是往兵部报备侯缺。对了,他前些日子来府中送了拜帖,不过那会将主被陛下惩罚戍守宫门,这事儿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麻蛋,臭不要脸! 贾琮很讨厌两个人,一个是白眼狼贾化贾雨村,另一个就是中山狼孙绍祖了。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这辈子有他在,二姐姐一定会嫁给一个疼她爱她的五好男人,生俩大胖外甥,天天闹她头疼…… 中山狼孙绍祖,一刀砍了都算便宜了他,切了进宫伺候人去! 贾琮怨念丛生,一咬牙说道:「十一叔,你派人去查一查这个孙绍祖。还有,让人告诉倪二一声,明日来府里一趟。」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六十二章 狼来了,开始解狗绳。 京中泼皮无赖极多,特别是南城一代的勾栏瓦舍,可以说是帮派成群,少了倪二就会多个张三替代。 而且这些泼皮多与官面上的人来往密切,只要不闹的太过府县衙门也懒得去管。 毕竟衙门的差役就那么点,想要维持表面上的繁荣稳定,还真少不了帮派成员的帮忙。 贾十一亲自上门与倪二细谈,随后一同去了趟大兴县衙,大兴县令顾世高一听荣国府的那位小爷过问此案,当即将孙绍祖的嘱托扔到了犄角旮旯。 遵照贾琮的指示,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放的放,入夜前倪二就跟没有多大劣迹的弟兄十余人去了坊市吃酒了。 倪二的老娘听闻儿子说他入了荣国府小三爷的门下,激动的在祖宗牌位前跪了大半个时辰,感谢祖宗显灵,让这个混球儿子开了窍。 雪越下越大,冬月初五圣驾终于返京。 赦大老爷在大都督府交差之后,风尘仆仆赶回了荣国府。 泡了个热水澡,换上新衣才来到荣禧堂请安。 或许是时来运转,这两年宁荣贾家彻底转运,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老太太也看清了事实,荣国府到底还是得靠着老大。 贾赦问了问锦瑟产子之事,听到母子安好,特别是孩子身体康健,疲惫的双眼露出了精光。 林家有后,贾家在文臣中的最强助力就有了维系下去的可能。 「妹夫的孩子还得老太太来看顾着,林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万万不能有事。儿子不耐管后宅之事,您多上心,莫让人钻了空子。」 老太太瞥了大儿子一眼:「内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处置妥当。倒是你,如今封了国侯,盯上咱家的人越来越多,这几日我是睡觉都睡不踏实,总担心再起当年的风波……」 「有人跟您这儿说什么话了?」 贾赦仔细一打量,老太太的脸上还真的满是疲惫。他稍一思量就知道,肯定是有人见荣国府重新回到了巅峰,跑来老太太这说那些有的没的话了。 当年还有老爷子镇着,魑魅魍魉多有顾忌,他贾恩侯可没那么大的脸,能让别人舍弃荣国府这块肥肉。 果然,老太太犹豫了片刻后长叹一声:「王子腾让他媳妇来了一趟,去梨香院寻了薛家。薛大媳妇跟我说,王子腾给宝丫头相看了一门好亲事……」 嗤…… 「他会这么好心?」 贾赦嗤笑一声,鄙夷的说道:「他家鸾丫头都没有议婚,他会好心给宝丫头相看?薛家有没有说相看的是哪家子弟?」 「是锦州卫指挥使袁承焕的儿子……」 嗯?袁承焕之子?这狗东西…… 赦大老爷很想骂娘,袁承焕是个能人没错,但这人屁股有点歪,是个首鼠两端之人。不但跟老十四眉来眼去,还与刘烨不清不楚。 「薛家怎么说?应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薛大媳妇有过心动,不过宝丫头留了心眼,说这事得跟蟠哥儿商量,就拖了下来。我让敬儿派人去查了查,此次议婚的是袁承焕的嫡次子,急着说亲,是因为他房里的丫鬟有了身子。」 噗…… 贾赦口中的茶水都喷出来了,被呛的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不禁骂了一句:「王子腾这是脸都不要了,非要把外甥女往火坑里推。」 说起来袁家乃军武世家,袁承焕官居正三品卫指挥使,门第要高出薛家一大截,宝钗若议婚袁家,那是正儿八经的高嫁。 但有一点,宝钗才情、容貌样样拔尖,如今兄长又争气,袁家二子还未大婚丫鬟就大了肚子,他也配? 王子腾这是为 了拉拢袁家饥不择食了? 赦大老爷摇了摇头,突然转移了话题:「对了,蟠哥儿大比表现优异,入了陛下跟四皇子的眼,如今已经是东宫五品实职武官,过些日子就要搬出去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我听二丫头说过了,这是好事。这么一来,他们孤儿寡母搬出去也不会被轻易欺负。」 薛蟠如今有了五品实职,再在荣国府住下去就有些不合适了。平日里迎来送往,总不能一直走荣国府的侧门吧。 贾赦似有所指,笑了笑说:「所以您该好好考虑一下宝玉的婚事了,要不要给宝玉说宝丫头,还是给说云丫头,您得早早拿主意。宝丫头已经不是没了父亲的孤苦商家女,而是正儿八经的官家贵女,盯上她的人不会少的。」 薛蟠回京后,果然跟贾赦提及了搬出去的事。 当年薛家祖上也有着紫薇舍人的官职,属于御前贵人,在京城自然不会少了宅邸。 打薛家入京之后,薛夫人没少派人打理,如今要搬出荣国府,倒也不会太过费事。 家具什么的已经命人打造添置,大约十天后收拾妥当再准备正式搬进去。 听闻宝钗即将离开荣国府回到自己家去,宝玉满心的不愿意,却也知道这事已是既定的事实,故而这几天始终围着宝钗转,甚至连政老爷的板子都不怕了。 老太太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放弃了说亲宝钗,宝丫头好是好,但跟宝玉的性子不是一路,应凑到一起反倒会惹出不该有的嫌隙。.z. 她跟薛夫人私底下讲了袁家子暗地里的肮脏事,彻底绝了王子腾的打算。 黛玉自回家后将心思都用在了锦瑟母子身上,明显忽视了贾琮这个未婚夫,导致贾琮吃味不已。 直到某天贾琮怨念满满的抱着一沓书籍,堵住了又要去客院看弟弟的黛玉,这才让黛玉回过神来,自己可还身负教导贾琮读书的事哩。 一切看似欣欣向荣,荣国府的安逸让贾琮都差点忘记了中山狼的事。 数日后的一天,正值休沐,赦大老爷正端坐书房,与政老爷一起考察府中哥儿的读书情况,却听门子来报,府外有一姓孙的男子提着礼物前来拜访。 贾琮揉了揉刚刚挨了戒尺的手心,低垂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气。 中山狼来了,关门,放狗! 因孙绍祖的祖上是荣国府的部将,故而赦大老爷亲自于前厅接待。 政老爷对这事没什么兴趣,依旧在书房考教几个哥儿的学问。贾琮随意应付了几句,寻了借口出了书房,一路来到了前厅。 孙绍祖这个人长得孔武有力,容貌上倒也说的过去,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当然,人模狗样这是知道此人真实面貌的贾琮观点,赦大老爷对孙绍祖的第一印象极为不错。 武将嘛,孔武有力才是标配,像宁荣两府的高颜值,那时凤毛麟角的存在。 「兵部武选司至今未通过晚辈的袭职事,今日来一是拜访长者,而来也是想求赦公帮晚辈说说话……」 赦大老爷本就喜欢孔武有力的武将晚辈,加上孙绍祖以贾家旧部晚辈的身份拜访相求,被其一顿仰慕、卖惨忽悠的有些晕晕乎乎的,于是大包大揽的说道:「这有何难?明日上值,我便带你去趟兵部,保准给你安置个好职位。」 「爹,兵部是姓贾吗?」 贾琮走进了正厅,打断了赦大老爷的话。 他忍住了恶心与杀机冲孙绍祖拱了拱手,随后面色凝重的跟赦大老爷说道:「兵部武选司的事,咱家可不敢插手。如今咱家已呈烈火烹油之势,多少眼睛正盯着您,您去禀报插手兵部选官,这不是给那些御史们弹劾您的借口嘛。」 赦大老爷觉得自己的面子被唰了,瞪了好大儿一眼:「你爹我怕御史弹劾?」 贾琮幽幽接了一句:「儿子觉得您怕圣人老爷的板子!」 呃…… 这臭小子,专揭老子的短。 不过赦大老爷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乖儿子向来在人前极其维护自己的颜面,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孙绍祖这事有什么特别之处? 贾琮一脸的无奈,跟孙绍祖致歉说道:「世兄,不是小弟非要拦着父亲,实在是前些日子父亲得罪了不少大人,这会插手兵部选官的事,就是给人家手里递刀子。」 「这……」 赦大老爷前些日子刚跟忠顺王被罚戍守宫门,可没少为难朝中文武,这事儿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孙绍祖入京后爷听说过。 孙绍祖压下心底对贾琮的嫉恨,回礼道:「三公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是兵部武选司一直拖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贾琮握了握袖中的拳头,笑了笑说:「这事倒也不难,只是可能要让世兄破费些银子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孙绍祖眼中一亮忙问道:「三公子有办法?若只是花费些银子,倒也无妨。」 在京中侯缺的人多了去了,若只是花些银子那还真不是事,主要是他孙绍祖一个地方来的侯缺武官,想送银子办事也得有门路啊。 贾琮挠了挠脑瓜,憨笑道:「父亲大人不好出面,但我可以啊。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赵保真大人是我老师的同年,寻个日子由我做中,请赵前辈在茶楼见一见世兄,这事应当能成。」 此话一出,孙绍祖大喜过望。 若是能请动兵部武选清吏司的郎中,侯缺选官的事那还有不成的? 至于说要花费银子,那就不是事! 方才对贾琮阻止赦大老爷帮忙的嫉恨烟消云散,孙绍祖感激的向贾琮拱手道谢:「多谢三公子为我谋划,孙家自祖上便是贾家部将,至我这一代自然不会例外。今后但凡赦公与三公子有召,某敢有不从……」 「你都说了咱们两家的关系,还说这么客气话做什么?」 贾赦满意的看了看儿子,摆手让躬身拜下的孙绍祖起来。他有些遗憾的说了些与孙父早年的来往,最后叮嘱了贾琮几句,言辞间让贾琮尽心帮忙,让孙绍祖对此事更加放心了。 大约有半个多时辰,后院来报说是老太太请赦大老爷过去,孙绍祖这才起身辞别。 贾琮亲自将其送到了大门外,言辞间称兄道弟好不亲切,让孙绍祖心中喜不自胜。 看来自己这回真的是抱上了贾家的大腿,至少荣国府的当家人与这位名传天下的御猫大人对自己的态度很不错。 那么接下来就该想办法开展第二个计划了! 自赦大老爷敕封国侯,荣禧堂就没少过前来拜访的人。 老太太这几天光是接待过的贵妇人,几乎囊括了大半京中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 「宝玉的婚事我有了决定……」 荣禧堂中只有老太太跟赦大老爷两人,连鸳鸯都赶了出去。 赦大老爷有些疑惑:「这事儿您跟二弟说才是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二那我自会说,但有一件事我有些拿不准,想跟你探探底。」 老太太明显心有顾忌,赦大老爷坐直了身子说道:「您说。」 只见老太太目光变得深邃,同时还有些希冀:「史家到底会怎么样?老大你跟我说句实话,还有没有救?」 贾赦抿了抿嘴唇,沉默许久后才叹气道:「母亲,这事儿子也吃不准。但有一件事母亲还是得有个心理准备, 此次南越之战,朝廷会调动川蜀之地的地方卫所,若史鼐与史鼎不掺和水溶的事,倒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若是他们真的陷进去了,怕是抄家流放都有可能。」 老太太身子一晃,贾赦忙上前将其扶住。 只见老太太满脸悲戚,她那两个侄儿志大才疏,却俱是野心十足的混账。 当年吞了大侄儿的军功不说,更是与四大郡王府勾勾搭搭。有些事老太太的心中一清二楚,大侄儿的死、史鼐能兄终弟及,实际上都是西宁郡王齐文华穿针引线做的手脚,而且这事北静郡王府绝对也是帮凶之一。 此次水溶南下统兵,只要提一句当年之事,史家兄弟哪能不乖乖听话?老太太都已经能想象到史家最终的结局了。 「这都是命!当年他们俩费尽心机吞了他们哥哥的军功,逼死了寡嫂,苛待他们的侄女,合该有这样的结局。」 老太太精神萎靡了下来,她跟贾赦说道:「算了算了,这事儿咱们不管了,若真到那一天,尽量保全几个孩子的命吧。」 贾赦叹了口气,扶着老太太躺在了软塌上,探寻的问道:「那宝玉跟云丫头的事……」 听到儿子提起湘云,老太太勉强打起了精神:「等改日我去趟宫里,问问娘娘的意思,若娘娘不反对,便给他们二人定亲。」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六十三章 爱哥哥,你不愿娶我吗? 且不说身处江南的林如海在收到京中家信后有多么欣喜,至少林家有后这事传开,在京的林家姻亲故旧多有贺礼送来。 作为林家嫡出大姑娘,黛玉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回帖道谢就是前往各家府上拜会。 文安县主林黛玉的才华品貌,在这个冬月很快扬名京城。不少人家的夫人太太差点咬碎了牙齿,当年怎么就听信了某些人的谣言,错过了这么好的儿(孙)媳妇。 连续数日驱车拜访,又值冬寒,黛玉的身子虽说调养的不错,但依旧是受了风寒。 腊月初一,贾琮从奉天殿出来,跟皇四子刘弘闲扯了几句,溜到太医院请走了一位擅治风寒的老御医。 老大人医术高明,一碗汤药下去于午后黛玉就精神多了,还特意拿出了四书检查了贾琮最近的学习情况。 最近先是铁网山围猎,借着又是封侯宴、薛家出府等等,贾琮忙前忙后对学习多有懈怠,一番检查,错漏甚多。 黛玉便靠在枕头上温声细语的开始教授讲解,原本有些不耐的贾琮渐渐被黛玉的吴音软语中平静了下来。 紫鹃跟雪雁两个大丫鬟避去了厢房不愿打扰两人的独处,屋子里烧着火炉,暖洋洋的,给人极强的安逸感。 天气放晴半月,今日又开始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透过精致的琉璃窗,屋子里的光线很好,黛玉倚着枕头给贾琮讲解着《礼记》。 「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夫祭者,非物自外至者也,自中出,生于心也。心怵而奉之以礼,是故唯贤者能尽祭之义。」 「礼有五经,便是指吉礼、凶礼、宾礼、军礼、嘉礼。祭祀属于吉礼,为五者之首。」 《礼记》一书,补礼经之所未备,以会通于事物之变,而为之定体也。读之,既可知孔门之经义,又可考古之典章,实为可贵。 黛玉不停歇讲了半个多时辰,见贾琮已有困乏之意,便停了下来。 贾琮听得认真,却也有些抱怨道:「《论语》也好,《礼记》也罢,翻来覆去就是那些孔圣人、孟圣人等等先贤的思想,历经千年,我觉得已经落后了,其中多有不符当下形势之处。」 这话也就只能在家中私下说说,若敢在外人面前说,指不定会被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黛玉笑了笑说道:「先贤经典历经千年却有不合如今之处,但若说落后那就大错特错了。」 嗯? 贾琮认真了起来,起身跟黛玉作揖:「还请林老师为学生解惑。」 黛玉被贾琮的行为逗得一笑,却也郑重为其解释道:「我朝礼制沿袭汉唐,首重周礼却也有所不同。爹爹曾说,朝中治《礼记》者以周阁老为第一。」 「昭武三十八年他任礼部尚书时,常言前朝以夷狄治中国,礼乐崩坏,百姓多有不遵礼教国法之事,不利天下安稳。故而上禀君王,合群贤之力,集诸圣典籍,著煌煌大典,于昭武四十六年著成《昭武大典》。」 「群贤择先秦至两汉百家儒、法、墨、道等等共计一万四千多部、八万九千多卷古籍中,采摭群书,剪截yin放,编辑成书,计六十五部约五十余万言。」 「此书堪称修、齐、治、平之经典,琮哥儿不妨跟四殿下寻个方便,去翰林院藏书楼借来读一读,」 黛玉说的郑重,贾琮听得认真,让他对自己的抱怨产生了一丝羞愧。 他正要再请教几处疑惑时,却听一阵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林老师还真是尽职尽责,生病了都不忘教导学生呐!」 两人扭头看去,只见宝钗掀起了门帘子走了进来,笑盈盈冲他们眨了眨眼睛。 闻声赶来的雪雁 帮其解下大红色的褙子,内里却是素色冬袄,颇为符合宝钗低调内敛的性子。 宝钗将手中抱着的盒子递给雪雁,叮嘱说道:「这里面是几株辽东参,让大夫看看怎么用,给你家姑娘补一补。」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哪里还需要补啊,宝姐姐何苦糟蹋了这等好东西。」 黛玉要起身下床,却被宝钗快步上前按住,让其继续靠在枕头上盖上被子。 贾琮退到一旁,收拾着书籍笔墨。 「你呀你,琮哥儿用了一年多方才将你养胖了些,这才几天又瘦了。我拿都拿来了,便让大夫看着去用吧。」 宝钗又仔细询问了一番黛玉的病症与用药,听到已经退热才放下心来。不过仍旧叮嘱黛玉,说是应该多休养休养,不要太过劳累云云。 只听黛玉苦笑说道:「之前每逢冬日不是偎着火炉就是窝在床榻上,如今好不容易不那么频繁的生病有了精神,我实是耐不得闲。」 她指了指贾琮放在桌上的书籍,捂嘴笑了起来:「那倒也是,林老师教徒弟,倒也是猫冬解闲的好办法。」 黛玉跟着笑了起来,脸上的病色都去了几分。 贾琮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炉边添炭烧火,陪着两女说着闲话。 黛玉与宝钗都是才女,四书五经读得比贾琮还要通透。因是方才黛玉提及《昭武大典》,宝钗还说可惜她是女子不能赴试科考,否则定要入那翰林院藏书楼好好拜读拜读。 「林妹妹跟宝姐姐若是去赴试科举,岂不是要夺下一甲前二,跨马游街?」.. 正说着话,穿得跟个大红包似的贾宝玉,带着迎春、探春、惜春以及湘云走了进来。 兄弟姐妹汇集一处,自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宝钗打趣道:「宝兄弟天资聪颖,便是娘娘也说你集贾家阖族之文气,若是去科举,定能御前唱名,拿下文曲之名。」 「那可别,我才受不得朝堂烦闷,还是在家陪着姐姐妹妹玩耍比较舒服。」 宝玉避科举如蛇蝎的样子,让众人皆是笑出声来。此间探春对宝玉期望颇高,但她也知道自己哥哥是个什么性子,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 兄长虽不耐科举,父亲却中年转运,入了三品,她的未来算是有了保障。 至于二哥哥,天性如此,将来当个富贵闲人也好。 湘云与宝玉性子相近,两人自幼要好,极为理解宝玉,她跟着逗了逗宝玉后又替其说话,惹得姐妹们不停的拿他俩打趣。 一旁跟贾琮抢点心果子的小惜春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老祖宗昨天还跟爹爹说,打算过了年给宝二哥哥跟云姐姐定亲哩。」 噗…… 正端坐茶盏喝茶的宝玉一口茶水喷出,瞪大了眼珠看向小惜春。 湘云的表情倒是挺有意思,羞红了脸将自己藏在迎春的身后,攥紧了衣角不停地揉啊揉。 宝玉喃喃自语:「怎么会?老祖宗怎么会想着给我跟云妹妹定亲?前些日子还跟我说,她才拒了汾阳伯家的四姑娘……」 湘云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她眼睛都红了,强忍着泪水声音低沉:「是啊,我一个家族弃女,父母双亡,哪里配得上金尊玉贵的荣国府宝二爷。」 说着便要起身往外走,却被迎春一把拉住。 迎春嗔怪的瞪了宝玉一眼,柔声安慰起了湘云。 这丫头早前因为史家苛待抛弃之事自怨自艾好一阵子,最近才重回活泛,实际上内心正处于极为敏感的时期。几个姐妹为此多有顾及,绝口不提相关史家的事情。 宝玉这话虽说只是无意之举,却也极易触动湘云的心事…… 算了,还是先顾着劝解湘云再说。 贾琮捣了捣宝玉的腰,往前将其推了推:「宝二哥还不去劝劝道个歉?难道你是看不上云姐姐?小心云姐姐今后不理你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的意思是说……」 宝玉是个内心极其柔软的汉纸,最见不得姐姐妹妹伤心。 他这会已经回过神来,看着伤心落泪的湘云,想起往日两人的亲近,不免心起愧疚,想要说些什么,却涨红着脸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一边痴愣憨傻不知劝慰,贾琮看着着急,直接开口问道:「宝二哥,老太太要将云姐姐嫁给你当媳妇,你心里到底乐不乐意?」 贾琮的声音很大,压过了屋子里的哭声。 湘云也不哭了,怔怔的看着涨红了脸嘴巴一张一合的宝玉,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珠。 此时屋中众人都盯着宝玉,鸦雀无声,就连外屋候着的几个丫鬟都屏气凝神不敢言语。 宝玉不是没被这么关注过,但今日的眼神让他有些胆怯,想要转身逃跑。 可惜贾琮死死将其按住,他只能垂下头去,尽力回避着众人的目光。 特别是湘云那双极具希冀的眼神,让宝玉觉得太过炽热,烧的他难受。 屋子里的沉默好似过了许久许久,正当所有人都快难以忍受时,湘云鼓足了勇气往前几步,来到了宝玉身前。 她郑重的问道:「爱哥哥,你不愿娶我吗?」 要说府里的几个姑娘,贾琮最服气的就是湘云。 生性豁达乐观,恣意潇洒,性格又是极其豪爽,可惜了生在史家,真是糟践了这么好的姑娘。 宝玉不知为何死死不开口,既不否认也不回应,气的湘云一跺脚伸出双手捧起了宝玉的脸。 她让宝玉看着自己的双眼,再问:「爱哥哥,你就真的这么不愿娶我为妻吗?」 「我……」 宝玉鬼使神差的扭头看了看一旁揪心的姐姐妹妹,特别是宝钗与黛玉二人。 他又盯着湘云的双眼看了好一阵,摇了摇头说道:「我不……」 哼! 「哎呦,疼……」 宝玉刚说了两个字,湘云气急一脚踩在了宝玉的脚背之上,疼的宝玉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往后跳了一步,欲哭无泪。 「云妹妹你踩我做什么?我只是想说,我不是不愿意娶你,只是这事总得跟老祖宗问清楚才行啊。」 湘云闻言不止没有笑颜,反而嚎啕痛哭,扑过去抱着宝玉直抹眼泪。 自打幼时来到荣国府与宝玉相识,这些年来她从最开始是想着抓紧最后的救命稻草,到如今真的倾心宝玉,感情的变迁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曾嫉妒过宝玉对黛玉的用心,嫉妒过宝玉对宝钗的亲近态度,但她始终没有真正将自己的内心表现出来过。 史家曾经给她提过婚事,卫家、张家、李家……好几次都险险逃过。 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她一介父母双亡跟着叔父讨生活的孤女能怎么办? 湘云曾多次暗示自己的希冀,宝玉始终没有回应,至去岁时,湘云甚至都认命了,跟着婶娘多次前往他府赴宴。 好在姑祖母出面将自己带离了保龄侯府,使得自己又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今日突然的这件事,似乎点燃了湘云最后的决心,鼓足了勇气直言问出了自己的渴望。 好在结果是令湘云欣喜的,同时也让屋子里的姐姐妹妹替湘云既心酸又高兴。 这丫头,真的太难了! 或许除了宝玉,湘云嫁给别人不一定过的不好,但宝玉绝对是最适合湘云的人。 宝玉感受到了怀中之人的悲伤与欣喜,僵硬的身子逐渐柔软,不顾屋子里的人抱住了湘云,柔声安慰起来。 众人避开了两人,躲到了屏风后,小声叽叽喳喳的说起了悄悄话。 贾琮特意观察了一下宝钗的表情,金玉良缘的传言可是传了有一阵,薛夫人与王夫人也曾说过两人的婚事。 宝钗的表情倒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反而颇有解脱之感,与黛玉等人逗趣笑闹。 不多时耳边传来脚步声,只见湘云有些急切的拉着宝玉的手拖着往前,宝玉臊的脖子都红了。 贾琮疑惑的问道:「云姐姐拉着宝二哥是要去哪?」 只见湘云也羞红了脸,却在转瞬间变得霸气豪迈:「我要带爱哥哥去找老祖宗,问问老祖宗什么时候给我和爱哥哥定亲!」 南疆战事已历月余,水溶拖延南下迟迟不至。 冬月末,广西都指挥使洪正元一连三封求援信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催促援兵南下。 南越猴子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死命猛攻思明、镇安两府。就凭广西都指挥使司麾下不到三万兵马,根本无法抵抗南越猴子十万大军的强攻。 不是天朝军队不给力,实在是南越猴子好似不知疼痛,双眼发红跟疯了一样冒着箭雨冲杀啊! 赦大老爷整整一日都在勤政殿未出来,与皇帝、都督府将帅以及内阁六部大臣商议军情。 夜幕降临方才冒雪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被老太太喊到了荣禧堂。 只见荣禧堂灯火通明,贾敬、贾政以及邢夫人都在。 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废话,直言明了的吩咐道:「你回来的正好,老婆子今日独断专行上一回,打算上元之后就给宝玉跟云丫头定亲。你给史鼐、史鼎去封书信,将此事告知他们二人,省得将来被人说咱家不知礼数。」 嗯? 赦大老爷也有些懵,前些日子他跟老太太提过此事,当时老太太还在犹豫不决,今日怎么就突然要定下来? 再说了,当初他可是将史家两兄弟狠狠锤了一顿,逼着他们立下文书,今后云丫头的婚丧嫁娶与史家再无关系,哪里还需要去跟这俩货交代? 他疑惑的问道:「就这么定了?您前些日子都还犹豫着,怎么今日突然就将此事定下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六十四章 正旦大朝闻噩耗 赦大老爷的疑惑老太太还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云丫头强行拉着乖孙给自己磕头求了这门亲事吧。 她也没想到云丫头今天会这么决绝,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 那场景可是让荣禧堂伺候的丫鬟婆子纷纷落在眼中,今日若她否了这婚事,明日云丫头就只能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了。 不过湘云今日的表现也让老太太下定了决心,这丫头能有这份果断,想来以后也能管好他们两人的小家。 念及此处,老太太拍板上元节后就给两人正式定亲。一来可以绝了那些打宝玉主意之人的心思,二来也算是为自己的娘家留下一支骨血。 万般缘由,赦大老爷只听老太太说宝玉与湘云都愿意,别的事根本不重要,于是点头应下了去信史家兄弟的事情。 他还补充说道:「这可是一桩大喜事,老太太要不要去趟宫里跟娘娘说一声,到时娘娘若能赐下一二,也好给宝玉与云丫头添添福气?若是能请动太后娘娘或者皇贵妃娘娘,那就更好了。」 谁说赦大老爷粗陋,瞧瞧这主意打的,便是老太太也觉得此议甚好。 湘云顶着个侯门贵女的出身,实际上连个真正的娘家人都没有,便是老太太做主为其定亲,将场面弄得大大的,估计也会有不少人私下嘲笑说嘴。 但若是宫里赐下一二物什,最好能请动太后娘娘或者皇贵妃娘娘赐婚,那便是给湘云撑足了面子。 老太太琢磨了一下,湘云的父亲为国战死,说不定还真能求下赐婚的圣旨来。 大不了自己再厚着脸皮走一趟龙首宫,圣人应该会给自己一点面子吧。 诸事既定,腊月初六这日老太太趁着雪停,换上一身诰命入宫请见。 恰逢皇贵妃杨氏在凤藻宫与元春闲聊,内侍禀报荣国府太夫人在宫前请见,当即请其入内。 听闻是给荣国府的那位含玉而生的宝二爷定亲,杨氏也起了好奇之心,一番请安问礼,便开口相询定的是哪家女子。 老太太将湘云的身份以及当下的状态直言相告,皇贵妃杨氏也唏嘘不已。 当年保龄侯府的闹得沸沸扬扬,特别是先保龄侯嫡长子史昱战死南疆,史昱夫人在产下遗腹子后自尽相随,这事儿闹了许久的风波。 等老太太老泪纵横好一阵卖惨后,杨氏也品出了这位老太太的意思。 她以皇贵妃位执掌凤印,自然能做得了这个主。 而且元春入宫后对自己处处尊崇,从不借宠生娇,宁荣贾家又是皇帝心腹,赐婚之事也是应有之义。 于是乎杨氏温和的笑说:「这丫头既是忠烈之后,本宫岂能不怜惜?太夫人放心,待本宫奏禀太后娘娘与陛下后,上元节后宫里会赐下旨意。」 老太太也没想到今日所请会这般容易,片刻的惊讶后心中大喜。 她忙向杨氏行万福礼拜谢,却被杨氏伸手扶住了。 「太夫人这是在打我的脸哩,快快请起。」 杨氏扶起了老太太,握着老人的手唏嘘感慨:「当年史将军为国捐躯,留下孤女一人。朝廷准许其弟袭爵,便是想着让其近亲抚育长大,却不想史家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真是……」 老太太脸色黯淡起来,杨氏这才反应过来,史家也是老太太的娘家,一时间殿中气氛略有些尴尬,好在慈宁宫遣人来说,太后娘娘听说荣国府太夫人来了宫中,请她往慈宁宫一叙。 初六这日的请见老太太跟元春基本上没说上几句,不过宝玉跟湘云的亲事算是定了个七七八八。 不但求得了皇贵妃的赐婚允诺,太后娘娘闻之也赐下了一对暖玉玉佩。 锦鲤模样的玉佩很是漂亮 ,老太太一回家就喊来宝玉与湘云,一人一只挂在了身上。 有了太后与皇贵妃为其张目,至少没人敢在明处说三道四了。 腊八节后,来往宁荣两府的马车就没停过。各处贾家姻亲故旧的节礼陆陆续续送抵京城。 迎春、探春这两天都没时间去打趣湘云与宝玉了,一直呆在荣禧堂帮老太太记账回帖。 林如海春时方回京述职,虽心系京中亲人却也只能送来书信传递思念。 宦游宦游,当了官哪里能由得了自己。 江南盐课方有起色,林如海以钦差巡视江南诸州府道盐政使的身份,开办新式盐场,招募盐丁,组建团练,征剿私盐贩子,打击囤积居奇,一时间江南盐价跌下三成。 但盐税却并未下降,反而比之去年涨了一成不止。腊月初十,坐镇金陵府的林如海送来了二十船盐税银子以及查抄私盐贩子所得的大量珍奇,总价值直接超过了五百万两白银。 据说户部尚书文同轩直接抱着铺盖卷去了勤政殿,硬磨了皇帝老爷整整一日,最终要走了一半的银钱。 听闻此事的贾琮立马息了入宫的心思,他才不会傻乎乎送人头,打狼的事放在年后再说吧。 锦瑟产子已有月余,因林如海还在江南,满月宴也只是一家人关上门来吃了一顿。 应锦瑟所求,老太太亲自为林家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娃娃起了小名——墨玉。 小墨玉还未褪去红色,却也能看出皮肤白皙,是个精致的哥儿。 贾琮戳了戳他的小脸蛋,立马遭到了姐姐们的好一阵批判。 「小孩的脸蛋不能拿手戳,容易流口水的。」 迎春轻轻打掉贾琮的手,随后熟练的抱起被贾琮拨弄醒小墨玉,哼着歌儿哄孩子。 探春与惜春凑到跟前,两人竟然拿着逗猫棒去逗孩子,孩子没被吸引,反而让一白一黄两只猫儿玩性大起,围着逗猫棒转来转去,喵喵叫个不停。 一月大的孩子视力差但听觉灵敏,闻声便想寻找声源,最终还是迎春招手叫来猫儿,将小墨玉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猫儿柔软的肚子上。 咯咯咯咯…… 喵喵喵喵…… 小娃娃与猫儿一唱一和,温暖的屋子里更添安逸。 黛玉跟锦瑟回好了书信,装进信封交给了贾琮。 贾琮犹豫再三还是劝说道:「姨姨真的打算明春南下?墨哥儿还小,江南又是乱糟糟的,不妨等到墨哥儿大点再去姑父任上吧。」 锦瑟摇了摇头,她实在无法放心林如海一人在江南跟那些人斗。 虽说信中并未言及江南的风波,可她依旧可以确信,林如海在江南艰难的很。 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如今还只是盐课,开年后的开海才是真正战争的开始。 「唉……」 贾琮知道劝说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长叹一声将目光转向黛玉,希望黛玉能帮忙劝上一劝。 不料黛玉竟也笑了笑说:「开春之后,我会跟姨姨一同南下……」 「啊?」 「什么?林妹妹又要回江南去?」 贾琮也好,三春也罢尽皆吃惊的看着笑盈盈的黛玉。 只见黛玉面带微笑郑重跟几人点了点头,许久之后贾琮不得不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便陪林姐姐与姨姨一同南下吧。」 南下的事并未受到什么阻拦,主要是老族长贾敬早前就定好了计划,打算寻机回江南祖地收拾金陵八房的烂摊子。 老太太见劝不动态度坚决的黛玉,便给侄子贾敬细心交代,又派人去信金陵,将此时告知林如海。 计划定好之后,元祐五年最后的十几天中,宁荣两府便一边准备着过年之事,一边收拾行礼预备南下。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买豆腐, 二十六买斤肉,二十七宰只鸡, 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除夕的饺子年年有。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预备着,鞭炮声中时间来到了元祐六年正月初一。 卯时初,熬了一夜的贾琮用冷水洗了吧脸,打了个寒颤后换上官服,手持芴板登上马车。 今日正旦大朝,两府凡有官衔品级之人,包括宁国府贾敬、贾蓉,荣国府贾赦、贾政、贾琮以及贾宝玉都要入宫朝见。 昔太祖开国,礼部奏请御前,元正一岁之首,冬至一阳之复,圣人重之,制为朝贺之礼焉。 特别是正旦大朝,京中皇室宗亲、武勋贵戚、文武百官以及诸藩使臣,皆要入奉天殿朝拜。 《大夏会典》有载:国家大庆,四方来贺,自冬至、元正举行朝贺之礼,依国朝故事,合设大仗及用乐舞等,庶几明天子之尊,旧典不至废坠。 天未亮时,百官就已冠冕朝服等候在皇城南门,而紫禁城中的景阳钟声响后,皇帝点燃香火祭天为百姓祈祷百谷丰收。 至辰时,天微微亮,景阳钟再响,宫门缓缓打开,百官列队入宫,于奉天殿外站定。 北地的正月恰逢最冷的时期,贾琮已经感觉双手冻得快麻木时,终于侯来了大汉将军手中鞭子的响声。 啪!啪!啪! 三声鞭向,九名大汉将军齐喝:「元正启祚,万物惟新,百官入殿!」 奉天殿中早就铺设了火道,内中温度与殿外如同两个世界。 殿中空间有限,只能容下五品以上官爵。好在贾琮人小官大,不必经受殿外的寒风。 今日乃是正旦大朝,庄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便是贾琮散漫惯了也知道轻重,乖乖站在三品武官的最末,静静等待圣驾到来。 辰时二刻,圣驾即临。百官依制行拜、舞蹈,三呼万岁,上公致辞,枢密宣答。 朝贺毕,皇帝就殿赐宴宰执百僚,群臣称觞上寿。殿中君臣相得,其乐融融,帝命翰林作诗画以记之。 元祐六年的正旦大朝没有太多波折,一切都井然有序,无人敢在此时放肆。 直至巳时初,赐宴刚刚结束,宫门来报广西送来八百里加急…… 皇帝拆开蜡封,只翻了一页便冷了脸,随后拂袖而去。 殿中群臣哭笑不得,按制接下来还有藩国朝拜献贡,御赐回礼等等,可皇帝老爷这会人都走了,该怎么办?.. 礼部官员都懵了,正要相询却见大太监夏守忠面色凝重走了回来。 夏守忠浮尘一甩,宣道:「陛下有旨,皇四子代朕主持大朝,五军都督府将帅以上、内阁阁臣、户部、兵部、工部三位尚书,前往勤政殿议事。」 「臣等谨遵陛下圣谕!」 赦大老爷作为中军都督,自然与英国公等将帅一同前往勤政殿,贾琮目送老爹离开,心中暗暗猜测,定然是南越战事不利,而且是极为严重的大变。要不然皇帝老爷也不会,在正旦大朝这样重要的场合拂袖而去。 刘弘暂代皇帝主持正旦大朝,唱礼的礼部尚书都有些魂不守舍,殿中剩下的文武大多也是窃窃私语,殿御史多次警告都没有让其安静下来。 草草走完剩下的流程后,贾琮悄悄去找了四皇子刘弘探听消息,刘弘只是小声告诉他水溶刚到广西就吃了败仗 ,其余之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皇帝下旨勤政殿二十步内严禁踏入,贾琮最终还是跟同样焦虑的刘弘告辞离开。 这个年终究过的极不安生,赦大老爷入夜方回,一回到家就让亲兵去宁国府请贾敬过来,众人再次齐聚荣禧堂。 「水溶领辽东、河西、川贵等地兵马共计十万大军,于腊月中旬抵达南宁府。他接过广西都指挥使洪正元的指挥权后,放弃了踞关城严守的策略,兵分三路冒然出兵,导致大军被南越猴子分而化之,先败镇安,再败思明,唯一攻入南越境内的三万大军仓促行军,后勤不济,困死在了茫茫大山之中,至今音讯全无。」 赦大老爷声音虽说还算平稳,跟屋子里的人俱是将心悬了起来。 方才有说,水溶可是带了四川地方卫所的兵马一同去了广西,那么…… 只听赦大老爷突然长叹了一声:「史家怕是真的要遭了,史鼐这厮昏了头,竟然真的跟水溶勾搭在了一起。」 「根据洪正元的禀报,史鼐随军南下后,暂时充任洪正元的副手。原本定计让其在镇安府中据城坚守,等待大军合围吃下南越两万先锋,不料史鼐不听洪正元之令,冒然开城出击,导致镇安府失守,城中数万军民被南越猴子屠戮一空。」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六十五章 臣贾琮请命出京 负责端茶倒水的贾琮闻言手一抖,差点把茶水倒在地上。 这史鼐真是疯了,他能去四川都指挥使司任上,可不是他托人找关系、拿钱开路的原因,说白了那是皇帝对史家的警告,同时也是给史家最后一次机会。 之前圣旨诏令水溶带兵南下,京中多少人家避如蛇蝎,甚至有武勋子弟被亲长打断了腿,都不愿跟水溶扯上关系。 不是说这些人家没有忠君爱国之心,怯弱避战。恰恰是因为忠君爱国,才选择宁愿断腿躺在床上也不愿随水溶南下。 最关键的是你还他娘的打输了,让镇安府数万军民因己之故惨死南越猴子的屠刀之下,保龄侯府传承三代将近百年,怕是真的要终结在元祐六年了。 「据洪正元所说,史鼐这丢人现眼的混账,大军被袭,他竟然将帅旗一扔,带着亲兵逃走了。陛下大怒,已经下旨三司遣人南下,若此事属实,史鼐的脑袋……」 唉! 贾赦恨不得飞去广西砍死这个王八蛋,丢人现眼的玩意,老侯爷要强了一辈子,史家大兄英勇烈性,怎么会让这个软骨头袭了保龄侯府的爵位。 老太太强撑着听完了贾赦的解释,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她抿着嘴尽全力保持着冷静,沉默片刻后问道:「陛下是不是给你派了差事?是不是要你南下?」 「是,也不是……」 贾赦握了握拳,要是能直接去广西杀猴子那该多好。 他叹了口气说道:「广西战事糜烂,从京城派援兵效率太差,陛下已经下旨云南沐王府出兵广西,以期暂时稳住局势。儿子的确要南下一趟,不过不是直接去广西,而是去金陵一趟。」 嗯? 屋子里的人都有些疑惑,为何要去金陵? 贾赦只简单说是皇帝打算调江南大营陆师以松江水师共计三万兵马,经水师战船南下。 老太太对这些不大懂,问了出发的时间后再未相询,只是有些担心长子领兵出征,会不会遇到危险。 听说南越猴子如同吃人心肺的鬼魅,整个镇安府数万军民都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贾琮有些好奇,不过在收到老爹的眼神示意后暂时忍住了。 贾敬却突然开口说道:「既然赦弟要南下金陵,那我便留在京城守家,到时把蓉哥儿跟蔷哥儿带去吧。」 「让孩子们跟着去干什么?咱家就这么几根苗子,总不能都扔到战场上去吧。」 老太太的担忧越发深了,往日里儿孙绕膝,如今天南地北的身边就剩下几个小丫头…… 平日里还不显,自打贾琏夫妇去了江南,老太太终于体会到莫名的心酸了。 贾敬微微叹息,跟老太太解释道:「蔷哥儿与蓉哥儿差不多大,至今还未成家立业,侄儿这个做叔祖的,总不能不为他将来打算。咱家军武之家,蔷哥儿又不是个读书种子,只能让其去军中试试。婶娘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涂驸马来家里的事?」 老太太点了点头,前些日子荣国府设宴招待前来贺喜的宾客,德清长公主与驸马都尉涂世忠联袂而来,涂世忠曾与贾敬单独相谈许久。 只见贾敬笑了笑说:「涂驸马有意将其女下嫁蔷哥儿,虽说只是口头之约,但八九不离十。侄儿原打算让蔷哥儿去延绥镇历练历练好求个恩荫,但如今赦弟领兵出征,就让他去战场上闯一闯吧。」 实际上真正看上贾蔷的是德清长公主之女涂思琪,谁叫贾家人的模样好呢。 贾蓉与贾蔷是两府哥儿中模样最好的两人,不过贾蓉更显阴柔一些。反倒是贾蔷,颇具英武之气,至少在模样上更得涂思琪的眼缘。 贾蔷乃是宁国府正派玄孙,前些年胡闹了些,自贾 敬回府主持大局后,一月中至少有半月板子不绝,习文不怎么样,却开了窍喜欢上了舞枪弄棒,一年时间硬是在宁国府亲兵的教授下弓马俱佳。 前些日子大都督府操演选材,贾敬将其名字放进了大比名单,没成想竟然入了前百。 虽不拔尖,但也算是得了个资质上佳的评价,都督府还给了个候选七品武职的机会。 至于涂思琪会瞧见贾蔷,主要是这位皇家郡主自幼喜好军武之事,悄悄跑去大都督府看热闹。 贾蔷七箭七中时,正好被其瞧在了眼里,然后就有了驸马都尉涂世忠「偶遇」贾蔷,考察打量之事。 打贾敬回府后,没少考虑贾蔷的婚事。可惜前些年贾蔷名声是真的不怎么好,京中门当户对的人家哪里会将自家闺女推进火炕。 未曾想,贾蔷刚有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模样,却入了皇家郡主的眼,还真是因缘际会。 虽说自家门第不差,但贾敬还是觉得需要给贾蔷弄个身份品级,而且最好是让他自己去挣。 这是一桩好事,但老太太还有有些忧虑。 主要是涂思琪在官眷中的名声不怎么好,老太太至今还记得皇家马场的冲突。 她犹豫再三,劝了一句:「那涂郡主的性子,敬儿可曾考虑过?蔷哥儿父母去的早,他的婚事你得细细琢磨,莫要落下非议与埋怨来。」 老太太这话说的倒也在理,贾蔷是宁国府正派玄孙,又父母早亡,这婚事但有不好,定会有人说贾敬不心疼侄孙,指不定将来贾蔷心生埋怨,埋下兄弟阋墙的祸根。 当然,这也是老太太对涂思琪不够了解,至少在贾琮看来,涂思琪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但绝对胜过很多矫揉造作的女子。 贾蔷的情况还真就缺一个能立得住、帮得上他的妻子,涂思琪乃是皇帝老爷的正经外甥,贾蔷的未来说不定还得靠涂思琪多去宫中走走关系…… 这桩只在口头上约定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贾敬提了一嘴也再未说别的,只是拜托老太太寻摸机会给贾蔷在京郊置办一些产业。 诸事繁杂,除了家里的姑娘们跟宝玉、贾环以及小贾兰,其余人都没什么心思过年。 朝廷再次发诏,从京畿各州府良家子中招募新兵,充实虎贲、神武、左右武卫。 另调虎贲一千,羽林一千,左威、右威各两千,由中军都督、京营节度副使、荣国侯贾赦率领,南下助阵南越战事。 户部、兵部、工部以最快的速度拨发粮草、军械,贾赦大年初五就搬去了军营,开始磨合军将,预备年后出发之事。 宁荣贾家可不只是贾赦领兵南下,政老爷也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上元节后朝廷开印之日,吏部的任命就会下来,政老爷会以礼部侍郎衔领浙江提学道。 原本定好让贾敬护送锦瑟、黛玉下江南,如今赦、政俩兄弟都要出京,家里总要留个能镇得住的。 故而老太太劝住了锦瑟与黛玉,暂缓南下之事。等三月时天气转暖,再寻机会南下与林如海团聚。 贾琮在闹了好几天没能取得从军允许后,又回归了读书练字的平静生活。 这样的安逸堪堪维持到上元节后,正月二十,赦大老爷领兵出京,帝遣皇四子刘弘代天相送。 看着远去的身影,贾琮第一次感觉到离了这个不怎么靠谱的父亲后,心中空落落好不是滋味。 回府后的贾琮蔫了半截,读书走神提笔忘字,黛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最后还是红着脸将其抱在怀里好生安稳,才让其重新振作起来。 正月二十二,宝玉与湘云正式定亲。 不止贤妃元春赐下赏赐,更有代掌凤印的皇贵妃杨氏下旨赐婚。 太上皇老爷子不知怎么想起了史家老侯爷,以及战死在南疆的湘云之父史昱,以皇太后的名义赐下一柄玉如意。于是乎宫中妃嫔无不转变了态度,多有赏赐送来。 原本不打算大肆操办的荣国府,不得不大开中门迎接宫中天使以及陆陆续续前来的宾客,还未出发南下的政老爷作为荣国府仅剩的当家人,最终醉倒在酒桌上。 正月二十五,贾政奉旨南下浙江,荣国府开始紧守门户沉寂下来。 除了贾琮每隔五日入宫陪未来的皇太子读书习武,或是去龙首宫抱抱老爷子的大腿外,荣国府的围墙彻底将内外分成了两个世界。 二月初二龙抬头,贾琮正于书房苦读圣人言,贾十一突然敲门进来。 「小三爷,山东出事了,曲阜闹匪,衍圣公府大乱,奉旨巡视监察山东的青藤先生不知所踪……」 年前时,因孔家事涉文人居芙蓉膏一案,皇帝下旨申饬。 当代衍圣公孔仁轩于年后出发,预备来京觐见,不料刚走没两天,曲阜竟然闹起来了白莲教,曲阜县城被乱匪闹了个天翻地覆,衍圣公府被乱匪攻破,大量孔家族人被杀,包括孔仁轩的嫡长子、衍圣公府世子孔世仁死在了乱匪刀下。 曲阜县令孔仁远羞愧自尽,正在兖州府代天巡视的钦差徐晋连忙赶去曲阜坐镇。 不料途中遭遇近千白莲乱匪,只带了两三百护军的徐晋自此不知所踪,兖州知府刘国良在搜寻三日未果后,终于顶不住压力将消息传来京城请求圣裁。 山东毗邻京畿,兖州又是扼守京杭大运河的战略要地,南疆战事刚刚遭遇挫败,此时闹出白莲乱匪来,整个京城都被震动了。 最主要的是徐晋此次前往山东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巡视,他还带有皇帝严查孔家的密令。 谁也不会想到拥有数千「私兵」的衍圣公府,会被千百来人的白莲乱匪攻破了大门,一把火付之一炬。 「哐当!」 「真拿朕当傻子不成?还真是巧啊,朕前脚派了人去山东,后脚衍圣公府被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贾琮还未走进勤政殿,就听到里面传来皇帝砸东西与怒气之声。 他正了正衣冠,抬脚走了进去。 嗖! 贾琮顺势一躲,耳边飞过去一本奏折。 「你来干什么?滚回去好好读你的书!」 殿中只有三人,皇帝刘恒、大太监夏守忠以及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 贾琮捡起那封奏折,上前拜道:「臣贾琮请命出京,前往山东平乱!」 皇帝毫不犹豫吐出了一个字:「滚!」 贾琮不为所动,深深拜下:「臣贾琮请命出京,前往山东平乱,还请陛下恩准!」 「朝中大臣死光了?需要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平乱?」 皇帝不耐烦的摆手:「回去好好读书,朕还没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贾琮摇了摇头,极其郑重的说道:「陛下,当下只有臣是最合适的人选。」 「滚、滚、滚,朕正烦着呢,你就别来添乱了。」 皇帝老爷心烦意乱,挥手驱赶躬身请命的贾琮。 却听曹久功突然劝了一句:「陛下不妨先听听小贾将军的理由,再做打算。」 兖州突发之事,的确让皇帝有些头疼。派朝中官员过去,平乱很容易,王师一到,乱匪便是土鸡瓦狗。 但最重要的一点,原本定好针对曲阜孔家的计划,就要搁浅了。 只见贾琮掏出一道奏折,躬身呈上。皇帝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啪的一声就合上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 面色凝重起来。 他盯着贾琮看了许久,最终长叹道:「贾琮,你可知你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如果到时候你找不到证据,你的所作所为就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天下文人口诛笔伐,便是朕都不一定能将你保住。」 贾琮原本郑重肃穆的脸上突然换上了微笑,坦然回道:「臣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臣的老师可还在兖州呢,无论是公还是私,兖州之行,臣不得不去。至于陛下所说的这些,臣有五成把握……当然,臣还需请陛下下一道圣旨,同时还要跟夏公公借几个人用用。」 兖州,贾琮不得不去。 自拜师徐晋以来,这位几乎不给贾琮讲解四书五经的老师,却让贾琮学到了更为珍贵的知识。 在京时常带着贾琮进出各个衙门,深入田间、坊市,让贾琮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了朝廷的运作,官场的规则,以及民间疾苦、百姓所念所期。 更是让贾琮深切的明白了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所在,风花雪月是好,纨绔子弟是舒坦。 但人活一世,总要在世间留下痕迹来,若不然岂不是对不得老天爷赐予他的新生了。 皇帝下旨忠顺亲王刘恪为钦差,贾琮为副使,领京营三千兵马出京,择日前往山东平乱。 贾琮出宫后没有第一时间回荣国府去,反而转向皇城西边,来到了东安门外澄清坊中。 「内府司!」 贾琮骑在马上,抬头看了看金漆红底的匾额。 守门的力士看清了贾琮紫色官袍上的纹身,眯眼揣手的胖橘猫似笑非笑,让他们心中一颤。 最近内府司没干什么得罪贾家的事吧,这位小爷怎么来了? 贾十一拍马上前,沉声说道:「我家大人奉旨前来,让内府司首座夏江出来迎接。」 ?月票??推荐票? 卡文,推迟到明天中午更新 卡文,买了几本资料明天才能到,更新推迟到明天中午两点前。抱歉…… 《红楼御猫》卡文,推迟到明天中午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六章 贾小三挖坑 内府司的设立,朝中官员在初期反对了一阵后,见其没有实质性的运作也就扔到了犄角旮旯不再理会了。 但贾琮始终对其十分的警惕,特别是夏江招募了大量的地痞无赖充作探子力士之后,他对内府司的警惕心就更高了。 咬人的狗不叫,这是贾琮对内府司首座夏江的评价。 京城寸土寸金,三进宅子大小的内府司分成了多个区域,贾琮自走进后就发现夏江这个人的能力很强,跟人的好坏无关,仅论人的能力,夏江此人绝对是干黑活的好手。 内府司设立不过半年,便已颇具规模。从进门到入正堂坐下,夏江的手下有意无意禀报好几桩案子。 朝堂、民间、中枢直至地方,各种各样的事。夏江也没有避着贾琮,反而笑呵呵请教了贾琮一二地方。 清茶一杯,贾琮打量着挂着忠义匾额的内府司正堂,悠悠说道:「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内府司,却也如此的忙碌。」 夏江如今也是官居三品、身着紫袍的朝中大员,言辞间少了之前的卑微,颇具气度的笑了笑,起身向西边皇城方向拱手:「咱家吃着皇粮,自然要尽忠国事。」 「夏首座说的好,吃着皇粮当然要尽忠国事,否则与那尸位素餐的庸吏有什么两样。」 说着,贾琮从袖子取出龙纹圣旨,笑眯眯起身:「内府司首座夏江,接旨吧。」 贾琮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荣禧堂,此次山东之行最少也得月余时间,要不是家里还有贾敬这座镇山石在,他都不会去宫里请命。 老太太紧紧抿着嘴,对贾琮的自作主张很是不满。 「山东正闹白莲教闹得厉害,别人家避之不及,你倒好,巴巴跑去献忠心,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曲阜那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去谋算。历朝历代就没人愿意去碰的地方,真以为衍圣公府是区区白莲教匪能攻破的?」 「你看看朝中那些大臣,哪个不是作壁上观?就显你能是吧?」 贾琮一直等老太太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才苦笑解释道:「山东之行,孙儿不得不去啊,老师陷在了兖州,孙儿是必须得走上一遭。而且您也看出来了,曲阜这事儿蹊跷的很,您可还记得姑父献予朝廷的《论语》新注?孔家是咱家涉足仕林的拦路石,孙儿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这……」 老太太经历的事多了,只要不入了迷障,满京城的诰命都没几个能比得过。 她眼中精光一闪,带着一丝忧虑问道:「可孔家在仕林的名望太高了,那可是圣人后裔。你若出手针对孔家,不管你做的事是不是正确的,都会被仕林抛弃的。」 贾琮笑了起来,他从袖子中取出了之前拿给夏江的圣旨,递给了老太太。 「孙儿又不傻,怎么会没有准备。您看看这个人适不适合替孙儿挡在前面?」 老太太看到圣旨上的名字,眼睛一缩。 别人可能不知道内府司是干嘛的,但她清除的很。元春省亲的时候就跟她暗中提醒过,夏江是一只吃人的毒蝎,让老太太一定要小心防备。 她抬眼看了看信心满怀的贾琮,提醒道:「这个人极其精明,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遭到反噬该怎么办。」 「孙儿等的就是他的反噬之举!」 贾琮近前两步,在老太太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让老太太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老太太吃惊的问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贾琮微微一笑:「没什么不可能的,内府司自设立时,总管太监就是夏守忠,夏江不过是陛下抛出来的鱼饵罢了。所以,您放一百个心,说不定这次去山东,孙儿 顺手还能多立一个大功劳呢。」 山东兖州,贾琮势在必行。 第二日一早,天空飘起了雪花,贾琮被迎春裹得跟个狗熊似的,塞进马车往永定门赶去。 此次出京,皇帝命京营挑选精锐三千随行。忠顺王刘恪一脸的不情愿,出了京城十里后就弃马钻进了贾家的马车。 他夺过贾琮怀里的手炉,抱怨连连。 「大冷的天,非要本王去山东收拾孔家人闹出的烂摊子,四哥肯定是嫌本王碍眼,见不得别人过舒坦日子……」 「还有你小子,曲阜什么鸟样满朝文武哪个不清楚,就你傻乎乎的往前冲,还连累了本王。」 「你那老师精的跟个猴似的,他会有什么事?指不定这会正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摇着羽扇,算计人哩。」 贾琮往车厢里掏了掏,一个木匣子出现在手中。打开后是满满的各类点心果子。 他往前递了递:「十三爷尝尝看,这是我二姐姐的手艺。」 呃~啊呜~ 「嗯,味道不错,可惜了是个庶女……」 什么话?庶女吃你家粮食了?小爷不给你吃了! 贾琮将木匣子一盖,怨念满满。 刘恪抓了个空,不满的瞪了贾琮一眼,伸手抢过装着零嘴点心的木匣子,撇撇嘴说道:「本王说的是实在话,这世道嫡庶之差如同天堑,不是说你自己认同不认同就能改变的。看看四哥继位之初有多艰难,这还是皇家。」 这话确是事实,皇家都重嫡庶,更何况民间了。 刘恪往嘴脸扔了一颗梅子,咀嚼了几下满足的说道:「本王教你一个办法,你那嫡母膝下无子,让你姐姐记入她的名下,充作嫡女来养,这样将来在身份上也就不会太差。便是你,也可以记在你那嫡母的名下……」 「我就算了,我爹又不缺嫡子。」 贾琮感激的看向刘恪,这位京城最大的老纨绔,确实给自己出了一个好主意。 他可以不在乎嫡庶,但迎春不行。 荣国府嫡出大姑娘与庶女的身份之差在家里都表现的淋漓尽致,更何况迎春已经到了说亲的年龄。 这一年多时间,有不少人家有意无意打听过迎春的情况,但就是老太太也说,说亲的人多是各家府上的庶子,要么是门第不相配。 贾琮曾经想过给自己的姐姐寻一寒门举子,想着有府上撑腰,对方也不敢欺负姐姐,最后却被老太太好一通数落。 「二丫头在咱们家养的金尊玉贵的,你是想将她嫁去小门小户给人素手调羹当丫鬟?」 「你姐姐在家时吃的、用的、穿的哪一个不是一等一?你觉得你口中的寒门举子能买得起苏绣还是蜀锦?凭什么老婆子如宝似玉养大的孙女,要送去他家吃苦受罪?」 「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你当天下读书人跟你那老师一样,少年英才六战六捷?」 「万一你挑的所为少年英才连试不中,将来三丫头、四丫头都身穿诰命,二丫头依旧布裙荆钗,她不在乎,你能不在乎?」 「你说高门子弟有宠妾灭妻之举,难道寒门骤得富贵,还能为你姐姐守身如玉不成?哪家男子不纳妾?只要咱们家不倒,哪家敢宠妾灭妻欺负你姐姐?」 有些话老太太说的很直接也很现实,她见多了女儿家的婚嫁,高门内宅或许有不少争斗,但有娘家撑腰,女儿家也不会过的艰难。 但寒门书生若骤然富贵,除非品性上佳者,女子娘家但有波折,抛妻弃子都是轻的,指不定哪天好好的人就「病逝」了。 「本王这倒是有个好人选……」 嗯?老纨绔要当媒婆? 贾琮收起了回忆,试探性问道:「谁啊?我认识不?您可别说是世子殿下。」 刘恪翻了个白眼:「崇儿已经定亲,你愿意你姐姐来我家做妾?」 贾琮连忙摇头,这可不行,世子次妃也是妾,元春入宫他都不乐意,可别提亲王府了。 「是你认识的人,理国公府旁支,柳湘莲柳二郎。」 马车嘎吱嘎吱碾过路上逐渐厚实起来的积雪,贾琮怔怔出神。 刘恪说出来的人名让他有些吃惊,不过柳湘莲这个人,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前段日子铁网山围猎,柳湘莲的英武入了皇帝的眼,大比排名第一,赐下五品官职进了御前三卫的神武营。 就是柳湘莲的年纪大了些,差不多要比迎春大上七八岁的样子…… 刘恪美滋滋的吃着果子点心,往厚厚的毯子上一趟,悠哉悠哉的哼起了小曲。 直到贾琮回过神来他才继续说道:「柳湘莲这个人吧,前几年流连于秦楼楚馆,名声被理国公府的人传的浪荡不堪。但品性绝对不差,要不然也不会入了四哥的眼。这事儿你仔细琢磨琢磨,等回京了跟你爹说一说,不管成不成到时候给本王一句痛快话。」 「您怎么管起这事了?」 贾琮好奇的问了一句,刘恪突然叹了一口气。 「柳湘莲的父亲曾救过本王的命,当年他临终前将柳湘莲托付给了本王……」 刘恪没有明言其中具体内情,但贾琮也终于明白理国公府打压柳家庶支这么些年,却始终不敢真害了柳湘莲的原因。 原来柳湘莲丧父丧母后,还能在京城逍遥这么多年,是因为有这尊大佛在背后撑腰啊。 今冬天气严寒,运河北段已结冰两月。自通州至东昌府,冰层厚实根本无法通行。 又逢大雪漫天,兖州事急却也不敢太过疾驰,路途中耗费的时间比往日要多一倍不止。 好在龙禁卫的消息源源不断送至钦差行辕,刘恪与贾琮根据这些情报对兖州乃至曲阜的事有了大致的了解。 「贾小三,你那老师应该就在曲阜哪个角落里藏着。你看这里,兖州的白莲教竟然又冒出来个什么护教法王,竟然搅得白莲教分成了两部互相攻讦,本王怎么看都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数日的马车颠簸,让贾琮原本胖嘟嘟的脸颊消瘦了不少,当然贾琮依旧是个圆嘟嘟的小胖墩。 东昌府的驿站很大,屋子里的炉火烧的旺盛,两人借着炉火翻阅着龙禁卫送来的密奏。 曲阜的白莲教如星星之火,在兖州、青州、济南三府之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人数由原来的千余人很快发展到了六七部共计四五万人,吓得山东都指挥使司调集数万大军扑向闹匪之地。 当然,听起来声势浩大的白莲匪乱在刘恪与贾琮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大的威胁性。 四五万人造反,没有具体的纲领,没有统一的指挥,紧靠邪教聚集土鸡瓦狗哄骗老百姓能成什么事? 「嗤……」 贾琮翻看着一封封密奏,不禁笑出了声。 「估计孔仁轩自己都没想到,他点了一把火去掩饰自家的罪孽,不想最后他自己没办法收拾了。这些跟着白莲教的人中,至少一半以上都是没了土地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而山东最大的地主不就姓孔吗?」 刘恪将手中的密奏往桌上一扔,少见的凝重起来。 若只是兖州一府之乱,他从京城带来的三千禁军就足够应付了。但如今乱及三府之地,就需要调集重兵围剿, 而且剿匪戡乱可不是用刀子就能止住的,赈济因兵乱产生的流民才是重中之重。 「孔仁轩这狗东西,算是把山东的百姓害惨了,三府之地遭了匪乱,又是青黄不接之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 刘恪让人取来舆图,仔细思量。 大军好调,东昌府以及左近的大名府皆有驻军,往南的徐州也有漕运总督麾下的数千漕兵,现在缺的是粮食以及御寒之物。 他将自己的忧虑之处讲了出来,贾琮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运河可还冻着呢,漕运停了两个月了,从京城调集粮食那时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试探性的问道:「东昌侯府应该有些粮食,咱们要不要顺道去借些粮食?」 刘恪摇了摇头:「杯水车薪,本王估计最起码要准备足够十万人吃上两个月的粮食,千八百石的粮食顶什么用?」 「那就只能从左近州府调集粮食了……」 贾琮从桌上翻开一本本公文,嘴中嘀咕着:「可这公文一来一回,加上调粮所需的时间,百姓哪里能经得住大雪漫天之下的冻饿,指不定被白莲乱匪一顿哄骗,成了拿着屠刀的恶魔。」 咦? 刘恪听到贾琮的惊疑声,扭头看去。 只见贾琮正出神的盯着手中的一封公文,咧嘴笑了起来。 「十三爷,您看……」 刘恪接过公文快速浏览,原来是兖州府衙送来的,上面说衍圣公府被大火焚烧,城中孔家宅邸大多只是丢了些钱财,但城外各处庄子均安然无恙,府衙已经派遣兵丁驻守。.. 同时还说了下孔家族人、钱财、粮食等物的大致情况,虽然没有统计,但总的来说,孔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堆在库中快要发霉的粮食了。 贾琮咧了咧嘴,小声在刘恪耳边说道:「我觉得夏江夏公公是个公忠体国之人,派他先行去兖州筹集赈灾用的粮食,是个极好的主意。十三爷,您说呢?」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六十七章 抢粮、贪粮、筹粮 曲阜县城方圆百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白莲教口口声声反抗暴虐统治,说什么白莲降世、解救万民,实际上祸害百姓最深的就是白莲教。 兵匪兵匪,立国不到百年,朝廷大军军纪尚可,不说秋毫无犯总算不会作出掳掠百姓的恶事来。 可白莲教就不一样了,抢走了老百姓的存粮,烧毁了老百姓的房子,甚至掳走了年轻的媳妇跟姑娘,还要强拉百姓入教,否则就是人间妖邪,要绑在火架子上烧死。 张舵主过去搜刮了一波,李堂主又来了。 好不容易李堂主离开了,又来了个徐法王,防山脚下的曲家镇,再一次陷入了恐慌。 好在这位徐法王跟别人不一样,手底下的兵丁好像与众不同,不扰民,不进户,不征粮…… 小镇不大,仅有的一间客栈老板早就跑了,一队精锐护送马车入了客栈后院,走下一名中年文士,身着青衣,面带凝重。 身侧的威武大汉抱拳问道:「大人,咱们的粮草不多了,要不要属下去镇上征集一些?」 「算了,他们哪里还有粮食?」 中年文士走进屋里,升起了火炉,屋子里的温度渐渐上升。 他展开舆图仔细查看,最后用手一指小镇北侧泗水北岸的地方,那儿标注有几个庄子。 「牛犇,今晚劳累些,去这儿抢吧。」 「啊?徐大人,强抢民财乃是军法十斩所不容,况且这几个庄子都是衍圣公府的产业!」 中年文士看着舆图上特意标注出来的鲜红孔字,呵呵一笑:「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白莲教,白莲教抢孔家,不是天经地义?」 呃~ 牛犇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纠结了好一会在中年文士的冷漠眼神下拱手应道:「既然钦差大人有命,末将谨遵大人令!」 「去吧,记得不要伤及无辜百姓,孔家的那些家丁护卫,杀了也就杀了。把粮食都运回来,今后一段日子里,咱们还得驻扎此地,静候时机。」 送走了牛犇,屋中只剩徐晋一人,盯着炉中之火,他长叹了一声:「还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咚咚咚…… 「进来。」 嘎吱一声,一名劲装男子走了进来,将门关上后递给徐晋一封书信。 「青藤先生,东昌府送来消息,忠顺王与小贾将军已经到了临清县,随行有三千禁军。」 徐晋撕开信封,草草阅读后将其直接扔进了火炉中。 「唐武,尽快让人摸清济南、青州、兖州三府之地白莲教的据点,查一查孔家人中,都有谁跟白莲教有勾结,查清之后不必留手,杀!」 「是!」 唐武躬身承诺,随即问道:「那要不要传消息给忠顺王殿下以及小贾将军?」 徐晋摇了摇头,郑重回道:「不必了,如果咱们能悄无声息处理了孔家之事,到时再传信吧。若是被人发现,你我受着那些口诛笔伐就行,何苦拉别人进这泥潭之中呢。」 唐武依旧是面无表情,他是羽林郎暗卫,天生走在黑暗中,早就习惯了替太上皇干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 但…… 徐晋不一样啊,六元及第,将来应该入阁拜相的文曲星,岂能陷在小小的曲阜。 唐武对面前的倔强书生很是无奈,之前多次劝过,可这位文曲星在看到曲阜周边百姓过的苦日子,态度极其坚决的回绝了他的提议。 「先生,其实这种事由末将来办就好,临出京时圣人说过,羽林暗卫必须保先生安然无恙。」 徐晋捅了捅炉子里的炭火,书信烧成的灰烬彻底消失不见。 他笑了笑,抬头跟唐武说道:「总要有人踏出那一步啊,而且我这个儒门之人很想亲眼看一看,孔家到底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刘恪与贾琮一行入东昌府后,只是补充了粮草物资,短暂的休息了一夜就继续南下。 经过三日疾驰终于赶到了兖州府,钦差行辕驻跸府衙,知府刘国良、同知穆鄂及府衙上下官吏尽数在大堂拜见钦差。 刘恪大致翻阅了一下兖州府送来的文书后,刷刷几笔写好了两份令诏。 「传令任城卫指挥使马靖,让他调五千兵马沿泗水、沂水往曲阜县方向仔细搜查。若是发现白莲教匪徒,剿之。」 「刘知府,府城还有多少存粮?立刻开仓放粮,济宁、邹县、汶上、宁阳四县加上府城都要设立粥棚,接纳流民。」 刘国良一想到足以饿死耗子的府库,心中咯噔一下,面上的为难之色明显的很。 嗯? 刘恪冷哼一声:「怎么?难道是府库没粮食?本王若是没有记错,去年冬日刚到时,户部就往山东各州府拨发了不少防备雪灾的赈灾粮食。」 钦天监去年一入冬就跟皇帝禀报过,这几年冬日将愈发严寒,朝廷早就预备好了北地赈灾之事。 特别是京畿以及陕西、山西、山东、河南五地,各省府县都备足了粮食以防灾祸。 但兖州府府库中的赈灾粮食,早就被人吞了个一干二净。别说往周边县城送了,就是府城自己都不足以煮上几口稀粥。 原本刘国良想着尽快联系曲阜,让孔家人暂时送些粮食过来充入府库,不料昨日曲阜送来消息,孔家在泗水北岸的数座粮仓被白莲教的人一扫而空。 存在其他地方的粮食趁着冬日价高卖给了高丽、辽东,唯有曲阜县中还留有自家要嚼用的粮食,根本不够府库所需。 哼! 刘恪冷冷盯着额头冒汗的刘国良,抬了抬手:「来人,剥去兖州知府刘良国的官袍,押入大牢候审!」 「王爷,您不能……呜呜呜呜……」 王府亲兵才不会理会刘国良想要说些什么,不知从来找来的破布塞入他的口中,将其直接拖了下去。 刘恪瞅了一眼双股颤颤的兖州府同知穆鄂,年过五十的老头只偷偷看了一眼刘恪冰冷的脸就不自觉的跪下了。 咚咚咚…… 一连三个响头,穆鄂哀求道:「王爷恕罪,下官什么都说……」 「压下去仔细审问,晚膳前本王要知道粮食去了哪里。」 快刀斩乱麻,刘恪懒得与这群贪官污吏打机锋,直接让亲兵将堂中的统统押了下去。 贾琮已经看完了兖州府送上来的文书,以及各县送来府衙的情报消息。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仅从兖州的形势来看,有些诡异啊。 按说曲阜是这场匪灾的源头,兖州府距离曲阜县城快马不到两日距离,何故任城卫迟迟不动,直至白莲教抢完了孔家跑去了泗水县,任城卫才派遣大军追击剿匪。 如果说是地方官员无权调集卫所兵马,那老师徐晋呢?.z. 徐晋身负皇差,持金批令箭,万人以下大军根本不需报予京城。 根据龙禁卫传回的消息,徐晋临出发时明明下令任城卫调兵剿匪的,可直到徐晋在曲阜县外没了踪迹时,任城卫始终没有一兵一卒走出大营。 「十三爷,我想去任城卫走一趟……」 刘恪直接打断了贾琮的话:「你不想,乖乖在府衙呆着,本王会传令任城卫指挥使马靖前来。」 开什么玩笑?当下兖州府上下文武就没一个可信得,贾琮去了任城卫鬼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 堂堂钦差都能在曲阜县城外不知所踪,再丢一个钦差副使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贾琮闻言叹了口气,正要再次请命,却见随行的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吕效祖带着两名书吏,携带一沓账册走了进来。 「王爷,小贾大人,情况比下官想象的还要糟糕,兖州府库仅有一千石存粮,库银两万两,还都不是官银,折合市银最多一万七千两出头。」 哗啦啦…… 吕效祖让人将账册全部堆在刘恪面前的桌案上,随便翻开一本再次叹气。 「都是作假的账册,若按账册所载,府库存粮应该在三万石以上,存银应该有八万两白银。可下官亲自带人去查了,粮库里是已经发霉的一千石陈米,银库只有成色很差的市银摆在架子上。」 刘恪还算冷静,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制止了吕效祖继续说下去。 当务之急是赶紧筹集钱粮,根据四处送来的消息,听说钦差驻跸兖州府城,各地的流民已经往这里汇聚过来了。 贾琮站起身来,抱拳请命:「下官请命筹粮,明日午时前定会筹集到万石粮食!」 「荒唐,你去哪里筹集粮食?」 刘恪正心烦着,挥手打断了贾琮的话。 却见贾琮神情郑重,再次拱手说道:「下官真有办法筹集到粮食,不过需要借王爷的名头一用……」 兖州闹匪,天灾人祸齐至,城外哀鸿一片却丝毫不影响城里歌舞升平。 泗水河从兖州府城穿过,沿河两岸颇有秦淮河畔的韵味。府衙东南的泗水河畔,酒楼茶馆、青楼画舫一应俱全。 贾琮倚着木栏凭眺远处的灯火,吕效祖看着手中的名单有些疑虑。 他不禁开口问道:「大人,这些人真的会把粮食卖给咱们吗?囤积居奇向来是这些商人的手段,如今城中粮价一日三涨,他们怎么可能会平价售于官府?」 贾琮摸了摸腰间的雁翎刀,冷冷说了一句:「他们便是不想卖,本官也会让他们乖乖卖给咱们的。」 咚咚咚…… 贾十一推开雅间的门走了进来,抱拳禀道:「除了曲家、秦家、晏家外,城中其余乡绅、富商共计四十二户主事人具已到来,正在楼下候着。」 「十一叔,那三家可有说过不来的原因?」 贾琮摘下了腰间的蟠龙金令,轻轻搓着上面的龙纹。 只听贾十一回道:「曲家家主让人回话,感染了风寒,暂不得行。秦家的管家说,他家家主的第八房小妾今日待产,没时间过来。晏家在城外的老宅遭了白莲教的毒手,祠堂被毁,族人死伤多大二十余人,晏家家主晏徽吐血昏迷,其长子晏承霖倒是回了一封书信……」 说着,贾十一将那封信递了过来。贾琮打开一看,书信的内容很简单,晏家家主晏徽昏迷,家中子女皆在家中侍疾,无法赴宴。 略过那几句致歉外,晏承霖估计是想到了贾琮邀请的原因,附上一道盖有晏家家主印记的手书,凭此可去晏家粮铺拉走千石粮食。 晏承霖信中说,粮食无偿捐献,只求官府为晏家死伤的二十余族人报仇雪恨。 贾琮收起来书信,同时将手中的蟠龙金令递给了贾十一。 「既然曲家跟秦家给脸不要脸,那本官也就不打算继续给他们脸了。十一叔,你亲自带人查封这两家的商铺和仓库,把所有的粮食连夜拉去府库存放。若是有人阻拦,杀无赦!」 咕咚! 吕效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犹豫了下硬着头皮劝道:「大人,这样做有些不教而诛之嫌。查封了铺子仓库便好,杀人的话……」 「不杀,何以震慑宵小?」 贾琮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杀气,他摆了摆手:「去吧,既然曲家和秦家的人不愿意来,那就再也别来了。吕大人,随本官下楼去会会这群兖州名流吧。」 沂蒙楼是兖州府城最大、最奢华的酒楼,一楼、二楼坐满了贾琮邀请而来的兖州名流。 贾琮与吕效祖自三楼楼梯往下走时,原本喧闹的酒楼立马变得安静。 紫袍在身的贾琮让这些人既好奇又畏惧,这位小爷有一个混不吝的爹,百无禁忌。 他们曾想过联手对抗贾琮的邀请,可商量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没敢像曲家、秦家那样寻了理由拒绝。 毕竟不是谁都有***显爵的背景,或许他们头上有举人、秀才的功名,家中有一二官绅撑腰,可谁的腰也比不过面前这位小爷的腰粗啊。 况且,这位小爷的背后还有一尊大神,名传天下的忠顺亲王还在府衙坐着呢。 「拜见贾大人,拜见吕大人……」 贾琮走到了楼梯的半腰,面色平静,俯视行礼的众人。 他抬了抬手,沉声说道:「诸位不必多礼,本官今日邀请诸位过来是有求于诸位……」 四下当即有有嗡嗡嗡的窃窃私语声,贾琮并未在意,反而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白莲教匪作乱的事想必诸位都知道,天灾人祸齐至,百姓流离失所。兖州府出了硕鼠,府库半点存粮都没了,故而本官今日邀请诸位来此,就是想跟诸位买些粮食应应急。」 「鄙人洪世兴,敢问贾大人,兖州没了粮食,为何不像济南府调粮?」 贾琮看向向自己拱手发问的白须老者,摇了摇头回道:「鞭长莫及,流民眼看就要汇集至府城,大雪漫天,从济南府调粮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本官方才说了,是想跟诸位买些粮食应急。」 洪世兴拱手再问:「若是能助朝廷赈灾,我等自是义不容辞。不过……」 「洪老先生大可直言!」 只见洪世兴面带自嘲之色,与周围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道:「不瞒贾大人,若是千八百石粮食,我等凑一凑也能拿的出来,别说购买,就是无偿献给朝廷都行。可方才大人也说了,府库几无半点粮食,我等便是筹集千八百石的,那也是杯水车薪啊!」 ?月票??推荐票? 更新推迟 今天做了个消化道造影检查,把人折腾的要死,长了个直肠息肉,怪不得突然暴瘦,体重直接掉到了一百斤以下。 他喵的吓死我了,这半年多把我折腾的够呛,还好还好,总算查出病因了,不是癌,整个人都轻松了。养一养精神,过些日子抽個时间就去把它切了。 今天状态很不好,只写了一千来字,等我从医院回来再更新,明早要早起去抽血化验什么的,需要早点睡,更新只能推迟了,抱歉哈。 《红楼御猫》更新推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八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洪世兴是兖州商会会长,在兖州四州十八县拥有别人无法匹敌的名望。 洪家或许不是兖州府最有钱的,但绝对是声望最高的。洪世兴身负举人功名,在府治所在的滋阳县当了二十余年的县丞,知天命之年正式致仕。 其子洪腾、洪骄分别于昭武四十一年、元祐二年考中同进士,孙辈亦有举人、秀才的功名,当得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之称。 今日午后,身为钦差副使的贾琮,发帖宴请城中士绅富商。 收到请帖的第一时间,府城名流基本上都聚集在了洪家大院内。除了晏家那是真的不宜赴宴,像是曲家、秦家背后有靠山的人家,余者都担心这场宴请会是鸿门宴。 最后还是洪世兴对朝中官员的了解颇多,没胆子拒绝贾琮的邀请,而且还劝住了想要跟风曲家、秦家的人。 每月他都能收到朝廷的邸报,御猫贾琮是什么样的人,他自认比兖州府的其他人都了解。 对抗这位小爷就是对抗荣国府,更直接点,那就是跟皇帝陛下作对。 别说曲家、琴架的背后有贵人,再贵能贵得过皇帝陛下? 可惜兖州府的粮食基本上都被…… 唉,有心讨好却无力筹粮啊! 越是琢磨越是遗憾,善于察言观色的洪世兴,在看到贾琮逐渐冷峻起来的神色后,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不是我等不愿襄助朝廷,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兖州府的粮食向来都被曲家、秦家把持,便是我等家中的产出,也仅够自用罢了。整个兖州府的粮食铺子,只有曲、秦两个姓!」 「是呀是呀,我等也是有心无力,朝廷缺粮,在下愿捐两百石,再多在下家中的人也要饿肚子了。」 「小民也愿鼎力相助,除却留足家中所需,小民愿将剩下的粮食尽数献于大人……哦,不对,是献于朝廷。」 「我……我……我家没粮食啊。要是筹银的话,我倒还有不少,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嗯? 说话的是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面相憨实,见众人都在表着忠心献粮食,急的涨红了脸。 贾琮抬手压了压,冲那人问道:「这位是……」 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看到了贾琮的目光转向了自己,跟自己说话,有些受宠若惊。 「回大人,小民郭林冬,家中是做陶瓷生意的。」 陶瓷? 「大人,郭家世代烧制瓷器、陶器,自开国就是山东仅有的皇商家族。」 洪世兴的介绍让贾琮对这位看似憨实的胖子刮目相看,怪不得敢说他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人家是真的不缺银子啊。 既然不缺银子,那么…… 贾琮轻咳了两声,面色更加凝重。 他长叹了一声:「实际上兖州府的银库基本上都被贪官污吏掏空了,王爷刚刚上奏朝廷,请求户部紧急调银。但你们也都知道,当下大雪封路,运河都被冻住了……」 「没事啊大人,银子的事您交给小民就行!」 郭林冬一听是要银子,不但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将胸膛拍的啪啪响。 贾琮一脸诧异,什么时候商人有这么高的情操了? 「郭员外,本官缺的可不是几百几千两……吕郎中,你核算所需的银两是多少来着?」 吕效祖拱手回道:「以下官的估计,最低不能少于白银五十万两。」 嘶! 洪世兴倒还罢了,只是微微皱眉,其他人都深吸一口凉气,五十万两啊,他们一人凑一万两都一定够。 反倒是郭林冬脸上的笑意更盛了,竟然往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沓银票 出来。 只见郭林冬大步往前,双手将银票递上:「大人,这是十万两银票,今日来的急,小民就带了这么点,一会小民回去后,就再送四十万两过来。若五十万不够,小民还能再凑五十万两出来!」 嘶! 这回就是洪世兴都深吸了一口凉气,郭家豪富这事大家都知道,但没想到会这么豪。 抬手就是五十万,不够还有…… 贾琮都被郭林冬的大手笔给震撼到了,亲兵将银票呈上来后,厚厚一沓银票,最低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面额。 「郭员外……」 郭林冬拱手解释道:「家父说王爷跟大人宴请城中士绅,不外乎筹粮筹银,粮食我家没有,但银子真的不缺。家父腿疾不良于行,便让小民一定要将银子送到大人手中。」 「郭家忠义,本官记下了。待将来回京后,一定将郭家忠义之举禀报陛下。」 贾琮也没有犹豫,颔首回礼将银票交给了身后的吕效祖。并给了郭林冬承诺:「当然,这银子算朝廷借的,户部的银子一到,本官就命人送去你家……」 郭林冬谦让一阵,说郭家世受皇恩,这些银子就当献给朝廷用作赈灾剿匪。 贾琮郑重的拒绝了他的提议,赈灾剿匪都是朝廷的义务,拿郭家的银子做这些事的确可以给朝廷省下不少银子,但这会降低朝廷在百姓中的威望。 粮食没有筹集到多少,郭林冬的豪举倒是为贾琮解决了银子的问题,算是无心插柳了。 洪世兴等人一共才筹到了三千多石的粮食,郭林冬也帮腔说他们这些人的确没有多少粮,兖州府的粮食几乎把持在曲、秦两家。 好在贾十一的动作很快,大军直扑曲、秦两家在城中的粮铺,不算城外的庄子,光是城中的存粮就高达一万多石粮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贾琮收到消息后长舒了一口气,他举起茶杯,向众人致谢。 洪世兴举杯还礼,跟贾琮说道:「我等方才商议了一下,我等虽不能在粮食的问题上帮到朝廷,却也能出些银子、人手,以助朝廷赈灾剿匪。」 说着,他起身在贾琮耳边小声说到:「大人,曲家的嫡女嫁去了曲阜,秦家有一子是内阁齐次辅的女婿。大人若要筹粮,不妨查一查这几年曲家跟秦家的田产变化……」 「原来如此,怪不得曲家与秦家如此大的架子。」 贾琮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洪世兴不愧当了二十余年县丞的人,一句话就给贾琮点出了这两家的背景与他们的问题。 田产…… 看来这两家的田产有大问题啊! 贾琮原以为这次的筹粮宴会很艰难,却不想会如此的顺利简单。 虽然粮食只筹集到三千余石,加上晏家承诺的一千石,总共还不到预设的一半多。 但银子的问题却得到了解决,除了榜一的郭林冬外,洪世兴等兖州士绅富商,提交了一份名单,每一个人的名字后面都写着捐献的银子数目。 吕效祖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核算完成后就跑到书房,跟刘恪与贾琮禀道:「王爷,大人,不算郭家给的银票,一共是十一万两千五百两。这兖州城的人真是太豪爽了,最低都捐献了两千两白银。」 刘恪接过账本看了看,也对兖州士绅富商的豪举给震撼到了,感叹道:「之前京畿雪灾,四哥提议朝中捐献,总共筹集不到三万两白银,不成想兖州城的人比京城的文武还要知忠义。」 吕效祖脸都红了,喃喃说道:「下官也知忠义……下官还捐了两月的俸银呢……穷啊,下官至今还租着官舍住呢。」 「没说你!」 刘恪瞥了吕效祖一眼,户 部就没几个不抠的,一个个都跟老貔貅学的抠门无比。 贾琮打起了圆场,将账本还给吕效祖并嘱咐道:「吕郎中是个清官,能捐献两个月的俸银当然是忠义之臣。劳烦吕郎中将今日捐献钱粮的忠义之士列一个名单出来,张贴公布,并请人刻碑立传。」 吕效祖眼中精光一闪,拱手道:「大人好主意,下官这就去安排。」 咚咚咚…… 门口的王府亲兵敲门进来,抱拳禀报:「王爷,府衙外有一名叫郭林冬的人,带来了十余辆马车,说是来送银子的。」 因为兖州闹匪的缘故,兖州的门禁检查比以往要严格的多。 在钦差入驻府衙的第二日,天灾人祸导致的大量流民开始不断云集兖州府城。 城墙外搭建的粥棚下,热气腾腾的热粥让艰难撑到府城的灾民落下了眼泪。 也许他们出发的时候都还有亲人在身边,可又是闹匪又是天寒地冻,能撑到这座粥棚外,或许只有他们自己了。 刘恪站在城楼上,遥看兖州城的北方。 流民的队伍拉的很长,远远不见尽头。 「这是多少人受了灾啊,你昨日弄到的粮食恐怕撑不了几天。」 一旁的贾琮点了点头,总共不到两万石粮食,若只是城中的军民,还能撑个十天半月。 可看着粥棚下越聚越多的灾民,贾琮只是大概预估,就能看出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很多。 「王爷、大人,小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恪回头看了一眼憨实的郭林冬,忍住了烦躁点了点头:「说罢。」 郭林冬自昨夜将银子拉到府衙后,就说他那个身负户部员外郎散阶的父亲,将他赶出了家门,让他跟在钦差大人的身后助朝廷剿匪赈灾。 什么时候贼人被剿干净,灾民都安顿好了,再让他回家。 于是郭林冬就住在了府衙,帮助吕效祖筹集钱粮,核算账目,组织人手搭设粥棚…… 不得不说,别看这是个憨实的胖子,做这些事还真是一把好手,洪世兴等人派来帮忙的人手,在他的指挥下尽然连一点差错都没有,算是给吕效祖帮了大忙。 只听郭林冬说道:「别的地方不敢说,兖州各州县的情况小民还是很熟悉的。按说王爷与大人才来兖州短短两日,灾民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钦差驾临兖州城,更别提在王爷抵达兖州的第二日就聚集了这么多的灾民。这,不正常。」 「所以,这是有人刻意为之!」 刘恪与贾琮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灾民不管是什么原因得知了钦差驾临兖州的消息,他们都不得不想办法赈灾。 贾琮不由苦笑:「不管是什么原因,朝廷总不能抛下灾民不管啊。」 郭林冬忙摇头回道:「小民当然不是说不管灾民,小民有个不太成熟的建议,不如将灾民作一区分,年轻力壮者去老弱幼小者去疏通河道、修筑城防,最好能远离府城要地。老弱妇人则毗邻府城而居,由朝廷供养。」 以工代赈? 倒是和贾琮的想法不谋而合,实在是聚集在府城城墙下的灾民越来越多,谁也不敢保证其中会不会混杂白莲教匪徒,让其就这么聚集在府城外,实在太危险了。 刘恪将目光转向贾琮,询问贾琮的看法。 贾琮点了点头说道:「郭员外说的对,不能让灾民就这么聚集在府城外了,而且不能让他们闲着,人一闲就容易出问题。可以以朝廷的名义招募工匠人手,疏通河道也好,修筑城防也行,将灾民分开。最好能在提供食物的情况下,给些工钱,这样灾民们对将来的生活就有了盼头。」 听到贾琮赞同自己 的提议,郭林冬欣喜万分。 他爹让他又献银子又献力,可不就是想让他在贵人面前露脸求得赏识嘛。 「小民也是这么想的,最好能给工钱,而且不能全给,做工期间只给一半,余下暂存官府,一切安稳回乡时统一发放。」 刘恪略微一思考懂了贾琮与郭林冬的意思,脸上露出了笑容。 粮食的问题总会有办法的,兖州城外的流民安置问题一解决,府城的压力就缓解了大半。 他笑呵呵拍了拍郭林冬的肩膀:「郭林冬,你很不错!」 「这都是小民应该做的……」 「本王现在以钦差的身份,任命你为钦差行辕参事,就暂定正七品吧,由你负责,将城外的灾民进行区分安置。」 刘恪招手叫来自己的亲兵卫统领,吩咐道:「你去安排,给郭参事安排一队亲兵,听从郭参事的调遣。这年月,真正做事的人多受刁难,底下的人要是为难你,你就让人来告诉本王,本王提天子剑去砍了他!」 昨日郭林冬献银时,很多人还不理解郭家为何这么傻,朝廷说借真的会是借吗?官府的人什么时候会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 但第二天郭林冬就被身为钦差大臣的忠顺王封官七品,并受命安置城外灾民,将来兖州安稳后怎么也是大功一件,指不定就要官升一级,成为真正的朝廷官员了。 洪世兴一拍大腿,心中懊悔无边。 郭老头真是老女干巨猾,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他的长子洪腾只考中了同进士,至今还在西南当着升职无望的小州知州。 二子洪骄也因为如夫人的同进士出身,当了两任县丞升官无望辞官回乡,如今跟着自己打理家业。 走官场的路,要么才华过人,要么攀上贵人,眼下在府衙的两位可不就是贵人吗? 「来人,去将骄儿叫来!」 「回老爷,二爷去了晏家探望晏夫子了。」 洪世兴嗯了一声回应,唉,自己都糊涂了。 晏徽重病,他今日一早就遣老二带着一株辽东老参去探病,听到郭林冬的际遇后,一着急竟然还忘记了。 算了,还是自己亲自上! 「去让夫人取五千两银票,备车,去府衙!」 洪家不比郭家这等皇商,家中听起来豪富,实际上现银并不是很多。 贾琮看着洪世兴递过来的银票,诧异的问道:「老员外这是做什么?昨日员外不是刚捐献了五千两银子吗?」 洪世兴起身,往北方拱手,振振有辞:「圣君在上,洪某受皇恩在兖州为官二十年,当下兖州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洪某岂能落于人后。今日洪某便是来向大人请命的,还请大人应允,赐洪某一职,以报乡梓!」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六十九章 白莲圣母当妾 洪世兴的来访目的倒也简单,而且正中贾琮下怀。 兖州府可以说是烂透了,自府衙经历司经历以上,近乎全军覆没,均参与了贪墨、渎职之事。 同行的龙禁卫稍一审问,就气的刘恪请出了天子剑,要去牢中宰了这群国贼禄囊。 要不是贾琮与吕效祖劝说,估计这会兖州府府衙的官吏尽数都要去阎王殿报道了。 当然,贾琮与吕效祖可不是为这群国贼禄囊求情,府库消失的钱粮至今还没查到去了哪呢,他们的背后肯定还有人,而且兖州闹匪的事指不定与府衙官吏有关,一切的一切都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这么砍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戴罪立功什么的,贾琮根本就不考虑给这群人机会,当然这也导致了吕效祖这两天几乎一个人干着十个人的活,要不是郭林冬带来人帮忙,估计早就累趴下了。 兖州的龙禁卫千户所虽然也跟着府衙的人同流合污了,不过地方资料还算齐全。 洪世兴为官二十年,大概是因为身处乡梓顾忌名声的缘故,官声、名声都还不错。 辞官的原因也有些微妙,貌似是得罪了前任滋阳县令、如今的兖州同知穆鄂。 而穆鄂的老丈人,如今是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孔仁荇。 孔仁荇,衍圣公府嫡支,当代衍圣公孔仁轩的堂兄,孔家为数不多在朝为官的存在。 府衙以及府治所在的滋阳县县衙,自知府以下,同知、通判、推官、县令、县丞等等尽数关进了大牢。 摆在刘恪等人面前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钱粮了,而是缺人,而且缺额甚多。 发去京城的急奏谁也不敢说什么时候能收到回应,刘恪不耐烦这些事,统统交给了贾琮与吕效祖,自己每日排兵布阵,开始了剿匪大业。 「不瞒洪员外,今日员外不来,本官也要亲自去趟员外家里。府衙与滋阳县县衙的事你应该听说了,本官现在急缺人手,员外能来,算是帮了本官大忙了。」 贾琮没有绕弯子,抬手请了洪世兴坐下。 清茶一杯让洪世兴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便听贾琮继续说道:「王爷忙着剿匪的事,府中政务几乎都压在了本官与吕郎中的身上,本官正愁没人手呢。」 洪世兴立马拱手应道:「大人但有差遣,在下莫敢不从,还请大人尽管吩咐。」 能在兖州当了二十多年的县丞,官声、名望都不错,可见洪世兴是个颇有能耐的人。 贾琮做主,从刘恪那里讨来了好几张盖有钦差大印的官凭告身,暂拟洪世兴代滋阳县令,负责总领滋阳县一切事务。 而且贾琮连洪世兴闲赋在家的儿子都没放过,听闻其善于理财,一纸征令将其调去了吕效祖麾下,赐了个从七品的钦差行辕参事的头衔。 城门立柱,有了洪世兴当范例,原本还在观望的府城士绅多多少少都动了心思。 一连三日贾琮都稳坐府衙,陆陆续续有十来家的家主拜访。 在洪世兴的推荐下,加之龙禁卫的探子私下查探,贾琮拟定了暂代府衙、县衙以及充盈钦差行辕的人选,报予刘恪后,于第三日下午将任命文书送抵各家。 终于在钦差驻跸兖州府的第六日早上,几乎停罢的兖州府衙、滋阳县衙正式恢复了运转。 当当当当…… 钟声大作,埋首案牍的贾琮猛地抬起头来。 连日来的大雪好不容易停了,原本定好今日午后要去城外巡视赈灾之事,不想突然传来警钟声。 贾琮起身推门走出了值房,却见一名禁军校尉快步走了进来。 「大人,斥候在城北约十里 处发现约万余不明身份的人马,正朝府城袭来!」 「王爷如今在何处?」 校尉的禀报让贾琮大吃一惊,兖州府城北侧是宁阳县,刘恪昨日刚刚带兵出发去了宁阳剿匪。 因府城周边还算安稳,任城卫奉命分兵两路,分别去了东边的曲阜县以及东边的济宁州,当下府城就只有一千五百人的禁军跟两千任城卫。 校尉抱拳回道:「信使今早刚走,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给任城卫大营传令,调任城卫大营剩下的人马全部进城。再传令郭林冬,暂停治河事,让他带着人去济宁州,不要靠近府城一带。城外灾民全部进城,四门关闭,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城。」 「擂鼓聚将!」 咚咚咚咚…… 鼓声震天,两刻钟之后包括钦差行辕、兖州府衙、滋阳县衙的文武齐聚兖州府衙门大堂。 众人落座后,贾琮取出了刚刚收到的斥候急报。 「诸位应该都收到了消息,万余白莲教的乱匪绕过了曲阜,沿泗水直奔府城而来。根据斥候的探查,这群乱匪乃是有备而来,不但人数众多,还携带有攻城器械……」 轰! 大堂中的众人当即炸了锅,府城大部人马四处出击去剿匪,城中兵力空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当下数千乱匪携带器械袭来,他们都有些莫名的恐惧。 晏家的惨状大家可都看在眼里,那群嘴里喊着济民救世的白莲教匪徒,烧杀劫虐无所不干,据说晏家九岁的小姑娘都被扒了个精光,死时不知遭了多少罪。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口号多么的伟光正,可实际上呢,白莲教早就失去了最初的面貌,简直是烧杀抢劫、女干yin辱虐无恶不作。 晏家在兖州府甚至是整个山东都有着仁善之名,晏家家主晏徽乃山东大儒,一生醉心教书育人,族中更是数十年无一恶子。 兖州府佃户最想租种的人家绝对是晏家的地,因为晏家的地只收三成的租子。 就这样的好人家,老宅被烧,家族留守的族侄一家尽数死绝,连九岁的小女孩都被凌辱致死。 家中的仆人、租种晏家田地的佃户为保护主家,死伤十余人。 如此的惨状,令在座的众人无比胆寒。 晏家都如此,何况是他们。若真的被白莲教攻入府城,估计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剥皮充草。 咚咚咚! 贾琮敲了敲桌案,哗然一片的大堂终于安静下来。 「诸位,当下我等最重要的是保证城池不被乱匪攻破,王爷以及任城卫的大军收到消息后肯定会赶回来救援。」 洪世兴还算镇静,府城城池坚固,若只是坚守待援,应该能撑住。当然,这还得看城中的粮草是否充足,百姓是否支持官府的守城计划。 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并且表态洪家愿遣青壮上城助战。 有人起了头,余者自然明白他们这群人是白莲教乱匪的头号目标,纷纷表态唯御猫大人马首是瞻。 城中粮草还算充足,现在唯一缺的就是守城的人马。贾琮也没含糊,直接下令让洪世兴这个滋阳县令就地征兵,招募城中青壮补充守城兵力的不足。 同时命吕效祖征集城中的粮食,实行临时的配给制。各士绅、富商之家,护卫全部征集入军,城中实行战时的宵禁制度。 再命斥候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发,通知沿途村镇,近城入城,近山进山躲避匪乱…… 鸡飞狗跳中,白莲教的乱匪终是抵达了兖州府城北城门外。 贾琮身着银甲,左系 雁翎刀,右挂御赐金剑、金牌,面色从容,在亲兵的簇拥下站在了北城城楼。 吕效祖眺望城下黑压压的乱匪,翻开随身的小册子看了看,跟贾琮说道:「大人,看这旗帜,是泰安州的那位白莲教大明王韩通。」 「大明王,他也配明王二字?不过踩着百姓血肉的乱臣贼子罢了!」 贾琮冲城下明字大旗下的人唾了一声,这韩通也是常入邸报的人了,朝廷对他的悬赏已经累积到了白银五万两的高价。 此人昭武四十九年就借着青州旱灾时起兵造反,搅得整个青州府大乱,使得朝廷的赈灾粮食迟迟送不到百姓的手中,害得青州数万百姓饿死在了粥棚外。 就这样的人,竟然在朝廷大军剿灭了大部乱匪后,乘船避入茫茫大海。而随他消失的,还有他敛入怀中的近百万两银子。 前世洪武大帝那样的人物,才能称得上一个明字。就他韩通这样子,他也配?呵! 要说白莲教这个奇葩,贾琮真是恶心至极。 前朝时白莲教以驱除鞑虏为名,趁各地义军起义之际起事。后来因派系内斗实力大减,被太祖一击而溃,蛰伏十余年,差点被太宗皇帝彻底剿灭。 太平兴国年间,太祖皇帝励精图治,打击世家豪族,正值风调雨顺,百姓过了十余年的安稳日子,算是让白莲教进入了最低谷的时期。 直至太宗皇帝病重,中枢混乱,又逢天灾,百姓食不果腹,白莲教又一次抬出了均田安民的口号,搅得山东、河南两省千万百姓流离失所。 昭武时,太上皇文治武功,压得世家大族不甘冒头,国强民富、天下承平,白莲教再一次龟缩起来,直到中枢大变,诸子夺嫡,白莲教又冒出来了…… 可以说,每一次白莲教起事,都是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 若他们真的是想要让老百姓吃饱肚子,便是官匪立场不同,贾琮也会敬他们是一条好汉子。 可实际上呢,白莲教的教义注定了这群人只是借机挑起官民矛盾,忽悠百姓踩着百姓的血肉来填饱他们的私欲。 当年太祖钦定白莲教为邪教,实际上并不是他们与朝廷争过天下。 而是白莲教真的邪,邪在哪里? 最可怕的便是白莲教的教义:信奉神佛,神佛可以庇佑他们的一切! 这奇葩的教义使得白莲教的教众不事生产,聚在一起拜神佛,这就严重影响社会的生产秩序和稳定性。 而且一旦生病,他们也不主张看大夫,寄托于「无生老母」的救治,往往就是一杯符水。 便是借着这样的教义,白莲教很快就能聚集很多无赖地痞,甚至哄骗了大量底层的百姓。 他们哄骗的不只是百姓的信仰,还有底层百姓本就不多的钱财,甚至是妻女。 再说他们的目的,那更是杂乱无比。或者说每个教派对朝廷态度不同,有的想被招安,归顺朝廷,还算有些良知,懂得收敛。 但更多的只是为了敛财,疯狂蛊惑百姓和富商给他们供养,有的想要颠覆朝廷,就四处奔走,联络力量,但是他们没有统一的思想,也没有正规的军事力量,只能是水中泡影,一戳就破。 试想,面对朝廷的正规军队,靠百姓能抵抗住吗?所以更多时候,他们转化成为了朝廷博弈的筹码和有心人敛财的工具。 例如三阳教就在内庭传播甚广,当年先太子突然起兵逼宫的事,背后就有三阳教也就是白莲教的影子…… 扯远了! 天下安时白莲教暗地里四处搅风搅雨,每逢天灾白莲教便想尽办法起人祸。 朝廷的赈灾在白莲教看来就是在断他们的根基,想尽一切办法冲击官 府,搅和朝廷的赈灾计划。 要不是白莲教攻城,这会贾琮估计已经在城外粥棚巡视赈灾之事了。 可怜本就受冻挨饿的灾民,这会连口热粥都吃不上了!.. 嗖! 「三爷小心!」 嗡!啪! 贾十一抽刀挥下,一支羽箭擦着贾琮的耳朵扎进了身后的柱子上。 箭尾还在嗡嗡作响,箭头深入柱中寸许,可见射箭之人力气之大。 「大人,箭上带信!」 亲兵将贾琮护在身后,贾琮却将其推开。他着银甲、银盔,挂御刀御剑就是为了让敌人、让城中军民都清除的看到,荣国府贾琮在此! 威慑敌寇,提振军心民心,此乃一军主将、一城主帅的责任。 贾琮接过羽箭携带的布条看了一看,哈哈大笑。 「本官荣国血脉,我祖荣国公,我父荣国侯,投降白莲教?白莲教能给本官什么?能让你们那个什么白莲圣母下凡能给本官做妾吗?」 城头的将士们在短暂的失神后,突然纷纷大笑起来。 这白莲教的人真是傻子不成?我家(主帅)将军乃堂堂荣国侯之子,天子亲赐御猫,简在帝心的人物,会投降你们白莲教乱匪? 「来人,给本官送茶点过来,今日本官就坐在城头上,静待白莲乱匪送他们的白莲圣母给本官煮茶捏肩!」 贾琮的金刀大马往太师椅上一坐,下令道:「来几个嗓门大的,齐声传本官的话。告诉城下的乱匪,荣国府贾琮,静待白莲教大明王韩通,送白莲圣母下凡来当本官的小妾!」 亲兵卫很快齐齐朝着城下高喊:「我家将军说,他在城头静待白莲教大明王韩通,送白莲圣母下凡来当我家将军的小妾!」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七十章 神佛而已,人定胜天 「我家将军说,他在城头静待白莲教大明王韩通,送白莲圣母下凡来当我家将军的小妾!」 荣国府的亲兵学的惟妙惟肖,甚至连贾琮话语后的哈哈大笑也学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城头官吏、军将、民夫纷纷跟着高喊起来,瞬间让兖州城下的白莲教教匪红了眼。 想用如此粗陋的话来激自己,贾家小儿也太小看他小明王韩通了…… 韩通嗤笑一声,刚打算说些什么来回击嘲笑贾琮的幼稚,却被人打断了思路。 「遭了,明王……」 只见身侧的中年文士突然一指左右大军,面露惊骇:「左右两路的人马竟然不听军令,往兖州城杀去了。」 韩通顺着中年文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如其所说,原本还算齐整的阵型,已经如潮水般往南冲去,各队人马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大大小小的头领吆喝怒骂着想要阻拦,可手底下的人根本不听命令,反倒将阻拦在前方的头领掀下了战马。 「拦不住了,擂鼓进攻!」 韩通还算理智,知道这会已经无法停下冲杀,只能顺势下令大部队跟上。 若是能一鼓作气拿下兖州城还好,若是首攻受挫…… 咚咚咚咚…… 城下战鼓声大作,城头的贾琮却一丝的惊慌都没有,反而嘲讽的看向了城下涌来的人潮,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大喝一声:「擂鼓助威,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斩首一级、赏银五两,斩杀贼首、官升三级。将士们,随我杀!」 吕效祖根本就没有料到战斗这么快就打响了,他还以为白莲教长途跋涉而来,怎么也得修整一日。 他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小贾将军何苦激那贼人,能拖就拖啊!」 却见贾十一一遍指挥亲兵护在贾琮左右,一边将吕效祖等文官推向城楼内的安全位置。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我军以逸待劳,贼人长途跋涉,只要我军扛过第一轮攻击,贼人的军心就会散去三成。」 吕效祖对军阵之事的了解几乎为零,一时间还未转过弯来,却见贾琮满脸自信的走来,跟贾十一下令:「贾十一听令……」 贾十一立刻拱手听令:「末将在!」 「本将命你带领骑兵八百,自西门出,冲阵!」 「大人不可,敌众我寡,当以固守待援为上……」 吕效祖惊惧的看向了贾琮,想要劝说贾琮收回这个看似荒唐的命令。 但贾十一毫不犹豫的抽刀击打胸前的盔甲,朗声回应:「末将领命!」 贾琮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可还记得二哥的战法,穿插、穿插、再穿插!战力减弱三成立刻伺机回转。」 「末将省的,将军放心便是!」 说罢,贾十一就雄赳赳气昂昂往城下而去。 吕效祖目送贾十一离开,忍不住问道:「大人,八百对一万,十一将军此去岂不是送死吗?我军借坚城固守岂不是更加安全?」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咱们能战之兵不过三千余,城下却有近一万五的贼人,敌人强势攻城,再坚固的城池都有失守的可能。只有进攻,不断地进攻,才能一步步打击敌人的军心,打得他们不敢压上全部的兵力攻城,才能缓解城头的压力。」 贾琮听着耳边的阵阵战鼓声,面色越发平静。 他对吕效祖说道:「后勤之事,就交给吕大人了。城头不能断了热食肉羹,自现在起,城中实行军法,无特殊情况城里的百姓不得出门,违令者,斩!」 「战鼓队,准备远攻!」 咚咚咚、咚咚咚…… 骤然加快的战鼓声让城头的气氛变得更加肃杀,贾琮挥手让吕效祖等文官下去,随后转身就回到了城垛边,肃穆看向城下…… 人潮涌来,传令兵不断的计算距离:「五百步……四百五十步……四百步……开炮!」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城头喷出七道火舌,升起的烟雾很快就被寒风吹散。 七颗弹丸飞过护城河,略过冲在最前方的贼人,自贼人混乱的阵型四分之一处狠狠砸下,瞬间带走了数十近百的贼人,而且在砸在地上后弹了起来,再次砸下……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弓箭手,进攻!」 正规军的优势极其的明显,每一个兵种都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发挥最大的作用。 敌人还未冲到护城河边,就被火炮与阵阵箭雨带走了数百人,让立马中军的韩通冷了脸。 没想到兖州的官军主力被骗出去后,城中剩下的小部人马还会有如此强的战力。 轰轰轰…… 城头继续喷射着火舌,一颗颗炮弹一次次在人群中划出一道道血痕,韩通冷声下令:「将咱们的火炮拖出来,给本王狠狠的还击。」 「明王不可,咱们的操炮手还不能熟练操炮……」 中年文士刚想劝说,却见韩通冰冷的看了他一眼,只能低头退下。 白莲教的火炮那可是花了重金购自海寇,这几门来自西洋的舰载火炮轻便小巧,却也比官府城头的火炮射程要近的多。 靠着人群掩护,白莲教终于将火炮悄悄挪到了距离城头两百步的距离,慌里慌张的填装弹药,也不管瞄准的地方是哪里,直接点火发射。 轰、轰、轰…… 四门火炮依次发射,弹丸划着弧线飞出,一颗砸在了城头,炸飞了一块城垛,砖石飞溅,砸伤了好几名借城垛掩护往外抛射箭雨的官兵。 余下三颗却飞向了城墙下正在摆放攻城梯的自己人,炸死了十余人,甚至砸毁了一架攻城梯。 指挥火炮的白莲教头领一脚踹倒了身旁的操炮手,忍不住大骂起来…… 韩通也看到了自家火炮的荒唐战绩,强忍着怒意继续下令:「传本王令,率先攻上城头者,赏银万两,赐护法!」 他又对中年文士说道:「先生去一趟左、右军,让宋辛、韩诀尽快恢复对大军的指挥,这样乱糟糟的冲杀,只会白白牺牲兄弟们的命。」 太乱了,太乱了,一切都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贾家小儿真是好算计! 城头的贾琮已经发现了藏在城外树林中的火炮,距离越有两百步,听炮声判断应该是小型炮。 「给炮手传令,看到东侧的那片树林了吗?给本将轰平了它!」 邪教妖人,听起来吓人,实际上就那么三板斧。 射程这么点的小型火炮还敢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简直就是送菜。 「大人,是西洋的舰载火炮,要不末将带人摸上去抢回来!」 贾琮瞪了一眼自家的炮队总旗官,这群疯子…… 「滚,工部已经仿制出来了,擦干净你的口水,给本将轰平了那片树林,剿灭了白莲教匪,本将回京给你去工部要几门解馋!」 总旗官一听这话馋的口水都擦不及,胡乱抹了一把就嘿嘿笑着跑回去调整火炮的射角方向,约莫半刻钟后就见城头上的火炮连续往那片树林倾泻炮弹。 城头都是重炮,那里是小型炮的威力能比的,燃起的火焰吞没了整片树林。 韩通这才明白,炮跟炮是不同的,操炮的人更是不同。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 心疼短短两刻中损失的十余万银两了,因为大军右侧突然冒出来一股骑兵,正以锥子型的阵型疾驰冲杀,直冲中军旗下而来。 京营铁骑,羽林为上,神武次之。 此次出京,皇帝为保刘恪与贾琮的安危,调了一千五百神武铁骑。 刘恪带走了七百骑兵,给贾琮留下了一半多。 这群人马俱甲,身强力壮的神武铁骑在贾十一的率领下,自东门出,悄悄摸到了白莲教右侧两百步时突然从树林杀出。 两百步的距离,对骑兵来说不过一瞬。铁骑将士的面甲均是绘制有恶鬼花纹,杀入贼人阵型后更是血染黑甲,如魔鬼般令人恐惧。 「圣母娘娘救命,有鬼啊!」 胆小者已经惊惧的扔下了刀剑转身逃跑,可他们哪里能跑得过神武铁骑。 贾十一一刀滑过,一颗贼人的头颅高高飞起,战马踏过,地上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血肉混合着泥水渗入地下,明年这儿的草木应该会更加旺盛些。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我们有神功护体,刀枪不入!」 「保命未来经,一柱未来香。内读便十方,烧在五峰内。真性放毫光,一气通天地。古佛下凡降,圣母坐正位。诸佛站两旁,菩萨两边排。护法护我来,保护真弟子。」 「圣母庇佑,明王庇佑,随本座杀!」 圣母也好,明王也罢,经文念得再多,这世上又哪有什么刀枪不入的功法。 头戴黄巾的白莲教执事口号喊得最响,冲的最前,死的最快。 贾十一一刀就将其砍去了脑袋,跟随其冲过来的百十来人瞬间就被铁骑淹没。 一道极其明显的血痕出现在白莲教的阵型中央,不断往韩通所在的中军延伸。 贾琮远远看到了这个情形,不免揪心起来。 「十一叔,凿穿它,一定要凿穿它!」 泗水从兖州府城穿过,一路北上十余里转向东流。 此地林木茂盛,大雪过后万籁俱静,连声鸟叫都听不见。 林中一处却藏着千人队的精锐骑兵,为首的黑甲精壮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护卫钦差徐晋的禁军千户牛犇。 一名校尉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只看了一眼就来到牛犇身旁禀报:「千户大人,斥候来报,果如钦差大人所料,韩通绕过了曲阜,突袭兖州府城!」 牛犇啧啧称奇,笑了起来。 「文曲星就是文曲星,青藤先生真乃神人也!本将原本以为韩通会趁曲阜空虚占领曲阜,不想他犯傻跑去兖州城了。兖州可不是那么好打的,青藤先生布下的口袋很快就能扎上口子了,这一回他韩通插翅难飞!」 校尉好奇问道:「那咱们就在这里候着?如今兖州兵力空虚,万一被韩通的人马攻破可怎么办?」 牛犇哈哈大笑,拍了拍校尉的肩膀:「你呀,太小看咱们那位御猫大人了。荣国侯的两位公子,就没一个简单的。琏二爷当初领着五百人就打得倭寇连阵型都稳不住,你猜韩通的一万多人,能攻下坚城兖州吗?」 「末将是说万一,毕竟御猫大人还是个孩子……」 「噗……」 牛犇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是如何有这种错觉的?那也能叫孩子?这位小爷能耐大着呢,况且青藤先生可是十分宝贝他这个学生,早就安排好了,咱们就安心等着吧。」 兖州城头的贾琮可不知道他的先生拿他钓鱼,正专心致志的观察着战局的发展。 正如自己所想,白莲教匪的战斗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坚韧,连续冲杀十余次,官军死伤已经超过五百余,便是民夫都死了一百多了,城下的进 攻还在继续。 当然,随着贾十一率领的八百铁骑数次凿穿白莲教的阵型,敌人的进攻频率与军心明显散了不少,韩通甚至不得不将精锐调回左右,防备来无影去无踪的神武铁骑。 两个时辰的厮杀,护城河早就被血水染红,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城中的百姓关紧了门窗都挡不住。 贾十一回到了贾琮的身侧,他身上的战甲处处刀痕,疲惫不堪。 「十一叔,兄弟们怎么样?」 「战死一百二十七人,轻伤八十五人,无重伤。」 哪里会有重伤,冲阵的铁骑要么战死,要么胜利归营,重伤的兄弟都会主动断后,为自己的战友挡住身后挥下的刀剑。 贾琮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吩咐贾十一下城墙去休息。可惜贾十一坚守自己的职责,始终站在贾琮身侧。 叮叮叮…… 城外的韩通终于忍不住下了命令,鸣金收兵。 两个时辰死伤已经超过了四分之一的人马,毫无章法的攻城战再打下去,估计兖州城还没打下,自己好不容易拉起来的人马就要全部折在这儿了。 贾琮挥了挥手,传令官用嘶哑的声音再次大喊:「火炮攻击,弓箭手,射!」 杀死了我们这么多的弟兄,老子能让你安然退去? 白莲教的撤退依旧是毫无章法,在城头的火炮声与漫天的箭雨中,不少白莲教的匪寇甚至踩倒了跑在自己前面的自己人…… 吕效祖带着民夫将箭矢、檑木、石块等物送上城头,快步走到贾琮身旁,往城外眺望。 入眼处遍地尸体,猩红之色替代了原本洁白的积雪。 呕~ 吕效祖好不容易忍住了呕吐,向贾琮拱手道:「下官有一事不解,大人是如何知晓白莲教的匪徒会被一句话激得失去理智的?」 呵……贾琮看着已经退到火炮、弓箭射程之外的白莲教教匪,冷笑道:「白莲教成也教义,败也教义。他们将白莲圣母营造成一位品性高洁、绝世婀娜,神通广大让人不敢亵渎的神女。在白莲教教众的心中,谁亵渎了自己心中的神女,简直比杀了他们父母还要严重。本官却要让韩通送他们的神女给我当小妾,你说这群已经被彻底洗脑的白莲教妖人会如何?」 贾琮抬首望天,悠悠说感叹:「信仰啊,是可以让人疯魔的!世间之人不管信不信,对神佛最多敬而远之。韩通绝对不会想到,天底下还有本官这样不敬神佛的人存在。」 吕效祖若有所思,再次问道:「那大人信什么?」 贾琮突然哈哈大笑,高声喊了一句:「我呀,我相信人定胜天!」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受杀人放火者投降 鸣金收兵的韩通面色铁青,大大小小的头领聚集在大帐中,哪怕火盆烧的挺旺,却也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韩通正聚集万余教徒闹得整个山东鸡犬不宁,靠的就是白莲教的简单至极却又极具吸引力的教义。 而且这群人往往在真空家乡的诱惑下,短时间内能够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装备精锐的官军经常被教徒的疯狂与不要命吓懵。 这段日子以来,除了今日遇到的黑甲骑兵外,鲜有官军敢出城应战的。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韩通这会也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而且是他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的问题:大明王韩通,很有可能会因为教徒的疯狂信仰失去对教徒的掌控。 今日仅仅因为一句话,自己就近乎完全失去了对教徒的掌控,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可怕了! 「宋金星,今日的伤亡统计出来了没?」 帐中唯一看似读书人的中年文士离开了椅子,躬身道:「回明王,老营的兄弟战死六百七十七人,重伤一千七百九十三人,轻伤四百一十二人。前军战死两千三百五十六人,受伤的具体人数还未统计出来,但也有一千多人的样子。」 韩通的脸色更差了,前军那些废物死了就死了,可一直跟随他的老营兄弟死伤这么说,真的令他心疼。 「让那些抓来的大夫好好给受伤的老营弟兄看伤,药材若是不够,派人去周边的镇子抢。」 宋金星一听这话还想劝说一二,却在偷偷看了一眼韩通满是怒火的眼睛,立刻垂首应道:「属下领命,这就下去安排。」 待宋金星走出大帐后,被迎面袭来的寒风一吹,瞬间打了个寒颤。 这位白莲教大明王,不是人主之像啊! 他微微摇头,苦笑着紧了紧身上的皮袄,转身往大营北侧的伤病员走去。 那里安置着韩通最为关心的老营伤兵,有还算温暖的营帐,不惜柴薪的火盆,以及即将到来的大夫医药。 至于摆在大营外围的那些前军伤兵,他们也会得到「救治」,比如一碗符水,一段经文教义,以及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痴人梦。 韩通一直等宋金星离开大帐后,才彻底爆发。 他狠狠将桌上的酒坛砸在了地上,冬日冻僵的泥土瞬间让陶制的酒坛四分五裂,弥漫在帐中的酒香让几个粗陋、凶横的黄巾头领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不过这会他们可不敢要酒喝,明王发怒的时候,会杀人的!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咱们从泰安一路急行,连曲阜都没有耗费精力去打,就是怕千里跋涉仓促攻城产生不必要的伤亡。你们倒好,连手底下的人都约束不住,被人家一句话挑的跟没有理智的畜生一样,没脑子的往前冲……」 「大哥……明王,属下不是没有想办法去拦,可那会这些穷酸就像是疯狗一样,见人就砍啊。兄弟我差点就死在他们刀下了,实在是拦不住!」 韩通瞪了叫屈的中年汉子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怪罪的话。 站在靠前的几个人都是自己的心腹,拜把子的兄弟,在自己这支万余人的队伍里,威望已经是仅次于自己了。 可就是这几人也无法约束住疯狂的教众,更别提其他人了。 韩通陷入了沉默,大帐中的气氛更加凝重起来。 似乎过了许久,韩通突然说道:「官军的那支黑甲骑兵很可能会在今晚夜袭大营,你们下去做好防备,今晚都警醒些,不要睡得太死。」 「是。」 「兄弟知道了,大哥放心。」 「谨遵明王圣令!」 嘈杂的回应让韩通很是头疼,相比官军的令行禁止, 白莲教差的太远了。 白莲教远道而来,一路劫掠村镇,倒是抢了些钱粮,可若要供应万余人马的消耗,肯定是不够的。 宋金星精打细算,勉强够维持五日所需,故而今夜营中埋锅造饭,米粥稀的能照出端饭之人的脸。 好在还有黑面馒头和窝窝头,总能填饱肚子。 相比之下,兖州城头的官军就幸福多了,羊肉汤热乎乎的,配上饼子,让城头值守的将士们逐渐忘却了大战一天的疲乏。 今日助战的民夫们也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吃着官府提供的伙食,没比拿刀的将士们少什么。肉汤、面饼管够,甚至还允许他们抽空回家给家人带去一些。 贾琮喝光了碗中最后一口肉汤,擦了擦嘴开始一边烤火,一边给京城写着奏折。 白莲教隐匿这么多年,突然大面积爆发,战力之高真的是超乎想象。 除了京营大军跟九边的精锐,内地州府的卫所兵马还真不一定是白莲教的对手。 今日还是借着兖州城池高大坚固,又有神武铁骑在外策应,方能守住府城。 若只靠任城卫的人马,说不定这会城头的龙旗都要换成白莲教的明王旗了。 「小三爷,今晚我要不要带神武营的兄弟们探探白莲教的大营?」 贾琮放下了手中的笔,给贾十一倒了一杯茶。 两人借着火盆对坐下来,商讨着战事。 只听贾琮说道:「不用,这韩通极其谨慎,十一叔今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今夜绝对会小心防备。况且今日神武营的兄弟也累的够呛,就让他们好好休息吧。时机很快就会来,他防备他的,咱们休息咱们的,等他稍微一松懈,十一叔就带人再冲上一回。」 贾十一点了点头,小三爷比自己考虑的要全面的多。突袭的戏码才刚刚唱了一次,今晚再唱指不定会陷入韩通的陷阱中。 「还有一事,今日在冲阵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贾十一的话让贾琮打起了精神,点头示意其说下去。 只听贾十一郑重说道:「白莲教的前、中、后甚至是左、右兵马好像不是都忠于韩通。攻城的前军就不说了,小三爷应该能看出来,连具像样的皮甲都没有。他们左军的战力不强,兄弟们只一个照面他们都四下溃散,甚至是扔下韩通逃跑。倒是快至中军时,兄弟们出现了死伤。他们的手中不但有朝廷制式的弓弩,更是甲胄整齐。」 贾琮敢让贾十一带八百骑兵冲阵,就是仗着神武铁骑人马俱甲,兵刃锋利。 面对白莲教这等草寇,几乎可以说是单方面的碾压。可没想到的是,韩通身边的两千多精锐,会拥有朝廷的制式弓弩、铠甲。 这才交锋的第一天,八百神武铁骑就死伤两百,已经算是伤筋动骨了。 「十一叔怎么看?」 「我觉得,韩通的一万多人,实际上能真正受他指挥的,不会超过五千。像是左军那些,不一定会为韩通卖命消耗自己的力量。所以,咱们可以想办法分而化之。」 贾琮已经清楚了贾十一的心思,招安! 确实是个好主意,但贾琮不愿意。 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朝廷平乱惯用的方式之一,但贾琮不打算用。 城外的白莲教跟海上的三海王汪成海不同,他是前朝时就避去海外的人,而且三海王的手下,甚少有人犯下祸乱百姓的恶事。 反观这群白莲教妖人,山东被搅得成了这个样子,百姓流离失所,这群杀人放火的人却被朝廷招安当了官,凭什么? 贾琮的脸冷了下来,他便是战死兖州城,也要打得这群烧杀抢虐无恶不作的邪教妖人胆寒 。 让全天下想要踏着百姓血肉满足私欲的贼人知道,大夏还有一个贾三郎,不接受祸害百姓的贼人投降! 「小三爷……」 「十一叔,我不想招安这群人。他们的手中几乎都染了无辜人的血,你可还记得晏家的事?连八九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我若招安了这些人,晚上睡不着!」 贾十一沉默片刻,起身向贾琮拱手拜下:「小三爷教训的是,是属下错了!」 「十一叔这是做什么?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是白莲教妖人。」 贾琮的脸色好了些,起身硬拉贾十一坐下。 他不怪贾十一,招安的事屡见不鲜,朝中官员为求速战速决,别说招安了,有时候拿百姓当诱饵的事都干的出来。 「咱们还是说说明日的防守吧。」 贾琮刻意转移了话题,摊开舆图与贾十一商量其城池的布防事宜,一直商议到快午夜时,方才盖上厚实的毯子在城楼中过了一夜。 因担心黑甲铁骑夜袭大营没敢闭眼的韩通盯着兖州城头的红底黑龙旗,有种被愚弄的愤怒。 老子精心准备了那么多,等了你整整一夜,你竟然没来? 该死,贾家小儿,你是真该死! 「攻城!」 随着韩通的一声令下,这一次白莲教的进攻秩序好多了。 弓弩压制城头,攻城车、攻城云梯缓缓向前,盾手掩护攻城的教匪慢慢往护城河杀来,两方的羽箭你来我往,互有死伤。 贾琮一刀砍飞迎面而来的箭矢,眉头紧皱。 昨日的攻城要猛烈的多,但没有秩序的攻城就是给城头的守军送战功。 今日就不同了,哪怕白莲教的剿匪一夜没怎么休息,这秩序井然、层层逼近的匪寇让贾琮觉得压力迎面而来。 「轰、轰、轰……」 城头的火炮终于发威了,一颗颗炮弹狠狠砸在攻城的队伍中,每一次都会带走不少人的性命,甚至砸烂了一具高大的攻城云梯。 但这一切都无法弥补守城兵力的不足,再抵抗力一个上午后,午时刚过,白莲教的匪寇就有不少人登上了城头。 城门也被攻城车一再撞击,眼看就要被攻破了。 贾琮一刀抹过面前匪寇的脖子,跟身旁的亲兵说道:「去城门内传令,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待一名亲兵飞快的下了城墙,贾琮抹了一把面甲上的污血,举刀大喝:「将士们,身后住着我们的爹娘老子,住着我们的妻子兄弟,绝不能让白莲教的妖人过去。随本官杀敌!杀敌!杀敌!」 「杀!」 「杀!」 「杀!」 城头的喊杀之声大作,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将士想起了昨夜贾琮在城头吃饭时讲述的晏家惨事,那个惨死的小姑娘让他们猛然愤怒起来。 原来口口声声宣扬白莲教均田均产为穷苦人出头,却是如此的残忍,如此的无恶不作。 晏夫人人品贵重、享誉山东,晏家乃是真正的慈善人家,却被白莲教祸害成了这样。 那么,若白莲教进了城,兖州还会有活人吗? 将士们突然爆发出无边的战力,开始逼向登上城头的白莲教匪寇。 民夫们也捡起了地上的刀剑,或是直接手持扁担棍棒,冲向了城头,帮助将士们杀敌。 城头的匪寇很快就被爆发的将士与民夫杀尽,补充的滚石檑木很快就发会了大作用,再稳住城头的局势后,贾琮立刻派贾十一去城下查看城门处的情况。 不知韩通从哪弄来的工匠,打造的攻城车威力很大,也很坚固。 任凭城头的滚石狠狠砸下,都没能将其毁掉。这会城门眼看就要扛不住了,负责城门防守的千户官突然抬手,红色的帷布掀开,露出一尊黑黝黝的火炮。 在火炮的两侧,一根根细长的燧发枪瞄准了城门口的位置。 六百虎贲,南下的路上始终将火枪藏在背上的布袋中,今日终于将要向白莲教的匪寇露出獠牙了。 包括这尊出京前才从工部领到的元祐一式虎尊炮,都是贾琮此次前来山东预留的后手之一。 轰隆! 城门终于倒下,砖石飞溅,尘土飞扬。 防备着城门门洞刀剑的白莲教匪寇,迟迟没有受到丝毫攻击心中大喜,以为官军已经被自己的凶狠吓住了。 待他们高喊冲杀来到了城中,这才看到了堵在面前不远处的几百人。 火炮只有一门,弓弩皆无,手里怪模怪样的东西倒是不常见,领头的黄巾头领嗤笑一声,给身旁的人简单解释了两句。 火铳罢了,打的还没弓弩远,准头更是烂到家。 「圣教的弟兄们,明王说了,攻入兖州,三日不封刀,兖州城的金银女人任兄弟们取用!」 顺着城门攻进来的除了几百的前军外,更多的是来抢功的老营兵马。 短短几十息时间,六百虎贲的面前已经足足站了将近两千人马。 「杀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门洞,白莲教匪寇自觉优势在身,终于安耐不住冲杀过来。 虎贲的将士们没有丝毫的畏惧慌乱,在千户魏侗一声声指挥下冷冷瞄准,手指搭在扳机上。 「二柱子,开炮!」 呲呲作响的引子很快将火焰带进了炮膛,只听轰的一声,虎尊炮怒吼一声,炮弹平射出去,将冲杀的白莲教匪寇拦腰斩断。 威力巨大的虎尊炮只一炮就将冲杀而来的匪寇阵型砸出了一道血痕,最后狠狠砸在了城门口的攻城车上。 哗啦啦…… 木制的攻城车根本就扛不住炮弹的攻击,瞬间散架。 这突发的情况与虎尊炮巨大的威力吓得冲杀的匪寇猛的停滞,不敢前进。 「兄弟们别怕,他们只有一门炮,根本来不及填装弹药。区区几百人,哪里会是咱们的对手。」 黄巾头领一刀砍死了一名想要逃跑的前军教众,挥刀向前:「随本座杀,畏战不前者,斩!」 不管是黄巾头领的凶横威胁,还是城中金银女人的诱惑,亦或是这群匪寇真的不怕了,在阵阵喊杀声中,他们继续飞快的往虎贲这边袭来。 操炮手二柱子按照操作规范不紧不慢的清理炮膛,填装弹药。 魏侗看着逼近的匪寇,冷冷一笑。 感觉距离差不多了,他长刀挥下大喝道:「第一列,射击!」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七十二章 形势逆转大战起 虎贲亲军卫自成军后共有两场战绩,一是京营大校场力克羽林郎,二是铁网山围猎近乎全歼瓦剌白狼军。 特别是铁网山一战,让虎贲军以及他们手中的新式燧发枪名声大噪,京城上至八十老者下至六岁稚童无人不晓。 但千里之外的山东除了能收到京城信息的官员外,便是山东士绅都只是偶有所闻,根本没有意识到燧发枪的可怕之处。 更别提草寇般的白莲教了! 「第一列,射击!」 砰砰砰…… 与传统的火铳不同,燧发枪的射程、精度、射速都有了跨越式的提高,要不是技艺实在不成熟,贾琮跟工部所提的膛线都能给它磨出来。 魏侗脸上的冷峻、平静以及自信,让手底下的儿郎面对冲杀过来的白莲教匪徒时,连一丝慌乱都没有。 「第二列,射击!」 砰砰砰…… 第二列接替射击,前后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第三列就已经瞄准扣动了扳机。 六百人的队伍分成六列,一列百人,在并不宽旷的北城门内封堵了匪寇侵入城中的路径。 噗噗噗噗…… 燧发枪的精度相比弩机来说还是略有差距,但三段击、六段击的列队排射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点,白莲教匪寇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鸡,喊杀声被扼在了喉间,随后被涌上喉腔的血沫子吞噬。 近两千人的先头部队只在一瞬间就倒下了差不多两三百人,躲在后排的黄巾头领在短暂的震惊后,亡魂大冒,扭头就想逃跑。 可他忽略了一点,三日不封刀以及兖州城中的金银女人,早就让憋了许久的白莲教匪寇疯狂了。 城外的人还不知道虎贲军的强大,见城门打开后几乎疯了一般往里挤,深怕自己错过了城中的女人与财富。 砰砰砰…… 城内的单方面屠杀还在继续,城外的疯狂匪寇还在往里挤,黄巾头领竟然被不断涌入的人马硬推着往枪口方向移动…… 轰! 虎尊炮再次发威,还在叫骂想要阻止往前冲的黄巾头领被炮弹拦腰砸断,涌进城中的匪寇再一次被火炮犁出了一道血痕。 飞溅的断肢、喷洒的污血、散乱的内脏让已经挤入城池的匪寇稍微清醒了一些,这才注意到城中的情况。 喊杀声在火枪的击发声中逐渐停息,官军的前方五十步处早就堆满了尸体。 逃! 危机骑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但城门的门洞早就被不断涌入的人马堵死了,后路已断,只能拼尽全力往前冲了。 魏侗的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笑的肚子痛了。 御猫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怪不得大人不让他们用土石等物彻底堵住城门,而且特意漏出城门处的防御薄弱点,原来是在给他们虎贲送功劳啊。 这黑黝黝的门洞似乎成了虎贲军的功劳簿,还是自己直接拿笔随便写的那种。 「第六列,射击!」 砰砰砰…… 整整半个多时辰,枪管都被打得开始发烫了,甚至有一名虎贲兄弟手中的燧发枪炸了膛,耳朵被炸去了半截。 好在不致命,医官在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将其带去了后方。 魏侗看着快要将城门堵住的匪寇尸体,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立刻招呼传令兵,吩咐他去城头报信。 「盾手上前,弓箭手预备!」 咔咔咔咔咔咔…… 早就预备好的盾手速度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随着一阵箭雨覆盖压制后,魏侗一声令下,高大的盾牌如同移动的高墙,缓缓前压。 偶有想要最后拼杀一次的匪寇也被箭雨压制,官军逐步往前,一直将前线压到了城门门洞处。 「撤退!撤退!」 白莲教的人终于清理出了一条退路,刚刚想要逃出城去,却已经迟了。 轰的一声,城门后燃起熊熊大火,阻断了他们的退路。 啪啪啪啪…… 不断响起的陶罐破碎声响起,火势骤然直冲天际。巨大的火墙彻底隔绝了城门内外。 贾琮将手头仅有的猛火油几乎都用在了此处,同时也昭示着陆续冲进城门的三千白莲教匪寇的结局。 「刺!」 噗噗噗噗…… 长枪顺着盾手特意预留的缝隙一次次刺出,很快就终结了冲进城门的最后一批匪寇。 「关门!」 城门缓缓被将士们关上了,重新抬来的门栓按好后,将士们还用土石进行了最后的加固。 叮叮叮…… 时间才到申时二刻,韩通就已经咬牙下令鸣金收兵了。 贾琮持刀的右手臂酸痛无比,要不是刀柄早就用布条缠在了手上,估计这会他连刀都握不稳了。 他看着城头疲惫不堪的将士们,转头跟贾十一吩咐道:「十一叔,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韩通都快气疯了,明明已经攻破了城门,可陆陆续续三千人冲进去了,到最后除了听到火炮的响声,最后连一个跑出来的都没有。 等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时,贾家小儿竟然用猛火油制造了一道高大的火墙,隔绝了城内对外的道路。 不用说,那冲进兖州城的三千人马已经没了。 但他现在只想弄清楚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他收到的情报没错的话,整个兖州城能战之兵,绝对不会超过三千。 哒哒哒哒…… 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大军还未喘口气,大军左侧竟然又出现了那支黑甲骑兵。 回撤的白莲教匪徒来阵型都来不及摆开,就被神武铁骑从中间凿穿,这一次因为来不及阻挡,竟然被骑兵直接杀到了中军处。 领头的贾十一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跃马直冲大旗下头戴金色头巾的中年男子…… 「我命休矣!」 韩通大惊失色,浑身竟然僵硬的不能做出丝毫的躲避动作。 当~ 不知是不是韩通命不该绝,贾十一的刀竟然被旁边一人的长枪打得微微一偏,只砍在了韩通的右肩处。 一击不中,贾十一没有半点留恋,抽刀就走。 骑兵冲阵,最忌讳的就是拖泥带水。跟在贾十一身后的神武营兄弟乘势就是一刀,直接砍断了高高矗立的白莲教明字大旗。 哒哒哒哒…… 黑甲魔神如疾风一般,自东向西凿穿了白莲教大军,随后调转马头,拍马疾驰再次杀向中军方向,吓得韩通连肩膀处的伤口都来不及包扎,连忙遣精锐阻挡。 这一次的冲阵阻力明显大了起来,贾十一知道机会已经错失,稍微偏了些方向,擦着白莲教中军穿插了过去。 再次凿穿了大军阵营后,神武铁骑远远停在了泗水河边,遥遥相对。 白莲教的人无不胆寒,韩通一边组织防御,一边慢慢后撤回营。贾十一没有下令再次冲阵,哪怕今日神武铁骑没有参与防御战,但他不想神武铁骑有太多的伤亡。 六百余黑甲铁骑远远地吊在白莲教大营的不远处,韩通直到回了大营,摆好了拒马桩,安排好了各种防御手段,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让斥候去查清这群黑甲骑兵的行踪,我觉得他们随时可以袭营。」 韩 通第一次对朝廷的骑兵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同时也对兖州城的指挥者贾琮深恨不已。 这还是他第一次受伤,当他浑身血污回营的时候,往日对他敬如神明的白莲教教众,眼中明显的露出了不可思议与震惊之色。 原来,大明王也会被人间刀剑所伤! 那么,大明王传授他们的金钟罩功法,真的无法阻挡朝廷的刀剑! 等帐中只剩宋金星等几位韩通的亲信部将后,其中一人试探性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大哥……明王,我们不能再耗在兖州了。如今已经是第二天了,万一朝廷的大军回援,我等怕是要被前后夹击。」 「不行……」 「不行!」 韩通与宋金星几乎同时出声驳回,韩通示意宋金星:「先生请说。」 宋金星向韩通拱手:「如今的形势,兖州不得不打,而且必须拿下,哪怕付出再多的牺牲也要拿下兖州城,否则对明王的威信有极大损害。」 「是这个道理,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韩通能一次又一次的拉起大队人马对抗朝廷,对人心的把握还是很强的。 连续两次强攻兖州不克,损失了数千人马,并且当着手下人的面被破了刀枪不入的神话,若不拿下兖州城,他的威望将不复存在了。 「让人去联系张崇芳、李多阳,上次他们的要求我答应了。唯一的条件便是让他们速来兖州,三日后三路大军强攻兖州城,所获财物平分,但贾家小儿的人头,我要了!」 实际上兖州府境内的白莲教乱匪可不止韩通这一路,天王张崇芳、三阳王李多阳各有一万余的人马正吊着朝廷两只大军兜圈子。 刘恪原本已经在宁阳县西南的丘陵地带发现张崇芳的踪迹了,可他却收到了消失多日的徐晋书信。 张崇芳以为自己智若武侯,吊着朝廷的亲王在山东大地上兜圈子,实际上他已经慢慢被刘恪骗入了徐晋早就布好的口袋阵中。 当他收到韩通的结盟信时,他刚带人过了洸水距离兖州府城不过二十余里。 李多阳也是差不多得经历,连续与任城卫的大军进行了不大不小的遭遇战后,似乎胜了又似乎没胜。 打打停停,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自邹县方向来到了白马河边。 「大王,任城卫的人又追过来了,这一次他们的人马好像有多了些。」 李多阳将手中的信件往怀里一塞,皱眉思索了片刻。 前往河水还未解冻,河面上半条船只都没有,好在还有一座木桥。 「速速渡河,然后将桥给本王烧了。」 「大王,那咱们还怎么回去?」 听到手下人的疑问,李多阳呵呵一笑:「回去做什么?本王带你们去兖州城享福去!」 徐晋已经在沂水边得小镇上住了有段日子了,兖州的情况他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小徒弟果然没有令他失望,不但以三千人的兵力,扛住了五倍之敌的强攻,而且让韩通的人马损失惨重。 贾十一自前日出城,一直神出鬼没,逼得韩通的人马只能龟缩在大营,连一场正经的攻城战都组织不起来。 倒不是韩通非要等候张、李二人的兵马齐聚在攻城,而是这支黑甲骑兵太不要脸了。 只要他一组织出营攻城,贾十一就会带人冲阵,来回穿插。 冲一次白莲教就要损失几百人,而韩通组织起来的骑兵,根本就不是神武铁骑的对手,甚至连人家的衣角都摸不到。 徐晋笑呵呵看完了手头的消息,询问坐在火盆前烤火的唐武:「信送出去了没有?」 唐武抬起了头来,拱手回道:「属下已经让人快马送去兖州,估计这会小贾将军已经收到了您的手书。」 「那就好,那就好。为了全歼这群乱匪,我可是拿我徒儿的命在赌啊。」 徐晋不由有些愧疚,虽说贾琮的身边有精锐护卫,便是兖州被攻破,贾家的亲兵与皇帝派去的护卫不会让贾琮真的出事。 但战场的上的事,谁也说不准的。 「那大人为何还要冒这个险?虽说早一点让十三爷与任城卫强攻不能尽全功,但击溃这几支乱匪还是不成问题的。」 唐武的询问让徐晋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凝重,他长叹了一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不能斩草除根,也许夏秋汛期但有大水,白莲之乱就又要在山东大地上重演了。」 「老师这是拿我作饵了?」 贾琮不由苦笑连连,怪不得兖州城被围六日了,忠顺王刘恪与任城卫的大军还未回转痕迹。 他看向桌上的舆图,以兖州为中心,北侧是宁阳,东侧是曲阜,西侧洸水阻挡,南侧是泗水与白马河。 「河上没有了船只,几座桥梁皆以被毁,那么……」 白莲教的三万匪寇汇集在一处,以兖州城为鱼饵,朝廷的大军将可以尽情的发挥,将这群祸乱山东的乱匪尽数绞杀。 「将军,钦差大人已经调漕运总督府的漕兵急速北上,今日一早两万漕兵已经抵达济宁城。按照钦差大人的安排,明日清晨,济宁、宁阳以及度过白马河的任城卫将同时抵达兖州城附近。钦差大人也将自曲阜方向出发,到时还请大人尽量想办法骗白莲教的人攻城。」 贾琮点了点头,刷刷刷写了一封回信,封好后珍重递给了前来送信的羽林暗卫。 等送人出城后,贾琮眺望不远处的白莲教大营。 「还真是越来越多了,老师这计划,可算是把我骗惨了!」 贾琮吐槽了好一阵,徐晋拿他作饵,说生气吧谈不上,就是有种莫名的不甘。 唉,当棋子的感觉真不好。还是得赶紧成长,以后他也要当下棋的人! 「大人,给十一将军的信已经送出去了。」 吕效祖这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没有上持刀与敌拼杀,不过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随时处于紧张的状态中。 兖州城数万军民的粮草供应,军械的补充以及青壮募集都要他亲自安排,让这位二甲出身的清贵文官第一次明白了武人的不易。 同时也对主持兖州防御战的贾琮倍感尊崇,荣国府不愧大夏顶级武勋家族,小贾大人才多大年纪,竟一计又一计,将城外的白莲教匪徒耍得团团转。 自白莲教匪寇攻城至今,六日时间,官军以死伤一千一的代价,拼掉了韩通手下四千余人。 而且在官军战力不足以继续与白莲教正面对抗的情况下,六百神武铁骑主动出城,硬生生逼得白莲教的人马不敢出营,给了兖州城三日宝贵的时间。 想到这里,吕效祖正了正衣冠,心悦诚服的作揖大拜:「兖州能撑过来,全靠大人智计无双,下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贾琮被吕效祖的突然拜礼吓了一跳,忙伸手扶起。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吕效祖坚持一拜,随后才起身笑说:「说实话,下官以往对武勋武人多有鄙夷,这一次山东之行,却让下官深感武人不易。特别是大人的神机妙算,让下官大开眼界。原来战争的残酷,根本是文字无法描述的。原来,仗还能这么打!」 「有一点吕大人说错了……」 「还请大人指点!」 贾琮指了指城头围着篝火取暖的将士们, 郑重说道:「兖州城能保住,离不开将士们出生入死,离不开兖州城百姓的支持。」 说着他又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吕效祖身上,微微一笑:「也离不开吕大人数日不眠的操持,若没有你的操持,我与城头的将士以及青壮民夫估计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所以啊,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胜利,本官将如实上报陛下,为将士们也为你吕大人请功!」 城外的白莲教匪寇越聚越多,贾十一已经无法做到什么威慑了,奉贾琮之令火速回城。 入夜时凡参与守城的军民认人拿着大碗享用着美味的肉汤,贾琮没有告诉更多的人明日的计划,只是召集校尉以上之人入府衙议事。 等贾琮将徐晋的计划讲出来时,整个府衙大堂都陷入了欢腾。 他娘的,兖州城为围了整整六日,身边的兄弟死伤了千人之多,让这群热血男儿早就安耐不住了,终于要到报仇的时候了。 贾琮一直等众人欢呼完之后,立身击甲,大喝道:「众将士听令!」 众人齐齐立正,拱手齐喝:「末将在!」 「今夜好好休整,明日一早与本将出城杀敌,尽诛白莲匪寇,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谨遵将军之令,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军民守城战 自正月起,山东的大雪降降停停,终于在二月下旬逐渐放晴。 整个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几乎处处受灾,各地州府报往济南的求助文书如雪花一样,堆满了布政使司的案头。 加上济南府、青州府以及兖州府三地的白莲教之乱,天灾人祸之下,山东的粮食陷入了极其缺乏的境地。 运河未开,户部的粮食迟迟送不来山东,皇帝只好下旨命毗邻山东的河南、南直隶调粮入鲁,同时责令户部通过陆运驰援山东。 山东的消息一日三变,特别是兖州被白莲教匪寇围攻的消息传到京城时,荣国府的气氛可以说瞬间转至冰点。 虽说荣国府自贾赦父子双双出京后边紧守门户甚少外出,但总有较为亲近的勋贵女眷前来拜访探望。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嫉妒荣国府的人,闻说消息后专门跑来看热闹的…… 「我早就说不该去不该去,怎么就不听劝呢?」 老太太好不容易强撑着打发走了来府中做客的女眷,终于一阵眩晕软倒在塌上。 鸳鸯急的要去找人请大夫,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乱成一团。 却见老太太喝止了屋里的慌乱,厉声喝道:「慌什么,天还没有塌下来,去东府请敬儿过来。还有,让下面的人都闭紧了嘴巴,谁要是敢把这事传到几个姑娘那边,统统拖出去打死!」 两个儿子都出了京,两个能扛事的孙子也不在,哪怕老太太这会头晕目眩的厉害,也只能亲自站出去安排府中的事了。 等贾敬从族学匆匆赶来时,老太太的脸色苍白的厉害,躺在床榻上紧闭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他忙向鸳鸯吩咐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算了,让人拿府中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敬儿……」 老太太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贾敬的声音,费力睁开了眼睛,抓住了贾敬的手:「琮哥儿出事了,他在兖州被白莲教的妖人围困,你赶紧想想办法……」 贾敬眉头一皱,这事儿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猜测这事的背后有人在一步步推动整个山东的白莲教往兖州城的方向移动。 十有八九就是贾琮的老师徐晋徐青藤在谋划此事,所以贾琮根本不会有事。 但这桩事宫中未传出确切消息,他自然不敢往外说,却不想被人传到了老太太这里,算是他疏忽了。 「敬儿……敬儿……」 老太太的连声呼唤让贾敬从沉思中回神,忙安慰道:「婶娘勿忧,这事侄儿之前就收到了消息,琮哥儿不会有事,您放宽心。内中原因涉及到军中机密,侄儿不能细说,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琮哥儿说不定能借此立下大功。」 「真的?」 贾敬信心满怀的点了点头,扶着老太太靠在枕头上。 「是侄儿考虑不周,该提前跟您说一声的。主要是这事宫里没有半点消息传出,侄儿若说出去误了军机,岂不是给咱家招祸。」 老太太跟贾代善风风雨雨一辈子,自然明白军机秘密的重要性,见贾敬不似说假话骗她,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半截。 贾敬见老太太精神萎靡的厉害,一边吩咐人去请太医,一边询问是谁告诉她这些事的。 得知是京中好几家勋贵的夫人太太来府中做客,无意间提及时,贾敬的警惕之心大作。 真的是无意间提及?真是好巧啊! 荣国府当下的情况谁不清楚,阖府上下能管事的老爷们都出京了,家里一堆的妇孺,当着老太太的面提这个,是真的关心贾家? 好在御医诊脉后说老太太是急火攻心,开了几付疏肝解郁的汤药,贾敬这才稍稍放心 。 等伺候老太太喝完药睡下后,贾敬这才回到宁国府书房,找来了心腹亲兵。 「老六,你去查一查今日去荣禧堂的几家,看看这几日都接触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特别是缮国公府的二太太曲氏和治国公府家老太太。」 贾六躬身称诺正准备退下,却听贾敬再说:「等等……让人再去查一查东平、北静以及西宁王府,我总觉得这事太过巧合了。山东的事才刚刚传回京城没两天,平日里都不见她们去荣国府走动,一出事就巴巴往荣禧堂跑。」 要不是天寒地冻,兖州城发生疫病的几率能翻上好几十倍。 大战还未结束,城中乱匪的尸体只能先扔到一旁。贾琮下令医馆全部熬煮各类防治瘟疫的汤药,以供城中军民服用。 三月初一,天微微凉贾琮就穿戴好甲胄站在了城头上。 韩通、张崇芳、李多阳三部汇合后的第二日,就一改之前的谨慎,分三路大军压上,直冲兖州北门而来。 他们根本不怕贾琮会从其他三门逃走,《大夏律》:逢战,主官、守将弃城而逃者,斩立决,三族流放。 贾琮当然不会想着逃跑,若不是老师徐晋以及刘恪的大军还未赶来,他都想带着虎贲与神武铁骑冲出城去干他娘的了。 咚咚咚咚…… 战鼓又一次被敲响,吃饱喝足精神百倍的将士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跟随的鼓声击打着胸前的战甲。 「威!」 「威!」 「威!」 「四百步!」 「火炮准备!」 「三百步!」 「发射!」 轰轰轰…… 城头的火炮怒吼着倾泻着炮弹,每一次都能带走几十贼寇。 贾琮没有微操的想法,贾十一是祖父大人当年亲自给老爹培养出来的助手,这种攻防战他的经验要远远大于他这个半吊子。 「两百五十步!」 「虎贲准备!」 「两百步!」 「开火!」 砰砰砰砰…… 虎贲军的将士们根本就不用怎么瞄准了,分成三列依次排开,弹雨之下,白莲教的匪寇每一次都要倒下一百多,短短几十息就死伤数百。 立于后方的张崇芳与李多阳几乎是咬牙切齿,看向一脸平静的韩通。 「韩兄,朝廷的人有如此利器,你为何不与我等提?」 「确实如此,若本王知晓此事,也能提前防备,这还未靠近城墙呢,就损失了如此多的兄弟,韩兄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 要不是事已至此,李多阳都想扭头带人离开了。 韩通悠悠说道:「本王也不知道啊,前些日子我部攻城,从未见过兖州城有如此利器。倒是有一部千人的黑甲骑兵,让我部损失惨重。」 这话李多阳半点都不信,他正要再起争执,却见张崇芳抬手制止。 「两位兄弟,此时不是争这些的时候,为防朝廷大军赶来,咱们还是先攻下兖州城再说。」 张崇芳眼含深意的看了脸上平静的韩通一眼,拱手道:「韩兄,听说兄长从红夷处购得了数门佛郎机炮,可否拿出来让兄弟们开开眼?若不能将兖州城城头的火力压下去,圣教的伤亡就太大了。」 咳咳咳…… 韩通用轻咳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他假装遗憾的摇了摇头:「唉,两位有所不知,那佛郎机炮操作不易,炮手至今还未掌握,故而此次出来并未携带。这样,本王让手底下的弓弩靠上前去,尽量压制朝廷的火器。攻城的事,就教给两位兄弟了。」 说罢,韩通就下去安排弓弩的事情,待其走远后,李多阳唾了一口:「呸,这厮明显是骗咱俩。张老弟,依我看咱们打下兖州后,就借机将这厮……」 李多阳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张崇芳微微点头。 韩通的财力是三支兵马中最强的,圣教自教主死后各自为政,他也好,李多阳也好,甚至各地的头头脑脑哪个不想争一争圣教教主的位子。 若是能借李多阳的手除了对他威胁最大的韩通,再好不过。 对了,曲阜那边新冒出了一个姓徐的护教法王,打完了兖州顺道一起灭了吧! 若贾琮知道攻城的三大头领还未成事呢,就已经想着除去对方,估计会笑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这会他可顾不上想着想那,虽然有火炮和燧发枪的压制,可守城的形势依旧十分严峻。 按照老师徐晋的计划,今日清晨三大援兵将赶到兖州城附近,辰时末形成对白莲教乱匪的合围,里外夹击,全歼乱匪。 但这会才辰时初,距离计划正式发动还得近一个时辰呢。 三万乱匪攻城,城中守军能战之人连两千五都没有。贾琮虽面上不显,实际上内心不无慌乱。 「一百五十步!」 「放箭!」 吕效祖已经没有心思呆在府衙指挥后勤保障的事了,亲自带着民夫往城头搬运箭矢等物资。 刚想往贾琮这儿走,就被一支射杀城头的羽箭贯穿了左臂,剧烈的疼痛紧随而至,让这位养尊处优三十余年的清贵人差点惨叫出声。 只见吕效祖闷哼一声,硬生生扛住了疼痛。贾琮被亲兵提醒后,扶其避入城楼中。 医官检查一番,好在只是皮肉伤,紧急处置了一下为其上药包扎。 也不知吕效祖是为了面子还是真的硬汉,竟然死死咬牙挺住了处置伤口时的剧痛,哪怕疼的满头大汗,硬是没吭一声。 等贾琮让人往城头宣扬了一番郎中大人重伤不下火线,誓于兄弟们共同御敌的壮举之后,吕效祖幽怨的跟贾琮说道:「大人,实际上下官很想回府衙养伤的!」 噗…… 哈哈哈哈哈…… 贾琮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柄长刀,递向吕效祖:「吕大人,不手刃几个白莲妖人,岂不是白来山东一趟?等他日回京,吕大人跟友人喝酒时拿今日的壮举赋诗一首,岂不快哉?」 吕效祖看着贾琮递来的长刀,愣了一下。 战鼓阵阵,城头响起了雄壮的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自先秦流传的战歌千年不朽,吕效祖情不自禁的跟着唱了起来。 他接过了贾琮手中的长刀,让扈从帮其直接绑在了右手上,扭头就往城楼外走去。 贾琮笑了笑,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回到了城头龙旗下。 咚咚咚咚…… 鼓声越发密集,护城河已经被白莲教乱匪的尸体填满,滚石檑木、金汁热油一次次阻挡着攻城的敌人。 「刀斧手上前,盾手上前!」 匪寇的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城头上出现了零星的敌人。 贾十一一声声发出指令,尽量拖延着敌人的攻势。 三万打两千五,贼寇就是硬拖都能把官军拖死。若无援兵,兖州城破是早晚的事。 不过贾十一没有丝毫的慌张,他现在只要拖到辰时末就好。 虎贲军将士手中的燧发枪 的枪管都打红了,他们早就拔出了刺刀,加入了白刃战的行列。 弓箭手已经无力再拉开弓箭,稍作休息就换上了长刀与战友共同御敌。 攻上城头的敌人越来越多,城头堆满了敌我两方的尸体。吕效祖在扈从的帮助下手刃了好几个贼寇,左臂的伤口不断渗出献血,他却丝毫没有感到疼痛。 正当他准备冲向一名从城垛登上城头的敌人时,一柄铁锤狠狠砸在了那人的脑壳上…… 嘭! 坚实的铁锤一捶就将其脑壳砸碎,红的白的四溅…… 「大人,草民前来助战!」 吕效祖抹去脸上的血水,定眼一看来的人穿着粗布短装,咧着嘴冲他嘿嘿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 这人他认识,原本是来府城避难的流民之一,因善打铁,被他留在府城帮忙锻造军械。 「铁锤,你怎么来了?」 嘭! 铁锤又是一锤捶翻一名冲上城头的匪寇,瓮声瓮气的说道:「不止俺来了,城里的青壮大半都来了。」 可不是,这会的城头早已涌上来数千手持各种器具的青壮,有粗陋的刀剑,有常用的农具,甚至还有人手持舀粪的粪勺…… 传令兵在短暂的愣神后,踢了一脚身旁发愣的鼓手,骂道:「愣着干什么,赶紧继续擂鼓啊!」 咚咚咚咚…… 振奋人心的战鼓调动着城头军民的激情,一柄柄刀剑,一杆杆农具,将好不容易攻上城头的匪寇打死扔了下去。 原本正要全民压上攻破城池的白莲教,被城头突然爆发的战斗意志所震慑,无奈只能留下近三千的尸体,草草收兵。 此时城头的龙旗猎猎作响,贾琮用刀拍打着胸前的护心镜,大声喊了起来:「大夏威武,大夏威武……」 「威武!」 「威武!」 「威武!」 无论是将士们还是前来助战的城中青壮,无不跟着高呼起来。 哪怕方才的死伤让将士们心情沉重,但所有人都在自豪。三万人的强攻,他们守住了城墙,守住了背后数万百姓的安慰。 贾琮左右看了看,此时的城头最起码有一万多手持各种器械的青壮,正跟着将士们一样,挺胸高呼威武。 「大人,民心可用啊!」 吕效祖的脸上尽是兴奋,他左臂包扎伤口的白布早就被献血浸成了红色,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咧嘴笑了起来。 「下官还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当年跨马游街都没有今日让人兴奋!」 吕某人今日牛大发了,手刃七名贼寇,那些同年友人,那些朝中的同僚,谁有吕某人牛逼! 等回京后一定要宴请所有人,将今日的经历好好吹嘘一番! 贾琮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郎中大人,吩咐医官为其重新包扎,随后让人传令城头:「大战过后,本官必上报朝廷,凡今日御敌之军民,筹功等同。」 城头的气氛愈加热烈,城中的官吏还在源源不断的发动着青壮上城御敌,等白莲教重新组织好第二次攻城时,光是守在城墙内随时准备登上城头的青壮就已经多达三万余。 这一次没有了虎贲军火枪的压制,白莲教匪寇冲到城下的速度快了一倍有余。 咚咚咚咚…… 「弓手退下,盾手上前,刀斧手预备!」 贾十一不断地估算着敌我距离,一声声下着命令。这是身旁的校尉突然欣喜的一指白莲教大军的背后,那里是一处低矮的山丘,此时却出现了逐渐清晰一条黑线。 「将军,您看!」 贾琮也已经发现了远 处皑皑白雪上突然出现的黑线,嘴角扬起。 「传令城下,清理城门处的阻碍,准备反攻!」 经过上一次的强攻,韩通三人已经大致摸清了城中的防御力量。 这一次他们没有留手,将手头最强的精锐投入了攻城。便是中军也全线压上,三人带着中军已经来到了阵前三百步处,准备一举攻下兖州,入城大肆搜刮抢掠。 正当他们眼看着前锋开始登城时,突然感觉大地在颤抖。 李多阳安抚住焦躁的战马,疑惑的说道:「地动!地龙翻身了?」 哒哒哒哒…… 韩通最为警觉,隐隐听到了骑兵的冲杀声。 他往后眺望瞅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糟糕,是朝廷的大队骑兵!」 哒哒哒哒…… 黑色洪流自北而来,速度越来越快。 三千铁骑突然变换了阵型,呈锥子型远远杀来,领头之人长刀往前一指,兵锋如利刃一般,狠狠扎进了白莲教的大军之中。 而远处的矮丘上出现了庞大的队伍,中军大旗上绘制着五爪金龙,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杀降、大捷 三千铁骑如狼入羊群,突入白莲教教匪的阵营后,似如毫无阻碍,将其割裂成东西两列。 一道宽阔的血痕自北向南直至兖州城下,随后领头之人往城头射来一箭,不等贾琮回应就带队往西北方向杀去。 「大人……」 亲兵将羽箭携带的书信双手呈上,贾琮连忙拆开。 信中的字迹他很熟悉,是老师徐晋的亲笔。不过上面的内容让他难以接受,吕效祖凑上去一看,只见上书四个字:不许出城! 噗…… 贾琮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老师就这么不信任他这个勇猛无敌的乖徒儿? 吕效祖原本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实际上他并不是很赞同城中兵马出城反攻。 兖州被围六天,城中军民伤亡惨重,能战之兵不过一千七八,余下民夫青壮看似人数众多,但哪里能跟凶残的白莲教剿匪相比。 吕效祖生怕贾琮立功心切,不顾军民伤亡杀出城去,那便是胜了,兖州城中怕也要家家缟素,万民同悲了。 「好在青藤先生考虑的周全……」 吕效祖的嘀咕声不大,淹没在了阵阵战鼓声中。贾琮站在城头伸长了脖子眺望城下战局,不时嗷嗷叫着好像自己是铁骑兵锋的箭尖,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之中。 咚咚咚咚…… 贾十一已经看了徐晋传来的命令,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抓住敌军慌乱的战机,下令火炮再次发射,尽量收割着白莲教匪寇的有生力量,为朝廷大军的围剿减少阻力。 呜呜呜呜…… 东、西、北三侧几乎是同时吹响了号角,刘恪、徐晋以及自邹县方向赶来的任城卫大军同时抵达预定集合地,发动了总攻。 骑兵连续五次凿穿白莲教大军的阵营,彻底搅乱了敌军的阵型,同时也打乱了韩通、张崇芳以及李多阳对麾下人马的指挥。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忠顺王刘恪还真不是个纨绔废物,这厮藏得够深啊! 连续五次的冲阵已经让三千铁骑疲惫不堪,再最后一次凿穿敌军阵营后,直接冲至兖州城下暂时休整。 贾琮立刻下令弓弩手箭雨覆盖,火炮齐发将护城河北岸犁了一遍,为骑兵兄弟们营造较为安全的休整环境。 韩通也好,张崇芳、李多阳也罢,这会才明白为何这么多的时日自己能在兖州境内毫无阻拦,原来这些都是朝廷的阴谋。 他们如瓮中之鳖,被死死困在了兖州城下。此时就是想逃已经晚了,若是三日前他们没有约定各击兖州,转去他处还有一线生机…… 唉,都是贪欲所致啊! 张崇芳突然说了句:「冲不出去了,为今之计只能降了朝廷,我等还有一线生机!」 韩通在看到朝廷精锐步卒已经杀入白莲教阵营,仰天长叹:「天意如此,我韩通便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何用?你们要降就降吧,我只能拼死一战了。」 他自昭武年间就多次行造反之事,县官都杀了好几个,朝廷不会接受他的投降的。 李多阳如同掐住了脖子,愤怒过后松开了手中的刀柄。张崇芳满脸的灰败之色,许久后反握刀柄,与左近之人使了个颜色,突然暴起发难,一刀就砍在了李多阳的脖颈处。 几乎在同时,他的手下也纷纷拔刀砍向四周之人,短短十几息就将中军附近的韩、李二人之亲信砍杀殆尽。 李多阳尸首分离,倒在了马下。韩通没死,脖颈处却架着一柄剑,持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军师宋金星。 韩通满脸的难以置信:「先生,你……」 宋金星让人绑好了韩通,将其教给张崇芳的手下,随后 眼含愧色,向韩通说到哦:「对不住了明王,在下还不想死!」 按说三万匪寇,怎么也能抵挡一两个时辰,可现实就是如此的富有戏剧性,当朝廷的大军冲入阵中,短短半个时辰的厮杀后,贾琮预想的惨烈厮杀没有出现,反而是一边倒的收割。 「大人很疑惑?下官倒是有些浅见。」 吕效祖陪着贾琮看着城下的围剿,往嘴中灌了一口烈酒。随后微微一笑:「大人可还记得六日前白莲教乱匪初次攻城时的状态?用悍不畏死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吧,但连接两次攻城受挫,特别是十一将军击伤贼首韩通后,乱匪的信仰崩塌了,他们开始怕死了。」 「怕死的乱匪在朝廷精锐面前,就是土鸡瓦狗,根本不堪一击。况且下官观乱匪的右军乱成了一团,毫无斗志,估计是白莲教的内部出了大问题。」 正如吕效祖所言,白莲教的攻势最猛的时候时抵达兖州城下的前两日,自第二日攻城受挫之后,战斗的意志急转而下。 哪怕今日三万大军全线压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马始终踌躇不前。 「大人快看那里……」 贾琮顺着吕效祖手指的方向看去,阵中中军偏右的矮丘上,原本代表韩通的明字旗已经被换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白布,似乎是谁的内衣…… 这是要降? 自秦时子婴白色为服出降汉王,举白为降乃千年来的惯例。 吕效祖大喜道:「胜了,胜了,大人,咱们打胜了!」 相对于吕效祖的兴奋,贾琮却心有不甘。 白莲教中或许有不少被哄骗的无辜百姓,但在此处的这些人,没有一人是无辜的。 打不过了才想起投降,晚了! 「来人,开城门,随本将出城杀敌!」 吕效祖大惊,拉住了转身准备下城的贾琮:「大人这是何故?」 「本将吃着朝廷的俸禄,斩杀敌寇乃是本将的责任,吕效祖,你莫要拦我。」 荣国府的亲兵已经聚集在了贾琮的左右,簇拥着就要走下城头。 吕效祖急了,直接横躺在贾琮的身前:「大人,下官知道你是因为乱匪投降之故气不过,可大人,杀降之事做不得啊!」 贾琮懒得与其争辩,抬脚就打算跨过身去却被一把抱住了腿。 「今日下官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人出城!」 「让开……」 「三爷快看,青藤先生的大军压过去了!」 贾十一的呼喊让僵持的两人停下了争执,吕效祖从地上爬了起来,与贾琮重新回到城头。 只见东侧的大军已经全部压上,往白莲教乱匪的中军处冲去。 「不像是受降……」 吕效祖瞪大了双眼,满眼的不敢置信。 短短片刻间,兵锋就淹没了矮丘上的乱匪。当那杆代表投降的白旗倒下时,吕效祖已经惊呆了。 「这……这……这……徐青藤竟然杀降,他竟然杀降!疯了,他疯了吗?」 面对勇武的朝廷大军,失去了指挥与斗志的白莲教剿匪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被斩杀殆尽。 徐晋这一次发了狠,越过忠顺王刘恪,以钦差的身份下了死命令,尽剿乱匪不受降,违者立斩不赦! 紧闭了六日的兖州城四门终于在三月初一的午后缓缓打开,迎大军入城。 城中百姓纷纷打开了家门,走出屋子享受着好不容易等到的暖阳。 徐晋倒还罢了,刘恪脸上的疲惫之色极其明显。 他在回到兖州府衙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准备热水,说是要好好泡个澡。 徐晋没有理会老纨绔的抱怨,说实话这回他把小徒弟与这位王爷坑的不轻,人家堂堂皇室贵胄,被自己一纸书信调动着跟在乱匪的屁股后面,在兖州府兜了整整六七日的圈子,能不累吗? 「老师……」 贾琮如今已经不觉得委屈了,老师这次回京怕是免不了被朝中弹劾,弄不好功劳捞不到还得惹一身骚。 杀降之事,武将干出来还算正常,六元文魁干这事,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此时的贾琮哪里还顾得了自己被当棋子的委屈,连忙扶着疲惫的徐晋坐下,刚想要说杀降之事,却见徐晋微笑着摆了摆手。 「其他的事之后再说,你立刻安排人,去防山脚下的曲家镇,将粮食运过来。」 「啊?粮食?」 只见徐晋点了点头,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都是孔家的粮食,足够兖州赈灾了。」 曲阜孔家有多么豪富,从徐晋所获就能看出来。 整整十一万石粮食,光是为了将粮食运来兖州城,贾琮就安排了三千大军护送万余青壮连夜搬运。 四门打开后,城中士绅根据贾琮的指令,连夜组织青壮处理城内外数万尸骸。 天气转晴,已是阳春三月,随着气温的升高,若不处理了这些尸体,很快就会爆发瘟疫。 「粮食暂时不缺了,药材必须赶紧送来,大战大灾之后,极有可能爆发疫病,你赶紧行文京中,让户部送太医与药材过来。」 徐晋将一份写好的公文递给吕效祖,揉了揉眉头。连续两日的劳累让他甚是疲惫,但兖州城的官员几乎被刘恪一网打尽,除了在城外忙着处理尸体的洪世兴外,能做事的就他跟吕效祖两人。 至于说忠顺王刘恪和小徒弟贾琮,在政务上都是个半吊子,不添乱就不错了。 吕效祖再将一本拟好的奏疏摊开摆在徐晋面前,躬身问道:「大人,下官已经将战报拟好,您看看……」 嗯…… 徐晋大致看了看,提笔添了几行字。 「如实禀报吧,瞒是瞒不住的,本官既然敢杀降,就已经准备好了被人弹劾。若能换来山东长治久安,本官就是舍了这顶乌纱帽又如何?」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自二月下旬,京畿大雪停歇,连续数日暖阳融融,老天爷终于给京城的百姓赐下了初春的气息。 城南的官道上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城南大报恩寺今日有***,城中大大小小的人家多有信众前往赴会,便是紧守门户的荣国府都有两架马车驶往大报恩寺。 「吁!」 马车突然停下,片刻后车夫将车往路旁赶了赶,让到了一旁。 邢夫人掀开帘子看了看,眉头一皱:「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的架子,让咱们府的人退避一旁?」 护送其前往报恩寺的亲兵头领抱拳道:「回主母,是红绫信使,六百里急奏!」 邢夫人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也嫁到荣国府好些年了,自然明白红绫信使代表着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去了江南的贾赦、贾琏以及在山东的贾琮,忙吩咐道:「是南边来的,你赶紧安排人去打听打听,哪里的六百里加急,可是与咱家有关系。」 「属下遵命,这就去安排。」 亲兵退下,不多时哒哒的马蹄声从马车旁疾驰而过。 邢夫人将车帘子掀开一点,只看到数名轻甲骑兵背上背着一杆红底金龙旗,飞速越过。 人都过去了,耳边来隐隐传来 一阵高呼:「六百里加急,山东大捷,官军大胜,三万白莲乱匪尽诛于兖州!」 哗啦! 后面的一架马车车帘子突然被拉开,黛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可惜红绫信使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直冲京城而去。 「二姐姐,我好像听到了兖州大捷……」 迎春已经是满脸的惊喜,握住了黛玉的手说道:「没错,是琮哥儿……兖州大捷!」 若说这些日子迎春与黛玉最关心的地方是哪,非贾琮所在的兖州城莫属了。 老太太当时被突如其来的惊吓伤了心神,这些日子哪怕有贾敬的保证,依旧缠绵病榻。 到底是年纪大了,多思之下喝了好几日的汤药也只是稍稍有了点精神。 今日邢夫人带着两个丫头出门赴大报恩寺的***,一来是给老太太祈福,二来也是给荣国府在外的几个爷们求道平安福。 「二姐姐,要不咱们跟大舅母说说,先回京吧。」 黛玉现在很想知道兖州的具体情况,哪里还有心思去赴什么***。 却见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位老嬷嬷,走近后福身道:「二姑娘,林姑娘,太太说她已经安排人回京打听消息了,让两位姑娘莫要着急。」 迎春冲黛玉眨了眨眼,将黛玉逗了个面红耳赤。 前方的队伍恢复了正常行驶,两人放下了帘子后在车厢中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荣国府这些日子气氛稍显压抑,就连宝玉都不敢在荣禧堂喧闹。 老太太倚着枕头,鸳鸯为其喂完了小碗中的汤药,漱口后老太太吃了颗甜梅子,终于缓解了口中的苦涩。 「这杨御医的药越发苦了,都好几日了也不见效,停了吧。」 鸳鸯伺候老太太用完了药,收拾好床榻这才笑说道:「良药苦口,依奴婢看您这两天气色已经好多了。杨御医昨日也说,老太太这回是忧思过甚,汤药也好,针灸也罢都只是治表,您还是得放宽了心。心病还是得心药来医,等三爷的信一到,奴婢敢保证老太太肯定能痊愈。」 老太太听着鸳鸯巴巴一大段安慰话,失笑说道:「每回你都是翻来覆去的说这些话,也不会换个新词来。你呀,还是先去东府问问敬儿,看看朝中有什么消息没有。这兖州被围,琮哥儿至今没有只言片语送回家里,我这心实在放不下。」 若是以前,老太太哪里会对贾琮这个庶孙这么关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经过这么多事,老太太看的很清楚,就是他那个大儿子能敕封国侯,都跟贾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庶孙的未来不可限量。 两代帝王看重,太上皇亲自为其挑选名士为师,这是要给未来的帝王培养心腹。 当年的太子伴读贾敬、贾赦都没这个待遇,弄不好贾家要出第三个国公爷啊。 鸳鸯刚出荣禧堂不久,还未走到侧门处就见蓉大奶奶秦可卿满脸的喜色走了过来。 「奴婢给蓉大奶奶请安……」 「快别忙着行礼了,带我去老祖宗那,有大喜事!」 秦可卿扬了扬手中的信,一改往日的稳重,一遍拉鸳鸯往荣禧堂急行,一遍跟其说道:「红绫信使六百里加急送来捷报,兖州大捷,白莲教乱匪尽诛。琮三叔让红绫信使稍回了家信,祖父大人还在宫中,刚让亲兵把信送了回来。」 老太太看完了贾琮送回的家信后,原本有着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色,连连咳嗽起来。 鸳鸯与秦可卿又是喂水又是抚胸捶背,总算让其缓过劲来。 「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老太太拦住了鸳鸯:「我没事, 我没事。蓉哥媳妇,你代我写封书信送去山东……」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三月三,郎与狼对线 或许是半路听闻兖州大捷,荣国府众人抵达大报恩寺***后,压抑近月的心情舒爽许多。 邢夫人带着两个丫头,在知客僧的引领下刚刚穿过天王殿,就听到了正殿铜铃阵阵、梵音渺渺。 往前法道上的信众游客几如摩肩擦踵,好不热闹。其中以年轻人居多,他们可不是为了听僧众讲法,更多是各家长者带来寻姻缘的。 三月三日,俗传为北极佑圣真君生辰,各大道宫佛寺都在讲法传道,倒是给了那些头疼自家孩子婚事的夫人太太们一个好机会。 抬眼望去,各***女都戴着荠花,往来信众,士女拈香,酌水献花好不热闹。 黛玉下意识的吟道:「三春戴荠花,桃李羞繁华。」 「又见开花如雪处,不知遍野已春深。」 迎春指了指佛寺山墙边上的荠花,接了一句诗后笑说:「春来迟迟,却也从不失约。」 邢夫人见俩丫头说的高兴,虽然听不懂春呀花呀,但满寺都是簪花人,她家的闺女岂能没有。 等众人来到正殿前,邢夫人身边的许嬷嬷已经买来了两只漂亮的荠花。 「戴上吧,我家女儿岂能被别人家的比下去。」 邢夫人亲自给迎春两人戴上,这番亲昵倒是让迎春、黛玉有些不习惯,不过在戴上荠花后,两人俱是露出甜甜的笑脸,福身拜谢。 「这俩丫头,还跟我客气的不行……」 邢夫人虽抱怨两人跟她客气,但转身的那一刻,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明显高兴着呢。 在黛玉与迎春互相打闹逗笑时,许嬷嬷笑呵呵在邢夫人耳边小声说道:「太太这么做就对了,您是二爷、三爷、二姑娘的嫡母,是林姑娘的亲舅母,她未来的婆婆。只要抓住了这一点,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邢夫人嫁到荣国府十余年了,十几年抠抠搜搜被人瞧不起,但她除了往身边搂银子还有什么能使她感到安心? 靠赦大老爷吗?赦大老爷身边会少女人? 那会在邢夫人的眼中,只有傍身的银子能让她补贴补贴娘家,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直到贾琮得了赦大老爷的看重后,她的屋子里不时会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儿寻她要点心吃,不时偷偷塞给她几颗银锞子,后来还带着迎春隔三差五来请安说些贴心话。 连带着贾琏夫妇也对她恭敬了起来,她这个被人快要遗忘的荣国府主母,总算有了该有的地位。 嬷嬷说的对,她是荣国府的正经主母,朝廷敕封的超品荣国侯夫人,贾琏、贾琮、迎春的嫡母,她只要拿出嫡母该有的气度来认真待几个儿女,她的福气会少吗? 当、当、当…… 咚咚咚咚…… 钟磬之声与木鱼敲响的声音,让跪拜在佛像前的邢夫人神情更加柔和虔诚,她祈求神佛保佑远在江南的贾琏夫妇以及山东的贾琮,至于赦大老爷,那是谁?本夫人根本不认识。 迎春与黛玉跟着跪在一旁,皆双手合十,闭目祈祷。等添了香火灯油,邢夫人带着俩丫头在寺中游玩,不时会碰到相熟的太太夫人,当然少不了夸夸自家的女儿,让迎春的俏脸越发羞红起来。 刚刚送走一名贵妇,还不太习惯与这些贵妇人打交道的邢夫人总算长舒一口气,正打算带着丫头们去佛塔转转,却听耳边传来一声男子的问候声。 「晚辈孙绍祖给夫人请安,见过两位姑娘。」 面前的人倒是颇为英武,模样除了粗狂的些,却也长相周正。 许嬷嬷在其耳边简单说了下孙绍祖的身份,邢夫人知道这算是自家部将之后,客气的颔首回礼。 孙绍祖虽跟邢夫人问候说话,目光却 往其身后的迎春与黛玉身上偷偷打量,让心思敏感的黛玉觉得很是不喜。 她轻轻拉了下迎春的手,两人往邢夫人背后躲了躲,不小心碰到了邢夫人的后背。 孙绍祖正说听闻老太太身体不适,打算改日登门探望,邢夫人还以为迎春、黛玉碰她后背是在提醒自己拒绝。 于是她面带歉意的说道:「老爷如今不在家,家中只剩女眷,实不方便招待。若孙夫人来京后,我定送帖子过去,请孙夫人来府中坐坐。」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了,孙绍祖自然不好再过唐突。不过他心有不甘,还打算想法子将话题往两个姑娘身上引,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人打断。 「侄儿拜见伯母……」 「二郎今日休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贾琏、宝玉以及贾琮的好友柳湘莲。 相比孙绍祖,出身理国公府的柳湘莲才是荣国府的亲近后辈。更不用说,柳湘莲与家中几个哥儿关系要好,是正儿八经的通家之好。 邢夫人面对柳湘莲神情明显亲近许多,迎春、黛玉一同行礼问好:「柳二哥安。」 「二妹妹安,林姑娘安。」 柳湘莲回了一礼,随后跟孙绍祖颔首致意,这才向邢夫人回话:「今日是我母亲的祭日,侄儿告了假借***之机来给母亲祈福。」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 邢夫人不耐烦跟孙绍祖继续寒暄,傻子都能察觉出来,孙绍祖这是另有企图。 好在柳湘莲本身就乐意跟荣国府的人亲近,故而拱手道:「这些日子京畿的流民较多,治安不怎么好,侄儿便来负责保护伯母与两位妹妹吧。」 邢夫人心中对柳湘莲的观感瞬间拔高数层,这孩子真是太贴心了。 她转头看向孙绍祖,面带歉意:「孙家哥儿,若无事我先带俩丫头去寺中转转,等你母亲来了记得让人来府中说一声。」 孙绍祖在心里将柳湘莲的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一遍,可他还是得微笑着言说不敢打扰夫人雅兴,告辞离开。 柳湘莲退了半步跟在邢夫人身后,紧守礼仪目不斜视,真如专门来当邢夫人的护卫一般,让邢夫人也好,迎春、黛玉也罢,对其高看三分。 许嬷嬷附耳跟邢夫人小声说道:「太太,那孙绍祖目的不纯,老奴方才看到他一直打量二姑娘跟林姑娘。」 「啊?那……」 邢夫人可没看到这一幕,这才警觉起来。 许嬷嬷忙提醒道:「暂不碍事,柳二爷来的刚刚好,打断了孙绍祖后面的话。老奴觉得,这厮定然再打咱家姑娘的主意,太太一定不会接这厮的话茬。」 邢夫人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忙微微点头。 柳湘莲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浪荡公子了,去岁冬猎在御前惊才艳艳的一幕,邢夫人看得都要说声漂亮。 不但是御赐正五品骁骑尉、武德将军,更领着神武营千户衔,暂时在御前听命。 而且听琮哥儿曾说,柳湘莲的身手武艺,至少能排在同辈哥儿前五的位置,这样的哥儿…… 若是抛开他家家世,二丫头倒是挺合适的! 邢夫人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便想着回去后跟老太太商量商量。 她这个嫡母当着,还真是操碎了心! 柳湘莲顾忌男女之防,一直目不斜视,只在邢夫人跟他闲聊时恭恭敬敬的回上几句,直到午时,邢夫人邀请柳湘莲一同用饭,他才推脱自己去跟友人一起,午后再来护送伯母回京云云。 「倒是个好哥儿,可惜了柳家的当家人昏聩,埋没了明珠。」 邢夫人目送柳湘莲离开了客院精舍,不由 感叹了一句,俩姑娘无不点头赞同。 在铁网山的时候,柳湘莲可是一箭射穿了调戏蓉哥媳妇的瓦剌***,两人对他的感官那是相当的好。 至于说京城那些不好的流言,呵…… 柳湘莲还真不是一个人来的大报恩寺,他来到旁边的客院,推门进去后就见冯紫英正用着斋菜。 「我还以为二哥打算陪伯母用饭呢。」 冯紫英意有所指,柳湘莲不由老脸一红。 扈从送上碗筷,柳湘莲却没什么胃口。若他之前没有看错,那个孙绍祖的意图怕是在打荣国府姑娘的主意。 邢夫人今日只带了二姑娘跟林姑娘,林姑娘是御赐县主,林公独女,琮哥儿赐婚的未婚妻,孙绍祖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那么,就只剩二姑娘了! 柳湘莲的心中突然急躁起来,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该死! 嘭! 正吃饭的冯紫英被吓了一跳,用茶水将嘴里的饭菜送下喉咙。 「二哥,出了什么事?」 兄弟之间柳湘莲也没有丝毫的客套,反而红着脸问道:「紫英,你说我若去跟赦公提亲,他会不会提着棍子把我打出来?」 噗…… 冯紫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才抚胸缓过气来,突然哈哈大笑:「我就说嘛,二哥突然扔下我去给贾家伯母请安,还陪着逛了寺中景致,原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柳湘莲擦着脸上的茶水,一脸的无语。 方才他还真不是这个原因才过去的,他只是远远瞧见有男人挡住了荣国府的女眷,热心肠去解围…… 好吧,他确有跟荣国府亲近的心思! 「紫英,借我些人手,帮我去打听个人。」 柳湘莲说的郑重,冯紫英自然也收起了玩笑,神情凝重起来。 他问道:「可是方才那人?若我没有记错,他是自大同来的,其父祖是先荣国的部将。」 柳湘莲点了点头:「是这样,琮哥儿之前跟我提过一嘴,还说让我跟山西那边的朋友打听打听,孙家在大同的名声。」 嗯? 冯紫英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这是真打算给二姑娘说亲事?怪不得冷面郎君柳二郎今日急了。 不过,不像啊! 他看到柳湘莲神情有些阴郁,不由问道:「二哥是担心赦公给二姑娘定下这人?」 「不,琮哥儿谈及此人时,曾目露厌恶。荣国府的情形紫英不是不知,二姑娘的婚事实际上做主的不是赦公,而是琮哥儿。」 柳湘莲如此一说,冯紫英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只听柳湘莲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此人心思诡异,他方才一直往两位姑娘身上瞧,正经人会如此?」 冯紫英也是世家公子,此等失礼之事自然不会做,同时也极其鄙夷这样的人。 当即点头应下,说是回京就遣人去柳家听命。 柳湘莲拱手谢过后,吩咐人重新摆饭。却不料冯紫英方才吃瓜吃了一半,哪里会轻易放过他。 「别急啊二哥,咱们继续说你跟赦公提亲的事……」 这下柳湘莲变得急促起来,他方才是一时急躁开冒然开了口,这会被冯紫英提及,脖子根都红了。 「我……我……只是……唉……」 冯紫英嘿嘿一笑:「要说这事还真有可能,琮哥儿待人不看门第,二哥如今得了御赐官职,前途远大,若你去提亲,至少有七八成的机会。而且……」 「而 且什么?」 「而且二哥还有一个优势,长得漂亮啊!哈哈哈哈……」 「紫英你……」 柳湘莲被冯紫英打趣的越发脸红,不过心中更热。 冯紫英继续说着该如何如何在贾家人面前表现,直说的柳湘莲心中痒痒,暗暗下了决心。 直到送荣国府的马车回京后,在家中翻找了几件还算不错的礼物,思前想后往忠顺王府赶去。 京城的粮草、药品等物资终于在三月十二送至兖州府城。 通行的还有吏部紧急派遣的文武官员,包括信任知府曹久凡、同知段临川、通判罗安等等。 吏部同意了贾琮关于洪世兴等兖州士绅的临时任命,命洪世兴暂代滋阳县令,等一切稳妥后,调洪世兴去山东外其他布政使司治下州县任父母官。 倒不是洪世兴这段日子干的不好,而是朝廷有规定,凡流官注拟,并须回避本贯。 不过洪世兴在接到吏部命令后,来府衙专门找了贾琮,说他年纪大了,等兖州安稳后还是辞官在家,想让贾琮帮忙为其两子谋划谋划。 洪家两子品性倒也说的过去,而且洪世兴这回给贾琮帮了大忙。兖州防御战时,洪世兴连续数日奔走在城中,吕效祖能征集数万民夫青壮协助守住城池,洪世兴功不可没。 故而贾琮也答应了他,并言只要洪家两子不犯国法,能力之内,贾琮不会不管。 曹久凡等人都是吏部精挑细选的人才,在经过一两日的熟悉后,很快就接受了兖州城的政务。 三月十四,贾琮正同好不容易闲下来的老师徐晋讨论曲阜孔家之事,却听亲兵来报,京中有人送来家信。 来人是荣国府的亲兵贾六二,听其言是三日不停歇快马赶来,贾琮大吃一惊。 信上的字迹贾琮不是很熟悉,询问过后才得知是老太太口述、贾蓉之妻秦可卿代写。 随着书信一页页翻过,贾琮的脸色逐渐阴郁起来。 老太太受惊缠绵病榻,初时还未察觉什么不对,后来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才意识到自己又遭了人的算计。 若当时贾敬不在,自己受惊病倒,荣国府还不得乱套? 而且若是贾琮真出了事,自己一病不起……说难听点,一不小心就这么去了,荣国府在外的几人岂不是都要按制守孝? 最重要的一点,眼见宫里的元春月份越来越大,但有惊扰,伤及龙子,那真就是塌天大祸了。 「当着好算计,真是一环套一环!」 贾琮啪的一声将书信拍在桌上,跟贾十一说道:「十一叔,给京中去信,让人去查缮国公府、治国公府……」 「小三爷,老族长已经让人去查了。」 贾六二面色疲惫,连喝了好几碗茶水才缓过劲来。他拱手道:「属下出京时老族长还我给小三爷带话,说京中有他,让您不必太过忧心,安心办好皇差。」 听到此处,贾琮这才恢复了理智。 家里还有一位大佬坐镇,算计贾家的人绝讨不了好。不过老太太在信中说的一桩事,还是让贾琮有些放不下心。 正如老太太所说,这一回的算计,最大的目的应该是宫里的元春,以及元春腹中的龙子。 想到此处,贾琮不得不提起心来,开始研墨回信。 一封是送回荣国府保平安,一封直接是写给刘弘。当下他在宫里最粗的几根大腿该利用利用,他就不信了,有太上皇、皇帝以及好四哥刘弘出手,还能让大姐姐元春出了事不成? 贾六二只休息了一夜,就带着贾琮的书信快马往京城赶。等送走了贾六二,贾琮依旧放不下心,想了想往刘恪暂住的院子 走去。 既然有人让他不开心,那他就让更多的人不开心。 死太监夏江去曲阜这么久了,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七十六章 掘了孔圣人的坟? 刘恪自一回兖州府城,立马将手里的兵马全部交给了徐晋。 人家十三爷将椅子搬到小花园,小酒喝着,太阳晒着,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徐晋多次找刘恪商议彻底剿灭山东境内白莲乱匪的事儿,刘恪都会坚辞拒绝,并说上一句:「钦差大人威武!」 至于说他自己也是钦差…… 抱歉,本王奔波数日,累病了,不能动的那种。 「累病了」的忠顺亲王在暖阳下哼着小曲儿,亲兵串了羊肉放在临时制成的烤架上烤得滋滋冒油,贾琮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肉香。 「爷,小贾大人来了。」 听到亲兵的禀报,刘恪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不耐烦的说道:「本王病重不得行,你若是给你老师当说客,出门左拐回府衙去。」 「什么说客?不是不是,我是来找十三爷帮忙的。」 贾琮毫不客气的接过了亲兵的活,烤肉什么的,他才是专业的。 滋滋滋滋…… 调料一撒,烤串的香味勾着刘恪鼻尖微微动。 贾琮顺势将烤好的肉递给了已经睁开眼睛的刘恪,嘿嘿一笑:「那啥,有件事想请十三爷帮帮忙,给京里去份信……」 刘恪撸着串儿,瞥了贾琮一眼:「说吧,又想坑谁?先说好啊,老十四跟刘烨那边本王最近不好出手了。前段日子坑他们的次数有点多,再坑他们有点说不过去。」 呃~ 贾琮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不坑人不坑人,只是想请十三爷给王妃娘娘去封信,让娘娘没事多去宫里走走,陪我大姐姐多说说话。」 嗯? 刘恪猛地停下了撸串,神情凝重了起来:「有人打贤妃的主意?还是说,有人在打她腹中孩子的主意?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给本王说一说。」 果然,皇家除了老十四刘忭这个蠢货,就没傻子。 特别是面前这位皇帝最宠的弟弟,简直就是个人***。贾琮连多余一句话都没说,他就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等贾琮详细将老太太信中内容讲述了一遍后,刘恪收起了玩世不恭,细思其中的各种可能性。 「四哥子嗣艰难,至今就大猫小猫三两只,这群人真是疯了,就不怕四哥发疯杀他个人头滚滚?」 唉!这哪里是有人在打贾家人的主意,人家这是瞄上了皇帝陛下的后宫啊! 刘恪对皇家父疑子、弟害兄的破事厌烦到了极致,长叹了一声精神萎靡起来。 「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杀来杀去,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放过了,还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十三爷……」 贾琮也没想到自家的事,会让这位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纨绔亲王生出这些感慨。 刘恪呵呵笑了声,稍稍提起一丝精神:「王妃去宫里走动不合适,本王给皇姐写封信吧。你家不是要跟公主府说亲么?就用这个借口吧。皇姐性子直,让她去宫里闹一闹,也能让有心人顾忌一二。」 虽说刘恪并未提及是哪位皇姐,但跟贾家议亲的人家只有德清长公主刘淑乐,这倒是个好人选。 「其实你也不必关心则乱,后宫有母后坐镇,又有杨妃娘娘在,哪里会让人钻了空子。你家老太太……算了,这事的确有些奇怪,当时兖州被围的具体情况我都是从你老师那知道的,京中那些人怎么会这么清楚。要查就查一查吧,我会给四哥写封信的。」 贾琮起身向刘恪拜了拜:「多谢十三爷,实际上我也知道有些惊弓之鸟了,只是思来想去总是放不下心来……」 原本还打算跟刘恪商议一下曲阜孔家之事,可见其精神头明显 不佳,贾琮便息了这个心思,帮其烤了些羊肉闲扯了一阵,听其预备午休,便告辞离开。 出了院子的贾琮,带着亲兵无聊的在城中闲逛,越逛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兖州城被围六日,城中军民的伤亡高达数千。靠近泗水的繁华之地,这几日都甚少有人前去热闹。 四门不时有人顶着白幡撒着纸钱,送棺出城。一路哭声阵阵,让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小三爷,您看那边,好像是晏家的晏承霖……」 贾琮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名身着白麻孝衣的中年男子怀抱灵位,身后跟着几名少年,一人一块灵位从西城门走了进来。 四周行人纷纷避到一旁,相熟之人走近问候一二,领头的晏承霖神情哀伤,行人唏嘘不已。 那边下人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贾琮,与其主禀报后,晏承霖将灵位交给身后的少年,随后快步走到了贾琮面前。 只见晏承霖作揖深拜,极其郑重的说道:「晏家晏承霖,代晏家上下,多谢大人为晏家惨死的族人报仇雪恨!」 「唉,晏举人不必如此,百姓遭难,本官奉旨南下戡乱剿匪,守土保民本就是应有之义,哪里当得谢字。倒是百姓蒙难,乃官府失职,晏举人莫要怪罪本官戡乱不利才是。」 贾琮扶起了躬身下拜的晏承霖,见其双目遍布红血丝,想起其父晏夫子的病情,便问道:「晏夫子可还好?」 「回大人,家父得闻山东乱匪被朝廷大军剿灭,精神好了些。此次出城处理族亲丧事,学生为防家父触景生情、见之陨泪,便未让家父出城。改日等家父身子再好些,必往府衙拜谢诸位大人。」 说到此处,晏承霖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兖州被乱匪围困,大人忙着戡乱守城,可能还不知道,济南有人走访串联,传言钦差大人构陷衍圣公府与白莲乱匪勾结,意欲查抄衍圣公府……」 贾琮双眼一缩,神色清冷起来。 他盯着晏承霖的眼睛,冷声问道:「晏举人从何得来的消息?」 只听晏承霖苦笑回道:「晏家在山东仕林还有些名望,兖州之围方解,就有人来府中找过家父,想要家父***。此事非比寻常,大人当小心提防。」 贾琮再问:「晏举人为何会将此事告知本官?」 晏承霖脸上的悲伤去了几分,似有嘲讽之意:「家父拒了来人的联名之请,并向学生说了其中的原因。我朝白莲乱匪起于江南,却盛于山东,他孔家若是没有与之勾结,学生是半点不信。衍圣公刚刚离开曲阜,白莲乱匪就攻克了重兵防守的曲阜城。大人,一千余乱匪,怎么可能从外面攻克数千精兵驻守的儒门圣地?」 曲阜县的县令,向来都是孔家人担任。县中不止有两千朝廷大军驻防,更有数千孔府私兵,一千余乱匪轻而易举的攻破了数千人防守的城池,拿人当傻子耍? 若无孔家勾结放任,山东岂会天灾又人祸,害的数万百姓无辜惨死? 他那小侄女…… 孔家人,该死! 晏承霖脸上的愤恨溢于言表,作揖再拜:「大人,学生所说都是肺腑之言。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但孔家在山东势大,仕林物议非非,对朝廷、对大人都不是好事,大人还是早做打算为好。等学生回家处置完家事,再往府衙拜会钦差大人。」 贾琮点了点头,目送晏承霖离开。 他并不怀疑晏承霖所言,纠集书生闹事是孔家惯用的手段。白莲教在山东能闹了一场又一场,孔家的地是越来越多,如今都快占了济南府、兖州府、青州府的三成良田了。 正如晏承霖所言,要说没勾结,谁会信? 「回府衙!」 贾琮远远目送晏承霖消失在街口,转身便往府衙走去。 一回府衙,贾琮就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往夏江处。 这厮去了曲阜至今半月有余,却无一纸消息传来,也不清楚他在曲阜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济南府都闹出书生串联***的事了。 书信才送出去半日,傍晚间刘恪就将贾琮叫到别院中,表情甚是奇特,似笑非笑,哭笑不得。 「夏江被堵在了衍圣公府,城中的书生要将其架在柴火堆上,烧死在孔庙前!」 噗…… 贾琮没忍住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惊讶的问道:「这厮到底干了什么?竟然让那些书生不顾皇家威严,打算将他烧死?」 「他把孔林翻了个遍……」 「怎么个翻法?」 「拿锄头翻啊,翻地那种。说是要找孔家所藏匿之与白莲乱匪勾结的证据。」 嘶!这夏江疯了不成?那可是孔林啊,圣人所葬之处,太祖爷都要下轿步行拜祭之所在。 《史记》有载,孔子葬鲁城北泗上,藏入地,不及泉,而封为偃斧之形,高四尺,树松柏为志焉,弟子们各持其方树来种之。 至今千百年,后世帝王为褒扬圣道,强化统治,自先汉汉至今,历朝历代均对孔林进行修缮扩建。 贾琮之前想着让夏江去孔家闹上一闹,搅一搅局,可没让他去发疯啊。 这厮是不是觉得他自己得了圣恩当上了内府司的首座,便能为所欲为了? 刘恪倒还有心情逗趣,幽幽补充了一句:「他说是此事是受贾琮之命……」 「彼其娘之!这狗贼……」 看着快要跳脚的贾琮,刘恪有些幸灾乐祸。 他摆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下去,这才说道:「这事儿闹得挺大,你最好去曲阜一趟。你将来要走科举之路,与仕林不能闹得太僵。若事不可为,就将夏江烧死在孔庙前吧,到时我自会与四哥分说。」 贾琮感激的向刘恪拱手拜道:「多谢十三爷为我谋划,不过此事还没到那个份上。夏江此人还得保下来,若真将其烧死了,那就打了陛下的脸。」 刘恪微微点头,这倒是实话。 孔家人借仕林人的手打皇帝的脸,皇帝也不好打回来,真是让人头大。 「你自己琢磨吧,徐晋去了城外剿匪还未回来,本王已经派人去寻他了,等他回来你们师徒好好商量商量,后日你便出发去曲阜处理此事。」 贾琮摇了摇头:「算了,这事还是我自己去处理,真拉了老师下水,得不偿失。也不用等后日了,我现在就出发,万一去晚一步真让人烧死了夏江反而被动。」 刘恪送贾琮出门,临走时突然又将其拉住,在其耳边叮嘱道:「你也不必畏手畏脚,孔家孔家,孔圣人是孔圣人。衍圣公又不是不能换,对吧。」 三品内监听起来位高权重,但说到底不过皇家一奴婢尔,刘恪根本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但贾琮不能不慎重,夏江此人阴着呢,哪里会胡闹般的将孔林翻地一样的翻一遍,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一夜急行,天亮不久一行人就赶到了曲阜县城的南门。 守城的是山东卫指挥使司麾下兵马,倒也甲胄齐整,看似精良。 「钦差督查山东军政事副使、怀远将军贾琮贾大人到,速速开门。」 晨钟暮鼓,天都大亮了,但曲阜县城却城门紧闭。贾琮冷眼打量四周,除却少许百姓唉声叹气的守在官道两旁外,连个来往的客商都没有。 贾十一高举贾琮的官印,城头的守军将领俯视城下,好半天后才下令打开了城 门。 贾琮并未直接进城,而是吩咐亲兵注意警戒。看来曲阜的问题跟他老师说的一样,这里怕是快要不姓刘了。 「三爷,要不还是先回兖州,等青藤先生调重兵过来,咱们再进城。」 贾琮拒绝了贾十一的建议,见守将从城门出来,拍马往前。 「末将山东卫指挥使司千户李春堂……」 啪! 李春堂抱拳微微躬身,话说一半脸上就挨了一鞭子,骤然吃痛之下,惨叫一声捂脸往后退去。 不等他问,贾琮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正好抽在捂脸的手上。 「晨钟暮鼓,辰时已过曲阜县却城门紧闭,太祖爷定下的规矩你也敢不遵守?」 「本官乃钦差副使,奉天巡视督查山东军政事,你却将本官挡在城外,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来人,将李春堂拿下,杖五十,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一连串的问责,将李春堂以及他身后的百户校尉打了个懵,直到神武营的禁军将其绑起来,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吵嚷起来,叫嚣贾琮跋扈,让他放人等等。 啪、啪、啪! 贾琮手中的鞭子毫不犹豫的连连甩出,抽在叫嚣的最厉害的三人脸上。 「放肆!禁军何在?」 「末将在!」 唰唰唰…… 五百禁军齐齐拔刀,兵锋所指,如寒冰侵袭,面前叫嚣的众人无不胆寒。 神武营的禁军方历大战不久,身上的杀气浓密的快要溢出来了,哪里是他人能够抵挡。 贾琮冷哼一声,厉声喝道:「留下三百人接手城防,谁敢闹事,军法从事!进城!」 衍圣公府与曲阜县衙相隔不过一条街,距县城南门不远。 贾琮一行入城后远远就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人群涌来,堵住了前进之路。 这群人都是身着儒衫,人数大致看去,最起码有数百人之多,领头之人白发苍苍,面带怒色。 贾琮刚勒马停下,便听这白发老者怒气冲冲的指着他骂道:「贾琮小儿,你还敢来儒门圣地?」 「粗鄙武夫,竟然马踏圣地,该当何罪?」 「打出去,打出去,岂能让此等恶徒污了圣地尊严!」 「放肆!尔等何人,竟敢冲撞朝廷钦差,想死不成?」 贾十一一声厉喝,其后两百禁军齐齐高呼:「威!威!威!」 杀气重重的厉喝打断了这群儒生的咒骂,贾琮这才缓缓拍马往前几步,冷眼扫视一圈:「本官奉天巡视,尔等挡住本官的去路咒骂,是要做什么?若是想造反,兖州城外被斩的三万白莲乱匪,就是尔等的下场!」 「你……」 「粗鄙!」 「狂妄!」 这群人不过是被人挑动罢了,无脑无知更是令贾琮无语。 这下子咒骂也不敢了,只是气的脸红脖子粗,在贾琮拍马前行时,不自觉的后退,最后不情不愿的让开了一条路。 贾琮骑马带人通过,鄙夷的说了四个字:「不过尔尔!」 当下的衍圣公府实际上是前朝所建,前朝异族统治中原,为求安仕林之心,对曲阜孔家极尽优容,自然建造的威严赫赫。 贾琮抬眼看了看大门上挂着得金匾,心中冷笑还真是奢华,方才他在城外见到的百姓面黄肌瘦,也不知孔圣人知道他的后辈如此欺压百姓,会不会显圣掐死这群不知羞耻的货色。 下马步行,贾琮从朝圣门进入衍圣公府,入眼不是儒门圣地孔庙,而是垒的高高的柴火堆,上面还绑着一人,紫袍的内监袍破烂不堪,不是内府司首座 夏江还能是谁。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七十七章 前因后果 贾琮刚入衍圣公府的大门,便见一名身着祭祀时才穿的礼袍之人,长须白发,颇具威仪看向仪门外的自己一行。 他刚想往前一步,却见人群中有一华服之人往前一步厉喝:「粗鄙武夫,还不退出去,这孔庙仪门也是尔等武夫可走的?」 《孟子·万章下》有载,「夫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 孔庙前设有礼门、义路,是对孔子的尊崇和儒学正统地位的认可。 按照前宋以来的规矩,只有符合儒家道德规范的君子才能从这条大路行走,由这扇门出入。不符合条件的人,是不能走这条路的。 这条规矩在开国时,太祖皇帝捏着鼻子认了,贾琮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硬怼过去。 他摆手制止了身旁握紧刀柄的亲兵,解下腰间的雁翎刀和御剑,交给了贾十一。 随后正了正衣冠,微微一笑,自仪门入,往孔庙前行。 直至来到柴火堆前,贾琮以儒生礼作揖拜道:「儒门学子贾琮,见过诸位长者。」 「粗鄙武夫」不可入仪门,那他这个正统的儒门学子可以进吧。 是了,贾家小儿是六元文魁徐晋徐青藤唯一的弟子,虽无功名在身,但人家还真能自称一声儒门学子。 儒门学子来孔庙,他们还真没理由阻拦。 而且贾琮礼数言辞皆是无可挑剔,原本见其不顾阻拦穿过仪门的众人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冷脸相对。 众人将目光转向为首的紫袍老者,贾琮从其身上特有的紫色祭服大概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孔祥安,孔氏一族中辈分最高、学问最好之人,在仕林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这人除了有些迂腐外,品德高尚,大半生都在推崇克己复礼。 不领孔府米粮,不住孔家宅院,不受孔家钱财,十五岁考中秀才,十八岁中举,十九岁会试得中,殿试二甲,随即坚辞授官,回乡继续研读圣人典籍。 要不是庶出的身份,孔仁轩他爹根本就没有机会承袭衍圣公的爵位。 太上皇曾跟贾琮说过,当年太宗皇帝原本想好好培养孔祥安,以分化孔家。不想孔祥安在奉天殿上说,他一路科举不是为了当官,而是为了朝廷的那份钱粮,好供其衣食无忧,安心学术。 至于说孔家豪奢与否,他孔祥安无功不受禄,拿了心中不安。 耿直的孔祥安让太宗皇帝哭笑不得,授其三品散衔至诚先师祭祀官,命其负责曲阜孔庙奉祀,赐金放还。 孔祥安回乡之后,深入简出,苦读圣人典籍,三十岁著书《梦圣对论》,四十二岁著书《四书今读》,五十六岁著书《昭武治要》…… 三十年著书,涵盖注经、典论、教学、治国等诸多方面,曲阜城中那座与众不同的小院子,成了继孔庙、孔林外,儒门学子最向往的圣地之一。 孔祥安曾因重新注释四书,让不少孔家人恨得要死,却没人敢对他出手。 因为太上皇的案头就常放着两册书,孔祥安的《四书今读》与《昭武治要》。 「怀礼先生,学生有礼了。」 贾琮恭恭敬敬的向老者作揖,孔祥安脸上的肃穆之色去了几分,笑了笑还礼道:「至诚先师祭祀官,见过钦差副使大人。」 「怀礼先生,您何故与此等恶徒行礼?阉贼都说了,便是此贼指使的他……」 旁边的人甚是激动,还打算继续说,却见孔祥安抬手制止:「刑狱之事,自有秋官来定论。我早就说了,尔等私设公堂有违礼制律法,更别提尔等屈打成招所得所获,真假难辨。」 呜呜呜呜呜…… 贾琮寻声看去,高 高的柴火堆上,被堵了嘴巴的夏江愤恨的看着孔庙前的众儒生,眼中的杀意傻子都看得出来。 孔祥安的话自然不会得到这群人的赞同,阉人最是记仇,他们可是将其打的皮开肉绽,架在柴火堆上了。 把朝廷的鹰犬交给朝廷去审,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几乎是所有人都言辞凿凿,说他们审问搜集了齐全的人证物证,可孔祥安始终不置一词,反而与贾琮说了几句闲话。 贾琮似有所思,瞅了一眼柴火堆上呜呜呜的夏江,最终无奈苦笑。 「怀礼先生,夏江乃宫中内侍,陛下命他来山东戡乱,调查衍圣公府被烧之事。却不知他因为什么事犯了众怒,竟要被人烧死在孔庙门前?」 孔祥安还未回应,旁边立马就有人坐不住了,一中年男子跳了出来,指着贾琮怒斥:「你还敢问?若不是受你指使,他一个阉人安敢毁了孔林,惊扰圣人陵寝?」 「仁恕,退下!」 「叔公……」 「我让你退下!」 孔祥安厉声将其喝退,余下众人也不敢直面明显恼火的怀礼先生,一个个给对方鼓劲,想要推他人出面。 「唉,贾副使见谅,实在是孔林被毁,族人悲愤难解。夏太监命人掘地毁林、惊扰圣墓,乃众目睽睽所见,其罪难逃,还望贾副使能如实上报朝廷。」 这蠢货…… 贾琮很想说一句直接烧死这货算了,但为了皇家颜面,他不得不站出来先保住这厮的狗命。 好在孔家还有个极重礼法的孔祥安,若不然还真不好办。 贾琮向其作揖致谢,并承诺会将夏江押解入京,奏请皇帝三司会审。 「不行,阉贼势大,万一你们官官相护怎么办?」 贾琮看向说话之人,平静的问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孔门孔仁文。」 「嗯,孔仁文是吧,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还孔门……呵! 孔仁文虽然看出了孔祥安的不满,但他没有理会,他与身旁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指着夏江说道:「阉贼该死,罪证确凿,必须以死谢罪。」 「对,必须以死谢罪!」 一下子群情激奋起来,吓得柴火堆上的夏江收起来愤恨的眼神,哀求的看向了贾琮。 呜呜呜呜…… 贾琮没有理会夏江的呜呜声,沉默片刻后,与众人道:「既然诸位担心让其回京受审会官官相护,不如这样,就在曲阜审理此案如何?」 嗯? 「那谁来主审?总不能你自己来吧?」 贾琮摇了摇头,呵呵一笑:「当然不会是本官,但也不会是你孔仁文。本官让人去请山东提刑按察使陈宝良陈大人,以及山东巡按御史宋兆麟宋大人。再加上本官以及怀礼先生陪审,并请山东贤老大儒观审此案。不知这样,可能令诸位满意?」 「怎么能这样?」 孔仁文被贾琮将了一军,在此众人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质疑了几句,却也没人附和。 贾琮心中冷笑,公开公正公平,小爷把这三方面给你准备的整整齐齐,你还能拿什么话来质疑我? 「老夫觉得此举甚妥,有按察使司以及巡按御史来做主审官,于理于法皆能兼顾。贾副使,老夫代孔氏答应你了。」 「叔公……」 孔仁文还想劝阻,却见孔祥安冷冷看了他一眼:「衍圣公不在,祥廉族兄也还未从京城回来,老夫身为至诚先师祭祀官,难道还当不了这个家?退下!」 几名孔家嫡支之人还想出头,却被身旁的长辈悄悄拉住。 因为贾琮已经从腰间取下盘龙金令,冷冰冰的看着他们。 见无人再反对,贾琮脸上的冰冷渐渐消散,收好金令后换上了微笑:「既然都觉得本官的建议不错,那就这么办了。如此,夏江暂押曲阜县大牢,本官会命禁军看管,一切待陈、宋两位大人及诸贤达前来再说。」 孔家出了个「叛徒」孔祥安,让贾琮轻松了不少。 不过夏江这厮的冒失之举,让贾琮原本针对孔家的计划不得不做出改变。 他拒绝了孔祥安的邀请,包下了县城最大的客栈,暂居于此。 等贾琮连写数封公文、书信后,前去大牢询问夏江的贾十一回到了客栈。 「小三爷,夏江不愿说。他说见不到小三爷,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那就让他不说好了,等死吧!」 这个时候让他去大牢,还不知得传出什么样的谣言来,这夏江是真蠢还是假蠢,连这一点都看不清? 贾琮将桌上的书信公文一份份装好,喊来亲兵让其速速送出,丝毫没有再提夏江之事。 反倒是贾十一开口提醒:「属下觉得,夏江此人阴险狡诈,不会没有后手。午前那会,兄弟们在衍圣公府外发现左近暗处藏了不少人,应该就是内府司的人马。」 「这是自然,堂堂内府司的首座,哪里会轻易被孔家的人烧死……」 「那小三爷为何还要出面保他?」 贾琮解下腰间的御赐短剑,将其递给贾十一:「因为他害怕了,害怕自己跟孔家直接对上会死无葬身之地。看来咱们这位夏首座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竟然会让他吓得不敢让自己的人直接动手救他。」 「十一叔,你带御剑过去。告诉他,要是不想死,就一五一十的将他查到的东西交出来,我没耐心陪他玩你猜我猜的无聊游戏。」 还未入夜,贾十一就疲惫不堪的回到了客栈。 贾琮从他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时,发现包袱上染了血迹。 「怎么回事?十一叔你受伤了?」 贾十一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别人的。按照夏江所说,我去了城外一处农户家中取这些东西,不想回城的路上遭到了偷袭。好在兄弟们警醒,除了两名兄弟受了些轻伤外,没让贼人得逞。」 「那……那些贼人呢?可有活口?」 「都是死士,兄弟们原本想要抓个活口,不料这群人都口含剧毒。」 贾琮虽然遗憾,不过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截杀钦差扈从,曲阜除了孔家外,还有谁有这个胆子? 他摇了摇头,解开了包袱。 包袱中的东西不多,一个精致的木匣,一本油纸包着的账册,几封空白信封装着的书信。 木匣上了锁,贾琮翻了翻包袱,没找到钥匙。 咔! 贾十一一刀劈了下去,精致的木匣子裂成两半,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贾琮与贾十一皆是一愣,随后大惊失色。特别是贾十一,嘀咕道:「好险,差点铸成大错!」 「这……这……这好像是玉玺啊!」 「小三爷,上面雕有五条龙,像极了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只见裂开的木匣中黄布覆盖,摆放着一方玉印,其方圆四寸,色绿如蓝,温润而泽,背螭钮五盘。 贾琮双手有些颤抖,将其托起仔细观察,玉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上有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小三爷认识?」 「不认识,这应该是秦篆。」 贾十一的震惊去了几分,哭笑不得:「那小三爷念的这个……」 「八个篆字 ,应景而已。」 贾琮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无法鉴别这印的真假,除了用金补上的缺角确有史书记载外,余者不是他这个半吊子书生能作出判断的。 账册中的内容倒是简单,记录了昭武四十一年至今的孔府钱粮收益支出,数量极大,足以让户部尚书文同轩疯狂。 不过仅凭账册无法判断钱粮支出的来路与去处,贾琮只好先将其放在一旁,拆开那几封书信看了起来。 「有意思,竟然是甄家家主甄应嘉……」 不知是不是缘分,贾琮拆开的第一封书信竟然是甄应嘉写给上代衍圣公的信。 书信应该是忠信王刘忭出生不久就写的,甄家愿用一条海路来换取孔家对甄家以及刘忭夺嫡的支持。至于海路是哪条,信中没有明说。 贾琮再拆开一封,呵,又是甄应嘉…… 这封信就更加有意思了,不但有两家一同私自出海贸易,还商议着如何分账,以及甄家为孔家在南直隶置办庄园田产的事情。 「孔家在松江府的那些良田,竟然都是甄家帮其置办的。这甄家真是狗胆包天,松江府的地大半是松江水师的军屯,甄应嘉就不怕圣人将他砍了吗?」 贾琮怒骂一声,怪不得前几年松江水师的将士毫无斗志,合着是有人把松江水师的根给掘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七十八章 登门提亲 除了两封甄家的书信外,还有数封信件的内容多是江南大族与之进行利益交换,或者是单纯的商量分赃的事。 两代帝王想着法儿推行开海,朝堂中的阻力之大超乎想象。以前贾琮还觉得是那些吃了走私暴利的江南世家大族,站在那些反对开海的朝臣背后,现在他才算是明白,仕林圣地孔家才是此事最大的推手。 「竟然没有有关白莲教的内容……」 贾琮将包袱中的这几份信看完,觉得其中的内容有不少缺失之处。 按说孔家既然能将这几封信特意留下,那关于白莲教的事不可能不重视,只言片语都没有,不正常。 他眉头紧皱,询问贾十一这些东西的具体来处。 只听贾十一说道:「夏江说,他一到曲阜就接到了投书,说是孔林下藏有密室,孔家的一切罪恶证据就藏在那里……」 「所以这蠢货就差点掘了圣人的陵?他就没查一查投书的人是谁?会不会是别人在坑他?」 贾琮看着包袱中的「传国玉玺」、账册以及这几封书信,越发觉得水混的厉害。 真是费脑子啊! 贾琮战术性喝茶清了清脑子,细细琢磨此事中怪异的地方。 却见贾十一的面色有点古怪:「实际上给夏江投书的人,十有八九是十三爷派去的!」 噗…… 一口茶水喷出,贾琮目瞪口呆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原本不知道,不过夏江自己说,投书的人几乎是演戏般的在墙头大叫一声,‘丢了一块忠信王府的腰牌……这种明摆着告诉别人栽赃忠信王的事,整个大夏就十三爷干的最熟。」 贾十一苦笑了一声,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缘由:「此次出京,十三爷带了不少龙禁卫出来,可自从入了兖州府境内,属下就很少见到这些人。加上十三爷对夏江的厌恶,既能将孔家的事翻出来,又能坑一把夏江跟忠信王府,只要有机会,十三爷真干得出来。」 是这位纨绔王爷的性格,不过这次把他贾琮也坑了啊。 贾琮无奈扶额,其他的还好说,桌上的这块「传国玉玺」是个***烦。 因为太祖当年能招揽到一位又一位的能臣猛将,手中那块「传国玉玺」带给他的天命所归,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 那么,他现在手中的这块还能是真的吗?谁敢说它是真的? 好苦恼~ 贾琮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将那块「传国玉玺」单独收好,吩咐贾十一亲自带上好手,快马将其送往兖州交给忠顺王刘恪。 「小三爷,这是证据啊……」 贾十一的疑惑让贾琮哭笑连连,这玩意他哪里敢让其出现在世人面前。 传国玉玺啊,这玩意所代表的东西实在是太重了,便是贾琮都不得不暂时后退一步。 「可这证据我不敢拿出来,还得替孔家抹除这事背后的痕迹,简直比活吞一只苍蝇还要恶心人。十一叔,让兄弟们谨守秘密,万万不能将此事传出去,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祸事。」 曲阜县的事还在不断的发酵,孔家能屹立山东千百年,可不是仅仅依靠孔圣后裔这个招牌。 整个山东几乎都遍布孔家的姻亲故旧,并且已经将编织的大网延伸到了毗邻山东的京畿、河南以及南直隶治下州府。 短短数日,已经有不少地方官员往布政使司送信,各地的读书人都炸锅了,地方宿儒多有出发前往曲阜的,都在问布政使大人,府衙、县衙该怎么办? 怎么办?布政使司的人也在发懵,孔家的人竟然把内府司的首座给绑了,还要严惩贾恩侯的儿子? 山东左布政使杨述贞看完了贾琮送来的公文,与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陈宝良面面相觑。 两人沉默许久,杨述贞将公文推回陈宝良面前,忧心忡忡的说道:「德文兄,依我之意,这事咱们掺和不起啊。」 「藩台所言,下官也明白。但那贾家小儿在公文中说,他已行文京城,此事上大天听是必然之事,下官若不去,就是疏忽怠政,弄不好还会被扣上贻误军机的帽子。」 孔家得罪不得,贾家也得罪不得,更别提事涉阉人,陈宝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可贾琮特意在公文中写了奏疏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的事,他是不去也得去了。 杨述贞也跟着陈宝良苦笑起来,贾家小儿还真是猴精猴精的,这是逼他们山东的官员站队啊。 「既如此,只能劳烦德文兄去一趟了……」 见陈宝良就要开口,杨述贞附耳说道:「德文兄只需……如此如此……凡事由那贾家小儿做主就是,功过与我山东无关,皆是陛下所派钦差副使所为。」 陈宝良有些疑虑:「藩台,下官这么做,真的可以吗?万一被怪罪下来……」 杨述贞呵呵一笑:「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千百年来,曲阜孔家犯过的事少吗?可你看过哪朝哪代真的治过孔家人的罪?只要这天下,如今可是读书人的天下啊!」.z. 曲阜的事很快就被贾琮六百里加急送至京城,通政司只看了一眼就炸了,关于审案的事都还没个定论呢,就一窝蜂的写起来弹劾奏章,恨不得将夏江凌迟处死。 消息一传出去,半日后就有数百读书人云集京城孔庙,哭得那叫一个悲愤,吓得附近玩耍的小孩都躲回了家中。 夏江掘了孔林,宫中都快天怒人怨了,皇帝却不为所动,没有半点旨意传出。 因为皇帝看着桌上的两方印玺,皱着眉头沉默着。 夏守忠早就将殿中其他内侍赶了出去,小心翼翼的侍奉于左右。 勤政殿的气氛有些压抑,皇帝沉默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突然哑然失笑。 「朕竟然会因为一方印玺惊慌失措,看来还是不够冷静啊。大伴,将这块假的‘传国玉玺送去龙首宫,请父皇鉴赏鉴赏。」 啊? 「皇爷,这是假的?」 皇帝呵呵一笑:「传国玉玺不是一直在奉玺官那吗?这要不是假的,难道太祖皇帝当年得到的会是假的?」 外面吵得热闹,荣国府的日子还算平静。 自三月三大报恩寺***之后,荣国府众人又恢复了深入简出的生活。 不过便是如此,荣禧堂还是不时会来几位关系要好的女眷拜访,特别是前两日忠顺王妃崔氏突然送上了帖子,说是今日会亲自前来,拜访荣国府太夫人。 两府以前来往不是很密切,那会夺嫡大戏唱的正烈,虽说刘恪与贾赦臭味相投,但该避讳的还是得避着些。 老太太今日精神头好多了,特意换上了华服,将府里的姑娘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候在荣禧堂等待王妃娘娘凤驾。 原本订好了辰时中就会过来,不想到了巳时三刻崔王妃才迟迟到来。 「太夫人见谅,府里突然出了些事,耽搁了不少时间,让太夫人久等了。」 崔氏的性格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一上来就以晚辈礼率先向老太太行了个万福礼。 老太太哪里会受,忙退到一边避开了这个大礼,带着儿媳孙女齐齐下拜。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入荣禧堂坐下说话。 崔氏将屋子里的三春、湘云与黛玉挨个夸了一番,并一一送上礼物,给足了老太太面子。 「京里的人都说太夫人教养的闺女是个顶个的好,如今我这么一瞅,恨不得将这一个个的都抢回家里去给我做女儿……」 崔氏一边说着漂亮话,一边将目光往迎春身上瞧,直把迎春瞧了个不好意思。 老太太人老成精,看着这一幕,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崔王妃今日来府上的原因。 这是看上二丫头了,只不过王妃膝下就世子一人,世子又是定了亲的,难道是要让二丫头给她家世子做次妃? 老太太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毕竟二丫头只是个庶女…… 可这事贾琮绝对不会同意的,指不定会将府里闹个天翻地覆,说不定还会直接打上门去。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了一阵,老太太在崔王妃的暗示下,让屋子里的丫头们出去玩耍,只余邢夫人一人陪坐。 「太夫人应该看出来了,我呀这是瞧上了您膝下的二姑娘,想给这丫头保个媒。」 崔王妃的话让老太太不由心中苦笑,终于是说出口了,可我这个老婆子怎么敢应,得找个借口婉拒了才行。 只听崔王妃说道:「太夫人可还记得理国公府庶支,京里人称冷面郎君柳二郎柳湘莲。如今他已经是御前亲军卫五品千户官,前两日他来王府,求我来做说客,让我代他跟您提亲哩。」 「虽说老婆子暂时当这个家,可二丫头的婚事还得她爹做主,王妃不如等我家老大回……嗯?王妃说谁?柳湘莲?」 老太太在心中翻来覆去的琢磨该如何婉拒不至于伤了情面,不想崔王妃口中的人不是王府世子,而是刚刚名声大噪的冷面郎君柳湘莲。 崔王妃点了点头,不等老太太反应过来,邢夫人就捂嘴惊呼:「竟然是柳二郎,妾身前几日才在大报恩寺***上碰到了他,还是他护送妾身以及二丫头她们回京的。路上遇到的流民,都还是柳二郎帮忙打发走的。」 「侯夫人说的是,就是那日柳二郎起了心思,这不就怕窈窕淑女被人提前求走了,跑到我那哀求许久。」 崔王妃也捂嘴笑了起来,跟老太太与邢夫人像是说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继续说道:「老太太或许不知,我才说了句前段日子您还说要给二姑娘相看人家,他就急了,就差冒失跑来荣国府求亲了。」 柳湘莲若真直接跑来荣国府求亲,那真就会被荣国府的亲兵拎着棍子打出去。 那不是结亲,那是结仇。 老太太想着柳湘莲的身世,这孩子是个好的,品性才学都是京中顶尖的。但他父母早亡,又是理国公府的庶支,老太太心中顾虑颇多。 「这孩子我也见过几回,他跟我家琏哥儿、琮哥儿、宝玉都是要好的朋友。若只论这一点,我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选。」 老太太话说到一半,颇为为难的说道:「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丫头的婚事老婆子拿不了主意做不了主,还是得让老大来。而且说句露家丑的话,老大都可能做不了二丫头亲事的主,这事到最后还得琮哥儿拿主意。」 嗯? 这回轮到崔王妃震惊了,若她没记错,这位二姑娘是贾琮的姐姐吧? 祖母、父兄都在,当姐姐的婚事竟然要当弟弟的人来做主?老太太不会是在拿这话敷衍拒绝我吧? 崔王妃的面色有些不愉,老太太自然明白这是闹出了误会。 只见老太太唏嘘不止,跟崔王妃说起了旧事。 「那年琮哥儿三岁大点,老婆子忙着管家没有注意,他爹那个混账,那会每日都在醉酒中度过,哪里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病的差点没了气息。二丫头当时也就六岁出头,硬是用一勺一勺的汤药跟米粥将琮哥儿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老太太说着说着自己也脸红了起来,她那会忙着管家是不假,但她对家里的庶孙本身就不关心…… 唉,那会真是昏了头了,差点就误了荣国府重新崛起的最后机会。 崔王妃听得惊奇,连连跟着感叹。 她原以为一直被贾恩侯捧在手里的乖儿子,自小在福窝里长大,哪会想到贾琮还有着这样的经历。 老太太继续说道:「所以啊,打琮哥儿记事起,在他心里,府里的人谁都越不过他的这个二姐姐。若老婆子不经他的同意就给二丫头定下亲事,我担心他回京后,会跑去大闹王府。别说老婆子我,就是我那大儿子都管不住他。」 嘶! 崔王妃这下子终于明白老太太的顾虑了,还真别说,若不能让贾琮满意,这厮绝对能干出大闹王府的事来。 毕竟这小子的背后站着自己的公公,龙首宫的太上皇! 不过在崔王妃苦恼的同时,心中也是大喜。 贾琮的未来不可限量,他若这么关心他的姐姐,那二郎能娶了荣国府的二姑娘,对他的未来就更有利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七十九章 皇帝老爷又病了 曲阜县与山东布政使司都来了公文奏折,上面说的玄乎,什么圣门受辱,国将不国等等…… 皇帝老爷只是将龙案上的弹劾奏折扔到了一旁,冷笑了一声,跟夏守忠说道:「看完了这些奏折,朕还以为朕的王朝就要亡国了!」 呵呵…… 夏守忠陪笑道:「这些读书人就喜欢夸大其词,皇爷何必为这个生气?气坏了龙体,多不值当。」 「朕哪里会因为这个生气?朕气的是贾琮这小子,妇人之仁,他救夏江做什么?朕若真要什么面子,怎么可能应他所请,派了夏江去山东?」 皇帝的这话夏守忠没法接,只能憨笑两声,跟着皇帝往殿外走。 「对了,父皇那边有没有说,那方印怎么处置?」 夏守忠表情复杂起来,哭笑不得的回道:「那方印现在在淳公主手里,圣人说,让淳公主拿着玩吧。」 额~ 这下子皇帝的表情也复杂了起来,就算那印是「假的」,也不能扔给孩子当玩具啊。 他想了想,嘱咐道:「你去趟龙首宫,把那印收起来吧……」 「皇爷,老奴曾劝过圣人,圣人说既然是假的,那就不要太当回事,就跟荣国府那块玉一样。越不当回事,就越不是回事。」 若是赦大老爷知道圣人老爷这么说,一定会拉着老圣人去喝上一杯——知己啊! 当年王夫人与老太太昏了头了,竟然来了个含玉而生的戏码,惊得他一身冷汗。 要不是他暗中派人将这事传了个满城皆知,指不定宝玉早就「重病夭折」了。 皇帝这会也回过味来了,父皇不愧是父皇,对玩人心的事还是高他好几层楼。 春日迟迟,万物复苏的日子今年来的稍晚。 皇帝信步闲游,原本想去皇城六部五寺衙门转转,想了想案头一摞摞的弹劾奏章,最终将脚步停在了宫城门口。 算了,若这会去了皇城,指定会被群臣拦着好一顿喷。 皇帝刚想返回勤政殿,宫门外突然出来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立马快步避开宫门,往宫城东北方走去。 「快走,快走,迟了就要被堵在这了。」 夏守忠只往宫门外瞅了一眼,立马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礼部、都察院、六科、国子监等等大大小小的人来了一大群,正跟宫门口的禁军交涉。 就是这会,夏守忠都能从声音判断出几人的身份,都是些硬骨头,敢在奉天殿揪住皇帝老爷袖子喷的主。 还未抵达宫城东北处的龙首宫,皇帝就不禁扶额。 这群人是疯了吗?竟然连父皇都不放过! 夏守忠躲在仪门外偷偷看了一眼,转身苦笑:「皇爷,是衍圣公以及几位京中宿儒。」 「这宫里是没法呆了,你去传旨,让弘儿监国,朕病了,需要去城外行宫好好休养。」 又来? 夏守忠不得不提醒道:「皇爷,您总躲着也不是事啊,小爷那边也抵不住那些人的唾沫星子。曲阜的事,您得早早拿个主意才是。」 皇帝头都不回就往后宫方向走,扔给了夏守忠一句话:「拿什么主意?贾琮都将戏台子搭好了,就让他好好唱。传旨都督府,调三千禁军速速南下,听从贾琮调遣。朕还就不信了,他孔家当真白的像张白纸,半点不着墨。让贾琮好好查,该杀就杀,出了乱子有朕……有贾恩侯担着,怕个鸟!」 皇帝老爷脏话都骂出来了,夏守忠自然不敢耽搁。 草拟了一封圣旨,盖上大印就快速送去了都督府。 坐镇大都督府的英国公张岳都没说圣旨未经内阁不符合规矩 的事,大手一挥,从京营十二卫抽调最精锐的骑兵三千,由三个千户官带队,火速赶往山东。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从神武营中抽调的人马正是柳湘莲部。 原本刚从忠顺王府得知提亲结果的柳湘莲,正坐值房苦思冥想该如何打动荣国侯贾赦与远在山东的贾琮,却听都督府将令,让他领一千神武营骑兵,随队赶往山东曲阜。 哒哒哒哒…… 圣旨上说的是火速赶往,柳湘莲比谁都要心急。 仅五日后,三千骑兵就已经抵达了曲阜县城门口。 收到消息的贾琮换上官服,在贾十一的陪伴下来到城门口迎接皇帝口谕。 这真是口谕,因为没办法往圣旨上写。 快要被颠散架的内侍小声传达了皇帝的口谕,贾琮让人去安顿禁军暂时休息,随后带着微笑回到了包下的客栈。 果然,皇帝老爷已经厌烦了孔家接二连三的不识趣,杀气腾腾的口谕,让他心情大好。 就是最后那句,出了事让他爹担着,让贾琮有些哭笑不得。 坑爹的事,他目前还没有干过呢。 「大人,青藤先生说的对,衍圣公府可以倒,但孔家不能倒。孔门不能留,但儒门还得留着,儒门中还有大量心系社稷与百姓的大儒、仕子。这天下终究还没有到能离开儒门的程度,至少现在还不行。」 吕效祖被徐晋征调,派来协助贾琮处理曲阜的事。 当他从徐晋口中得知曲阜的事情后,差点吓晕了过去。他就是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真不想掺和进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太可怕了! 传国玉玺、私下海疆,事涉衍圣公府与甄家,随便一个都能让他尸骨无存。 可惜他当时犹豫了下,没有当场戳瞎自己的眼睛,没有戳聋自己的耳朵,只能战战兢兢的来到了曲阜县。 等忙碌了两日后,吕效祖惊奇的发现,原本让他敬若神明的衍圣公府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甚至还不如他的小宅干净。 至少他吕效祖没有吃百姓的血肉,没有撺掇着白莲教乱匪、倭寇以及山中的土匪响马,在山东境地烧杀抢掠。 守备森严的客栈中,吕效祖看着案头一桩桩衍圣公府干下的龌龊事,差点气愤的骂出脏话来。 孔圣人要是知道他的后辈子孙干了这么多罄竹难书的恶事,定会抡起他的拳头,将其一个个锤死在孔庙前。 贾琮已经不忍心去看搜集过来的状纸和证据了,他现在一闭眼就能听到惨死在乱匪倭寇刀下冤魂的哀鸣,为了那些良田土地,衍圣公府是把能犯的恶统统犯了一遍。 昭武三十八年青州闹倭,昭武四十一年济南白莲教作乱,元祐二年兖州连青山土匪屠民案…… 加上这次曲阜白莲教造反,每一桩惨事的背后,都有衍圣公府的影子。 「吕大人放心,本官知道轻重。」 老师说的对,孔门是孔门,儒门是儒门;衍圣公府是衍圣公府,孔家是孔家。 虽然他很愤怒,但朝廷需要用儒门来维护国朝的统治。而且朝廷还得立一个崭新的孔家,用来维护儒门的圣洁。 吕效祖生怕贾琮一怒之下将曲阜孔家给屠干净了,听到贾琮的回应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贾琮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南孔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回大人衢州那边不愿北上,他们说……说……」 吕效祖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衢州孔氏族长孔尚森说,他南孔一脉,早在前朝***入主中原时,就与北孔没什么关系了。曲阜孔家是生是死,他南孔一概不管。若是教书育人的事,他南孔鼎力相 助。其余诸事,南孔爱莫能助。」 「这南孔倒是硬气,可惜了……」 人家不愿意,贾琮也不能强逼南孔的人北上接手曲阜的烂摊子。 不过孔尚森的话倒是给了贾琮出了个好主意,徐晋为何要贾琮分清孔门、儒门,而且要将曲阜孔家做一区分,还不是当下儒门掌握着知识,是国朝维护统治不可缺失之人。 说到底就是教育推行的问题,既如此,那么是时候提出教育改革的计划了。 推行义务教育这事,以如今国朝的财政情况肯定是不行的,光是教师这一项,连州府一级都做不到普及。 只能先进行精英化教育了,不过此事不是他这个秀才功名都没有的人能做的。 对了,北孔不是没有品德高尚的人,那位至诚先师祭祀官,名儒孔祥安就曾在其著作中提过,不能让高门大族垄断了知识,谨防新的世家诞生。 这是个令人敬佩的老人,不妨让他接手孔家…… 「吕大人,你觉得怀礼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啊? 「怀礼先生?大人是打算推怀礼先生走上前台?下官还以为大人打算让孔祥廉接手孔家呢。」 吕效祖想了想回道:「怀礼先生确实要比孔祥廉合适,辈分高,名气大,学问好,品德高尚。」 贾琮点了点头,孔家嫡支真是一言难尽,反倒是庶支惊才艳艳,连出了数位学识、品性都不错的儒士。 他没有说会不会推孔祥安走上前台,只嘱咐吕效祖加快整理有关衍圣公府的卷宗,毕竟开审的日子就要到了。 自白莲教匪寇祸乱山东以来,曲阜县甚至是兖州府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自入三月中旬,山东、河南、南直隶以及京畿的儒生仕子不知来了多少人,曲阜县大大小小的客栈已经挤满了身着儒衫的读书人。 县城周边的小镇村落,也多有读书人租住,算是给百姓增加了一份不菲的收入。 贾琮下令禁军分出一半人马,每日里巡视曲阜境内,同时派人去接老师徐晋。 原本他不赞成自己的老师掺和进此案的,可相比六元文魁的青藤先生,他跟满城的读书人打交道,总有一种被玩坏的感觉。 当他迎老师入门时,整颗脑瓜中还在不断回响之乎者也。 徐晋搓了搓小徒弟的脑瓜,哑然失笑:「你呀你,跟那群人打交道,你应该摆出‘粗鄙武夫的架势,跟人家谈圣人经典微言大义,你有那个能力吗?」 贾琮苦笑一声:「学生也不想啊,可这群大儒一个个张口闭口都是子曰,学生总不能漏了怯,那样岂不是堕了老师您的名头。」 啪! 脑瓜上挨了一下,贾琮倍感亲切。 徐晋笑说:「为师有什么名头?在他们面前,你是朝廷的钦差副使,不是为师的徒弟。他们这是在想办法打压你的气势,好促使朝廷严惩夏江,甚至将这把火烧到你的身上,打陛下的脸呢。」 教了一阵徒弟,徐晋将目光转到躬身行礼的吕效祖身上。 「吕大人,陈宝良跟宋兆麟在那里下榻?县衙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吕效祖回道:「启禀钦差大人,山东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巡按御史、七位大儒皆已抵达曲阜县,目前分别住在衍圣公府、曲阜县驿站以及至诚先师祭祀官怀礼先生的府上。」 徐晋的眉头皱了起来,片刻后冷笑了一声:「真是荒唐,还未开审就已经有了偏向,这样百姓如何看待朝廷的公正?」 吕效祖连忙解释道:「大人,主审官山东按察使陈大人与巡按御史宋大人在驿站暂住,布政使司 的各位大人住在衍圣公府,那七位大儒应怀礼先生所请,去了他家暂住。」 贾琮在徐晋耳边说道:「老师,怀礼先生还是可信的。若不是怀礼先生先前阻拦了衍圣公府的人,说不定夏江已经被烧死在孔庙前了。」 徐晋点了点头:「怀礼先生自然可信,他品德高洁,若说曲阜孔家还有干净人,非他老人家莫属。走吧,你随为师去拜访怀礼先生跟几位大儒。」 有了徐晋挡在前面,贾琮立马觉得轻松了许多。两日时间,徐晋连续拜访了城中多位宿儒贤达,让贾琮大开眼界。 这位六元文魁果如文曲星下凡,用圣人典籍将一群老爷子砸得晕晕乎乎,不但对衍圣公府之前说的片面之词有了怀疑,更是被徐晋拉上了朝廷的马车。 小徒弟之前所说的教育改革,当下最缺的是什么?不是银子,是人才啊! 曲阜县因为夏江挖掘孔林一案聚集了大量的儒门高人,不拉一拨人入伙,徐晋都觉得亏得慌。 审案子重要吗?重要。 但在徐晋的眼里,铁证如山的案子再怎么审,都翻不了天。只有他小徒弟心心念念的教育改革,才是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事。 咚咚咚咚…… 「威武~」 鼓声阵阵,代替衙役的禁军手持哨棒分列两旁,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两位看似威仪八方的主审官。 贾琮与孔祥安作为副审陪坐下首,冷眼看向大开的县衙大门,那里早就挤满了一位位身着儒衫的读书人。 孔祥安似乎根本不关心此案的结果,反而将目光转向贾琮小声说道:「说好了,案子审完后,你要让你的老师在我的书院讲上几堂课……」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章 公堂问案惊众人 夏江掘了孔林,短短三日就传遍了曲阜方圆百里,七日后大半个山东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此事的影响能让一位位大儒、儒生云集曲阜,除了衍圣公府的人刻意传播外,更多的还是孔林十万亩所代表的意义实在太大了。 还未正式开审,县衙大堂外就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城中各处的茶楼、酒馆坐满了等待消息的读书人,并已开始高谈阔论,动辄阉贼该斩,凌迟处死等等。 换了一身富商打扮的忠顺王刘恪坐在临近县衙的茶楼雅间,嗤笑一声:「要这群人当主审,不用审了,直接把夏江那厮剁碎了喂狗!」 「所以说,他们当不了官,更当不了这个主审。」 王府的大管家福宝奉女主子崔王妃之命,来山东送信,不想却被自家主子拽到了曲阜县城。 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言辞间满是智慧。只见福宝小老头将亲兵搜集来的各处消息进行了简单的汇总,一一禀报给刘恪。 「爷,孔家的人一直在卖惨,但卖的多了,不少人已经感到了厌烦。青州沂水书院的曾诚大儒,昨日就公开反对孔家撺掇书生干预朝廷司法。还有泰山书院院长马陵大儒,也是同样的意思。并当面呵斥孔家人,说有冤就去敲登闻鼓,四处鼓动学子闹事,搅的山东仕林无心读书,耽误了学子的学业就是犯罪。」 呵~ 「这不是很正常?大家都不是傻子,有冤不去衙门喊冤,反而鼓动学子对抗官府,真当他衍圣公府能在山东一手遮天?」 刘恪听着雅间外的高谈阔论逐渐变成了激烈的争论,冷笑道:「这天下,不是孔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老百姓的心里自有一杆秤,是对是错,终究要摆在明面上来做评判的。」 「依您的意思,这夏江死不了?」 「在曲阜死不了……」 刘恪招手让福宝近前说话,随后耳语嘱咐道:「你去安排一下,让夏江在回京的路上染重病吧。」 咚咚咚咚…… 三通鼓毕,负责主审的山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陈宝良将惊堂木一拍,禁军手中的哨棒咚咚敲地,大堂内外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来人,带人犯夏江!」 自夏江被孔家的人堵在孔林抓住后,这十余日来,他始终坚信自己不会有事。他是掘了孔林中的几座坟,可他在坟中挖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光是那方印就足够送孔家九族上路了。 他为国朝挨过鞭,他为国朝坐过牢,他是大功于国,皇帝老爷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 想到他从孔林挖到的东西,以及这些日子受的罪,夏江越发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忍辱负重。 面对大堂高坐的几人,夏江进来后只是微微颔首,这让主审的陈宝良、宋兆麟脸上挂上了愠怒之色。 啪! 惊堂木拍响,陈宝良厉喝一声:「大胆阉贼,竟敢藐视公堂!」 「这位大人可真会说笑,咱家何曾做过藐视公堂的事?」夏江一拂袖子,反问了这么一句。 陈宝良原本不打算为难夏江,此时却被夏江的傲慢态度给激怒了。 「放肆,尔一阉奴,掘林挖坟、惊扰圣陵。本官身为山东按察使,奉旨审理此案,尔入公堂见到本官该跪认己罪,不想竟如此放肆,来啊,拖下去,杖责二十杀杀他的威风!」 啪嗒~ 一支令签被陈宝良扔到了夏江的脚下,左右充当衙役的禁军却毫无反应。 夏江自以为禁军都是皇帝老爷派来支援他的,见其并不听从主审官员的命令,不由嚣张的哈哈大笑。 「陈大人,一省按察使不过三品,咱家也是三品内官,奉旨提督内府司。按品级, 你我同级;按官职,你提刑按察使,咱家掌管内府司,皆是为皇爷办差。咱家奉旨查案,不得已扰了孔林清净,就是真有罪,那也轮不到你一个三品按察使来审我。要审,让皇爷下旨,让三司来。」 夏江的嚣张让陈宝良骤然大怒,一旁的山东巡按御史宋兆麟也是面带愠怒,张嘴呵斥起来。 只听宋兆麟斥道:「大胆夏江,本官与陈大人审理此案,乃钦差副使贾大人提请,禀奏圣上明诏允准。今日在这公堂上,没有什么内府司的首座,只有案犯夏江。」 夏江却并无畏惧,反而冷笑连连:「可皇爷并未剥夺咱家的官身,咱家身着官衣,你敢对咱家用刑?」 「狂妄!狂妄!狂妄!」 陈宝良连喊三声狂妄,他精通刑律,当然知道夏江说的是真的。 不过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一个三品的按察使打不得三品的官,可这公堂上有人打得了。 他将目光转向陪坐一旁的贾琮,拱手道:「贾副使,可否请出御令,剥了此等恶奴的官衣?若不然,这案子还怎么审?」 堂中陪坐的几位大儒停下了呵斥,跟随陈宝良的目光看向贾琮。 夏江心中暗笑:小贾大人是我夏江的盟友,怎么会帮你们对付我…… 「好!」 贾琮淡淡的说了一个好字,随后从腰间解下御令,蟠龙双目圆睁,威风赫赫。 他站起身来,将御令举起:「御赐金令在此,见令如见陛下。」 陈宝良、宋兆麟、孔祥安等人纷纷走到堂中,躬身拜下:「臣等恭请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围观的众人也跟随其后,俯首拜君:「学生(小民)恭请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反而皇家家奴夏江反应最慢,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这一幕,还是在贾琮冷哼一声后才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奴婢夏江,恭请皇爷圣安!」 贾琮没有理会夏江跪下时眼中突然闪过的怨毒,沉声道:「奉旨,本官协审夏江一案,现暂夺夏江内府司首座一职,剥其官衣,交由有司审问。」 「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宝良等人再拜领命,心中暗道贾琮不愧徐青藤的学生,心里还是向着我儒门的。 一切回到正轨,陈宝良心中大定。 他原本以为贾琮此来定会维护夏江,不想临了还是贾琮助他一臂之力…… 「来人啊,将阉贼拖下去好好打……」 陈宝良手中的令签都还未扔出来,却听下首处传来幽幽一声阻拦声:「且慢,原告还未上堂,案子都还没问一句,陈大人就要杖责夏江,岂不是有屈打成招之嫌?」 贾琮轻轻抚摸着御令上的蟠龙图案,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若陈大人打算屈打成招的话,本官就要好好与几位大人说道说道了。」 「是该先让原告上堂,问清案情才是……」 宋兆麟还算机警,这会已经琢磨出一丝不同寻常。 他与陈宝良不同,陈宝良在山东官场上混迹二十余年了,他宋兆麟却是京中御史台派来巡按山东的外来户。 反感阉宦是一回事,但要他偏帮孔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衍圣公府的嫡支不在的不在,生病的生病,今日代替衍圣公府的是衍圣公府嫡支族人,孔仁轩族弟孔仁荞。 宽袍大袖,一身儒服的孔仁轩一进大堂就作揖向正堂行礼,随后退至一旁,等候问讯。 案子的问讯倒也顺利,夏江这厮办事不知收敛,那日带着数十内府司的爪牙公然冲入孔林,提起锄头就挖人家的坟,被人逮了个正着。. 孔林几乎每日都有各地儒生前来朝圣,所 以若只论夏江掘林挖坟惊扰圣陵之罪,人证物证俱全,他还真逃不掉。 不过今日可不只是审夏江之罪,贾琮可是给衍圣公府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啪!啪!啪! 陈宝良只用了不到两刻钟就审完了夏江的案子,惊堂木拍响三声,陈宝良居高临下的宣布:「案犯夏江,盗掘孔林先贤之墓,惊扰孔圣圣陵,人证物证俱在。依《大夏律》,处绞刑,报请刑部核准后行刑。」 《大夏律》有制:诸发冢者,加役流;已开棺椁者,绞;发而未彻者,徒三年。 夏江掘开了数座孔林坟冢,开馆搜寻。不要指望那群内府司的粗鲁汉子会温柔对待棺椁中的尸骸,没给踩烂就已经很不错了。 依律严惩,处以绞刑也算公平公正。 夏江见贾琮迟迟不替自己说话,判决已下就要让他签字画押,当即就急了:「咱家乃是奉旨行事,曲阜孔家事涉私下海疆、走私海贸、勾结甄家侵占军屯民田、豢养打手祸害乡里、外结海寇内连白莲乱匪……咱家身为钦差副使,掘开孔林之墓,就是为了查案,搜查证据……」 轰! 如同被丢入了一颗炸弹,曲阜县衙顿时哗然一片。 实际上衍圣公府这些年干的那些肮脏事,多多少少众人都知道些,但没人能想到孔家人的胆子大成了这样。 走私海贸这不算什么,江南那边哪家没有私下海疆。 但侵占军屯民田,勾结海寇乱匪这些事,他们是真不敢想。 「夏江,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陈宝良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之前特意让人去问过衍圣公府,衍圣公府可没说夏江掘林挖坟是在查什么案子。 而且夏江在狱中提审时,始终没有说过这些。这不但是案中案,还是个捅破天的大案。 陈宝良与宋兆麟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惊骇莫名。 宋兆麟冷声问道:「你可曾找到证据?」 至于夏江,此时已经顾不上给贾琮挖坑了:「咱家自然寻到了了不得的证据,不过那些东西咱家都交给了贾琮贾副使。」 孔仁荞心中扑通扑通的急促起来,夏江被抓那日,他专门检查过自家存放东西得地方,并未发现有被开启的痕迹。 但夏江言辞凿凿,难道真有人偷偷进入了那里拿走了什么东西? 不行,要赶紧去联系堂兄讨来钥匙打开机关去看一看…… 贾琮仔细观察着这位孔家嫡支的神情,在夏江说到证据时,明显有过一丝慌张,那么他知道的肯定不少。 他今日迟迟不保夏江狗命,可不是为了什么儒门尊严。而是这厮之前将证据交给贾十一时,言辞不尽不实,肯定有所隐瞒。 说巧不巧,这厮交出来的证据刚好涉及了自己的死对头甄家和忠信王府,包括那方传国玉玺、账册,这些东西都太有指向性了,不得不让贾琮提高警惕。 那方传国玉玺是属于谁的?孔家的人注定当不了皇帝,更不用走从龙之功的路子,哪朝哪代的皇帝不加恩曲阜孔家? 既然不是孔家,那么这方印玺的主人就有待商榷了。 夏江啊夏江,想将我贾琮推到台前替你打擂台,做梦! 「咳咳……」 贾琮迟迟不说话,陈宝良不得不轻咳两声,提醒道:「贾副使,不知夏江口中所说的证据,是不是真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 咯噔,陈宝良等人还好,孔仁荞心中一个激灵。 只见贾琮招了招手,贾十一手捧一个包袱走了过来,将其直接摆在了陈宝良与宋兆麟的面前。 「里面有账册数本 ,皆是记载衍圣公府自昭武三十因年至今的收支。还有几封书信,内容多是江南、河南、辽东诸家族,与前代衍圣公以及当代衍圣公的交易来往。当然,一纸书信并不能代表这些事都是真的,毕竟衍圣公府乃孔圣后裔,天底下最圣洁的地方,岂会做这些肮脏的事呢。」 随着贾琮一一道出抱负中的物什,大堂外围观的儒生已经由窃窃私语变成了激烈的争辩。 衍圣公府这个词,在不少读书人的心中有着极其特殊的含义。正如贾琮所言,那是天底下最圣洁的地方,岂会做这些肮脏的事呢…… 但天真的人终归是少数,有的人已经偏向了有罪论。衍圣公府在济南、青州、兖州三府拥有大量良田,可以说是田连阡陌。 每一次天灾人祸,受害最深的总是靠近孔家田庄的地方。祸事之后,衍圣公府的田产总能多上一大批,真是好巧啊! 「肃静!」 啪!啪!啪! 陈宝良实际上已经相信了信中所说的事情,他在山东宦游二十年,又是提刑按察使司这等司法要职,对衍圣公府的了解可以说压过再做所有人。 这些东西所代表的罪名算什么,若真的查到底,估计就要换一批给孔圣他老人家烧纸钱的人了。 陈宝良按下堂前喧闹,让人将包袱送至夏江面前:「你看看,你口中所说的证据,可是这些东西?」 夏江一看,当即脸色一变,忙挨个翻看起来。 不对啊,他麾下的人找到证据后,他专门挑选了其中几样放入包袱,每一样都是自己亲自选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方传国玉玺呢?那封事涉忠信王府的书信呢?那封挑动孔家支持奏请立十四皇子为储君的联名信呢? 仅靠剩下这几样东西,他根本不可能将贾家拖下水,更不可能借此扳倒甄家跟忠信王府,他的打岂不是白挨了,他这牢不就白坐了,还背上了一个绞监候的罪名…… 夏江怨毒的看向了贾琮,见贾琮正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冲他微笑,不禁怒从心起。 既然如此,那就都别想好过! 「陈大人,咱家当初交给贾副使的可不止这些。咱家可是搜到了许多了不得的东西。比如一方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的印玺……」 扑通! 陈宝良直接跌落椅下,几乎与众人齐齐惊呼:「什么?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怎么可能?传国玉玺不是在宫里吗?」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一章 掘坟挖墓震天地 据传,秦王政十九年,秦破赵,得和氏璧。 后统一天下,嬴政称始皇帝,命李斯取和氏璧用小篆雕刻传国玉玺,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由玉工孙寿刻于其上。 至此,这一玉玺成为历代正统皇帝的信物。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宋兆麟将陈宝良从地上扶了起来,神色更加凝重。陈宝良嘴中一直念叨着这八个字,与宋兆麟对视一眼后,两人瞬时统一的意见。 若真有那么一方印玺,不管是真是假,这案子都算是捅破了天,他们没有胆子往下审了。 陈宝良向贾琮问道:「贾副使,夏江所说,可是真的?那方印玺可在你的手里?」 贾琮点了点头,陈宝良拿惊堂木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不过……那印玺忠顺王殿下已经快马送去了京城,陛下曾派人来,告知了本官印玺的真伪。陈大人放心,那印玺,是假的。当年神龟献传国玉玺予太祖高皇帝,方有天命归夏,陈大人熟读史书,不会不知道这事吧。」 贾琮的话不但没有让陈宝良安心,反而心更悬了。 开什么玩笑?神龟献玺这事谁不清楚那是用来愚民的话,失踪几百年的传国玉玺,怎么就那么巧被神龟送给了太祖高皇帝? 若此印真为孔家所藏,以千年世家的身份,那么这方印玺的真实程度,要远高于太祖高皇帝得到的那方。 陈宝良尽全力的稳住心神,微露苦涩。 「贾副使,这案子所涉之人与事,已不是在下区区三品按察使能审得了的,是否该奏请朝廷,三司同审?」 夏江一听陈宝良这么说,脸上瞬间露出庆幸之色。可贾琮随后说出的话,又将他打回了原型。 只听贾琮说道:「陈大人好像是弄错了主次,今日要审的,一是夏江掘坟毁林、惊扰圣陵的案子。第二是夏江所告,衍圣公府事涉侵占军屯民田,私下海疆、走私海贸,以及勾结海寇乱匪的案子。」.. 贾琮冲陈宝良露出了不满之色:「本官为了能让陈大人顺利审案,连御令都掏出来了,陈大人莫非觉得三司要比陛下还大?夏江的案子审完了,陈大人该审衍圣公府的案子了?厚此薄彼要不得!」 「可不管那方印玺是真是假,这已涉及了谋反……」 贾琮直接打断了陈宝良的话:「都事涉谋反了,陈大人还不赶紧审清楚,到底是谁要谋反?陛下正好派了三千禁军过来,本官顺道将想要谋反的乱臣贼人给铲除了。」 嘶!这杀坯…… 孔仁荞在贾琮说出这杀气腾腾的话时,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事大发了,不是他这个衍圣公府闲散人员能背的住的。 陈宝良知道今日这案子他不想审也得往下审了,不禁抱怨道:「可这还怎么往下审?夏江说那方印玺乃孔林所得,除了内府司的人,连个人证都没有。仅凭这几本账册跟书信,依《大夏律》,根本无法定案。」 贾琮呵呵一笑:「证据不够,那就继续找,陈大人怎么连这些都不懂?依本官看,陈大人不是不懂,而是刻意推诿。本官记得夏江是在孔林搜查中途,被衍圣公府的人私下扣押的吧……」 嘶!这疯子…… 陈宝良就差跳起来指着贾琮大骂了,那地方夏江这个阉人敢去挖,他一个儒门之人有那个胆子? 只见陈宝良黑着脸,阴沉的反问:「依夏江之言,此印乃孔林所得,咱们总不能将孔林十万墓挨个掘开继续搜寻吧?」 「这话可是陈大人你自己说的,跟本官没有关系啊。」 贾琮冲陈宝良咧嘴一笑,让对方 差点吐出一口淤血。 上当了!这厮好生女干诈! 夏江似乎找到了一条生路,阴笑起来:「内府司的人的确查到了一些事,还挺有意思的。孔林圣地,却藏污纳垢,不知陈大人敢不敢去挖一挖,定能让陈大人大吃一惊。」 不等陈宝良回应,孔仁荞当即就厉喝一声,指着夏江大骂:「阉贼放肆,孔林乃圣人安寝之地,十万先贤长眠于此,岂可惊扰!」 「孔家子,你急什么?咱家只是说出事实罢了,内府司的存档就在曲阜,来龙去脉一笔笔都记得很清楚,这可不是咱家乱说的。」 夏江似乎很享受这种压制对手的快感,将问题重新抛给了陈宝良与宋兆麟。 不挖,这案子没办法往下审,皇命难违。 挖吧,孔林那地方太特殊了,真动了手他们担心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星子将他们淹死。 堂外已经人声鼎沸、议论纷纷,堂内陪审的几位大儒罕见的没有愤怒,反而神色凝重的端坐一旁,冷眼看向了代表衍圣公府上堂的孔仁荞。 孔仁荞如此反应,难道衍圣公府真敢拿孔林做幕,掩盖他家的罪行? 那是儒门圣地啊,他们怎么敢?好胆,好胆,真当天下读书人不敢拿他孔家怎么样? 「挖!」 嘭! 自开审后,孔祥安始终冷眼旁观,直到夏江提到他在孔林挖出了传国玉玺这等社稷神器,老爷子终于变了脸色。 陈宝良与宋兆麟不敢出声,旁观的大儒们眼中的惊诧变成了愤怒,孔仁荞双股开始打颤,堂外议论之声已经弥漫到了堂内。 孔祥安突然一改往昔的和善,怒目微张,冷喝道:「现在就去挖,老夫今日就作了这个不孝子孙,掘坟挖墓。若真有孔家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拿先贤祖宗来掩盖隐藏自己的罪恶,老夫将持三尺剑,拿他的头颅向先贤祖宗、天下世人谢罪!」 孔仁荞慌了,他不敢相信孔祥安会如此决绝,连滚带爬想要抱住孔祥安的大腿劝住:「叔公……」 「滚!老夫当年不领衍圣公府的钱粮,原因为何你一清二楚。原以为衍圣公府肮脏,不想尔等会如此大胆!」 孔祥安悲愤暴怒之下,一脚将孔仁荞踹倒在地。 他双臂都在颤抖,走到夏江跟前,冷冷盯着夏江的眼睛:「夏江,若孔林挖不出你所说的证据,老夫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将你千刀万剐,以慰先祖之灵。」 夏江面对威胁,还以冷笑:「别的不敢说,老大人且等着看吧。曲阜孔家,可能就老大人一个干净人。真是可笑可叹,圣人的子孙,竟然把罪恶藏在了圣贤之地……」 曲阜县城已经哗然一片,今日案子的发展远超众人的想象。 禁军已经将衍圣公府四下围了个严严实实,特别是孔林处,原本负责守护圣地的孔家人尽数被禁军赶了出去,案子未查清楚前,任何人不得靠近。 县城中的酒楼茶肆,甚至是秦楼楚馆都坐满了争论不休的读书人。 茶楼雅间的刘恪在听到将来掘开孔林十万亩搜查证据,惊的手中的折扇都掉落在了地上。 「贾小三疯了不成?那地方是能动的吗?老货,赶紧去将他喊过来……」 福宝也满是惊讶,不过还是劝道:「小贾大人向来智计过人,况且有青藤先生在侧,不可能干出荒唐之事。孔林十万墓,哪能真挨个掘开?依老奴看,夏江那边可能有具体的情报,就看孔家怎么应对了。」 咚咚咚…… 雅间的房门打开,亲兵送来了一封信。 刘恪接过后拆开一看,这才放下心来。 「徐青藤果然厉害,连这些都考虑 周全了。」 刘恪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福宝,嘱咐道:「本王写封信,你带其即刻南下,到金陵寻贾琏。让他盯紧了甄家的人,一收到本王的消息就动手。这一回,本王要将衍圣公府跟甄家,一网打尽!」 孔林外哀嚎一片,收到消息的孔家人以及大量身着儒服的读书人汇集孔林外,身披桑麻跪地干嚎。 若说是为了即将开始的掘坟挖墓伤心悲愤,贾琮真没看出几个真正伤心的人。 有人还借着哭嚎冲击防线,禁军可不会惯着这群人,提起刀鞘就是一顿拍打。 孔祥安一脸的肃穆,身着紫袍祭服一步一跪,自仪门外往孔林缓缓前行。 众人被孔祥安的庄重肃穆所慑,慢慢安静下来。 徐晋给自己跟贾琮都系上一根桑麻,往其屁股上踹了一脚,小声提醒:「还不赶紧跟上,为师如何做,你就怎么做。」 只见徐晋跟在了孔祥安的身后,亦是一步一跪,虔诚的往孔林方向慢行。 贾琮耳朵动了动,四周的哭喊咒骂似乎小了不少。不愧是六元郎,这一招还真是神来之笔…… 一旁的陈宝良、宋兆麟等一众山东官吏,可没想到徐晋与贾琮会这么做。 一个个吩咐身边的下人:桑麻呢?赶紧去给本官寻来…… 孔祥安是真心跪拜祖宗先贤,虔诚之下,额头都磕破了。 在来到孔林后,看着面前的一座座陵墓,心中的悲伤达到了顶峰。 「不孝子孙孔祥安,今日无奈掘坟挖墓,百年之后,安不入祖坟,不入宗祠,做那孤魂野鬼,以赎今日之罪。」 咚咚咚…… 贾琮不禁摸了摸额头,心中对孔祥安的崇敬更甚。 这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担当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在当下的时代,不入祖坟不入宗祠是极其严重的惩罚,唉…… 衍圣公府之错,他又何苦去背这份罪孽呢? 「挖吧!」 「怀礼先生,您没事吧。」 孔祥安在起身时,原本挺直的腰背好像弯曲了几分,佝偻着身子转身看向了贾琮。 他目光变得黯淡,自嘲一声说道:「贾副使怕是早就算到了今日之事,挖吧,挖吧,早点挖出来,也好让祖宗先贤们能远离了那些恶臭。」 徐晋没有说话,贾琮也只是哀叹了一声,随后挥了挥手,禁军开始标记要挖掘的地方。 当然,在开挖之前禁军往每一座坟前都摆上了香烛纸钱,这是徐晋耳提面命,亲自嘱咐贾琮安排好的。 孔林十万墓,当然不可能挨个去挖开寻找衍圣公府藏起来的东西。 夏江交给陈宝良等人的内府司存档记录了共二十七处地点,也就是二十七座坟。 这些坟大半是孔府庶支出身的大儒陵墓,规模不是很大,禁军开挖不到半个时辰,就从里面搬出了一个个挂着锁子的箱子。 陈宝良震惊的看着摆在眼前的箱子,彻底红了眼。 好一个衍圣公府,还真在孔林藏了东西,而且藏了这么多。 「孔仁荞,还不把钥匙交出来!」 咔!哗啦…… 孔祥安从身旁的禁军手中抢过一柄刀,一刀就砍在了近处的一个箱子上。 这箱子埋进坟中有些年头了,木质已经腐朽,一刀下去直接散了架,透过树荫间隙照射下来的阳光将里面的东西映衬的金光闪闪。 那是一箱子的金币,整整一个箱子,全是金币! 咔!咔!咔! 孔祥安一连将近前的三个箱子打开,那些印着奇 怪图案的金币,银币以及珍珠宝石,让孔祥安突然觉得好生讽刺。 「没想到啊,原来我曲阜孔家竟然富可敌国啊。」 咕咚! 陈宝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金银迷人眼,但他这会没有起半点对金银的欲望。 因为禁军来报,在左侧一处大儒的坟墓之下,有一处面积极大的密室。禁军已经让人在往外搬东西。 「宋御史,你看那边……」 宋兆麟顺着陈宝良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由惊呼:「甲胄,明光甲,这么多!」 《大夏律》有制:私有规定之外之武器,徒刑一年半,如果私有武器是一把弩,徒刑二年半;三弩和一甲,流放两千里;私藏三甲五弩,绞死勿论。私自制造之人,与之同罪。 禁军来报,粗算陵下密室之甲胄两千副以上,弩三千支,皆是精工打造,比之军中制式不差。 孔仁荞也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不是说只藏了海贸所得的金银宝物吗? 贾琮跟前来禀报的禁军校尉耳语几句,那校尉快步来到陈宝良跟前,拱手道:「启禀大人,密室不止这一处,儿郎们敲击密室墙壁,其声空空,似有隔室。但那处靠近圣陵,属下不敢擅自决断,还请大人做主。」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事了回京看风云 孔林之外,光是围着的读书人就有上千不止。 等到一箱箱的东西从坟中挖出来时,除了衍圣公府的人开始两股颤颤外,余者皆变得异常愤怒。 合着衍圣公府拿我们当傻子玩啊,这能忍? 原本声援衍圣公府的人瞬时改变了喷唾沫星子的对象,将矛头直指已经被禁军看押的孔仁荞。 「儒门圣地,竟被尔等不孝子孙当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你们才是要被千刀万剐之人!」 「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听信你们这群悖逆之徒的话,千里迢迢跑来伸出援手,不想竟成了帮凶。」 「千刀万剐都不能赎其罪!」 「那就沉塘!」 「烧死他们!」 群情激奋,比之当初夏江被绑在柴火堆上时,还要激烈。 贾琮看向一旁满脸悲愤的老师徐晋,心中暗叹姜还是老的辣,今日之后,衍圣公府的名声将荡然无存。 朝廷再乘势分割曲阜孔家的权力,逐步推行对儒门的改革,加大对百家学说的支持。今后不管是控制朝野的舆论还是变法新政,都将容易许多。 林外原本冲官府喷唾沫星子的书生们,现如今将矛头改成了衍圣公府,但陈宝良此时并未觉得轻松,反而额头、黑背都在不住的冒冷汗。 孔仁轩疯了不成?孔圣人的圣陵他都敢动? 「大人?大人?大人……」 校尉连喊数声,陈宝良的嘴唇都开始颤抖了。他哀求的看向了实际掌控此地的贾琮,却见贾琮正一脸愤怒悲戚的扶着孔祥安以言辞安慰。 「挖吧,都这样了,还不如一次性查个清楚。到时便是要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是他衍圣公府先动手扰了圣陵,与我等何干?」 宋兆麟看了看林外群情激奋的人群,又悄悄瞅了眼一旁的窃窃私语的大小官吏,劝了几句陈宝良。 陈宝良一听终于有了些底气,心一横咬牙道:「挖!给本官挖个底朝天,我倒要看看,这些悖逆之徒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或许是衍圣公府的人还算有点畏惧之心,那处紧靠圣陵的密室没有真的挖到孔夫子的陵寝中去,不过也是只差一墙之隔。 庞大的密室中,藏着太多足够砍了孔家九族的东西了。 兵甲不说,前朝赐给衍圣公府的王冠、青龙袍、王印等等这些东西摆在了众人面前。 「大成至圣文宣王……」 这方王印,乃前朝虏酋追谥孔子赐予曲阜孔家,不想竟被藏于孔林密室。 贾琮托起金印端详片刻,长叹道:「圣人哪怕在天上,估计都被这方金印呕得睡不着。孔家人还真是‘孝子贤孙啊,竟然把这虏酋赐的王印就埋在圣陵边上。」 啪! 徐晋见孔祥安脸色涨红,一巴掌呼在了徒弟的脑瓜上,制止了他的阴阳怪气。 「怀礼先生还请恕罪,小徒顽劣,晚辈回去定好好教导……」 孔祥安苦涩的摇了摇头:「他又没说错什么,说到底是我孔氏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忘了先祖遗志。罢了罢了,老夫哪还有脸继续呆在这儿,哪还有资格穿这身朝廷赐下的官衣。」 「先生不可……」 不等徐晋等人阻拦,孔祥安当场摘下头上的发冠,褪下身上的紫色祭服,恭恭敬敬的叠好,递给了目瞪口呆的徐晋。 随后向北跪地,三拜九叩,悲戚的说道:「罪人孔祥安,自今日起,结庐孔林,静待陛下处置!」 成千上百的读书人将衍圣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激动愤怒的人群不断的冲击着衍圣公府。 往日被人称作儒门圣 地的衍圣公府此时要不是禁军把守,说不定已经被激愤的人群给踏平了。 之前还在为曲阜孔家鸣不平的人们,开始***,奏请朝廷诛杀有辱圣人的孔家人。 「圣人是天下读书人的圣人,不是他孔家的圣人!」 「儒门是全天下的儒门,不是衍圣公府的儒门!」 「除爵罢官,千刀万剐!」 「孔林十万墓,先贤安眠之地,岂可藏污纳垢?」 「曲阜孔家,唯怀礼先生一人可敬矣!」 「是了是了,怪不得当年怀礼先生不受衍圣公府米粮,先生心如明镜,当为圣人真正之子孙后裔。」 愤怒的人群中,确有真心为儒门叫屈之人,但更多的是被衍圣公府戏耍后的恼怒。 这种被愚弄戏耍的感觉,让这群自命不凡的读书人无法按捺心中的怒火,被有心人稍微一挑,就联手完成了一封长达万字的奏本,齐至曲阜县衙,将其交给了主持孔家一案的主审山东按察使陈宝良以及巡按御史宋兆麟。 书有万言,事只有两件。 一是奏请君上,除衍圣公府爵位、官职,二是推举至圣先师祭祀官孔祥安,掌孔家事,负责圣陵、孔庙、孔林之奉祀管理。 「罢官除爵,肯定会罢官除爵。但这推举孔祥安主持曲阜孔家之事,不太妥当啊。」 陈宝良将万言书递给了一旁的宋兆麟等人,摇头说道:「怀礼先生的确德高望重,但他乃孔族远支,便是嫡支尽数罚罪,也轮不到怀礼先生,衢州可还有南孔一脉呢。」 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衍圣公的爵位继承人只会在嫡支挑选,南、北孔皆有嫡支血脉,想来这一次也会一样吧。 衍圣公府所涉之案大吗?很大很大。 但在世人眼中,便是在孔林搜出大量兵甲,朝廷依旧不会真的将曲阜孔家诛了九族。 千百年来的习惯,已经让天下人有了共识,天下怎么可以没有衍圣公?就跟天下不能没有皇帝一样。 「送去京城吧,这事不是咱们能做主的。」 贾琮罕见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陈宝良与宋兆麟纷纷点头。 六百里加急急送京城,与万言书同去的还有奏请皇帝羁押在京的衍圣公府嫡支,并请三司接手此案。 事涉衍圣公府、忠信王府、江南甄家等多家豪族,案子太大,哪里是小小按察使、巡按御史能办的了的。 孔祥安换上了粗布麻衣,在孔林盖了间茅草屋,每日里不是祭扫孔林先贤就是诵读儒门经典,书院的事都扔给了其他的教授打理。 徐晋曾携贾琮前往孔林拜访,也被孔祥安挡在了门外。 拜访孔祥安的人不少,有真心前来安慰探望的,也有不少趁机前来烧冷灶的。 不过老爷子都将其拒之门外,并且在孔林仪门处立了一块牌子,上书八字:「戴罪之身,只求赎罪!」 徐晋师徒二人站在仪门外眺望远处的那座草庐,最终还是叹气离去。 有关此案的卷宗、证据等物尽数封存,徐晋细心嘱咐了一番后,命贾琮火速回京。 山东的事已经可以说结局已定,剩下的事就该他这个老师与忠顺王刘恪亲自上了。 孔林之事如燎原之火很快就烧到了京城,六百里加急文书摆在皇帝案头后,内阁六部官员齐入勤政殿议事。 皇帝大怒之下,命龙禁卫查封京城孔府,将衍圣公孔仁轩等孔家所有人尽数圈禁。 同时下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同审,命山东押解衍圣公府涉案人员入京,并令至诚先师祭祀官孔祥安暂掌孔族一应事宜,等候朝廷旨意。 等诸臣退 下之后,皇帝沉默许久。 「唉,没想到这事竟然牵扯到了老十四这狗东西,朕原先看在父皇的面上想饶他一命,现在看来他太不识趣了。」 夏守忠没敢接这话,沉默以对。 皇帝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这老货,平日里话多的很,这会跟朕装哑巴。」 夏守忠挤出一丝苦笑:「皇爷这话,老奴没法接啊!」 两人相知半辈子,皇帝也明白这事不是夏守忠一个奴婢敢掺和的,笑骂了句老货就换了话题。 「夏江回不了京了,你去内府司看看,将咱们的人撤出来,余者借此事全部押入诏狱,看看都有谁往内府司掺过沙子。这一回曲阜的案子,倒是给朕解决了不少麻烦,你去趟翊坤宫,让杨氏赐些东西给荣国府。他家老太太不是病着么,多赐些温补之物。」 咚咚咚…… 晨钟暮鼓,贾琮一行紧赶慢赶,三月三十这天傍晚才赶回了京城。 进了城夜幕已经降临,宫门已经下锁,入宫复旨是不可能了,贾琮只能将复旨的折子通过吊篮送进宫去,静候皇帝旨意。 约莫一刻钟不到,城头传来皇帝口谕,让其先回家中歇息一日,后日命其入宫觐见。 回府的路上贾琮还在思考这封口谕中的奇怪之处,按说曲阜的事他这个亲历者更为清楚,皇帝老爷为何不急着见自己。 等他回到荣国府后才从在府中候他的贾敬口中得知,京城如今物议非非,都在观望朝廷对孔家的处置。 但皇帝老爷又「病了」,太子刘弘侍疾,孔家之事,已经全权交给了内阁处置。 便是明日初一大朝,都将由内阁首辅大臣魏庆和负责主持,将议孔家之事。 让贾琮躲一日清闲,这是不想让他掺和进去,谁也不知道严惩曲阜孔家后,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嘶!皇帝老爷真会玩! 来不及多说太多,贾敬便回东府安排族中事务,贾琮草草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就去荣禧堂给老太太请安。 敬大老爷方才说了,老太太这些日子甚是担心他这个孙子。不管是为什么担心,这份情他得受。 入城后贾琮就派了亲兵往家中报信,这会包括家里的小子姑娘都在荣禧堂等候。 前堂摆好了丰富的饭菜,老太太今日还算精神,在见到贾琮进来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这猢狲,再不回来我就要让人去捉你回来了。」 贾琮跪下磕头请安,笑应:「孙儿给祖母请安,身负皇差不能侍疾尽孝,万望祖母恕罪。」 「赶紧起来,我哪里会怪你。」 老太太示意下,鸳鸯上前扶贾琮起身。老太太上下打量后继续说道:「黑了,也瘦了。我要你回来也不会为了让你侍疾,实在是家里的事离不开你们父子……」 话说一半,贾琮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老太太笑了笑,停下了唠叨吩咐下人上菜,一堆孙子孙女围着圆桌,陪老太太用了顿晚膳。 席间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贾琮也没说山东的事,而是充当了倾听者,由贾宝玉说着京中的趣事。 晚膳用了近一个时辰,戌时末方才散去。 贾琮都来不及与分别月余黛玉说些悄悄话,就被老太太单独留了下来。 鸳鸯上了茶水,以供贾琮解乏。 老太太挥手退去屋子里的仆妇,这才开口问起了山东的事情。 贾琮没有隐瞒,从兖州被围到曲阜大案,一桩桩一件件都详细讲了一遍。 荣国府是可以收到朝廷的邸报的,但邸报中的内容可没有贾琮讲述的详细。 老太太脸上的神色逐渐凝重,到最后长叹了一声:「读书人的事我不懂,但千百年来曲阜孔家恩荣不绝,哪怕这次涉及谋逆,到最后朝廷也不会真将其诛了九族。你老师说的对,孔家倒不了,最多是换个主事的人。南孔前朝都没掺和北孔的事,看来孔家主事人的位子,十有八九就是那位怀礼先生了。」 啧…… 不得不说,老太太眼睛毒的很,一下子就摸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陈宝良还暗中往衢州送信,想要提前抱一下南孔的大腿,殊不知南孔的人早就跟皇帝表了态,压根就没打算北上接北孔的烂摊子。 果然在山东待久了人会变傻,三品按察使还不如宅在家的老太太看得清楚。 「你那老师是个人***,早一步为你织了一层保护网,让你免受此事的影响。但你也不要大意,既然事涉忠信王府与甄家,指不定会有人将仇记在你身上。」 老太太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这个爱惹祸的孙子,郑重的嘱咐道:「这段日子别出去了,好好在家呆着。我觉得,京里少不了一番风雨,咱们就紧守门户,什么事都别掺和,一切等风平浪静再说。」 贾琮咧嘴笑了起来,恭维道:「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您护着,孙儿安心多了。外面正热闹呢,明日的大朝,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事来哩。」 荣国府太夫人病体未愈,刚从山东回京的贾琮闭门谢客,专心侍疾。 有不少想从贾琮这儿打听山东之事的人,甚至连荣国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四月初一大朝会,景阳钟敲响后群臣入奉天殿。御座无人,皇帝与太子均未出现,内阁首辅魏庆和高座太师椅上,命刑部先行汇报孔家一案的进展。 这是一桩大案,案情倒是简单。别的不说,那些兵甲从孔林下挖出来的证据看,齐齐指向忠信王刘忭与江南甄家。 上皇的龙首宫早一步就禁了出入,别说臣子了,就是早就慌了神的刘忭想去请罪讨饶,都没能进了龙首宫的大门。 今日大朝,当三司将一顶谋反的大帽子重重扣在他的头上时,刘忭当即大怒谩骂起来。 他是有谋反的心思,可孔林里埋着的兵甲、那方「假传国玉玺」,他真一点都不知道啊! 看到主持大朝的魏庆和默认了三司给自己定罪,刘忭直接指着魏庆和破口大骂:「他孔家埋着的东西,跟本王有什么关系?魏庆和,本王知道你向来瞧不起我,可想要给本王扣帽子,你还不够格……」 魏庆和眉头一皱,冷声道:「来人,将刘忭拖出去,圈禁王府,等候朝廷发落。龙禁卫给本阁守好了忠信王府,无内阁钧旨,任何人不得出入!」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我刘家的一条狗而已……」 刘忭气急之下,竟然抢过了殿中金瓜武士的大金瓜,想要砸向魏庆和。 却见魏庆和只一个眼神,大汉将军就将其制住。 「堵上嘴,拖出去!」 有刘忭一系的官员站出来说此举不符合朝廷规矩,魏庆和直接站起身来,用冰冷的眼神看向那人,呵呵一笑。 只见魏庆和将目光转向还在叫嚣咒骂的刘忭,呵斥道:「本阁太子太傅、内阁首辅大学士,你说本阁没有资格?别忘了本阁手里还有一道上皇旨意,代天摄政。别说将你圈禁,就是今日将你斩了,都不会坏了朝廷的规矩!」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相公杀疯了! 今日的大朝会,早前就已经流出了消息,要对事涉孔林所藏兵甲的忠信王刘忭、江南甄家作出处置。 刘忭往宫中去了数次,跪在龙首宫大门前苦苦哀求都没能踏进宫门半步,唯有连夜召集麾下官员商议对策。 可三司只审了两次衍圣公府的人,所得之口供无不指向江南甄家,数封书信都提及甄家是替他刘忭所藏。 如今二圣避群臣不见,连储君都不来奉天殿,群臣哪还能想不出这是二圣不愿担上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名声。 太上皇或许是挺想保这个儿子的,早前诏了魏庆和入宫,君臣议定了处置之事,最起码可保刘忭一命。 可惜啊,这厮太不知趣了,竟然敢跟魏庆和叫嚣,彻底激怒了这位太师首辅。 「宗正寺何在?」 宗正卿是刘忭的叔叔冀王刘淮,今日也「告病」在家,少卿刘缘出列拱手应道:「下官在。」 魏庆和也没有犹豫,用凌冽的眼神扫视殿中群臣,诸臣莫敢与之对视。 只听首辅大人厉声道:「忠信王刘忭,勾结外臣,意图不轨,证据确凿。念其尚未铸成大错,可免其死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传本阁令,杖责八十,夺爵罢官,贬为庶人,圈禁王府,由宗正寺遣人教导其国法族规。忠信王府一应人等官爵皆除,奴仆除必要外,尽数遣散。」 被堵了嘴巴的刘忭怒目圆睁,又惊又怒死死盯着魏庆和,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殿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位看似年老体衰的首辅大人吓住了。 当然,早年甄太妃宠冠六宫,甄家权倾半壁,刘忭身边围了不少文武官员,哪怕如今势弱,但依旧不会少了烧其灶的人。 有几名文臣站出来驳斥魏庆和的处置,特别是一名刑部的郎中侃侃而谈:「阁老,如今衍圣公府的案子还未审完,仅凭几封书信就定了忠信王殿下的罪,是不是过于草率了。况且阁老您虽位高权重,但您可没有资格夺殿下王爵,那是圣人、陛下才有的权力。」 随着此人直面魏庆和,又有十余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附议其言,与魏庆和对峙起来。 内阁中其余阁臣都没有出来表态,见气氛炒起来后,齐博瀚一系的官员在他的眼神暗示下纷纷走了出来,开始向魏庆和发难。 今日特意早起上朝的敬大老爷冷眼旁观,心中暗笑:这群人真是昏了头了,别看魏老爷子平日里对谁都是笑眯眯的,还真以为他是和善人? 旁边有个正义感十足的莽人正要站出去声援首辅大人时,被贾敬一把扯住。 「敬公,咱们不帮一把?」 这是镇国公家的小子牛珏,憨是憨,但他总不能看着自家人犯傻。 贾敬将其扯住后,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用不到咱们,老爷子三十年前就是太子太师,今日还是太子太师。你就没想想,太子都换了人,太师为什么不换?罢一个王爵而已,人家手里的东西足够把朝堂所有人都换上一遍。」 牛珏挠了挠脑瓜,理解不了贾敬的话。不过身旁听到贾敬之言的武勋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嘶! 差点忘了这位手中还有那件东西…… 「来人,请打王鞭!」 「打王鞭?这东西怎么还在他手里?」 大殿走进了一名老仆,这人群臣几乎都认识。首辅大人身边总有这么一个人,腰挂雁翎刀,背上背着一个剑匣。 只见这人双手捧着剑匣走到魏庆和身前,魏庆和缓缓打开,将一柄玉柄金锏,上刻龙纹,甚有威仪。 魏庆和手持打王鞭,感慨说道:「当年圣人多次御驾亲征,忧心朝中 有女干人作祟,蒙蔽监国太子,祸乱朝纲。故而赐我打王鞭,上打储君,下打谗臣。一晃眼三十年过去了,不想今日竟然用到了。」 扑通…… 这回真完了,父皇这是真的放弃了我! 刘忭在看到打王鞭的那一刻,心凉了半截,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这东西他小时候见过的,那会长兄监国,就因误信了朝中主和派的诡计,差点断了三军粮草。 那日他亲眼看到时任太子少师、礼部左侍郎的魏庆和手持此鞭,将长兄吊在树上好一顿抽。随后召集群臣,当殿打死了那两个蛊惑储君的三品官员。 身着紫袍的三品大员,部堂***,就那样被打死在了奉天殿前,时任内阁首辅都拦不住手持打王鞭的魏庆和。 好多年过去了,群臣都只记得魏老爷子笑眯眯的样子,却忘了当年的那场血腥。 这个平日里对每一个人都笑呵呵的老头,怎么可能仅靠学识登上内阁首辅的高位? 他若发了狠,军方第一人英国公张岳都得退避在侧,不愿触老爷子的霉头。 「殿前司何在?」 哗啦啦…… 殿外一下子涌入数十大汉将军,进殿后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拱手唱和:「拜见大相公!」 魏庆和的目光转到那边,那边的文武就将头垂的更低些,生怕老爷子手里的打王鞭打在自己身上。 「刑部郎中费衷、光禄寺少卿李多年、工部员外郎成樑、鹰扬卫都指挥使罗德、都指挥同知郑世峰、兵马司杨路……」 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人双股颤颤摇摇欲坠。 魏庆和一口气念出了十七人的名字,上有正二品的都指挥使,下有正七品的御史言官。 「拿下他们,押入诏狱严审!」 「魏阁老,末将有何罪?」 罗德的身份不简单,他不仅仅是京卫都指挥使,更是太嫔罗氏的亲侄子,算是皇亲国戚。 魏庆和只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孔林中的那些兵甲从何而来,你当本阁不知道?去诏狱交待吧,本阁懒得跟你废话。」 大汉将军两人一组,将所有被点名的文武官员全部压制住,其中数人开始求饶,还有一名御史说他只是「仗义执言」,大夏从不以言获罪。 可惜魏庆和来看他都不看一眼,拂袖让殿前司将这些人统统堵住了嘴巴,扔进了诏狱中。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细审孔林案涉案人员。凡涉此案者,无论官爵品级,一律按律处置,不得徇私。」 「传本阁令,命龙禁卫金陵镇抚司查抄甄家,甄家一应人等,押解入京。」 「废除衍圣公爵位,罢衍圣公府一应官爵,贬为庶民。驳回至圣先师祭祀官孔祥安所请,命其领孔庙、孔林、孔墓等一应奉祀事,赐护军三百,以应万全。」 「收回衍圣公府府邸,礼部派员进驻。自今日起,礼部驻曲阜之官吏,要尽心辅佐至圣先师祭祀官维护儒门圣地,不得有误。」 「原衍圣公府之一切田产、庄园,强取豪夺者,发还原主。余者冲入户部公中,划等细分,分予流民租种。」 「还愣着干什么?将庶人刘忭押到奉天殿前,杖责八十。所有人都去好好看着,若谁敢犯国法,本阁手中的打王鞭定不轻饶!」 雷霆般的处置,消息很快就传入了后宫。 甄氏根本就不敢相信此事,在没有太上皇跟皇帝圣旨的情况下,魏庆和竟会直接废了他儿子的亲王位,并且下了钧旨,命人查抄甄家,要将甄家一应人等全部押解入京。 「来人,来人,人都死在哪去了?给本宫备轿,本宫要去找圣人为 我那苦命的孩儿做主……」 慌了神的甄氏在一阵眩晕后,带着一群人往龙首宫去。可惜龙首宫宫门紧闭,禁军根本不让她惊扰圣驾。 小太监跑来禀报说,刘忭已经被扒去外衣绑在了长凳上,甄氏也顾不得继续在龙首宫前哀求了,带着人急匆匆往三大殿方向赶去。 后妃无诏入前朝,实际上已经犯了宫规。 等甄氏一行的人影消失,龙首宫宫门缓缓打开,太子刘弘扶着太上皇老爷子走了出来,远远看向外宫门处。 刘弘看着神色黯淡的老爷子,疑惑问道:「皇爷爷,为何不命人拦住甄娘娘?那毕竟是前朝。」 太上皇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说道:「拦住她,她今后还不知道要犯多少错。让她去闹吧,闹完了你皇祖母依制惩处,才有可能保下她们母子的命!」 啪!啪!啪!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大汉将军的数杖声传到匆匆赶来的甄氏耳中,如重锤击心,令其心疼不能自持。 「魏庆和,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给本宫住手!」 甄氏的仪仗直接穿过了左翼门来到了奉天殿前,群臣在听到尖厉的喊声后,纷纷东侧看去,随即惊呼一片。 太妃凤驾,众人躬身拜见。 唯有几位阁老、尚书重臣以及大都督府的都督老帅们,面露不满,冷眼相对。 魏庆和额头的青筋都在暴跳:圣人啊圣人,你这是想把老夫累死?儿子的命老夫帮你保住了,又把你的女人扔过来?没十顿饭,这事说什么都过不去! 太妃仪驾直接越过群臣,甄氏更是挡在了行刑禁军的身前,阻止了庭杖落下。 此时的刘忭早就昏死过去了,哪怕魏庆和早就嘱咐禁军留力,可杖刑之重,养尊处优的刘忭根本就扛不住。 甄氏连呼数声都无法叫醒儿子,这会已经陷入了癫狂。她指着魏庆和破口大骂,毫无太妃的端庄气派。 「泼妇,你给本阁闭嘴!」 魏庆和面上的怒色随着甄氏的谩骂越发浓郁,突然一声厉喝:「太妃甄氏,无诏私出宫禁,辱骂当朝宰辅,阻碍司法,触犯宫规国法……来人,送甄氏回宫。本阁会奏请皇太后,夺尔妃位,以儆效尤!」 嘶! 群臣纷纷深吸一口凉气,大相公今日杀疯了啊! 内阁首辅大学士魏庆和今日在宫中杀疯了的事,如戏剧一般在京中传开。 以前被人笑说和稀泥的大相公,如今成了群臣眼中的黑脸判官,还是手持打王鞭的那种,没人敢跟其对视一下。 群臣自宫中回家后,几乎都将儿孙叫到跟前,将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一再嘱咐最近别出门,乖乖在家呆着。 太上皇的亲儿子都被打的丢了半条命,太妃娘娘都要被废了,他们可没信心能拦得住杀疯了的黑脸判官。 「大相公威武!」 贾琮在听完了贾敬的讲述后,深吸一口凉气后,又咧嘴高呼感叹。 不愧位极人臣十年的大佬,这威势……霸气外露! 贾敬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过往,叹了口气后说道:「这下知道为何你爷爷他们,非要咱家子孙读书的原因了吧。你呀,要好好读书,将来咱家要是能出一个内阁宰辅,那就真可以与国同休了。」 「啊?咱家是开国武勋,与国同休不该是立下大功,讨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吗?」 贾敬搓了搓侄子的脑瓜,为其解释道:「富贵不过三代,仗总有打完的一天。这治国平天下,终究是文官为主。今日的事你也听的清楚,连英国公他老人家面对大相公都得低头,你可以想象一下 宰辅之威到底有多甚。」 「确实令侄儿难以想象,平日里我看大相公对谁都是笑呵呵的,面对齐博涵的挑衅都只是一笑而过……」 贾琮的话让贾敬忍不住笑出了声:「别看齐博瀚是内阁次辅,平日里跳的挺欢,总想着跟大相公别苗头。但实际上,太上皇也好,陛下也罢,在中枢内阁,二圣最信任的永远只有大相公一人。」 话到最后,贾敬神秘的小声说道:「真出了事,整个内阁六部五寺加起来,都抵不过大相公一人的权威。他老人家手中的打王鞭,那可是圣人专门留下来以防万一的。昭武四十九年冬,圣人担心他寿数不久,曾与大相公有过约定,万一有天出了昏聩之君,大相公可行伊霍之事!」 「卧艹!」 贾琮忍不住一句口胡,这…… 贾敬很满意侄子的震惊表情,微微一笑:「此事知道实情的人不多,我能知晓还是与你爹年前一起入宫时,陛下说的。」 「嗯?陛下就没想办法将其收回?哪个皇帝会让臣子手握如此大的权力?」 霍光之辅汉室,可谓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也?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人臣执之,久而不归,鲜不及矣。 贾琮暗想:人君之器,帝王岂会任其由臣子执掌? 却听贾敬说道:「实际上陛下曾想过劝圣人收回打王鞭,但最后又改变了主意。陛下曾亲口跟我与你父说过,历代君王贤明着少,庸碌者多。若只是庸碌还好,怕就怕后世君王如桓灵二帝,祸及天下。不若留下此鞭,交予贤能之臣,以制君王。」 贾琮目瞪口呆,皇帝老爷也太理想化了吧。 不是人人能比魏庆和,万一出了一个大女干似忠之人,岂不是要大乱? 「当然,此事陛下也只是想想而已,天下又有几个魏庆和。」 贾敬自己也觉得皇帝此想有些太过天真,不过他将目光放在面前的侄子身上时,双眼却露出了一丝精光。 正是因为圣人有位忠心耿耿能力突出的魏庆和,皇帝也起了亲自给儿子培养「贾庆和」的心思。 这事他只是根据皇帝所说所叹猜测出来的,当下还不能明说。 贾敬又搓了搓侄子的脑瓜,呵呵笑道:「不说这些了,我今日跟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当武将的确肆意快活,却无法实现你心中的抱负。好好读书吧,来年童子试就去试试,咱家能不能出个大相公那样的人物,就靠你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四章 庄庄亲事 贾琮可没有什么生而知之、过目不忘的本事,却因魏老爷子的一句天生宿慧,被不少人报以第二个六元文魁的期望。 童子试中县试、府试还好说,凭借这两年黛玉填鸭式教育,贾琮对四书不说倒背如流,至少可以说句烂熟于心。 县试、府试一般都是两道四书题,或一道四书题,一道试贴诗。 再加上县试并不严格,没有糊名誊卷这样的繁琐程序,考生做题完毕面呈县令。 如果时间早,县令还会当场出对子面试,县令认为你文章做得好,答对得体,甚至当场会宣布考生通过县试,当然大多数还是要县令阅卷完毕才能决定是否考中。 至于县试录取的名额一般并不像大考一样有限定的人数,少则五六十人,多则两百人,通过率基本维持在十中取一的范围,还是相对容易的。 府试开始就不那么好过了,一府所辖大致有六七个县,每年的应往届考生少说也有三千,甚至更多。 一场有时没法容纳全部考生同时考完,因此会分多场来考,而考题也是取两道四书题,每场题目自然不同。 而且录取人数不超过百人,二十取一都算罕见了,三十取一甚至四十取一才是常态。 因此考生们也称府试为「府关」,意味着过了此关口,前方将一片坦途。 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贾琮有荣国府这么大的招牌,又是二圣的「亲儿子(亲孙子)」,大兴县的县令跟顺天府的府尹脑子被僵尸吃了才会将其黜落。 难就难在院(道)试,院试是童生试的最后关卡,也是最重要的考试。它不同于县试、府试由地方官主考,而是由朝廷任命的提学官主考。 提学官全名为提刑按察使司按察副使、提督学道,挂名在一省的按察司下,正四品***,一方大员。 因主管学政,掌握生员们的命运,也被生员们尊称为「大宗师」。 提学官任期为三年,这三年中,提学官会举行两次考试,也就是说,院(道)试是三年两考。 这两次考试分别称为岁考和科考,之所以有这样的称呼,其实是与官学的生员有关。 所谓岁考,指提学官对官学的生员就行考核评定优劣六等,按照等级给予相应的奖赏和处罚,最差的六等直接黜落生员资格。 科考则是指在乡试前,提学官对生员考试,一二等者才有资格参加乡试。 从乡试起,乡、会、殿三试,才是真正的开始,童子试不过参加科举的敲门砖之一罢了。 此处先不做赘述,琮哥儿如今可还连敲门砖都没拿到手呢。 不提院试的试题难度几乎成倍数加深,光是提学官这种清贵官儿,就不是贾琮能通过家族势力与圣眷打通关节的。 指不定还会因为贾琮武勋出身,以及圣眷的原因,被「清正」的提学官刻意为难。 童子试三关,贾琮有把握连过县、府两试,院试还真没有信心。 就连他的老师徐晋徐青藤都说了,院试虽是取青衿犹如拾芥,但对贾琮这个武勋子弟来说,难度要远远高于录取率最低的府试。 毕竟自开国至今,龙椅上的帝王被喷唾沫星子都是常事,拿皇帝老爷的「亲儿子」刷刷声望,再正常不过了。 入宫觐见复旨时,皇帝老爷倒没怎么问关于孔家的事,「龙体有恙」的皇帝老爷对兖州防御战的经过更感兴趣。 估计是害怕被臣子堵住,皇帝刘恒直接让元春诏了贾琮在凤藻宫觐见。 按照御医的判断,元春的预产期也就在这十来天内。 刘恒对元春腹中的孩子极为关注,这些日子十日内有八日宿于凤藻宫,倒 是让荣国府的人放心不少。 那些想要打元春主意的人,哪敢在皇帝老爷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因为怀孕疲累之故,元春只露了一面闲扯了一会家常就回了后殿休息。 刘恒带着贾琮出了正殿,坐在院中凉亭闲聊。 春风拂面,清茶一杯,园中春红柳绿,倒是极其雅致,令贾琮原本焦躁的心平静了许多。 「兖州一战打的好,没给朕丢脸……」 徐青藤将整个山东的白莲乱匪玩得团团转,放弃了传统的大军全线压上剿贼戡乱的方式。 而是刻意露出破绽,扔给了白莲教一根骨头。诱敌深入,然后直接给包圆了。 原本要数月甚至年余的平乱战事,竟然在三月中旬就基本平定。若说其中功劳最大的,绝对是主持兖州防御将乱匪死死拖住的贾琮。 从山东发来的一系列军报文书来看,徐晋的办法虽是最有效,但也是险而又险的办法。 兖州总共才三千能战之兵,却硬生生拖住了一万五千多人的白莲乱匪。若将贾琮换成一般武将,弄巧成拙丢了兖州城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样的话,朝廷的脸就丢尽了。 山东匪乱快速戡平,朝廷威势大增。根据龙禁卫的密报,原本因山东乱起之故,四方蠢蠢欲动的白莲教在听到山东乱平后瞬间偃旗息鼓。 刘恒对贾琮的满意程度又往上提高了一个等级,要不是内阁不同意,他都能给贾琮封个爵位。 「亲儿子」立下大功,刘恒觉得面上甚是光彩,夸了又夸直到贾琮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开始谦辞连连。 「你也不必谦虚,有功必赏,你想要什么赏赐,直接跟朕说……」 爷俩在亭中聊了一个时辰,直到夏守忠来报西南送来奏折,贾琮才起身告退。 刘恒乐呵呵送走了双手抱着一沓书卷、欲哭无泪的贾琮,这才转身回了凤藻宫正殿。 龙首宫那边传来太上皇的口谕,让贾琮回府呆着好好读书,同时让小太监送来了赏赐。 贾琮坐在马车上看着两位至尊亲赐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差点哇一声哭出来。 什么仇什么怨?他不过跟皇帝老爷谦辞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赏赐什么臣都欢喜。 就被皇帝老爷从翰林院找来多部大儒注释的圣人典籍,还拍了拍肩膀,说他等着贾琮金殿唱名。 回府之后贾琮将二圣的赏赐拿了出来,阖府上下一应人等均高呼万岁。 包括圣人的赏赐在内,这一箱子书都是宫中典藏,用黛玉的话来说,随便拿出去一本就能让外面的人抢破了脑袋。 老太太对科举之事不甚看重,得知皇帝是在凤藻宫召见的贾琮,便将丫头们赶去整理二圣赐下的书籍,将贾琮留了下来单独说话。 「元姐儿……娘娘可还好?」 贾琮点了点头:「大姐姐很好,陛下最近一直宿于凤藻宫,而且御医也说,大姐姐身子康健,老太太不必担心。」 「这就好,这就好……」 老太太双手合十,又是阿弥陀佛又是天尊老爷的祈祷一阵,这才跟贾琮说起了家中的琐事。 家里总算回来了个能顶起门梁的,老太太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人,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讲了出来,特别是忠顺王妃前来替柳湘莲提亲的事。 贾琮的脸上并未有诧异之色,反而问了一句:「祖母如何看此事?」 「你早就知道?」 「十三爷早前跟孙儿提过一回,陛下派了柳二哥去山东助我,在曲阜见过,他跟我说了这事。」 听到贾琮如此说,老太太试探性的问 道:「那你怎么回应的?」 贾琮回道:「孙儿跟王爷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自然是祖母与父亲拿主意。至于柳二哥那里,孙儿没给他答复,只言等他回京再详细说。」 「柳二郎倒是个好哥儿,就是年纪大了些……」 老太太这么评价柳湘莲倒是贴切,贾琮也是觉得柳湘莲挺不错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大了二姐姐迎春太多。 柳湘莲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迎春明年二月初二才及笄,两人差了八岁有余。 不过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心性已定,也更会疼人。 贾琮仔细琢磨了一下,跟老太太提议:「祖母不妨给父亲去封信,问问父亲的意见。」 「这是自然……」 老太太点头应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事,我打算将二丫头跟你记入你母亲名下,你觉得怎么样?」 「啊?」 贾琮不想老太太会突然提起这个,心中感激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孙儿也打算跟您提这件事,不过将二姐姐记在太太名下就好,孙儿不缺一个嫡子的名头,咱们家的嫡子有二哥就够了。」 老太太看向贾琮的眼神复杂起来,最后还是顺了贾琮之意。 这个孙子别看年纪小,却是府里主意最正的一个。 这时鸳鸯在外敲门,说是府外有人前来拜访。得知是山西大同孙家的太太,贾琮脸上的笑意渐去。 老太太也露出了不悦:「这个孙家是咱家的门人旧部,不过那孙绍祖是个不安分的。之前你母亲带着二丫头、玉儿去大报恩寺参加***,这厮竟不知避讳,有死缠烂打之举。」 贾琮顺势笑问:「那就不见了?反正您‘病着呢,孙儿远途劳累,也想好好歇一歇。」 老太太会心一笑,跟鸳鸯说让其回绝了孙家的拜访,随后继续与贾琮说着柳湘莲的事。 首辅大人一怒,京城文武无不战战兢兢。 贾琮从宫中复旨回来后,荣国府大门继续紧闭,安心在家读书陪伴亲人。 山东的乱局已经进入最后的扫尾阶段,徐晋送来书信,给贾琮细说山东后续外,更是连拟了数道题目,算是给贾琮留足了一个月的作业。 每日里贾琮辰时起床,用完早饭就在黛玉的辅导下学习四书,未时入东府接受贾敬的教导,学习经义。 三日一休,贾琮大多数时间都是陪着姐姐妹妹玩耍,算是过着跟宝玉差不多的生活。 柳湘莲托人提亲的事在贾琮回来后,由老太太亲自告诉了迎春,同时询问迎春自己的意见。 要说柳湘莲这人,长得是真的漂亮,用如玉公子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这日小雨绵绵,黛玉罕见的给贾琮放了半天的假,与姐妹们坐在凉亭赏雨玩耍。 荣国府的姑娘真是聚天地灵气而生,短短半个时辰,就已经作了数首极其不错的诗词,倒是让贾琮这半个「诗人」汗颜不已。 「可惜宝姐姐最近忙的厉害,要不然还能再得两首好诗词,咱们的诗集就更有光彩了。」 围观黛玉记录诗词的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湘云所说。 贾琮疑惑的问道:「不是说薛姑妈请了他家侄子来京城主持家里的生意吗?宝姐姐怎么还这么忙?」 「宝姐姐现在可不是忙什么生意……嘿嘿……」 湘云捂嘴笑了起来,神神秘秘的跟贾琮说:「宝姐姐现在可忙着跟薛夫人参加各家的赏花宴呢。」 赏花宴不过是个名头,开春之后,京城的赏花宴一场接着一场,各家夫人其实都是一个心思:给家里的崽儿姑娘相 亲哩。 「哦~」 贾琮心中明了,宝钗的年纪可比宝玉都要大上两岁,今年已经十六七了。 再不定下亲事,按照国朝的制度,十八还没嫁人,官媒就该上门给直接定下人选了。 薛夫人能不着急吗? 不过根据「小神探」湘云的消息,宝钗的亲事还真是波澜壮阔,每每刚要定下人选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让宝钗的婚事夭折。 贾琮越听越觉得其中有鬼,于是在仔细询问了其中的内情后,临时出了内院喊来了贾十一。 「十一叔去查查这几家,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们主动取消了与薛家的亲事。」 贾琮将手中记下的几家都是突然提着礼物上薛家道歉,言及取消与薛家的亲事。 薛家如今可不是之前摇摇欲坠的皇商薛家,如今的薛家家主薛蟠得东宫重视,是太子六率重要武将之一。 薛家已经正式步入官宦之家,这几家虽然家世还算可以,可真正说起来,他们能娶宝钗都是高攀了。 没道理这么好的亲事,之前都说的好好的,突然就给取消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五章 宝二爷要科举? 前朝乃夷狄入中华,婚丧嫁娶之古礼多有废弛。 自本朝太祖开国始,礼部曾查阅古籍,另立婚俗,多行问名、纳采、纳吉、纳徵(又称纳币)、请期、亲迎六节,尤以问名、亲迎为重。 但民间婚俗一般只行纳采、纳徵、请期、亲迎四项礼节。 薛氏再入官宦(薛家祖上曾为紫薇舍人,也算官宦之家),自然不会违了礼制让人笑话,故而哪怕两家暂定婚事,亦是相约寻良辰吉日再请媒人上门,置换庚帖行问名礼。 说来也是宝钗命途多舛,婚事很是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摆脱了亲舅舅王子腾的算计,不想连定三家都夭折在问名之际。 不知是谁将薛家为女相看的事传了出去,使其顿时成了各家议论的对象。 可惜者有之,讥讽者更甚。又一次被人取消了既定的婚约后,薛夫人终于气病了,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太太,荣国府送来了帖子,太夫人病愈,请太太去府中做客哩。」 丫鬟送来了帖子让薛夫人稍有了一丝精神,是了,她家成了京里的笑话,可她家不可能一直是京里的笑话。 她的儿子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她家还有荣国府这等顶级武勋的姻亲。 去求一求老太太,她那慈悲人定能为宝丫头寻一门好亲,到时候她要给之前羞辱薛家的人,一家一封请帖,狠狠打回脸去! 想到这儿,薛夫人便问丫鬟宝钗的情况,得知是被荣国府几位姑娘请去开什么诗会,便笑了起来。 「当初来京时我还说去娘家住,幸亏是住在了荣国府……」 实际上此时的宝钗也在庆幸,当初在淮安府遇到了南下的贾家,一朝遇贵人,家族厄运至此逆转。 哪怕如今她的婚事成了京城笑柄,心中烦闷了些,可她依旧挺直了脊背昂首笑对人生。 「哥哥已经半月不归家了,太子殿下让哥哥在东宫六率中挑选了五百骑兵,由哥哥领着操训,说是来年要去九边巡视,到时准备与九边的勇士比试比试。」 诗会不过是个幌子,不过是担心宝钗伤心难过,请她过来散散心、解解闷罢了。 「那可真是件喜事,就是苦了些。我听二嫂嫂说过,之前二哥往延绥镇去了一次,吃了好大的苦,回来时整个人又黑又瘦。」 哪怕迎春对朝堂的事没什么关注,但她依旧清楚被太子看重的薛蟠将来前程远大。 其余姐妹纷纷附和,跟宝钗道喜。或许是姐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缘故,宝钗心中最后的一丝烦闷尽去,脸上笑容更甚了些。 宝钗笑颜如花,感激的说道:「若说哥哥能得了圣恩,还得感谢赦公、琏二哥跟琮哥儿。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子,爹爹在时没少因此头疼。时移世易,不想我的哥哥也有当上将军的一天。」 「三哥也是将军哩,还是好厉害的将军!」 一听宝钗夸她哥哥,小惜春立马不乐意起来,撅起小嘴夸起了自己的哥哥。 众人忍不住被逗得捂嘴笑了起来,黛玉伸手捏了捏惜春的小脸,逗说道:「你的将军哥哥这会还在书房咬牙切齿的写大字,你要不要去喊他来玩?」 惜春立马从椅子上跳下,迈着小短腿就往院门处跑,小嘴还巴巴的喊着:「我去找三哥,他还说给我做只风筝呢……」 听到黛玉的话,宝钗不由惊讶起来:「琮哥儿刚回来没歇几天就在读书了?」 「没办法,青藤先生给他下了命令,让他明年二月下场一试,争取三试报捷,拿下秀才功名。」 黛玉想起贾琮今日被自己「打」了手心,按在椅子上练字的情形,忍不住眉眼弯弯的笑出声。 看着小姐妹过 的恣意,宝钗心中羡慕的同时,也为黛玉高兴。 想起当初在淮安府时,瘦瘦小小的黛玉,跟如今比起来,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宝姐姐可不知道,前两日他去宫中复旨,圣人跟陛下都赐下赏赐来,回府后差点哭出声。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说是赏赐哪有赏赐功课的,这不是欺负他吗?」 越说越觉得有趣,知道此事的迎春、探春、湘云都跟着黛玉笑了起来。 便是宝钗也想象出了贾琮当时的模样,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笑归笑,屋子里的几人实际上都盼着贾琮能连战连捷,在明春的童子试上一举报捷。 「爱哥哥跟我说,他也打算去考上一考?」 嗯? 湘云突然冒出来的话让众人惊诧不已,宝玉竟然也想去考科举?他不是最不耐读圣贤书吗? 特别是探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真的?」 湘云自豪的连连点头:「爱哥哥说,琮哥儿都去考了,他若不考个秀才回来,二叔回来还不揍他。」 噗嗤…… 众人实在没忍住,不约而同的咯咯笑成一团。 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还以为宝玉真的转了性子哩。 「你们笑什么呢?」 贾琮掀起了帘子走了进来,身后的惜春抓着贾琮的手摇来摇去,嘴里念叨着风筝风筝之类的碎碎念。 他将惜春抱起放到黛玉身旁,随后靠着窗沿边上的椅子坐下。 得知是宝玉要与他一同赴顺天府童子试,不但没有笑话宝玉,反而言辞凿凿的说道:「你们可别笑宝二哥,别说秀才,以宝二哥的才情,考个进士都不是什么难事。」 宁荣两府文华之气实际上钟情三人,为首的是考中二甲进士的敬大老爷。 其余二人都出自荣国府二房,政老爷长子贾珠十四岁进学,十六岁中院试拿下秀才功名,十八岁顺天府乡试第三名经魁。 当年人人都说荣国府珠大爷才华横溢,被仕林评为京城十公子之一,可见其文华之气甚盛。 实际上宝二爷的才情真不比贾珠差,甚至在某些方面要更强一些,比如他若专心于某事,往往能做到忘我之境。 可惜就是天性不喜功名利禄,贾琮若不是多出了个「天生宿慧」,他还真比不过宝玉。 当初元春给宝玉启蒙,四岁识字,七岁能诗,差点没把赦大老爷气死。 这可不是说赦大老爷不喜宝玉,反而是太喜欢宝玉了,一想到荣国府的未来毁在了「含玉而生」这件事上,气的恨不得将王夫人扔进井里去。 不管宝玉这一次是不是一时起意三分热度,贾琮还是报以期望。 将来如何暂且不提,若宝玉真能考个功名,那真是大大的喜事。有功名与没功名,那真是天差地别。 有了功名,将来宝玉就是没了进项要去卖自制的胭脂水粉,那也是秀才牌、举人牌胭脂,身价绝对暴涨。 扯远了…… 「既然宝二哥真要赴试,我那有几本大儒注释的四书,云姐姐一会让人去取。若我与宝二哥明年一同中了秀才,一定摆上三天的流水席,放他两万响的大红鞭炮。」 爱哥哥得了贾琮的肯定,湘云自是高兴,将手中的一盘梅子塞了过去。 贾琮接过碟子,往嘴里扔了颗梅子,啧啧两声打趣了一番湘云,随后笑说:「一盘梅子可不够,云姐姐针线做得好,给我缝制个书包怎么样?过些日子老师要回京,我就要去老师家中求学了,没个书包真不方便。」 「书包?那是什么?」 书箱她听过,书包是什么东西湘云听都没听过。 贾琮一拍脑袋,拿起桌上的笔就绘制了记忆中双肩背书包的样子。 「两侧和外间最好缝上两个口袋,就是这个样子,我好专门放砚台跟墨条……呃,最好能用结实的布,不用华丽,要实用,经久耐磨的那种。」 黛玉等人看得新奇,相比现在常用的书箱,贾琮所说的书包好像更加方便些。 特别是宝钗,眼睛越发亮了起来。 她小声问贾琮:「琮哥儿,不知此物可能交给我家铺子来制作……」 不提京城读书人云集,明年就是太上皇七十圣寿,朝廷已经在筹划恩科之事,到时天下文人汇聚京城,书包这等新奇之物根本就不愁销路。 贾琮看了看围着图纸看稀奇的姐姐妹妹,嘴角微微扬起:「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书包这东西仿制不难,不过是材料、手艺上面的区别,自然比不得珍珠翡翠那种赚钱的物什。 但有皇商薛家的牌子在,只论京城的铺子,每年进项个万八千两银子不是什么问题。 贾琮又画了几幅常用的书包样式,单肩、双肩都有。用这几份图纸交给了宝钗,换来了五份股,送给了三春并黛玉、湘云。 当然,这只是京畿各州县的收益分成,每人每年大概能得到一两千两吧。 对世家大族来说,这些银子甚至不够买个花魁的。但对家里的姑娘来说,这稳定的钱财来源,绝对能让她们衣食无忧。 要知道赦大老爷官爵正俸、恩俸加起来,一年满打满算也才两千两银子,虽然已经被罚到十年后去了。 当然,像赦大老爷这种国朝公侯,俸禄不过只是个添头,正经的收益是朝廷赐下的食邑、家里的田庄产业所得。 靠那点俸禄,哪里养得起十八房小妾呢? 贾琮对钱财不甚看重,将这突如其来的所得尽数分给了五个姐姐妹妹。 迎春现在是个小富婆,黛玉更不用说了,她就是豪门。惜春是宁国府唯一的嫡女,整个京城能比过她的,屈指可数。 探春与湘云就不一样了,两人不愁吃穿,手头的银子却比不上其他姐妹。 特别是湘云,无父无母,每月还是老太太从她的月份中拨出二十两给可怜的小丫头撑腰。 「琮哥儿……」 大大咧咧的湘云这会双眼通红,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 这丫头现在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贾琮忍住了涌到喉间的叹息,摆摆手说:「云姐姐可千万别这样,不过些许金银罢了。你看宝姐姐多厉害,咱们跟着学,将来也开他几百间铺子,赚他十万百万的银子花。」 噗…… 不经逗的湘云顿时被贾琮的话逗得笑出了声,黛玉抬手就往贾琮的脑瓜上轻轻敲了一下。 「又作怪,几百间的铺子是那么好开的?」 黛玉掏出了手帕替湘云擦着脸上的泪水,与其耳语几句,湘云的眼睛立马亮晶晶的,重重点头。 随即又撇下了贾琮,拉了迎春、探春与宝钗几人窃窃私语,疑惑与赞叹声不绝于耳。 惜春忙着吃果子,根本不耐这些金子啊银子啊之类的事,贾琮挤过去想要偷听,却被黛玉轻轻推开。 「别啊,不要抛弃我啊~」 「我们女儿家的悄悄话,你不许听!」 黛玉举起手中的团扇往贾琮方向扇了扇,无声说了几个字,贾琮立刻秒懂。 几人小声讨论的热闹,贾琮突然一把抱起了小惜春:「惜姐儿,咱们走。人家嫌弃咱们兄妹,哥哥带你去做风筝玩~」 小惜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给了贾琮一个暴击:「惜姐儿是团宠,姐姐才不会嫌弃我呢。这屋子里只有三哥是男儿,所以姐姐只嫌弃你。」 说罢,小惜春还抬手摸了摸贾琮的脑瓜,一脸你很可怜的模样:「不过看在三哥要给我做风筝的份上,我就不嫌弃三哥你了,我陪你玩!」 这孩子…… 真是越来越精了! 京城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数日前首辅大人一怒之下废了忠信王刘忭,包括太妃甄氏在内,依附于忠信王府的数十位文武官员几乎全部被贬被罚。 孔林大案虽然还未彻底审完,但每查出一名涉案的官员,就如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往往都会扯出几人甚至十几人。 京城各部寺衙门,山东、河南、辽东、南直隶等诸省都有官员涉案。 吏部文选司与兵部武选司这几日天天有公文送来,不少衙门都有官员被突如其来的龙禁卫抓走,衙门都快瘫痪了,缺人啊。 于是礼部奏请,向内阁上书,询问来年是否要开恩科。 齐博瀚看着手头的礼部奏疏,犹豫半天还是没敢直接在上面批复。虽然他是今日当值阁臣,可那日魏庆和的强势真的吓到他了。 「来人,备车,本阁要去魏府探望大相公!」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六章 和亲? 京城的局势一日三变,内阁连发数道钧旨,三司昼夜不歇高强度审讯孔林一案的人犯,将揪出来的忠信王府一系官员一贬再贬。 当然,三司中派系复杂,在审案的过程中,党争之事根本就是少不了的。 被打上忠信王府标签的人中,混杂了不少无辜受牵连的官员。 这就使得各部寺的大小官吏几乎人人畏三司如虎,京城的气压越来越低,近些日子秦楼楚馆的宾客都少了许多。 「乱成了这样,内阁也不管管?」 贾琮请了冯紫英入了书房,丫鬟送上茶点后就退了下去,两人聊起了京中近日的局势。 听到贾琮之问,冯紫英冲他挤了挤眼睛:「大相公四日前告假,魏府大门紧闭,齐阁老亲自去探望,都未能进了大相公的家门。大相公不说话,谁敢管?就是齐阁老下了命令,谁会听?」 啧啧~ 老爷子这是一朝发威,将满朝文武给吓怕了啊。 至于说之前盛传要接内阁首辅大位的次辅大人,他还真压不住如今朝中的风浪,除非二圣亲自下场替他站台。 但二圣这会绝对不会出面的,京城的官场就像一池死水,是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太子殿下这两日倒是开始临朝监国,不过每日里都只是点头摇头,朝中事务依旧以蓝批、钧旨为主,主持内阁的齐阁老头发都愁白了。一个字,乱!」 冯紫英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来,太乱了! 除了大都督府、吏部、户部外,整个京城都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冯家是帝党心腹,与刘忭几无来往,三司的人就是想将祸水往冯家人身上引,也没有机会。 而且他自己也只是个六品的闲散武将,每日里只需去军营逛一圈点个卯就行,京城的乱还乱不到他的头上来。 贾琮摇了摇头:「其实只要都督府、户部、吏部不乱,这天下就稳当着呢。要不然二圣与大相公,怎么可能安稳高坐?冯大哥也不必发愁,咱们只需安安静静的看戏就好。」 冯紫英也是出了名的精明人,自然早就明白是这么一回事,他不过也就是吐槽一下罢了。 屋内清茶泛起茶香,冯紫英学着贾琮的模样,往竹榻上一摊,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方才去给太夫人请安,我怎么听太夫人说,宝兄弟要参加明年的童子试?」 宝玉与冯紫英、卫若兰几乎可以说自幼玩耍的小伙伴,谁是什么脾性,估计都比对方父母还要清楚。 宝二爷要去科举,冯紫英在荣禧堂时,差点惊掉下巴。 天爷爷,宝兄弟被掉包了? 「挺惊讶吧,实际上我也惊讶。」 贾琮想到湘云所说的缘由,不禁哑然失笑。 「宝二哥担心我明年赴试在榜,他若不考个秀才,二叔回来后揍他……」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冯紫英一口茶水喷出,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出来。 「这是宝兄弟干得出来的事,我就说嘛,他那性子,怎么会去考那劳什子童子试……」 「冯大哥这么说我,我就不乐意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宝玉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冯紫英在笑他。 不过他也不生气,反而在走进屋子后,乐呵呵提议:「若兰也要参加明年的童子试,冯大哥要不要一起?」 「天爷爷,你饶了我,我可真受不住一直坐着。」 冯紫英连连摆手,如遇大敌:「四书五经打离了族学,我都忘的差不多了,现在一看圣贤书就头疼。」 这话,鬼都不信。 宝玉与卫若兰、冯紫英三人中,冯紫英最年长,同时也是耐心最好的一个。 冯家家教慎严,冯紫英少年成名,是京城王公子弟圈出了名的文武双全。 他不愿走科举的路子,说白了还是冯家子嗣艰难,他得跟文臣圈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将来好接他爹的班。 唉,说到底,还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能安坐京城动嘴皮子,谁又愿意去战场上拼命。 冯紫英有些羡慕贾宝玉,兄弟多就是好啊,宝兄弟这辈子就是文不成武不就,也能靠着他的兄弟富贵荣华一辈子。 「这事儿我就不掺和了,等明年你们考完了,我就候在外面给你们备好酒宴。京城最大的几家酒楼,咱们挨个去吃一遍。」 「呐,给你的帖子……」 「什么?」 宝玉接过冯紫英递来的烫金帖子,边问边打开看了起来。 「四月二十一……行冠礼……啊,冯大哥要行冠礼了?」 宝玉蓦然想起冯紫英的年纪要大自己四岁,今年十八了。 他一拍脑袋说道:「那我一定要去,之前叔父说要等二十给你行冠礼的,没想到提前了。你看看,我连礼物都没准备好。」 冯紫英笑应:「要什么礼物,你们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家中就我一个男嗣,如今东宫已立,太子殿下请了旨意,让我入东宫任职,故而父亲打算提前为我行了冠礼。我呀,不能一直长不大啊!」 冯紫英性格极好,人也洒脱,前十八年活得恣意,但从他行冠礼开始,他就要开始承担家族的重担了。 便是不通世事或者说不愿通世事的宝玉,都清楚冯家的无奈之处,不免心中感慨万千,脸上挂上了对好友的同情之色。 贾琮一看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心中暗叹一声,提起了方才在荣禧堂时老太太说起的事情。 「宝二哥,冯大哥定亲了,今秋就要大婚。」 「什么?定亲?哪家姑娘?」 别说宝玉,就是贾琮方才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麻了。 因为冯紫英要娶的姑娘竟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孙女,曹嘟嘟的侄女,承恩公府大老爷曹久楠幼女。 他要是没记错,曹嘟嘟之前跟他说过,要娶他侄女,必须能打过他家那几位「糟汉子」。 冯紫英竟然罕见的面带羞涩,嘿嘿笑了起来。 「是承恩公府的六姑娘……」 宝玉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张大了嘴巴。 震惊了好半天,才惊呼起来:「曹家六姑娘?天呐!那个曹小蛮!」 噗…… 贾琮放下了茶盏,连连咳嗽,憋住笑说:「宝二哥,别乱说,人家曹六姑娘文武双全,跟冯大哥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六姑娘为何会有一个曹小蛮的「雅称」,七岁就能打得同龄男子哭爹喊娘,十三岁在上元宫宴上将宗室公主郡主揍得服服帖帖。 据说会一手惊才艳艳的飞刀绝技,小曹飞刀,例不虚发。可惜是个姑娘,要不然大夏说不定还会有了「小曹探花」哩。 「前些日子你家乱着,我也不好过来打搅。六姑娘的情况你们也了解,京中能跟她玩到一块的人少之又少……」 冯紫英突然起身,跟两人拱手拜下:「做哥哥的厚着脸皮拜托两位兄弟,若有机会,还请两位兄弟给府里的几位世妹提上一提,改日我做中人,介绍几位世妹与六姑娘认识认识。」 这人还是个痴情种…… 贾琮还未说话,宝玉就已经扶起了冯紫英:「冯大哥这是什么话,你我亲如兄弟,这事就包在我 身上了。」 冯紫英将目光转向真正能拿主意的贾琮,见其含笑点头,这才与宝玉说起了曹家六姑娘的事。 「曹家六姑娘我之前听涂姐姐说过,是个极爽利的人。只不过当初甄家势大,甄太妃宠冠六宫,不少人家见风使舵,不愿与曹家亲近,引得京中贵女刻意排挤六姑娘罢了。」 黛玉掀起了车帘子,跟护卫在侧的贾琮说道:「涂姐姐一会也要过来,可惜蔷哥儿跟大舅舅去了南边,要不然还可以趁机会让他们见上一见。」 贾琮瞅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那是宝玉的座驾,他这会还能听到里面宝玉跟湘云的打闹嬉戏。 唉,凭啥他就不能挤到林姐姐的马车上去呢? 「别操心这些事了,涂郡主与蔷哥儿的事有敬大伯拿主意,估计敬大伯跟涂驸马已经商量好了。」 马车悠悠往北,冯紫英得了贾琮的同意,当天下午就去了承恩公府拜访,跟曹家六姑娘说好了此事。 未至傍晚,承恩公府的帖子就送到了荣国府。 承恩公府就在大光明殿的西侧,城坊不大,其中多是皇亲国戚。 宁荣贾家与承恩公曹家甚少来往,特别是元祐二年曹久功当上都督龙禁卫指挥使之后,不管是为了避嫌还是那会贾家烂得不成样子,两家连礼节性的往来都停了。 虽然是晚辈之间的邀约,但承恩公府还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开了中门迎接来贾家人。 曹家大老爷曹久楠父子七人均不在京,二子曹嘟嘟还在衙门当值,负责在门口迎接的是曹嘟嘟的儿子曹瑜,以及曹家六姑娘曹楹。 没错,曹家大老爷有六个儿子,加上曹嘟嘟的儿子曹瑜,妥妥的曹家七位糙汉子。 有多糙,贾琮率先作揖时,被曹瑜一把拉住扶起,这虎口,尽是老茧! 要是他没记错,曹嘟嘟的儿子比自己就大两岁,个子却比他高了一个头。 好家伙,吃长颈鹿长大的吧! 「小贾将军,总算见到真人了!兖州一战到底是怎么打的?那么多的乱匪,你是如何用三千不到的人马挡住他们的攻城……」 啪! 曹瑜激动的拉住贾琮的双手不放,一个劲追问兖州防御战的事,却被曹楹一巴掌扇在了手臂上。 「把客人堵在家门口问东问西,礼数呢?」 曹楹长得虽不及贾家一众姑娘,却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一身红色宫装映衬出了她高挑的身材。 训斥完失礼的曹瑜,随后如同变脸一般,笑盈盈迎黛玉几人进门。 而且还不忘瞪了曹瑜一眼,这名壮硕的糙汉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咧嘴憨笑。 他挠了挠脑瓜,跟贾琮与宝玉说道:「是我的不是,一时激动失了礼数,怨不得六姐姐生气哩。咱们快进去了,曾祖母还说要见见两位兄弟呢。」 曹楹年前刚刚及笄,却是曹家排行第六。 上有一位长姐,五位兄长。其后还有曹瑜、曹项两个弟弟以及一名小她一岁的妹妹。 一路上曹瑜跟贾琮与宝玉简单说了下曹家的情况,让两人对曹家内情多少有了了解。 承恩公府不大,不多时三人来到了正堂门前,不等通禀,就被人迎了进去。 曹家辈分最高、威望最高的魏国夫人岳氏正坐在忠孝仁义的匾额下笑盈盈看着贾琮哥俩。 魏国夫人岳氏,年已八旬有余,白发苍苍却看着极为精神。这位老夫人,乃太宗皇帝手下大将祁阳侯岳启鹿唯一的女儿,曹家能始终超然于夺嫡的纷争外,岳老夫人功不可没。 「晚辈贾琮(贾宝玉)拜见魏国夫人!」 兄弟俩齐齐拜下,岳 氏笑呵呵让身旁老嬷嬷将其扶起。 只听岳氏说道:「御猫贾琮,文武双全,了不得的少年英才!」 随后她有将目光放在了宝玉身上,惊叹中夹杂着一丝可惜:「果然如宝似玉,怪不得你祖母将你藏在家中生怕被人偷走了。要是我,我也要将乖孙藏起来。」 兄弟二人被老夫人夸得脸红,一旁黛玉等人捂嘴偷笑。 老夫人只一个眼神,身旁的老嬷嬷就捧来托盘,其上是送予几人的见面礼,各有不同,却足以见其心思。 例如送给贾琮的是一柄精巧短剑,看似朴实无华却吹毛断发。 给宝玉的是一幅画,据说是前朝名家所绘。 给迎春的是一本圣手所留棋谱,极其珍贵。 探春的就更有意思了,竟然是一本有关术数西洋典籍,也不知道曹家从何淘换来的。 惜春的最为丰富,是一箱子小孩玩具,足够小姑娘每天玩一样,一个月都不用重样的。 送给湘云的是一整套的宫装头饰,钗环精美绝伦,应该是宫中所制,市面上绝对买不到。 黛玉则捧着手上的诗集爱不释手,孤品啊,她这会都想直接回府,将其好好誊抄后珍藏起来。 礼物在市面上的价值或有不同,但在各人的心中却具是极其珍贵。 贾琮心中暗叹曹家用心,随后由宝玉出面,奉上早前准备的礼物,多是辽东参等珍稀的药材。 老太太得知自家收到承恩公府的帖子时,连自己收藏的几株百年好参都拿出来了。 岳氏笑呵呵接下,与几人说了会闲话后,让六姑娘曹楹带迎春几人去花园玩耍,只留贾琮一人在正堂说话。 甚至她将下人也赶了出去,身边只剩一个老嬷嬷伺候。 「老身留琮哥儿一人,是有一件要紧事跟你说。」 贾琮有些不明所以,见其神色凝重起来,拱手道:「太夫人请说,若有晚辈效力的地方,您不必客气。说起来晚辈还是曹嘟嘟账下的兵呢。」 岳氏抿了抿嘴,长叹了一声说道:「南疆大败,战线一溃千里,水溶被俘,大夏儿郎死伤惨重。消息昨夜刚刚秘密送来京城。南越要朝廷许了他们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要大夏送公主和亲,否则绝不放水溶回来。」 「那就让水溶去死吧!」 贾琮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心中所想,杀气腾腾。这阴人不但阴,还没本事,换他回来做什么?死在南越人手里更好! 岳氏不想贾琮会如此坦率,不由苦笑说道:「那样的话,朝廷的脸往哪放?水溶毕竟是国朝的异姓王,哪怕是治他的罪,也得先救回来才行。」 贾琮心有不甘,却不得不点头赞同。天朝上国,既是荣耀也是枷锁。唉,真是比吞了苍蝇还要难受。 「您说的要紧事应该不是这个吧?毕竟这是陛下与朝廷诸公该发愁的事。」 岳氏点点头,面露哀愁:「当然不是,老身发愁的是朝中已有不少朝臣同意了和亲,并且决定在宗室皇亲中择一贵女册封公主,和亲南越,我家璃儿就是其中的人选之一……」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七章 紧迫的三日期限 南疆战事贾琮了解的不多,朝廷对南边来的战报管理甚为严格,邸报上除了偶尔有小规模的胜利消息外,几乎从不对外公布。 为何?因为水溶自入广西差不多一直是节节败退,甚至丢掉了镇安与思明两府,造成了十余万军民的伤亡。 特别是史鼐这个蠢货…… 竟然丢下大军逃跑,直接导致导致镇安府数万军民被南越猴子屠戮,要不是为防军心、民心动荡,史鼐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如今南疆主帅被俘,南疆大军全线崩溃,真是令贾琮吃惊不已。 「不是说陛下让沐王府的大军自滇入桂,驰援南疆大军吗?难道说沐王府的人都打不过南越猴子?」 岳氏摇了摇头,唏嘘道:「水溶以南疆主帅的身份将沐王府的援兵阻在了广南府,不让他们入广西境内。说是让他们驻守广南,以防南越自广南侵入云南。」 「水溶脑子被驴踢了不成?沐王府世代镇守南疆边陲,麾下人马具是能征善战之士,他哪里来的勇气,敢将如此战力弃之不用。」 贾琮的反应让岳氏不禁苦笑起来,因为这孩子的反应与自己小孙子曹久功的反应如出一辙。 水溶真的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将沐王府的援兵拒之门外。 贾琮还在碎碎念,什么水溶定在广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担心沐王府发现云云。 岳氏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的碎碎念,跟贾琮说:「水溶怎么想怎么做的咱们管不着,现在最紧迫的问题是和亲之事。不止我家,还有诸王公府家的适龄姑娘,都是候选和亲的对象之一,包括你家!」 艹! 贾琮差点一句国骂骂出。 「既然如此,为何不选北静王府家的那位县主,我记得她正值适龄吧。自己家闯出来的祸,为何要牵连他人。」 只听岳氏悠悠说道:「很不巧,前些日子,水家为其择了夫婿,已然定亲。对了,选择的人琮哥儿认识,是王子腾之侄,你那嫂嫂的亲兄弟王仁。」 「这他娘的……」 贾琮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王子腾作出什么事来他都不会意外。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弄清楚朝中有意用和亲来缓解南疆压力的事情。 按说大夏自开国就没有和亲的先例,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昭武年初瓦剌、鞑靼、西域十一国联合攻夏,敌人都快打到京城了,昭武皇帝都没有说过议和。 御驾亲征苦战将近一年终于将敌人赶回了草原大漠,更是在数年后五次北征打的***奉上王印,御前「献舞」。 没道理会因为一场败仗,被俘了一个野心勃勃志大才疏的阴人,二圣会应了和亲这等丢尽国朝脸面的事。 可偏偏岳氏言辞凿凿,几乎确信朝廷真会破了这个例,从宗室皇亲中择一女册封公主,屈辱的和亲南越。 岳氏见贾琮已经冷静下来,这才跟其说道:「此事朝中虽暂无确切消息,但所涉及的王公府邸均有连夜议亲之事。你父兄不在,今日凑巧遇到,回府之后跟你家老太太商量一下,尽快给家里的丫头定下亲事吧。」 不管会不会真如岳氏所说,朝廷要行和亲之事,该做的准备还得去做。 贾琮郑重的点了点头,拜谢岳氏的好意。 「三日,阿玉跟老身说,最多三日,消息就瞒不住了。到时候在朝会上,会定下和亲的人选。」 「阿玉是谁?」 岳氏不由笑了:「你这娃儿,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关心这等细枝末节。阿玉是我那小孙儿的乳名,曹小玉。」 噗~ 曹嘟嘟竟然有这样女性化的小名,贾琮实在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倒是缓解了房中压抑的气氛。 承恩公府在皇帝未继位前也是王公之家,占地面积极广,花园景致自不比荣国府的输上半分。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曹楹就用自己的飞刀绝技征服了贾家姑娘的心。 而且曹楹文武双全,在诗书功底也不差京中闺秀几分,几个姑娘游园玩耍,好不快活。 自正堂出来的贾琮心中压了事,与姐姐妹妹说告了声恼,决定先去宫中打探一下情况,等午后再回来接人。 黛玉心思通透,看出贾琮心中烦忧,欲问详情却见贾琮微微摇头。 「那你先去忙,不必操心我们。」 黛玉替贾琮整理了一下衣衫,独自送贾琮往前院走。 避开众人后,黛玉才开始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南疆战事不利,水溶被南越人俘虏了。朝中有意议和,不过要大夏送公主南下和亲,才会放水溶回来……」 贾琮粗略将和亲的事告诉了黛玉,却见黛玉在短暂的惊讶后,皱起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圣人与陛下都是性格刚毅的君王,为何任由朝中议和之意蔓延?别忘了大舅舅至今还未有消息传回来,和亲的事,十有八九成不了。」 黛玉的话提醒了贾琮,他爹赦大老爷早前已经从松江乘海船出发,半月没有消息了。 南疆战事还有机会? 「战场上的事我不懂,不过有一点我却知道,陛下可不会为了什么面子将大夏的脊梁骨打折了。断骨难续,更何况国朝尊严不在什么亲王、郡王俘虏的生死,说到底是在剑锋之上。」 黛玉歪了歪脑袋,踮起脚搓了搓贾琮的脑瓜:「你先去打听打听内情,回府再说吧。关心则乱,太夫人能看到的也只是宫中愿意让看到的……」 红墙绿瓦,宫门内外似乎是两个世界。 贾琮进入皇城后原本想先去内阁打听打听情况,得知今日当值的阁臣是内阁次辅齐博瀚后,转身就往宫城方向走去。 根据岳氏所言,齐博瀚是议和的领头人,就是这个老头,提出了自王公府邸择贵女封公主和亲议和的事。 「小贾将军,陛下有旨,三日内禁止任何人入宫。」 没想到有一天贾琮会被拦在宫城门口,稀奇了。 贾琮掏出了御赐金令依旧不得行,原本被拦在宫门前的几位宗室王公无不哗然,避开了贾琮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无奈之下,贾琮黑着脸绕过南门,往龙首宫东侧门走去。一路上路过数道小门,均有禁军死死把守,当然这些小门外也堵着一位位宗室王公。 「奇了怪了……」 嘭! 贾琮正低头思量此事的奇异之处,却被一道黄黑相间的影子猛地撞倒,随后就感觉一股热气迎面。 「不许舔!」 刘弘看着被猛喵扑倒又蹭又舔的贾琮,乐呵呵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过来,这段日子可把大将军闷坏了。要不你将它带去你家住几天?」 贾琮好不容易将大猫猫热情的脑瓜推开,想要起身却被死死压住。 这货现在没一点自知之明,就不怕把他压死了? 「你已经是只成熟的老虎了,我真抱不动你!」 说着,贾琮无奈跟刘弘求助:「四哥还不赶紧帮忙,我快被这货压死了。」 此处已经禁军清了场,刘弘专门来此等候贾琮,身旁连个内侍都没有。 两人又推又拽,总算将贾琮从热情的大猫猫身下扯了出来。 嘭嘭嘭…… 将身上的尘土大致拍了一下,刘弘带着贾琮来到一处亭中,跟贾琮说起了宫中禁入的缘故。 「和亲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皇祖父与父皇被宗亲闹得头疼,这才下旨不让人入宫觐见……」 贾琮费力摁住大猫猫蹭过来的脑瓜,皱眉问道:「真的要和亲?」 刘弘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说是也不是,和亲的事十有八九,但能不能和得成,就要看荣国侯能不能带来好消息了。」 啊? 贾琮被刘弘的话绕的有点懵逼,疑惑问道:「没听懂,四哥给我讲讲清楚吧。」 在这事上刘弘当然不会瞒着贾琮,仔细将此事的原委一一道来。 简单的说,南疆的形势不容乐观,主帅水溶被俘的影响超出了朝廷的预估,广西全境大乱,南越猴子大有全军压上的趋势。 而且南越大军作战之勇猛,悍不畏死如同魔鬼的状态真心吓到了朝廷大军,有随军的龙禁卫暗卫送来秘信,南越的异常与西洋人有关。 南越大军的状态,似乎牵扯到了什么秘药。 朝中传出和亲是二圣与首辅魏庆和、大都督英国公张岳,四人定下的缓兵之计。 「一是麻痹南越人,二来也是不得已的以防万一。如果荣国侯能从海上突袭成功,攻下升龙府,南疆之危自然就解了。但若围魏救赵的计策不成,假和亲就成真和亲了。」 刘弘的解释让贾琮茅塞顿开,但同时又产生了一个疑问:「可是没道理因为一战之失利,就从此议和啊。不说京营十二卫,就近的云南、广东诸卫所也足够挡住南越人的攻势。等王师一到,危机自解。」 却见刘弘的神情挂上了一丝苦笑:「若只是南越,皇祖父自然不会行这屈辱和亲之策。暹罗、缅甸两国也遣了大军,兵压云南。乌斯藏都司也发生了动乱,隐隐有叛出国朝之势。」 话至此处,贾琮已经明白了二圣行此策的原因。 南疆不稳已经不是南越一国,三大南疆藩属近乎全部背叛了天朝,就连乌斯藏都司都不稳了。 贾琮灵光一闪,从刘弘的话中琢磨出了一个可能性。 「四哥是说,南越军中有西洋人?」 「你发现了?」 刘弘苦笑道:「不止南越,暹罗、缅甸以及乌斯藏都司的事,均有西洋人的影子。这群红毛鬼子,是将我大夏当成了肥肉,将要借刀杀人,割上一块尝一尝了。」 有了刘弘的解释,贾琮终于明白了南疆为何会打成了这个样子,而且更加清楚了像太上皇那样的强势君主,为何会在一战失利后轻易应下议和、和亲之策。 压力瞬间给到了至今还没有消失传回来的赦大老爷身上,若赦大老爷能自海上登陆南越,攻下王都升龙府,那么形势将会顺势逆转。 南疆三国南越最强,只要南越被灭,其余两国都好说。但若赦大老爷也败了,假和亲就要成真了。 贾琮没有在宫中久留,带着不愿在宫中呆着的大猫猫出了紫禁城,一路不停息回了荣国府。 为了以防万一,适龄的二姐姐迎春与三姐姐探春必须定下一门亲事。 战争从来都是不可测的,赦大老爷只带了五千禁军与两万松江水师南下,以南越如今的诡异战力,胜负真的很难说。 老太太原本还在疑惑贾琮为何会突然归家,得知其中的缘由后连呼天老爷。 「你说得对,咱们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你爹身上,二丫头跟三丫头的亲事必须先定下。」 老太太让鸳鸯取来一本册子,贾琮探过身去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幅幅少年的画像,旁边写着这些人的身份、家世。 「这是……」 老太太呵呵一笑:「老婆子可不是真的不管事,这两年几个丫头年岁渐长,我这个当祖母的岂能不为她们的亲事上心?这些都是京中能看得过眼的哥儿。」 嘶! 果然人老成精,承恩公府的那位也好,自家家里的这位也罢,就没有一位是简单的。 「二丫头的亲事好说,一会我就让人送信去忠顺王府,柳二郎是个好人选,你父亲不在,我就做主给二丫头定下。当下来不及走六礼了,先换了庚帖再说。」 老太太似乎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唠唠叨叨说了一长串,手中还不停的翻着那本册子。 突然,她将册子放贾琮跟前一递,指着上面的人说道:「你看看这个人怎么样?给三丫头定他,是不是合适?」 贾琮凑过去仔细一看,人物的画像也就那么一回事,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旁边的几行小字让贾琮哭笑不得,因为这人也是贾琮认识的人。 黛玉族兄林柏的同年友人,元祐五年会元、探花郎、翰林院编修唐尹。 年方十六,未婚,寒门出身,年纪也与探春相当,倒是个好人选。 不过一旁的鸳鸯出声提醒:「老太太、三爷,奴婢今日一早在大门处遇到了二狗,他那会正跟人说什么探花郎议亲的事,会不会就是唐探花?」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八章 没了唐探花还有林进士 元祐五年春闱大比,黛玉族兄林柏林长青以二甲十二赐进士出身,后又馆选选入翰林院,成为姑苏林氏第二位庶吉士。 其友唐尹唐光仪进士及第,一甲第三探花郎,不但赐官翰林编修,更是深得圣心,于今年年初晋翰林待诏,于御前掌文书,风头一时无两。 会试后两人染了风寒,曾被贾琮带回荣国府医治休养,老太太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上了心。 毕竟能被钦点探花郎的,绝对是「才貌双绝」的人物。家里的丫头都还没定下亲事,送上门的孙婿好人选,岂能不在册上。 「我这就让十一叔去打听打听,若是唐兄已然定亲,那就要赶紧重新寻摸人选了……咦,林三哥也在册子上?」 贾琮一边吩咐贾十一去打听情况,一边翻着手里的册子,在看到林柏也在册子上后,不禁疑惑起来。 林、贾两家是正经姻亲,老太太若起了心思,之前林如海来京述职时,为何不早早提一提呢? 「柏哥儿是个好孩子,我与你姑父曾说过此事,原想说予二丫头的。不过那会咱家的事情太多,一来二去就给耽搁了。如今又有了柳二郎,到底是长在眼前的孩子,我更放心些。」 老太太这么一解释,贾琮心中明了。 估计还有忠顺王妃说亲这层关系,老太太还想着能借此加深荣国府与忠顺王府的关系呢。 结亲之事,向来逃脱不了家族联姻、利益交换这档子事。好在柳湘莲的确是个好选择,二姐姐与其熟识,印象颇好。 「母亲找儿媳有要紧事?」 邢夫人原本在忙着收拾送往江南的一应物什,得知老太太相招,连忙来了荣禧堂。 「太太……」 「琮哥儿怎么在家?你不是去承恩公府上做客了么?」 贾琮将和亲的事再说了一遍,邢夫人表现的更加紧张。 迎春可是准备今年祭祖时开祠堂过到她名下的亲亲闺女,哪能送到那劳什子的南越蛮荒之地吃苦去。 正如嬷嬷所言,有了迎春,她的未来才会更有保障。想到此处,邢夫人当即就急了眼。 「那可不敢,我盼了这么些年,才有了这么个闺女,说什么也不能送去和亲。母亲,您可不能让二丫头当那劳什子公主,他水家惹出来的麻烦,凭什么拿我家的女儿和亲?」.. 邢夫人是真急了,声音尖厉,闹得老太太头疼。 她摆了摆手:「行了,还没影的事呢。这不是正说着嘛,喊你来就是打算请了忠顺王妃,咱们两家先给二丫头与柳家二郎换了庚帖,将这桩亲事过了明路。」 邢夫人心中稍安,抚了抚胸口问道:「老爷那边……」 「爹爹应该还在海上,通信不便。此事又急,来不及跟父亲说了,就由祖母跟太太做主。」 老太太点头附和:「是这个理,和亲成与不成咱们都不能冒着险。天底下和亲的公主哪一个真落得好了?你是二丫头的嫡母,将来她要放到你名下去,你就要操持好这件事……」 正说着,门前来禀忠顺王妃已经到了府门前。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失笑。 看来心思通透的忠顺王妃已经明白了荣国府的难处,这是前来解难来了。 姑娘们在承恩公府玩得正欢,贾琮已经没了心思去曹家做客。让人送去口信后,于午时去了翰林院堵人。 历代榜下捉婿的事层出不穷,新科进士那都是香饽饽。 若不是会试后林柏与唐尹暂住荣国府,估计早就被绑去当新郎了。 这段日子,落马的忠信王府一系官员越来越多,翰林院也没得闲,不是在拟诏书就是在拟诏书 的路上。 林柏听说荣国府的人在翰林院门口等他时,还给吓了一跳,以为是族妹黛玉又出了什么事。 主要是以前他在姑苏的时候,家中收到长房的消息就基本没好的。自己这个妹妹,之前留给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体弱多病。 令林柏入京前说起黛玉来,总是一句话:唉,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啊…… 「琮哥儿……」 「林三哥,唐二哥呢?」 「不是找我啊?吓我一跳……」 「也找三哥,走,我请三哥吃饭,把唐二哥也叫上。」 三人碰头后就去了皇城外不远的薛家酒楼,掌柜自然认识自家主子的兄弟,直接将人领去了雅致幽静的客院。 酒菜还没上,贾琮也没有犹豫,当场就问唐尹「探花郎说亲」的事。 「琮哥儿竟然都知道了?我还说亲事定下再跟你说的。」 唐尹年岁比林柏还要小一岁,刚过十六生辰。一听贾琮问起自己的亲事,不免害羞的红了脸。 估计是因为害羞,唐尹就没有想到贾琮为何会如此关注自己的亲事。 林柏就不同了,神色一变皱起了眉头。 「是因为南疆战败,南越要求和亲的缘故?」 啊? 唐尹乃御前近臣,此事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当即惊讶的抬起了头:「不会吧,难道这事还会牵连到荣国府?」 贾琮点了点头,苦笑道:「所以我才来找唐二哥,二姐姐的亲事之前就有些眉目。当下难的是我家三姐姐,她不但是武勋家的女儿,更是皇妃的亲妹妹。若真要和亲,避不开的。」 主和一派不敢逼皇帝用亲闺女和亲,但绝对会用各种「大义」逼迫皇亲国戚送女儿和亲来换取短暂的和平。 三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荣国府的姑娘的确在人选之列。而且探春这个皇妃亲妹,是最合适的人之一。 「琮哥儿,我家已经跟鸿胪寺卿温大人家换了庚帖。」 这都已经在走六礼了,贾琮只能举杯相贺。 鸿胪寺卿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及国之凶仪、中都祠庙、道释籍帐除附之禁令,乃国朝正四品九卿之一,位高权重。 温之楷这个人贾琮不怎么熟悉,不过曾听老师徐青藤说,温公能言四国之言,为人公允正直。 「他娘的,我朝何时这么憋屈过!」 一杯酒下肚,便是性格向来温和的林柏都骂了娘。 唉~ 三人几乎同时长叹了一声,相互无言。 翰林院掌拟诏书,南疆的事林柏二人都极其清楚。南疆的使臣都已经在路上了,同行的还有暹罗、缅甸的使团,不日就要入京。 饭菜丰盛,不过三人没什么好胃口,反倒是酒杯空了一次又一次。 微醺之际,林柏突然发现贾琮正用炽热的眼神盯着自己。 这眼神,挺可怕的!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琮……琮哥儿,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三哥还未定亲吧……」 贾琮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一旁的唐尹双手一拍,欣喜的说道:「可不是,咱们还真是骑驴找驴,长青兄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嘛!」 最近这段日子皇帝老爷「病体未愈」,翰林院也不缺两个闲人。 林柏与唐尹往掌院学士处告了假,被贾琮拉去了荣国府。 荣禧堂中,老太太刚跟邢夫人交代完请媒换帖之事,便听门子来报贾琮带了林家三公子与唐探花过来了。 原以为是唐尹这边妥当了,不想一番寒暄后,贾琮竟然将涨红着 脸的林柏推上前来。 「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还是回到柏哥儿你身上来了。」 没了唐探花还有林翰林,而且若是林柏的话,贾林两家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了。 不过老太太发现林柏今日来府上后,言辞吞吐,不如以往放得开,便主动问道:「事发突然,老婆子也没想会如此紧迫。三丫头那边,柏哥儿若是心有不愿,不妨说出来。勉强之事,贾家人不做。」 「不、不……」 林柏这下子不沉默寡言了,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晚辈不是不愿,只是担心三姑娘那边,看不上我。」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傻话?」 老太太见其如此反应,心中了然。不是不情愿就好,三丫头的身份到底差了些。 当然老太爷将嫡女嫁给了探花郎林如海,那会的荣国府高门显贵,国公嫡女嫁去姑苏林家,委实是下嫁。 哪怕林家曾经四世列侯,林如海金殿唱名进士及第。 但探春不过二房庶女,林柏却是姑苏长洲林氏三房嫡子,进士出身,前途远大。 老太太也清楚,探春这算是高嫁了。 「是我家高攀了,竟能得你这个翰林女婿。鸳鸯,你安排人去趟承恩公府,接丫头们回来……」 贾琮忙出声阻止:「祖母莫急,这会还是让她们玩吧,孙儿有事跟您说。」 他拉着林柏、唐尹回来可不只是为了说探春的亲事问题。唐尹方才透露了一个消息,事关在浙江任提督学道的二叔贾政。 「唐二哥,还是您跟祖母说罢。」 唐尹点了点头,拱手道:「太夫人,晚辈在御前当差,前几日偶然听礼部的大人说,浙江今年的府试出了岔子,杭州、绍兴、金华、衢州四府的府试都有学识不佳,家世显赫的人中试。浙江巡按御史已经行文中枢,弹劾主持浙江今岁府试的学政。」 弹劾浙江学政,那不就是自己的小儿子? 老太太顿时大惊失色,自己小儿子性格迂直,能外放学政还是皇帝看在元春的份上赐下这份荣耀。 学识不佳、家世显赫的人上了榜,不就是说她的儿子收人钱财,帮忙作弊吗?若贾政真的陷入府试弊案,那还了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儿不缺银钱,他怎会收人钱财做这等触犯国法的事。」 「祖母说的是,孙儿也是这么想的,这事定有隐情。」 贾琮将有些恍神的老太太安抚住,言辞凿凿:「二叔向来对钱财不上心,出京时家里又是给足了银两。不说十万二十万,一两万的银子总是有的。况且二叔为人正直,最见不得有辱圣贤的事。说他被蒙骗我信,说二叔收受贿赂科试舞弊,孙儿打死都不信。」 说贾政为了钱帮人在府试中作弊?别开玩笑了。 政老爷别的毛病一大堆,但对钱财的鄙视程度,与宝二爷几乎没啥差别。 而且这回能当上浙江学政,政老爷既是忐忑又是意气风发,大有贾存周这匹千里马终得伯乐的无上快感。 他去浙江,那是去实现自己为国选材的大志向,岂会为了区区黄白之物,误了国朝选材大事。 唐尹不清楚贾政的为人,不过倒也相信贾琮的话。 若真是如此…… 「浙江巡按的弹劾折子今早刚到,就被监国太子压了下来。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太夫人还是早早想想办法。人言可畏,哪怕政公品行高洁,也挨不住三人成虎。」 老太太感激的对唐尹道谢:「探花郎说的是,今日多谢探花郎提醒。我儿性子迂直,定然是被人钻了空子。朝中之事老婆子多多少少知道些,如今我家娘娘临产在即,若是 听说了她父亲的事,那……」 嘶! 唐尹与林柏四目相对,浑身打了个机灵。 老太太不说,他俩还真没想到这一块。怪不得监国太子会将弹劾的折子压下,他们还以为是皇室看重贾家的缘故呢。 唐尹的帮助贾家领情,却也不会将唐、林二人牵扯到这件事中。 贾琮奉老太太的命令送两人回去,她则是让人请了贾敬商议浙江的事情。 「琮哥儿,政公的事不如我去问问温大人……」 唐尹自觉会试后受了荣国府的恩惠,想要报答。 贾琮抱拳打断了唐尹的后半句话:「事涉宫中,祖母与家中长辈自会处置,唐二哥不必担心。」 林柏冲唐尹摇了摇头,随后岔开了话题说起了旁事。 贾琮笑了笑说:「时间还早,咱们不妨去安富坊的普恩寺转转,听说那里的花开得不错。」 唐尹顿时冲着林柏挤眉弄眼,承恩公府就在普恩寺的东侧。赏花是假,相亲是真,直弄得林柏脸红脖子粗。 又拽又拉之下,贾琮与唐尹将林柏拖上了马车,往安富坊而去。 黛玉在收到贾琮先一步让人送来的书信后,不由捂嘴惊呼。 探春听到黛玉的惊呼后,还想挤过来看她手中的书信。不想黛玉一把将信捂了个严实,冲探春眨巴了一下眼睛。 随后跟曹楹笑说:「楹姐姐,听说普恩寺花海喜人,咱们要不去普恩寺逛逛?」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九章 愤怒啊,烧死人哩。 四月初八乃佛祖诞辰,普恩寺虽小,却也是早早准备了浴佛会。 今春迟来,京城如下繁华正盛,特别是佛门清净地,此时正是赏花好时节。 普恩寺不及大报恩寺那等香火圣地,毗邻而居的承恩公府几乎包揽了普恩寺大半香火。 曹楹带着客人们到了寺中,寺中主持也未露面,只是将花海盛开之地特地让了出来,命僧众、香客莫去打搅,好让姑娘们好好玩耍。 贾琮三人往普恩寺正殿上香后,添了香火钱,寻了知客僧要了间精舍,暂做休憩之地。 随后找到宝玉与冯紫英、曹瑜,众人汇合互做介绍。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点,拐个弯儿都是相识之人,不多时就聊熟悉了。 「琮哥儿与宝玉兄弟若是科举,府试不难,难就难在院试。回头我去找找早前童子试时的用书、默卷,你们拿着熟悉熟悉,应当会有些用处。」 话赶话的就说到了来年的童子试,林柏用这些惯熟的事排解着心中的紧张。 唐尹点了点头:「我那也有,到时一起送去府上。」 「那就多谢两位兄长了……」 贾琮拱手致谢,宝玉也反应过来了,放下与冯紫英的悄悄话,跟着贾琮行礼。 林柏一看到宝玉就想到了一会要见的探春,紧张间竟然口吃起来:「不……不……不必如此客……客气,都是一家人……」 「宝兄弟不必客气,长青兄以后就是你妹夫了,那可不就是一家人嘛……哈哈哈哈……」 唐尹冲着林柏挤眉弄眼,一句话就让林柏整个人都红彤彤的,嘴巴张啊张,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宝玉在短暂的发懵后,突然往后跳了一下,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指着林柏:「啊……啊……啊……你……你……你……」 且不说宝玉脑瓜子如何嗡嗡响,贾琮将探春叫来僻静处,将朝廷和亲之事与老太太的决定告诉她时,以往爽利的三姑娘,比性格稍内向的迎春更加害羞。 双手揪着衣角,连头都不敢抬起。 「三姐姐若是不愿,我去跟祖母说,咱们再寻合适的……」 「不!」 探春一把拉住了贾琮的胳膊,微微抬头偷看了一眼远处候着的林柏。 她紧咬了一下嘴唇,鼓足了勇气跟贾琮解释道:「我配不上林三哥,我只是个庶女,他是林家文曲,我配不上……」 「这是什么话?三姐姐真的这么想,还是说有人跟你说过什么?若是有人在你耳边嚼舌头,我就去撕烂他的嘴!」 贾琮盯着探春的眼睛,神色无比的郑重。 探春想要避开贾琮的目光,最后不由哀叹一声:「世人不都是如此?嫡庶有别,万一林家族中长辈不情愿家中麒麟子娶我这个贾家庶女,这婚事还能成吗?我不想白白浪费感情,还不如家中为我寻一寒门书生,我自甘助他上青云。」 话到最后,探春挺直了背,脸上的坚毅之色令贾琮动容。 家里最像元春的姑娘绝对非探春莫属,才能出众,性格果决,可惜是姨娘所生,又困居内宅,真是误了她的才华。 「这事三姐姐不如直接跟林三哥说,我想他既然敢应下这桩亲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林家麒麟子,岂能是没有主见之人?贾琮直接将林柏拉了过来,得知探春因为嫡庶的问题纠结时,不禁哑然失笑。 「三妹妹,长青的亲事,长青自己能做主。况且家父家母,并不看重嫡庶……」 贾、林两家是正经姻亲,林柏来京后往荣国府走动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通家之好没有太过避讳,他自然与探春见过面。 加上宝玉这个话痨 ,时不时跟他说起过家中的姐姐妹妹,三姑娘探春的性格多多少少也了解些。 探春也鼓起了勇气,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林柏惊讶的发现三姑娘正是自己所需的妻子人选。 他是个没耐心管内宅的人,三姑娘简直就是管家小能手啊! 曹楹已经搞清楚了黛玉突然提议来普恩寺游玩的原因,跟着其他人一起躲在竹林间吃瓜…… 惜春歪头看着远处说说笑笑的两人,拽了拽黛玉的衣袖:「林姐姐,我以后要叫林三哥三姐夫吗?那什么时候办婚宴啊,我可喜欢吃大席了。」 咯咯咯…… 众女无不捂嘴偷笑,黛玉将惜春搂在怀里,揪了揪她圆嘟嘟的小脸:「你这小馋猫,就惦记着吃。」 世间姻缘线,兜兜转转多是牵在了姻亲故旧的人家。 有了忠顺王妃做中人,迎春的婚事第二日就被正式定了下来。 理国公府没胆子跟忠顺王妃崔氏叫板,只能强忍着不甘,任由崔氏代柳湘莲收下了迎春的庚帖。 迎春捧着柳湘莲之前就存放在忠顺王府的鸳鸯剑雌剑,紧紧抿着嘴唇,耳朵根都在发烫。 她到现在都记得铁网山冬猎时,柳湘莲一箭射穿那个***的肩膀。 还有在大报恩寺时,柳湘莲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驱走了令她浑身不自在的孙绍祖。 流民搅扰时,柳湘莲厉声喝退了想要围过来的地痞流氓…… 原来,她的生活中,竟然有不少关于柳湘莲的身影。 「噗嗤……二姐姐,你的脸好红啊!」 迎春回神时,眼前出现了一张笑团子脸蛋。 大猫猫脑瓜上顶着一白一黄两只小猫猫,跟在惜春的身侧走了进来,往迎春跟前一趴就往惜春身上凑。 惜春往旁边一坐,手里的肉干她一根,猫一根,咬的咯吱咯吱响。 哗啦啦…… 一下子迎春的屋中就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姑娘,连宝钗都收到了消息,放下手中的账本就赶了过来祝贺。 她还不清楚为何迎春突然就定下了亲事,在听到定下的未婚夫婿是柳湘莲后,还以为这事是赦大老爷早前就给定好的。 直到她突然听到老太太与崔王妃偶然提及的南疆战败与和亲事后,这才明白促成亲事的原因竟与南越人有关。 姑娘们齐聚,自然少不了拿刚刚定下亲事的迎春逗趣。 宝钗触景生情,恍然间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伤悲。黛玉心思敏锐,偷偷握住了宝钗的手。 「宝姐姐若是愿意,我给父亲去信,让他帮你留意留意。」.. 姐妹间的耳语声,被屋子里的欢笑淹没。 宝钗笑着摇了摇头,在黛玉耳边说道:「不必麻烦林公,哥哥说他会请太子殿下做主,为我寻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说来也是可怜,宝钗一个女儿家,如今谈及婚姻之事都已经没了羞涩。实在是她的亲事一波三折,让她失去了对婚姻的期待感,更何况羞涩呢。 黛玉对太子刘弘的期望不大,若是皇帝老爷亲赐婚姻还好说,刘弘自己的亲事都还没定下来呢。 不过宝钗主意已定,她也不好说什么。算了,到时候跟琮哥儿说说,让他提醒一下太子,抓紧时间吧。 宝姐姐的年纪真是不能再拖了! 林家在京没有长辈,林柏只好去请了林如海的好友,翰林院掌院学士余光庭充当亲长,于四月初十,替林家来荣国府为林柏求娶荣国府贾政之女探春。 双方交换庚帖与信物,并由忠顺王妃崔氏为证,立下婚约。 至此,宁荣两府的姑娘除了年纪幼小的惜春 外,全部定下良人。 在贾琮的安排下,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京中文武对各家的婚姻之事多有关注,真心贺喜者有之,遗憾者有之,当然少不了大怒愤恨之人。 比如刚从酒楼回到宅院的孙绍祖,听到下人的禀报后,愤怒的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碎。 「我儿,那荣国府的二姑娘、三姑娘均已定亲,如今可怎么才好?」 孙母将院子里的人统统赶了出去,进屋后看着满地的陶瓷碎片,又是心疼又是畏惧。 这个儿子不比他老子的性格,乖张暴戾,发起怒来,有时候连她这个当娘的都打。 可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不管又能靠谁去呢? 「荣国府嫌贫爱富,真是欺人太甚!」 孙绍祖只觉得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对荣国府的一片「真心」喂了狗,心中的悲愤化作了烈火,想要焚尽荣国府的那座豪宅。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荣国府既然瞧不上我,那我就让他们尝一尝被人羞辱的滋味!」 孙母见儿子表情狰狞,语气狠辣,她被吓得不禁后退。 动作幅度不大,却也让愤怒中的孙绍祖收入眼底。他竟然狞笑的看向了其母,幽幽问道:「母亲也瞧不上儿子?」 「我儿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阿娘,你在阿娘心中,自是最好的儿郎。」 这话半真半假,孙母实在是被打怕了。 孙绍祖今日怒火攻心,哪里还能想到孝道这东西,提起手边唯一完好的茶盏就砸了过去。 孙母躲都不敢躲一下,硬生生被砸在了身上。 她感觉右手臂被砸的生疼,闷哼一声却不敢大声喊疼。她清楚自己的儿子,越是喊疼,他越兴奋…… 好在孙绍祖还算有丝理智,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还需要自己的母亲出面,没有继续动手。 「都怪你跟我爹,若你也是超品的国夫人,我岂能这么大年纪了还寻不到好亲事……」 孙母唯唯诺诺,只能点头说是。 孙绍祖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是你的不是,那母亲就替儿子做件事吧……」 南疆战败与和亲之议的事终于被传开,京中哗然,北静王府差点被烂菜叶子臭鸡蛋淹没。 力主议和的臣子府邸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京中仕子与国子监的监生愤怒了。 他们停下了功课,一位位身着儒衫的仕子儒生,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人山人海,先砸了力主议和的兵部右侍郎封诚官宅,随后齐齐来了皇城门前,敲响了登闻鼓。 「嘭!」 主持内阁的次辅齐博瀚愤怒的将手中的万言书狠狠砸在了地上。 大骂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军国大事什么时候由得一群乳臭未干的书生做主了?来人,让禁军将其驱散……」 「阁老不可!」 「是啊阁老,强行驱散这些书生,京中物议怕是再也压不住了。」 「不妨跟他们解释清楚朝廷当下之难,想来这群书生会明白咱们的苦心的。」 「和亲又不丢人,强如大汉,还不是有昭君出塞……」 内阁大堂吵吵嚷嚷,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可用的办法。劝说齐博瀚不可用强的人占了大半,可愤怒中的次辅大人根本听不进去。 甚至传来了当值的禁军将军,说是再有书生言及国事,将夺去功名下狱。 却见太子刘弘命人传话,监国太子殿下,将于东宫召见书生代表,与之详说议和之事。 「殿下说了,书生意气不可夺。今日因言获罪,那大夏还会有感言正义之人吗?」 齐 博瀚的脸被刘弘打得火辣辣的疼,议和的主意虽然不是他亲自提出来的,但首先提出议和的人是他的门生。 南疆乱起,水溶路过蜀地,将蜀地卫所的兵马近乎调去了大半。 如今受创最严重的就是川蜀大地,他这个蜀党之首若再不制止这场战争,恐怕要不了多久,他的家乡就要家家缟素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大夏如今已经不是昭武年的鼎盛时期了。 三十年承平,京营也好,各地的卫所也罢,多有废弛。而且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朝廷入不敷出,户部尚书文同轩都快愁的头发掉光了,也凑不出足够的银子支持大夏四面出击,顶住四方压力。 「唉,本阁也不愿受此屈辱,可如今户部钱粮已经不剩多少,南疆一战死伤十余万军民。便是禁军驰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能拖就拖……」 齐博瀚虽然支持议和,但他还真不是女干佞之臣。 在他的眼里,议和不过暂时的无奈之举。古有卧薪尝胆,我大夏为何不能忍了这份屈辱,将来再打去升龙府,一雪前耻呢。 内阁大堂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东宫,皇太子刘弘苦笑摇头,跟坐在一片的贾琮说道:「齐阁老到底不如大相公,他根本就看不出南越猴子的狼子野心。今日就是跟他们议和,明日他们依旧会全军压上,彻底占据广西甚至云南之地。」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章 东宫论道显贤明 太子刘弘的观点还是很客观的,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中,魏庆和资格最老、德才兼备不说,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界、大局观要高出其他几位好几座皇极殿。 倒不是说其余几位差劲,能被群臣推出来,被圣人钦点的内阁重臣,才能是真没的说。 差就差在,他们的思想被禁锢在脚下的土地上了。 天朝现在还是天朝,但不一定还能是上国了! 西洋诸国已经将手伸到了中原王朝的势力范围内了,大夏朝野能看到这个危机的人,屈指可数。 便是二圣与太子刘弘,还是从靖海卫节度使王成海那里得到的西洋诸国消息。 一问真是吓了一大跳,不成想西洋小国,早已在海上捞足了财富,甚至野心勃勃的将黑手摸到了大夏的卧榻边上。 「希望这一次能打醒一部分人吧……」 贾琮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那些学子还好说,年轻人的思想还未彻底禁锢。 朝中的大臣真是……一言难尽啊! 南疆战败的如此诡异,朝中大半文武还不是将失败的原因只归咎在水溶指挥不力上。 他们都没想一想,南疆三藩,何时有胆子敢跟天朝这么叫嚣了。那个怪异的「大力丸」、「无痛丸」到底是什么东西?出现在南疆三国的红毛鬼子,到底是什么人? 「琮哥儿,不若留下与我一起见见这群学子?」 贾琮点了点头,他挺好奇刘弘准备怎么跟这群学子说议和的事。 宫禁森严,自然不会把宫门外的学子尽数诏入东宫。齐博瀚还算靠谱,命人去了宫门前,从挤满大夏门前的人群中,挑选了二十位代表。 众人一进东宫,就见正殿门口站着两人,其一身着赤色圆领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 这位就是监国太子殿下了,剑眉微张,尽显贵气。 在太子身后半步,有一人年岁更小些。紫袍金冠,官袍上绣着一只胖乎乎的大橘猫,腰挂玉柄雁翎刀,不用说,这位定然是御猫贾琮。 「学生拜……」 君前十步处,众人正要行大礼参拜。 却见刘弘先一步阻止:「诸位贤生不必多礼,此处又不是朝会大典,你我都是读书人,自当以读书人的身份相待。」 说罢他率先作揖:「弘毅见过诸位贤生。」(注,弘毅为皇太子刘弘的字,出自《论语·泰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皇太子的揖礼将众人吓了一跳,同时也将他们心中的激愤压去了三成。 众人忙回礼拜下:「学生拜见监国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这位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他每日在京城四处晃荡,恐怕诸位贤生都眼熟的很。」 刘弘如此一说,众人紧张的情绪散去了大半。 贾琮上前也作揖问好:「贾琮见过诸位学兄。」 「见过御猫大人……」 「见过学弟。」 「小贾大人安好。」 这一回的回礼什么称呼都有,倒是让众人觉得有趣,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笑了。 原本紧张的气氛得到了缓解,在刘弘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东宫正殿。 小太监已经将正殿重新布置了一下,包括刘弘自己原本的精致桌椅被搬走了,换上了普通的几案蒲团。 正殿中四下皆同,二十几张几案蒲团让这群书生具是心中一暖:太子殿下果真贤明,礼贤下士,待人亲切…… 「南疆战败,我这个皇太子也是万分悲愤,但朝中的情况不容乐观。诸位贤生的激愤我能理解,但这议和的事对与不对,该如何做才对,还需我 等一同来论上一论……」 刘弘居于首位,坐在蒲团上后,向还在发愣的众人一招手:「坐、坐,咱们坐下说。」 书生们未免局促,贾琮谢过皇太子赐座后,带头坐在了左手边的首位上。 众人这才齐齐谢过,坐在就近的蒲团上。小太监们将茶点送上,随后恭敬的躲在一旁。 刘弘并未说别的,只是让人从户部、兵部、大都督府取来多份账册卷宗,然后小太监抬来了一张屏风。 这屏风上绘制的可不是什么美景,而是一张精细的大夏舆图。 「户部没钱了,甚至在元祐三年初就已经入不敷出。京营跟九边还算好些,各地的卫所能战之兵不足三成……」 「诸位贤生看看这儿,对,就在云南、广西往南的地方,南越、暹罗、缅甸具陈兵数万,威胁我朝边疆。」 「乌斯藏都司,于数月前就有消息传来。他们的活佛,不愿意再听从天朝宣令,意欲自立。」 哗! 正殿中瞬间哗然一片。 「这怎么可能?我大夏幅员万里,物华天宝、更有万万百姓,岂会没了银子?」 「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受灾之地别说收税了,朝廷还得拿大量的钱粮赈灾。」 「南疆三藩真是夜郎自大,难道朝廷就不能调京营大军南下吗?」 「承平日久,京营的战力不足昭武年的一半。」 「那九边大军呢?」 「九边的大军调走了,草原的***南下怎么办?」 刘弘的耐心很好,始终细细的回复着众人的提问。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群人终于明白了朝廷的顾虑。 大夏太大了,大到每日收到的奏报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州县面对着天灾人祸。 或许在此时,当他们坐在东宫论道的时候,就有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州县,正闹着天灾。 开国百年,大夏太强了,强的让百姓们见到番人时都是用鼻孔看人。 甚至是番人给街上的乞丐银子,都会被其唾上一口,认为这番人是在侮辱他。 可当他们面对南越猴子的侮辱,此时却无法像入宫前那样,喊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迈之语。 没钱没兵还打个鸟仗! 「那怎么办?难道真就将我汉家女儿嫁去南蛮之地?」 「实是咽不下这口气!」 刘弘也是满脸的悲愤,握拳砸在了身前的几案上。 嘭的一声,桌上的茶盏都被震倒了,茶水浸湿了身上的赤红龙袍。 只听刘弘怒道:「若只是南疆三藩,我大夏还有办法顶住。可实际上三藩的背后,是可恶的西洋红毛!」 「西洋人?红毛?红毛夷?我家还与其有生意往来,他们的确与南洋诸国来往密切。」 在座其中一人惊呼起来,见众人疑惑,便起身向刘弘一拜,与众人解释道:「在下广州李世凡,家中有不少生意自广州市舶司与西洋荷兰国往来。这荷兰国海船技艺远高我朝,其红夷大炮更是厉害……」 有人先一步科普了红夷,刘弘眼底泛起了喜色。 只要有人睁眼看世界,他的计划就能借此推广开来,到时候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流入东宫、朝堂…… 「李兄说的对,实际上西洋人的能工巧匠不比我朝少,甚至在某些方面要强于我朝。例如那西洋舶来品中,就有不少令人惊叹的物什。」 「自鸣钟?」 「我还是想要李兄口中的红夷大炮!」 讨论的越发热烈,众人自认已经将南疆战败的原因找到了。 那就是红毛夷为南疆 三藩提供了帮助,要不然我大夏天朝,岂会败给南越猴子? 「如此说来,我朝现在要面对的,不是什么南越、暹罗,而是他们背后的西洋红夷?」 「这么说也没错,但还是不够全面。」 刘弘见讨论的差不多了,目的已经达到,轻咳两声总结了起来:「实际上我朝要面对的不止外患,还有内忧。外患也不只是西洋红夷,还有北方的鞑靼、瓦剌等国,甚至是倭国、高丽、西域诸藩。」 嘶! 众人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强如天朝,竟然会有如此多的外患。 「外患暂不提,兵来将敌水来土堰,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是要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内忧,诸位可曾想过,为何我朝物华天宝、幅员万里却会没钱呢?」 刘弘丢出了这个问题后,东宫正殿瞬间沸腾。 这个问题历朝历代都会经过许多次,开国时休养生息,盛世之后就是民困国穷,最后揭竿而起战火焚尽一切,随后春风吹又生。 这一次的讨论比刘弘想象中的还要激烈,二十余人甚至分成了三四派,在东宫争得面红耳赤。 到最后小太监不断地伺候着笔墨纸砚,任其挥毫泼墨。 刘弘没有制止这群人的争论,一定程度上说,道理是争出来的。 「叮叮叮……」 钟磬敲响,刘弘终于在这群人争得快要打起来时,敲响了钟磬,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诸位贤生,该用午膳了。不妨与我一同用膳,咱们午后继续讨论?」 学子上书的事震动京城,却成就了东宫太子的贤名。 随着东宫论道的经过被人传扬开,关于南疆战败、议和和亲以及天朝与西洋的强弱对比等等,就此成为京畿最热的话题。 东宫每日都会有学子被召见,论道得来的相关记录一份份送到内阁,令内阁诸臣又惊叹又脸红。 直到南疆三藩的使团入了京城,依旧没有出现内阁想象中的民怨爆发。 京城的百姓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盯着缓缓入城的使团,没有谩骂,没有臭鸡蛋烂菜叶,更没有暴怒的侠客一剑戳死使团的人。 贾琮连续两日去东宫全程看完了东宫论道,对刘弘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位储君不愧是二圣联合培养的帝国接任者,对人心的把控,对事态的掌握可以说是细致入微。 所有人都被刘弘引着走进了他预设的既定路线中,朝野的关注点已经从南疆战败引起的议和,走向了正视差距,变法图强,卧薪尝胆,一雪前耻的大讨论上。 贾琮原本以为刘弘的操作是二圣刻意教授,不想在去了一趟龙首宫后,这才明白刘弘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国之储君。.z. 退休的老爷子跟「病体未愈」的皇帝老爷,稳坐太液池边,执杆垂钓,坐看风起云涌,满意的看着皇太子施展着略带稚嫩的手段。 朝堂上当然有不少人,已经品出了东宫论道这件事中的韵味。但他们配合着监国太子,一步步推动着京城舆论的发酵。 礼部与鸿胪寺挑选了合适的人选去与南疆三藩接触,不过迟迟不接对方的国书。 今日是这儿错了一个字,明日是哪里少了一个章,三藩的国书被卡在四方馆长达半月之久。 直到三藩放出了狠话,再不接国书,他们就要返回南疆,到时候兵戎相见。 负责和谈的礼部员外郎聂朝仪心中嗤笑,面上却是惶恐至极,连忙接过三藩的国书去了内阁。 首辅大人终于康复了,重新回到了内阁主持大局。 次辅大人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泛起了不甘。 魏庆 和接过聂朝仪呈上来的国书后,将其扔到一边,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齐博瀚身上:「齐阁老,昨日荣国侯的密折上怎么说来着?」 荣国府收到赦大老爷的书信后,阖府上下都是欢愉起来。 赦大老爷久久没有音信传回,便是老太太心中也忐忑不安。大儿子再不讨她欢心,她也明白宁荣贾家现在最大的依靠就是他。 七日前,四月二十二,凤藻宫贤妃娘娘产下一子,圣心大悦。 老太太昨日才带着邢夫人入宫探望了元春,回来后就问过贾琮可有赦大老爷的消息。 现在不只是两府中人,就是宫中的元春与新生的小皇子,都要靠赦大老爷来撑腰。 外戚外戚,宁荣两府与宫中的元春、小皇子,那真可以说是休戚与共,不可分割了。 贾琮在听到元春顺利产子后,曾与太子刘弘深入交谈过。 或许是二圣联合培养,以及此次东宫论道的顺利,让刘弘的自信心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 他不认为宁荣贾家会眼皮子低到,会为了一个还不知道贤愚的小娃儿放弃对自己的支持。 况且元春在怀孕后就曾明里暗里跟他表示过,凤藻宫不会参与争夺大位。 不管元春所说是否能一直坚持下去,但刘弘觉得,就是把其他几个兄弟加起来,都不够他打的! 他,刘弘、刘弘毅,如今的大夏储君,必将成为大夏皇帝!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他娘的大将军炮呢? 在海上飘了快两个月,赦大老爷还从未感觉到脚踏实地会如此的舒爽。 松江水师的战船很大,但在大海上就跟飘了片落叶一样,晃得赦大老爷差点把胆汁吐光了。 「果然是蛮荒之地,连一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贾赦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清晨起来后看着亲兵送来的早饭,又开始了吐槽:「瞧瞧这些东西,老爷我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吐槽归吐槽,赦大老爷的肚子还是很诚实的,闭着眼睛将碗里的米糊糊硬吞了下去。 军中的伙食都比这碗米糊糊强! 贾三满脸的疲惫走了进来,抱拳禀报:「将主,升龙府内南越驻军不下五万,还有两千红夷。城头有火炮十门,不过都是红夷海船上的小炮,威力有限。城中青壮……城中没有多少青壮了……」 嗯? 一国王城,便是不及天朝京师,总不会连十余万的人口都没有吧。 此地无茶,赦大老爷将一碗水递过去,示意道:「坐下慢慢说。」 「是!」 吨吨吨…… 贾三一口气喝完,坐下开始叙说起自己假扮商客混入南越王城升龙府的奇特经历。 「属下十年前也是来过升龙府的,可从未见过有如此可怕的地方。这升龙府但凡有些钱财之人,竟然都在吸食芙蓉膏……」 随着贾三的讲述,赦大老爷好一阵后怕。 若朝廷没有及时禁止芙蓉膏的扩散,恐怕京城也会同升龙府一样,无可征之兵,无可用之财…… 「依照属下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南越大军能力克我朝,一是有红夷的火器,二来主要还是用芙蓉膏制成的药物,让南越猴子不惧刀剑……正确的说,是芙蓉膏令南越人陷入了癫狂,根本感受不到畏惧与疼痛。」 实际上南越猴子本就能征善战,若非天朝压制,南疆三藩早就被升龙府统一了。 自先汉中原打下南越,至今千年汉家王朝基本上做不到对南越的长期统治,除开荒蛮之地天朝人看不上以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南越猴子真心抗揍,怎么打都打不死。 如今又勾搭上了红夷,吃上了什么「大力丸」、「无痛丸」,这可真是难搞啊! 「老爷我话都说出去了,你就告诉我,能不能打?」 贾三当即就站了起来,一拍胸膛信心满怀:「只要松江水师的兄弟能及时赶到,里应外合,属下敢保证三个时辰之内,拿下升龙府!」 啪! 赦大老爷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起身喝道:「那就打,琏儿媳妇就要快生了,老子还急着回金陵抱孙子呢。速速传信,让水师顺洮江北上,七日后的清晨,给老爷我猛攻升龙府。」 天朝来了一队大客商,光是护送货物的护卫就有数百人之多。 升龙府的守军原本不愿放天朝人进城,可看着那一车车的精美绸缎、精致的瓷器,以及接待大商人的王室官员,守门的士兵在收到银子后还是点头哈腰的送了其进城。 两国在广西一带打的难解难分,中原的商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升龙府了。 战争开始前,大商人提前得了信跑了个干净,没来得及跑路的小商人被南越人生吞活剥,升龙府中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等价格一日三涨。 这位姓侯的员外可是个大客户,这回带来的几十车货物,足够王城的老爷们吃得饱饱的。 「侯员外真的愿意给本官三成的利?」 贾赦心中无比的鄙视面前的这位尖嘴猴腮的御史台大夫中赞(相当于天朝御史中丞、大夏左都御史),这货胸无点墨,仗着王室血脉位列南越九卿,竟然会因为三成利,放 了自己这么多进城。 还真是令赦大老爷即鄙夷又欣赏,好人啊,等大军攻下升龙府,就饶这阮翔一命。 「阮大人,如今两国交兵,升龙府的丝绸与瓷器价格已经翻了好几番。在下就是让给大人三成的利,也足够在下满载而归了。双赢才能持久,大人您说是不是?」 当然是啊,阮大人最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啦! 丝绸、锦缎、瓷器什么的,赦大老爷来时专门往船上装了一些。 肯定不会真的装几十车,被送进这座大宅院的,丝绸的底下,满满当当都是包的严严实实的火药跟刀剑。 阮翔满是褶子的脸上笑容更甚了,这中原来的侯员外果真是个痛快人,会来事。 这个人一定要拉拢好,他阮老爷能不能富可敌国,就靠这个痛快大方的侯员外了。 几杯酒下肚,阮翔就被赦大老爷忽悠的差不多了。不但给了他方便进出升龙府的令牌,更是亲自去城门口打了招呼。 「这位侯员外是本老爷的贵客,这几日要从桃江码头送来不少货物,不可为难!」 接下来的三日,「侯员外」每日都要送城外送来十几车的箱子,门口的兵丁从一开始的眼红,到最后见到「侯员外」的车马时,整个人都谄媚起来。 不是他们不尽忠职守,实在是「侯员外」给的太多了! 「将主,兄弟们都已经藏好了。总共有两千人进了城,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属下这就送您出城……」 赦大老爷躺在竹榻上,小酒喝着,小果子吃着,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这升龙府倒也不错,就是热了些…… 「出城做什么?老爷我可不会撇下兄弟们逃跑。」 贾三为难起来,不过却拗不过赦大老爷的固执,最终只能无奈退下。 唉,将主这一点遗传了老太爷的固执,总是要身先士卒。 天助大夏,四月二十一,洮江入海口夜雨,第二日清晨大雾蔓延数十里,能见度极低。 等南越驻守入海口的人发现庞大的松江水师战舰时,松江水师的大炮已经开始了轰鸣。 「大人,这火炮可比咱们的弩机弓箭好使多了。」 轰轰轰! 每艘福船上都装了最少六门新式舰炮,哪怕只是前排的福船在倾泻炮弹,也足够将洮江码头的守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说雾大打不清人影,火力覆盖就好! 轰轰轰…… 嘭! 松江水师指挥同知杜文玉感觉自己脚下的甲板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一名校尉立马跑了过来禀道:「启禀大人,北侧海面上有不明船只向我军开炮,咱们的炮好像够不着他们!」 杜文玉琢磨都不用琢磨,能对大夏水师构成威胁的,只可能是靖海卫所说的红夷海船。 「够不着就冲上去,撞沉他们!」 杜文玉下令船分两队,一队继续往码头倾泻炮弹,另一队直接往北压上,打算跟红夷的舰队来一场硬碰硬。 根据靖海卫的情报,红夷海船火炮打得远,但射速慢,而且不及福船结实。 我火炮够不着你,那就压上去撞沉你! 十余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分成了两队,杜文玉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带着八艘大船逆江而上,一路往升龙府方向疾驰。 等四月二十三日凌晨时,他们已经停在了升龙府城外的江面上,庞然大物般的福船让南越人惊惧的两股颤颤,别说下水阻拦,就是看一眼都觉得头晕。 升龙府已经收到了消息,整座王城都乱了起来,四门紧闭严禁出入。 赦大老爷听着城外不断响起的铜锣与战鼓声,嗤笑道:「记得不要杀光了,总要留下几个给那些攻打我朝的猴子传信的人。」 城门关的严实,可关不住身手敏捷的荣国府亲兵。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旗舰的桅杆上时,负责阻击红夷船队的福船也抵达了升龙府城外,与主力汇合。 得知红夷被撞沉两艘,跑了三艘后,杜文玉只是点了点头,对此毫不在意。 红夷的海船主力被靖海卫堵在了满剌加(今马来西亚马六甲州),一时半会根本来不了。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升龙府城头,冷笑一声:「大炮准备,把南越猴子的王城城头给本将轰平了!」 轰轰轰轰…… 城外炮声密集的吓人,升龙府已经百余年没有发生大的战争了。 自南越向天朝奉上国书接受天朝皇帝的册封以来,历代中原王朝都尽职尽责的维护着自己的小弟。 可惜啊,这个小弟野心勃勃,今日终于受到了天朝的雷霆怒火。 箱子中的丝绸锦缎被扔到地上,两千护卫披甲执锐,随后跟着赦大老爷鱼贯而出,直奔靠近洮江的北城门杀去。 南越的能战之兵几乎都被调去了北边,城中的老爷兵们战力真的让赦大老爷咋舌。 面对突然出现在城内的大夏勇士,根本没有组织起来有效的阻击。 反倒是那两千红夷战力不错,与贾赦等人厮杀起来。这群红夷火器玩得挺溜,不过赦大老爷临出京时带了八百虎贲,两军对射之下,红夷也被虎贲的火力给压制了。 改良版的燧发枪不但射速比红夷手中的火枪要快,射程、威力更是高出了一大截。 虎贲压制着对方不敢冒头,贾三已经带人冲到了城门口。 不多时,贾三带来一群人快速朝赦大老爷的方向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道:「将主,快躲开,二柱那傻子直接把火药包给点着了!」 轰! 轰隆隆! 地面猛的剧烈震动起来,赦大老爷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 灰尘遮蔽了天空,似乎过了许久赦大老爷还觉得双耳轰鸣的厉害,抹去脸上的灰尘,盯着面前一张一合的嘴巴。 「他娘的,这群小兔崽子就不知道提前给老子说一声,老子什么都听不见了!」 赦大老爷撒着银子玩了一手里应外合,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破开了升龙府的北城门。 一万松江水师的精锐如潮水般涌入城内,与赦大老爷的两千京营精锐汇合,直扑城中央的南越王宫。 惊天的巨响早就吓瘫了北城的南越守军,那一炸之下,如同雷霆灭世,直接淹没了北城城墙上的两千余守军。 甲胄齐全,兵锋锐利的大夏将士无情的收割着阻挡在面前的一切。 不管是不是南越的军将,只要拿刀子的一律砍杀,这是赦大老爷还未登陆时就下的死命令。 一条血路直通南越王宫,死在大夏将士刀下的南越人,粗略统计已经过万。 「呸,呸……还说什么有两三万的能战之兵,老子还没杀过瘾,人就跑不见了!」 赦大老爷看着面前不伦不类的王宫,鄙夷了一番跑路的南越猴子。 王宫中的人根本就来不及逃跑,从破城到他们杀到王宫外,前前后后不过半个多时辰。估计王宫里的人还以为他们的「勇士」能挡住天朝的怒火哩。 贾赦见王宫内的人死活不愿开门,大喝道:「二柱子,你他娘的大将军炮呢?给老子轰他娘的!」 进入五月后,京城的雨多了起来。 南疆三国与天朝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为了拖延时间,负责谈判的礼部员外郎聂朝仪,这些日子带着这群猴子不断出入京城的烟花之地。 说实在的,这群蛮夷哪里经得住京城繁华的诱惑,南越使臣站在三层高的楼阁上,贪婪的眺望繁华的大夏京城。 他们嘀嘀咕咕好一阵后,正使阮旭仁终于露出了獠牙。 「聂大人,咱们也谈了有些日子了。我国的要求一降再降,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贵国必须择一公主嫁予我王,而且你我两国至此不再是父子之邦,当以兄弟之国的身份来往。同时贵国要赔偿我国白银一百万两,以弥补我国的损失。」 阮旭仁狞笑着一指南方:「还有我国将士收服的思明、镇安两府,将重归我国版图!」 「阮正使,本官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割地、赔款万万不可能。我朝能同意和亲已经是违背了大夏子民的意志,阮正使这些天也应该听到不少京城百姓的议论,难道南越真的想激起我朝亿万百姓的怒火吗?」 聂朝仪始终把握着一个度,那就是内阁首辅大人魏庆和亲自指示他的:吊着,死死吊着这群贪得无厌的人。 朝廷为此甚至真的册封了一名宗室女为公主,哪怕京城为此爆发了一场反对和亲的「***」。 阮旭仁想起前日数万百姓围堵使团的情形,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群人都是红着眼,手持棍棒,要不是有禁军阻拦,说不定他们正要被愤怒的百姓踩死脚下了。 不过阮旭仁依旧强撑着说道:「既然贵国展示了诚意,我国也不能咄咄逼人。这样吧,我国可以继续以藩国的身份朝贡,依然一年一朝,天朝以赏赐的名义每年赐下白银十万两,丝万缎……」 议和的事在聂朝仪与京城百姓的「配合」下继续拖着,中枢望眼欲穿的看着南方,所有人都在等待荣国府贾赦的消息。 若成,攻守至此逆转,一切的屈辱将不复存在。 若败,大夏将开始卧薪尝胆,等待一雪前耻的机会。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二章 贾三爷封爵了 皇帝「一病不起」长达近两月,储君监国似乎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大夏朝廷这个庞大的机器稳定的维持着有效的运转,而且比以往更加有效。 毕竟年轻气盛的皇太子对官场上摸鱼的文武官员,更多的时候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而且有资格比较老的老臣曾去龙首宫吐槽,却只得到了一句话。 太子年轻稚嫩,诸卿多担待些。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这个十七八的孩子在前朝指挥若定,龙首宫的摸鱼至尊父子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直到山东被徐晋杀了个人头滚滚,两人这才想起来他们爷俩才是帝国的真正掌舵人。 徐晋与刘恪一同返京,光是从永定门往刑部大牢这一路上,成千上万的百姓围观了被抓的各类人犯。 特别是前衍圣公府的涉案人员,让京城的百姓大呼过瘾。 原来,圣人后裔也不都是品性高洁啊! 钦差回京自然是先去宫中复旨,不过负责护卫职责的柳湘莲去了都督府复命后,随即急匆匆的回家洗去风尘,换上合身的新衣就去了忠顺王府。 他就去了趟山东,不想惦记了许久的媳妇就这么到手了。 老天爷知道,他在山东收到崔王妃的信后,欣喜若狂之下,差点抱着禁军兄弟亲上一口。 吓得那位兄弟还以为自己的喜好有什么问题,至今见到自己就躲得远远的…… 嘚嘚嘚嘚…… 马蹄踩踏着青石板,传来清脆的声响。 昏昏欲睡的二狗子突然惊醒起来,往前瞅了一眼,立马换上笑脸,迎上前去。 「哟,二姑爷!」 柳湘莲被这声二姑爷叫的当即就红了脸,身后的老仆褶子都笑的颤颤,小声提醒道:「二爷记得先去荣禧堂拜见荣国太夫人,然后再说见二姑娘的事。」 「戚伯说的是,我记下了。」 戚伯是柳家老仆,柳父留给柳湘莲的忠仆管家。原以为这桩亲事还有的熬呢,不想少主去了趟山东,这亲事就突然定下了。 老仆从马车上取下一箱箱礼物,招呼下人往荣国府中搬着,还细心的嘱咐柳湘莲哪些是送给老太太的,哪些是送给未来少夫人的。 听到消息的贾琮、贾宝玉来到门前迎接,在见到柳湘莲时心中暗赞,不愧丰姿俊秀柳二郎,光这张脸,足以配他的二姐姐。 「柳二哥……」 「二姑夫……」 嗯? 一颗小脑瓜从贾琮身后伸了出来,柳湘莲又是羞涩又是欣喜,看来荣国府众人对自己还是很欣赏的。 就连家里的小娃娃都认可了自己。 塞给贾兰一颗小金锞子后,柳湘莲在贾琮与贾宝玉的引领下,一路来了荣禧堂。 老太太的身体这几天总算是彻底好了起来,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正同一屋子的儿孙说说笑笑。 忽闻未来的二孙女婿一回京就前来拜访,忙让人准备宴席,非要给柳湘莲在家接风洗尘。 「晚辈给太夫人请安,前些日子身负皇差不得前来探望,还望太夫人恕罪。」 咚、咚、咚…… 柳湘莲一进荣禧堂就跪下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做足了孙女婿的姿态,让老太太跟陪坐一旁的邢夫人甚为满意。 「这孩子,太实诚了,额头都红了。」 老太太忙让柳湘莲起来,却见柳湘莲又冲邢夫人磕头请安,礼数那是真没得挑。 一番寒暄,老太太询问了几句山东的事儿,柳湘莲的紧张感去了几分,放开了不少。 当他将预备的礼物送上,老太太连说好孩子,却也责怪道:「你说你这孩子,花这些钱干什么?这又是人参又是鹿茸的,要花不少银子?还有给你岳母的这些苏绣锦缎,怕也不便宜。你方有了前程,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如今的荣国府虽然紧张了些,但真不缺银子。 老太太私库中什么好东西没有,这孩子有孝心是个好的,但在老太太心里,还是担心柳湘莲早早就没了父母,短了管家的教导。 故而一说起这些,不免有教导之意。 实际上这些东西都是忠顺王妃亲自从府中挑的,靠柳湘莲那直男心思,估计能从缴获所得的财物中选了最亮晶晶的物什拿来当礼物。 老太太的谆谆教导柳湘莲听得仔细,心中感激的同时也听得发懵。 他对管家的事比宝玉强不了多少,好在鸳鸯适时过来,带了柳湘莲去了园子中见迎春。 「这是个好孩子,就是父母去的早,有些事半懂不懂的。老大媳妇,二丫头那边你上上心,要把这些事都揉开了掰碎了,细细说一说。」 「媳妇省的……」 老太太交待了不少,迎春过年就要记在邢夫人名下,有了「亲闺女」的邢夫人自然是极其的上心,将老太太的嘱咐一一牢记在心里。 「还有琮哥儿,你那老师回京了,我让鸳鸯收拾些东西,你明日记得带上。」 贾琮小鸡啄米般点头:「原本孙儿要去城外迎接老师的,不过老师派人说他这两天怕是要忙的不可开交,让我后日再过去。」 老太太一想起方才柳湘莲所说的山东之事,琢磨了下徐晋怕真没时间搭理徒弟了。 山东的官场被徐晋犁地般翻了一遍,光是请出王命旗牌当场斩了的七品以上官员就有十几个。 还有参与白莲教之乱的乱匪头领,多达三百余颗脑袋,被挂在了诸州府的城门楼子上。 乱匪祸害最严重的的青州、兖州两府,均立下万人京观,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也正是徐晋杀的太狠,手段太辣,导致弹劾他的奏折堆满了勤政殿。 不过这些在迂腐之人眼中的错处,在二圣眼中根本就是政治正确,每一座京观,每一颗脑袋都是赤果果的功劳。 孔林一案还在继续发酵,山东白莲教乱匪却已被彻底平定,对于此次平乱的封赏很快就下来了。 「晋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徐晋,资治尹、嘉议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加封其为太子宾客,值御前。」 此次山东平乱,徐晋功勋卓绝,连升两级倒也说的过去。唯有加封为太子宾客的额外封赏,令不少人咋舌。 《诗·小雅·吉日》有载:「发彼小豝,殪此大兕,以御宾客,且以酌醴。」 太子宾客为正三品,掌侍从规谏,赞相礼仪,宴会则上齿。 如此明显的封赏,所有人都知道,二圣这是拿徐晋当未来的宰辅来对待了。 若说首功给了总掌山东事的徐晋,那么第二功不用说,那绝对是以身为诱饵,钓得大鱼的荣国府贾琮。 原本贾琮都以为皇帝老爷不会再次封赏自己,不想徐晋回京复旨后的第二日,一大早就有内监前来,说是午前会有封赏的圣旨下来,让荣国府备好香案等接旨的物什。 当柳湘莲骑马过来时,贾琮正捧着新鲜出炉的封赏圣旨发呆。 「晋资治少尹、轻车都尉、昭勇将军贾琮为上轻车都尉、资治尹,升授昭毅将军。」 这些都是惯例,加封一级升至正三品散阶。 不过封赏不仅仅如此简单,皇帝老爷竟然给贾琮封爵了! 「滋阳县子?」 啊? 贾琮听到耳边有人说话,这才从震惊中回神。 「柳二哥……」 柳湘莲看着贾琮手中的玉轴敕命,不免羡慕小舅子的圣眷。 国朝封爵艰难,特别是这种武功封爵,多少年都见不到一份。 「一等子啊,估计宫中把琮哥儿在曲阜的功劳也算进去了。」 贾琮点了点头,来传旨的人是御前大太监夏守忠,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贾琮在收拾孔家的事上有不少功劳,但这事不好拿在明面上说,于是一股脑都算在了平叛上。 加上之前压着的功劳有不少,皇帝老爷思量之下,最终还是给贾琮封个爵位吧。 贾琮挠了挠脑瓜,咧嘴笑说:「估计陛下也头疼如何封赏,总不能给我个实职的官当当吧。」 柳湘莲笑了笑,这倒是实话。 「对了,柳二哥是不是也得了赏?」 听到贾琮的询问,柳湘莲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晋了一级,赐了我骑都尉跟宣武将军的散阶,实职不变。」 从四品的衔领正五品的千户实职,这倒是朝廷惯用的手段。 柳湘莲毕竟新入京营不久,朝廷也不会简简单单就升了他的实职。 「对了,宫中赐下不少贡缎,我拿来给你姐姐……」 猛然间被喂了一嘴的狗粮,贾琮突然感觉好饱。 好几匹上好的贡缎被送到了迎春的院子里,原本正玩耍的姑娘们纷纷打趣,逗得迎春脖颈都变成了红色,惹得众人咯咯笑了起来。 迎春让丫鬟收好了这些绸缎,开始催促姑娘们收拾东西,因为柳湘莲今日过来还有一事,那就是邀请她们去城北日忠坊镜园玩。 同去的还有好友冯紫英以及他的未婚妻曹楹,以及冯紫英冠礼后也正式定下亲事的卫若兰和他的未婚妻。 几人都是至交好友,如今借着镜园赏花宴,也算是聚上一聚,相互介绍认识一下对方的另一半。 卫若兰的未婚妻看起来小小一团,年龄绝对超不过十三。根据卫若兰的介绍,这位是卫若兰的授业恩师国子监司业杨锦宪之女杨宜。 杨锦宪才学非凡,可惜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四月初时开始一病不起,担心自己就这么去了,宝贝闺女的亲事没个着落,于是托人四下相看。 卫若兰的母亲当机立断,请了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为中人,向杨家提亲。 或许是冲喜的缘故,杨锦宪在正式定亲之后,竟然一日日好了起来,一时间这桩婚事被京城百姓传为佳话,说卫若兰与杨宜乃天作之合,有上天赐福。 这不,所有人都以为没了希望的杨司业如今已经能出门走动了! 是不是赐福贾琮看不出来,不过卫若兰的母亲的确是个能看透世情的。 杨家虽是寒门出身,杨锦宪的官职也不高。可卫若兰身子骨弱只能走科举的路子,杨锦宪这些年积攒的仕林人脉,绝对能帮卫若兰度过最初的艰难。 要知道当初贾珠就是靠着文华之家的李家读书科举,如今的卫若兰也是一样。 镜园赏花宴乃是忠顺王妃崔氏亲自举办,她家小郡主年岁也慢慢长大,最近闹了出和亲的乱子,京城多少人家匆匆定下了亲事。 崔王妃觉得要是再不给闺女相看个好夫婿,她真担心京城好儿郎被人挑光了。 贾琮得知赏花宴的原因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为何呢? 忠顺王府小郡主刘萱跟自己同岁,今年才十岁大点。 小毛毛一个,竟然要给相看夫婿了! 「琮哥儿,你自己也是个小毛毛!」 呃…… 黛玉踮起脚搓着贾琮的脑瓜,眉眼弯弯的逗贾琮玩。 贾琮摊开自己的双手,短短的、胖乎乎圆嘟嘟…… 「赶明儿我开始一日吃八只猪蹄膀,就不信长不大!」 「林县主,母妃请你过去。」 王府世子刘崇亲自过来,跟贾琮颔首打了个招呼,让女官请了黛玉去女眷那边,他则自己留下与贾琮说话。 「世子……七哥,十三爷怎么样了?」 刘崇在皇家排行老七,两人都是东宫属官,平日里来往颇为密切。 听到贾琮问起自己老爹的情况,刘崇的嘴角不由抽了抽。 因为他那不靠谱的爹,又被圣人老爷吊在龙首宫的树上了。 起因倒也简单,咱们的忠顺王爷闲着没事去四方馆看猴子,据说是某只猴子因为左脚先踏出四方馆的大门,让忠顺王看不爽了,命人将其绑在四方馆的门口,拿鞭子狠狠抽了一顿。 随后南越国的使团纷纷叫嚣要天朝赔偿,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忠顺王毫不犹豫就调集了亲兵,将四方馆团团围住…… 等礼部堂官赶去四方馆时,包括南越猴子在内,暹罗、缅甸的使团成员从上到下,就没一个人还能站着。 这事闹得挺大,四方馆其他藩国的使臣无不战战兢兢躲在角落不敢出声,馆外却围着上百上千看热闹的京城百姓。 等礼部的人好说歹说将这位爷劝走后,嘴里没剩几颗好牙的南越正使阮旭仁拼尽力气说,若大夏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待,他便罢了和谈,继续打吧。 不但南疆三国一个个吆喝着要大夏主持公道,就是倭国、高丽等国的使臣也纷纷叫喊起来,说是自己被吓着了,要大夏赔偿。 忠顺王刘恪在「踏平」了四方馆后,原本是想出京躲一躲的。 不想还没出城呢,就被羽林郎逮到了龙首宫,被圣人老爷吊在了之前那棵树上。 「没事的,父王已经习惯了。他之前喝醉了还说自己跟那棵树已经有了感情,非要让我去拜那棵树为干爹……」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有人作妖,怼怼出手。 忠顺王爷被吊在太液池边的树杈子上,晃晃悠悠摇摆着。一旁的小太监不时给喂口水,饿了喂口点心。 就连身旁都点着驱蚊的香炉,伺候的极其贴心。 刘恪往池边垂钓的老父与兄长处瞅了瞅,扭动了一下身子,大喊道:「爹啊,今天是您孙女的大日子,能不能先把儿子放下来,赶明儿儿子再过来陪您玩。」 老爷子瞥了一眼这个傻儿子,忍住将其抽个半死的冲动,没好气的说:「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蠢货,好好在树上继续反省。还大日子,是过及笄礼还是要出嫁?才多大点,就急着给寻摸仪宾的人选。皇家是养不起闺女了吗?」 「老十三你消停些,南边还没消息,你就安安分分的呆在父皇这别出去露脸,也省得那些藩国的使臣闹。」 刘恒也是拿这个弟弟没辙,这厮干的事是有些荒唐,但却令他舒爽的很。 可惜贾恩侯那边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导致中枢无法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四哥啊,我的好哥哥,弟弟我可是为给你出口气才这么干的,你不能这么狠心呐……」 「爹啊,儿子好惨啊,浑身被绳子勒的疼,惨啊、惨、忄……」 破锣嗓子一直喊叫,老爷子被吵得脑仁疼。 恰好此时夏守忠快步走到近前,往皇帝耳边小声禀报:「皇爷,京中有不少人在传,说是贤妃娘娘受天之赐诞下龙子,宁荣贾家世受皇恩,父子双爵。此次和亲,应当从贾家则一贵女,册封其为公主,和亲南越,以结秦晋之好……」 刘恒的眉毛挑了挑,冷笑起来。 还真是任何一个机会都不放过啊,连刚诞下的龙儿都要当做条件来利用。 「查到是谁在背后作妖吗?」 「回皇爷,其中一人是荣国府旧部,前大同卫指挥佥事孙鲁燕之孙孙绍祖。还有几方人马隐藏的较深,多是借孙绍祖之举附和蛊惑人心。」 老爷子察觉了儿子的神色变化,问了一句:「什么事?」 刘恒如实跟老爷子说了几句,夏守忠适时补充说:「圣人,皇爷,有人往四方馆投书,说……说贤妃娘娘如洛神在世,宁荣贾家的姑娘个个姿容卓绝不可比拟。南越、暹罗、缅甸甚至高丽、倭国、高昌等国的使团联合在一起,一同往镜园去了。」 扑腾! 老爷子顿时大怒,将手中的鱼竿狠狠砸进了太液池中,惊起了一条条肥硕的大锦鲤。 「礼部的人不是说被打得下不了床吗?怎么现在有力气勾连起来要去镜园?老十三,过来……」 刘恪挣扎着用腿撞了身旁的小太监一下,兴奋的喊着:「赶紧的给爷解开绳子,我爹叫我!」 镜园并不安静,就像是原本平静的积水潭被丟进去一块大石,激起了层层波浪,击打着众人的心。 崔王妃皱起了眉头听完了嬷嬷的禀报,原本笑盈盈的脸上寒霜密布。 镜园门外的那些蛮夷,是不是觉得她一介妇人好欺负? 还有园子里某些长舌妇,本妃给她们脸了? 「让人去北城兵马司,告诉兵马司的人,半个时辰内要是不能把这群蛮夷赶走,小心本妃砸了北城兵马司的衙门!」 左近坐着的都是王府亲近家族,镇国公府的牛夫人原本正稀罕黛玉丫头呢,突然听到崔王妃怒气冲冲的说起什么蛮夷…… 她侧身凑了过去,小声问道:「娘娘,发生了什么事?是何人将娘娘气着了?」 崔王妃往远处正玩的开心的人群看了一眼,轻唾一句:「还不是我家王爷揍的那些人,也不知道从哪听到园子里正办赏花宴,非要闯进来挑选和亲的公主。」 嘭! 牛夫人不愧牛,一巴掌拍在了身旁的桌案上,将附近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蛮夷果然是蛮夷,竟然会干出如此荒唐之事。娘娘放心,妾身这就让人去调府里的亲兵。老娘还不信了,在我大夏的京城,还能让区区蛮夷这么放肆。」 脾气火爆的牛夫人说着就起身要去招呼人,崔王妃忙哭笑不得的将其拉住:「没到那个程度,这事自有他们老爷们出面,咱们安心坐着看戏就好。我已经让人去喊兵马司的人来了,姐姐不必动怒,看戏,看戏。」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黛玉的耳朵动了动。 蛮夷?十有八九就是四方馆里的南疆三藩使臣。 也不知道闹出了什么幺蛾子,能把牛夫人气成这个样子。 坐在崔王妃身侧的小郡主刘萱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最后忍不住跑到了黛玉跟前,盯着黛玉发间插着的蝴蝶发簪。 小孩子都喜欢亮晶晶的物什,黛玉今日佩戴的发簪上点缀着一只金丝编制的蝴蝶,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姐姐的蝴蝶好漂亮!」 刘恪与崔王妃都是相貌俊秀之人,特别是像极了崔王妃的小郡主让黛玉心生喜爱,笑盈盈摘下装饰性的发簪,插在刘萱的头发上。 「啊?我不是要姐姐的发簪,我就是看着它漂亮……」 小郡主的老爹不靠谱,但她被崔王妃教导的极好,忙要摘下发簪还给黛玉。 却见黛玉笑了笑指着负责固定发髻的另一支玉质发簪:「今日出门我特意多带了一支,就是给它寻找有缘人的。如今看来,郡主就是那个有缘人。」 「你这丫头还真是会说话……」 黛玉闻声连忙起身屈膝道:「娘娘……」 「不必多礼了。」 崔王妃扶住了要拜下的黛玉,顺手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褪下,戴在了黛玉纤细的手腕上。 「萱儿是真的喜欢这支簪子,我也不能让你吃亏。这镯子还是西域那边的人上贡宫中,王爷磨了许久跟陛下讨来送我的,不过这玉的颜色更衬你些。瞧瞧这肤色,果然是江南闺秀,可惜便宜了贾家的皮猴!」 暖玉碧绿清澈,映衬着黛玉更加白皙。 崔王妃还真不是开玩笑,她真觉得贾恩侯的皮猴儿子配不上,呃……自己那倒霉孩子怎么就长得着急了呢。 「娘,阿娘,我能带姐姐去外面玩吗?」 得了新发簪的刘萱,这会在心中琢磨着该如何给小伙伴炫耀了,拉住黛玉的手就忽闪着大眼睛给崔王妃撒娇。 崔王妃想到门口的破事还要她亲自安排处理,顾不上闺女,便嘱托黛玉帮忙看一会孩子。 等刘萱带着黛玉来到积水潭边的诗会上时,原本打算与迎春等人汇合的黛玉,却看到有不少人冲着自己指指点点。 「我倒没觉得这位林县主比我长得漂亮,柔柔弱弱的,跟我爹新纳的妾室一样讨厌。」 「用我娘的话说,这就是故意扮娇弱,好激起男人的什么欲望……」 「嘘,她过来了,别说那些羞人的话了。人家可是御赐的文安县主,还有荣国府给撑腰。」 黛玉的耳力很好,这些讨论声不大,不过她大概听到了不少。断断续续的,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她原本想直接怼回去的,可看了看手中牵着小丫头,强忍了怒火从这几人跟前掠过。 「妇有长蛇,却又胆小如鼠,最喜背后嚼舌根。还真是应了一首诗,某君长有三寸舌,功能奇特用处多。扑风捉影绯闻弄,飞短流长是非拨。」 黛玉口中的这首诗一无华丽的辞藻,二无典故摘章,却极其 附和当下的情形,讽得这几人面红耳赤。 不过她们可不敢当面与黛玉对上,其自身为御赐文安县主,父为从二品清贵***,母舅更是超品的国侯。 便是她那个未婚的夫婿,如今都是滋阳县一等子…… 越想越气,这几人逐渐嫉妒的扭曲起来。 黛玉没有继续理会这群人,只是在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色,自其前方越了过去。 刘萱听不懂黛玉的讽刺,还拽了拽她的袖子问道:「姐姐方才是在骂人吗?她们是不是欺负姐姐?那我帮姐姐骂回去。」 黛玉哭笑不得的轻轻捏了捏刘萱圆嘟嘟的脸,手感比琮哥儿的小胖脸还要好些。 「我可没骂人,我只是教了她们什么是长舌妇,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 那个曾经辱骂自己的义忠王府老嬷嬷,估计这会骨头架子都成灰了吧。 迎春、探春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城里新起的流言已经被人传到了镜园。 园子里现在有不少人冲着贾家的几个姑娘指指点点,更有好事者「小声」说道堵在园子门口的南疆三藩使臣,是要冲进园子挑选和亲的新人选,最好是贤妃娘娘的妹妹…… 毕竟人家是「洛神」家的女儿,总要比人间普通颜色好的多。 黛玉脸上的寒霜明显多了起来,她冷冷扫视了一圈围着贾家人的众女。 还真是嫉妒使人扭曲,自打元春诞下小皇子后,原本还算和谐的京中形势,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黛玉已经从这群人中,认出了不少前些日子还跟荣国府往来的人家。 迎春上前阻止了黛玉即将脱口的怼怼之言:「林妹妹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柳二哥……跟琮哥儿他们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四章 打脸还是十三爷最擅长 镜园很大,贾琮得知迎春她们遇到了难处,一撸袖子就打算冲去女眷所在的北苑。 刘崇一把将其拉住:「莫慌,有母妃在,谁敢欺负你家姑娘?」 柳湘莲的父亲予忠顺王刘恪有救命之恩,崔王妃亲自去荣国府给柳湘莲求娶的迎春,岂会让迎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 柳湘莲、冯紫英、卫若兰与贾宝玉,均赶到了南苑大门处与贾琮汇合,得知刘崇已经让人去请崔王妃,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只有冯紫英依旧坐立不安,不时往北边眺望。 宝玉上前安慰道:「冯大哥,既然世子派人去请王妃娘娘了,六姑娘她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冯紫英苦笑一声,满脸的无奈:「我不是担心六姑娘,我是担心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六姑娘出手……」 嗯? 嘶! 贾琮也好,其余几人也罢,猛地想起了曹家六姑娘的「丰功伟绩」。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齐齐深吸一口凉气。 冯紫英的担心还真不是没有道理,若曹六姑娘气急了动手,就北苑中的那些子官眷,估计没有人是她的一合之敌。 「太后娘娘应该会护着六姑娘吧?」 冯紫英是真的担心曹楹一时间收不住手,惹下群臣激愤来。 好在崔王妃遣人过来嘱咐说,女眷那边她自会过去。让刘崇几人莫要记挂,同时将门前藩国蛮夷的事交给了刘崇去处理。 怎么处理? 贾琮直接撸起袖子拔刀就往前门处冲去,急的刘崇等人连忙跟上。 向来冷静的柳湘莲都寒着脸,右手搭在腰间的鸳鸯剑剑柄处,站在了贾琮右侧。 他跟身侧的冯紫英小声嘱咐道:「紫英,一会真打起来你护着宝玉与若兰。琮哥儿红了眼根本不懂后退,我怕待会顾不上他们。」 北城兵马司的人在收到崔王妃的消息后,没人愿意来揽下这趟破差事,推脱了好一阵才派了一百余零零散散的老弱病残过来。 刘崇看着这群老弱病残歪歪扭扭的挡在藩国蛮夷面前,脸色黑的吓人。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这镜园赏花会不是说士农工商皆可入吗?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北城兵马司只派来一名年已五十的百户,他心中暗骂上司的无耻,费力挡住了那名又黑又瘦又矮的南越正使阮旭仁。 自这群人来到镜园门外,叫嚣最厉害的就是这只小黑猴子。南疆三藩的使臣都是隐隐以他为首,余者也是冷眼旁观,静待大夏朝廷的应对。 那百户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叫嚣的越发厉害的黑猴子,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今日在镜园举办赏花会的是本世子的母妃,尔等竟敢来镜园闹事,是不把我忠顺王府放在眼里?」 「拜见世子殿下!」 「退去一旁,本世子倒要看看,谁敢拿我忠顺王府不当一回事!」 刘崇有嚣张的资本,因为他爹忠顺王刘恪够嚣张。 阮旭仁等藩国使臣在听到忠顺王府四个字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又有些羞怒,似乎是觉得在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面前羞怯丢了脸面。 其中一人竟然色厉内荏的叫嚣起来:「我听闻贾家的姑娘也在镜园中,你们夏国既然答应了和亲,却挑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来敷衍我们越国,是不是觉得我们越国好欺负?今日我陈珠圆必须亲自见上一见贾家的姑娘,为我王选一最漂亮的带回……」 「欺人太甚!」 噗…… 贾琮提刀就冲上前去,打算一刀砍死这个侮辱自家姑娘的南 越猴子。 不想他还未冲至身前,就见一道寒光飞过,那叫嚣一半的陈珠圆胸前就插着一柄剑,双目中的欲望散去,换上了无神的空洞。 柳湘莲以飘逸的身法越过了贾琮,一脚踹飞了陈珠圆尸体的同时,还顺带拔出了插在陈珠圆胸前的鸳鸯剑。 喷出的腥臭之物飞溅四周,除了快步退回的柳湘莲外,陈珠圆左近之人无不血染其身。 「你……你……你竟敢杀了我国副使!」 阮旭仁没有想到大夏儿郎会干净利落的动手,来大夏这么多天了,除了那位忠顺王外,哪个人敢对自己不敬? 信不信我阮旭仁分分钟撂下狠话取消和谈? 啪! 柳湘莲根本就不惯着他,用剑鞘狠狠拍在了阮旭仁的脸上,冷声道:「敢辱我的未婚妻,就要有承受怒火的准备。别说尔国副使,就是尔国的国主,只要我皇一声令下,本官都会飞驰万里将其斩于马下!」 「说得好!」 便是那歪歪扭扭站在一旁的老弱兵马司兵士,都不由为挺直腰杆怒怼阮旭仁的柳湘莲叫好。.. 这些日子南疆三国的使臣就没有不遭人恨的,要不是禁军拦着护着,说不定就会有哪位豪侠摸到四方馆中,将这群人统统抹了脖子。 大夏好儿郎,英豪多侠义。 冷面郎君柳二郎本就侠名远扬,掷地有声的回怼真是戳中了众人的瘙痒之处。 围观的百姓也纷纷附和,激起的民愤如利刃一般,一刀又一刀割着藩国蛮夷的自信。 大夏同意了议和,敕封了和亲的公主,看似妥协退让,但大夏并不软弱,并不是他们这群蛮夷能轻易欺辱的。 阮旭仁想要退缩了,但他感觉背后有人在推下。 「大人,他们不敢的,大人万万不可退缩。」 身后一人附耳小声说道:「那人跟属下说过,荣国府的姑娘是夏国皇帝宠妃的妹妹,更是魔神贾代善的亲孙女。若是能为我王带回贾代善的亲孙女、皇妃的妹妹,岂不是比什么王爷的女儿有用的多?」 这话似乎坚定了阮旭仁的决心,贾代善的军威威慑四方,若他们能借此机会贾代善的亲孙女带回南疆。 到时候他们越国未必没有机会将宁荣贾家收归己用,便是不能,夏国皇帝还会一如既往的信任宁荣贾家吗? 阮旭仁看了一眼死了不能再死的副使陈珠圆,这人跟他来大夏是争功劳的,两人素有不合。 如今陈珠圆死在夏国人手中,不但替自己解决了一个***烦,更是可以趁机借此向夏国施压…… 想到此处,阮旭仁的神情变得沉痛起来。 他蹲下身子,将手帕盖在死不瞑目的陈珠圆脸上。 「我王未免两国战火,特意派遣本使与陈副使北上和谈,不想和谈还未订下和约,陈副使却惨死夏国官员的手上。看来这和谈已经没有必要了,本使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归国……」 话都说到这儿了,阮旭仁逐渐放慢了语速,等待刘崇等人接话劝阻。 这是谈判以来,他百试不爽的招式。 可百试百灵的招式,却终结在镜园门口。 刘崇不说话,柳湘莲默默地擦拭着剑刃,贾琮握着手中的雁翎刀露出了讥讽之色。 阮旭仁愣住了,尴尬中又有些恼怒。 还是暹罗的使臣帮他圆场说道:「阮大人不可,南疆之安稳,不但是天朝与贵国百姓的期许,同时也是我暹罗国的期许,万万不可说出停止和谈的话来。阮大人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暹罗愿做中人,将贵国的要求转至天朝,促成和谈一事。」 有人接了话,阮旭仁终 于长舒一口气。 「陈副使为我王惨死异国他乡,本使自然要秉持其遗愿。要继续和谈,可以。夏国必须换了和亲公主的人选,由本使亲自从贾家女子中挑选……」 嘭! 柳湘莲毫不犹豫又是一脚踹出,直接踹在了阮旭仁的胸膛将其踹飞了出去。 要不是顾及其南越正使的身份,柳湘莲绝对不会用脚踹,他的鸳鸯剑绝对能送阮旭仁魂归十八层地狱。 贾琮也忍不住了,将袖子撸得高高的,抡起雁翎刀的刀鞘就狠狠往阮旭仁的脸上招呼。 一刀鞘下去就是几颗牙飞出,贾琮这回是拼尽了力气,刘崇假装拦了一下,顺手就扯住了南越的使团成员。 拦架嘛,拦谁不是拦? 南越使团的护卫倒也有不少,可他们的兵器一入京都被城门处的禁军收缴了大半,只余下十人还有腰刀在身。 他们刚抽出刀来打算上前,却被不断震颤的大地骇住:地动了? 哒哒哒哒…… 三百黑甲骑士的面甲上无一不是绘制鬼神,护卫着身着四爪龙袍的忠顺王刘恪勒马停驻在众人眼前。 「哟,这不是猴子使臣嘛,又嘴贱了?」 「贾小三,不要只冲左脸招呼啊,厚此薄彼可不行,往右脸上来几次!对,对,就这样……谁家的猪会一边脸肥一边脸瘦呢,那样是卖不出好价钱的!」 论嘲讽人,这位爷那是一等一的会说。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大部分都忍不住了,嗤笑起来。 刘恪一招手,三百羽林郎就将今日来镜园闹事的诸藩国使臣团团围住。 「父王,别太过了。如今我朝四面是敌,万一惹急了这群人狗急跳墙……」 刘恪将儿子拨到了一旁,一鞭子就抽在了其中一名用仇恨目光盯着自己的南越使臣脸上。 「不服气?那你来打本王啊?害的本王被圣人吊在树上好几天,今日本王也让你们试试被吊起来的滋味。」 刘恪又是一鞭子将那人眼中的仇恨抽了回去,厉声吩咐道:「来人,将这些人统统押回四方馆,全部用绳子捆起来,顺着四方馆的街道尽数绑在道路两旁的树上!」 阮旭仁被贾琮抽得肿成了猪头,嘴巴更是牙齿尽落肿的说不出话来。 刘崇看着被一个个捆起来的藩国蛮夷,不由心忧:「父王,这样子真的没事吗?虽然儿子也不忍受和谈的欺辱,可南疆的战事糜烂,朝中可还没有商量出除和谈以外比较稳妥的应对之策。」 「这是你皇爷爷跟你四伯的意思,临出宫时南边刚好来了八百里急奏。」 看着一向沉稳的儿子犯了急,刘恪冲东边皇城方向努努嘴:「贾小三的爹干了桩了不得的大事,进犯我朝的南越猴子这会可顾不上在广西继续耗下去了,他们现在急着回升龙府,去解救被贾恩侯挂在城头上的南越王呢。」 →推荐票←→月票← 第二百九十五章 孙绍祖,你的事发了! 南越国的使团副使陈珠圆死了,被禁军直接扔去了化人场变成了一股尘烟。 去往四方馆的大街上,一棵棵的树上吊着一个个扭来扭去的人。 大夏第一纨绔被放出了宫,满京城的纨绔子都缩回了脑瓜,生怕被这位爷逮到。 依照刘恪的命令,羽林郎不打丝毫折扣,一人一棵树,安排的妥妥当当。 百姓们这回是开了眼界了,住在四方馆附近的小娃娃们,竟然从家中搬来了小凳子,排排坐,看猴子。 贾琮被刘恪提溜着去了崔王妃处,路上询问老爹的情况,刘恪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不过赦大老爷有家信随捷报送回京城,这会估计已经送到荣禧堂了。 「你爹这回干的太漂亮了,南越的猴子估计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人直接偷了他家。广西那边已经送来了消息,镇安、思明两府的敌人已经退了回去。」 刘恪兴奋的甩了甩手里的马鞭,眼神突然又变得复杂起来。 「唉,本王倒不是非要说什么不吉祥的话,这么一来,广西之危倒是解了,可你爹那里的压力就大了起来。万里之遥,又隔着山海之险,朝中就是要帮,也帮不上啊。」 贾恩侯乃是他刘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两人一同嫖过……呃那啥的好友,希望老小子能早点回来吧。 这段日子少了贾恩侯,他一个人去翠红楼,都感觉没什么意思。 「爷,主母在北苑积水潭边上……」 崔王妃平日里说话细声慢气,给人的感觉那叫一个娇弱不能自理。 但她往贾家人身旁一站,直接从气势上压得那些想拿贾家姑娘作妖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荣国府的二姑娘是本妃做的媒,你们说这些有的没的,是在质疑本妃的眼光?」 「永兴伯夫人,你家也是世受国恩,本妃怎么没听说永兴伯上书主动和亲的事?怎么?事情放到你们自己头上,才会明白什么叫做谨言慎行?」 「国朝大事本妃一个内宅妇人不懂,但本妃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女子不易,更何况荣国府当下成年的男子都在为国奔走四方,家中来个能顶事的男人都没有。」 「你们如此欺负荣国府的妇孺,就不怕荣国侯回来打上门去?荣国侯若是犯了浑,你们一个个哪家能扛得住?」 跟随刘恪走来的贾琮在听到崔王妃的这些话后,脸上的郁闷之色肉眼可见。 「十三爷,我觉得我家没这么惨吧。我不就是顶门立柱的贾家好男儿?」 刘恪有意无意的往贾琮胯下瞅了瞅,鄙夷的啧啧两声。 「你也能叫男人?小毛孩子,毛都没长齐!」 淦! 贾琮被这一句话给堵得满脸涨红,要今日带了大猫猫过来,他一定哄大猫猫去拍这老纨绔一爪子! 刘恪鄙夷完了小毛孩子贾琮,随后大步往前,咧嘴喊了一句:「夫人,我回来了!」 「妾身(臣女)拜见忠顺王殿下……」 老纨绔才对这群人没什么好脸色,他方才可是听说了,这里面有不少人为难贾恩侯的家人。 特别是贾恩侯的闺女,那是他跟王妃亲自保的媒。打贾恩侯闺女的脸,那就是打王妃的脸,就是打他刘恪的脸! 这天下,谁敢打他刘恪的脸?谁? 「父王,皇爷爷把你从树上放下来了?」 这倒霉孩子…… 闺女随了她娘,性子天真烂漫,都不知道顾及一下她爹的脸面。 咳咳…… 刘恪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搓了搓闺女的脑瓜,扫视一圈冷声道:「本王就不管你们这些长舌妇的事了 ,贾恩侯回来他自然会一家家登门。」 「妾身只是听说南越使臣闹着要换和亲的人选,点名要荣国府的姑娘。妾身也是想劝一劝,如今国朝艰难,南越使臣咄咄逼人,为大局计,荣国府的确该为君分忧……」 永兴伯肖洪峰原本是京营节度副使的第一人选,不想去岁贾赦异军突起,重拾贾家荣耀,夺走了他的节度副使一职。 今日永兴伯夫人一个劲拿各种话来挤兑迎春等人,本来只是想借机出出气,不想会被刘恪这疯子碰到。 她这会也有些害怕了,方才崔王妃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包括面前这位老纨绔,京城两大浑人没一个是她家能扛得住的。 「南越?那些黑猴子也配我大夏女儿和亲?」 刘恪唾了一声:「国朝安危还用不到你来操心,荣国侯贾赦已经领大军突袭南越王城升龙府,这会南越王都被他吊在升龙府的城门楼子上了。和亲?和什么亲?就是把南越猴子的什么王女送到老子床上,老子都觉得皮肤太糙……」 啪! 崔王妃实在忍不住这浑人「胡言乱语」,一把拍在其胳膊上,寒着脸将其拖走了。 镜园的赏花宴被南越猴子搅和了大半,崔王妃的脸色很不好,一回王府就揪住刘恪的耳朵就将其拎进了屋子,借故发泄去了。 柳湘莲陪着贾琮、宝玉护送宁荣两府的姑娘回家,一路上四处都在传荣国府万里奔袭升龙府的壮举。 贾十一已经安排人去打听具体的情况了,刘恪这人荒唐是荒唐,但眼界绝对属于顶尖的存在。 广西之危已解,现在最难的反倒是看似荣耀无限的赦大老爷。 「我先回去了,赦公……岳父大人那边二妹妹不用太过担心,我会去大都督府打听打听情况,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支援一下。」 迎春虽然羞红着脸,却也心中暖洋洋的。 她将一个崭新、精致的荷包递给了柳湘莲,随后转身就往府内小步跑去。 柳湘莲握着还携带有迎春体温的荷包,咧起嘴傻笑。 贾琮与宝玉跟其道别,不想这人脑子里这会全是迎春的羞涩情意。 「宝二哥,别喊了,这人傻了!」 老仆不得不上前轻轻推了推自家少主,柳湘莲这才回神,歉意的跟贾琮两人道别。 赦大老爷的家信很厚,有给老太太的、小儿子的、还有给在家主持大局的敬大老爷的。 「你爹那真的很危险?」 大儿子的信中报喜不报忧,围魏救赵的确是解决广西危机的好办法,但升龙府那边怎么可能会没有压力。 老太太也是跟着贾代善经历过风风雨雨,一眼就瞧出了大儿子的隐瞒。 贾琮盯着书信中那句话: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赦大老爷是先荣国公贾代善亲自培养继承人,对军阵之事的敏感甩了贾小三这个半吊子十条正阳大街不止。 当初贾琏采用贾琮教给他的游击战术,将倭寇吊在屁股后面玩了个半死。 这一回他带着两万大军于异国他乡孤军奋战,补给艰难,这游击战术是托拖延时间最好的办法了。 只要拖到支援力量赶到,南越猴子将不足为虑。 「老太太方向,难是难了点,但若只是考虑战阵之事,我爹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如今怕的就是缺少粮草医药,那边其后与京中有天壤之别……」 贾琮将手中的书信收好,想起黛玉那边有一本关于南疆藩国的游记,起身说道:「孙儿这就去琢磨琢磨,想办法给爹爹送去支援……」 「琮哥儿……唉,这孩子……」 老太太看着已经没了影的孙子,叹了口气。 她给一旁的鸳鸯说道:「去给老大媳妇说,琮哥儿要什么给什么。公中银钱要是不够,就来找我。再给英国公府、镇国公府、祁阳侯府……下帖子,就说老婆子身子好了,想要热闹热闹,打算请他们府的夫人太太来荣国府看戏。」 「林姐姐,你看这里……」 贾琮趴在桌上将手里不算厚实的游记翻了一遍,指着其中一处说道:「南疆盛产瘴气,人非常容易得疟疾。按着游记所说,但凡从森林穿过,患疟疾的概率非常大。仅靠两万人是守不住升龙府的,爹爹又得拖住南越大军,那么他就只能退出城去,吊着南越大军兜圈子,免不了往林子里钻。」 黛玉也在翻书,不过她翻的都是医术。 贾琮一路小跑来到她的小院,说起赦大老爷在南疆的难处,她就想起了记载疟疾的医术。 她提笔开始抄录,嘴中还小声念道:「清脾饮用青朴柴,苓夏甘芩白术楷,更加草果姜煎服,热多阳疟此方裁。青皮、厚朴、白术、草果仁、柴胡……」 「何人饮是景岳方,参首陈皮归生姜,体虚久疟无休止,扶正祛邪服可康。何首乌、当归、人参、陈皮、煨生姜三片……」 「常山饮中知贝取,乌梅草果槟榔聚,姜枣酒水煎之服,劫痰截疟功堪诩。常山、草果、槟榔、知母、贝母……」 「《济生方》、《景岳全书》、《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这些医术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琮哥儿,你……」 黛玉转身正准备喊贾琮让他去太医院咨询御医,不想转身的刹那眼前出现了一张圆脸。 两人四目相对,黛玉的嘴唇正好碰到了贾琮的唇…… 黛玉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贾琮却感觉如触电一般,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竖起。 「啊……」 黛玉慌张想要躲避后退,手中的笔都吊在了地上,裙摆上染了一小团墨汁。 慌张间带倒了身下的椅子,即将跌倒在地却被贾琮一把搂住。 娇软的身躯被贾琮搂在怀里,两人体温骤然升高。 若不是急着给老爹送去支援,贾琮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亲密的机会。他感觉鼻尖幽香袭来,小腹隐隐有热浪冲击丹田,忙扶稳了黛玉。 等黛玉坐稳后,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怀抱温香软玉的手。 「那啥,林姐姐方才喊我做什么?」 略显尴尬,却也回味无穷。 黛玉的脖颈都在泛红,声若蚊蚋:「这几张方子都是医书上记载治疗疟疾的,不过我也只是读过几本医书,不懂其中的君臣佐使,你拿着这些去问问太医院的大人,看看如何添补,想办法送药去大舅舅那儿。」 贾琮接过方子,纸上还有几滴方才不小心溅上的墨滴。 他为了缓解尴尬,念着上面的簪花小楷:「清脾饮、何人饮、常山饮、四兽饮……这些都是寻常药材可配,极为适合大军征伐之用。林姐姐果然蕙质兰心,连这些都考虑到了。」 治疗疟疾金鸡纳霜最有效果,不过如今连金鸡纳树都没影呢,还是这种常用的药方更合适些。 黛玉手头的医书上还有不少更加有效的方子,不过那些方子所需的药材不是稀奇难寻,就是价格昂贵。 两万大军在南疆林子里钻,就是把户部搬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凑齐大军所需的药材。 贾琮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叠好揣入怀中,胖脸往黛玉跟前凑,黛玉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打在自己脸上的灼热…… 她一把推开眼前的小胖脸,扭头羞道:「又来作怪,尽学那登徒子状欺负人。明日课业 加倍,大舅舅可是给了我戒尺的,到时候写不完课业,我就打你的手心,直让你懂得‘尊师重教才罢休……」 嗡! 黛玉话都没说完,突然脑中又嗡的一声响。 贾琮轻轻在其唇上啄了一下,随后嗖的一下跑开,趴在门框上露出脑瓜嘿嘿一笑。 「林姐姐唇上胭脂我尝过了,真甜!便是明日被林姐姐打死也值了……」 黛玉在片刻的发懵后,咬牙跺脚,想要追上去捶他却发现贾琮早就跑没影了。 她想起方才两人的亲密,左右看看雪雁与紫鹃都在躲避她的目光。 「哎呀!」 黛玉越想越羞,最后羞恼的跑回了内间,将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明日我定要让琮哥儿写十张大字,不,二十张……三十张!写不完一张打一下,不,一个字打一下。看他还敢不敢作怪!」 荣国侯贾赦万里奇袭南越王城升龙府,逼得南越大军不得不回转向南,放弃占领的大夏城池。 京城已经有不少人在推测,二圣会不会给这位传奇一般的荣国侯晋封公爷了。.. 「我朝军功首重征北,其次为征西、征东,南疆虽险,此次荣国侯围魏救赵打得也很漂亮,可封公嘛,鄙人觉得还到不了那个程度。」 酒楼上可以说是议论纷纷,从各藩国使臣被忠顺王吊在树上令人观摩,到荣国侯万里奔袭,再到南疆战与和的讨论,最后又讨论起了这一战后,荣国侯会不会变成荣国公。 不看好的人挺多,但支持的人也不少。 主要是这一次南越猴子给大夏的屈辱数十年未见,京城的官民对这群猴子的耐心早就到了临界点了。 嘭! 一名年轻的书生一巴掌拍在桌上,起身怒喝:「南越蛮夷欺人太甚,昨日竟然在镜园叫嚣要亲自挑选和亲的人选。若不是荣国侯捷报南来,他们定然不会放弃羞辱我朝的机会。若荣国侯能彻底平了南越,让这群夜郎自大的白眼狼懂得天朝上国的威严,天子定会敕封国公,以彰天朝威仪!」 嗤…… 「荣国侯这一仗打得的确好,解了广西之危。」 一旁的桌上有一魁梧青年,嗤笑一声将杯中美酒饮尽,随后轻笑道:「可是你却忽略了一点,南疆蛮夷大军有十万之巨,荣国侯在升龙府的能战之兵不过两万。万里之遥,朝廷支援不及,人生地不熟的,荣国侯现在唯一能保命的办法就是趁着南越大军未到的时候逃离。」 「不过啊,荣国侯若是逃了,升龙府危机立解。南越大军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广西空虚的时机,指不定为了报仇,广西的百姓又要遭难了!」 「你……」 书生想要驳斥这魁梧之人的看法,却发现人家说的句句属实。 他被这些话堵得面红耳赤,一时间酒楼鸦雀无声。 正在此时,却见几名身着飞鱼服的龙禁卫大步走了过来,扫视酒楼一圈,将目光放在那魁梧之人的身上。 「孙绍祖,你的事发了!」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六章 南越还真是好地方啊! 自今上继位,身着飞鱼服的龙禁卫甚少办什么人头滚滚的大案,让京城的百姓们都有些忘记天子爪牙的恐怖了。 北镇抚司专理诏狱,且拥有诏狱,可以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刑部、大理寺。太祖朝时,死于酷刑之下者不计其数。 孙绍祖被龙禁卫从酒楼摁住拖走,前后不过几十息时间,他都没敢反抗一下,这让负责此次案子的龙禁卫百户有些遗憾。 若是这孙绍祖能稍微反抗一下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将其当着百姓的面狠揍一顿,到时候跟御猫大人讨份赏钱,还不是容易的很? 唉,可惜了! 「给我狠狠的打!」 啪!啪!啪…… 鞭子甩的啪啪作响,嘴中被塞了一块破布的孙绍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双眼鼓起,尽力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着说什么,却只能从喉咙间发出几声哼哼…… 一连被抽十几鞭子,诏狱的这群刑狱高手分寸把握的很好,孙绍祖被抽得死去活来,盐水鞭子让他疼的青筋暴起,精神头反倒更加好了。 「还挺能扛?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继续给我打!」 嗯? 「呜呜呜……」 啪、啪、啪…… 百户老爷悠闲的往摇椅上一趟,美滋滋的喝着小酒,今日的凉拌猪头肉真不错,一会下值了再去潘寡妇小馆买些。 「福禄,怎么样了?」 「哎呦,大哥怎么来了?」 鞭子声未停,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袁昆陪着贾琮走进了诏狱。袁福禄是他的堂弟,大字不识几个,但对他够忠诚。 袁福禄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堂哥陪着的人是谁,忙躬身行礼:「末将袁福禄拜见爵爷。」 「福禄?好名字,是个有福之人。」 贾琮打量了一下这位圆滚滚的龙禁卫百户,赞了一句。 受刑的孙绍祖在听到动静,费力睁开了眼睛,一看是贾琮进来,心更凉了。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他干的那些,足够贾家将自己挫骨扬灰了。 袁福禄没有废话,将自己抓捕、审问孙绍祖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这厮是个硬茬子,至今什么都没有交待,末将正打算将咱们北镇抚司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一遍,不信他不招。」 贾琮看着孙绍祖嘴巴中的破布,扶额问道:「福禄啊,你不会一直没把他嘴里塞着的破布取下吧?」 啊? 啪! 袁福禄一拍额头:「哎呦,您瞧末将,都糊涂了,忘了这茬!」 北镇抚司的手段真没几个人能撑过一半,贾琮也没有回避,冷眼旁观了整个审问的过程。 孙绍祖原本还想避重就轻,却在袁福禄精明的审问手法之下,连他上过哪家寡妇的床都一一说了出来。 贾琮看着手中的供状,不由赞叹:「袁大人,你这堂弟真是个人才,仅仅当个百户,屈才了啊!」 这不是贾琮说什么场面话,袁福禄这手审问的手段,足够弄个五品的刑狱官来当当。 袁昆踢了一脚堂弟,福禄当即大喜跪下:「多谢爵爷夸奖,这都是佥事大人指挥得当,托爵爷的福,末将才能顺利将这孙绍祖抓铺归案。」 「赶紧起来,你这是帮了我贾家大忙,该是本官托你的福。」 贾琮将供状交给书吏,叫他帮忙誊抄一份。 随即扶起了袁福禄,跟袁家兄弟二人说道:「放心,待本官回禀陛下,一定为袁百户请功。」 孙绍祖犯的事可不小,从供状上来看,泄露军机、勾连外敌、诋毁 皇亲、构陷重臣、蛊惑百姓等等等等。 最让皇帝不能忍的,是孙绍祖竟然编造贤妃是洛神转世等等谣言,触及了皇帝老爷的逆鳞。 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膝下长成的儿子只有三个。元春也是高龄产子,至今还虚弱着呢。 拿他的女人说事,这让皇帝老爷怎么忍? 「嘭!」 奏折狠狠砸在了曹久功的脚下,终于回到勤政殿的刘恒大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将上面的人全部拿下,主犯皆斩,余者编入军前死营,遇赦不赦!」 曹久功躬身道:「陛下三思,其中的几位皇亲不过是顺势推了一把,他们应该并非故意为之……」 「你倒是给他们求情,他们何时考虑过朝廷的为难之处?」 刘恒想到那几位老皇亲堵在宫门口,逼迫监国的太子刘弘放弃在宗室中挑选和亲公主的事情,顿时火气更甚。 「不管和亲是真是假,都不是他们推波助澜,诋毁皇妃、勾连外敌的理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凡参与此事的宗室,罢官夺爵,贬为庶人,迁皇陵圈禁。还有,李氏赐死吧!这个没脑子的蠢妇,真以为大夏被蛮夷逼迫,毁的是皇家的名声?」 龙禁卫的恐怖再一次展示在众人面前,菜市口的血迹让兵马司的人很头疼。 半月时间过去了,血腥味都还直冲鼻子。 孙绍祖还在诏狱关着,刚刚晋升一级成了副千户的袁福禄后槽牙都咧到耳朵根了,尽职尽责的遵照了贾琮的指示,一遍又一遍的用十八般武艺招待着孙绍祖。 每一次从孙绍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都会亲自送去荣国府。 贾琮一边操持着给赦大老爷送补给支援的事,一边读书管理家中的琐事。 桌子上厚厚一沓孙绍祖的供状已经无法让他动怒了,哪怕这厮肖想二姐姐迎春、三姐姐探春,甚至连小丫头惜春都没放过……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等掏干净他脑中的东西后,再将他千刀万剐吧!」 「爵爷,那孙母怎么办?要不要末将将她也给……」 袁福禄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贾琮瞥了这厮一眼:「依律处置,该流放就流放,本官还没丧心病狂到拿一介妇人撒气的程度。对了,孙家可抄出什么东西?孙绍祖哪来这么大的能量,能在一日之间让整座京城物议非非。」 「还真有!」 袁福禄立马小声在贾琮耳边嘀嘀咕咕起来,最后正色道:「爵爷,这些书信虽不是他们的亲笔,可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来,此事与他们脱不开干系。都督大人已经派了人马明察暗访,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消息传来。」 贾琮没有丝毫的意外,只要能破坏大夏皇室声望,搅乱朝局平衡,扰乱朝纲,晋商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可惜啊,这一回算是戳了皇帝老爷的肺管子,曹嘟嘟既然已经出手,不管能不能查到确凿的证据,晋商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来。 正如贾琮所猜,连半个月都没过,大同、太原爆出震惊朝野的贪腐、走私大案。 自山西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至各州县,大大小小三十一名官员被抓。 晋商乔、常、曹、侯、渠、亢、范、孔八大家半数被抄,其余四家也是战战兢兢,由家主亲自向微服的钦差徐晋跪地投诚。 大同卫中军将被换了一大半,皇帝任命神武将军冯唐接任大同镇总兵,其子冯紫英编入虎贲卫,以五品千户值御前。 京营节度使、英国公张岳挑选京营一万精锐,随冯唐入大同整顿边镇,同时提督山西军务,剿匪戡乱。 太行山乱了好多年了,官军多次进剿都没有将山中乱匪清除,皇帝老爷根本 不信这背后没有晋商甚至是朝中某些人的支持。 贾琮再次被诏入勤政殿时,时间已经到了七月流火的时节。 这些日子他忙着给老爹送支援,操持二姐姐迎春与三姐姐探春的亲事,都没有仔细关注朝中的局势。 他完美的充当了茶童子的角色,给大佬递茶。 魏庆和有条不紊的将南疆、山西的事务禀报完,跟贾琮眨了眨眼:「南越倒是学乖了,见没办法将你爹抓住,竟然想用水溶的命来换你爹离开。你怎么看?」 刘恒也放下了折子,将目光转向了贾琮。 「这事您跟陛下拿主意就好,宁荣贾家只遵陛下圣旨。」 「真是滑头!」 刘恒对贾琮的回答很满意,贾赦在南越腹地来回折腾,只用了短短一个月,就将南越闹得鸡犬不宁。 南越王被吊死在升龙府的城门楼子上,南越内部直接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最后还是南越王室、早前领兵侵入大夏的南越大将军阮浩成快刀斩乱麻,斩了大半朝臣稳住了局势。 随后自立为摄政王,拥戴前王幼子登基,同时派兵围剿贾赦。 可惜贾赦根本没有给他机会,自出升龙府后,带着南越猴子在南越腹地兜圈子。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十六字游记战术方针被赦大老爷运用到了极致,同时松江水师也一直飘荡在南越沿海,随时给大军提供支援。 每一次赦大老爷带兵来到海边,南越猴子都会刻意放缓近逼的攻势,恨不得奉上粮草送其离开。 可赦大老爷每次都是有条不紊的接收补给后,头一转又往南越腹地去了。 想让赦大老爷离开,那是做梦! 有了儿砸送来的药材等物,赦大老爷觉得他能折腾到南越跪地求饶。 「你爹来了奏疏,说是南越那边耕种一年三熟,这么好的地方让给南越猴子可惜了!」 贾琮一拍胸膛:「没有什么南越,只有交趾。交趾自古以来就是我中原王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陛下当派大军收复我国固有之领土,以全九州天下!」 刘恒嘴角抽了抽,九州那会可没什么交趾。不过这话听着提气,有意思。 魏老爷子突然插了一句:「老臣记得《山海经》有载,天地之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老祖宗都说了,南疆三藩自古以来都是我天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咱们总不能数典忘祖吧。」 好家伙,还是老爷子够厉害,《山海经》都拿来佐证自古以来! 刘恒不禁哑然失笑,这一老一小可真会给朝廷找证据。 不过南疆三藩还真是富得流油,别的不说,光是那一年三熟这一点,就足够大夏动手了。 「不过时机还不够成熟,京营刚刚经过整顿,战力还未完全恢复,朝中也有不少内患,再等一年吧。」 刘恒琢磨了一下,权衡利弊之后将目光投向了屏风上的大夏舆图。 「大相公觉得,水家该如何处置?」 太行山中的剿匪之战不是很顺利,冯唐一到大同就将大同卫的军将进行了细致的筛查。 有问题的统统砍了脑袋,没问题的也打散后重新安置。随后调山西各卫所,与禁军一同入山剿匪。 哪怕没有贪官污吏的支持,山中的匪寇也给冯唐烦了个够。 这哪里是什么土匪,根本就是某人藏在太行山中的私军。而且还不是一家的,最起码有北静王府水家跟义忠亲王府刘烨的母舅李家。 这些私军的人数不下数万,战力并不比京营低多少。而且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将冯唐 打了个措手不及。 要不是延绥镇的官军及时支援,弄不好冯唐要栽在这群人手里。 魏庆和沉默了好一阵,最后才苦笑道:「神武将军那边也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水家这儿还得徐徐图之。西宁王府跟东平王府一直在等朝廷对水溶的处置,一个不甚,辽东跟河西就会乱起来。依老臣的意见,拖!」 贾琮不由自主的点头,老爷子说的是,辽东倒还罢了,钱家已经被废了大半,目前只有辽东山里的那群***在蹦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但西宁王府齐家不一样,四大异姓王中,如今实力最强,又是天高皇帝远的河西,要真逼反了齐家,大夏还真扛不住四线作战。 刘恒也明白这个道理,心有不甘的点了点头。 「那就让礼部继续与南越交涉,将水溶的狗命先保住。」 魏庆和摇了摇头:「陛下,老臣的意思是,保水家就好。北静郡王的爵位,可不一定非要水溶来袭。更何况水溶指挥不力,致使南疆大乱,广西军民死伤惨重,废了他的王位根本不为过。」 「对,对……」 贾琮猛的点头附和,脱口而出了一句:「臣听说水家旁支中有不少忠贞国朝的,陛下何不选其中一人入继北静郡王府。最好是还在吃奶的,毕竟水王爷年纪不大,又没有子嗣。陛下身为天子,为水王爷择一嗣子入继,这也能彰显陛下对北静郡王府的圣恩!」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果说贾琮以前对富可敌国这个词没有直观的印象,那么当曹久功押着从山西抄来的银子返京时,他第一次真正懂得了富可敌国这个词。 乔、常、曹、侯、渠、亢、范、孔八大晋商被抄了四家,其中乔、曹、侯、渠四家还算有点眼力见,没有参与勾结外地的事,又主动献出大半家产,又有朝中重臣作保,这才捡回了半条命。 银子一车车往宫里送,老貔貅文同轩眼睛都红了,官帽一摘就躺在了宫门口。 「老夫不管,不往户部银库送去一半,你曹久功就让人踩着老夫的尸体进宫去!」 这个老无赖…… 搬银子的人自然不敢推着车子往老尚书的身上辗,只能停在宫门前等待主官的命令。 曹久功也牙疼啊,这可不是几十万几百万,上千万的银子,足够朝廷挥霍个几年不止。 谁都不敢相信,晋商八大家抄了一半就抄出了现银两千六百万两,这还是没算这几家的庄子、铺子以及那些丝绢珠玉等物。 最令人震惊的事,还得数这几家存银子的地方。 假山后、花园中,甚至是茅厕底下都是他们埋银子的地方,一箱箱银子被挖出来时,堆满了这几家的深宅大院。 这群守财奴,儿孙死了都还能坚持站着,等银子被拉走时,一个个都瘫软在地,晕厥的、昏死的,甚至有人直接一命呜呼。 贾琮往钱箱上一坐,津津有味的听着龙禁卫的校尉鹦鹉学舌,一件一件的讲述着山西之事。 「两千六百多万两银子,爵爷,小的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生怕马车颠簸一下,会掉出来几块银锭子。」 「那可真是辛苦龙禁卫的兄弟们了,放心吧,等银子送进库,曹嘟嘟一定会给你们放假休息的。」 贾琮站在钱箱上拍了拍校尉的肩膀,随后跳下车来,来到文同轩跟前,蹲下说道:「财相大人,您这样是要不到银子的。小子有个主意,不知道老大人愿不愿意听。」 文同轩立马坐起身,一把拉住贾琮的手臂:「琮小子,你可别框老夫,要不然老夫今天就去你家大门口躺着了。」 「千真万确,保证财相大人最起码能弄到这个数……」 贾琮露出八颗白牙,嘿嘿一笑举起了一根手指:「这可比一年秋税多得多,足够财相大人悠然过上一整年了。」 文同轩心动了,凑过去小声问道:「什么办法?曹久功这厮死活不同意分银子,陛下又不愿意见我。户部真的没银子了,要不然老夫也不会出此下策。这宫门口的青石板,烫的老夫腚都快熟了……」 贾琮嘴角抽了抽,皇帝老爷当然不愿意见您。要是见了就得分银子,到时候您老心里舒坦了,皇帝老爷就得难受好一阵。 「还不快说,再不说老夫就去荣国府大门口躺着了!」 得,小子我惹不起您。 「小子曾听陛下说过,户部离不开您老。今日这青石板挺烫的,您老也有六十了,怎么说也在这晒了好一阵了,这又晒又烫的,生个病,乞个骸骨,很正常吧。」 这老倌可是个不服老的人,顿时吹胡子瞪眼:「胡说!老夫才五十九,还有两个月才六……咦?老夫怎么觉得头晕目眩……」 财相大人突然晕厥被人抬去了太医院,曹久功从头至尾看完了这一老一小的唱和,忍不住苦笑摇头。 随后命令手下的人继续往宫中搬银子,贾琮给皇帝老爷挖了个坑,吹着口哨优哉游哉的回了荣国府。 皇帝老爷隔三差五骂文同轩是个老貔貅,实际上他也差不多,大哥不笑二哥,都是一样的性子。 晋商被废了一大半,抄了这么多银子足够朝廷松快一年。 既然有了银子,那就往工部多砸一些吧。 文同轩是个极其合格的户部尚书,老倌对火器研究跟海船战舰的打造上从来不吝啬。 赦大老爷可还在南越带着猴子兜圈子呢,贾琮自然要帮老倌从皇帝私库中多掏一些银子。 而且,皇帝老爷又不是昏君,就是穷怕了,每次都抠抠搜搜的…… 「混账东西,胳膊肘往外拐,朕就该将他吊在树上好好抽上一顿!」 刘恒看着还有着墨香的折子,心中的火气一阵一阵的往脑门冲。 这老貔貅真成精了啊,学着别人给他递乞骸骨的折子。 不就是要银子吗? 「来人,去告诉文老头,朕给他五百万两银子,别在太医院丢人现眼了,赶紧回户部去!」 「皇爷,文尚书说,没一千五百万两,他就乞骸骨。」 「什么?一千五百万两?他怎么不去抢!」 一想到好不容易充盈的内库要被分走那么多的银子,皇帝老爷的肝都开始疼了。 「六百万,不能多了……」 小太监跑的气喘吁吁,来回传话,勤政殿的怒吼一次接一次。 「七百万!你告诉文同轩,别太过分了!」 「朕要宰了这只老貔貅……」 「八百万……再敢废话,朕一定去宰了他!」 文同轩心里有了底,咬牙躺在太医院哀嚎,硬生生从皇帝老爷的口袋里掏走了一千万两白银。 先将自己挖好的银窖塞满,老貔貅心满意足的笑了。 这些年自己跟仓鼠似的攒银子,终于攒满了这口银窖。五百万两白银,哪怕摆在外面的银子都花光了,有这五百万打底,文同轩有信心让大夏撑过最艰难的时期。 哐啷! 银窖被堵上后,文同轩看着户部银库中一箱箱银子,大手一挥:「去喊工部、兵部的人过来,老夫有钱了,让他们跟老夫报个数。火器给我造起来,海船给我造起来。荣国侯可还在南边受苦呢,琮小子给老夫帮了大忙,老夫也就假公济私一回,先办了南越的黑猴子!」 文同轩的假公济私实际上是皇帝与首辅大人早就定好的事情,工部这半年来培养了大量的合格工匠,要不是缺银子,御前三卫早就换上最新式的火枪火炮了。 源源不断的银子换成了铁水,浇铸成一根根圆筒子,黑漆漆的炮口让贾琮看着就觉得心中欢喜。 英国公张岳从京营选拔最优秀的两万大军,组成先遣队开拔南下。京营现存的火器全部集中起来,打算去南疆好好演练一番。. 现在南疆看似危急,实际上朝中已经不将南疆的战事当做最紧要的事情了。 没有直接倾兵南下,主要还是皇帝老爷与内阁、都督府的大佬们商议后,觉得仓促倾兵伤亡太大,得不偿失。 反正战线推到南越境内了,那就让京营十二卫轮换着来,就当练兵了。 当然,也可以在南疆的实战中,不断检验大夏新式火器。贾琮看完了手头的书信,不由暗道,朝中这群老狐狸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眼子多。 特别是提出轮战练兵的首辅大人,这位老爷子最多一百来斤,长了八百零一个心眼子。 咚咚咚…… 「进来。」 贾琮原以为是宝玉又要喊他去参加什么流觞曲水的诗会,不想来人是老太太身旁的大丫鬟鸳鸯。 「什么事?」 鸳鸯在府里的地位可不低,便是老太太的心尖尖宝玉见了她都要喊一声姐姐。 不过她可不敢在贾琮面前拿大,屈膝拜道:「三爷,二爷从金陵来了急信。七月初七戌 时二刻,二奶奶诞下一女……」 七夕节已过半月,贾琮一直记挂南边的兄嫂,一连往金陵写了三封书信。 荣禧堂已经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哥儿姐儿,老太太也欢喜的跟邢夫人说着要不要再派些人南下。 贾琮将书信递给了迎春,摇头道:「暂时不用,二哥那边已经有了足够的人手,又住在镇抚司衙门,咱们再派人过去,反倒是给二哥添乱。」 老太太琢磨了下点头道:「倒也是,老五媳妇跟芸哥儿去金陵的时候,奶嬷嬷什么的都跟着去了,想来暂时也不会缺人……」 贾琏是荣国府袭爵人,哪怕这次只生了个闺女,那也是荣国府正儿八经嫡出大姑娘,身份尊贵。 用老太太的话说,将来嫁给皇子当正妃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应用物皆要往顶尖了琢磨,留守荣国府的亲兵副统领贾五亲自带队,往金陵送了好几大车的东西。 其中金银等物就不说了,光是大姐儿的几位叔父姑姑,就给打了好几把金锁。 特别是小惜春,她把自己攒下的玩具装了整整一个大箱子,令众人忍俊不禁。 就像是苦尽甘来,宁荣贾家终于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先是女婿林如海有了子嗣,随后是元春诞下龙子,如今大婚数年没有动静的贾琏夫妇有了闺女。 听到消息来荣国府贺喜的亲朋一波接着一波,倒是让原本打算苦读的贾琮有些不适应。 喧闹了几日之后刚刚平息了些,不想贾琮还未缓口气,贾政回京述职的消息传到了荣国府。 这次就是向来沉稳的敬大老爷都大吃一惊,浙江童子试舞弊案被内阁强压了下来,三司的人早就南下去查了,不过一直没有个定性。 唯一的好消息是此案与贾政关系不大,最多是个监管不力之罪,到时候罚个俸禄什么的。 「政弟是自己送了折子,要回京述职。原本内阁驳了他的请求,不成想陛下让夏大监去了内阁,让大相公在诏令上用了印。而且是秘密传诏,除了陛下与内阁的几位阁老,六部几位尚书都不知道。」 敬大老爷也在发懵这件事的诡异之处,三年学政来一年都没干完呢,述哪门子的职? 如今三司的人正在浙江查案,贾政就算不是涉案之人,也该好好配合三司查清童子试舞弊案,怎么会跑回京城来? 官场上的规矩老太太也是一清二楚,二儿子这次的反常令她坐立不安。 「敬儿,你去宫里打听打听情况吧。政儿比不上你跟老大,我真怕他惹下什么祸事来。」 「我去吧,敬大伯去一趟宫中,不知道多少人会睡不着觉。孙儿往宫里去的多了,熟的很!」 贾琮将此事揽了下来,一来是贾敬目标太大,二来他在宫里更熟悉些。 二圣待他跟亲孙子(亲儿子)一样,打听个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贾琮熟门熟路来到了宫中,自打上次给老貔貅出了个坑爹的主意后,他已经半月没来宫里了。 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屁股蛋,哀叹一声往勤政殿大殿门口挪动。 「咦?总宪大人……」 左都御史吕阳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在看到磨磨蹭蹭的贾琮后,挑了挑眉,连拍他的肩膀:「哟,这不是咱们的猫爵爷嘛。听说你最近苦读圣人经典,打算来年考个小三元。要我说,往大了想,学学你的老师,考个六元郎怎么样?」 贾琮被拍的差点打了个趔贴,龇牙咧嘴的回道:「总宪大人说笑了,小子有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就是试一试,试一试……」 「你小子猴精猴精的,又是天生宿慧,考个小三元还不是轻而易举……」 说笑 归说笑,两人来到勤政殿门口时,吕阳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你二叔这会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会你最好别皮,小心陛下的板子……」 说罢他就躬身而立,门口的小太监已经在往内禀报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吕阳请见!」 「滋阳县一等子贾琮请见!」 贾政如今的模样把贾琮吓了一跳,白净的政老爷此时又黑又瘦,儒雅不见半分,反而双目如鹰隼一般,透露着毫无掩饰的杀气。 贾琮忍住了询问,拜见皇帝后站到了一旁,静候皇帝老爷训话。 「吕卿,贾卿的密奏你也看了,科举乃国朝抡才大典,童子试更是科举的基石,如今有人连基石都要挖空了,真是匪夷所思,令朕大开眼界。都察院在浙江的巡按御史也成了他们的帮手,要不是贾卿留了个心眼,说不定这会已经成了刀下之魂。」 「臣有罪……」 皇帝老爷一抬手,打断了吕阳的请罪。 「别来这一套,朕诏你来不是听你说这些无用之语的。如今贾卿带回了这么多的线索,朕命你密查此案,一定要将西林党人在朝中的触手尽数斩断!」 哦~西林党啊! 贾琮终于弄明白了二叔为何会如此狼狈,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若说江南最大的毒瘤,一是以甄家为首的地方豪商士绅,他们控制着江南的官府与经济。 第二就是以西林党为主,加之大大小小的学社联合一起,组成了足够影响江南半壁的学阀势力。 浙江今年的童子试会爆出惊天舞弊案,说白了就是空降浙江的政老爷出乎了西林党人的预料。 谁让政老爷是个迂腐之人呢?皇帝老爷赐下学政之职,政老爷一去浙江就巡视各府县学政之事。 特别是县试、府试的录取,政老爷都会密切关注。他调取了近三年浙江各府县的童子试存档,同时微服巡视各处。 这一巡视,差点将政老爷给气晕过去。有才者榜上无名,只要跟西林挂上点边的,哪怕打油诗都做不了,都能高中秀才。 于是乎政老爷盯紧了今年的院试安排,西林党人原本以为这位靠着裙带关系当上学政的勋二代是个贪财好色的人,又是送银子又是送女人。 可不想这一送,就像是戳了政老爷的肺管子,给他们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八章 欲作君子贾存周 太祖高皇帝驱除鞑虏,复汉家江山。时江南腥膻尽去,有大儒于杭州城外名儒杨时讲学之地重建西林书院,授学传道。 数十年过去了,西林党人从初时的一身正气、清廉正直、铮铮铁骨,逐渐被奢靡、权欲所污染,变成了党同伐异、只会空谈毫无治国才能的学阀。 要说高谈阔论、引经据典政老爷的确不如这些人,但政老爷有一点绝对能吊打他所见的那些西林党人。 那就是对皇帝老爷的一颗丹心! 「启奏陛下,政公身上的箭伤没有愈合,而且身体亏空的厉害。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否则有碍寿数。」 被喊来的御医在检查完贾政的身体后,如实禀道:「而且政公这些日子应该没有好好休息过,心神消耗之大,已到了极致……」 皇帝诏来了负责护卫贾政自杭州返京的龙禁卫暗卫,详细询问了此行的经过。 随着暗卫的讲述,皇帝越听越心惊。贾政自入殿后,割开衣袍内衬,将一本账册跟一份名单交给了他。 却从未说起过为了将这两件东西安全带回京城,差点要了他的命。 此次去浙江赴任,贾政带去的荣国府亲兵战死两人,护卫伤亡二十多人。贾琏奉旨暗中派遣的十名龙禁卫暗卫,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可见这一路的凶险。 便是如此,贾政在拿到这两份重要证据后,一路被截杀。被一箭射中后背,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连好好养伤都不敢,生怕晚一步回京会被西林党人毁了证据。也正是因为如此,贾政的箭伤始终没有愈合,反而更重了些。 「贾卿,你……」 皇帝这一回真的动容了,却见贾政整理衣冠,随后郑重的向皇帝拜下:「陛下,臣还活着,可杨濂大人与安国大人却死在了浙江。这两份证据是杨公与安公用命换回来的,臣不能让杨、安二公的努力白白浪费!」 前浙江提学道学政杨濂与前浙江巡按御史安国都是病逝任上,不想竟与西林党人有关。 「唉,皆是忠贞之臣,倒是朕这个皇帝疏忽了!」 皇帝亲自走到殿中,扶起了贾政:「卿且回去好好休养,朕一定会查明真相,以慰杨濂、安国二卿在天之灵!」 贾政的身体亏空的厉害,可能是将证据呈送给了皇帝,走出勤政殿时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就晕厥了过去。 听到消息的皇帝命御医诊脉开方,让人用软轿送其出宫回家。 贾琮被吓得不轻,实在是御医的说法太可怕了。 老太太坐在床边不停的抹眼泪,家里的哥儿姐儿也是差不多的样子,哭声吵得人脑仁疼。 贾敬询问完随行而来的御医,安抚了老太太后,皱眉下令:「行了,让赵氏过来伺候,你们都下去,天塌不下来。」 随即又将目光放在贾琮身上:「西府的事琮哥儿多用些心,这些日子就不要瞎折腾了。紧闭门户,谢绝探访,让你二叔安心静养。」 「是了,是了,敬儿说的对,政儿需要静养……」 老太太强撑着精神,眼中的厉芒让贾琮心惊。 「三丫头,你去喊你姨娘,院子里的事三丫头你亲自管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搅你爹静养。琮哥儿,府里的亲兵你去安排,让老五他们择人南下,好好查一查都是谁出的手。老婆子不管朝廷会怎么办,敢伤了你二叔,老婆子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祖母……」 贾琮不想节外生枝,毕竟皇帝已经命都察院暗查此事,万一因为自家的缘故打草惊蛇,那就不好了。 「那是你亲二叔!当年你姑姑死在扬州,咱家又是朝不保夕,我不得不只接了玉儿来京,强忍了 屈辱与仇恨……如今你爹是超品的国侯,你哥哥是位高权重的天子亲军卫镇抚使,难道还要让我又一次忍着吗?」 老太太眼中的愤恨愈发的明显,贾琮只得将目光转向向来谨慎沉稳的贾敬。 不想贾敬竟然也支持老太太的决定,点了点头:「是该如此,咱们贾家离开江南太久了,让这些人忘记了宁荣贾家的刀锋。政弟身负皇差,竟然被一路截杀,若咱们家不作出回应,岂不是要被人小看了?」 政老爷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御医在诊脉后点了点头,换药开方,交待了后续后才离开了荣国府。 随着贾政的清醒,他在浙江这几个月的经历才彻底摆在了贾敬与贾琮的眼前。 不说他处,浙江的府学、县学以及官办、民办书塾学院九成已入西林门下。 自昭武四十五年开始,浙江各州府中试童子试、乡试,非西林党人不可中。寒门学子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头,哪怕你惊才艳艳,你的答卷上也会出现别人的名字。 浙江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以及各州府官吏,凡是与西林党人不能同流合污者,要么闭上嘴巴当个提线木偶,要么「病逝」、「殉职」任上。 甚至提线木偶调任他处,只要敢说西林党人的坏话,最多半月就会声名狼藉,被扣上各种各样的帽子,什么阉党、媚主之徒等等。 贾政自入杭州城,送金银的、送珍宝的、送女人的,几乎每日都有人想用这些东西来腐化他。 可惜这些人错估了政老爷的决心,他没有别的优点,却有一颗对皇帝忠心。 荣国府最落魄的时候,老太太都没苦着小儿子。金银宝物对于政老爷就是不值钱的瓦砾,女色更是不能让政老爷抬一抬眼皮。 至于说刀剑威胁,政老爷刚开始还会害怕,也有过妥协的心思。 可负责护卫之责的亲兵,一直给他灌输着历代荣国公的勇武。 最让政老爷不能接受的,是亲兵最常说的那几句话。 「二老爷,将主十七岁时就敢带着一千人冲阵,在您的面前的不过西林党人这种土鸡瓦狗,您不会连这种土鸡瓦狗般的敌人都怕吧?」 「二老爷,您可是自幼熟读圣贤书,属下听说过一句话,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您是真正的君子,岂能屈服于这群伪君子的***之下啊!」 「二老爷,将主孤军深入去了南越,此战不论胜负不愧荣国之后,二老爷认为属下说的对不对?」 便是因为亲兵一直在政老爷耳边唠叨的这些话,挑起了他那该死的「攀比心」。 我贾政便是死,也不能输给老大那个老纨绔! 这奇葩的胜负欲自小就藏在政老爷的心底,这一次硬生生让他顶住了各种诱惑与威胁。 甚至逼得西林党人不得不祭出最后的杀招,又是派死士刺杀,又是收买土匪一路袭击,直到政老爷踏进了宫门,这群人也不得不收回了爪子。 当然,政老爷不会将自己内心中曾经的动摇讲出来。 此时在政老爷的心中,那份对贾赦的不服以及想要得到众人肯定的渴望,成就了他不屈、方正、清肃、忠贞的名声。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份巧合般促成的名声让贾政欣喜的同时,也成了一把无形的戒尺,始终悬在他的头顶,逼得贾政往「圣人」的路子上走着。 贾琮并未深究政老爷这份名声的虚与实,在邸报中终于出现都察院御史弹劾浙江各级官员的消息时,立刻安排人大肆传扬政老爷的壮举。 一时间,荣国府二老爷、贤妃娘娘的生父、浙江提学道学政贾政,成了京城名声最响的人。 甚至有人说,贾政贾 存周虽无功名却有先贤之风,当为君子也! 君子二字,让不惑之年的政老爷躺在床上嚎啕大哭,同时也坚定了他的信念。 他贾存周这辈子就是只为了这声君子之称,也要拼尽全力,与那群不法之徒斗到死! 西林党人在江南半壁的确能控制着仕林舆论,甚至控制浙江等地的官衙。 可在京城,政老爷如今混的是如鱼得水。 身子骨好了一些后,政老爷就没少往都察院跑,老太太都拦不住要当仁人君子的政老爷, 原本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眼看着又瘦了下去。 不过贾琮看自家二叔的精神头越发好了,除了嘱咐赵姨娘与探春好好照顾外,只能暗中吩咐亲兵加强护卫力量,防止西林党人狗急跳墙。 「琮哥儿,你说我爹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儿子?」 贾琮放下了手中的笔,不解的抬眼看向宝玉:「宝二哥为何这么说?」 「以往我爹三五日就要检查一回我的课业,可这次回京后除了刚开始问过一次外,十几天过去了,他都没有再提过一次。」 贾宝玉忍不住摸了摸屁股,纠结了好半天憋出来一句话:「我爹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我了……」 政老爷哪里还顾得上收拾宝玉,皇帝在听到御医禀报说,贾政身子亏损的厉害,暂不宜远行外任。 于是乎罢去其浙江学政一职,调任都察院,担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正四品的监察官,正符合政老爷如今的野望。一下子令政老爷心气大涨,每日都忙着写弹劾的折子。 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州府县官,只要政老爷得知谁有不法事,他都会毫无顾忌的用折子死命的喷。 主持贾家事务的敬大老爷不但没有拦着,反而让人四下收集不法勋贵官员的材料,想办法弄来好几个拦路喊冤的受害者,在京城上演了好几场青天大老爷贾存周为民请命的大戏。 这些事龙禁卫当然一清二楚,密奏送至勤政殿时,皇帝欣然默许。 贾政是贤妃的亲父,又是宁荣贾家的嫡支。贾政得罪的人越多,他越能放心的重用贾家的人。 哪怕贾政这些日子弹劾的人中,不乏令皇帝老爷也头疼不知该如何处置的老皇亲。 政老爷美滋滋的当着青天大老爷,老太太这些日子被前来求情或是找事的太夫人、夫人烦得要死。 好不容易撑到了中秋将到,宫中按制放假三天。政老爷终于停下了折腾,老太太长舒一口气,喊来贾琮询问今年中秋节的准备事宜。 贾琮给老太太说了下节礼收、送情况,老太太念叨起还在南越林子里钻来钻去的大儿子,祖孙二人唏嘘不已。 「你爹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前几天曹嘟嘟倒是跟孙儿说,第一批京营大军已经到了广西,正准备休息几日入越作战。到时有了京营大军的分担,爹爹的压力就能小上很多。」 贾琮也想念他那不靠谱的爹,但这万里之遥,就是飞鸽传书也得累死几只鸽子才能送回一封信来。 不过有了京营大军的支援,想来从现在开始,攻守就要逆转了。 老太太也是懂些军阵之事的,点了点头后转移了话题:「明日宫宴,我会带玉儿同去。前朝那边,你盯着点你二叔,这些日子他得罪了那么多人,小心被人使了绊子。」 一说起这个,老太太话中不无埋怨:「你二叔也是,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他就非要将人给得罪光?那德清长公主如今是咱家的姻亲,他怎么就不知道维护一下涂驸马的面子?」 涂家郡主涂思琪与贾蔷的亲事早前已经定下,涂、贾两家还真可 以说是正儿八经的姻亲。 可政老爷这回真要当青天大老爷,前日在大朝会上将涂驸马的哥哥,光禄寺少卿涂世兴给弹劾了。 原因倒也简单,涂世兴的儿子,也就是涂驸马的亲侄子涂思贤强「抢」民妇,还打伤了京畿的一个普通农户。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主要是因为那被强抢的民妇,竟然是自愿当涂思贤的第八房小妾。 毕竟跟着农户卖豆腐,哪有跟着容貌俊秀、身份高贵的涂思贤吃香的喝辣的强? 哪怕涂家给了那农户足够的补偿,令那人撤去了状纸,可政老爷还是一纸弹劾将涂家告上了奉天殿。 当然,政老爷也不是真犯了愣,主要是他在查涂家的时候发现了一桩了不得的事。 涂家为了与东平王府争夺在辽东的商路生意,把辽东闹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估计是两府的官威,辽东受害的百姓求告无门,跑来京城想要敲登闻鼓却被不明身份的人给拦在了城外。 政老爷琢磨了两日,这才有了当殿弹劾光禄寺少卿涂世兴一事。 ?月票??推荐票? 第二百九十九章 他被你爹揍过 中秋夜宴,京中七品以上爵、官以及各家命妇均要入宫赴宴。 贾宝玉今日脱下了平日里的红彤彤,改换青色文官袍,倒是让众人瞧了个新奇。 元春有孕之初,宝二爷水涨船高,被皇帝赐下正六品的承直郎、翰林待诏,算是有了官身。 今年的中秋宫宴,他还是头一次参加皇家宴会。不过宝二爷并不是很情愿,相比去「臭男人」的宴会,他更喜欢与姐姐妹妹们玩…… 老太太身为宁荣两府辈分最高、诰命最高、地位最高的人,自然换上全套的超品诰命服,在邢夫人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 同车的还有文安县主黛玉,旁边是骑马的侄子贾敬、儿子贾政以及两个孙儿贾琮与宝玉。 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往宫门前走去。 今日入宫赴宴的人多的很,正阳大街都出现了堵马车的奇观。 「政儿……」 「母亲?」 宫门未开,老太太突然掀开帘子喊了贾政近前说话。 「今日你在宴上莫要提朝堂上的事!」 贾政皱起了眉头,他早就有了计划。今日皇家大宴群臣,东平王府的人定然要来,他打算来个当殿弹劾,非得将钱家拉下马来不可。 老太太一看儿子的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正要严词喝止,不想响鞭三声,宫门缓缓打开了。 她只好跟贾敬嘱托了几句,让其看着点热血君子政老爷。 女眷依照惯例,去了慈宁宫觐见曹太后。男子则是按照官爵品级排好队伍,直入奉天殿分座等候。 贾琮人小官大,身着紫袍混在一群小老头的队伍中,与贾敬、贾政坐在一处。宝玉则是与柳湘莲等几名少年坐在靠近殿门的方向,小声说笑着。 二圣还未过来,殿中的气氛倒也轻松欢快,众人都是寻了关系要好的人抱团,不时还有哈哈大笑之声引人注目。 「圣人驾到、陛下驾到……」 「臣等恭迎圣人,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 三呼万岁,众人在听到夏守忠的那声平身后,这才抬眼往前。 嘶! 不等谢恩坐下,殿中响起一片惊疑。 贾琮发现自己堂伯与二叔的脸上都是震惊之色,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二圣的左侧是皇太子刘弘与五皇子刘硕。 右侧却站着一名他不认识的人,身着红色金纹蟒袍,头戴紫金冠,面容与皇帝略有三四成的相似。 「怎么是他?」 贾敬不禁自语,贾政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大伯,二叔,他是谁?」 「圣人第二子、废靖王刘怡!」 啊? 贾琮也张大了嘴巴,真是太玄幻了,这位竟然出了皇陵! 诸如此类的对话几乎在殿中各处上演,废靖王出现在今日的大宴上,实在令众人大吃一惊。 刘怡面上不惊不喜,扶着圣人坐下后,跟皇帝拱了拱手,走下丹陛坐在了忠顺王刘恪的上首。 圣人老爷笑呵呵的跟众臣摆手:「坐吧,坐……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今日殿中无君臣之别,诸君与我共饮!」 看来圣人老爷的心情很好,殿中诸臣自是不会头铁去问个中原因,惹人不快。 或许是刘怡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政老爷的思绪,等歌舞都上了三轮、酒过三巡都没起来毁了殿中的欢快气氛。 君臣推杯换盏,贾琮压下心中的好奇,与几位东宫属官跟在刘弘的身后,给几位皇叔祖、皇叔、内阁大学士、都督府大佬们敬酒。 一圈下来,贾琮都已经有些发晕…… 等敬酒的环节结束,二圣离开了奉天殿,殿中的欢快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小贾大人,圣人传您过去。」 贾琮晕晕乎乎的跟着小太监出了大殿,穿过九龙壁进了龙首宫。 一进宫门就被一只大猫怼到了墙边,大爪子往他肩上一搭,毛茸茸的脑瓜就往他胸口拱啊拱。 贾琮将大猫的脑袋往一旁推着,刘弘走过来笑说:「大将军这几天被拘着,早就等你过来接他去你家玩。」 「嗷……」 「它去一次我那,我家的厨房就要遭殃一次。我家惜姐儿都被它带野了,天天想着骑着老虎去打猎。」 两人说笑着走进了皇极殿,殿中只有帝王父子三人。 「皇爷爷,琮哥儿到了。」 「臣贾琮拜见圣人老爷,拜见陛下,拜见靖……呃,这位老爷。」 贾琮是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废靖王,囫囵一声算是问了安。 「贾恩侯的儿子?」 刘怡盯着贾琮上下打量,随后一巴掌拍在了贾琮的肩膀上。 啪、啪、啪…… 「身子骨还凑合,倒是个练武的种子。」 一边说着还一边上下其手,这拍拍那捏捏,说是检查根骨,还不如说是趁机打人。 贾琮龇牙咧嘴,这厮的手,撸铁撸的吧。 被拍矮了几分的贾琮抬起头,跟这位「撸铁王」说道:「您再拍下去,我可就躺下了。没个万八千两,您可别想让我起来!」 嘿…… 刘怡放过了贾琮,转身跟二圣笑说:「这无赖样子,倒是与贾恩侯如出一辙。」 圣人老爷瞥了二儿子一眼:「行了,要报仇去找贾赦,欺负孩子像什么样子。」 「报仇?什么仇?」 贾琮脱口而出问了一句,圣人老爷这回没当谜语人,将贾琮招到跟前说道:「你爹揍过他,他一直想找机会揍回去。」 啊? 他将目光转向一旁嘴角抽抽的皇帝,不想皇帝瞪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别看老四了,他也被你爹揍过。」 啊? 圣人老爷这么一说,贾琮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皇帝撇撇嘴,幽幽说道:「还不是您给他撑的腰,除了大哥,谁没挨过贾恩侯的拳头?」 哼! 圣人老爷冷哼一声,鄙夷的回怼了一句:「自己不争气,打架打输了还想让你爹我帮你打回去吗?朕丢不起那张脸!」 这瓜吃的,吃的是心惊胆战啊! 搞了半天,老爹把京城的「皇二代」、「爵二代」、「官二代」都揍了一遍…… 怪不得老爹会混出个混不吝的名号来,京城无人敢惹,这都是靠着一双拳头打出来的。 贾琮盯着自己的双拳陷入了沉思,貌似……或者……这个主意真不错啊! 「行了,贾赦那老小子不在,诏贾敬来的话目标太大,就拿小胖子凑凑数吧。老四,说正事!」 圣人老爷训完了儿子,收起了脸上的戏谑,皇帝与刘怡、刘弘都正襟危坐起来。 贾琮与刘弘二人充当了茶童子,给三位大佬递茶。 皇帝让人取来辽东方向的舆图,先说了下最近辽东的局势,随即将目光转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刘怡身上。 「二哥当年镇守锦州,对辽东的情况最为了解,辽东女真将来真的会对大夏产生威胁吗?」 刘怡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陛下可还记 得昭武二十一年辽东女真各部入京朝贡时,他们有几副甲胄?」 「十三副。」 这十三副甲胄,是昔年女真助太宗征瓦剌太宗皇帝赏赐给女真首领的。 据说被女真供奉在汗帐中,与女真诸部汗王酋首的牌位供奉一处。 只听刘怡继续说道:「昭武四十二年,我在巡视辽东时发现,光是海西女真部就有甲士两万,控弦者不下五万之巨。辽东可不是什么荒芜之地,钱家凭借镇守辽东之便,没少跟女真交易……」 交易什么?盐巴、茶叶,当然还有朝廷禁止的铁器。 说到此处,贾琮已经品出了其中的味儿。 这位废靖王刘怡,对钱家很不满啊。 「父皇,连二哥都这么说了,女真也好,钱家也罢,儿臣觉得不得不防。」 这事有点打圣人老爷的脸,因为女真的兴盛跟他的放纵有关。 只见圣人老爷冷着脸摆手道:「现在你是大夏的皇帝,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去做,不必问朕。」 皇帝心道,就等您这句话呢。 他向黑着脸的圣人老爷拱了拱手,随即跟刘怡说道:「二哥,这事还得麻烦你出手……」 「我?我一介被废的庶人,能做什么?朝中那么多的文臣武将……」 刘怡的神色颓废,想当年他也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王,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皇帝打断了刘怡的颓废:「论带兵打仗,咱们兄弟中谁能比得过二哥?况且对于辽东,朝中那些人谁有二哥熟悉?难道二哥真打算一辈子呆在皇陵?」 要说刘怡没有意动,吃瓜二人组刘弘与贾琮都不相信。 但这事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了,刘弘都不清楚二圣诏了刘怡回京的原因,更何况今日下午才被传诏入宫的刘怡了。 皇帝真的要放他出来?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他当年是真的带兵打进了皇城…… 「可是,我一个戴罪之人……」 皇帝笑了笑:「二哥当年是被三哥骗了,以为是朕囚禁了父皇、杀了父皇。而且二哥当年在见到父皇后,不是就下令停止了攻城,自请谢罪了吗?以二哥当年的优势,只要二哥不下令停止进宫,可能这会坐在龙椅上的,就不会是朕了。」 又是一桩皇家秘密,贾琮与刘弘二人组,吃瓜吃的好撑。 「陛下……」 刘怡一想起当年的冲动,不禁红了眼。 昭武四十九年的那个冬天,他突然接到三弟刘悕的密信。说老四刘恒囚禁了父皇,杀了长兄刘恂,一怒之下带领辽东大军秘密返回京城。 在刘悕的帮助下攻入京城,一路杀到了皇城,到最后才发现这些都是刘悕骗他的。 在他猛攻皇城的时候,刘悕竟然与其母妃合谋,打开了北宫城门,趁着禁军无暇他顾的时机,杀入了龙首宫中。 要不是羽林郎拿命堵住了弑君之人,恐怕他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后来太上皇出现在两军阵前,刘怡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下令停止攻城的同时,自请入宫谢罪。 辽东大军于禁军合力平叛,刘悕原本不会死的,大致上跟以往一样,废其爵位圈禁一生。 但刘怡突然暴起一刀砍了自己的弟弟,算是给皇帝解决了一个心腹之患。 一幕幕的往事在刘怡的脑中闪现,殿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许久之后,皇帝幽幽长叹:「还请二哥出山,帮帮我吧。南疆乱成了一锅粥,河西那边也不太安稳。英国公要镇守京城,贾赦陷在南疆一时半会回不来,老一辈的将帅年纪都打大了,年轻一辈的还没起来。如今朝中青黄不接,思来想去,也 就二哥最合适了。」 皇帝卖了个惨,不过却也说的是事实。 武将与文官不同,穷文富武,这是个耗钱的事。 大夏的武将寒门几无,多是勋贵家传的武艺。老一辈除了贾赦、贾敬、冯唐等等之外,大多年纪已过六旬。 像英国公张岳,老爷子是镇国柱石不假,可他年纪大了,让他去辽东苦寒之地,那跟送死没什么差别。 至于年轻一辈,勇武的不少,但最多带兵冲阵还行。将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大军交给这些小兔崽子,二圣能放心? 唉! 刘怡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圣人老爷,见其点头后,终于长叹了一声问道:「陛下要我怎么做?」 皇帝打算请刘怡出山前往辽东,诏贾琮来龙首宫可不只是为了让他吃瓜的。 辽东的事绕不开贾代善当年的布置,之前贾家交给了皇帝一份布局长达二十多年的名单,就是贾琮被诏来此的原因。 刘怡快速适应了身份的转化,接过皇帝递来的名单仔细看完,感慨道:「先荣国不愧大夏第一忠贞之臣,有了这份名单,最多两年,定能彻底将辽东平定。」 「说来惭愧,二哥此去恐怕要背不少骂名……」 皇帝的脸上难掩愧色,却见刘怡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摇了摇头回道:「屠夫的名头,我不在乎。钱家也好,女真***也罢,只要对我刘家的江山有威胁,我都不会留手。当年我连老三都……」 「老二!」 「二哥!」 二圣突然同时喝止了刘怡,让吃瓜的贾琮与刘弘心痒痒。 不过这事似乎很严重,二圣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刘怡闭上了嘴巴,专心于手中的名单与桌上的舆图。 皇帝平复了一下心情,将贾琮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应该听明白了,回去后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贾敬。辽东的事绕不开你家,你让贾敬去信先荣国早年布下的暗子,一切听靖王的命令。听清楚了吗?」看書菈 奉天殿乱了,原本好好的歌舞早就变成了武行擂台。 贾琮捧着圣旨还未走进奉天殿的大门,就看到自己二叔与一人扭打在一起,宝玉更是被一人压在身下,敬大老爷正飞身踹向压在宝玉身上的人…… 看到自家人占便宜,贾琮跟一旁的刘弘眨了眨眼睛:「这……四哥,要不要先等等?」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章 霸气侧漏贾老太 大夏立国百年,像是在奉天殿上演全武行这种事屡见不鲜。 要是哪个月奉天殿上不打上几次架,殿御史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武将跟武将之间,文臣跟武将之间,文臣跟文臣之间,总要干上几次…… 特别是宫宴这种场合,指不定某位大人在喝了几杯酒后,借故向某位看不上眼的人大打出手。 但此时殿中的场景还是超乎了太子刘弘的想象…… 谁见过宁荣贾家的老族长敬大老爷动手打人? 这位可是他大伯身边的智囊型人物,数十年来始终是羽扇纶巾出谋划策,打人这种粗鲁事,不该是赦大老爷干的事吗? 嘭! 钱家的「宝贝坤坤」被敬大老爷一脚踹飞了出去,敬大老爷将贾家的「凤凰蛋」宝玉拎起来后,一脚回旋踢踹飞了压住贾政准备挥拳的东平郡王钱康时。 奉天殿上已经彻底乱了,钱家父子双双砸在几案上,案上的酒菜洒落一地,丝竹歌舞自是进行不下去了,舞姬们呆呆的躲在了一旁,与乐师们挤在一起安静的吃瓜看戏。 「哈,干架……呸、呸、呸……劝架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 贾琮将手中的圣旨塞到刘弘的怀里,咧嘴一笑:「四哥准备传御医,我去劝架了!」 「哎~」 刘弘来不及拉住贾琮,就见其疾风一般消失在自己跟前,只能无奈苦笑,嘴里还如同自语一般说:「别……闹出人命……」 东平王府可不只有钱康时父子两人在殿上,历经百年的钱家能入殿赴宴的官员就有七八人。 本就是武勋家族,拳脚上的功夫倒也不差。原本是贾宝玉受了委屈,不想先动手的人会是突然暴起的贾政。 若是荣国府的那位浑人赦大老爷出手,钱家这群人还真会顾忌一二。可贾政这个文弱书生竟然敢拿酒壶砸他们钱家的家主,呵呵…… 于是乎,在贾敬出手之前,贾政已经挨了好几拳。 敬大老爷风卷残云,两脚踹飞钱康时父子后,冷冷盯着那几个蠢蠢欲动的钱家人。 「想动手?一起上吧,老夫赶时间!」 嘶! 钱家的几人齐齐后退一步,目光躲闪不敢与之对视。 真当这位二甲进士出身的敬大老爷是贾政这种文弱书生?这位当年也是带着几千人纵横大漠的存在,就是他们一起上,也不够他塞牙缝的。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敬大老爷的身旁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手里拎着一柄比他脑瓜还大的大金瓜,正冲着他们呲牙。 「宝二哥,怎么回事?」 宝玉面若圆月的脸上,青紫一片。 在听到贾琮的询问后,又气又委屈,指着被人扶起的钱坤怒骂起来:「他……他……他竟然骂二姐姐,说二姐姐捡他家不要的破烂,说柳二哥是他家女儿挑挑拣拣不要的……」 一听这话,贾琮顿时提起大金瓜就冲了出去,奋力一挥就砸向了钱坤的脑袋。 「钱坤,给小爷死来!」 「快,快,快拦住贾琮!」 电光火石间,大汉将军挡在了贾琮身前,想要将其拦下。 可贾琮愤怒之间,大金瓜脱手而出狠狠砸了出去。钱坤本就被敬大老爷一脚踹了个七荤八素,暴起袭来的贾琮根本就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哪怕大汉将军挡了一下,大金瓜也顺势砸在了他的胯下…… 「啊……」 钱坤一声惨叫,殿中众人齐齐胯下一凉,深吸了一口凉气。 贾琮被一名高大的大汉将军拎着衣领,手脚并用踢腾着,同时嘴中还骂骂咧 咧叫嚣:「钱坤小儿,今日小爷跟你不死不休……」 那柄大金瓜可不只是装饰性的摆设,精铁打造,有棱有角。加上贾琮方才被怒气冲昏了理智,大力甩出将刚刚站稳的钱坤砸倒在地。 而且金瓜上的棱角正好砸在了钱坤的那话儿处,坤坤顿时感觉一阵剧痛,惨叫一声就晕厥过去…… 钱康时在儿子晕厥后才反应过来,一把抢过了身旁大汉将军腰间的仪刀,打算冲贾琮砍去。 其余钱家的人也撸起袖子跟上,气势汹汹。 贾敬冷冷一笑,将宝玉扔给了贾政,一脚踢在跟前的几案上,砸向冲在最前的钱康时身上。 乱了,乱了! 双方似乎都杀红了眼,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一看这是打出了真火,立马让出了一大圈。 敬大老爷如猛虎下山,在几案砸飞钱康时手里的仪刀后,三拳两脚就将其挂在了立柱上。 随后一拳一个嘤嘤怪……一拳一个,将钱家子尽数捶翻在地。 原本还想冲上去帮忙的贾琮根本就没有机会,只能站在一旁大喊六六六! 敬大老爷这一战干净利落,充分昭示了宁荣贾家老族长的恐怖之处。 殿中众人无不暗道:京城锤王,恐怖如斯! 冲突来的快,去的更快。人都躺了一地了,御医才匆匆赶来。 正当众人有些不知所措时,刘弘这才站出来轻咳两声站了出来。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诸位免礼平身……呃,这是怎么了?东平王怎么躺在地上?虽说还未到深秋,但天也是挺凉的,躺在地上着了凉多不好。」 呃~ 众人在心中皆是翻了个白眼,太子殿下偏帮的太明显了。您都把御医诏来了,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御医一摸脉,翻了翻钱康时与钱坤的眼皮,跟刘弘禀道:「殿下,东平王跟钱世子晕过去了。」 刘弘看了眼正揪着贾琮脖颈的贾敬,温和的笑了笑:「这样呀,看来是东平王对今日的中秋宫宴很满意,这都醉晕过去了。来人,将东平王送回王府,再安排两名御医,陪同回去照应着。」 还清醒的几个钱家人目露不忿,可随即就得到了储君的冰冷眼神:「几位爱卿觉得,本宫说的对不对?」 这话怎么接?家主被贾敬砸晕了过去,他们几个根本就没资格也没胆子与储君叫嚣。 刘弘强势令人将钱家父子抬了出去,随即当着众臣的面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 「诸位爱卿这是嫌宫中的歌舞没意思,竟然还比划起了拳脚?看来孤应该跟父皇说一说,下次宫宴咱们摆在大校场上比较合适。地方宽敞,也不会毁了奉天殿。就是诸卿比划拳脚的时候记得点到为止,把人打的鼻青脸肿的,不好看呀。」 「是啊,是啊!」 贾琮当起了捧哏,咧嘴附和着刘弘的话,群臣自然也不好跟储君唱反调,纷纷附和起来,奉天殿中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刘弘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乐子看完了,那孤也跟诸位爱卿说件事……有圣旨!」 中秋佳节,金吾不禁。 宫宴还未结束,宫中就有好几桩奇事传了出来。 一是废靖王出皇陵,陪圣人、皇帝出现在奉天殿宫宴上。随即就传出圣旨,皇帝恢复了刘怡的爵位,并任命其为京营节度副使,山海关总兵,检校兵部尚书……等等一连串的官职。 二是宁荣贾家与东平郡王府在奉天殿宫宴上,为群臣献上了一出比武大戏。宁荣贾家老族长敬大老爷一个打十个,将钱家所有人捶翻在地,据说前后用时不超百息,震惊全场。 第三桩事就有些好玩了,东平郡王府的钱世子那话儿被御猫大人废了,御医与几位京中名医齐齐表态,不是他们学艺不精,实在是钱世子的那玩意废的不能再废。 都被砸扁了,不切都不行! 外面的八卦传的沸沸扬扬,奉天殿中的群臣心思各异,但刘弘让宫人收拾好殿中的狼藉后,摆手就来了句接着奏乐接着舞,死活不放人离开。 直到太后娘娘派人来催,这才与群臣共饮最后一杯酒,眯着眼睛送了众臣出殿。 储君如此热情,众臣大多喝的有些晕。 唯有内阁与大都督府的几位大佬清醒着,一出宫就急匆匆回了家,随后召集自己的心腹,探讨京城即将大变的局势。 废靖王刘怡重新出山,储君刘弘今夜对东平郡王府极其明显的态度,都证明了一件事:钱家要凉,辽东将有大变。 老太太一出宫就看到了贾政与宝玉脸上的青紫,在得知贾敬与贾琮暴揍钱家众人的壮举后,转身就往东平王太妃魏氏的马车走去。 贾琮还想拉住老太太的,可敬大老爷摇了摇头:「婶娘知道分寸,放心。」 可惜千算万算,敬大老爷没有料到老太太在慈宁宫刚与魏太妃有过冲突。 原因倒是很简单,如今的柳湘莲还真是个香饽饽,钱家县主正好到了适龄,原本钱家已经放出了话要与柳家结亲,据说魏太妃都跟理国公府说好了,就等柳湘莲从山东回来就定亲来着。 不想柳湘莲人还没回来呢,忠顺王府的崔王妃就做主给柳湘莲定下了荣国府二姑娘贾迎春。 理国公府哪里敢得罪忠顺王妃,钱家自觉脸被打肿了,魏太妃今日就在慈宁宫没少阴阳怪气。话里话外就是荣国府急匆匆、上赶着将女儿嫁给柳湘莲,要么是名节有损,要么就是不想为君分忧,担心被嫁去南越…… 老太太也是有脾气的人,自然是当场就回怼了回去。两家贵妇人在慈宁宫上演了一场唇枪舌剑的大戏,期间最亮眼的竟然是看似文文弱弱柔弱不能自理的文安县主林黛玉。 「宁荣贾家光是往南疆战场上就去了好几人,我那大舅舅年近知天命的年纪,这会还孤军深入为国征战;贾家未来的宗子蓉哥儿不畏刀剑,跟南越蛮夷厮杀。若这些都不算为君分忧?难道要学着东平郡王府的老老少少,在京城这等花花世界享受安逸吗?」 「太妃还真是好意思说我贾家?依我看,太妃既然想着为君分忧,反正钱县主云英未嫁,正值大好年华,不去和亲南越还真是可惜了。到时候钱县主敕封公主,和亲南越,为两国友好奉献力量,我贾家倒是愿出一份嫁妆,替钱县主……不,替公主殿下壮行!」 「太妃为何如此盯着我?我贾家男儿为国征战,从来不畏生死,以马革裹尸为荣,宗祠中战死的英魂灵位都快摆不下了。太妃说我贾家不愿为君分忧,改日我定会在宗祠跟老祖宗们说一说,让他们去钱家问上一问。」 「若如此还不能说是为君分忧,东平王府如今的行为,算是吗?」 啪! 魏太妃正疑惑自己的儿子孙子怎么还不出宫与自己汇合,不想几个鼻青脸肿的侄子侄孙话还未说清楚,突然就感觉眼前出现一道黑影,随即左脸火辣辣的疼。 「史老太婆,你敢打我?」 啪! 魏氏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一旁的东平王府亲兵以及一众奴仆都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又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了魏氏的右脸上。 「魏氏你给我听清楚了,今日你钱家欺我儿孙羸弱,打伤了我的政儿与宝玉。待我儿贾赦回来,定会带领府中亲兵,踏平钱家!」 说罢,老太太冷冷扫视了一圈惊呆 了的钱家众人,拂袖转身回了贾家马车方向。 魏氏被打懵了,等老太太离开才大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我上去拦住这死老太婆!」 「太妃娘娘,贾家的亲兵,咱们打不过啊!」 钱家的亲兵一半已经早早护送钱康时父子回了东平王府,就是亲兵都在,哪里是贾家这群杀才的对手。 不提别人,那位身着紫袍御猫服的小胖子,方才还握着雁翎刀的刀柄冲他们冷笑。 这位小爷上次就是在宫门前,提着刀砍伤了世子,估计他们要是敢动手,今日一个都别想离开大夏门前了。 嘎吱嘎吱…… 马车悠悠向南,贾琮骑马护卫在马车旁边,冲着车中笑说:「祖母今日真是让孙儿大开眼界,那魏老太婆估计已经成了京城的笑柄了!」.z. 「你当我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打她?还不是为了给你这猢狲擦屁股?」 老太太嘴角微扬,却也郑重的说道:「你把人家孙子打了个半死,咱们家若不能先发制人,明日京中就能传出你贾琮飞扬跋扈、凶狠残忍的流言了!」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零一章 本王今日立个规矩 流言杀人,何况贾琮要走文武双全的路子,名声绝对不能有污点。 老太太先声夺人,不但在宫门前两巴掌打得钱家老太颜面尽失,更是诛心般的将屎盆子扣在了东平郡王府的头上。 我侄子孙子为什么要打你钱家的人?还不是你们欺负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儿子跟「凤凰蛋」宝玉。 你说你家子侄都受了伤?你东平王府十个人打我侄子与孙子两个人,还打输了,有脸提? 至于说废了你家孙子的命根?抱歉,我孙子年纪小,那金瓜又大又重,手滑了! 今年的中秋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东平郡王府本身就已经不受宫中待见,如今钱康时父子俩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更是雪上加霜。 魏氏也是人老成精的人,在看完昏迷不醒的儿孙后,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一拍大腿暗叫不好,连忙喊来族中各支的族老,讨论当下的局势。 同时特意派人四下出动,前往酒楼茶馆、烟花之地去传播贾敬、贾琮的凶残之名,想要用舆论往宁荣贾家的身上泼脏水。 可惜贾家的老祖宗比她更精,还在回家的路上时就已经让亲兵火速回府。 不到半个时辰,金吾不禁的中秋夜就已经平添了好几道关于东平郡王府、宁荣两府以及中秋宫宴的八卦。 赦大老爷不畏生死万里奔袭升龙府,解了广西的危机;宁国府贾蓉、贾蔷跟随荣国侯在南疆丛林中,跟南越猴子做着生死周旋;政老爷为了将贪官污吏的证据带回京城,一路被贼人截杀;琏二爷先是杀的倭寇哭爹喊娘,随即又奉旨镇守金陵,尽显忠君爱国。 正如文安县主在慈宁宫所说,如此忠贞之族,宗祠中忠烈的牌位都快放不下了,也是你钱家能辱的? 百姓的心里有一杆秤,宁荣贾家名声也有差的时候,可人家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赦大老爷纨绔的名声响彻整个京城,可人家除了宅在家里玩女人外,最多就是揍一揍贵人,可从未欺负过我们老百姓。 琏二爷就更好了,待人温和,见谁都会问声好。当了好几年的花花公子是不假,可人家去青楼妓馆都是花了银子的…… 不像东平王府,老的小的哪一个不是欺男霸女,甚至嫖了人还要拿走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银子。 东平郡王府,我呸! 一夜舆论战,京城的风向连拐弯都没有出现过,一边倒的偏向了贾家。 政老爷与宝玉除了脸上的青紫外,基本没受什么伤。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荣禧堂用完了午饭,鸳鸯就送来了二狗子搜集来的情报。 贾琮看完了各处流传的八卦,差点没笑破了肚子。 老太太听完了贾琮的讲述,也被这越来越奇葩的八卦给逗笑了。 她挑了挑眉,呵呵一笑:「钱家这算是自作自受,咱家可从未说过半句钱家的不好,只道了咱们家的委屈。钱老太这一次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越往咱们家泼脏水,百姓对钱家的观感就越差。人啊,就怕对比!」 「祖母威武!」 人老成精,老太太理智起来,还真是智压四方。钱老太这回算是栽到老太太手里了,这一招就是敬大老爷都未曾想到的。 短短一夜,东平郡王府的风评可以说是急转直下。 本就已经没啥好名声的钱家,院墙上被读书人写满了讽刺谩骂的诗词。 没办法,政老爷如今可是读书人眼中的青天贤达,敢为读书人对抗学阀的勇士。 打贾青天,那就是断他们这群读书人科举之路的恶徒。 虽然我等读书人一无权二无势,但我有笔啊。刀不了你东平 王府,还骂不死你? 于是乎,不仅仅是「发奋涂墙」,就是京城的戏园子里面,都已经在排练最新版的《女干佞传》了…… 贾琮跟黛玉请了一天假,优哉游哉的上了街。 哪里人多他就往哪里钻,笑的嘴巴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在南池碰到了常服便装的未来二姐夫,一同去了南池边上的茶楼听故事。 说书先生今日没有说《荣国侯万里奔袭升龙府》,反而一拍惊堂木说起了最新版的《女干佞传》。 贾琮听到了精彩之处,一呼一声精彩,直接赏了十两银子。掌柜眯了眯眼,小声嘱咐让店小二送上了一壶好茶与点心,并未点出其身份。 「有意思,连说书先生都编了新故事在讽刺钱家。」 柳湘莲点了点头,要不是他昨夜中途退场去护送宫中赐给各家重臣的瓜果御膳,钱坤能不能活着离开宫中都是未知之数。 辱我柳湘莲之妻,真当鸳鸯剑不利?等钱坤伤好了,他定会扔给东平王府一张战帖,不死不休的那种。.z. 他摸了***口藏着的一枚金钗,琢磨着一会去荣国府该如何安慰未婚妻子。 两人一边听着《女干佞传》,一边扯着闲篇。不想中途茶楼冲进来一个人,冲着一桌兴奋的喊道:「有大热闹,王二哥、刘三哥,快走快走,靖王冲进忠信王府把忠信王吊在王府门口,抽的那叫一个惨啊……」 贾琮与柳湘莲惊愕的对视了一眼,随后让桌上扔了颗银豆子,转身就出了茶楼往小时雍坊赶去。 忠信王府已经是过去式了,首辅大人的打王鞭可不是吃素的,宗正寺与礼部早就摘去了挂在王府门檐上的匾额。 被贬为庶人的刘忭被圈禁府中,往日门庭若市的忠信王府如今萧条的很。 不过今日就不同了,贾琮与柳湘莲赶到此处时,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银子开路,两人挤到最前头后,举目望去,王府大门上挂着一个人,正被抽的哭爹喊娘。 新鲜回炉的靖王刘怡手中的鞭子一下一下往刘忭身上招呼着,每一鞭子都用上了十成十的力,直到刘忭被抽的晕厥过去。 最后还让人提来一桶冷水,将其泼醒后冷冷说道:「今后若是让我听到半点关于你不安生的流言,你就不必活着了。」 随后将鞭子扔给了身后的亲兵,吩咐道:「放他下来,叫人好好医治。」 这位杀气腾腾的王爷一转身,几乎所有围观的百姓齐齐后退了一步。 年轻人或许不知,但稍大点的都听说过皇室中的这位杀神。 那是真的敢杀啊,辽东的***早些年最怕的就是这位,辽河边上不知道被这位立了多少座京观。 「贾琮?很闲?那正好,随本王去趟义忠亲王府……」 不等贾琮回应,刘怡就一把揪住贾琮的脖颈,将其提溜到了跟前。紧接着看了一眼柳湘莲,身旁的亲兵给其说了下柳湘莲的身份。 他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一番后,赞了一声好儿郎。 「柳家二郎,你也来吧。」 昨日夜宴,义忠王府没有人入宫。 因为义忠王太妃李氏,前些日子被皇帝一纸诏书赐死了。 虽是赐死,但皇帝还是给留了体面,没有当众说出李氏的罪行。 礼部与宗正寺虽然没有出动,但皇帝还是让内廷以先太子庶妃的规格,将其葬于皇陵边上,算是全了体面。 贾琮看着紧闭的王府大门,好奇问道:「二爷,您难道准备将刘烨这狗东……呃,也抽一顿?」 「呵……确实是个狗东西!」 刘怡一挥手,亲兵立 刻上前敲门。 只听刘怡冷冷一笑:「这才几年,一个个都忘了当初血的教训,父皇跟陛下不好动手,那就我这个当哥哥、当皇叔的来做!」 嘎吱…… 王府的大门很快就打开了,不过刘怡连大门都没进,直接让亲兵动手,将居家守孝的刘烨绑了出来。 不等刘烨说话,这群亲兵就熟练的将其吊在了大门上。 刘怡手持鞭子,啪啪甩了两下:「老十三这调教人的手段不错,绑人的手法很熟练嘛……」 贾琮心中吐槽:怪不得绑人绑的这么熟练,原来是忠顺王府的人。 「二叔,侄儿可没得罪您啊,您这是……」 「啪!」 嘶! 贾琮看着都疼,刘怡这鞭子甩得力道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 刘怡嗤笑一声:「我可当不起你的一声二叔,你连龙椅上的四叔都看不上眼,更何况我这个圈禁皇陵的二叔了。」 「啪!」 又是一鞭子,刘烨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惊疑,反而是冷哼一声咬牙没有喊疼。 「很好,还算有骨气!」 刘怡又是一鞭子下去,冷笑道:「本王跟你明说了,你皇爷爷有舐犊之情,你四叔念你爹的情,数次饶了你。但本王不一样,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三个也是杀。过几日本王就要去辽东了,今日我便给你们几个立个规矩——把你们的念头都给我收起来,敢露头,死!」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三个也是杀! 贾琮似乎品出了其中的味,惊骇的盯着甩鞭子的刘怡。 他若是没记错,昨夜在皇极殿,皇家父子貌似说过什么了不得的秘事。 昔年被赐死的老三刘悕…… 嘶! 这瓜好大! 柳湘莲只以为刘怡这番话,只是替皇帝老爷来警告刘忭、刘烨这等野心勃勃的人,安安静静的冷眼看着刘怡一鞭一鞭将刘烨抽了个半死。 等刘烨被扔回了王府,刘怡一挥手,「绑人抽鞭子」大队重新出发,往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家走去…… 好家伙,刘二爷还真打算给京里的这群人立规矩? 这真的是……太霸气了! 贾琮感觉自己的偶像要变了,十三爷刘恪都想过「立规矩」,靖王刘怡太他娘的帅了! 王子腾到底是朝中重臣,刘怡又不是他的兄长叔父,最终还是留了面子,只扔给了王子腾一把刀。 刀是普通的禁军制式佩刀,不过留下的话挺狠。 「王子腾王伯爷,本王不是父皇,跟王伯爷没什么君臣情谊。你若跳的太欢,本王不介意用王爵换了你王家九族的命!反正,本王这个靖王当不当的,影响不大。」 「哦,对了,听说王伯爷在辽东有个外室,此去辽东,本王会好好帮王伯爷照顾照顾的!」 王子腾没有反驳,眼神毫无波澜,看似极其平静。只是微微躬身,抱拳说了句臣领命。 又一颗大瓜! 贾琮惊呆了,柳湘莲也惊呆了。 王子腾这厮竟然在辽东有外室? 离开了王家,贾琮实在抵不住八卦之心,凑到刘怡身旁:「二爷,王子腾真的有外室?」 刘怡点了点头:「不但有个外室,还生有一子。不过此事也是昨夜本王召集旧部,偶然听说的。」 贾琮歪着脑瓜,琢磨着其中的影响。 这事对他没什么影响,但对二嫂嫂王熙凤的影响就大了。 王子腾是兄终弟及,当年这事其中的龌龊暂且不提,如今王家明面的继承人是王熙凤的亲哥哥王仁 。这事早就在大都督府与礼部有过报备,如今王子腾有了儿子,那么…… 呵! 有意思,有意思啊! 刘怡警告完王子腾,一路不停的往京城转了好一大圈。京中的皇亲国戚、文臣武将,凡是掺和进夺嫡之争的府邸,都一一「拜访」。 一柄柄刀剑被扔给了这些人,却无一人敢在刘怡跟前说句硬气话。 等贾琮与柳湘莲回了荣国府,才从老太太口中得知了这群人为何不敢跟刘怡叫嚣的原因。 大将军王刘怡,唯二听两个人的话:当今圣人与先太子刘恂。 便是如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老爷,刘怡也只是遵其是圣人老爷挑选的继承人。 抛开皇帝这个身份,刘怡若是看不惯老四某件事了,都会将其吊起来打。 别人撂狠话大多只是嘴上说说,这位真的会杀的人头滚滚! 「还真是比我爹跟忠顺王爷还狠的狠人啊!」 「你爹?」 老太太笑了一声,唏嘘道:「你爹与忠顺王至少还会顾忌一二,这位靖王爷那可是圣人亲手磨出来的利刃!」 要不然你以为这位当年为何敢一刀砍了老三刘悕的脑袋,甚至连刘悕一家十七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的。 这话老太太没有说出口,只是叮嘱贾琮今后面对这位爷时,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失礼。当然,也不能过于亲近,不远不近的相处就好。 祖孙二人又说起了王子腾外室的事情,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愤恨起来。 那边王家能把王熙凤嫁给贾琏这个荣国府继承人,还不是因为其亲兄长是王家未来的继承人。 家族联姻,身份的重要性往往要大于什么情情爱爱。 如今你王子腾有了儿子,王仁又教成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混混,你要干什么?那我贾家人当傻子? 老太太越琢磨越气,眼中露出一丝冷酷:「给你二哥去信,将这件事告诉他。凤丫头要是出了月子,趁着天还未转冷,让她带孩子回京。还有,你安排人立刻北上,去辽东盯紧了王子腾的外室,寻机会将其控制住!」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零二章 贾家有喜就鞭尸钱家 贾敬将钱康时打了个半死,贾琮更是废了钱坤的第三条腿,但京里的百姓一提起此事,几乎人人都会竖起大拇指道一声爷们。 反观东平郡王府,名声如江河日下,越发烂了起来。 茶楼说书人、戏园子的角儿,就是街头巷尾嚼舌根的妇人们都在骂东平郡王府是当朝女干佞,上台子唱戏都不用画白脸的那种。 当然,这些事在钱家看来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二圣的态度。 靖王刘怡在中秋夜宴后的第三日,领京营八千精锐北上锦州,随即圣旨就到了东平郡王府。 皇帝申饬东平郡王钱康时教子不严,肆意中伤国侯亲眷,并扰乱宫宴,夺钱坤东平郡王世子位,命东平郡王府好生管教。 这还不算,慈宁宫曹太后也下了懿旨,以魏氏不敬君上之罪,念其年老,便不作重处,只罚其跪抄《礼记》百遍。 贾琮恭敬的聆听了皇帝老爷命人传来的口谕,心中为老爹十几年后的俸禄默哀了一阵后,就愉快的回了书房跟林姐姐读书了。 罚俸这种事,琮哥儿已经见怪不怪了。 皇帝下了口谕,说贾琮虽有孝悌之义,却出手没个分寸,将人打伤了。禁足府中不得外出,同时罚了赦大老爷元祐二十一年的年俸,充作受伤之人的汤药费。 嘿,元祐二十一年…… 贾琮方才差点跟传旨的小公公说,若是不够,罚到元祐三十一年也行。伤得不够重不够罚的话,他可以再去将钱坤打一顿……不,打十顿! 老太太在宫门口甩了魏氏两个大嘴巴子后,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脉,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 她实在不放心侄子与孙子与钱家、王家斗法,一股脑都接了过去,亲自指挥南下北上,将「宫斗」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先是安排人火速北上,通过与老国公贾代善在辽东布下的暗子联系,寻到了王子腾安置外室的地方。 原本要将其绑回京城暗中控制的,不过王子腾也是人***,早就有过布置,锦州城中的这处王家别院,里里外外竟然有过百的护卫,而且都是王家培养的私兵好手。 负责此事的贾六只好忍住了冲动,派人将消息传往京城,等候老太太的下一步命令。 北边的消息不怎么好,但南边很快传来了赦大老爷的好消息。 有了京城的支援,哪怕只是粮草、药物的后勤支援,也足够赦大老爷在南越搅风搅雨了。 千年宗主国的威信可不是闹着玩的,南越上层一直想着跟他爹别苗头,可南越有大批的穷苦百姓向往着天朝富庶、安稳的生活。 松江水师一直在南越海岸线飘着,最终寻得了数座海岛,不但有丰富的淡水,还跟岸上距离颇近,简直就是天然的根据地。 随后赦大老爷依靠这几座岛屿与水师的强大火力,打退了数次南越猴子的围剿。 同时招募南越穷苦百姓,逐渐往岸上发育,打下数座城镇后,打土豪、分田地,硬是在南越收拢了数万百姓,建立了简化版的大夏交趾布政使司,于其中最大的一座城池设立交趾布政使司崇天府。 崇天崇天,崇敬天朝! 皇帝闻之大喜,立刻遣登州水师携带大批支援赶往崇天府。 不但带去了最新式的火器,更是拉了满满好几船的农具、药材等物。还从户部、工部调拨了不少种田的好手与技艺精湛的工匠,准备给南越来个中心开花。 星星之火可燎原,更何况有大夏作为依靠,赦大老爷在密奏上说,最多一年,朝廷就需要派遣主政的官员,来接手大夏交趾布政使司了。 宫中的赏赐不要钱的往荣国府送,同时还有两道圣旨去了宁国府。 威烈将军、轻车都尉、龙骧卫千户贾蓉,奋勇杀敌,不畏生死,克敌于外,大功于国。 晋其为奉国将军、上轻车都尉、龙骧卫指挥佥事,检校交趾卫指挥同知。 宁国府贾蔷,封骑都尉、宣武将军,检校交趾卫指挥佥事。 一时间宁荣贾家再次成为京城百姓口中的话题,同时又将前段时间辱骂贾家贪欲享乐、不知为君分忧的东平郡王府拉出来鞭尸。 贾琮陪着敬大老爷在宗祠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敬大老爷就给其送来厚厚一叠文稿,命其一个月内背熟了,他要检查。 南越的事朝廷根本就没想过瞒着人,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四方馆中的南疆三藩使臣闻之大惊失色,立刻跑去礼部想要继续和谈,态度由先前的强硬逐渐变软,最后都差点跪在礼部员外郎聂朝仪的脚下了。 可惜啊,礼部收到的命令是不理、不问、不管的三不方针。 无论南疆三藩,特别是南越使臣说什么,聂朝仪都是嗯、知道了、等着…… 贾琮看着二狗子送来的情报,越看越乐。 内阁的大佬们恐怕都已经眼热南越一年三熟的土地很久了,以前人家是乖儿子,当爹的不好出手。 这一回儿子敢跟老爹扎刺,不把他的姓给改回来,内阁的大佬估计会后悔死。 就连内阁次辅齐博瀚都改变了原本议和的态度,亲自去了趟兵部与工部,督促京城对交趾布政使司的支援加大。 「吏部文选司郎中张琛大人差点被齐阁老逼疯了,没人愿意去南疆那种烟瘴之地当官,张琛大人把自己的弟弟都给塞进了南下的名单……」 「烟瘴之地?那里可不是什么烟瘴之地,要是让中原百姓在那里耕种两季,立马就变成天府之国。」 贾琮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关于南疆三藩的游记,递给了未来三姐夫林柏。 「三哥将来肯定要去外任,交趾是个不错的选择。越是艰难,越是容易立功。朝廷如今只是拿南越开刀,今后少不了将暹罗、缅甸也撤藩设郡。翰林院散馆之后,三哥不妨考虑考虑。」 实际上林柏今日来荣国府,一是探望一下老太太,当然还有探春。 但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这交趾缺官的事。 林家人的性格中都有一股韧劲,而且眼界独到。吏部张琛大人被阁老「逼疯」的事在翰林院传遍了,不少人都言谁去南疆谁是傻子。 但林柏不这么看,未婚妻的大伯暂领南疆军政大权,他在翰林院呆着没什么意思,南疆正值用人之际,他若去了,只要照猫画虎按照朝廷的计划好好干,不用多久就能干出好成绩。 而且有妻族的帮衬,这简直就是老天爷掰开自己的嘴巴喂饭吃。 贾琮的这本游记送的正合他心,林柏也就没有瞒着心中的想法。 「三妹妹还有两年才会及笄,我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南疆干出一番事业来,到时就奏请朝廷赐下诰命……」 说到此处,林柏甚至已经想到了将来娶了娇妻,诞下麟儿的幸福情景了。 嗯,儿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贾琮瞅了瞅痴笑的林柏,往其眼前摆了摆手没反应。随后回座继续写着大字,今天还有好几张大字得写呢! 朝廷初期挑选二十名大小官员赴新设立的交趾布政使司,林柏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皇帝老爷在名单中看到林柏的名字后,直接就说出了林柏的身份。 出身五世列侯、姑苏林氏,元祐五年二甲进士,翰林院庶吉士。 此等出身,如此才情,完全可以在京城享受花花世界,翰林院散馆外任最少也是个富庶之地。 不想竟然主动请缨,要去别人避之不及的南疆烟瘴之地。 皇帝甚是好奇,传召其入宫觐见。后来林柏抱着皇帝赐予他的一块玉雕镇尺出了宫,不多时就传出了皇帝对林柏的评价。 姑苏林家又出了一个林如海! 那可是林如海啊,天子心腹,如今已经是国朝二品大员,未来绝对能入阁拜相的存在。 皇帝如此看重一个年轻人,竟然说出了第二个林如海这样的话,可见林柏的圣眷之浓。 政老爷这段日子都顾不上在朝会上喷人了,托人从礼部请来了一位精通南越语的书吏,教授女婿南越方言。 又从老关系中挖来了几名精通种植、打造工具的匠人,直接包了人家五年,打算等明年开春船队出发时,陪同女婿南下。 政老爷的一连串动作,弄得宝玉都吃味了。 他跑来贾琮的书房,嘀咕了好一阵他爹有了女婿忘了儿子的话,惹得黛玉来了一句:「二舅舅要真记起了你,将你扔到书房一同跟三哥学那蛮夷之语,或是农工之学,你愿意么?」 啊? 宝玉闻之脑瓜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些日子自己为了明年拼个秀才功名出来,差点逼疯自己。 要是真让他跟着三妹夫学什么蛮夷之语、农工之学,他得真疯了! 三妹夫的日子好苦啊,都考上进士了还要继续学习。 突然间,宝玉觉得手头的圣人典籍顺眼多了,趴在贾琮旁边的桌子上一起听起了林老师的讲课。 荣国府似乎进入了一段岁月静好的时光,贾琏来信他打算十月启程回京述职,同时护送王熙凤娘俩回家长住。 林如海也有信送来,江南数座新开的盐场已经进入了正轨,今年大丰收,他会在年底护送盐税银子进京,同时觐见皇帝,详议接下来的计划。 唯有赦大老爷似乎找到了新玩具,来信中的言辞间,大有「乐不思蜀」的味道。 九月下旬,京城传出一桩轰动全城的消息。 冷面郎君柳二郎,给东平郡王府下了战帖,今日午时要与前东平郡王世子钱坤于京营大校场来一场生死斗,不死不休的那种。 柳湘莲甚至放话,钱坤若是没胆子,东平郡王可以一起上,他柳湘莲一个人接着!. 一大早贾琮就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二姐夫终于要出手了! 大夏对于武勋之间的生死斗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殃及普通百姓,皇帝老爷乐见其成。 一来可以防止武勋抱团,二来嘛,没血性的武勋死了也就死了,朝廷还能少耗些俸禄银子。 贾琮换上衣服跟老太太说了声,就带着人往柳家赶去。一路上凡是认识贾琮的人都会喊一声支持柳二郎,不提东平郡王府的恶心,光是柳二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壮举,就足够百姓们站边偏向了。 「咦,宝二哥、卫大哥什么时候来的?比我还早?」 一进柳家的大门,贾琮就看到了忧心忡忡的宝玉与卫若兰。 「他俩昨晚就在这了,劝了我一晚上。」 贾琮闻声看去,柳湘莲已经换好了一身劲装,腰挂鸳鸯雄剑,剑眉微张,配上他那足够迷死京中闺秀的俊颜,甚是英武。 「真要打?」 「嗯!」 柳湘莲似乎对这一战胸有成竹,点了点头后摸着腰间的荷包。 贾琮一眼就认出了这荷包是二姐姐迎春亲手绣织的,他咧嘴笑了笑:「那我跟二姐夫一起去,钱家辱及二姐姐,我这个当弟弟的岂能躲在后面!」 柳湘莲摇了摇头:「不用,钱家废物,我一人足矣!」 这该死的豪迈与自信,要是要京城那些闺秀看到,还不得拿绣帕荷包把他给淹了。 说罢,柳湘莲就招呼兄弟出门,宝玉跟贾琮抱怨道:「琮哥儿怎么不劝一劝,东平郡王府人多势大,柳二哥一个人怎么行?万一被人算计了怎么办?」 哟,宝二爷也懂了这些弯弯绕的肮脏事! 贾琮揽过宝二爷的肩膀,挑了挑眉:「宝二哥放心,这不是还有我嘛。」 宝玉往左右看了看,琮哥儿的亲卫来了十几名,而且都是家里最强的一批,顿时放心不少。 实际上他也知道柳湘莲乃京中年轻一辈中顶级的武者,只是这些日子老太太没少跟他说东平郡王府曾经干过的龌龊事,让他一听到柳湘莲约战东平郡王府,立马就想着钱家无法避战的情况下,会施展什么阴谋诡计。 比如下毒啊,放冷箭啊等等…… 他嘀嘀咕咕跟贾琮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贾琮哈哈大笑起来。 「宝二哥你不去写话本可惜了!二姐夫把约战的地方放在京营大校场,就是为了防止这些。钱家要是敢在京营使什么肮脏手段,英国公他老人家绝对会派兵将钱家给踏平了!」 镇国柱石英国公张岳,京城最不能惹的大佬之一,还是最顶级的那种。 上一个在京营大校场约战中搞阴谋诡计的人,昭武四十九年的秋天被老公爷砍了脑袋,就埋在大校场入口处的青石板下面。 贾琮盼着钱家今日搞事情,可惜啊,依照钱康时的性子,他不敢!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零三章 荣国府贾琮再下战帖 钱康时都快恨死宁荣贾家的人了,他认为柳湘莲一个父母早死的孤儿,哪有胆子跟东平郡王府硬碰硬的,背后肯定是贾敬这个「老银币」在背后鼓动支招。 他的儿子成了阴阳人,他自己马放南山二三十年了,哪有能力跟柳湘莲这个粗鄙军汉厮杀。 可战帖是大张旗鼓的送到东平郡王府的,他不接也得接。 魏氏被曹太后一封懿旨将脸面砸了个稀巴烂,原本还想用几十年的老交情去跟理国公府的太夫人说一说,哪想她送去的信只得到几个字的回应。 「她,管不了!」 这真不是理国公府的老太太故意推脱,柳湘莲如今是天子近臣,背靠忠顺王府跟宁荣贾家两座靠山,没拎着剑从理国公府的南门杀到北门出当年的恶气,都已经是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了。 而且二圣对东平郡王府的态度明显的摆在了明面上,傻子还会跟钱家不清不楚的…… 避战避不了,应战打不过。 自柳湘莲将战帖送至东平郡王府,钱康时整个人都陷入了愤怒、不甘、恐惧以及对儿子的不满情绪中。 没错,要不是坤坤胡闹,在宫宴上惹那贾宝玉,钱家又哪来这一劫? 随着时间一息息的过去,眼看就要到了午时,魏氏不由心焦。 「我儿,这可怎么办?」 魏氏心焦,钱康时也心焦啊。 他自知不是柳湘莲的对手,可却不得不去应战,急躁之下气急攻心,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成了碎片,猛地起身想要放一句狠话。 「死就死吧,还请母亲好生抚养荃儿……」 话未说完,钱康时突然感觉一阵眩晕,随后嘭的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东平郡王府的书房好一阵乱,魏老太、王妃白氏连忙上前要去搀扶钱康时,那些丫鬟仆人也乱了,唯有钱坤依旧坐在椅子上,脸上阴晴不定。 他刚才听到了其父的那句话:还请母亲好生抚养荃儿…… 那个还在吃奶的妾生子?让老太太好生抚养他干什么?顶替自己? 午时的京营大校场,人声鼎沸。 柳家二郎给东平郡王府下了战帖的事早就传遍了京城,负责守卫京营大校场的禁军收银子收的手都快抽筋了。 实在是要来看热闹的百姓太多太热情了,除却官宦之家,不少手有闲钱的百姓都纷纷挤到了京营外,拿着银子非要塞给他们,说是大夏百姓能够过得安稳,全靠将士们负重前行,故而一定要「赞助」禁军兄弟吃肉哩。 柳湘莲抱着鸳鸯雄剑,立于高台上静候东平郡王府的人前来。 身上的青色武者劲装,配上他那能羡慕死人的俊颜,令那些高台四周围着的京中贵女两眼放光。 可惜了,郎君已经有了佳人,她们只能过过眼瘾解解馋了! 生死战在即,京营大校场上却是谈笑风生,甚至有人暗中开设赌盘,贾琮不用看就知道那位身着青色官袍四处开「收据」的人是谁。 他挪了过去,往那人怀里塞了一块金闪闪:「方前辈,我押柳二郎十万两!」 嗯?哪里来的小鬼,敢戏弄本官? 「赌神」方静言低头一看手中的东西,额头青筋都快爆了。 他一把将金闪闪塞还给贾琮:「你小子真是什么事都敢干,御赐金令是能随便玩的吗?小心我给你岳父写信,让他用皮鞭抽你!」 「那我今天出来没带银子啊……」 贾琮把荷包翻来翻去,加起来不过十几两的碎银子。 他瞄了一眼方静言鼓鼓囊囊的胸前,咧嘴一笑:「方前辈,不如你借我万八千两的,让我先押上。」 「开什么玩笑?没钱,不借,休想!」 竟然想白嫖? 方静言佝了佝身子,让塞满银子银票的胸口不那么明显。 贾琮嘿嘿笑了起来:「方前辈没钱?那前辈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 白嫖一时爽,一直白嫖一直爽。 贾琮最终还是从方静言那白嫖了二百两的票子,押了柳湘莲胜。 实际上方静言也说了,押柳湘莲胜的人数要远远多于东平王府,不过这些都是熟知柳湘莲与东平郡王府的人。 还有大量押东平郡王府的,而且赌注极大,多是京中富商。 「不管谁赢我都是赚的,哪怕柳二郎不小心输了,我都能赚他几千两。」 方静言身为殿御史,能在非休沐的日子跑来京营大校场可不是只为了开赌盘。 「赌神」只是他的副业,他真正来此的原因是来当皇帝老爷的眼睛与嘴巴。 「陛下让我来盯着点,柳二郎是陛下看重的年轻将领,可不能被钱家给欺负了。」 贾琮瞥了一眼高台东侧的位置,那里站了不少钱家的人,不过其中没有东平郡王府的主子。 钱家肯定没脸避战,就是不知道会是谁应战了。 咚咚咚…… 鼓声响起,午时已到,东平郡王府的人至今未到场。校场中的吃瓜群众开始了议论纷纷,不少人在嘲讽钱家胆小如鼠。 第二通鼓声响起,原本闭目养神的柳湘莲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大校场入口。 东平郡王府的人终于来了,但令众人吃惊的是,钱康时并不是骑马前来,而是被人用软轿抬着。 「我家王爷不幸卒中,身子不便,来的晚了,诸位勿怪!」 钱家的亲兵统领跳上了高台,抱拳向四周拱手说道:「在下钱荣,如今已拜王爷为义父,今日代父应战!」 轰! 四周一片哗然,这亲兵统领年纪比钱康时小不了几岁,竟然会拜其为义父…… 钱家真是脸都不要了!不对,钱家哪里要过脸? 钱荣没有理会四周的喧哗,只是镇静的盯着面前不远处的柳湘莲。 冷面二郎柳湘莲的名声很响,身手在京中年轻一辈中的确是顶尖的。 若让王爷与世子……大公子来,根本就没有胜算。但他不一样,他是钱家自幼培养出来的打手,便是对上宫里的供奉都能打个五五开。 一个毛头小子,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柳湘莲自然清楚这人的底细,御前三卫千户以上的武将,对京中各府的情况都有过了解。 不过他并未畏惧,冷冷问道:「钱坤呢?」 钱荣微微一笑:「大公子今日原本要来了,不过旧伤复发,不便上台,柳将军的约战,在下一并接了。」 今日负责主持生死斗的人是张老公爷的嫡二子、右骧卫指挥佥事张淩。 他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样可不行。柳湘莲是京营的同袍,哪里能让他吃亏。 于是上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等钱坤或是东平王爷伤病痊愈再行生死斗……」 「这倒不必!」 贾琮突然出声打断了张淩的提议,跳上了高台向张淩拱手:「张前辈,人家东平郡王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避开了生死战,再拖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多几个干儿子干孙子……」 噗嗤! 台下不少人不禁笑出了声,御猫大人真是……太促狭了! 钱康时的确卒中了,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台上讽刺他的贾琮。 却见贾 琮冲钱家人的方向讥讽的瞅了一眼,随后向四周人群大声说道:「来都来了,不打一场哪里对得起大家今日的热情。这样吧,也不必拖了,东平王爷不妨当场多收几个干儿子干孙子,我与柳二哥一起接了。咱们兵对兵将对将,十对十,来一场真男人之间的对决!」 「好!」 「小贾大人说的是,真男人的对决!」 「东平王爷怎么不说话?呀,我忘了,王爷卒中了。钱世……坤坤兄弟,你怎么也是坐着轿子?」 贾琮嘲讽完钱康时,又将矛头对准了脸色阴晴不定的钱坤:「嘿,瞧我这记性,坤坤兄弟那里的伤不方便,骑不得马。不过坤坤兄弟的伤势不影响说话,王爷不方便,那你就拿个主意吧。」 只见贾琮伸手指了指台下的贾家亲兵:「我也不欺负你,我就让我这几个亲兵上,你家来了这么多人,你再挑九个,十对十,怎么样?别犹豫了,反正你家就是输了,死的人也不会是自己父子。我可是跟柳二哥亲自上场的,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啊……啊……坤坤……应了!」 钱康时突然发出的声音提醒了陷入癫狂与愤怒的钱坤,他冲其父点了点头,随后一指身旁的王府亲兵。 「谁去?无论生死,可为我家家臣,赏银千两!」 咚咚咚咚…… 鼓声重新响起,贾琮抽出了腰间的雁翎刀,与柳湘莲、贾十一、贾十九等荣国府亲兵并肩而立。 大校场搭建的高台很大,足够二十人游刃有余的尽情厮杀。 柳湘莲突然郑重的说道:「琮哥儿,今日谢谢你了!」 贾琮露出了八颗白牙:「自家人,说什么谢字。不过我倒要谢谢钱康时父子了,给了我亲手替二姐姐报仇的机会。」咚咚咚咚! 一通鼓毕,贾琮战意怦然而起,在鼓声结束的瞬间率先杀出,直接冲向了那位新鲜出炉的钱康时干儿子。 嗷嗷嗷嗷…… 他嗷嗷嗷的叫着,眼看就要与其对上,不想贾十一一个箭步上前,揪住贾琮的脖颈就将其丢了回去,随后贾十九与贾三一护住左右,专挑看起来弱一些的钱家亲兵厮杀。 贾琮一边配合贾十九与贾三一攻守,一边碎碎念:「可恶啊,十一叔这是瞧不起我!」 「小三爷,不提人家钱荣的身手,就人家那体格,你要去跳起来打人家的胸大肌吗?」 贾十九挑开砍过来的长刀,贾琮趁机刺穿了对方的大腿,贾三一立刻接了一刀,砍去了那人的脑袋。 荣国府的亲兵都是依照军中厮杀之道来训练,三人一组就能组成一个小小的攻防阵法。 贾琮自小就被赦大老爷扔进亲兵中训练,小时候过家家都是行军打仗,配合起来没有丝毫的生涩感。 反观行走江湖的柳湘莲,鸳鸯剑剑身轻盈,加上他本身就是走轻盈的路子,脚踩七星步,每一次的挥剑就能突破对方的防守,令对手非死即残。 除了被贾十一拖住的钱荣,钱坤派上来的东平郡王府亲兵,根本就不够看。 高台上的血腥厮杀很快就进入了尾声,台下观战的女眷们哪怕刚来时都是一脸的兴奋,此时早就捂住了眼睛不敢往台上看。 钱荣在对上贾十一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尽早摆脱,好去援助其余兄弟。 可贾十一拼着受伤,也将其死死拖住,一直拖到柳湘莲一剑刺穿最后一名钱家亲兵的胸口,飞身前来支。 当然,前来支援的不只是柳湘莲,一场厮杀过后,荣国府亲兵包括受了轻伤的四人,尽数围了过来。 十打一,任钱荣的身手高绝,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没有什么飞檐走壁,剑气千 里的神仙功法,钱荣最后还是死在了贾十一的刀下。 「钱荣真汉子也,可惜了!」 贾十一收刀回鞘,右臂横在胸前,向死战不退的钱荣行了一礼,其余人也是同样的举动。 钱坤见自家已经完败,冷冷呵斥身旁的人:「还不回府?平日里一个个吹的万人敌,王府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是挺可惜的,可惜效忠错了对象……」 贾琮走到高台边上,冲着准备离开的钱家众人冷笑道:「怎么?这就想走?」 「本世子……我已经承认输了,你还要怎样?」 在钱坤愤怒的眼神中,突然飞来一张血红色的帖子。他顺手接住,低头一看就想扔掉。 「可别扔,这是我家的战帖,还是老规矩,生死战!」 贾琮用手中的雁翎刀挽了个剑花,突然往前一指,大喝道:「东平郡王府辱我贾家,我贾琮今日向东平郡王府提起生死战,钱坤,是男人就与我战上一场!」 男人这个词似乎成了钱坤的禁忌,此时的他满脸铁青色,指着贾琮气的话都说不通顺:「你……贾琮,不要得寸进尺!」 钱坤哪里敢应,上次就在大夏门口,贾琮这疯子一刀砍伤了自己的肩膀,养伤都养了两三个月。 他虽然比贾琮大了近十岁,可他早就将幼时学过的一点拳脚扔到了秦楼楚馆,哪里是这厮的对手。 可贾琮早就在去柳家的时候想好了,无论钱家怎么安排,他一定要借着一场场生死战,将钱家最后的底蕴消耗的干干净净。 这次是柳湘莲出面邀战,下次就是他贾琮,再下次就是即将回京的二哥贾琏…… 宁荣贾家别的不多,就是比他钱家够男人! 贾琏完了还有贾蓉、贾蔷,杀红眼了就召唤最强战力赦大老爷,不信拼不光东平郡王府的底子。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零四章 小侄女回来啦! 杀没杀红眼,贾琮还没感受到,但老太太与敬大老爷气红了眼。 自家这小兔崽子胆儿越来越肥了,竟然敢上京营大校场跟钱家的亲兵厮杀。但凡有个万一,老太太也好,敬大老爷也罢,他们怎么跟万里之遥的贾赦交待。 喜滋滋回到荣国府的贾琮还未跟姐姐妹妹炫耀,就被冷着脸的敬大老爷吊在了荣禧堂院子中的大树上。 老太太提着拐杖将皮糙肉厚的小胖子连抽了好几下,指着贾政等人骂道:「都是你们给惯的,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你们谁也不许放他下来,谁敢给他求情,就陪他一同吊着!」 贾琮被吊在树上反省,贾十一等一应亲兵也受了罚。除却伤势稍重的贾十一外,全部挨了板子罚了半年的俸禄。 柳湘莲被老太太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连忠顺王妃崔氏都惊动了,来到荣国府领了柳湘莲回去,说是会交由忠顺王爷刘恪亲自教训。 不过东平郡王府不得不接了战帖,生死战该打还是要打,敬大老爷勒令两府不得放贾琮出府半步,随后召集亲兵,加强训练,打算亲自上场继续贾琮的计划。 贾琮被吊在树上昏昏欲睡,秋日的风吹着人好舒服,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打起了呼噜…… 「啊嚏!」 鼻子好痒,贾琮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小惜春手中的逗猫棒正捅着他的鼻孔。 看到贾琮醒来,露出两个小虎牙:「三哥,你完了……」 「什么完了?」 贾琮扭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晃悠晃悠荡着秋千。 小惜春冲着荣禧堂撅起小嘴:「呐,陛下派了人来找老祖宗,说你太胡闹了,要打你板子,还要罚你的钱。」 正说着,老熟人夏守忠在老太太的陪同下笑眯眯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威武男子汉小贾将军嘛,怎么被吊在这儿荡秋千?」 跟你好是跟你好,再扎我心小心我骂你! 贾琮心中腹诽了几声逗自己玩的夏守忠,却见夏守忠冲老太太点了点头,走近后给贾琮小声道:「干的好,皇爷让咱家过来跟太夫人说了,不必担心人手不足。过两日宫中会遣供奉暂住荣国府,可劲的打,拖着耗着,不能让东平王府有闲功夫去管辽东的事。」 「当然,你小子不能自己再上了,这一次是钱家没有准备,让你捡了个便宜,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夏守忠向老太太拱了拱手:「太夫人看着点小贾将军,那钱家可不仅仅是表面上这么简单,老王爷当年可给钱家留了不少的人手。这些日子就让小贾将军好好在府里呆着读书,莫要出去照耀。」 「老身明白,多谢公公提醒。」 老太太点头应了一声,瞪了一眼不省心的孙子。 夏守忠笑了声告辞离开,随之而去的还有贾琮一年的俸禄。 正如夏守忠所言,东平郡王府的底蕴虽然经过钱康时三十年的祸祸消耗了不少,但老东平王所留的底蕴也足够吊打京中诸多勋贵府邸。 原先为了防止宫中忌惮不得不潜伏的王府死士,一队队被调入京城。 钱康时病情稳住后,第一时间下令寻找机会,刺杀羞辱他的柳湘莲、贾琮甚至是引发此事的贾宝玉。 这实际上已经是坏了规矩,但钱康时已经疯狂了。 再加上性格扭曲的钱坤在背后蛊惑,龙禁卫的暗卫传来了消息,东平郡王府的探子已经进了大时雍坊,随时在等待机会,打算给宁荣贾家致命一击。 在树上被吊了整整一天的贾琮,这一次学乖了,从第二日开始就呆在荣国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读书、练字、逗猫、干饭,多余一件事都不 干,让老太太放心不少。 林老师的学生已经从贾琮一人增加到了四人,除了要绣织嫁衣的迎春与探春,每日一早东跨院的书房中,就会摆上五张书桌。 黛玉先给贾琮与宝玉教授完经史之后,还得操心给惜春与贾兰启蒙之事。 七日后,敬大老爷突然出现在京营大校场,拎着刀带了一队亲兵砍瓜切菜般,将钱家精心准备的「干儿子干孙子」屠了。 随后又扔给了钱坤一张战帖,睥睨四方的说道:「宁荣贾家贾兰,向东平郡王府提起生死战,钱坤,接还是不接?」 贾兰?这个名字好陌生? 等钱坤想明白这贾兰只是四岁大点的小屁孩,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这才明白上一次贾琮为何突然发起生死战的原因,合着这是真打算不死不休,与他家干到底。 又七日,钱家将死士中最强的十人派上了场,打算狙击一波好稳住局势。不想这一次贾家上场的人除了领头的贾四外,余者都是新面孔。 战局如同前两次一样,钱家的人被压着打,短短一刻钟就全部死在了台上。随后贾四又一次扔给了钱家的人一张战帖,这一次的挑战之人又换了一个名字:荣国侯世子、贾琏!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冲突了,钱康时人瘫着,脑子却清明了不少。 在听完了大管家的细细禀报后,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极致。 「不对,这些人不是战场上的路子,行的是一招制敌之法。如此高手,唯有那里才有!」 钱康时费力挣扎着抬起了手,拉住了魏氏的手:「母亲,快,快,去请西宁王……贾家只是那位手里的刀,圣人、圣人这是抛弃咱们家了!」 东平郡王府接下了战帖,不过以主子伤病在身,一时无力应战为由,将应战的日子推到了十月中。 主持两府的敬大老爷大笔一挥,签了生死契后,开始精心训练两府的亲兵,而且把宫里派来的二十名供奉高手也叫到了一处,让他们随亲兵同演军阵之法。 随着枯叶随秋风飘落,贾琮终于逃离了林老师的「魔掌」,与宝二爷同坐荣国府的大门口,当起了荣国府的石狮子三号跟四号。 嘚嘚嘚嘚…… 百无聊赖的两人同时眼睛一亮,起身往宁荣街的街口望去。 「二哥回来了!」 「凤姐姐回来了!」 两人突然相视一笑:「小侄女回来了!」 什么二哥二嫂,哪有小侄女香! 一群人围着床上吐着泡泡的小奶娃,脑瓜子挤在一块,小声探讨着小奶娃更像谁一些。 贾琏被敬大老爷喊去了书房,王熙凤则是被老太太拉着说话。 不一会,小奶娃醒了,哇哇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孩子嗓门倒挺大,身子骨健康。」 老太太养过的孩子太多了,熟练地抱着小奶娃逗着,片刻后孩子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王熙凤见老太太很喜欢闺女,心中的忐忑去了三分。她曾经还想着自己第一胎没生个带把的会被嫌弃,不想京里的老太太也好,南疆的公公也罢,都往金陵送去了大量的补品、珍宝。 特别是赦大老爷,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箱箱的珠玉宝石,说是他没办回来,这些都是给孙女的满月礼。 王熙凤陪着老太太说笑,门子来报有一老一小两人前来求见琏二奶奶,那人说他们是王家的族人。 这倒是稀奇了,王家的族人竟然跑来荣国府求见王熙凤,不去县伯府见王大伯爷。 「还真是巧,你刚回来就有人跑来求见,那就去见一见吧。」 老太太起了好奇 心,又是孙子孙媳妇带着曾孙女回府,正高兴着,吩咐王熙凤去看看。 等丫鬟带着那一老一少进了府,王熙凤在自己屋中见到了两人。 等弄清楚这刘姥姥一家不过是与王家连过族谱的远亲,因今年天旱庄稼歉收,没了办法来京城求助,便想给些钱粮打发了事,不想刘姥姥无意间提及了一桩事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让平儿去找贾琮过来,见这祖孙二人还饿着肚子,就吩咐厨房送一桌饭菜过来…… 「刘姥姥从王平口来的京城?那岂不是要走上两三天?」 贾琮来后问清了刘姥姥一家的居所,惊讶的看着端着碗猛扒拉米饭的板儿,惊讶的问道。 刘姥姥虽说腹中饥饿,却仍顾忌贵人的观感,放下了筷子:「贵人去过王平口?可不是走了两天,这还是半道遇上了一户好人家,搭了人家的马车。要不然老婆子得带着孙儿走上三四天哩。」 若非即将断粮没有着落,刘姥姥哪会舍得让乖孙受这苦楚。便是昨夜,他们祖孙也是在一间山神庙中借宿,苦苦挨了一个晚上。 刘姥姥没有隐瞒,特意挑了路上的艰难给贾琮说了,若能能让贵人可怜一二,多借些钱粮也是好的。 贾琮的确起了可怜,不过不仅仅是对面前的这对祖孙,而是王平口遭了难的人。 自去年京营大队大队的主动出击,荡平了京畿的匪患后,很少再听说天子脚下会有百姓遭匪灾了。 可土匪这种祸害,往往不一定是拿着刀剑祸害人的。 王平口隶属房山县,今春春旱严重,王平口又是西山脚下,田产本就不高。八月缴纳了今年的秋税后,原本所剩粮食不多,但熬一熬也足够熬到明春了。 不想上月初,包括刘姥姥一家,共计三个村子在内的百姓田产都遭了水灾。 今年北地干旱的厉害,又哪里来的水灾呢?王平口北侧有一条河,名为干河,经年不息。 九月初七,干河突然决堤,淹没了周边大量的土地。刘姥姥一家所在的小王庄就在干河边上,一夜之间房屋被漫出河堤的水给泡了。 像粮食这种不能见水的东西,哪怕捞回来了不少,可早就发了霉不能食用。 王平口的里长老爷「发了善心」,允许里中百姓用田产抵押,借粮度日。 九出十三归,估计等到要还粮的时候,王平口的土地,大半要归里长老爷了。 「老婆子知道这是个活命的办法,可老婆子也知道,没了地,女婿一家怕是要给里长一家当家奴了。」 刘姥姥自家是怎么败的?还不是儿子沾了赌,将家中土地卖了个干净,最后死在了赌场中。 没了地的人,当佃户根本填不饱全家人的肚子。到最后只能把自己一家卖进里长家,当人家的家奴,来换一碗饭。 可板儿聪慧,她还想着过两年送外孙去学堂,拼上一场呢。 「里长虽也是王家人,可人家是县伯府正经的族人。老婆子曾舍了脸皮去求过里长,可……唉!思来想去,老婆子只能来求二奶奶,当年板儿他爷是跟大老爷连过宗,还请二奶奶看在大老爷的面上,施舍一二,老婆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板儿被人签了契,丢了祖宗的脸。」 刘姥姥口中的大老爷,乃是王熙凤的亲父,原本王家真正的继承人。 王熙凤见刘姥姥说的老泪纵横,眼看就要挪开椅子给她跪下,忙扶住了说道:「姥姥都说到这儿了,我哪能看着你们饿着肚子卖身为奴?先不说这些了,瞧着孩子都吓得不敢吃饭了,你们祖孙先吃饭,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些钱粮,到时送你们回去。」 为防刘姥姥祖孙不自在,王熙凤与贾琮去了他处,只留平儿在屋中 用饭。 「琮哥儿,那王平口的里长我有印象,他当年是我爹的亲兵头领。」 王熙凤这么一说,贾琮就明白了叫他来的用意。原以为王熙凤是说决堤的蹊跷,不想是让自己帮她查她爹战死的事情。 贾琮点了点头后,又疑惑的问道:「嫂嫂不跟二哥说这事?」 「这事当然要跟你二哥说的。」 王熙凤熟练地搓了搓贾琮的脑瓜,幽幽说道:「不过咱们不能明着查,王平口干河大堤决口决的蹊跷,青藤先生明察秋毫,不妨请青藤先生查一查此事……」 贾琮对刘姥姥一家还是很有好感的,王熙凤因为其父的关系,嘱咐府中的管事准备了三马车的东西,粮食、布匹、肉食等物足够他们一家安然度过这一次的困境。 「这银子姥姥藏好了,粮食我不敢一次给你太多,要是不够了你就遣人送信,或是直接来府中找我。」 刘姥姥当然知道王熙凤的意思,粮食若是给多了,庄子上的人知道来借粮,她借还是不借? 倒是这二十两银子,哪怕粮食又被大水冲走了,也足够他们一家撑过几日,来京城求援。 贾琮也掏出荷包,将里面十余两的碎银子倒了出来,塞给刘姥姥:「老人家也说了,板儿聪慧,不能耽误了。这银子你拿着,让他去学堂开蒙。对了,十一叔,你去书房取一套四书五经来,再收拾些笔墨纸砚……」 「使不得、使不得,二奶奶给的银子足够了。」 刘姥姥不是贪心之人,见贾琮又是送银子又是送书送笔墨,连连推拒。 贾琮强塞给她,转身就走:「嫂嫂给的是她的,这是小爷赏板儿的,拿着!行了,嫂嫂我先回去跟大姐儿玩,等一会十一叔就会把东西送过来的。」 王熙凤拉住了又要跪下的刘姥姥,笑了笑:「琮哥儿有的是钱,圣人老爷与陛下见天赐下金银,他花都花不完,他给你你就受着。」 刘姥姥看着「横行霸道」迈着腿儿往府中走的贾琮,感激的叹道:「贵人的名号老婆子就是在乡里都听到过,人们都说御猫大人将来是要当宰相的,到时候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有福了!」 老太太很喜欢握着她指头咯咯笑的曾孙女,觉得大姐儿跟她有缘,已经让鸳鸯取来了不少她珍藏的玉石珠宝,恨不得姐儿感觉长大些,好让她打扮着玩。 见贾琮回来,好奇问了问刘姥姥的事。 贾琮调减了部分大概说了一下,屋子里的人都惊讶王家竟然会有这么穷的族亲。 还是老太太见多识广,唏嘘道:「王平口的确有王家的族人,而且还有几户是王家未出五服的族人。开国的时候咱家也想过让部分族人分了宗,搬出城去,可老祖宗当年担心这群只会在战场上搏命的厮杀汉离了府中过得艰难,就在西廊下辟了两条街出来,将族人都安置在一块了。如今看来,还是老祖宗看的远。」 老太太这么说实际上还隐了一点原因,若离得远了,宁荣两府还怎么管束族人?武勋能在军中控制军队,少不了族人入军营做军曹支持主家,要不然衰落的速度几乎是成倍数的快。 「既然求到咱们家了,又是和凤丫头她爹连过宗的亲族,那就让人多看顾点。」 老太太抱起大姐儿亲了一口,呵呵笑道:「就当是给咱们家大姐儿积福了,这是难得的缘分。对了,琮哥儿你也别闲着,去看看西廊的族人,要是有遇到困难的,别省钱。咱们贾家可不像他们王家,族人都要饿死了,他们倒好,连门都不让进!」 贾琮一拍脑瓜,还是老太太厉害! 多好的机会啊,不利用一下都对不起刘姥姥带着外孙受苦遭难的来这一趟。 在贾琮带着一串板 车给西廊下的族人送粮派米的时候,京城中的茶楼酒肆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八卦。 一是都太尉统制县伯府不顾亲族死活,将千里求援的老妇幼儿拒之门外。还是有人看不过眼了,为其指了明路,求到了刚刚回京的荣国府琏二奶奶那。 琏二奶奶又是送粮食布匹,又是送银子的,还让人一路护送,用马车将其安全送回了家。 其二就更有意味了,宁荣贾家弄瓦之喜,荣国府太夫人遣御猫大人给亲族送温暖,为大姐儿积福。 这人嘛,就怕对比。一时间,老太太的名声急速上涨,直追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便是早前因放印子钱的事名声有瑕的王熙凤,这一回都托了刘姥姥的福,成了人人称颂的善心人了!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零五章 钓鱼人 宁荣贾家,自开国宁国、荣国二公之后共有二十房族人。除宁荣亲派八房在京城外,还有十二房族人居于祖籍金陵府。 无论是西廊下的八房还是金陵祖籍的十二房,有宁荣两府的庇佑,贾氏宗族过得最差的,都没有饿过肚子受过冻。 逢年过节,只要是姓贾的晚辈去荣国府给老太太磕个头,都会赏个银锞子、布匹绢缎什么的。 可以说,老太太虽说有时糊涂有时精明,但仁善的名在族中甚至是京城广为流传。 而名声这种东西,有时候那是真的好用。 比如这日贾琮终于结束了禁足生涯,从侧门出去打算去西廊转转。 不想刚出门还没走几步,就听前方不远处的茶楼二层,响起了一声惨叫。 等贾琮好奇走上茶楼二层时,看到一群人正围成一圈,抬起脚猛踩…… 「琮哥儿,这是个刺客,要刺杀你。」 「琮三叔,这个王八蛋在西廊转悠好几天了,侄儿早就发现此人鬼鬼祟祟的,就让兄弟们一直盯着。果然,方才你刚出门,他就掏出了这个……」 贾琮定睛一眼,竟然是一把手弩。黝黑的精铁打造,箭头闪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萱哥儿小心,箭头有毒!」 贾琮提醒了一声,吓得贾萱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 贾十一接过后仔细查看,手弩应该是专门打造,没有禁军制式装备的标记。 「别踹了,人死了!」 哗啦,围着的人群立刻散开,齐齐将目光转向了贾琮。 「不是踹死的,是死士,牙齿藏有毒嚢,被抓后服毒自尽。」 贾十一蹲在地上进行着简单的尸检:「虎口处的老茧很厚,是个练家子。靴中竟然还藏着匕首,也抹了毒药,是个狠人。萱小爷,下次遇到这种事,切勿不要鲁莽,太危险了。」 啊? 「这不是情况紧急,我怕他伤到琮三叔嘛。而且我用了这个,啪的一下,就给他开了瓢,根本没给他反抗的机会。」 贾琮看着痒痒得意的贾萱拿着弹弓炫耀,嘴角抽了抽。 自从他用弹弓在铁网山得了救驾奇功,贾家不知有多少哥儿玩起了弹弓。 而且这群手中不差钱的爷们,各个都是精铁打造,要冲着人来一下,足够去县衙大牢走一遭了。 「萱哥儿,下次可别鲁莽了。这次是人家大意,没有闪。万一被这人的毒箭擦破点皮,哭都来不及。」 贾琮踮起脚来,拍了拍大他十来岁的侄儿肩膀,感激却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七嫂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好好的。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早早来府里告诉我。你不是喜欢玩刀吗?过几日我去宫里,到时看能不能给你弄来一把好刀。」 贾萱闻之大喜:「真的?那太好了,侄儿多谢三叔!」 「真的,真的……大伙今日救了我的命,走,咱们去南池坊市吃酒快活!」 贾琮手一挥,茶楼二层的这群贾家哥儿顿时欢呼起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向南池坊市。临去之时,贾十一特意看了一眼几乎一同离开茶楼的两个人,暗中吩咐儿郎跟了上去。 等贾琮请完客回到荣国府后,亲兵已经将死在茶楼的无名氏扔给了龙禁卫。 他抱着一盘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问道:「查出来什么了没?」 贾十一将一封信递了过来:「是东平郡王府的死士……」 「意料之中。」 贾琮接过信看了起来,贾十一继续禀道:「曹都督安排了人一直跟着,萱小爷的人也是龙禁卫暗中给提的醒。这人在萱小爷开瓢的同时, 实际上已经中了龙禁卫暗卫的飞针。」 嗯。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死士这种生物哪里是贾萱这种公子哥能轻易偷袭到的。 「曹都督说,让小三爷最近尽量不要出府。陛下来钓鱼,龙禁卫这些日子天天跟着东平郡王府的死士,打算顺藤摸瓜,将钱家培养的死士一网打尽,他们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那就不出门了,咱们的陛下既然有了兴致钓鱼玩,那咱们就安安静静的当一回鱼饵,看看陛下钓上来的鱼,大不大。」 贾琮从善如流,收起了信就去了荣禧堂。跟老太太说了此事后,祖孙二人一合计,午后就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御医。 荣国府太夫人又「病了」,甚至惊动了宫中。 曹太后赐下了不少补品药材,宁荣两府的人包括贾政在内,皆去衙门以侍疾之由告了假。 内松外紧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冬月,寒风吹过京城,荣国府开始烧起了火炉、火炕时,京城突然爆起一桩震惊朝野的大事。 冬月十一夜,龙禁卫突袭东平郡王府,厮杀半夜方才平息。坊中各府皆战战兢兢度过了一夜,第二日天还未亮,宫中就敲响了景阳钟。 贾琏一夜未归,钟响时才姗姗回府,将贾琮从温暖的被窝里揪了出来:「赶紧换上朝服,有大喜事!」 贾琮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还不是很清晰。 他揉着眼睛,根本没有注意到贾琏身着甲胄,上面还带着血。 「大喜事?二嫂嫂又怀了?」 啪! 脑瓜上挨了一下,顿时让贾琮清醒了不少。 只听贾琏说道:「钱家完了,昨日曹都督喊了我过去,调集大军突袭了东平郡王府。虽说钱家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提前一步逃了,可从此之后,大夏再无东平郡王!」 这可真是大喜事啊! 奉天殿中也已经烧起了火龙,贾琮打量着周围站着的武勋,四大异姓王此时只剩西宁郡王齐文华一人。 八公十二侯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唯一还能算得上大佬级别的,也就站在他前方的王子腾了。 「钱康时勾结女真,图谋不轨,朕已经下令查抄东平郡王府,缉拿钱家一应人等。」 轰! 殿中顿时哗然一片,刘恒看起来极其愤怒,将手中的一沓折子哗啦一声扔到了丹陛之下,咆哮道:「钱家与女真、高丽甚至倭国勾连日久,可你们对此竟然一无所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龙禁卫……朝廷有如此多的监察衙门,竟一点消息都没有,简直荒唐。到底是尔等渎职还是说,尔等与那钱氏叛逆是一伙的?」 「臣等之罪,陛下息怒!」 「息怒?朕可以息怒,但社稷之稳固,百姓之安定,从何而来?」 刘恒突然一甩袖子:「王子腾……」 「臣在。」 突然被点名,王子腾立刻站了出来,躬身应了一声。 「卿为九省统制,之前也是巡视辽东,跟朕说辽东一切安好。如今女真有了反心,又暗中助钱氏叛逆逃出了京城,你去辽东吧,什么时候把女真平了,将钱氏叛逆斩了,你再回来?」 王子腾心中暗道不好,他是九省统制没错,可手底下没多少兵马。 如今辽东大部分的兵力都在山海关总兵靖王刘怡的麾下,女真如今的实力可不小,大大小小的部落加起来,控弦数万总是有的。 而且辽东不是他的主场,若去了辽东,他这个九省统制说不定就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刘恒见王子腾迟迟不应,冷哼一声:「怎么?王爱卿,不想去?」 王子 腾强忍着抗拒,面上全是忠贞。 「臣王子腾领旨!」 「事态紧急,王爱卿莫要耽搁,这就出发吧。」 刘恒一没派兵,二没说给了王命旗牌甚至连枚调兵的虎符都没给,当殿就让王子腾出京北上。 与王子腾关系较近的几家武勋,几乎齐齐深吸一口凉气,悄悄缩了缩脖子。 王子腾知道这事是避不开的,今日若有半点犹豫,说不定下一个被抄的就是自己家了。 他躬身承诺,随后告退出殿就抓紧时间回府安排出京事宜了。 大殿中的风暴还未结束,刘恒又将矛头对准了西宁郡王府。 「西宁王,听说河西挖出了一只石龟,上刻‘玄武出河西,西宁当王天下。齐爱卿觉得,此事朕该如何处置?」 扑腾,齐文华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陛下,西宁王府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无异心,这是有人在陷害臣啊!」 「钱康时也跟父皇说过此类的话,还有沉入运河的霍家,也是如此!」 刘恒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冷冷说道:「四大异姓王,分镇大夏东西南北,皇家从未没有亏待过尔等,朕不希望有一天西宁王府步入霍家、钱家的后尘!」 咚咚咚…… 齐文华冷汗都下来了,磕头表着忠心:「臣谨记陛下教导,必不会学那乱臣贼子,有负圣恩!」 东平郡王府背叛大夏,这场风波席卷了整个京城。 龙禁卫查抄王府后搜出了大量的书信,甄别后大批的龙禁卫自四门出,奔向远方。 京城被查抄的府邸不多,钱家自前年就已经惹了二圣的厌恶,明眼人都看出来不能与之交好了。 能断的早就断了,不能断的,也早早在皇帝老爷那暗中交代了两府之间的关系。 「贾小三,书读的怎么样了?」 批完折子的皇帝老爷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突然走过来敲了一下神游四方目光呆滞的贾琮脑瓜。 清醒过来的贾琮忙恭敬的回道:「啊?陛下,老师说,臣已经足够通过府试了,就是在策论上,还有些不足。最近刚给臣布置了不少课业,让臣多去城外转转,体察民情,说是只有行万里路方能在策论中言之有物。否则就是高谈虚论、金玉其表。」 「既如此,朕交给你一个任务……」 刘恒走到龙案前,翻出一封奏折交给了贾琮:「这是顺天府昨日呈上来的折子,自昭武三十五年开始,每年的冬天京畿就会出现大量流民涌向京城求活。朕已经命太子总领今年的赈济事,你是东宫属官,就跟着一起去吧。」 贾琮只看了一眼奏折上记载的各项数据,就将其合上躬身称诺。 不想刘恒继续说道:「朕不只是让你辅佐太子赈济流民,最重要的,是查清这些流民因何而起,如何根绝,而不是简单的放粮赈济。房山县的流民最多,等户部的粮食安排妥当,你就跟太子出发去房山吧。」 这一回贾琮的脸上神色凝重了许多,拜下应道:「臣贾琮领旨,必将查清此事,为君分忧!」 离开勤政殿的贾琮还没走几步,就被等候多时的太子刘弘给叫去了东宫。 刘弘开门见山的说道:「青藤先生暗中调查了房山县,因毗邻西山,京中多有皇亲国戚、武勋贵人在房山跑马圈地,威逼利诱逼迫百姓低价甚至是无偿捐献土地。甚至在今夏掘开了干河大堤,放水淹了大半个房山制造天灾以迫百姓卖地求生。这一次咱们第一站就去房山,看一看到底是谁,敢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贾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老师还真是大手笔,竟然能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促成如此大的行动。 不但能遮掩自己要查王家的目的,更是一举掀开了那些无良权贵跑马圈地的丑事。 这算是老师向土地兼并问题开的第二炮? 贾琮应付了一阵信心十足、正义感爆棚的皇太子,一出宫就快速往徐府赶去。 徐晋已经在府中侯他好一阵了,一进书房就扔给贾琮好大一摞账本册子。 「这些事为师这段日子统计的京畿各州县田产分等、归属以及异常交易的情况,你拿着去好好看看。年底前,你要作出一份详尽有用的策略,如何才能缓解我朝土地兼并的问题。」 啊? 「打土豪、分田地。」 「天下田,天下人同耕!」 啪! 徐晋忍不住给徒弟的脑瓜上给了一下。 「你家就是土豪,你要打你自己,分自己的田?还有,天下田天下人同耕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不切实际。」 贾琮挠了挠后脑勺,土地兼并最好的解决办法实际上还得是前世太祖爷的土地g,收归国有,然后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可这个办法,在当下根本没有实施的土壤。 中原王朝历来重视农事,百姓更是将土地看做最值钱的东西,只要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买地。 唉,这真是让贾琮头疼,看着那厚厚一摞的账本册子,苦兮兮的请教自己的老师:「学生对此有过思考,而且也在心中设想过几种办法。但老师,学生一直有个疑问,历来变法者均没有好下场,老师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掀起变法的浪潮,就不担心步了商君的后尘?」 ?月票??推荐票? 更新推迟 今天做了个消化道造影检查,把人折腾的要死,长了个直肠息肉,怪不得突然暴瘦,体重直接掉到了一百斤以下。 他喵的吓死我了,这半年多把我折腾的够呛,还好还好,总算查出病因了,不是癌,整个人都轻松了。养一养精神,过些日子抽個时间就去把它切了。 今天状态很不好,只写了一千来字,等我从医院回来再更新,明早要早起去抽血化验什么的,需要早点睡,更新只能推迟了,抱歉哈。 《红楼御猫》更新推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六章 帝王之心,宰辅之志,慧女之情 「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复,何礼之循?」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汤、武之王也,不循古而兴;殷夏之灭也,不易礼而亡。然则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足多是也。」 「故而当以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 徐晋双手交握,微微一笑:「若我死,新法可行,万民受益,社稷永存,死又何妨?」 「老师,人亡政息啊!」 贾琮对徐晋所说没有丝毫的怀疑,一位真正做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智者。 在山东的时候,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俘、杀士、杀孔家,勤政殿弹劾他的奏折足够堆满大殿,依旧无所畏惧。 可贾琮不想如此,他不想自己的老师做大夏的商君。 变法可以,但要拿命换那种,他贾琮不干! 人亡政息四个字让徐晋哈哈大笑,走到近前搓着徒弟的脑瓜,欣慰的笑说:「所以为师才收了你这个徒弟,传承我道,延续变法。上天待我不薄,大相公桃李满天下,不及我徐青藤仅有的小徒弟。有你在,哪里还会有人亡政息?」 贾琮身跨文武,文有他徐晋跟林如海两人的人脉,武有宁荣两府做靠山,更别提还有三代帝王的信重。 如此强大的背景,到时候他就是真的因为新政变法触碰了各方势力的利益,继任者的贾琮,谁又能拿贾琮怎么样?谁又敢拿贾琮怎么样? 有了传承,新法将如有了柴薪的小火苗不断壮大,最终覆盖这片土地,成了那燎原大火,谁也无法阻碍变法的实施。 老师的期盼与信任,令贾琮倍感压力。 一连三日,贾琮将自己埋进故纸堆中,翻找着有关历代新政变法的资料。可惜这类书籍大部分都是历朝历代的***,家中的藏书中能了解到的,不过皮毛而已。 贾琮有心去翰林院藏书楼,可若是让人知道他要寻找这些书籍,弄不好就要戳了某些人的肺管子。 算了,再找机会吧,实在不行只能去东宫碰碰运气。 贾琮看着抄录出来的一些变法的信息,无论是哪朝哪代,变法都逃不开三个大问题:土地、吏治、税收。 「真是让人头疼,相比之下,反倒是吏治最容易处理。」 叮铃…… 一声轻响,黛玉歪着脑袋看向贾琮面前抄录的一行行小字。头上的步摇流苏轻微的晃动,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变法首重吏治,若吏治成,其余新法的实施将事半功倍。吏治看似简单,实际上是最难的。品性高洁的清正者不一定支持新法,支持新法的说不定就有贪官污吏,琮哥儿觉得,若真的施行变法,朝廷是要清正的反对新法官员,还是要支持新法的贪官污吏?」 「这……」 黛玉的这个问题把贾琮问了个哑口无言。 人们常说官场上的正与邪不能用清正与贪腐简单区分,但贾琮一直认为,正义就是正义,邪恶就是邪恶。 那种以拿钱办事比清廉守旧不知变通的官员要好的说法,贾琮向来嗤之以鼻。 但正如黛玉所言,面对吏治、土地、税收这三个最基本的变法要素,此时的他连了解都说不上,更别提深入的探究了。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老师给我的作业是说如何缓解土地兼并,而不是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贾琮不由苦笑起来,黛玉眉眼弯弯,伸出纤纤玉指在贾琮的额头点了点:「路要一步一步走,青藤先生在上次提出新政受挫后,就将拔出的刀收了回来。你才多大,先生哪会真让你去弄什么变法,只不过是让你去 了解将来要走的路罢了。」 「这倒是……是我执拗了。」 贾琮将抄录的一张张纸小心的叠好,找出一个书匣放了进去:「老师对我的期待太高了,我都有些承受不住。他有商君之志,我却无商君之勇。像商君那样不畏生死、变法图强的豪迈,我做不到。」 黛玉拉来了椅子坐在贾琮身边,捏了捏贾琮面色凝重的脸蛋,笑了笑。 「琮哥儿从不失勇气,兖州时面对数万大军围城,你都能站在城头不惧箭雨,将来也必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看着黛玉如同哄小孩一样的行为,贾琮脸上的凝重去了大半,哭笑不得的握住了黛玉的玉指。 「那会我是热血上了头,每一次敌军退了,我都会在心中后怕不已。大英雄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的背后总要付出。若只是耗费心神钱财倒也罢了,可这变法之事,要面对的、要付出的,我担心会让我难以承受。」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现在有青藤先生走在前面,那可是文曲星君转世,总会有些神仙手段的。」 「林姐姐倒是乐观,可我现在连先生交给我的作业都没有头绪……」 黛玉眨了眨眼:「我陪你一起去,凤姐姐最近忙着家里的事,又要照看大姐儿,没有精力去房山县探望那位刘姥姥。后日我陪你一起过去,咱们也来一次微服私访如何?」 贾琮一拍大腿,惊喜说道:「对呀,我若是摆开了车驾以官员的身份前去,很容易被人糊弄过去。不如一明一暗,四哥在明我在暗,让那些在背后搞鬼的人防不胜防。」 话到此处,贾琮轻轻揉了揉黛玉的手背:「林姐姐还是别去了,天寒地冻的,我皮糙肉厚不要紧,你又何苦去遭那份罪。」 黛玉摇了摇头,啪的一下轻轻拍去贾琮不守规矩的胖手:「小瞧谁呢?我又不是娇弱不堪的小姑娘,前些日子御医来诊脉,还说我的身体已经大好,让我平日里不要老呆坐着,多去外面走走。而且我对青藤先生的这份作业很感兴趣,不如咱俩比一比,看谁的答卷更让先生满意?」 老太太皱着眉头目送贾琮与黛玉离开,喊来了贾琏说道:「琮哥儿带着的人少了些,你再派一队人暗中跟着。每年的冬天城外就没有安静过,这个时候还带着玉儿出门,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抱怨归抱怨,老太太还是很担心孙子孙女。 贾琏点了点头:「老太太说的是,孙儿这就去安排……」 「等等……你去趟徐府,若青藤先生有暇,请他来一趟,我有事想跟青藤先生说。」 老太太的想法令贾琏有些吃惊,却听老太太继续说道:「上一次在山东,他拿我拿孙儿当诱饵,我忍了。这一次又拿我孙儿当刀,总得给我个交待吧。」 「啊?什么诱饵?什么刀?」 一时间,贾琏都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蠢,琮哥儿在兖州被围,就是他徐青藤一手策划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山东的白莲教一网打尽。这一次又给琮哥儿出了个难题,当然,他确有将琮哥儿当成衣钵传人,可这个传承,也得问问咱们家要不要吧。更何况此事的成败,关乎琮哥儿的未来,他总要先问问我这个当祖母的吧。」 「老祖宗,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徐晋徐大人来了,老族长正陪他过来,说是要拜访老祖宗。」 贾琏面露骇然,惊讶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却平静的冲贾琏摆摆手:「你去迎一迎,鸳鸯,去取凤冠霞帔,到底是文曲星君,咱们家不能失了礼数!」 徐晋一入荣禧堂的院子,丫鬟婆子恭敬的站成了两排,荣禧堂的门口有一身着超品诰命服的老妇人 ,手持龙头拐杖,头发近乎全白,却精神抖擞,颇具威严。 「晚辈拜见太夫人,太夫人安好。冒昧前来,还望太夫人莫要怪罪。」 「文曲星君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哪有怪罪一说?」 寒暄一番,老太太引了徐晋入内。 老太太让丫鬟婆子都离开了堂中,只留贾敬、贾琏作陪。徐晋也没有废话,三言两语将话题引到了贾琮的身上。 「林前辈当年给晚辈来信,说是有一佳儿可为我徒。晚辈当初只认为不过戏言夸大,直到圣人诏我入京,钦点晚辈,收徒贾琮,为储君计,培养未来之宰辅。」 徐晋甚是郑重,向北拱手:「圣人说,贾琮生而知之,乃天慧之人。或为社稷之福祉,或为乱国之枭雄。他老人家曾想过一刀除了后患,可琮哥儿终是先荣国亲孙,又有陛下力保,才有了后来的召见试探……」 贾敬应该早已知道此事,始终保持着平静。 老太太与贾琏几乎同时惊呼了一声,深吸一口凉气。 「后来圣人发现琮哥儿有赤子之心,如无瑕白玉。圣人认为,玉不琢不成器,琮哥儿能不能成为社稷之福祉,要看刻刀握在谁的手上。故而,圣人钦点晚辈为琮哥儿的老师,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晚辈够纯粹。」 贾琏已经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原以为二圣是看在祖父、贾家够忠心的份上才如此看重琮哥儿,不想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 只见徐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昭武年间出了一位魏庆和,双日凌空都能保大夏不乱。元祐年间有了一位徐青藤,可固皇朝三十年安稳。」 说到此处,徐晋不但没有丝毫的害羞,反而自信十足,他悠悠问了一句:「那么元祐之后呢?太夫人愿不愿意让琮哥儿成为第三位精心培养的护国宰相呢?」 皇太子的仪仗行进的慢些,贾琮与黛玉的车马都到了王平口了,太子仪仗估计还在石景山附近驻扎休息。 王平口是个不小的镇子,镇中有两间较大的客栈,贾琮早就派人先一步过来,将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 经过了一日的行进,黛玉早就疲累不堪。这冬日在外奔波,她还是第一次。 「王家庄距离镇子不远,最多半个时辰的路程。明日一早咱们再出发,之后往西山附近的田庄转转,最后再南下去房山县与太子汇合。」 黛玉被雪雁、紫鹃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脑袋。贾琮将煮好的茶递了过去,自己则坐在火炉旁添炭。 喝了几口驱散了寒气,黛玉让丫鬟取来早前做好的功课准备,脸上尽是凝重:「今日你也看到了,官道上往京城去的流民最少也有上千。这还没到腊月,多少人家就没了粮食。按说户部早就往各县送去了预备赈灾的粮食,百姓为何会舍近求远?」 贾琮拿着火钳往火炉里戳啊戳,略带愤怒的说道:「还能为何?不外乎贪墨、谎报、驱赶。流民流民,没了地不就是流民吗?刘姥姥之前也说,她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外孙成了无地的流民、奴仆才舍了脸上京求援。」 「所以说,青藤先生给你的这份作业,应时、应景、应天意!」 黛玉第一次极其郑重的跟贾琮论起了社稷民生:「琮哥儿,以往我总是不能理解爹爹当初在扬州为何会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我明白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爹爹是圣人门徒,这是他的道,也将是你的道。」 「如今,也是我的道!」 说到最后,黛玉的眼中亮晶晶的。 姑苏林氏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黛玉从小就深得父母宠爱,于诗书上天赋卓绝,更是聪慧过人。 因困于后 宅之故,黛玉只能从书中去看世界,终究与现实有差。 什么流民遍地、哀鸿遍野在书上不过词汇罢了,当她亲眼看到官道上瘦弱不堪,眼神木讷的流民,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为林氏女,该做些林氏子孙应做之事。 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过闲时玩耍之用。若是能像爹爹那样,承圣人之学、平天下之困,岂不更有意义? 鸡鸣天亮,车马继续前行。 一路上亲兵都没闲着,四处打听着周边的情况。直入王家庄时,贾琮终于收到了亲兵搜集来的消息。 整个王平口的都曾在秋季的干河决堤中遭了灾,镇中百姓十之三四已经向王平口最大的家族、王平口里长王庆堂举了债,而且还是以田产、宅邸做了抵押。 「真是一群硕鼠,无耻、无德、无法无天!一亩地在王庆堂那里才能换五斗粮,这才刚入冬就彻底断了粮,房山县又迟迟不放粮赈灾,这是等着百姓饿死,好让王庆堂捡便宜收地是吧。」 嘭! 贾琮将手中的信狠狠砸在了车厢中的小案上,黛玉也是一脸的气愤。 这还是京畿,天子脚下。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呢?是不是更狠更不要脸,是不是连那三五斗的粮食都不用花? 怪不得宝玉常说「国贼禄鬼」,这可不就是国贼禄鬼吗? 「琮哥儿也先别气,王平口就有一个王庆堂,整个房山县,整个顺天府又有多少李庆堂、张庆堂呢?陛下不是封了你为御猫吗?你这只御猫,也该抓一抓这群硕鼠了!」 黛玉握住了贾琮气的发抖的手,柔声安慰道:「陛下敕封我为文安县主,我一介女子一不能为官理政二不能从军御敌,想要上报君恩也没别的门路。如今正好借你这只御猫的虎威,咱们今年冬天啥都不干了,就专门替陛下,替天下百姓抓一抓这群硕鼠。」 刘姥姥去京城求援,原本在女婿王狗儿的眼中不过空耗精力得不偿失的事。 不想没几日岳母真的带回了好几车的粮食,而且还得了三十几两的银子,以及布匹肉食。 最主要的,是贵人赐下的书籍与文房四宝,这让王狗儿差点以为是在做梦。 有了这些粮食,王狗儿一家总算挨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哪怕王家庄的不少人已经断了炊,不得不外出讨饭求活,王家的两个小娃娃都没有挨冻受饿。 人饿极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刘姥姥是经历过好几场天灾人祸的,早一步舍了好几袋子粮食,交给了村长,让村长负责接济村中的老弱。 又嘱咐女儿女婿谨言慎行,莫要露了财,这才躲过了眼红之人的算计。 这日她正坐在炕上与女儿计算着这些日子的钱粮消耗,突然听到有人在院子外喊她。 「婶子、婶子、婶子……」 刘姥姥穿上鞋子来到门外,这才发现是村口住着的王宝。论起来是女婿王狗儿的堂兄。 不过王宝不是一人来的,身旁还跟着一名衣着精致的壮汉。 「是宝儿啊,什么事?」 王宝指着身旁的人笑道:「村口来了贵人,说是来找婶子。这不,贵人身旁的护卫先一步过来打前站,贵人的车马马上就要过来了。」 「贵人?」 刘姥姥正疑惑时,壮汉拱了拱手:「刘姥姥,在下是荣国府琮三爷跟前亲兵,三爷与林县主马上就到,还请刘姥姥收拾一下,贵人中午会在您家中用饭休息。」 啊? 刘姥姥根本就没想到荣国府的贵人会来她家,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随即进门的一串儿仆妇丫鬟,让她转了神。 「狗儿、青儿,赶紧出来,贵人要来 咱家了!」 王家庄不大,总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 荣国府的马车奢华无比,加上贾琮带来的亲兵都是腰挂长刀,骑着高头大马,自是尽显高贵。 进了王家庄后,那些面露菜色瘦弱却也富有好奇心的小娃娃们,不约而同的缀在不远处打量着没有见过的贵人。 「王嬷嬷,你去让人给那些孩子送些粮食,不要太多,够吃几日就好。」 黛玉放下了车帘子,内心中的触动比往昔更强。 这群孩子最大不过琮哥儿这个年纪,小的还没兰哥儿大,可那大大的脑袋与瘦弱的身体看起来好不协调。 她想起了平日里自己吃不完就扔掉的食物,不由喃喃自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贾琮感受到了黛玉低沉的心情,握住她的手说道:「粮食会有的,我弄来了好几种粮种,已经命人在庄子中秘密培育。用不了多久,不敢说天下再无饥馑,至少能让大部分百姓吃饱肚子。」 「真的?」 黛玉眼中的期盼,让贾琮更觉面前的人是自己最好的人生伴侣。 或许两人携手一生不用只在内宅,更可以是大道同行。 他笑了起来:「比真金还真,等到开春耕种时,我带你去庄子里看看。」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零七章 林县主上达天听 整个王家庄子的人都冒着严寒出了门,挤在王狗儿家不远处的角落,远远往这边看着。 王嬷嬷遵照黛玉的吩咐,从马车上卸下了些粗粮,一个小娃儿分上十几斤的样子。 不多,但足够让那些孩子开心的又蹦又跳。 粮食啊,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是多少人每日里艰难奔波,去那京城乞讨都难以换来的活命之物。 十几斤的粗粮,熬得稀一些,足够一家子人多熬些日子了。 「屋中逼仄,委屈贵人了。」 刘姥姥与女儿刘氏、两个娃儿一同在屋子中给贾琮与黛玉请安,黛玉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茅屋土舍。 要不是刘姥姥一家打扫的很干净,丫鬟们又将早就准备好的坐垫、茶具等惯用物品拿了出来,她都感觉自己在屋子里坐不住。 这跟她心中对弱者的同情与善意并不冲突,当她将碟子中精致的点心递给刘姥姥的外孙女时,小丫头怯生生的接过,并未吃第一口,而是捧着点心踮起脚想要递到外祖母的嘴边…… 「孔融让梨,小丫头让点心。刘姥姥,你有一个孝顺的孙女。」 黛玉让紫鹃将点心分给了王狗儿的一对儿女,示意刘姥姥与刘氏坐下说话。 贾琮在黛玉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后,便先一步出了屋子,去了村长那边。 两人自有分工,黛玉在歇息的同时,跟刘姥姥、刘氏打听着村中的情况。特别是王熙凤之前有过嘱托,让黛玉试试,看能不能从刘姥姥母女口中打听一些其父亲兵王庆堂的情况。 而贾琮则是于村中步行,看一看这天子脚下的穷苦百姓,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与京城的繁华相比,西山脚下的小村庄清苦的厉害。 冬日的萧条在村子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今日蒙贵人赐米,未到午时家家户户都开始烧水煮饭,娃儿们都回了家,估计这会都围在锅灶旁等着吃一顿饱饭吧。 放眼望去,在贾琮的眼前并未有书中记载的鸡犬相闻,人都填不饱肚子,何来的鸡犬? 老村长恭恭敬敬的陪着贵人在村中逛着,小心翼翼的陪着说话。 贾琮的问题看似零零散散,但实际上涵盖了村中的耕种、衣食、生老病死。 王家庄上一个官老爷,还是王狗儿的祖父,曾在京中任过小官。后来王狗儿的祖父与王熙凤的祖父连上了宗,认作王老伯爷的侄子。 贾琮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王狗儿的父亲跟王家连的宗,原来是他的祖父。」 「王成哪有这等本事,他爹去了后,差点把家业都给败光了。还是狗儿媳妇嫁到家中,狗儿有了希望,这才好好经营了几年。唉,说来也是时运不济,眼看着今年扛过了旱灾,不想粮食都收到家里了,干河竟然决了堤。」 老村长的小儿子识得几个字,在镇子上给药铺当了近十五年学徒,如今已经能坐馆诊脉了,也算是有了出息。 他家的粮食虽然不多,但也只够他一家过活。这村子里十有八九都是自己的亲族,想帮,却帮不了。这让这位老人心里跟压了块石头一样,平日里连门都不愿意出。 那些饿的面黄肌瘦的娃娃们,都是要喊他太爷、爷爷的…… 「贵人,朝廷的粮食,什么时候才能发下来啊?再过几日,怕是真的要饿死人了。」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老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担忧却又希冀的看向贾琮。 他没有扯谎,包括那些用仅有的薄田从里长家借粮的人家,再有几日怕也要耗尽存粮了。 这还是稀粥度日的情况下,苦苦熬出来的结果。因为苦熬,这些日子娃娃们都没有力气四处跑着玩耍 了。 贾琮看着枯黄萧条的村子,四处的炊烟也没能将萧瑟驱散,他半是安慰半是肯定的说道:「很快,很快就发下来了。陛下已经命皇太子来了房山,粮食很快就会发下来了。」 「真的?」 老村长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很快这两个字,他从里长那听到过好几次了。从秋末一直到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赈灾的粮食一粒都没见到。 贾琮掀开身上披着的狐裘斗篷,亮出了腰间挂着的蟠龙金令。 「老丈可有听过荣国府?家父贾恩侯,敕封荣国侯……」 「原来是御猫大人,老朽有眼无珠,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老村长眼看就要欣喜的跪下磕头,贾琮一把将其扶住。 「老丈若是给我跪下,那不是折我的寿?」 古稀之年,见君不跪。 贾琮哪里会让古稀老人给他跪下,而且这老丈的品性极为不错,有些事他到时候还得拜托其助自己一把。 走走停停,贾琮很快就将王家庄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相比近邻的田家村,王家庄不但村小人少,更没有出过一个有功名的族人。 每年的争水、服役都会吃亏不少,如今更是因为一场人为的水患,大半的村民眼看着就要失去自己的土地,整个庄子都陷入了恐慌与萧条。 贾琮心中早有准备,还算是能够掩饰住内心中的触动,但黛玉就差上许多。 当她听到庄子里有户人家前些日子千辛万苦诞下一女,却因没有食物,不得不将其丢弃,在短暂的愤怒后,紧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对与不对,黛玉已经无法简单的作出判别。 说到底,都是一个穷字惹下的祸。 若今秋没有那场人为的水患,或许那个婴孩今日还在母亲的怀中酣睡吧。 午饭时黛玉用的不多,今日从刘姥姥母女口中得知的事情,完全击碎了书中给她描绘的世界。 锅碗瓢盆都是仆妇从府中带过来的,饭菜与平时相差不大,可黛玉端着精致的瓷碗,却无法将碗中的精米咽下。 最后随便对付了几口,让人将饭菜送去外间,给了刘姥姥一家。 临别时,黛玉让人取来一锭银子,强塞到刘姥姥的手中。 随后她跟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王狗儿说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岳母是个明白人,好好孝敬她。你家能度过这一关,你岳母居功至伟。板儿是个聪明的孩子,送他去读书吧。」 嘎吱嘎吱~ 下雪了,贾琮只好改变行程,重新返回王平口镇上。 直到回了之前那间客栈,黛玉的脑海中都还在回想刘姥姥讲述的那些事。 她想起了那些跑来王狗儿家门口,给自己磕头的娃娃。 那群饿的面黄肌瘦、冻得瑟瑟发抖的娃娃,一个个跪在门口给她磕头,黛玉差点就让人回京去拉粮食了,好分给他们让其渡过这难熬的冬天。 可她知道这不是她该做、能做的,赈灾的事,归根到底是朝廷的事。 「琮哥儿,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将赈灾的粮食发下来?再迟,我怕真会饿殍遍野了。」 贾琮将热好的饭菜放在黛玉面前的桌上,表情严肃:「吃饭,你中午就没好好吃。等吃完了饭,我再跟你细说。」 黛玉被贾琮强势喂了一碗饭,又喝了一小碗的参汤,这才用被子将其裹住,柔声细语的说起了他与太子刘弘的谋划。 若只是查那些小杂鱼,他只需要带着人去逮人就够了。 「四哥的意思,是打算借此事理清京畿州县的田产与人口,将那 些投献逃税、侵占民田、强买强卖、隐匿人口的事情查清楚。流民一年年的多了起来,这不是好事。万一再被人蛊惑,指不定又要闹出大乱子来。」 贾琮取来笔墨,开始伏案疾书:「不过赈灾的粮食不能再拖了,我今天也弄清楚了王家庄的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还要糟糕。王老丈说,附近除了几个出了秀才、举人的庄子,几乎都被王庆堂得了手……」 黛玉一听到王庆堂这个人的名字就觉得恶心,她忍住了粗口,鄙夷的说道:「是啊,这王庆堂的手段太狠了,王家庄的人算起来还是王家的族亲,他竟然连族亲的田产都不放过。三五斗米酒换走了一亩地,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一夜大雪,天亮后黛玉趴在客栈的窗前,看着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皱眉说道:「往日里我总是盼着雪中赏梅,可如今看到这雪花飘落,心中总会想起王家庄的那些身着单衣的小娃儿。」 雪雁将红色的狐毛斗篷披在黛玉的身上,边系边说:「姑娘昨日给了不少粮食,总能挨过这几日。到时候太子殿下放粮赈灾,这个冬日终究是能熬过去的。」 「昨夜里我睡着后梦到了那个孩子……」 嗯? 黛玉用斗篷裹紧了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梦到了那个被父母丢弃的孩子,她若是生在我家,那该多好。」 这场大雪近乎覆盖了整个顺天府,京城一夜披上了银装。 紫禁城的琉璃瓦都变成了白色,刘恒很早就起来去了勤政殿,召见内阁值衙的阁臣与六部五寺主官开了个小朝会。 文同轩有了银子,豪气的大笔一挥就拨发了足够多的钱粮,运往京畿各州县预备雪灾赈济。 一切看起来都是井然有序,朝廷不缺钱,刘恒觉得今年的冬天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可惜,朝廷有钱了,盯着这些钱的人就多了起来。 夏守忠捧着一个木匣子,快步走了过来。 「皇爷,房山县的密奏。」 「弘儿应该已经到了,朕来看看,吾儿办差办的怎样。」 咦? 刘恒看着匣子里的两封信,字迹不同。 「文安县主?林家那个小丫头……」 他将贾琮的书信放在一旁,先看起了用簪花小楷写成了书信。 「臣女有闻,圣君临朝则万民安。然天子驻跸禁宫,所见所闻皆臣子上奏,盛世与否不在朝臣辞藻所饰,当在万民衣食。臣女斗胆启奏,朝臣口中之盛世,只在京城之繁华。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亦有百姓衣单粮缺,婴孩无佑,老弱无依,饥馑度日,苦熬天寒。」 「臣女所闻一事,令人凄凄。西山脚下有一户,其妇产女,因家中无粮竟无奈舍弃婴孩,丢弃于西山之中。……臣女不知婴孩是否曾冷恶交加哭喊,其父母是否曾梦中悔恨。此类惨事桩桩件件不知凡几,西山脚下数镇百姓七成缺粮,恐挨不过几日。唯求陛下早施天恩,赐粮赈济,以安民心。」 黛玉的信中上奏的事几乎都是她在王家庄亲闻亲历,包括自己见庄中娃儿挨饿受冻分了几日所用的粮食,从刘姥姥口中听到的事情,几乎都写进了信中。 刘恒看的真切,同时也知道这些事绝对是真实的事情。而且这还不算惨,只是林家丫头生来富贵,初见此事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至少这京畿的州县,再惨也有朝廷赈灾的粥蓬,怎么也能求得一条生路来。 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指不定整个庄子整个镇子的饿死冻死。 唉,盛世? 「连一个小丫头都知道这盛世不过是京城繁华地的盛世,是他们这些勋贵士大夫的盛世,可朕的朝臣们还会 一次次的厚着脸皮吹嘘他们的功劳。」 刘恒将黛玉的信收好,拿起了贾琮的信拆开看了起来。 相比黛玉稚嫩的言辞,贾琮就老辣多了。 信中所奏是王平口附近村落的田产、人口以及受灾情况,在请命赈灾的同时,还说了一件事。 「大伴,你去趟户部,让文老貔貅查一查这些年顺天府的田赋变化。若真按这小子的主意,摊丁入亩,说不定还真是缓解土地兼并的不错手段。」 大雪一下就是三天,王平口的积雪已经让马车难以前行,贾琮一行不得不暂时停在镇子上。 不过太子刘弘的回信很快就送到了贾琮的手上,他已经抵达了房山县。 赈灾的粮食倒是都在房山县的粮库中,但因为县中官吏的拖延,如今又被大雪封路,赈灾之事迟迟无法付诸于行动。 贾琮连忙将滑雪板以及雪橇的制作办法绘制成图,让亲兵速速送往县城。 这一来一回,竟然又耽搁了三日,等到薛蟠持刘弘手书,带着人马赶来王平口时,赈灾的粮食才堪堪从县中发出,往四处受灾的地区送去。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零八章 可憎的真面目,蜕变的林黛玉 薛蟠带来的不仅仅是太子刘弘的手书,还有一车车的粮食。 王平口已经在逐渐聚集周边活不下去的流民,贾琮与黛玉站在酒楼二层的窗前,看着楼下不远处的粥棚以及排着长队等待领粥的流民。 「那位就是咱们的里长大人,长得人模狗样,可就是不干人事啊。」 薛蟠按照贾琮的安排,将运来的粮食交给了里长王庆堂,由里长负责施粥赈济。 随后带人继续上路,往其他地方送粮。 施粥的第一天还是正常的,锅中立筷不倒。可等薛蟠离开之后,锅里的粥就变得清汤寡水起来。 原本依着贾琮的想法,当百姓们开始掀锅砸碗的时候,他就会命薛蟠带兵杀回,缉拿负责施粥的王庆堂。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哪怕碗中的稀粥稀的能够当镜子使,这群浑浑噩噩的流民,竟然连抱怨的声音都没有。 「琮哥儿,他们怎么这样的……」 「逆来顺受?」 贾琮的手指在窗沿上咚咚咚的敲击着,眼中的寒意比窗外飘荡的积雪还要冰冷。 王庆堂这个名字,对于被其欺压十余年的百姓来说,远远要高于国朝的律法与朝廷的威严。 逆来顺受至少还能喝上一碗稀粥,若反抗了,别说稀粥,恐怕来命都保不住。 黛玉听完了亲兵打听来的消息,震惊的捂住了嘴巴。 不听话的,这会已经躺在雪地中不能动弹了。 黛玉望向人群中那些个瘦瘦小小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孩子,怜惜的说道:「现在怎么办?要不直接将王庆堂拿下吧,如此稀的粥,哪里能顶得住饿。」 贾琮先是摇了摇头,沉默许久后还是长叹了一声:「就照林姐姐说的办吧。我原以为可以改变他们的麻木,可……唉,被压弯了的骨头,终究是难以直起来了。」 要不是昨日有皇太子的亲军卫在,王庆堂恨不得将那些赈灾的粮食存进自己家的粮仓。 这场大雪好啊,再熬上两天稀粥,他就将粥棚一撤,回家后搂着小妾喝着小酒美滋滋的等待收地。 喝吧喝吧,你们这群贱民再喝上两天,估计这场大雪过后,就不剩多少了。 朝廷发放的赈灾粮自己留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按照规矩,换成银子送去京城,开春的时候就该去县衙户房换地契了。 「老爷,锅里的粥不够了,还有一百来人,是不是要再去取米过来煮一些?」 王庆堂瞪了仆人一眼,小声的咬牙切齿:「这么大声做什么?取什么米,添水进去。米不要钱啊,那都是老爷我的!」 仆人瞅了瞅锅底那几颗米,再看看不远处排队等待的流民,心中有些不落忍。 可胳膊拗不过大腿,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土地不得不卖身求活的贱民,唉…… 哒哒哒哒! 锅中的清水震荡出一圈圈的波纹,地面都开始了颤动,那些眼神已经麻木的流民们动都没动一下,依旧盯着前方冒着热气的锅。 唯有坐在火盆前的王庆堂王老爷,眼神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随后猛的站了起来。 「快快,赶紧去取米过来,煮粥,煮粥……」 薛蟠骑着高头大马直上粥棚而来,根本就没有给王庆堂诡辩的机会。 往锅里一看就甩出了鞭子,啪! 王庆堂惨叫一声捂住了脸,含怒甩出的鞭子将王庆堂抽的满脸血污。 只听薛蟠怒斥:「好大的狗胆,连太子殿下拨下来的赈灾粮食都敢贪。左右,给本将将其拿下!」 「薛将军,薛将军,我是你的堂舅啊~」 不说这个还 好,一提这个就跟戳了薛蟠的肺管子一样。 他再次一鞭子抽了过去,怒气冲冲的骂道:「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自称本将的舅舅。来人啊,王庆堂贪墨赈灾粮食,先打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下去,这人就被你自己打死了。先办正事,薛大哥先去查抄王家,煮粥赈灾的事,我跟林姐姐先管着吧。」 薛蟠询问看去,来人正是贾琮与黛玉二人。 他自认没有贾琮脑瓜子灵活,又有刘弘的叮嘱,自然唯贾琮马首是瞻。 王庆堂被五花大绑吊在了不远处的树上,眼睁睁的看着薛蟠领着大队人马冲向王家方向。 呜呜呜…… 啪! 守在他一旁的荣国府亲兵一刀鞘下去,打的王庆堂眼冒金星。 「哼哼什么,畜生不如的东西,连这些可怜人的口粮都要贪,等着千刀万剐吧!」 黛玉蒙着面纱,火狐皮毛制成的斗篷像是一团火,让每一个靠近粥棚的流民都感受到了温暖。 这位是皇帝老爷亲自敕封的文安县主,高贵的县主娘娘给他们施粥,每人都是稠稠的米粥,不够还可以再添。 还有御猫大人,不但将豺狼一般的王里长吊在了树上,更是命人去查抄欺压他们十几年的王家。 听说御猫大人已经命人就近搭设棚屋,为他们遮蔽寒风。还有另一边的锅中,煮着驱寒防病的汤药,明日还会有更顶饿的窝头…… 聚集在王平口的流民不是很多,全部加起来不过四百人。 镇子外已经在搭建简易的棚屋,根据贾琮的指示,棚屋不但要结实耐用,更要有沟渠、茅房等配套的设施。 「药材不够的话,直接去顺天府要。殿下那边的储备也不多,如今大雪封路,去房山县城,还没直接回京方便。」 贾琮一道道的手令发出,亲兵分批分方向疾驰而去。 薛蟠还没有回来,看来王家那边的收获不会小。贾琮将黛玉塞进温暖的被窝中,叮嘱王嬷嬷照看好,随后乘车去了镇子的另一头。 王庆堂的宅子可真不小,四进的大院子,比之京城某些三品官的府邸都要大。 薛蟠按照惯例,将王庆堂的妻儿老母关到了一处客院,随后太子的亲兵卫就开始四处搜查。 见到贾琮过来,薛蟠立马像是见到了救星,将其拽进了王家书房,指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书册账本:「琮哥儿你看这些……」 他看不懂,一看到账册上的数字就头大。 贾琮翻开一本,呵,王庆堂这一笔笔的,记载的真够清楚的。 「薛大哥,这人还真是你的堂舅!」 贾琮突然将账本合上,哭笑不得的看向薛蟠:「王庆堂是二嫂嫂父亲的亲兵统领,还是刚出了五服的堂侄,可不就是你的堂舅嘛。」 啊? 薛蟠知道王庆堂跟县伯府关系密切,可真没有想过跟自己能真的扯上关系。 只听贾琮徐徐道来:「这王庆堂之所以能如此大胆,是因为他每弄到了一笔笔钱,都要送一半去京城。你的三舅舅,王子胜,就是那个收钱的人。」 啊! 薛蟠觉得手中的茶都不香了,王子胜是他的亲舅舅,若这件事查下去,王子胜根本就脱不了干系。 至于最后王子胜是死是活,他倒是无所谓,可他的母亲可就不一样了。 「三舅舅……王家就这么缺钱?舅舅就这么缺钱?」 贾琮扫视了一圈书房中的这些东西,唏嘘说道:「缺不缺钱的,咱们管不着。这事还是交给龙禁卫去查吧,二哥收到信应该很快就过来了,咱们还是先清点查抄出来的东西,好好 办差要紧。」 薛蟠办事的时候是个极其认真的人,他将自己的身份摆的很正——太子门下人,储君手边刃。 王家被掘地三尺,包括好几个密室都被找了出来,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薛蟠一文钱都没贪。 他遵照刘弘的命令,全部封存装车,静待天晴押送京城上缴皇帝老爷。 那些指向王子胜、县伯府的证据也被封存起来,由太子六率的精锐小心看管。 贾琮则是将那些从王家查抄出来的粮食取出,充作赈灾之用。 好几仓库的粮食,足够王平口一带的灾民食用到开春了。 一间间棚屋建了起来,那些老弱终于有了避寒之所,年轻的流民则被编成小队,负责建屋、挖渠、搬运木材、煮粥放饭等工作。 贾琮将镇子上的赈灾之事交给了黛玉,随后带队离开了王平口,以顺时针的方向,沿着早定的计划巡查整个顺天府的赈灾事宜。 在贾琮离开王平口的第二日,贾琏就带着龙禁卫的人马赶到了。 他让人将王庆堂秘密关押起来,随后将从王家查抄的那些账册统统送回了京城龙禁卫北镇抚司。 这件事牵扯到了正一品武将,已经不是他能做主的事了。不过在这之前,有关早逝的岳父大人之事,该好好说道说道。 贾琏没有在王平口耽搁,留下十名龙禁卫的精锐保护黛玉,第二日一早他就带着王家一干人等返京审问。 赈灾的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黛玉独自掌管一镇的赈灾事宜,从刚开始的信心十足到中途的手忙脚乱,再到最后的得心应手,似乎经历了一场蜕变。 「姑娘,早点休息吧,都快亥时了。」 紫鹃一遍遍的提醒,可黛玉看着桌上账册,倔强的摇了摇头。 「不行,这些要尽快整理好送去太子殿下那边,咱们这边粮食富余,可驱寒的药材、衣物、被褥都是紧缺,必须趁着好不容易放晴的日子准备好。」 断断续续下了十几日的大雪,粮食什么的都好说,可随着天气越发寒冷,王平口已经出现了不少得了风寒的人。 荣国府多次来信让黛玉回京,生怕身子打小就弱的黛玉染了病。可黛玉这一次固执的留了下来,势要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年前再回京城。 好在这两年的调理起了作用,又有驱寒的良药辅助,越发忙碌的黛玉竟然比别人都要精神,王嬷嬷、雪雁都病倒了,她倒是精神抖擞。 「让十一叔安排人抄录两份,一份送去房山县衙,一份送去顺天府,请京城速速送东西过来。」 紫鹃只能将温热的姜汤强塞到黛玉手中,拿着黛玉整理好的账册走出了屋子。 黛玉皱眉喝下了姜汤,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也不知道琮哥儿那边怎么样了?这都好几天了,也没个消息。」 贾琮摆出了仪仗,一路巡视顺天府诸州县的赈灾事宜。 在房山县与太子刘弘见了一面,带走了三百铁骑后,顺南而下,先是在涿州斩了一名贪墨赈灾粮食的县丞,然后继续巡视,在固安县又斩了几名欺压流民的帮派混混。 腊月初一,贾琮抵达永清县。 永清县的雪灾不是很严重,根据县令易文熙所说,周边的霸州、东安、武清县都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流民也都跟往前的数量差不多。 在顺天府还未下发赈灾的命令时,他就已经按照惯例,让县衙在城门外布置了粥棚,让那些流民有个活命的机会。 贾琮亲自去看了永清县的赈灾粥棚,的确如易文熙所言,永清县每天两次施粥,每次煮好的米粥都喝不完。. 「大人,永清县多有仁善的乡 绅施粥,相比县衙的粥棚,乡绅不但有粥,还有热乎乎的窝头,流民们更喜欢去乡绅那边。」 哦? 一听易文熙如此说,贾琮也起了好奇心。 朝廷赈灾,开仓放粮要顾及的地方太大。多是煮粥吊着灾民的性命,能填饱肚子那种是不可能的。 窝头什么的,别想了。 易文熙带路,不一会贾琮一行就到了县城北侧一处乡绅施粥的地方。 今日微服私访,两人都没有穿官服。为防被人认出,贾琮让易文熙呆在了远处等候,他则是领着两名亲兵靠近查看。 正如易文熙所言,这家姓郭的乡绅的确是熬煮了米粥,还有热气腾腾的窝头供灾民充饥。 若只是这样,贾琮都忍不住要替这位郭举人请一道嘉奖的圣旨了。 可贾琮很快就察觉了不对,这处赈济的粥棚外,只有青壮、年轻的女子以及还未长成的小娃娃。 那些老弱呢?一个都没有。 「去查,别的乡绅赈济的粥棚,是不是也是如此?」 入夜,亲兵已经带回了贾琮想要的答案。 易文熙被骗了,他这个外地来的县衙主官,被底下的人耍了个团团转。 永清县的乡绅联合起来,每年从流民中选择了青壮、年轻的女子,还有那些未长成的小娃娃,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当然,这些人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那就是他们将被刻上这些乡绅的姓,从此成为这些乡绅的私奴! 甚至有不少人被卖去他处,成为别人的奴隶,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零九章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永清县相比房山县流民少的多,但贾琮回想起白天在粥棚前看到的冷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朝严禁蓄奴,掠人买卖,重则斩首轻则流放,永清县却在天子脚下如此猖獗,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易文熙作为永清县令,虽是被人哄骗架空,未参与这些恶事,可他乃一县百姓之父母,亦有失察之罪。 贾琮快刀斩乱麻,直接让亲兵手持金令,北上通州去神武中卫调兵。 易文熙为了将功赎罪,依照贾琮的指示,宴请城中参与这等恶事的豪绅巨贾,并言钦差副使小贾大人对永清贤绅的仁善之举很满意,回京后便会向朝廷进言,为其请功嘉奖。 随后又说打算篆刻石碑,宣扬仁善。一下子就将宴会推向了高潮,让这群原本还有些警惕的罪人们放松了下来。 等易文熙稳住这群人之后,贾琮就暗中派人调查这些豪绅的犯罪证据,特别是那条隐藏在永清县中拐卖人口的黑暗之线。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腊月初七,三千神武中卫的将士冲进了永清县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城中郭、蔡、蒋、陈等七姓豪绅家中,并将永清县衙一扫而空,尽数缉拿抄家。 只两日,神武中卫就从各家城里城外的宅邸、田庄、矿场等地,解救了被威逼利诱充作家奴的百姓上万名。 这还不算已经被卖到他处的男女小儿,根据搜出的账册记载,仅这三年,永清县作为中转,京畿送往江南的「奴儿」就多达数万。 「罄竹难书之罪,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一个上县的百姓,就被这么卖去了江南。」 贾琮冷静下来后,招来亲兵将一封奏折递了过去:「立刻回京将折子送去宫中,并请龙禁卫曹都督派人接手此案。」 永清县不过冰山一角,数万人口的买卖,简直闻所未闻。京畿最大的几个县,总人口才不过十万。这还是太宗朝时期的人口统计,这几十年来,总不会不生孩子吧。 可偏僻顺天府的田赋连年减少,大夏是按人丁缴税,税收不上来越来越少,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隐匿人口。 不过现在看来,隐匿人口已经不算什么了,人家把大夏百姓当成了猪猡,在随意买卖充作豪绅巨贾府中的私奴,充作江南工坊中的奴隶。. 更有可能的是,那些远洋的海船上,就有这些百姓被压榨着。 永清县的案子很快就有专人来接手了,贾琮将卷宗誊抄了一份,与龙禁卫的人交接后,一边细思这些事背后的原因,一边继续巡查顺天府各县的赈灾事宜。 或许是永清县的大案,其余诸州县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但大体上还算平稳。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日,贾琮终于在顺天府境内画了一个圈,回到了王平口镇上。 黛玉已经成了王平口两千多流民的活菩萨,一个多月的时间,王平口的流民拥有了干净整洁足够保暖的棚屋,每日里青壮去做工,老弱在家等待朝廷赈济的米粮。 因为有太子刘弘的指示,西山皇庄、皇子公主府邸的庄子都已经派了管事过来,与黛玉详细的商议了招纳无地流民的事宜。 「皇庄会招纳三百多人,还有几家皇子公主的庄子,也能带走几百人。剩下的则要在开春耕种新设的皇庄田地,也算是有了生机。」 王庆堂被抄家,附近有大量的田产被充入户部官田。按照太祖爷当初定下的规矩,官田租赁耕种,并无田租,只需交纳田赋每亩五升三合,这可比那些动辄半数缴租的佃户强大多了。 只要好好耕种,足够一家人吃饱穿暖。 贾琮与黛玉围着火炉,两人一桩桩一件件详细的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当黛玉说起她向皇帝谏言,以皇庄为基础,实行皇田民租,并定下规矩,依照官田的例缴纳田赋,以此为常例,可令无地流民有一份养家的生机。 这份谏言虽有很多稚嫩之处,但皇帝闻之圣心大悦,似乎找到了一个缓解流民愈演愈烈之势的突破口。 于是乎,一份圣旨就由京城送抵王平口,令黛玉暂行此法,打算借此试上一试。 「此法若是真的实施起来,别的不说,倒是给了这些百姓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贾琮将永清县的事大致上讲了一下,黛玉皱起了眉头。 只见黛玉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她唏嘘道:「实际上若按太祖当年定下的田赋规矩,哪怕是遭了难,百姓们也不会连撑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地方赋税过重,收获的粮食不足以抵税,最终越种越穷,直到抵押了田产求存,最后一无所有,只能卖身为奴。」 贾琮想起被抓的永清县的县丞、主簿等佐贰官,太祖爷当年立下的规矩,早就被这些玩出了花。 大夏沿袭前朝的两税法,八月之前收夏税,第二年二月之前收秋粮。本朝开国之初,两税是实物税,一般夏税交小麦,秋粮交稻米。 没过几年,微服私访的太祖爷发现各地地力肥沃程度不同,百姓收获自是不同。 甚至有的地方种植桑麻等物,为了缴税还得拿着丝麻换了粮食缴税。 故而朝廷扩大了征收范围,下令百姓在米麦之外,可以按田亩比例,交纳一定数量的丝、麻、棉。 这样,丝、麻、棉作为附属交纳物,成为新的项目。 朝廷还规定,如果不交丝、麻、棉,也可以改交一定数量的绢、麻布和棉布。 这样,绢、麻布和棉布作为顶替物,成为新的项目。 当然,朝廷为了方便百姓缴税,将各个方面都想到了,或粮或丝或麻甚至有的地方田产不足,让百姓直接打猎换银子,充作田赋。 可惜往往上面的政策是好的,但圣旨出了京城,原本朝廷对百姓的照顾就会变成贪官污吏欺压百姓的各种手段。 按照惯例,米麦叫作本色,其他顶替物叫折色。随着时间推移,这样一项一项加下去,加了快一百年,到昭武三十五年,据刑部的调查统计,各地本色、折色和那些贪官污吏削尖了脑袋想出来的税收名目已经多达四五十项。 四五十项的税收名目代表着什么? 按照太祖定制,天下官民田赋,凡官田,亩税五升三合,民田减二升,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民田中最差的土地,收税三合一勺。 若真按太祖定下的规矩,只要百姓能吃苦,开荒种地,不说大富大贵,总能吃饱穿暖生几个大胖小子延续后代。 但就是因为太祖爷考虑的太过周到了,税收的项目颇为杂乱,就让那些贪官污吏地主豪强有了上下其手的空子。 例如永清县这等京畿上县,除田产外,又是南来北往的京畿重镇,县中盛产优质的瓷器,继而县衙又加上了瓷器税。 因有贡瓷一说,每年制瓷之户,还需要上缴朝圣税。更别提还有徭役,其中以每年对临近的运河疏通最为要命。 自太祖朝就有定制,年十六成丁,成丁服役,六十而免。 像是每年的冬季顺通运河,永清县就会因冰冷的运河水死伤大量的服役百姓。 你说不想去服役,行啊,掏银子就好。 于是乎,永清县又多了一个收入项目,而且那些当里长的人往往都是县中士绅,他们借着指派服役的权力,收受贿赂,大肆压榨治下百姓。 等那些没钱缴纳服役银子 的百姓死在了运河河道,立马就会像豺狼一样扑向失去顶梁柱的百姓家,占***子,夺人薄田。 易文熙当了两年的永清县令,每年劝课农桑,却从未听说过有人喊冤告状。 何也?不过是上下勾结,欺瞒他这个外来人罢了。 林如海也是当过父母官的人,黛玉启蒙又早,自小跟在其父身边没少接触这些事。 贾琮只一说永清县中的情况,她就给贾琮说清了其中的潜规则。 「而且不只是私下加赋,他们还能弄出各种花样。比如折色、米粮分等、粮税损耗、县中截留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黛玉跟愤愤不平的贾琮道出了隐藏在盛世之下的现实:「琮哥儿,爹爹曾说,百姓缴纳之田赋,每过一人手,便会损耗一成。每一次缴税,原本的三升三合,到最后就会变成亩产之粮的三成三。就这样,还算是县中吏治清明,百姓还有一条活路。」 「触目惊心,真的是触目惊心。」 亩产的三成三用作田赋之用,余下的粮食还要想着冬季换成银子充作服役的费用,那么,百姓拿什么填饱肚子? 贾琮想起了那日流民盯着锅中的清汤寡水的麻木目光,或许那种麻木,是那些压在身上的四五十项赋税名目,生生压榨出来的。 「或许林姐姐的谏言,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至少皇庄的农户,不用被县衙的官吏欺压。只需按照官田的例缴纳皇粮国税就好。」 贾琮突然对自己之前送去皇帝案头的「摊丁入亩」失去了信心,两税法也好,摊丁入亩也罢,终究要靠人来实施。 要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恐怕皇帝亲自下场,都不一定能抵住那些人疯狂的反扑。 恐怕带头反对的人中,就有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士大夫。到时候又将是一场恶战,而且是杀人不见血的恶战。 贾琮在王平口休整了两天,最后一次巡视了一番王平口的赈济情况后,太子刘弘的仪驾终于抵达。 黛玉将后续事宜交给了顺天府的人,跟随太子仪驾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直到腊月二十九,马车才缓缓驶入荣国府。老太太闻之大喜,在见到黛玉后搂在怀中心肝心肝稀罕了好一阵才放开。 「你爹已经住在了官驿,明日入宫觐见之后才能回家。要是让他知道你一个小姑娘去做那些辛苦事,还不得心疼死。」 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婆娑着黛玉明显有些粗糙的双手,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贾琮。 「还有你,你一个糙老爷们去吹冷风也就罢了,非要带了玉儿去受苦……」 呃~ 贾琮苦笑起来,满屋子的人除了探春羡慕的看着黛玉外,似乎所有人都对自己领着黛玉去赈灾有些不满,就连一直不愿得罪贾琮的邢夫人都抱怨了几句。 「外祖母,不怪琮哥儿,实际上是我自己在去了王平口见到那些可怜的流民后,主动留下来的。」 黛玉将自己在王平口的所见所闻大概讲了一下,特别是那些因为自己主持赈济活下来的孩子们,让黛玉觉得吃些苦很值得。 「陛下还让人传了口谕,夸外祖母教养的好,说我巾帼不让须眉……」 皇帝的确给黛玉送去了亲笔书信,信中不但鼓励黛玉放心大胆的去做,更是夸黛玉有姑苏林氏祖风,有状元之才。 至于说皇帝口谕夸老太太教养的好,这话是黛玉自己加上的。反正老太太总不能亲自去宫中求证,只要能哄老太太开心就好。 果然,黛玉精准的挠到了老太太的痒处,立马让老太太高兴了起来,搂着黛玉又是好一阵的稀罕。 两人奔波操劳了近两个月,不 过听到林如海已经抵达京城住在了官驿,于是洗漱换衣又上了马车前往官驿。 可惜他们去时林如海已经被皇帝诏入宫中,没办法只能前往宫门前等候。 因是年节将至,各地进京述职的督抚大员集中在了近日等候觐见,大夏门前的马车就有十几辆,每一辆马车都插着旗帜。 什么某某布政使、提督某某使、某某镇总兵…… 反倒是荣国府的马车上插着黛玉的敕封,文安县主。 这就惹得不少陪伴父兄觐见的公子哥的好奇,据说文安县主不但长得仙姿缥缈,更是言辞犀利,在宫中驳的前东平郡王太妃哑口无言。 而且如今的荣国府红的发紫,林县主的未婚夫乃二圣的心尖尖,结好林县主就是结好荣国府的贾琮,这群二代们当即就以自己姐姐、妹妹的名义,往荣国府的马车送来一张又一张的拜帖。 黛玉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贾琮,她一想就知道这些人送来拜帖是打的什么主意。 正主就在马车上抱着手炉眯眼休息,反倒是把麻烦都扔给了她。 「琮哥儿,要不你出去露个脸?」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章 岳父教婿 贾琮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懒得睁开,甚至往黛玉的身上靠了靠,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打起了盹。 黛玉原本想要推开的,可看着贾琮疲惫而又慵懒的面容,最后将其放倒,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按揉着额头。 「不愿就不愿吧,我让人去回一声,改日有暇再请各府的姑娘来家里做客。」 贾琮微微睁了睁眼,无所谓的说道:「林姐姐若是不喜欢这些应酬,不必理会……」 黛玉在贾琮的脑壳上轻轻一敲:「瞎说,这些都是一方大员,贾家也好,林家也罢,哪能轻易得罪人?况且爹爹与琏二哥他们在外任职,少不了跟这些人打交道。有这个机会接触接触也好,不提其他,能摸清几位督抚脾性,将来也好打交道。」 贾琮拿脑瓜顶了顶黛玉温软的腹部,惹得黛玉俏脸一红,摁住不老实的脑瓜:「别闹,说正事呢……」 「听着呢、听着呢,林姐姐看着办就好,我全力支持!」 听到贾琮的回应,黛玉眉眼弯弯。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走出内宅,尽看天下风云。这些督抚二代们送来的帖子,恰好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紫鹃,你去一一回复,就说今日不便叨扰,改日我会给诸府送去帖子,请诸位姑娘来荣国府一聚。」 林如海今日清晨刚刚回京,呈上请见的折子后,官驿的驿丞曾说前面排队的各地督抚就有十余名,怎么也得明天才会召见。 不想刚用完午膳不久,宫中就来了内侍,传达皇帝口谕,召中奉大夫、正治卿、右都御史、钦差巡视江南诸州府道盐政使林如海勤政殿面圣。 那些在官驿与林如海扯闲篇的人又一次刷新了对这位的认知,果然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他们可是已经在官驿等了两三天了,人家林探花才回京两三个时辰,就等来了天子召见的口谕。 「盐政大治,林爱卿功不可没。正如爱卿所言,是到了扩大盐场的时候了。」 林如海在一年的时间内整顿江南盐课,打击私盐,剿灭盐匪,开设盐场,平抑盐价。 一斤官盐的价格已经被林如海从银三分、四分,压到了银一分二厘。 林如海有信心在一年后,将盐价再压一半,彻底终结百姓吃不起盐巴的历史。 盐价的降低不但没有使得盐税减少,反而因为私盐的压缩与官盐的售卖扩大,官盐的交易量暴涨了十几倍,盐税硬是如涓涓细流东入海,只半年时间,林如海就押送四百多万两白银回了京城。 刘恒心中对林如海的评价再次拔高了一个等级,真干臣也! 忠贞、清正、廉洁、能力强,真是个完美的宰辅人选啊! 就是身子骨不怎么好…… 「来人,传御医过来。」 刘恒是个极其矛盾的人,对臣子的态度可以说是两极分化。 对待贪官污吏如疾风骤雨,却也总是让忠贞的臣子如沐春风,暖心的能化了外面的寒冰。 御医很快到来,一番望问诊切之后,刘恒细心的询问了御医林如海的身体情况。 得知是心神损耗过甚,若不好好休养,恐有碍寿数,皇帝老爷立马就「申饬」了一顿林如海。 「林爱卿,你要记得你还有妻小在京,你那儿子方才一岁大点……」 「国朝臣子众多,但朕得用的人手却就那么点。爱卿是父皇钦点的探花郎,乃国朝之柱石,朕有意让你入阁辅政,可你看看,你才不惑之年,精神头还不如文老貔貅这个老家伙。」 「这一次回京,就好好休养吧。江南盐政的差事,朕会安排妥帖的人去办。」 林如海一听急了,盐政的事他才做了一半,岂 能轻易换人? 「陛下,臣……」 刘恒手一挥,打断了林如海的后半句话:「没得商量,朕不想失一左膀右臂!放心,盐政已经走上了正轨,朕会择一妥当人,按步就班做下去。」 至于人选嘛…… 老十三最近天天在温柔乡里美滋滋的过他那小日子,朕都没这么舒坦,那就去海边给朕晒盐吧,哼! 「皇爷,户部尚书文同轩求见。」 内侍刚一通禀,刘恒牙根隐隐作痛,这老货…… 只见皇帝老爷烦躁的摆着手说道:「就说朕忙着呢,不见!」 「老臣拜见陛下!」 可惜文同轩深知皇帝的脾性,挤开了挡在勤政殿外守门的内侍,直接挤进来就揣着手呵呵笑。 「老臣听说林大夫押着今年的盐税银子进了京,那啥……嘿!」 「文老匹夫,朕跟你不死不休!」 皇帝老爷被老倌气的跳脚,将一封手书扔给了文同轩。 一有银子送到京城,这老倌就跟猎犬一样,闻着银子的味儿找过来。 一伸手,就能将他的银子腰斩一半。 不给?老倌熟练地将官帽一摘,躺在勤政殿的地上开始撒泼。 又一次从皇帝老爷的口袋里掏走了还没捂热乎的两百万两白银。 林如海虽早有耳闻,可当他亲眼看到文同轩从皇帝老爷口袋中掏走了两百万两白银后,对这位大夏财相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同时对皇帝的观感再次上了一层楼——这是一位可以欺之以方、可敬可佩的君主。 文同轩美滋滋的揣着皇帝老爷的手书,跟一同走出勤政殿的林如海说道:「如海啊,既然陛下让你来户部,那老夫今日就跟你说一下做户部堂官最重要的一点……」 「不要脸!」 嗯?好好的,您老怎么还骂人啊? 「老夫的意思是,做户部堂官,就不能要脸。底下的人要银子,你得拉下脸来哭穷。户部有一百万两,在你的口中,就是只有十万两。」 「跟陛下要银子,还是不能要脸。陛下收入一百万两,其中的五十万两就要送去户部。不给,陛下去哪你去哪,哪怕陛下去后宫休息,你也要躺在后宫的宫门口,哭穷!」 文同轩已经干了快十年的户部尚书了,虚衔都升了好几次了,实职迟迟不动。 倒不是二圣不看重这位,实在是文老貔貅在户部,能让二圣放一百个心。 不提别的,二圣早就知道老貔貅在户部银库修建了密室。哪怕这十年国朝的银钱支出甚巨,可他仍然跟仓鼠攒粮一般,秘密存下了五百万两银子。 如此的干臣,皇帝老爷每回被气的要死,可总是会在骂完老货之后,赐下各种补品。 出宫的路上,林如海一路苦笑着听完了文同轩的「指导」。 老前辈威武,在下学废了! 自户部大门外分别后,林如海抬头看了一眼门檐上挂着的金漆红底牌匾,无奈笑了笑。 「姑娘,三爷,老爷出宫了。」 贾琮与黛玉从马车上下来,林如海远远就看到了这对小儿女,脸上的笑意更甚。 挨个搓了搓跟自己请安行礼的女儿与未来女婿,笑呵呵的说道:「天子赐恩,许了为父户部左侍郎,不用回江南去了!」 入夜后,荣禧堂的喧闹暂时告一段落。 孩子们都回去休息了,老太太看着坐在下首的女婿,唏嘘不已。 「当初你从翰林院外任江南,一走就是十几年。如今可算是熬出了头,可怜老婆子的敏儿却没有机会再回京城了。」 林如海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老太太对自己终究怀有埋怨之心,可说到底是他辜负了岳父母的嘱托,让妻子遭了难。 这难有妻子娘家人的掺和,同时也有自己当初的疏忽大意。 唉,这就是一笔糊涂账,算不清的那种。 他起身跪下,郑重的说道:「岳母大人,小婿已经向宫中请旨,为夫人请封诰命。小婿的正室夫人,永远只会有敏儿一人。」 老太太的手重重在桌上一拍:「你这是作甚?我又不是逼迫让你不能再娶继室,难道要让墨哥儿一辈子顶着个庶子的名头?」 林如海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实际上小婿之前就想过此事,打算将墨哥儿记在敏儿名下……」 「胡闹!」 老太太愤然起身:「你如今已是六部堂官,将来应酬的事数不胜数。若家中连个正经太太都没有,如何与人来往?」 「这……」 林如海是个直男,根本没有想过内宅之事。被老太太这么一提醒才想到这一茬,一下子头疼起来。 若在外任还好,宦游之人,多有不带家室之例。 可如今回京任职,总少不了内宅交往。 老太太见女婿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好气又好笑。 儿子也好,女婿也罢,就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行了,这事不急在一时,你舟车劳顿,先去好好休息,明日再细说。」 大年三十,荣国府欢声笑语不断。 林如海回京前就来了书信,故而老太太让人将开有侧门的梨香院收拾了出来。 墨哥儿已经一岁多了,不但能喊出爹爹、妈妈、哥哥、姐姐,还能歪歪扭扭的走上几步。 林如海抱着口水娃,乐的脸上的皱纹都去了几分。 他昨夜与锦瑟说了大半夜的话,对老太太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 老太太对他有埋怨是真,当年妻子遭难最终默不作声也是真。 但锦瑟能顺利产子,离不开荣国府、老太太的保护与关照。 要知道他在南直隶这一年多,光是被刺杀就有十余次。若锦瑟真跟着他去南直隶,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呆呆……」 「是爹爹。」 「四呆呆……」 「爹爹!」 「呆呆!」 好吧,呆呆就呆呆吧。 锦瑟温淑贤惠的将一顶虎头帽戴在儿子的头上,掏出手绢将口水娃的脸擦干净。 「老爷想好了,真不打算搬出去?」 林如海摇了摇头:「至少暂时不搬,京城的局势还不明朗,陛下如今才算基本掌握了朝政大权,这一两年内怕是要有大动作。你与玉儿、墨哥儿呆在荣国府,我才能放心。」 说到此处,林如海突然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什么了?难道不愿继续住在荣国府?还是说,有人为难你?」 「不、不是……」 锦瑟知道林如海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妾身只是担心若继续住在荣国府,会对老爷的前程有碍,终归是文武有别。」 「你呀,想多了。」 林如海能感受到锦瑟的真情,腾出一只手来,将其搂住:「不必担心这些,文武之分,在到了老爷我这个品级已经不重要了。况且这是荣国府,我这个荣国府的穷女婿住上一两年,不过分吧。谁敢拿这种事说嘴,我就让琮哥儿打上门去……」 「噗嗤……」 「姑父要我去打谁?」 门口两颗脑瓜子让锦瑟羞的整个人都通红通红的,林如海怀中的口水娃无齿笑了。 「姐姐,哥哥,姐姐,哥哥……」 黛玉抱着口水娃在软塌上玩着吃手手的游戏,林如海则是考教小女婿的功课。 「你的经义足以过了童子试,但你的策论问题很大。」 林如海将贾琮交上来的数份策论文章看了一遍后,严肃的训了起来。 「虽说策论最重言之有物,可你太言之有物了。不说别的,赋税的改良,也是你一介小童可以说的?」 「在你没有掌握大权之前,你要做的是和光同尘,而不是鹤立鸡群的想要急切的表现。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你贾琮哪怕简在帝心,也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简在帝心的人!」ap. 林如海看着这几份言辞越来越激烈的策论,不禁扶额。 琮哥儿这几份策论,若只是直呈皇帝,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文章。 可若放在科场上,八成是要被考官直接黜落。 弄不好还会被说是标新立异,刻意卖直求名。 他看着满脸不服气的贾琮,不得不耐心说道:「你知道你的老师徐青藤当年中会元、状元的策论是什么样子吗?四平八稳,稳中又有一丝新意。那届的考官对你老师最高的评价就是稳重二字。」 贾琮还从未听说过此事,不由好奇心大起。 「难道说,老师在科举时,从未提出过新政变法的事?」 林如海抬手搓了搓贾琮的脑瓜,语重心长的说道:「傻孩子,朝廷选官的第一要求不是有才,而是要足够稳重。徐青藤在翰林院的时候,他都从未公开宣扬过新政变法,而是在外任时开始养望,默默养望十年期,一朝奏疏天下知。你要跟你的老师好好学学,稳中求变!」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卷王贾琮 林如海将手中的那一沓策论文章扬了扬,作出了最后的评价。 「文章是好文章,但你写的这些东西,只会淹没在那叠黜落的纸堆中。而且你的名字会被所有人记住,除非新旧交替,否则你在科场上将永无出头之日!」 这不是林如海危言耸听,任荣国府位高爵显,贾琮简在帝心,也不能让那些老学究们点了他上皇榜。 这就是仕林官场的规矩,皇帝都没有办法让文官体系给贾琮一个功名。 贾琮被训的有些郁结烦闷,整个人都蔫蔫的。 林如海看着这样的小胖子有些好笑,转身去了内堂,不多时拿着几卷书册回来。 「这是我与我的那些同年,从院试开始一直到殿试的策论,你回去好好研磨。当年我与我的那些同年无不是少年意气,可在科场上不知被浇了多少冷水,最终才明白了什么叫官场规矩。」 贾琮有些发愣,接过书册后翻开快速浏览了两篇,果然都是四平八稳,言之有物却又没有丝毫的棱角,就像是外表猫里猫气内中却藏着利爪的猛虎。 「姑父,好厉害!」 林如海坦然一笑:「当年谁还不是个少年?没有朝气的少年又怎么能称一句少年意气?好好学,将你的抱负都藏起来,等有一天你有资格有能力了,再去喊一句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昭武二十年之后,随着盛世来临,似乎文曲星都下凡了,整个国朝人才济济,一名名少年英才井喷般出现在京城。 贾琮翻阅着手中的书册,这些名讳都好熟悉。 能与岳父大人称为同年好友的人物,果然没一位简单的。 黄觉,曾任礼部郎中,今为陕西布政使司左参政。曾奉旨主持乌斯藏都司阐教王转世大典,单枪匹马宰了不忠国朝的毕力格法王,平定叛乱。 靳俞,通政司左通政,昭武四十一年奉旨巡视两广,于广州城外击沉来犯红夷战船三艘,俘虏红夷数百人。逼迫红夷签订合约,赔偿大夏白银八十万两。 赵立湘,曾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善财赋经济,元祐五年提举江南诸省市舶司,主持市舶司一应事务。打击走私,追缴商税,推行开海,使得江南诸省海贸税银首次超过田赋数额,年送京城税银高达七百万两。 诸如此类的人物书册上还有好几名,最低都是正四品的一方大员,这让贾琮第一次感受到了同年友人这个词的可怕。 「姑父,您的这些同年,如今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了。我记得赵大人秋末的时候刚刚上书扩大海贸,力主推行开海之策。是不是就是您说的,如今有了资格与能力,要喊出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句话了。」 这孩子的脑瓜确实聪明,林如海微微一笑:「不止赵兄的开海策,还有之前你提过的改土归流、科举改制等等,都已上书陛下。不管能不能成,至少要先将戏台子搭起来。」 造势! 贾琮瞬间明白了为何今年回京述职的督抚突然多了起来,光是一个改土归流,就足够西北、西南的督抚回京接受皇帝老爷的询问指点了。 惶惶大势,终究要掀起巨大的风浪。 林如海欣慰的搓着贾琮的脑瓜,郑重说道:「我与诸位同年用了近二十年才走到了今日,还不知道能不能将我们的抱负施展出来。但我们已经不再担心后继无人,等你步入官场的时候,不会缺少同行之人的。」 元祐七年的正旦大朝少了许多争斗,圣人老爷似乎对倔老四更加放心,不但没有接受老臣子的朝拜,甚至连皇族的宫宴都没有参加。 刘恒依照惯例于宫中赐宴群臣,晋林如海为户部左侍郎的圣旨在大年初一正式送到了荣国府中 。 一时间,荣国府门庭若市,不过林如海游刃有余的带着贾琮、贾宝玉迎来送往。 整个新年,贾琮与宝玉二人都没有丝毫歇息的时间。 半月假期,不是跟在林如海的身旁陪客,就是经受着林姑父的指点,准备着二月的县试。 正月十六朝廷开印,顺天府张贴公告,今年的县试将于二月二十二举行。 敬大老爷拿着鞭子将族学中还算有些出息的人统统赶进了大兴县衙,五人互保总共十五个人统统报了名。 「贾珏,曾祖荣国公贾源、祖父荣国公贾代善、父贾政……呃,亚中大夫、资治少尹、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嘶~」 「贾琮,曾祖荣国公贾源、祖父荣国公贾代善、父荣国侯贾赦……嘶~」 「贾瑞,曾祖宣威将军贾澍、祖父贾代儒……」 「贾苘,曾祖武节将军贾代信……」 嘶!!! 大兴县县衙礼房负责登记的书吏都惊呆了,这十五个人,竟然是宁荣两府的大爷们。 很快,宁荣贾家十五个新鲜出炉的县试考生就成为了京城热议的话题,甚至压过了即将到来的春闱八卦。 「贾家除了敬公与政公外,也就琮三爷与宝二爷还算有些文气,好好的军武之家,怎么就想不开往科举这条路上挤呢。」 「非也非也,当年的珠大爷才是最有文气之人。」 「嘿,这倒是,可惜了珠大爷当年惊才艳艳,我之前一直以为珠大爷将会是贾家第二个敬公。」 「不过琮三爷为何去会走那科举之路?想当官,直接求陛下赐一实职不就成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想想琮三爷的老师是谁?」 「嘶,我朝不会出现第二位青藤先生吧!」 就这样,在众人的议论中,会试的喧嚣刚过,贾琮就踏进了县试的考场中。 正如徐晋、林如海与贾敬所猜测的一样,大兴县的县令根本不敢对贾琮有丝毫的为难。 再加上贾琮的答卷近乎完美,连续五场拿下第一,于是乎就点了他为今年大兴县县试案首。 而且宝玉力压众人,夺得大兴县县试第二,其余十三名贾家子八人上榜,让不少落榜的人鼓噪县试不公,直到大兴县张贴出今年的上榜答卷,这才压下了这些非议之声。 「几阵潇潇雨,依然鹊报晴。 片云连岫捐,旭日远山迎 树色含烟碧,岚光带翠明。 画图开胜景,锦绣赏余情。 蝶晒花边露,蛙传柳外声。 时赐瞻圣化,万里庆丰盈。」 贾琮在县试中所作的试贴诗令满京城的举子们震惊不已,十岁小童,竟然比他们还会拍皇帝老爷的马屁。 这诗完全可以放在会试中助人登上皇榜,你这么卷,别人还怎么活? 徐晋看着坐在椅子上抱着脸盘子大的芝麻饼咔嚓咔嚓的徒儿,不禁笑道:「诗不错,陛下说你要是会写就多写点,他爱听。」 咔嚓咔嚓……嗝儿~ 吨吨吨~ 贾琮终于填饱了肚子,擦了擦嘴苦笑起来。 「老师快别逗学生了,就因为这诗,这几日我就没闲下来过。您说那些贡士不好好读书准备殿试,跑来跟我一个童生论什么诗词文章。我二叔跟姑父说我将来要走科举的路子,不能轻易得罪人,非拉着我跟那些人吟诗作赋,都快把我榨干了!」 听到小徒弟的诉苦,徐晋却是畅快的大笑起来。 贾琮原本就有「宿慧」才子之称,随着县试中的试贴诗与这几日所作诗词的流传,自己在衙门没 少被人恭维羡慕。 之前跟自己炫娃的那些同僚,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幽怨的如同深宫妇人。 若自己点个头,他们会立马抢了小徒儿回家。 「林前辈已经跟为师说好了,此次恩科殿试结束后,他会以你的名义组织一场诗会。」 这事贾琮早就听姑父大人说过,诗会只是一个名头,赴会之人除了林如海同年友人的子侄外,还有老师徐晋的同年子侄。 这将是两方人马的第一次会盟,皇帝都已经安排好了,太子刘弘将「无意间」碰上这场诗会,到时候也算是君臣相得的开始。 只见徐晋将一沓书卷翻开,面带欣慰。 「在诗会那天,你便将你与林丫头写的《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拿出来,论上一论,看看这份安置疏是否能在各省推行。」 府试定在四月初二,时间还很充裕。 三月三殿试结束,荣国府就开始准备三月十三这日的诗会。 贾琮与黛玉抓紧时间完善着那份万言不止的《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林如海也好,贾敬也罢,包括徐晋在内,都没有打搅两人。 他们三人都没有掺和这份奏疏的内容,这份凝聚着贾琮与黛玉心血的奏疏,每一字每一句都饱含着两人的抱负。 「大灾之后必有疫病,林姐姐找的这些防疫治病的方子正好合适,就是这医士大夫还是太少了,而且药材无法做到量产,很难让百姓得到及时的治疗。」 黛玉也点了点头,在防治疫病这块标注了四个字:缺医少药。 贾琮倒是提出了人工培育药材以及建立医学院的设想,不过最终还是被现实浇了一盆凉水。 只听黛玉说道:「不现实,先不说医术一般都是家传,敝帚自珍。就说人家有能力读书识字,为何不先试一试科举为官?别忘了那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大夏不是没有官办的医学教育,太医院就是。 可惜历朝历代的太医院都有着很大的排外性,几乎是家族传承,年轻的民间医士们升迁的空间极小极小。 「唉,这事先放放,改日我去宫中找四哥说一说,看有没有办法。」 黛玉点了点头,翻过此篇,又说起了皇庄、官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事情。 时间一晃就是数日,三月十三荣国府中门大开。 今日恰逢休沐,政老爷带着府中的哥儿排排站,在荣国府的大门口迎接着赴宴的宾客。 自从当年贾珠乡试报捷办了一场盛大的诗会文宴之后,宁荣两府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么多的文人墨客了。 「学生拜见老师!」 「青藤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家慈方才还说,若没有青藤先生的教导,我家这疯猴儿,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沾一沾文气呢。」 徐晋熟练地搓了搓小徒弟的脑瓜子,与贾政作揖回礼。 「太夫人抬举了,有敬公与政公在,宁荣贾家哪里还缺了文气?政公的两位公子,哪一个不是惊才艳艳?」 贾政与徐晋都在都察院任职,又有贾琮这个纽带,自然走的近。 听到徐晋夸自己的崽儿,贾政罕见的与有荣焉。 不想这孽障有一日会给自己这么长脸,看来自己这些年的大棍教育果然是有成效的。 贾政看了看正与卫若兰等人说话的宝玉,心中暗道:既然有效果,那大棍教育还是得继续下去,能在县试考中第二,说不定将来在殿试也能来个第二名榜眼。 「咦,我怎么感觉屁股有些疼?」 刚刚将卫若兰等国子监的学子迎进了府中,宝玉偷偷揉了揉自己的臀部,打了个激灵。 荣国府的前院与东跨院几乎坐满了宾客,不但有林如海与徐晋的同年,还有这些人的子侄,新鲜出炉的进士。 还有国子监的学子,京城诸多书院的学子,贾琮与宝玉这一科县试的上榜者等等等等。 一向宅居的敬大老爷也换了身儒服,坐在荣国府正厅招待宾客,后宅中也有老太太与黛玉邀请的公侯、督抚家的女眷。 这场打着诗会名头的宴请,差不多把大半个京城的达官贵人惊动了。 当刘弘一身常服乘车抵达荣国府时,忍不住跟一旁的五皇子刘硕说道:「这也就是荣国府了,若是其他家有如此的影响力,哪个君王能睡得着?」 刘硕年纪小,根本听不懂这话背后的含义,不解的问道:「呃,四哥,父皇不是说,这诗会实际上是林、徐二公组织的吗?荣国府不过担了个名头而已。」 「事是这么一回事,但赴宴的人到底是看在林、徐二人的面上还是有意结交宁荣贾家,谁又知道呢?」 刘弘看着荣国府门前络绎不绝的马车,突然警惕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突然扶额自嘲:「我真是疯了,竟然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四哥怎么了?」 刘弘摇了摇头:「四哥我呀,有些魔怔了。父皇说得对,为君者不能有疑心病,否则将来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月票??推荐票? 卡文了,明天下午再更新吧。 昨天顶着高温跑了趟西安,中暑不说,还他喵的拉肚子,整个人都虚了。 坐在电脑前脑子好像被僵尸掏空了,看着大纲脑瓜子木木的,半点思路都没有。 今晚缓一缓,我去看看书,明天再更新吧。抱歉~ 《红楼御猫》卡文了,明天下午再更新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二章 北风那个吹 三月春如少年时,了知造化最儿嬉。 智行无事柳飞絮,道法自然花满枝。 锦乡园林天富贵,神仙院落月清奇。 老天长似春三月,游嬉人间不皱眉。 阳春三月,最是人间好景色。 荣国府各处种植的花卉均已浅浅报春,特别是两株桃花装扮着东跨院,令人赏之心情大好。 贾琮迎了刘弘、刘硕兄弟二人进了院子,于廊下几案围坐,清茶一杯,香炉袅袅,颇有几分安逸。 刘弘将门前那会的疑心病压了下去,看着穿着儒服的贾琮,笑呵呵说道:「你今日看起来少了几分桀骜,多了几分书卷气,弄得我还有些不习惯。也不知道你穿着这身儒服去打人,会是怎么样子呢?想想就觉得有趣。」 贾琮抓起碟子里的小点心,给了刘硕一个,自己也拿着一个开始填腹中饥饿。 一边咔嚓咔嚓,一边翻着白眼:「四哥,我现在可是大兴县的案首,半个秀才公,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怎么会打人呢?」 「好好,你是读书人,未来的六元郎,轻易不打人。就是要打,也会换了衣服以后再打。」 刘弘挤眉弄眼,刘硕吃得满嘴芝麻,咧着嘴憨笑。 呵,揶揄我是吧…… 「听说太后娘娘跟杨娘娘已经给四哥选好了太子妃,是哪家贵女?四哥有没有去看看长得好看不好看?」 「硕哥儿,听说前几日陛下考教你的功课,你又挨揍了,屁股上的伤好了?」 嘶!互相伤害? 刘弘脸、脖子都成了红色,羞涩的少年情窦初开,他正打算找机会偷偷去瞅一眼祖母定下的姑娘哩。 至于刘硕则是嘴巴一瘪,不禁摸了摸屁股蛋,欲哭无泪。 「咳咳,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刘弘轻咳了两声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问起了今日诗会的事宜。 贾琮与林如海、徐晋的计划自然不会瞒着刘弘,毕竟今日诗会的目的之一,就是扩大太子刘弘在新晋进士与仕林才子中的影响力。 「吟诗作赋这些自是不可少,不过今日的重头戏是一会的一出新戏,到时候还请四哥亲自上台,将去岁京畿赈灾的事讲上一讲。」 嗯? 刘弘稍作思索就明白了这么做的缘由,看来徐青藤对京畿土地兼并问题念念不忘。 「行吧,不过你要先跟我说说清楚,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贾琮抬头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太阳,嘿嘿一笑:「四哥,走,咱们去看戏。今日这场戏,四哥绝对会大吃一惊!」 「北风那个吹, 雪花那个飘, 雪花那个飘飘。 年来到爹出门去躲帐整七那个天, 三十那个晚上还没回还。 风卷那个雪花, 在门那个外, 风打着门来门自开。 我盼爹爹快回家, 欢欢喜喜过个年, 欢欢喜喜过个年……」 曲调与当下的戏曲差别极大,不过新颖的曲子还是让人兴趣大增。 前院后宅两个戏台子同时上演,忠顺王府的戏班子完美的将贾琮魔改版的《白毛女》演绎了出来。 「人家闺女有花戴, 我爹钱少不能买。 扯上了二尺红头绳, 给我扎起来, 哎扎呀扎起来。」 一开始的节奏颇为活泼欢快,曲调优美流畅,台上反串喜儿的蒋玉涵,将盼望爹爹回来的喜悦心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前院的文人墨客也好,后宅的夫人贵女也罢,第一次在戏台子上看到了穷苦人家的生活,有新奇的,有不屑的,也有若有所思的。 因为这欢快的节奏与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的背景极其的不搭,特别是「喜儿」口中的躲债一词,令不少人察觉到了异样。 果然,随着剧情的发展,温馨欢快的场景急转直下。 「天单杀独根草, 大水尽淹独木桥, 我一生只有这一个女, 离开了喜儿我活不了!」 后宅中的女眷已经有人开始抹眼泪了…… 特别是荣国府中的不少婆子丫鬟,有的人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差事,伏在身旁人的肩上无声痛哭。 「大风大雪吹的紧, 十家灯火九不明。 人家过年咱过年, 穷富过年不一般。 东家门里有酒肉, 佃户家里无米面……」 无良士绅黄世仁强抢民女,杨白劳除夕夜自尽,喜儿在大年初一被黄世仁女干污,幸得他人援手逃出了黄府…… 剧情一幕幕的在戏台上上演,底下的看客已经被黄世仁的恶行激起了怒火。 相比后院女眷的反应,前院的宾客反而更加愤怒。特别是那群新晋的进士与年轻的仕子,有人甚至拎起凳子要冲上戏台打死扮演黄世仁的戏子。 徐晋嘴角微微上扬,与林如海相视一笑。 少年人的热血未冷,或许改天换地的变法新政,要从这群少年子的热血正式入手了。 喜儿变成了「白毛仙姑」,靠着奶奶庙中的香火供果为生。黄世仁官商勾结,没了一个喜儿还有欢儿、画儿,依旧过着他那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日子。 直到大春不畏生死一路乞讨万里赴京,敲响了立在宫门口的登闻鼓。 爱民如子的皇帝老爷派遣青天大人奉旨出京,拎着天子剑斩了黄世仁及其贿赂勾结的县令,压在这方阴霾下的百姓才得以解脱。 喜儿终于见到了心上人大春,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苦命的喜儿将会与大春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当钦差大人走后,他人的闲言碎语一次次往本就失了「贞洁」的喜儿心上无情戳着。 大春不得已卖了家中的土地带了喜儿离开了家乡,投靠临县的亲戚。 不想黄世仁死了,一场离奇的水灾过后,刚刚置办了薄田的大春为了活命,将土地抵押给里长求来十斤小米…… 喜儿最终还是成了「白毛仙姑」,大春累死在里长家的土地上,而那块地,原本是他家的。 呼…… 当最后一句词唱完,前院一片寂静。 宾客们已经没有了初时的群情激愤,因为这个结局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杀了一个黄世仁,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有了一个白毛女,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似乎自己的家乡经常会听到、看到被逼得典妻卖女的龌龊事,往往他们也只是嘴上骂上一骂,之乎者也的念上几句圣人云。 甚至有的人家中也是雇佣着佃户为自家种地,一年下来自己家大鱼大肉奢侈无度,而那些佃户能活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自己是不是黄世仁?家中是否也有一个喜儿? 等太子刘弘走上戏台时,众人才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这出戏诸位应该既陌生又熟悉吧,至少本宫在去年的冬天,听到、看到过很多……」 刘弘没有在台上说那些自己在京畿赈灾时所做的事,反而将原本准备的话压在了心底,长叹道:「 太祖高皇帝当年为何要起兵,大家应该都清楚。前朝异族入主中原,跑马圈地欺压汉民。堂堂中华满是腥膻,百姓更是过的苦不堪言。太祖、太宗以及皇祖父励精图治,恢复民生,这才有了昭元盛世。可这盛世真的是盛世吗?」 「青藤先生……」 「臣在!」 徐晋起身向刘弘作揖应道。 刘弘请了徐晋上台,唏嘘说道:「青藤先生曾走遍了京畿每一个角落,今日还请先生为本宫解惑。我大夏的百姓,到底过的怎么样?这昭元盛世到底是不是盛世?」 徐晋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最终一声长叹,让人取来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子。 「诸君或许很疑惑,今日这场诗会,为何要先请诸君看这样一场戏?」 众人下意识的点头,却见徐晋让人打开了箱子后,先是取出了一幅长长的画卷。 「这是前科探花、翰林院编修唐尹绘制的《千里饿殍图》。诸君,这幅画上场景,便是殿下去岁冬刚刚抵达顺天府灾情最严重的房山县时,真实看到的场景。」 「吟诗作赋,不能让那些衣不蔽体、饥肠辘辘的百姓填饱肚子,杀不尽欺压百姓的黄世仁,救不了‘白毛仙姑喜儿。」 众人再次下意识的点头,随即便见刘弘接过了徐晋的话。 「本宫方才看到了诸位仁人君子对黄世仁的愤慨,也看到了诸位的义愤填膺。我等皆是圣人子弟,孔子曰仁、孟子取义,今日本宫便与诸君说一说去岁寒冬赈济灾民的事……」 诗会似乎变成了一场讲学论战,至少前院是如此。 若今日在荣国府前院的宾客是以朝中官油子为主,催人泪下令人愤慨的《白毛女》恐怕要白唱了。 可架不住这是新鲜出炉的新进士,以及这群热血澎湃正义感十足的毛头小子。 人祸造成的天灾让众人恨不得将房山县犯官和王庆堂等人千刀万剐,太子刘弘、文安县主以及贾琮等人的赈灾手段又让众人连连称奇。 以工代赈这种模式已经在朝廷推行了两年,众人都是关心时政之人,不算陌生。 唯有黛玉向太子上奏的皇庄、官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刷新了众人的认识。 这种租息不但能使得无地的百姓安居乐业,又能让朝廷、皇家有稳定的租税,细水长流之下,的确是安置百姓的好方法。 不过这些只有在皇庄、官田丰富的京畿与南直隶施行,想要推广…… 难道太子有意将刀割在地方士绅的身上,那可不行啊! 因为他们这群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士绅巨贾之家。 一面是自家的利益受到了威胁,一面是良心的拷问,前院中的气氛陷入了极其诡异的境地。 林、徐二人没有讲出自己的态度,刘弘只是抛出了地方佃租是否过重,要不要减租减息的问题,除了几人应和了一声之外,沉默者占了绝大部分。 刘弘也没有着急,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与贾琮坐在一块,听起来其他人的讨论。 相比前院,后院中的气氛似乎更加和谐,作为京畿赈济的亲历者,黛玉也上台讲述了很多在王平口时的经历。 包括她见到的那些穷苦百姓,那些孩子用纤细的脖子支撑着大大的脑袋,鼓鼓却也空空的肚子。 直到她说起了皇帝老爷与太子殿下准许自己提出的赈济方式,以及那些宗室王公与公主的支持。 后院的戏台前,有不少贵妇人已经听出了黛玉的话中之意。 《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以极快的时间扬名京城。 荣国府诗会上的新戏《白毛女》在京城各大戏院 上演,蒋玉涵一日三场,场场观众爆满。 随之传开的,还有太子刘弘、泗水县一等子贾琮、文安县主的贤明。 以及那些参与减租减息安置流民的王公、公主,他们被京城的百姓提起时,总会说一句仁善贤良。 恩科殿试已过,在京的举子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重新聚集了起来。 贾琮坐在国子监外最大的酒楼雅间,听着外面的激愤演讲,无奈笑了起来。 「琮哥儿,这样会不会太过?虽说我朝不以言获罪,但书生议政,还是聚众上书,会不会引起朝廷诸公的反感?」 黛玉今日也跟着贾琮出来了,《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是她与贾琮共同完成的,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就像是养娃一样,谁生的娃谁关心。 贾琮应道:「最起码,大半的朝臣会提出出动龙禁卫弹压。」 外面的讨论似乎已经到了高潮,透过雅间薄薄的门,贾琮与黛玉听到了激情高昂的急公好义之语。 「国贼禄鬼不会关心百姓的死活,他们坐拥千亩万亩土地,民脂民膏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到嘴的肥肉。安置疏已经传扬了这么久,他们无动于衷,甚至阻碍太子殿下推行新法。」 「诸君,我等才是真正的圣人门徒,仁义在心,正义在身,我们还要继续沉默吗?」 「减租减息而已,我家在当阳县有两千多亩的地,我已经去信家中,自今年起,就按官田民租来,减租减息。」 「方兄仁义,小弟自然不能落后。按照太子殿下的提议,官田民租还能得到朝廷的田赋优惠,又能让家中佃户填饱肚子,何乐而不为?不过是少几斗地租罢了,谁家靠地租过日子?」 雅间中听到这句话都,点头跟黛玉小声说道:「说到点子上了,实际上按照陛下与四哥的提议,若真以官田民租的租子来定租,给佃户减租减息,朝廷不但会褒奖仁义,还会减免这家的田赋。甚至可用辽东的沃土置换田产,实现民田官营。」 唉!贾琮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啊,拥有大片田产之家,往往根本不靠佃租过日子,却偏僻无法看透现实,为了这点蝇头小利逼着陛下动刀。」 京城支持推行《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其中自然有皇帝、徐晋、林如海等人的推动,但更多的是京城那群举子监生的群情激奋。 朝中有不少官员上书皇帝,说是京中仕子无状,非议朝政,当遣兵丁弹压。 可惜皇帝将那些折子统统留中不发,任由这群仕子聚会讨论,通政司已经一连数日收到仕子们的***,每日上值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内阁、禁中送仕子们的新一轮上书。 四月初二,顺天府府试开始。 数日之后,今年的顺天府府试传出来一个惊天的消息。 第三场的策论题目乃内阁首辅魏庆和亲自拟定——耕者有其田。 一时间,京中哗然。 贾琮也没有想到魏老爷子会突然下场表态,还是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直接使得年轻的仕子们激情澎湃,于府试结束后的第二天开始在京城四处演讲,汇聚民心,打算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为民请命。 在京城四处的热火朝天的仕子群中,还有一群人苦苦等着顺天府府试放榜。 这一回的阅卷速度极快,四月十五顺天府衙就贴出了榜单。 这一回没有丝毫的意外,曾编写《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的贾琮再次拿下顺天府今科府试的案首。 第二名是一位真正的寒门学子,名叫周八牛。 周八牛以及其真诚的言辞打动了主副考官,要不是在策论中的实用策略不及贾琮,说不定案首就是这 位依靠全村乡亲的资助,才走进了考场的八牛兄了。 宝玉这一回只考了个榜末,试卷又一次贴出之后,被京城万千仕子热议的不是案首贾琮,而是在策论中骂遍朝中国贼禄鬼的贾珏贾宝玉。 当贾琮看到张贴出来的试卷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满脸通红的宝玉:「宝二哥,你……你……你……怪不得你死活不愿默写出第三场的策论,原来你胆子这么大,就不怕二叔拿大棍打死你!」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三章 谏臣风骨贾宝玉 今年的顺天府府试,贾琮拿了府案首,宝玉当了孙山,挂在榜单第五十名。 府试的难度明显更高,宁荣贾家除了贾琮、宝玉外,其余赴试的六人尽数落榜。 不过就是如此,所取得的成绩也出乎了敬大老爷的意料。特别是宝玉那份惊世骇俗的策论,令敬大老爷哭笑不得。 如果说贾琮的策论难能可贵在它的实用性,让户部、工部的人奉为瑰宝。那宝玉的策论,则是令礼部与都察院的官员颇为喜爱。 政老爷虽说人在都察院,可心早飞去顺天府衙了。 「老爷、老爷……」 哗啦! 值房的门被政老爷一把拉开,急切的问道:「阿贵,怎么样?」 随从阿贵表情极为古怪的回道:「二爷中了,第五十,正好在榜单之末。琮三爷夺下府试案首,族中其他几个哥儿都未上榜。」 「中了,中了,中了就好。」 孙山不孙山的无所谓,只要中了就行。 政老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随从古怪的表情,陷入了喜悦之中。 直到同僚前来贺喜,政老爷才慢慢的察觉了不对。 「存周兄,令郎合该来我都察院,简直就是天生的喷子……咳咳,天生的御史言官!」 「是啊是啊,以往在下还以为令郎仅仅是个善于诗词的风流才子,不想竟是天生的谏臣。不愧存周兄之血脉,有存周兄之风骨!」 啊? 什么? 宝玉干了啥? 政老爷懵逼了,直到有人将抄录的宝玉策论拿了出来,一群人围着那份策论啧啧称奇,政老爷只粗略看了一遍,脊椎骨都凉了。 好家伙,你爹我都不敢这么莽! 如果说贾琮的策论是实用的赈济策略,那宝玉的策论就主要在吏治监督以及专注于对贪官污吏的惩治。 通篇尽是对国贼禄蠹的鄙夷与憎恶,上至超品的王侯,下至流外的小吏,似乎满朝公卿文武,满眼的仕途经济,忘记了上报君王恩,下安黎民心。 若是别人,像宝玉这种言论,还不得吊在树上狠抽。 可架不住都察院这种特殊地方,国朝第一号喷子、左都御史吕阳亲自拍了拍贾政的肩膀,满眼的欣慰。 「存周啊,以前你总是说令郎是个孽障,老夫觉得,令郎真是继承了你的风骨,合该是我都察院的未来栋梁。等他过了院试,你带他来我府上坐坐,老夫很好奇,他是如何写出此等警世之言的。」 兄弟俩坐在马车里,贾琮一路盯着宝玉。 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宝二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通篇没一个脏字,却骂得如此畅快淋漓。」 啊? 宝玉被贾琮盯得浑身不自在,避开贾琮的眼神,喃喃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那会看到题目,不自觉的想起了你跟我说的流民之悲惨。若按你的说法,那场水灾本可避免,百姓有朝廷的赈济足够撑过去。可……」 说着说着,宝玉长叹了一声,鼓起了勇气。 「我知道,我是个无用的废人。天生不喜仕途经济,厌恶科举。可我每每听到贪官污吏祸害百姓,就忍不住生气。我没有能力惩治欺压百姓的国贼禄蠹,又写不出济世救民的文章,想着考不上得上无所谓,就想借此骂上一骂,出一口恶气罢了。」 好家伙,这是宝二爷干的出来的事! 老太太把宝玉护了十几年,让他的心性完美的保持着人之初性本善的理念。 得罪人的事在宝玉看来,根本是无关紧要的。毕竟他是能在奉天殿宫宴上无师自 通砸钱坤、钱康时的猛人,写文章骂一骂国贼禄蠹的事,简直不要太正常。 不过嘛…… 宝玉去了荣禧堂跟老太太报喜,贾琮留在前院安排家中亲人小聚庆贺的事宜。 不等他安排妥当,就见政老爷急匆匆走进了家门。 「琮哥儿,宝玉呢?他人在哪?」 难道是东窗事发?不会真被自己说中了,宝二哥要被二叔拿大棍抽? 「啊,二叔,您别生气,宝二哥过了府试,虽说那策论有点惊世骇俗,可到底是件喜事啊,打不得,打不得……」 贾琮一把抱住了准备冲进二门找宝玉的政老爷,用眼神给丫鬟示意赶紧往内院报信。 嗯? 政老爷有点懵逼,揪住贾琮的脖颈提溜到自己跟前。 「我没说要打宝玉啊,那策论我也看了,的确是份难得的好文章……」 荣禧堂的午宴只两府亲眷聚在一块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政老爷一连喝了好几杯,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甚至做了一首诗,尽显豪气。 宝玉还是第一次被政老爷夸奖,又饮了两杯酒,圆脸红彤彤的,最后晕乎乎的被湘云送回了暖阁休息。 「琮哥儿,安排人去都察院给你二叔告个假……」 老太太的吩咐都还没说完,政老爷就起身要去衙门:「母亲,儿子没事,下午还有公务要处理。」 可惜啊,政老爷今日真是高兴,这会已经喝得晕晕乎乎的了。 贾琮吩咐人去都察院告假,扶其坐下。 「二叔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处理公务?万一因为疏忽办错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呃,这倒是……哪怕写过了一个字,那也是愧对君恩,愧对百姓。琮哥儿说的对,不去了,不去了。」 一碗醒酒汤喝下,政老爷靠着椅背发呆,忽然捂着脸痛哭起来,吓得老太太与贾琮有些不知所措。 「娘啊,儿高兴啊!」 「宝玉终于有出息了,连吕总宪都说,宝玉有谏臣之资,有儿之风骨!」 「我原以为没了珠哥儿,儿这一辈子没了指望,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让儿后继有人!」 贾琮安顿好喝醉的二叔父子俩,回到东跨院书房唏嘘不已。 荣国府大房与二房之间的争斗似乎就像是一场可笑的梦,赦大老爷与政老爷相互鄙夷较劲,可偏偏对对方的儿子充满了希冀之望。 当年赦大老爷甚至动过心思,要将爵位以及荣国府的所有传承都传给家中最有希望的贾珠身上。 当宝玉被蠢妇王氏的含玉而生祸害后,差点气的拔刀砍人。 政老爷也是一样,当贾琮展现出非凡的际遇能力后,出门跟人说起自己的侄子,也是与有荣焉。 哪怕自己的水平就那样,也是费尽心思的想着指导考教。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把侄子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虽然贾琮的武力值能打好几个政老爷…… 「唉,没想到二叔的心里压了这么多事……」 「那是当然,你封爵的时候,二舅舅不但替你高兴,眼中更有巨大的失落。」 黛玉走进了书房,坐在贾琮的对面用手撑着精致的下巴,盯着贾琮看。 「宝二哥这回算是出了名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光是收到了拜帖就有几十封,这还只是在顺天府看榜的人。」 贾琮一指旁边垒的高高的拜帖,苦笑道:「这事说是好事吧,以宝二哥的性子,很可能被人算计。不提别的,光他那份骂遍文武的策论,就足够招人恨了。」 黛玉绣眉一皱,冷声唾了一声:「这有什么?既然 做了国贼禄蠹,合该被人骂。那份策论我看了,通篇无一错处,让我看的酣畅淋漓!」 「我也没说宝二哥骂错了,就连吕总宪都说了,宝二哥的那份策论,乃警世之言。只是……」 贾琮不知道该如何给黛玉说朝堂上的现实,过刚易折,何况朝中不是黑白分明的童话世界。 黛玉轻声叹了叹:「我知道你的意思,实际上我也担心这事,宝玉这一次怕是要遭人恨了。」 「这不是还有我嘛,没事的。」 贾琮趁机搓了搓黛玉的脑瓜,跟撸猫一样,惹得黛玉轻轻拍去不安分的手。 「说正事……」 贾琮将椅子一挪,靠在黛玉身上,趴在其耳旁窃窃私语。 好一阵后,黛玉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这么做岂不是要将宝玉推到前台?」 「摆在明面上,别人就是想打宝二哥的主意,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住满城仕子的怒火。」 贾琮神秘一笑:「而且,让宝玉出头还有一个好处,对二叔,对宝二哥甚至对荣国府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文安县主林氏女奏请宫中,得了贤妃的令旨,取得省亲院子的使用权。 随后又一次遍发请帖,邀请京中贵女三日后前来参加赏花宴。 这一次没有请戏班子唱什么《白毛女》,但京城最近的几桩热议之事,依然是贵女们最感兴趣的事情。 当然,这一次的赏花宴脱离不了八卦,特别是还增加了宝玉策论这件事,贵女们没少在宁荣两府的姑娘身上下力气打听。 与此同时,京城仕子对宝玉策论的热议愈演愈烈,又因其与推行《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有着巨大的关系,顿时让宝玉成了不少仕子心中最好的领头之人。 领头干什么?上书啊! 都察院左都御史吕总宪都说了,荣国府贾珏贾宝玉有谏臣之资。 既然他敢于为民仗义执言,骂遍朝中国贼禄蠹,又是身有官衔,皇妃亲弟。 那么,由他来总领上书事,简直不要太完美了。 贾琮拉着宝玉出了荣国府,与那日邀约的仕子一同举行诗会时,立马成为众人的焦点。 「小三爷,您这么坑宝二爷,真的好吗?」 啪! 贾琮一甩手中的折扇,颇有羽扇纶巾的风采。 他笑了笑,跟二狗子说道:「怎么能说坑呢?我这可是为了宝二哥的未来着想啊!」 这场诗会还成立了一个诗社,起名民德。 《易·蛊卦》有云,君子以振民育德。 诗社成员有意无意的统一了思想,推举宝玉为民德诗社的荣誉社长,约定两日后于国子监召开论道大会,与国子监的监生一同论一论国贼禄蠹。 宝玉傻了,贾琮笑了。 晕晕乎乎的回到荣国府后,宝玉才回过神来,急赤白脸的跑来东跨院书房跟贾琮求救。 「琮哥儿,怎么办?那什么劳什子的诗社,我能退了不?」 贾琮假装惊讶:「啊?宝二哥,你是荣誉社长啊,两日后的论道大会,你是第一个要发言的人。你要退缩了,岂不是要在国子监众人面前丢了咱们家的脸?」 一听这话,宝玉整个人都麻木了。 什么?我还要发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没事的,我知道宝二哥你不擅长这些,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贾琮从桌上摊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过去说道:「你拿回去背熟了,绝对能震慑众人!」 等宝玉被贾琮忽悠瘸了之后,急赤白脸的来,晕晕乎乎的走。 黛玉从内间走出,捂嘴笑道:「宝玉怎么都不会想到,推举他为荣誉社长的人是你找来的,组织论道大会的人是你安排的……」 贾琮冲着黛玉眨了眨眼:「宝二哥更不会想到,那封痛心疾首,为民请命的发言稿子,是林姐姐你写的。」 两人相视一笑,又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四月十七国子监休沐,可今日国子监依旧是人头攒涌,挤满了身着儒服的仕子书生。 不仅如此,当文安县主的仪驾抵达国子监门口时,整个国子监都轰动了。 黛玉不仅仅是自己来的,马车从国子监的门口一直排到了远处的街口。 今日的论道大会在短短的两天内传遍了京城,各府的贵女早在前几日荣国府省亲园子的赏花宴上就得到了黛玉的邀请,来观摩国子监论道。 国子监的祭酒李守中亲自迎接文安县主进了国子监,这群京中的贵女们顿时成了国子监最靓丽的风景,惹得那群情窦初开的少年子挤在远处偷看。 可惜贵女们都戴着面纱,她们望着远处藏在树后、廊下的仕子们,捂着嘴相互打趣逗笑。 「当当当……」 钟声敲响,众人齐聚国子监校场。 开国时太祖高皇帝曾言书生佩剑方是好男儿,不想还未百年就已荒废。 今日校场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鼎盛时,聚集了数百上千的仕子书生。 不过今日不比武,而是要论一论这天下公义!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四章 白银五十万的土豆 府试时,宝玉能以一篇骂遍公卿的策论上榜,不是说他的文辞有多么华丽,或是引经据典拔得了头筹,而是他的文章有充盈的感情,让穷苦人家出身的顺天府尹引起了共鸣。 黛玉本就是个感情细腻之人,又是亲身经历了去岁冬日的赈灾事,饱含感情的文章,从灾情、起因、赈济、吏治到最后的防微杜渐,完完整整的将那场人祸导致的天灾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工具人宝玉原本站在高台上紧张的不行,台下人头攒动,他甚至想要拔腿就跑。 「都是冬瓜,都是冬瓜,都是一堆冬瓜……」 「琮哥儿说的对,都是一堆冬瓜,我面前的都是冬瓜!」 冬瓜战术似乎起了一些作用,宝玉开始了背书。 「煌煌天日,京畿治下,天子左近,命官害民,以人力掘河堤,致数十万百姓遭难。」 「只见水淹禾稼、河冲房屋、饥民逃荒、夫奔妻追、子丐母溺、卖儿活命、弃子逃生、人食草木、全家缢死、刮食人肉、饿殍满路……」 「千里流民,万里饿殍,天灾呼?人祸也。」 「京畿之所,本已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然贪欲之下,仍有不法之徒,勾连贪官污吏,人造天灾,掘河堤、贪官粮……」 「《夏书》有云,恶而掠美为昏,贪以败官为墨,杀人不忌为贼。今人不及古人,敛民之财,食民之膏,行害民之恶。」 「京畿州府之灾已成顽疾,非重典不可行。扁鹊治疾,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治国如医疾,当诊脉开方,故而我等今日便行望问诊切之法……」 「请百家之言,论皇皇大道……」 宝玉的背书过程很顺利,台下从一开始的嘈杂切切,到最后变得鸦雀无声,整个国子监的校场只能听到宝玉的背书的声音。 说是背书,实际上在说到千里流民惨状的时候,宝玉已经勇敢的睁开了眼睛,看向远处天际飘荡的云彩。 那无状的云彩,好似他口中的水淹禾稼、易子而食的千里饿殍图,让宝玉胸中有一股难掩的悲愤之气冲出了喉腔,抬起了手臂,奋力疾呼。 「千里菏泽天地昏,扶携塞道离乡村。身无完衣腹无食,病羸愁苦难具论。 老人状何似,头先于步足。无气手中杖与臂,相如同行半作沟。 中弃小儿何忍看,肩挑襁负啼声干。父怜母惜留不得,持标自售双眉攒。 试看担头何所有,麻捴麦麸不盈缶。道旁采掇力无任,草根木实连尘垢。 于中况复婴锁械,负瓦揭木行且卖。形容已槁臀负疮,还庆未了征输债。 千愁万恨具物色,不待有言皆暴白。元祐何缘一至斯,贪官恶绅罪难书。 当年此疏谁所为,国朝少年心忧时。疏奏閤门不肯纳,马递径上银台司。 疏言大略经圣眼,四方此类知何限。此疏世远迹愈新,长使忠良肝胆热。 我因此疏间比量,满堂公卿空夸张。愿将此疏继无逸,重模图本陈吾皇。」 「我等少年子,读圣人言,行正义事,岂可畏公卿之怒,弃皇皇公义不顾?」 「今有荣国贾氏子,当以此疏叩宫阙,呈吾皇,为民请命,虽万死无悔!」 高台一人振臂呼,百千仕子同吟诵。 宝玉最后的急公好义少年子,一下子就让整个国子监校场的千百仕子激情澎湃起来,几乎同时振臂高呼,要为民请命。 一时间,国子监祭酒李守中都懵了。 不是说论道的吗?怎么就成了聚众叩阁,***了 ? 「出大事了,赶紧去内阁请诸位阁老!」 「莫急,莫急……」 贾琮一把拉住了急的额头冒汗的李守中,微微一笑。 「叔父莫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此事大相公知道,陛下也知道。」 李守中顺着贾琮的目光往人群外的树荫下看去,那里有几名年纪颇大的中年汉子,正紧紧盯着校场中激情澎湃的仕子们。 「龙禁卫?」 贾琮点了点头,李守中心中突然燃起了极强的怒火。 他一把扯住贾琮的衣襟:「所以,这些都是你算计老夫,算计老夫的学生?」 「怎么能是算计?读圣贤书,行正义事,执天下公义难道不是我等圣人门徒的职责吗?」 贾琮的话让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李守中愣了一下,随后松开了手,喃喃自语:「是了是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国子监的论道自宝玉起,不少人登台论道,不断完善即将叩宫上书的奏疏。 这些不但有新晋的进士、落榜的举子、刚刚入学的童生、国子监的监生,更有白发苍苍的京中大儒。 贾琮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具名的名册上,将目光转向右边高台上的京中贵女们。 黛玉早就将另一份奏疏拿了出来,与那些志同道合的京中贵女热切的讨论着。 当然,她们这群女子的联名奏疏不是给皇帝的,而是打算送入后宫,呈给太上皇后曹娘娘。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 谁说女子享清闲? 男子打仗到边关, 女子纺织在家园……」 贾琮哼唱着曲子,背手往国子监外走去。 黛玉想要联合京中贵女,组织一个专门针对赈济女子幼儿的慈善机构,这事她在王平口就有过设想了。 贾琮帮其完善了一下机构的设置,并让其联合京中贵女,借此机会推举曹太后或者皇贵妃杨氏为社首,也算是与宝玉这边的上书遥相呼应,扩大影响。 一切都在原本设想的方向发展着,贾琮跨上了战驴大宝,轻轻一拍扎着鞭子的脑瓜:「大宝,走,接下来咱们该干自己的事了!」 京畿道的院试已经公布了时间,就在半个月后的四月二十七,京畿诸府的院试自然是在顺天府举行,故而从各州府聚集来京的读书人越来越多。 加上还未离开京城的落榜举子,这就让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浩浩荡荡的上书大军中。 宝玉已经好几日天一亮被拽去府外了,上书的行动隐隐以宝玉为首,贾琮一边继续忽悠着是不时想要退缩的宝玉,一边安排亲兵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防止有人察觉出不对,狗急跳墙。 四月十九,立于大夏门前的登闻鼓被人敲响。 一封长达数万字的奏疏被呈送入宫,彻底掀开了声势浩大的学子论道、为民请命、请求变法的序幕。 宝玉以及数十位仕子代表被皇帝与储君亲自召见,虽说还没有传出什么具体的措施,不过皇帝于第二日的大朝会上下旨,命各布政使司、行都司、宣政院辖地据实上奏各地土地归属、田产产量以及人口情况。 同时封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徐晋,钦命总督南北直隶军政事,主持南、北直隶两省清丈田亩、厘清土地田产、清查隐匿人口、惩治不法士绅豪强等诸多事宜。 又命皇太子刘弘巡视京畿皇庄,正式施行贾琮所提交的《顺天府流民赈济安置疏》。 四月二十七,贾琮与宝玉再次走进顺天府考试院,赴元祐六年的京畿道院试。 这一次主持京畿道院试之人,乃是礼 部郎中、京畿道提学官戴行知。 此人本就是个刚正不阿之人,性格清正,对宝玉的那篇骂遍朝廷公卿的府试策论极为欣赏。 加之最近京城到处在传宝玉于国子监校场的文章,一下子好感度拉满了。 院试时宝玉又来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吏治策论,戴行知一眼就看出了这张考卷十有八九就是宝玉,将其放到了院试第十一的位置。 至于前十,皆是言之有物不可多得的好文章,他就是再喜欢那份言辞激烈、锋芒毕露的文章,也不得不公正的说一句,此人只可为御史,不可出任亲民官。 院试的成绩很快就张榜公布,案首依旧是顺天府大兴县贾琮,宝玉这个第十一破天荒的得到了京中读书人的认同,半点嫉妒之言都没有。 因为宝玉那天代所有具名上书宫中的人敲了登闻鼓,按照国朝的制度,是要挨板子的。 当然,本就在背后支持上书的皇帝老爷大手一挥免去了惩罚,可这件事依旧让宝玉在这些仕子的心中,成了政老爷那样不畏生死为民请命的有风骨之人。 宁荣贾家一下子出了两名秀才相公,敬大老爷往日的严肃都去了三分。 老太太更是大喜过望,想要大摆筵席三日,请来戏班子好好乐上一乐。 最后还是政老爷回府后劝住了老太太,说今日京城正闹着为民请命的事哩,而且还是宝玉带的头,最好低调些。 宝玉懵逼的看着又是赞赏又是头疼的老爹眼神,缩了缩脖子:「不是儿子要领头,是琮哥……呜呜呜呜……」 贾琮一把捂住宝玉的嘴巴,咧嘴一笑就拖着他往外走。 「二叔与祖母说话,我带宝二哥去外面玩了。」 呜呜呜…… 宝玉被贾琮拖到了院子中,贾琮又来了一阵忽悠,总算让宝玉重燃正气,与他结识的那些仕子友人聚会去了。 端午刚过,京畿之地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雨。 那场声势浩大的为民请命仕子上书慢慢的褪去了热度,皇帝老爷掌控舆论的手段极为高明。 在利用少年子的热情重启清丈田亩、开行变法事之后,下旨褒奖这次具名上书的学子。 等安抚好这群读书人之后,朝廷似乎陷入了平静。 但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内中的暗潮汹涌令户部左侍郎林如海都心惊不已。 这日休沐,贾琮拉着林如海父女出了京,去了城西贾家庄子。 「今年还算风调雨顺,这土豆的长势很不错。再有一个月就可以收获了。」 林如海看着地里长势喜人的藤蔓,想要挖开一处看一看女婿口中埋在土地的果实,可又担心伤了秧苗。 若真能亩产三十石,那……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林如海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只听贾琮侃侃而谈:「这些土豆都是老农精心培育照料,亩产最起码有四十石。若是粗种,薄田也能有二十石左右,推广开来,绝对能让百姓再无饥馑之苦。当然,这土豆肯定没有稻米味道好……」 「能填饱肚子就好,能填饱肚子就好。」 林如海小心翼翼的摸着翠绿的土豆藤蔓,再三确认收获的时间后,直接扔下了贾琮与黛玉,快马回京去了。 黛玉从另一处的花房出来,那里也培育着一种粮食。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林如海,疑惑的问道:「爹爹呢?」 贾琮笑着应道:「姑父这是急着回去跟老貔貅要银子,土豆堪称祥瑞,户部绝对不会让别人占了先机。」 噗嗤…… 「文老大人估计要心疼死,但这银子户部又不得不出,说不 定牙一咬又会跑去勤政殿在陛下面前哭穷。」 黛玉捂嘴笑出了声,因为她知道贾琮为了培育土豆,祛除土豆的毒素,耗费了不少银钱心血。 文同轩若是想要从贾琮手中取得良种,像以往那种赐个什么匾额,说句公忠体国的方式是不行了。 贾琮为了让朝廷重视农业科技的研发,提高中原百姓培育粮种的积极性,这一回狮子大开口。 户部要用白银五十万购买贾家的土豆种子,他才会将土豆的培育、储存、食用等等全部交给户部。 似乎是为了印证黛玉的猜测,文同轩一听林如海说有亩产四十石的粮食,再短暂的惊疑后,随即大喜过望。 天爷爷,若这事是真的,那他文同轩岂不是要创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间盛世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让人制匾,请旨赐赏,让咱们的人去接手那些地啊!」 林如海两手一摊,无奈说道:「可贾琮说了,这粮种是他让人从万里之外的西洋诸国寻来。光是死在海上的人就有数十,又为此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进行培育,没八十万两白银,休想!」 什么?八十万两白银?怎么不去抢? 要从户部拉走这么多银子,这不是挖老夫的肉吗? 文同轩吹胡子瞪眼,气呼呼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碎碎念了好一阵。 突然他听到林如海幽幽说了一句:「这是上天赐福,让吾皇有了福泽万民的好机会。这银子嘛,我觉得是不是皇家内库出更好一些。」 文同轩一拍大腿,惊喜的冲林如海大笑起来。 「如海啊,你果然是天生的户部人,已经深得我户部之精神理念了!」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五章 土豆伯? 贾琮被召入紫禁城,刚刚走到勤政殿的门口就警觉的将脑瓜子往一旁偏了一下。 啪! 皇帝老爷好大的力气,这茶盏都飞出大殿了。 「一百八十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嗯? 我有要过这么多银子? 他将目光转向立于殿中的林如海,两人对视一眼,皆无奈苦笑。 老貔貅不愧是老貔貅,这手段,财神爷下凡都得光着膀子回天上去。 「臣贾琮拜见阝……」 「贾琮,你来告诉朕,多少钱?」 文同轩冲着贾琮挑了挑眉,皇帝老爷龙炎都快喷出来了,贾琮毫不犹豫的…… 「回陛下,是一百八十万两没错。」 老倌笑了,皇帝老爷也笑了,不过却是冷冷一笑:「来人,将贾琮拖出去,吊在殿外的廊柱上,让他清醒清醒。」 一声令下,四名大汉将军走进殿中。 「住手!」 文同轩这回罕见的郑重起来,将走进殿中的大汉将军喝止住后,整理了一下衣冠,微微躬身。 「陛下,泗水县子于国有功,如今又为国朝培育出如此仙粮,岂能如此折辱?」 这话令皇帝刘恒有些恍神,他看了看丹陛下站着的贾琮,突然苦笑了起来。 「朕都险些忘了,这小子也长大了,朕不能再拿他当小孩子了。」 他挥了挥手,让大汉将军出去后,瞥了一眼贾琮,转头就给文同轩说了句:「八十万,就这么多。五十万送去荣国府,剩下的三十万用作户部夏收后在京畿皇庄的推广种植。」 一百八十万两被皇帝老爷打了个对折还割了一刀,但文同轩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美滋滋的领旨。 「财神爷,你不能不要老盯着朕的内库,几十万两白银罢了,户部如今又不缺钱,你这抠抠搜搜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 刘恒对这位户部尚书是又喜又头疼,示意几人坐下说话。 文同轩坐下后拱手说道:「此事不同以往,几十万两白银是不多,但这银子由户部出还是皇家出,完全是两码事。百姓概念朝廷还是感念陛下,其中看似没有多大的区别,实际上差别大的很。」 这么一说刘恒就品出其中的味儿了,起身向老倌拱手致谢。 文同轩说得对,这银子必须是皇家内库出! 「陛下,实际上老臣也是来之前才想明白泗水县子为何非要要这个钱。以往朝廷对培育粮种、制作农具等等此类事的重视程度还是差得太多。依稀记得元祐二年,开封张朝山造出了新式脱粒机,朝廷奖其白银五百两,可到了他的手上时,只有五十两……」 这话让刘恒老脸一红,张朝山造出了可将小麦脱粒的简便装置,大大加快了夏收的速度。 可偏偏被祥符县令的亲戚冒领了功劳,而张朝山只得了五十两的封口费…… 哪怕最后县令被撸,张朝山得到了朝廷的补偿,可这事之后,数年时间内,地方再未有上报过农具的创新与新种的发现培育。 「陛下,臣以为,朝廷当制定新的奖励规矩。比如培育粮种、制造新式农具等等,朝廷可以奖励散官,并以金银购买其制作、培育的办法。」 贾琮以自己寻找、培育土豆的事为范例,详细的说了其中的艰辛与耗费的人力物力。 「由此可见,每一种新粮的出现,都来之不易。若朝廷只是用少量的银钱拿走百姓辛辛苦苦培育的粮种,这跟明抢实际没有什么差别。长此以往,谁还愿意耗费精力去做得不偿失之事。」 殿中君臣具是点头赞同,林如海也抱拳说道:「陛下 ,臣有一策……」 「爱卿请讲。」 「以贾琮培育土豆为例,可以看出其中所耗非常人可以承担。故而臣以为,当设立专门的农场、牧场以及工坊,由朝廷出资,精心研制、培育各种农具、粮种。如今朝廷不缺钱了,大可派出船队,从海外寻找新种子,加强我朝的粮食、果蔬种类,以备不时之需。」 林如海侃侃而谈,从《吕氏春秋》、《汜胜之书》、《齐民要术》一直说到前朝的《王祯农书》。 「陛下,神农、仓颉,圣人也;其于事也,有所不能矣。故赵过始为牛耕,实胜耒耜之利;蔡伦立意造纸,岂方缣牍之烦?且耿寿昌之常平仓,桑弘羊之均输法,益国利民,不朽之术也。谚日:‘智如禹汤,不如尝更。是以樊迟请学稼,孔子答曰:‘吾不如老农。然则圣贤之智,犹有所未达,而又况于凡庸者乎?」 「臣以为,夫富民者,以农桑为主,以游业为末。百工者,以致用为本,以巧饰为末。商贾者,以通货为本,以鬻奇为末。三者守本离末则民富,离本守末则民贫。国之纪纲,在于制度,商农工贾,各有所专。」 「夫农工商贾者财之所自来也。农尽力则田善收而谷有余矣:工尽巧则器斯坚而用有余矣;商贾流通则有无交而货有余矣。农工商贾皆乐其业而安其富,则公家何求而不获乎?」 「故我朝当城门立柱,订立新规。有功于农、工、商者,无论贵贱,皆赐官身,以助其行。」 林如海不但提及农、工,就连如今士大夫最为鄙夷的商者,都摆在了明处,道出了商人连通南北,沟通有无的巨大作用。 这一点是刘恒没有想到的,一时间皱起了眉头。 「老臣附议!」 文同轩站出来说道:「陛下,去岁商税、市舶司税银已经超过了农税总额。昔年前宋以一隅之地力抗前元数十年,商税之力,不可轻忽。」 前朝虽异族治中国,可海贸之利远超本朝。 刘恒不得不细细思量林如海的谏言,特别是关于抑商的问题。 林如海再谏道:「陛下,臣以为商税之利,朝廷不可不重视。我朝之商税,取十税一、三十税一。看似重税抑商,实则官爵士绅避税实多……」 「林爱卿……」 刘恒突然出声打断了林如海接下来的话,因为类似的话林如海这几年没少在密奏中说。 可惜,当下还不是时候。 他摆了摆手:「此事搁置再议,今日只说农工。拟旨,户部、工部挑选人手,于西山皇庄设立皇家农工司,专职培育、研发农工技艺。命各地选才任能,送至京城备用。」 「贾琮!」 「臣在。」 「你闲着也是闲着,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拟一份关于农工技艺的奖励措施,七日内送到朕这里来。」 贾琮懵了,让我自己给自己定奖赏? 刘恒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轻咳两声说道:「你为朝廷培育出了两种新粮,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文同轩立马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惊讶的问道:「两种?难道除了土豆还有别的新粮?产量如何?是否容易种植?」 贾琮回道:「回老大人,还有一种新粮,不过产量不及土豆,却也是耐寒耐旱的粮食。目前还在培育阶段,种子不够,暂时不宜推广。」 「这是泼天大功,陛下,老臣以为,当重赏!」 「这是自然……」 龙禁卫早就将贾家庄子里的新粮培育之事事无巨细的呈报入宫,刘恒与太上皇早有定计。 「贾琮,土豆收获之日,朕会与 圣人并百官齐至你家的庄子里,到时当着众臣的面,看一看你这亩产四十石的新粮,再行封赏!」 五十万两白银送到荣国府时只剩三十七万两了。 文老貔貅感觉这些白花花的银子都应该姓户,突然想起了宁荣两府在户部还有欠银,立马兴奋的命人取来账册,于是乎,十三万两白银填了亏空。 敬大老爷当天就收到了户部的回执,无奈笑叹这老貔貅真是会玩,亲笔写了一张欠条送去了荣禧堂。 「这敬儿也真是的,虽说亲兄弟明算账,可他送这欠条不是打我的脸么。」 老太太说是说,但还是把欠条收好,送去库中存放。 无债一声轻,户部亏空还清后,老太太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提起今日在勤政殿的事情,林如海琢磨了一会后,跟老太太、贾政、贾琮说道:「琮哥儿晋爵的可能性极大,家里还是有个准备的好。」 贾琮苦笑着给自己拟了个封号:贾琮,晋土豆伯…… 「晋爵?」 老太太惊呼一声,贾政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贾琮如今是泗水县一等子,公侯伯子男,再晋爵岂不是超品的伯。 那样的话,贾琮就可以从荣国府分出去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没错,若晋了伯,琮哥儿就该分出府去了。」 「可琮哥儿才十一岁……」 老太太如今可舍不得贾琮这么早分出府去,荣国府这几年增添了不少产业,像是南边的珠场、北边的牧场甚至城中的各种产业,都是贾琮弄出来的。 不但还完了户部的欠银,更是为荣国府挣下了好大的家业。若这么快就分出府去,岂不是连那些产业都要分走? 贾琮见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笑了笑说:「便是分了伯,三两年内我还不会分府别居的。最多提前开个伯爵府,明面上过得去就行。」 林如海闻言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至少明面上该做一做样子,省的有人借此弹劾,说咱们家尾大不掉。」 宁荣贾家的实力已经完全恢复了当年的盛况,比之当年更盛三分。 宫中有皇妃皇子,外有国侯掌兵,内有少年英才崛起。 不提别的,已经回了金陵的镇抚使贾琏,与即将封伯的贾琮兄弟二人,足以让朝中迂腐之人警觉起来。 若是再有有心之人刻意挑起事端,来一个外戚之家威胁国朝安定,宁荣贾家该如何做? 难道让家中最粗的顶梁柱贾赦解甲归田? 「姑父说的对,这的确是个问题。」 贾琮有些苦恼,他为何非要拿五十万两的买土豆钱?一来是让朝廷提起对农业研发的重视。二来就是想借此推了朝廷的赏赐。 解万民饥馑之苦,这功劳太大了,不比灭国之功差。 皇帝老爷已经暗示了贾琮,晋爵估计是跑不了了。若真是如此,那分家另居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 「岳母大人,小婿觉得,最好去宫中问问娘娘,看娘娘那边有没有说法。」 「你说的对,这事是该去问问娘娘,请她拿个主意。」 老太太一琢磨女婿的话,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她又将目光放在了贾琮的身上,这个孙子的际遇真是好的出奇,这才十一岁,就要封伯了! 土豆收获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贾琮与黛玉在书房连续奋战数日,终于拟定完善了一封关于农工研发的奖励措施,送去了勤政殿等候皇爷老爷的审阅。 随后与宝玉二人去了顺天府府学报道,不过两人均未在府学正经读过几天书,露了几天脸混了个脸熟后就齐齐回府。 一来贾琮还得忙着跟户部交接土豆事宜,二来徐晋又扔给了贾琮几份作业。 至于宝玉,他实在吃不了去府学读书的苦,得了秀才功名后结识了不少仕林友人,最近不是诗会就是文会,连姐姐妹妹都顾不上了。 贾琮看着手中的作业,牙根都在疼。 「我都怀疑老师是不是早就跟陛下商量好了,要拿我当刀嘎嘎乱杀!」 黛玉伸手在苦巴巴的贾琮脑瓜上搓了搓,笑道:「青藤先生这是在教你呢。他主持南北直隶的清丈田亩事,你想想之后会是什么?」 贾琮脑中立刻闪现一道灵光,一拍大腿:「改革税法!」 「对,肯定是改革税法。」 黛玉继续循循善诱:「那么改革税法首先要面对的是什么?」 「官商士绅,至少在我朝,光是那些投献得来大片田产的举人、进士老爷就是个大问题。」 贾琮已经清楚出京巡视京畿的老师,送来这份作业的原因了。 他要对税法动手,那就免不了跟官商士绅作法。这是一个庞大到令人咋舌的利益团体,但凡中间的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将功亏一篑。 所以…… 贾琮拿起那封手书,苦笑道:「老师让我精研《大夏律》,寻找仕人官绅免税之出处、规定,这打算以律法祖制说事啊。可我就是不看《大夏律》都能指出当下对有功名者的免税规矩,有很大的错漏之处。」 黛玉接过话来,皱起了绣眉:「实际上所谓的免税,是刻意夸大并约定成俗的仕林潜规则。不管是谁将这件事翻出来摆在明面上,都要得罪整个仕林。」 贾琮有些哭笑不得的扬了扬手书:「所以老师在信中最后叮嘱我说,他已经跟忠顺王爷谈好了,让我站在幕后,由忠顺王出头。反正忠顺王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奉天殿上唱双簧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刘恪好不容易从南直隶回京后,任谁喊他出去浪都懒得搭理。 树荫下躺椅一摆,香炉燃着熏香,祛除了蚊虫。十三爷美滋滋的晃悠着,小闺女刘萱趴在他鼓起的肚皮上呼呼大睡…… 「爹……」 忙碌了好几日的刘崇顶着一双黑眼圈,抱着一叠纸卷走了过来,刚喊了一声爹就打了个哈欠。 刘恪轻轻拍打着闺女的后背,哄着娃儿睡觉,瞥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儿子:「整理出来了?」. 「回父王,儿子已经将开国以来历年来的田赋变化、官绅仕子免税大致数额,以及宗室皇亲、武勋贵戚的田赋、商税等免除数额大致计算了出来。」 向来稳重而又温文尔雅的忠顺王世子罕见的面露不安之色,他手里的这些东西若公开,他的那位皇帝四伯,弄不好又要拿起刀了。 因为国朝的田赋随着开荒面积的不断增大,不仅没有增多,反而在逐渐的减少。 至元祐三年,国朝田赋减少了近五成,要不是商税跟盐税等特殊税种的填补,估计户部年入根本不足以支撑国朝的有序运转。 刘崇将这些只做简略的汇报,十三爷的眉头紧皱起来。 怪不得徐晋要拿官绅开刀,这他娘的太恐怖了。再这样下去,大夏朝廷真要被这群官绅吃穷了。 不过嘛,只拿官绅仕子开刀貌似有些隔靴搔痒,我老十三要干,就要干票大的。 「崇儿,去写一份折子送去通政司,就说本王见国朝赋税难以为继,夜不能寐夙夜忧叹,今上禀陛下,谏言重理国朝赋税制度,取消宗师皇亲、武勋贵戚、官绅仕子等免税之策。以官绅一体纳粮、并行计亩征银,实行……呃,嗯,那个什么,贾小三说的那个一条鞭法。」 「爹!真要这么亻……」 哇哇哇哇…… 或许是刘崇惊呼之声大了些,吓醒了趴在刘恪肚皮上睡觉的小郡主。 刘恪瞪了儿子一眼,起身抱着闺女又是温声细语的安抚,又是扮鬼脸,总算把哇哇大哭的小闺女哄住了声。 随后瞥了刘崇一眼:「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吓到你妹妹了。就这么做,去写,写好了盖上印鉴送去通政司。你爹我跟徐青藤商量好了,只要这回把事办妥了,咱们忠顺王府今后只要不造反,你小子就可以跟你爹我一样,想打谁就打谁,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咳咳咳咳……夫人,你听我解释啊……」 「儿子给母妃请安。」 崔王妃将闺女从丈夫怀里抢过来,塞给儿子:「崇儿,你去忙吧,我有事跟你爹说。」 六月初一的清晨,贾琮坐在马车车辕处抱着一块脸盘子大小的芝麻饼啃得正欢,突然被人一把抢走了手中的饼子。 咔嚓! 一饼分两半,熊猫眼的刘恪毫无亲王仪态的直接坐在了贾琮的旁边,眼神幽怨,狠狠跟手中的半截芝麻饼较劲。 吨吨吨…… 只见他又抢走了贾琮刚刚拿起的茶壶,直接对嘴灌下。 「十三爷……」 嗝~ 「贾小三,借我万八千两银子花花。」 啊? 「十三爷缺银子使?难道……听说……那啥……我听人说王妃将你赶出府了,不会是真的吧。」 这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是崔王妃善妒,不让忠顺王将某位花魁带回王府。 贾琮当然不会信这等皇室八卦,刘恪看似顶天的荒唐,没事就往秦楼楚馆跑,还闹出个好男风的风流事。 可他实际上却是皇室中的奇葩,对崔王妃那叫一个忠贞,为此经常被太上皇骂没出息。 刘恪瞅着不远处那些阴郁看着他的文武百官,冷冷一笑。 他小声在贾琮耳边说道:「不这么做,本王的王妃还不得被那些妇人烦死?」 贾琮瞬间明白了这位爷的做法,捅了马蜂窝,自己挨蜇就好,不想将家人牵连进去。 他拱了拱手:「十三爷不愧真男人,小子佩服。」 刘恪无所谓的摆摆手:「佩服不佩服不要紧,做戏做全套,借我万八千两的银子,这段日子我只能住在外面了。」 贾琮嗯了一声:「小子明白,这就安排人回家取银子。」 咚、咚、咚…… 景阳钟响,宫门缓缓打开。 众人列队入宫,至奉天殿排班候见。 朝会上依旧是各种鸡毛蒜皮的事一大堆,日上三竿时终于说起了正事。 一是皇帝当庭宣布了土豆一事,下旨京中七品以上文武六月初五至城西贾家庄子,见证仙粮土豆的收获仪式。 此事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亩产四十石的新粮,百姓们已经翘首以待了。 众人唏嘘宁荣贾家的好命外,更多的是好奇皇帝会如何封赏献上仙粮的贾琮。 当然,这件事对于文武百官来说,震惊一下也就过去了,不关乎自己的切身利益,很多人都只是喊几声万岁后,就等着皇帝赐下新粮尝尝鲜。 但今日朝议的第二桩大事就不同了,有人要割他们的肉!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刘恪有奏,臣弟前几日上奏陛下,请改国朝税制……」 「臣户部给事中黄岱有奏!」 刘恪刚刚走出班列,就有一名青袍小官站了出来,跟打擂台似的,打断了刘恪后边的话。 嗯?敢挑衅本王~ 嘭! 本王是谁?昭武皇帝第十三子,今上亲弟,满京城打听打听,谁敢惹本王? 一脚踹去,黄岱就横飞出去,直接砸在了殿中柱子上晕了过去。 他手中的奏折也散落在地,落在另一名方才蠢蠢欲动的青袍小官跟前。 刘恪只一个眼神,那人就缩了缩脖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呵…… 皇帝老爷额头的青筋砰砰跳,嘴角抽了抽,迅速开了口,将殿中刚起的沸腾物议压了下去。 「忠顺王刘恪殿中无状,罚俸禄一年!」 「户部给事中黄岱御前失仪,贬为太平府安平县丞,即日启程南下,不得有误。」 嘶! 这拉偏架拉的。 一个是可有可无的罚俸,一个直接从七品给事中直接贬到了广西的犄角旮旯当县丞去了。 不给群臣半点反应的机会,大汉将军就已经将昏迷不醒的黄岱拖出了大殿。 皇帝扫视殿中,示意道:「十三,你继续说。」 刘恪白牙一呲,从袖子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奏折,叭叭的念了起来。 「臣弟遵旨!前些日子臣弟无意间发现开国以来,我朝田赋的变化以及户部所记载的宗室皇亲、武勋贵戚、官绅仕子的免税数据。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人一大跳啊。」 「根据户部记录,太祖开国之初,应该缴纳赋税的田地有八百八十七万七千六百顷。太祖爷当初还有过旨意,凡百姓开荒,可免五年田赋,以鼓励百姓开荒种田。」 「按照常理,近百年过去,可缴纳赋税的田地怎么也该增多,送入户部的田赋也该越来越多吧。可户部所载的土地数额与每年收上来的田赋越来越少。元祐三年,户部所录之数额,已经减至四百二十二万八千顷。」 轰! 这些数据殿中群臣还真没关注过,唯有户部的文同轩、林如海等官员神色凝重。 叮叮叮~ 钟磬之声连响数次,才算制止了奉天殿中的喧闹。 只听刘恪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各地呈送户部的田赋缩减了将近五成,而免税的人数急剧增多。」 「陛下,诸位臣工,可知免税的都是什么人?」 「按照祖制,除宗室皇亲、贵戚、元老重臣分封所得之土地可免税免役外,只有有秀才以上功名者方能免除差役,免户内二丁差役,可报当地官差免除粮役。可本王怎么听说,只要家中出个秀才,他家就能免缴田赋了?而且还有人投献土地,以避朝廷赋税。」 「还有宗室皇亲、武勋贵戚及诸位臣工之田产、商铺,皆无需缴纳皇粮国税。」 「甚至有人打着某位宗亲国戚的名头,每年避税多达数万两白银。别瞅了,本王说的就是你家!」 嗯? 好家伙,这是在帮我? 贾琮面露惊讶,张大了嘴巴。 「十三爷,难道我家还得缴纳田赋、商税?」 刘恪哗哗翻着手中的奏折,看了眼里面的标注后,摇了摇头:「除了赐田外,你家自己买的地都要缴纳田赋,那些铺子生意也要缴纳商税。」 啊? 贾琮一拍脑瓜,顺势朝着皇帝拜下:「还请陛下恕罪,臣不知道这些,回去后就是砸锅卖铁,也会尽快将这些年欠下的赋税交到户部去。」 殿中群臣一下子被贾琮给架起来了,但他们不能说贾琮做的不对,总不能跟一个孩子较劲吧…… 皇帝老爷嘴角抽抽了两下,忍住笑说道:「别说是你,就是朕也不知道这些事。朕还以为国朝真有律法规矩,免除了这么说的赋税。户部……」 文同轩出班应道:「臣在!」 「老十三说的是真是假?」 「回陛下,忠顺王所说皆是事实。实际上忠顺王有一点没有说清楚,按照老臣的推算,最多百年,国朝可能连宗室皇亲的俸禄都拿不出来了。」 与其余人不同,文同轩都想抱着刘恪猛亲一口。 他趁机将自己早前计算过的皇亲人数增减、赋税与支出的情况一一道出,皇帝都震惊的站了起来。 「爱卿的意思是,我刘氏宗亲已经成了趴在大夏朝廷上吸血的蛭虫?」 「呃,话虽不好听,但陛下的理解极为正确。」 文同轩此言一出,站在勋贵最前列的皇室宗亲炸了锅。 甚至有人目光不善的看向了文同轩与刘恪,早知老十三这狗东西要拿叔伯弟兄开刀,不想这一刀这么狠。 皇帝陷入了沉默,内阁的几位大佬至今没有站出来表态。群臣沸沸扬扬的吵了起来,反对刘恪谏言的人不少,但支持赋税改革的人也有很多。 到底是能站在奉天殿上的聪明人,知道一顿饱与顿顿饱的区别。 若真按文同轩与刘恪的推算,大夏收不上来税,岂不是要国朝不稳,社稷不存? 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已经站在权贵圈子的人? 奉天殿吵成一团,皇帝冷眼旁观坐在龙椅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椅的扶手。 他对刘恪与贾琮今日的表现满意的很,这一大一小相互打着配合,完美的将藏在暗中的潜规则彻底摆在了明面上,一下子就暴露出国朝赋税制度上最大的问题。 「叮叮叮~」 殿御史再次敲响了钟磬,大殿上快要打起来的文武百官终于安静下来。 皇帝扫视群臣,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连连。 果如徐青藤所言,涉及自己的利益,往日的圣人言根本就会扔在犄角旮旯去。 「此事事关重大,诸卿先回去好好想想,每人写一份折子呈上来。内阁、六部这几日就忙一些吧,将老十三所奏的数据重新核算,再进行推演看一看,是否真如文爱卿与老十三所言……」 「礼部、户部,五日后的收获典礼,一定要办好。此事事关天下百姓能否填饱肚子,不可不慎。」 「内阁、户部、宗正寺留下,退朝!」 贾琮出宫后没有停留,登上马车就迅速回了荣国府。 忠顺王够意思,当殿将荣国府挑出来当娃样子,一下子就让贾家成了老十三刀下的「受害者」。 「银票送过去了?」 贾十一点了点头:「银票交给了十三爷的亲兵统领,不过……」 嗯? 「崇世子说,十三爷被圣人吊在了龙首宫的树上,一时半会银子也用不上了。」 「这是人家爷俩做给外人看的,圣人如此一来,谁再去找十三爷的麻烦,就得试试羽林郎的刀利不利了。」 贾琮太清楚老龙王的脾性了,别看他没事就把老十三往树上挂,实际上老爷子对这个儿子宠的很。 宫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老太太的耳中,立马就派人来找贾琮过去。 不等贾琮劝说老太太舍了暂时的损失,将所欠的赋税送去户部,就见她让鸳鸯拿来一个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这是五万两银票,你赶紧让人送去户部。这事咱家必须站在陛下那边,千万可别学那些糊涂人只顾眼前的利益……」 果然,老太太精明起来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一番言辞尽显国夫人的超长远见。 正如老太太所说,银子是个好东西没错,可相比宁荣贾家将来的与国同休,舍一些银钱罢了,将来的富贵万万不能有失。 ?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七章 奉天翊运 老太太挺有钱啊…… 贾琮瞄了一眼木匣子里厚厚一叠银票,有些吃惊。 他若是没有记错,当时修建省亲园子加上还户部的亏空,老太太就已经给了两个儿子不下十万两银子。 如今又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掏出来五万两银票,所以说,荣国府最豪的竟然是老太太? “别看了,老婆子有钱也没你的份,剩下的银子都是给二丫头她们的傍身银子。” 咳咳~ “我不要我不要,您老心疼孙女,孙儿也心疼二姐姐她们。” 贾琮将银子收了起来就打算离开荣禧堂去户部,不想老太太就把他喊了回来。 “祖母还有事?” 老太太转去内堂,不多时就抱着个小匣子走了出来,放在了贾琮的跟前。 贾琮在老太太的示意下打开,竟然是几处庄子、铺子的地契。 “这是?” “这是云丫头母亲当年存在我这里的,除了我没人知道。” 老太太的眼中满是复杂,唏嘘不已。 “那年她刚生下云丫头,我去看她。无人时给了我这个匣子,说是保龄侯府的人不可靠,为防意外就将她早早准备好的几处庄子、铺子交到了我的手中。” 湘云之父莫名死在军前,大都督府却收到了史家兄终弟及的袭爵申请。 这其中的诡异之处,京城稍有头脑的人都能察觉出不妥来。 老太太在湘云母亲自缢殉情后,暗中派人接手这些庄子、铺子,随后大张旗鼓的将湘云抱回了荣国府。 在之后的十余年中,湘云在荣国府的日子几乎快赶上在保龄侯府呆的时间了。 贾琮也跟着老太太长叹了一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史家婶娘当年将云姐姐的未来托付给您,这步路是走对了。” 老太太又递给贾琮几张银票,大概有几千上万两的样子,长叹道:“不说这些了,你去算一下这几处庄子铺子该缴的税,一起交了吧。银子要是不够,你来我这里取。” …… 文同轩不可能真按国朝的赋税制度收了贾琮那么多的钱,皇帝感念老十三跟贾琮在奉天殿上唱双簧,让夏守忠亲自去了趟户部,嘱咐文同轩意思意思就好。 故而贾琮去时带了近六万两的银票,回到家又将整五万两的银票还给了老太太。 当然,户部那边登记的是,宁国府、荣国府总计补缴税银八万七千六百五十四两三分二厘…… 有零有整的,直接张贴在户部衙门的大门口,让那些还在观望的人差点没破口大骂。 唬谁呢?谁家的税银会有零有整的这么奇葩! 但文同轩真的往上面盖了户部的大印,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 皇帝老爷的大刀片子虎视眈眈,不少人家已经在咬着牙心中滴着血,凑银子准备送来户部。 当然,这些事跟贾琮没有关系,至少明面上没有关系。 他这几日根本不得歇,礼部与户部的人轮番找,不是有关土豆培育种植的事,就是关于初五那日仪式的问题。 忙碌之下,贾琮根本就顾不上京城愈演愈烈的风波。 直到六月初五这日清晨,卯时刚到,从宁荣街上走出了一连串的马车。 今日乃是国朝盛典,又是对宁荣贾家至关重要的大喜事。两府在京之人尽数登上马车跨上马,齐齐往城西走去。 与此同时,贾敬、贾政作为贾家的代表,早就候在了大夏门外,等待圣驾出宫。 约莫辰时初,圣驾驾临京城西北处、背靠石景山的贾家庄子。 “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圣与赶回京城的太子刘弘依次下了马车,被宗室皇亲、武勋贵戚及文武百官簇拥着来到了礼部搭建的皇帐高台。 庄子里的庄户们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见圣颜,那个激动啊,甚至有的人把自己瘫痪在床的老父、老母都背出来了,想要沾沾天子气,祛除病灾。 礼部的仪式很是繁杂,又是祭天又是祭祖的,三皇五帝挨个接受了大夏君臣的香火祭祀,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皇帝老爷跟夏守忠点了点头,便见夏守忠浮尘一甩,高呼道:“皇帝陛下遵圣人旨意,庄中百姓辛劳,辅佐泗水县子贾琮培育耕种仙粮,赐赏授功……” “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万岁山呼令庄子中的气氛开始攀升,等皇帝长袖一挥,喊出那声开始后,整个庄子立马沸腾起来。 “陛下,您用这个……” 皇帝老爷看着贾琮递过来的锄头后,额头青筋暴跳,腿一抬就给贾琮屁股上来了一脚。 “混账东西,谁家的锄头是用金子做的!” 今日虽说不是烈日炎炎,可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的阳光,还是令这根黄金打造的锄头快要亮瞎百官与庄户的眼睛了。 贾琮委屈揉着屁股蛋,幽怨的说道:“您去问问庄子的人,在他们的眼中,皇帝老爷不就是拿着金锄头挖地种庄稼嘛!” “哈哈哈哈哈……” 被刘弘扶着在田间地头瞎转悠的太上皇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与贾琮的说法一样,左近的庄户无不是同样的看法。 还有大胆的老头补充了一句:“皇帝老爷吃面的时候,肯定要吃好几颗蒜瓣,面里要加上好几块大肥肉!” 老爷子笑得开心,当儿子的也不能坏了老爹的兴致。拿起那把金灿灿的锄头,象征性的挖啊挖。 贾琮也拿起锄头,哼着小曲开始挖了起来。 “在小小的庄子里面 挖呀挖呀挖 种小小的土豆 生少少的娃 在大大的庄子里面 挖呀挖呀挖 种大大的土豆 生多多的娃 ……” 嗯? 一旁的太子刘弘疑惑的问道:“这土豆跟生娃有什么关系?” 贾琮仰头四十五度望天:“四哥啊,土豆种的越多越大,百姓们就有更多的粮食填饱肚子,就能养得起更多的娃了啊!” 好有道理! 刘弘看着自己挖出来的土豆蛋子,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更加卖力的挖了起来。 大约一个时辰不到,四处开始报喜。 “天佑大夏,亩产三十三石!” “启禀陛下,臣这边亩产三十六石!” “祥瑞啊,祥瑞,臣这边亩产已经高达三十八石!” 皇帝老爷的金锄头果然自带仙气,挖出来的土豆亩产乃整个庄子中的最高产量,高达四十一石! 当然,户部、礼部的人绝对不会说出这片地,是庄子里长势最好、照看最精细之处。 庄子里沸腾了,无论是百官还是百姓,无不开始欢呼。 此时的众人不分尊卑派系,也没有勾心斗角的心思。因为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出现过亩产如此之高的粮食,这代表着他们这一代人要名垂青史了。 解万民饥馑之苦,泽被苍生,功德无量。 刘恒捧着一块大大的土豆,恭恭敬敬的献给了太上皇老爷子。 “父皇,天赐祥瑞,咱们大夏的百姓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轰、轰、轰~ 这片土地的人,每逢喜事就喜欢放炮仗,今日的炮仗尤为震天动地。 不知是礼部的哪位仁兄,竟然从大都督府借来了九尊大炮。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九尊大炮齐响。 皇帝手捧黄布覆盖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块还带有泥土的土豆,他慢慢走上礼部早就搭建好的祭天高台,跪地朝天,亲颂祭文。 “维元祐六年六月初五,大夏皇帝刘恒敬告于皇天后土:维继天立极,垂统保民;代代相承,万世永赖。第以礼未终,弗克躬祀,恭陈牲帛,祗告殿廷,特献解万民之粮于祖宗先贤……尚飨!” 左右之百官、官眷、百姓无不跪下叩首,高呼万岁。 皇帝将土豆献于天地祖宗,起身后一挥衣袖:“平身!贾琮何在?” “臣在!” 贾琮缓缓走出队列,群臣皆羡慕的看向躬身拜下的贾家子。 封赏终于要来了,这是今日继收获、祭天之后的第三桩重头戏。 不管皇帝会如何封赏贾家子,此子注定成为大夏王朝最耀眼的那颗星。 “荣国府贾琮,献高产之粮,解万民饥馑之苦,固社稷江山……敕封其为奉天翊运推诚永丰县伯,特赐世袭罔替,改其祖地江宁为永丰,刻碑立传,以彰其功!” “追封先荣国公贾代善为荣郡王,入太庙祀,享万世香火。荣国夫人史氏,懿范垂芳,加封其为荣郡王太妃……” “琮嫡母邢氏,加其为封荣国夫人。生母郑氏,追赠其为永丰郡夫人,礼部、工部篆书刻碑,彰其德、表其功。” 林林总总好一番敕封追赠,不但已故先荣国贾代善死后封王,入祀太庙,更是赐恩荣国府老太太、贾琮的嫡母、生母,更是将那柄金灿灿的锄头都赐给了贾琮,令其不忘前志,为国朝挖啊挖啊挖! 挖什么?当然是好好种地,多给皇帝老爷敬献新的粮种。 世袭罔替的县伯,这已经是皇帝老爷仔细斟酌,与太上皇商议了好几次的封赏。 按说贾琮培育、种植土豆这等惊天之物,令刘家的江山国运至少涨了三成不止,封个王都是足够的。 可皇帝老爷对封异姓王这种事有心理阴影,而且贾琮太年轻了,今日封了王,明日再立新功怎么办? 最后琢磨来琢磨去,太上皇想起了他的亲亲兄弟贾代善…… 开国时宁荣二公原本的功劳可比四大异姓王还要高,可两人因为忠心皇室,自请降爵,这才出现了武勋之首只封了个国公。 如今就算是还贾家一个王爵吧! 老太太被天上掉下来的王太妃诰命砸得晕晕乎乎的,邢夫人也差不多的模样,还是两旁的迎春黛玉等人再三提醒,领着一大家子人走上前来,拜下领旨谢恩。 一时间,宁荣两府的荣耀更甚从前,那些围观的百官嫉妒的眼睛都发绿了,好多太太夫人恨不得将贾琮抢回家去,塞到自己肚子里令其重生一回。 封赏之后,今日的大典还没结束。 夏守忠奉命连宣三道旨意,一是皇帝命太子刘弘代天祭祀黄帝陵;二是今得祥瑞,普天同庆,特免全国夏、秋两季田赋;三是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之徒,赦免其罪,以昭天子恩泽。 户部的人送来大量的钱财布帛、粮菜肉食,赐予贾家庄子上的庄户。庄中最善耕种的几位老农,被皇帝赐予散官,入户部供奉。 等喧嚣稍散,跟随圣驾回京的百官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方才对贾琮的敕封,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奉天翊运推诚永丰县伯,是宣力武臣还是守正文臣?皇帝老爷难道口胡说错了? …… 礼部早就让人备好了大宴,直接摆在了庄子里。大宴群臣之后圣驾回京,贾家众人却未离开。 敬大老爷带着贾家众人恭送圣驾之后,带着贾琮在庄子中慢悠悠的走着。 “可看出来陛下给你的封赏,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贾琮点了点头:“陛下没说侄儿是宣力武臣还是守正文臣,这是想让侄儿走文武并进之路。” “对也不对,你今后的路要看陛下想让你做什么。” 敬大老爷听着庄子里的欢笑声,嘴角也不由挂上的笑意。 “咱们这位陛下走一步看三步,每一句话都饱含着深意。将来若是再赐你守正文臣,你便是台阁重臣。但他将江宁祖地改名永丰,虽无赐予食邑永丰,却也已经摆明了态度。若另赐宣力武臣,那咱们贾家,怕是要给皇家镇守江南了。” 贾家的这个庄子很大,别院的四周整齐的排列着一座座小院子。 贾琮看着家家升起的炊烟,以及庄子中弥漫的肉香,咧嘴笑了。 “不管将来是文是武,侄儿都能走到人臣的最顶端。咱们家有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又是这等特殊至极的功劳,只要不摆明了造反,那真就是与国同休了。” 他指着一缕缕炊烟,豪情满怀:“大伯您看,就像今日这样,将来大夏的百姓靠着土豆的高产填饱了肚子,谁还不念咱们家的好?陛下为何会赐侄儿世袭罔替的爵位,这是想彻底将咱们家绑在皇室的车上啊!” 月票推荐票 跑了个远路,今天回家晚了,更新有点迟,抱歉。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建设兵团好啊 皇帝得仙粮祥瑞,可解万民饥馑之苦,露布告示天下臣民,一时间大夏门外满是前来给圣君磕头的百姓。 短短半日,就有十余万的百姓如川流不绝的流水一般,连绵不绝的在大夏门外跪下磕头,高呼万岁。 甚至有人抱着自家的祖宗灵位前来,有人问为何如此,那人说,若盛世早来几十年,他的叔伯祖父,哪里还会因饥饿而死。 户部已经在安排土豆的秧苗培育之事,打算今秋育苗,明春就在京畿开始推广。 争取在两年之内,推广向全国各地,彻底解决困扰中原王朝长达数千年的粮食不足。 当然,欲速则不达,文同轩会同左右两位侍郎研究之后,跟皇帝老爷要来了京畿五成的皇庄使用权,从贾家借走了整个庄子中培育种植过土豆的庄户,正式开始了第二季的土豆育苗种植。 关乎大夏万万臣民的吃饱大事,皇帝岂能不看重。他亲自让英国公张岳调动数万禁军,分批入驻那几处皇庄,密切守护土豆秧苗的成长。 估计土豆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它会在数万大军的保护下茁壮成长吧。 贾琮哭笑不得的看完了朝廷最新的邸报,扛起锄头去地里挖啊挖啊挖。 户部给贾家留了一片地的土豆,昨日他快马赶回京城上了谢恩的折子,随后就出城回到了石景山下的庄子里。 老太太与一众姑娘没有回京,用老太太的话说,如今贾家是真正的烈火烹油,皇帝老爷在用土豆凝聚民心,宁荣两府的人还是呆在城外比较好。 看,只要不是事关宝二哥,老太太真是个精明到骨子里的人。 庄户们自觉地往别院送各种野味,背靠石景山,这群从战场上下来的厮杀汉哪怕年纪大了,也是能跨马驰骋,百步穿杨的好汉子。 老太太这几日光是收到的各种皮毛就有十几张,都是庄户们送给她贺郡王太妃的礼物。 既然皇帝老爷在京城凝聚民心,那贾家人就在庄子里关起门来自己高乐吧。 戏台子搭起来,流水席摆上,别院大门敞开,庄子里的小娃儿只要给老太太磕头说声吉祥话,就赐银锞子一个。 邢夫人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昨夜睡前还找了贾琮一趟,说起了给贾琮的生母郑氏迁坟重葬的事。 事实上贾琮对生母一丝印象都没有,只知道这个可怜的女子因难产坏了身子,没熬过几天就过世了。 如今母凭子贵,这个丫鬟出身的女子死后得了追赠,成了敕命永丰郡夫人,自然不能再葬在贾家某个庄子外上不起眼的山丘上。 老太太对此还算上心,亲自派人去请风水先生挑好日子启坟,并去信金陵祖地族老,让族中在祖坟择一风水上好之地,作为永丰郡夫人的安寝之所。 至于用什么身份,老太太也是苦笑连连。 以妾室受封郡夫人的诰命,大夏开国以来还是第一次。 算了,这事还是叫礼部的人去头疼吧。 贾琮带了祭品,一个人去了趟那座小山丘,无悲无喜,只跟生母郑氏说了说这些年自己的成长过程。 想来这位可怜的女子与她真正的孩子,早就跨过了六道轮回去了平等和谐的新社会了。 京城的拜圣君活动数日不曾停止,不仅京城的百姓差不多都去了大夏门一趟,就是京畿州府也有不少百姓特意来了一趟京城,给皇帝老爷磕头谢恩,并祈求皇帝老爷早赐仙粮的种苗,好让他们能真正过上好日子。 太子刘弘已经携带专门挑选的几枚土豆出京前往陕西,准备将土豆敬献人文始祖轩辕黄帝。 新鲜出炉的永丰伯一直呆在城外没有回京,甚至贾家除了敬大老爷回了城坐镇两府外,两府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呆在庄子里过着田园生活。 黛玉抱着惜春用浸湿的手帕为其擦脸,小丫头刚刚吃了个烤土豆,整个人跟小花猫似的,完全看不出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土豆软糯可口,的确是个好东西。” 老太太对土豆的评价很高,估计是她年纪大了,这土豆的软糯更合她的胃口。 贾琮挑出了一些,专门供两府的人食用。指挥着厨子做了好几道菜,什么醋溜土豆丝、土豆炖大鹅、土豆炖羊肉等等。 这些新鲜可口的菜色,让老太太与姑娘们胃口大开,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庄子的大戏唱了整整三日,流水席也摆了三天。附近其他庄子都跑来贾家庄蹭饭看热闹,羡慕贾家庄户的好命外,又对土豆产生了好奇。 但种植土豆的地方被庄户们看护的极为严实,哪怕这几日又是唱戏又是摆流水宴,庄户们也自发的组织着人手严密的守护着那片土豆田。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初十这日下起了大雨。 贾琮早上读书,下午原本打算瘫在屋子里睡他个昏天黑地,可刚刚合上眼睛,就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小三爷,出事了……” …… 随着西南战事的变化,朝中对导致先期大败的水溶、史鼐、史鼎等人正式做出了惩治。 今日大朝,三司上奏皇帝,奏请夺水溶北静郡王爵、夺史鼐保龄侯爵、夺史鼎忠靖侯爵。 同时判处水溶、史鼐、史鼎等一众,流放三千里、六千里不等。 实际上这些惩处已经算是三司的官员留情了,打败仗不可怕,朝廷也不会因为打了一场败仗就处置前线大将。 可水溶也好,史鼐史鼎也罢,不但有指挥不当之罪,更有欺君罔上隐瞒军情、弃城逃跑的大罪。 皇帝当殿宣布对水溶、史家兄弟二人夺爵罢官,但皇帝老爷对水家的处置很有意思,他特意从水家庶支挑选了一还在吃奶的婴孩,承继北静郡王爵位。 “水溶还在南越当阶下囚呢,这就多出来个大儿子?” 老太太对水家的事没有半点兴趣,因为史家可不比北静郡王府,人家的爵位还有承袭,可史家因为史鼐抛弃大军、阵前逃跑之举,让皇帝直接暴怒,当殿下旨保龄侯史鼐夺爵抄家,忠靖侯史鼎夺爵流放。 两府传承至此断绝,甚至影响了史家几个孩子的前程,从此成了罪臣之子。 老太太抹了把眼泪,跟贾琮说道:“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们哥俩早前做下的孽,如今终于是应了。可湘兰他们是无辜的,能不能想个办法免了责罚。我怕他们还没到地方,就死在烟瘴里了。” 贾琮没有跟老太太辩驳什么无辜不无辜,只说先去打听打听情况。 因为这事是皇帝亲自下的旨,贾琮琢磨了下第二日一早就回京去了宫中。 太子刘弘不在,贾琮只好候在勤政殿外等待召见。 夏守忠亲自出来请了贾琮进去,一进殿中就发现皇帝老爷的心情看似不错,竟然在教小公主淳儿写字。 “三哥~” 皇帝老爷有些懵,自家闺女什么时候有了个三哥。 等腿上的闺女朝着贾琮要抱抱的时候,脸一黑就要发作。 可闺女认准了这个“三哥”,从老爹腿上跳下去后,扑到贾琮的怀里问道:“三哥,惜春姐姐来了没?” 呃~ 贾琮也懵啊,他很想先给皇帝老爷行礼问安的,可小公主太热情了,揪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四妹妹还在郊外的庄子里,这几日回不来。” “啊,那我可以跟三哥去找惜春姐姐玩吗?” 皇帝老爷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抢”回了闺女。 他瞪了贾琮一眼后,不等发作,就见闺女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祈求的看向他。 一心软,皇帝老爷就再瞪了贾琮一眼:“回去的时候带上淳儿,玩上几日你再给朕送回来。” 这下子小公主兴奋起来了,蹭了蹭皇帝老爷的脑袋,高高兴兴的跟着女官去了后宫收拾东西。 小公主高兴了,皇帝老爷不高兴。 “你不在城外呆着好好读书,跑来宫中做什么?” 贾琮苦笑起来,躬身回道:“臣是来给史家求情的,陛下您也知道,臣的祖母姓史。” “哼!史鼐、史鼎能活着,已经是朕看在你家老太太的面子上了。” 皇帝老爷回到御座上坐下,扔给贾琮一本奏折:“你自己看看吧,这些年史鼐、史鼎都做过些什么。” 贾琮接过奏折,翻开一看差点没气晕过去。 皇帝老爷没有一刀砍了这两货,还真是给了老太太面子。就这两货干出来的事,足够往菜市口走上好几回了。 史鼐、史鼎在呆在京城的时候,过的谨小慎微,确实没干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但这二人出京外任的一年多时间,买官卖官、贪污受贿、走私禁物、贪墨军饷、私铸军械、结党营私…… 光是足够杀头的罪名,就有不下二十条,贾琮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求情的话了。 “嘭!” 皇帝越想越气,一拍龙案怒道:“朕就说蜀地卫所的兵马为何如此不堪一击,史鼐带去广西的三万兵马,实际上能战之兵不到两万。你瞧瞧,这是国朝军侯能干的事?” 废物! 贾琮心中暗骂一声,躬身道:“陛下说的是,是臣不知分寸了。” “行了,朕也知道你家老太太的性子,给你永丰伯一个面子,史家的女眷就免了流放之罪,你让人去狱中接人吧。” 皇帝老爷给了夏守忠一个眼神,大太监立刻出去安排人传旨。 贾琮躬身再拜,高呼皇帝老爷仁慈。至于史家的几位表兄弟,抱歉,他贾琮可没有不知深浅的圣母心。 君臣二人很有默契的将这些破事扔到了一边,说起了土豆推广的事情。得知培育的玉米也快到了收获的时候,圣心大悦,又赐了贾琮一个恩典,将保龄侯府的家庙祭祀交给了老太太。 “有了土豆跟玉米,最多五年,大夏百姓将有吃不完的粮食,大夏的铁骑也将有了足够的粮草,开疆拓土再无掣肘。” 贾琮看着睥睨四方的皇帝老爷,大拜高呼万岁。 皇帝老爷心情大好,拉着贾琮在地图上挥斥方遒。特别是南边那块新添的交趾布政使司,皇帝老头特意提到了一件事。 “你爹最近一直跟朕要人,说是交趾新置,那边的百姓虽说也是仰慕天朝,但终究不是很放心,想让朝廷迁徙一部分百姓过去。此事你觉得如何?” 这…… 实际上贾琮很想说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交趾的百姓如今也算是天朝子民,说这些不太妥当。 “回陛下,迁徙中原的百姓过去还是很有必要的。交趾百姓新附,民心不稳。朝廷若迁徙一批百姓过去,可与当地的百姓进行融合,同时也算是镇守南疆的手段之一。” 贾琮想起了前世太祖爷对回疆的政策,躬身道:“最好是将军中退下来的军户,赐以钱财荣誉,替陛下牧民镇守。” 皇帝立马来了兴致,示意其坐下:“仔细说说。” “臣将这些迁徙过去的军户百姓称为交趾建设兵团,以军屯的方式安置最好,战时为兵,闲时为民……” 军屯自古有之,但贾琮往其中添了不少前世回疆政策的优点,将其补充完善。 皇帝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君臣二人在勤政殿一直商议到了午时,腹中感觉到了饥饿,才不得不暂时停下,赐膳同饮。 等到雨后阳光撒下时,太阳已经挂在了西边的天上了。 贾琮领着一堆赏赐,护着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出了京城。 皇帝老爷对贾琮的建设兵团很感兴趣,他觉得这个办法不止可以用在交趾,西域、乌斯藏甚至是长城外的草原也可以试上一试。 “对了大伴,汪成海前日送来的折子在哪?找一找。” 夏守忠在奏折堆中找到了一封奏折,皇帝接过后打开看了看,又往舆图上画了个圈。 “既然倭国仰慕天恩,送给了朕一块海外飞地,那就再组一个东瀛建设兵团吧。” “皇爷圣明,老奴觉得这个名字甚好!” 皇帝老爷哈哈大笑起来,一指舆图上的几个新画的圈,意气奋发:“传英国公、内阁并兵部、户部入宫,这事不能拖,东瀛的那块飞地,底下可都是宝啊!” 月票推荐票 更新晚了,抱歉。 明天再继续码字,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会哭的人有糖吃 中枢最近运转的很快,户部已经在根据徐晋传回来的各种数据清丈京畿州府的田地,同时对占用河道、官田山林的大户进行处罚。 火烧的有多大呢? 京城的消息,在传到石景山下的贾家庄子后,连老太太都惊呼皇帝老爷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因为顺天府给太后娘娘的娘家承恩公府,下了高达两万两白银的罚单。 罚钱罚到都督龙禁卫指挥使曹久功的身上,等曹久功黑着脸将罚银送去顺天府衙门后,原本还跟徐晋对抗的家族无一例外,都乖乖认怂。 该退田退林的退田退林,该交罚银的交罚银。就是老太太也忍着肉疼,将干河两岸多占的官田退了回去,并主动给顺天府送去了数千两银子。 文同轩在户部银库下挖的密室中,暗中攒下的银子已经由五百万迅速膨胀到了八百万两,正逐步往一千万两发展。 龙禁卫的密探送来了户部的消息,皇帝老爷看完了密奏忍不住笑了。 “咱们的财神爷越来越会过日子了,再过两个月,朝廷就是把户部的银库都花光了,他攒下来的银子也足够朝廷一年的开销。” 夏守忠笑眯眯的顺着皇帝老爷的话应道:“那也是皇爷圣明,要不然这天底下哪会有从户部银库偷藏银子的尚书?” 哈哈哈哈哈~ 皇帝老爷心情大好,徐晋满国朝的得罪人,从那些勋亲大户人家掏银子。如今户部充盈,禁军又已经整顿完毕,那么早前搁置的各项大业,现在就可以准备实施了。 他连续写了好几份手书,盖上私印之后交给夏守忠:“大伴,你秘密安排人将这几份手书送出京去。特别是西安府那边,让弘儿接手陕西的兵马,迅速驰援兰州。今年入冬以前,锁死河西走廊。” “那要不要让永丰伯即刻出发去延绥坐镇?毕竟那边的军将以前都是先荣国的部下。” 皇帝摇了摇头:“不用,贾家的男人几乎都出了京,总要留一两个顶门立柱。让老十三去,他闲着也是闲着,再呆在京城朕怕他会把天给捅破了。” …… “贾小三,快给爷切个瓜,热死爷了!” 刘恪一进贾家别院,就跟到了自家一样大声嚷嚷着要吃寒瓜解热。 将贾琮从摇椅上揪起来,自己躺了下去。 “啊,舒坦!快快快,瓜要冰镇,葡萄酒也要冰镇~” 呃~ 贾琮挥手让丫鬟们去准备,自己躺在了另一张摇椅上,跟这位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淡,丝毫不提这位今日突然造访的原因。 瓜还未送到,刘恪就忍不住了。 跟贾琮好一阵抱怨皇帝老爷嫉妒自己清闲,派他去九边吃沙子。 好嘛,这是来求援了。 丫鬟送来瓜果美酒后,贾琮挥退院中的下人,让亲兵守好了门。 “陛下要动手了?” 刘恪小酌一杯美酒,脸上没了方才的玩世不恭。 “四哥让弘哥儿去陕西祭奠黄帝是真,借此打掩护也是真。英国公他老人家早就暗中调了三万禁军入陕,再加上陕西的卫所大军,足够堵住河西走廊,隔绝西宁府与中原的联系了。” 贾琮点了点头,实际上皇帝派太子出京祭祀轩辕陵时,他就琢磨出不同的味儿了。 按照传统,礼部去个侍郎代天子祭祀足以,可这一回皇帝老爷硬是让年轻的储君冒着六月炎炎,不远千里去了陕西。 陕西卫所的兵马几乎都要抽走赶去兰州,那么刘恪前往延绥镇的用意就很明确的。 坐镇长城,防备草原鞑子趁中原内乱,侵扰犯边。当然,此举也有防备某些人狗急跳墙,勾连边将作乱。 “十三爷先歇着,我这就去找祖母……” 老太太也没有犹豫,忠顺王刘恪亲自登门,实际上代表着皇帝老爷的意思。 由老太太口述,贾琮书写。约有一刻钟多的时间,贾琮写了满满两张纸。 与名单一起交给刘恪的,还有一面红底赤金麒麟军旗,这是当年贾代善的中军大旗,曾带着大军纵横漠北,乃是延绥、大同等数镇最有凝聚力的代表物。 刘恪庄严恭敬的将军旗收好,没有再说别的,跟贾琮告辞,临走时还说:“若非你爹去了南边,你家就你一个顶事的,本王肯定将你带走给我当副将。” …… 老太太的心情不是很好,因为这件事代表着曾经的四王八公十二侯,即将成为历史了。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上回顾往昔了,刑部那边传来了消息,他们已经处理好了保龄侯府跟忠靖侯府的事宜,派人来通知荣国府,让贾家速速派人去接人。 刑部的书吏刚离开别院,老太太就将贾琮叫到正堂。 正堂中只有王熙凤与湘云陪坐,贾琮一进来老太太就说道:“史家的人虽然得了赦免,但不宜留在京城了,琮哥儿你觉得怎么安置更加妥当。” 贾琮看了一眼神情晦暗的湘云,想了想说道:“留在京城的确不太妥,不如让他们回金陵祖地吧。二哥如今也在金陵,有二哥暗中照拂,只要两位叔母与表姐妹不瞎掺和别的事,安稳的日子还是有保证的。” 史家也是金陵出来的家族,朝廷抄家也不会将史家族产给抄了。再加上荣国府添补些银钱,金尊玉贵是不可能了,总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老祖宗,这几处金陵的铺子交给二婶跟三婶打理吧。湘兰她们今后嫁人,也总能有些傍身的银子。” 湘云实际上犹豫了两日了,自打贾琮从京城带回消息后,她就想过狠下心来与史家两房彻底割裂。 可她到底是心软,特意从自己母亲的嫁妆中,挑出来几处不大却也不小的商铺出来,预备送去史家两房。 如今听到贾琮提议送史家人回金陵祖地,就将在金陵的四家商铺房契拿了出来,放在了老太太面前的桌子上。 老太太复杂的看着侄孙女,沉默许久后才取了其中两份唏嘘道:“你这丫头,这些都是你母亲的陪嫁,史家就是再落魄,也没到让你一个小丫头操心的地步。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将来有人说你的不是。” 名声这种东西,经不住人刻意扭曲。湘云当年在保龄侯府过的不好,这事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 但如今史家落魄了,若湘云死守着她母亲的陪嫁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保不齐会有人说她不懂得孝悌之义。 不多时,老太太又一次取来了一个小木匣子,贾琮嘴角抽了抽。 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小匣子,每一次遇到事了,她总能取出一个,给人惊喜。 老太太当着几人的面打开,里面是几张地契与商铺的房契。 “说到底,我也是史家的女儿。琮哥儿你也别抱怨,这里面都是我的陪嫁,如今史家遭了难,我这个当长辈的不能看着她们孤儿寡母的去要饭。这几处庄子跟铺子都不大,加上云丫头的两处铺子,足够他们在金陵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了。” 贾琮撇了撇嘴,哭笑不得的应道:“您的东西,您做主就好。咱家虽与两位叔父闹得快要割袍断义,可史家终究是您的娘家,孙儿也不可能真的看着婶娘与表姐们吃苦不是。” 王熙凤也差不多的意思,让丫鬟去房中取来几张银票添了进去。便是迎春、黛玉等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齐齐来到了正堂,或多或少添补了不少银钱。 等数日后刑部押送史鼐、史鼎等人离京时,贾琮、宝玉陪着湘云回京送行。 贾琮对史鼐、史鼎两人没有丝毫的好感,懒得搭理。只是送上了老太太准备的银两,并叮嘱了押送的衙役,不必优待也不必苛待,安全送至岭南就好。 到时候那边有赦大老爷的人接手,史鼐史鼎二人害死了那么多大夏的将士,就乖乖去交趾赎罪吧。 倒是湘云哭得整个人都没了力气,目送叔父离开后,趴在宝玉怀里连头都没抬。 史家的女眷在荣国府休养了半个月后,老太太没有顾忌暑气难挡的炎热,亲自送其出京,乘船南下金陵。 皇帝给了荣国府面子,荣国府不能恃宠而骄不知分寸。 史家是犯了罪,犯了罪的人若还呆在京城享受着荣华富贵,这就是打了国朝律法的脸。 …… 在庄子上悠闲了一个月,荣国府的人终于回到了京城。 倒不是在庄子里住得不舒坦,主要是赦大老爷又来信了,贾琮得去户部、兵部盯着,担心有人掣肘,耽误了交趾布政使司的发展。 赤日炎炎,京城要多热就有多热,贾琮一进户部,就去了文同轩的值房瘫着,两杯冰凉的果酿下肚都没能解了暑气。 “你小子怎么说也是个世袭罔替的伯爷了,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贾琮懒洋洋的摆了摆手:“财神爷,我还是个孩子啊,大热的天还得操心国家大事,我可真是太难了。” 文同轩翻着手中的账册,眉头越发紧皱起来。他喊来书吏,让他去取近几日登州、松江以及广州送来的公文。 “你爹一开口就是要二十万人,老夫去哪变出人来给他送过去。” 贾琮坐直了身子,与老倌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他一摊手,苦笑道:“您老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个孩子,这事还是得您来想办法。” “呵呵……” 文同轩懒得跟贾琮斗嘴玩,翻开了书吏送来的公文,仔细对照。 许久之后,望天长叹:“他娘的,没想到有一天咱们大夏会到了四处缺人的地步。” 皇帝下令暗中设置东瀛、交趾、西域三大建设兵团,这几日登州与松江已经在往东瀛运送军户百姓。 广州那边也在催户部调集粮草,说是沐王府已经为交趾征集了两万百姓,打算正式送往交趾布政使司。 而赦大老爷在南越将战线扩大,随着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赦大老爷突然发现自己手底下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了。 而且南越的百姓不一定都是恭顺的,升龙府的人又不是傻子,往交趾布政使司的地盘没少安插人手,隔几日就有暴乱发生。 为了加强对占领之地的统治,赦大老爷在铁血镇压的同时,连续上书中枢,要人、要钱、要兵! 而且一开口就是令文同轩差点骂娘的二十万人,逼得老爷子喊来贾琮诉苦,同时也是想让贾琮动一动脑瓜子,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贾琮不是不想接话,实在是中原百姓绝大部分有故土难离的思想,加之交趾那种地方在中原百姓的眼中,那就是烟瘴之地,蛮夷之所。他也想不到好的办法,来征集百姓南下。 两人坐在户部的值房长叹短嘘,不多时林如海从兵部赶了回来,一进房中就吐槽抱怨:“财相,兵部也没招了。登州刚刚要走了五万军户,一时半会他们根本凑不出多少人。而且汪成海又给京城来了消息,倭国正值内乱,他打算趁火打劫……咳咳,他打算再带靖海卫水师登陆萨摩藩,调停倭国内乱。” 所以,汪成海这厮又是来要人要钱的? 登州要走的人,大部分是九边撤下来的杀坯。放以前,光是安置这群人就足够兵部头疼了。 可不想时来运转,这群杀坯如今成了香饽饽,东瀛、西域以及交趾都抢着要这群人。 汪成海用新成立的东瀛布政使司地下那巨大的银矿,抢走了这批人,这就导致赦大老爷无人可用了。 贾琮凑到文同轩身旁,翻了翻桌上的册子。 辽东的人马自己用都不足,这边是没可能了。贾琮突然看到册子上有一处记载,眼睛一亮。 “老大人、姑父,去年裁撤的江南大营,这些人应该还没安置妥当吧……” 咚咚咚~ 书吏送来一封公文,文同轩拆开后只扫了一眼,差点脱口骂出声来。 “是靖海卫都指挥使汪成海的信,他跟老夫诉苦,说朝廷不待见他这个海匪出身的人,一直拖着靖海卫的人员补充跟钱粮。他想让朝廷将原江南大营退下来的将士送去登州,由登州水师送去东瀛。以助他一举拿下萨摩藩跟周边两个藩镇,好让咱们大夏彻底在东瀛站住脚。”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倭国的女人 若是别的原因,贾琮绝对不会有半点让步。但汪成海要走江南大营的人是打算打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人,那必须让上一让。 原江南大营退下来的人还有三万能战之士没有安置,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至于钱粮装备,让文老爷子自己心疼去吧。 汪成海的密信中,对工部新造的神威大将军炮连连夸赞,说是靖海卫的战舰往萨摩藩的港口一字排开,只打了一轮炮,萨摩藩的将军岛津久治就将那座港口极其附带的方圆一百里土地献给了伟大的大夏皇帝。 文同轩抠是抠,但想到汪成海从倭国抢回来的一船又一船的银子,牙一咬心一横,又拨给了工部一百万两白银,豪气的订购了大量的火炮跟新式战船。 不过他特意喊来了汪成海派回来的信使,让他带话给汪成海,两年内拿不下半个倭国,他会亲自乘船过去跟汪成海拼命。 别看汪成海是海匪出身,招安不久。 可靖海卫给朝廷带来的回报,足以让中枢对其另眼相待了。 琉球国的那些倭寇尽数被剿,内阁已经拟定了常驻琉球的总督人选,加之三千驻军,五月时就已乘船东渡,成为琉球国最强的保护力量。 靖海卫更是不间断巡航东海、南海,最远将大夏龙旗插在了满剌加的王宫之上,宣示大夏国威。 如今更是兵进倭国,第一次就抢走了石见银山一年的产银。如今更狠,大炮架在萨摩藩的将军官邸外,硬生生逼得萨摩藩献上最好的港口,签订条约,赔偿靖海卫劳师远征耗费的军费白银五十万两。 贾琮陪着文同轩听完了靖海卫信使转述的作战方略,对这位只闻其名未曾亲见的“海盗头子”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人不愧是吃海上这碗饭的,天生的海战专家啊。 这大炮外交玩的还真是得心应手,这不,萨摩藩在短暂的惊恐愤怒之后,立马就从靖海卫强大的火力中看到了机会。 信使此来不只是为汪成海送信,更是护送萨摩藩将军岛津久治的幼女以及使节入京。 幼女嘛,当然是敬献伟大的天朝皇帝陛下,至于皇帝老爷会不会将其收入后宫就不得而知了。 使节来京的原因很简单,一是请求天朝赐予萨摩藩敕封,二是想求天朝允许,让萨摩藩的学子入京学习。 第三就直接多了,买枪、买炮、买战船。 贾琮从四方馆逃出来后,拍着胸脯感叹道:“太可怕了,这就是倭国将军家的贵女?怎么画得跟鬼一样?” 那个岛津久美年纪很小,刚过十二。小圆脸抹得煞白,一团孩子气。 这倒也罢了,只是一张嘴黑漆漆的牙齿,让贾琮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要献给皇帝?岛津久治是不是打算大半夜吓死皇帝老爷好报仇? 礼部员外郎聂朝仪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忍住了笑:“这是倭国的风俗,据说倭国的贵女皆是如此打扮。” “礼部就真打算让她如此模样去见陛下?赶紧派人去教授此女大夏的规矩,除非你们礼部不打算要俸禄了。” 好奇心使得贾琮受到了惊吓,他觉得需要香香软软的林姐姐安慰,叮嘱了一句后就跨上马打算回家。 不想人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宝玉趴在路边酒楼的二楼窗沿冲自己招手。 一开始他还以为宝玉是跟友人一起玩耍,上楼后才发现这厮竟然带了女扮男装的湘云在酒楼吃酒。 好小子,会玩啊! 贾琮左右看了看,跟贾十一确定附近有府中亲兵暗中保护才放下了心。 宝玉还在跟贾琮吹嘘自己是怎么骗过门子,带了湘云出府玩耍,实际上他带着湘云出府的事,老太太知道、王熙凤知道,甚至在族学中教书的敬大老爷也知道。 湘云穿的衣服应该是宝玉的,两人坐在一团莫名的相像,贾琮打量了一会,不由笑道:“云姐姐……不对,现在应该叫你云哥哥,你要这么走出去,怕是要迷倒不少街上的姑娘。” “琮哥儿讨打,小心我回去告诉二姐姐让她收拾你。” 湘云性子爽利,瞪了贾琮一眼后啪的一下甩开了手中的折扇轻摇,只见这纸扇上也是宝玉绘制的风景,还有一句提诗。 “好似一梦三生缘,今朝方醒祝华年。” 贾琮知道宝玉为何冒着被政老爷打板子的风险带湘云出府,史家的事让湘云心情郁结,或许在宝玉的心里,府外的热闹能让她的心情好上一些。 “午后琪官会登台唱戏,琮哥儿要不然一起去看?” 贾琮摇了摇头,他对看戏听曲没什么兴趣,叮嘱了两人几句后就离开了酒楼。 人家小两口约会,他才不会傻乎乎的打搅。 回到府中后,迎春等人在老太太面前给湘云与宝玉打掩护,哪会想到人家老太太早就知道此事,正静静的看着孙女们破绽百出的表演。 等午膳后,老太太看着孙女们笑了笑,跟贾琮说道:“你让人去找找宝玉,让他玩够了早点带云丫头回来……” 哈哈哈哈哈…… 贾琮看着屋子里目瞪口呆的姐姐妹妹,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 京城最大的几家戏园子都是忠顺王府的产业,不但赦大老爷是这几家戏园子的常客,就是宝玉,也因琪官(蒋玉涵)的缘故,经常前去听戏。 或许是有了带湘云出府玩耍的先例,老太太默许了几个丫头在贾琮、宝玉的陪伴下出去玩耍。 八月中秋将至,京城各处的诗会、文会以及各种寺庙庙会越发多了起来。 这日宝玉兴冲冲拿着一封帖子跑来东跨院,跟贾琮说道:“倭国的那位岛津公主给我送了帖子,邀请我明日去南池赴宴。琮哥儿去不去?咱们一起。” “岛津公主?宝二哥,岛津久美只是倭国萨摩藩将军的女儿,连翁主都称不上。” 贾琮放下了手中的笔,疑惑的接过来请帖看去,簪花小楷倒是写的不错,遣词造句也挺有中原的味儿。 不过贾琮一想到那煞白的脸跟黑漆漆的牙,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宝玉一拍脑袋,傻笑了起来:“这不重要,主要是传闻这位倭国的贵女姿容绝世,更妙的是她会在宴会上献舞,我还从未看过倭国的舞蹈呢。” 倭国的舞蹈,祭祀跳的神乐还是极乐净土? 贾琮摇了摇头,将那首上头的乐曲从脑瓜子中驱除出去。 他正要拒绝宝玉的邀请时,却听宝玉继续说道:“我已经跟老祖宗说过了,到时候带二姐姐、林妹妹她们一起去。不过老祖宗说,你若是不跟着,就不让二姐姐她们出去。” “那宴会女子也能去?” 宝玉点了点头:“是啊,听说这位倭国的贵女给京城的贵女都送了请帖,包下了南池边上的稀音楼。礼部的大人还特意派了人帮忙,有人传这是陛下宠爱即将入宫为妃的倭国贵女,专门叮嘱了礼部的人。” 呵~ 皇帝老爷会宠爱一个十二岁大点的倭国女人?除非是用金子铸成的岛津久美等身像。 贾琮也好奇岛津久美弄这个宴会的目的,点了点头:“行吧,到时候我也去看看。” …… 稀音楼占据南池最好的地段,贾家的马车刚进南池坊市不久就不得前行,实在是前方的马车太多,堵路了。 看来对岛津久美感兴趣的人还真是多,估计收到请帖的人家,几乎都派了人过来。 宁荣贾家如今乃京城顶尖的勋贵,礼部的人给专门安排了包厢雅间。 贾琮站在木栏旁俯视一楼大堂以及正中央的高台,嘴角微扬。稀音楼是忠顺王府的产业,更是龙禁卫收集情报的站点。 这里的布局还是贾琮前年画的草图,刘恪砸进去几万两白银,这里的每一间包厢,都有铜管谛听。 包厢里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龙禁卫的密探都会记在小本本上送到北镇抚司去。 礼部专门将宴会安排在这里,贾琮根本就不信会没有谋算。 咚咚咚~ 包厢的门被敲响,进来的人几人都认识,是皇帝老爷身边的心腹大太监。 贾琮被领到了旁边不远处的包厢中,一进去就被一只大猫扑倒了。 好悬差点被糊了一脸口水,贾琮费力的从大猫的怀抱挣脱出来,包厢中坐着的正是太上皇与皇帝父子俩。 “小胖子,最近书读得怎么样了?” 贾琮乖巧的行了一礼,顺着老爷子的示意坐在了近前。 “回圣人,明年的秋闱,不说必中解元,至少能中个经魁亚元。” 这一点贾琮还是有自信的,经过童子试的磨练后,贾琮对四平八稳中带上一丝新意的策论写法如今已经得心应手,前日林如海还评价他最新的策论文章,能在乡试中拿下极好的成绩。 老爷子笑了笑,问了几句治经选择等等学业上的问题,便将话题转到了建设兵团这个问题上。 特别是贾琮呈给皇帝的那份《大夏建设兵团与民族融合方略疏》,让老爷子很感兴趣。 “你这个方略也就如今才有机会实施,要不然光是流水一样的花银子,十个户部都顶不住消耗。” 这位武皇帝一眼就瞧出了这份策略的优缺点,贾琮拱手道:“圣人龙目如炬,要不是国朝如今有了银子,足以支撑数量庞大的百姓迁徙,这份方略也只能停留在纸上,根本难以实施。” 圣人老爷欣慰的笑了笑:“不过你提出的民族融合的确是朝廷必须重视的问题,无论是对西南与西北的羁縻州,还是对北方的草原。若真能像你所说的那样实现民族融合,那就是千秋伟业。你回去后好好琢磨琢磨,将民族融合单独提出来,写一份奏疏送到龙首宫来,朕给你看看是否有疏漏之处。” 贾琮将目光投向皇帝,见皇帝点头后才躬身称诺。 圣人老爷瞥见了贾琮的动作,撇撇嘴却没有再说什么。还是刘恒给贾琮解释了一下,原来是圣人老爷前几日见到了贾琮的那份方略疏,觉得这是彻底征服草原的好方法,让老爷子的征北之心再起,差点披甲上马挥师北上。 是啊,这位可是五征漠北的狠人大帝,一辈子的心愿就是平推草原,将长城以北北海以南的广袤土地彻底纳入中原王朝的统治之下。 贾琮看着年入暮龄壮心不已太上皇,起身拜道:“圣人放心,臣回去就好好琢磨,为国朝的定北大业增砖添瓦。” 实际上针对草原骑兵最好的办法是南无加特林菩萨,可惜以当下的工业水准还无法造出来,只能继续加强对火器的改进与研究了。 贾琮将火器对阵骑兵的优势说了说,与鞑子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圣人老爷就已经在心中推演了好几个来回。 “燧发枪的威力朕早就有了推断,可惜草原广袤,难以尽全功。老四,让工部好好研究一下贾琮所说的加特林菩萨……就叫神武连发火枪,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总有一天,咱们能让草原的骑兵试一试火力覆盖的恐惧。” 研究火器不就是砸钱嘛,皇帝现在豪的只剩钱了。大手一挥就给贾琮许了两百万两银子,让他领了个工部侍郎的衔,专门负责火器研发。 闲扯了一会,时间就快至午时。 贾琮看着走向高台的岛津久美,今日的岛津久美倒是没有画那女鬼妆容,应该是礼部的人派了专人教导,淡妆华服,年纪虽小却也颇显柔媚之色。 不得不说,岛津家族的审美观还凑合,挑选上贡的女子不算差。 贾琮忍不住询问皇帝:“陛下,京中盛传这位颇得您的宠爱,这才遣了礼部的人帮忙,举办了这场宴会。您真打算将此女收入宫中?” “胡扯,朕岂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折腾?岛津久治欲让倭人入我大夏书院学习,朕觉得此举不妥,便拒了此事。可汪成海那边来信说,倭国各大势力已经听说了萨摩藩的事,竟然停了征伐,一致对外……” 原来皇帝许了岛津久美举办此宴会,一是为了麻痹倭国人,给汪成海争取时间。二是岛津久美见朝廷不允倭人入大夏留学,便说不如举办一场比赛。 由倭人学子对阵大夏书生,诗词上论胜负。若倭国胜,大夏则允了倭国留学之事。 刘恒不屑的看着高台上华服盛装的女子,呵呵冷笑:“岛津久治以为朕是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竟然使出了美人计。朕是为了女色昏了头的人吗?何况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姑娘。” 贾琮还未高呼皇帝陛下圣明,就听一旁的圣人老爷突然说道:“你不收也不妥,容易让萨摩藩提高警惕。这样子,将此女送到龙首宫来!” 啊? 嗯? 刘恒傻了眼,贾琮也张大了嘴巴。 圣人老爷别闹啊~ 今晚先更到这儿,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 跟琮哥儿比诗,你也配? “将此女送到朕的龙首宫来?” 圣人老爷惊天一言,差点惊掉包厢中几人的下巴。 刘恒作目瞪口呆状,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贾琮抱着咬了一口的梨子,双目诡异的偷偷瞄着老爷子的……那啥地方。 啪! 太上皇一巴掌呼在贾琮的脑瓜上,没好气的骂道:“想什么呢?朕喜欢年纪大的!” 呃~ “父皇,年纪大的也不行,御医让您禁欲,儿还离不了您。” 咳咳…… 儿子的话虽肉麻,可老爷子听着还是很贴心的。 实际上他对那个平板身材的小倭女真没什么欲望,只不过大夏想要彻底吞并倭国,没个三五年根本不可能。 所以,像萨摩藩这种倭国实力派藩镇,必须边打边拉拢,最好能忽悠到大夏的远洋武力足够平推整个倭国才行。 萨摩藩的岛津久治既然想让他的女儿入宫为妃,太妃不也是妃吗?等他有一日龙御归天,就直接将其带走,省事。 “就这么定了,等过几日礼部那边完事了,就将此女送到龙首宫来。她不是喜欢跳舞吗?刚好朕喜欢看。” 咚咚咚、呜呜呜~ “这是什么玩意?怎么跟送殡的一样?” 高台上的舞蹈还凑合,就是这倭国的乐曲让稀音楼中所有的宾客忍不住皱眉。 太上皇感觉这是打他的脸,若龙首宫天天奏这样的乐曲给他听,还不得早早把他送走了。 贾琮想起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某个阴间开幕式,不禁无奈苦笑:“圣人老爷一语中的,这是倭国的祭神舞,还有贵女才能跳。而且倭国有拜鬼情节,说是送殡的乐曲,倒也恰当。” “那她衣服背后那一团是什么?被子吗?” 太上皇原本还想夸一夸岛津久美身上所穿的和服与众不同,不过想起了某个流言,不禁询问看似颇懂的贾琮。 “朕听闻最初的倭国女子随身带着被褥,方便与人野合……” 哦?还有这等事? 皇帝刘恒觉得自己的三观又一次被刷新了,果然是小国寡民,不知廉耻。看来朕必须抓紧时间,将化外之民纳入天朝的统治,再派大德之士好好教导。 生而为人,岂能不知廉耻! 贾琮对这些也是半懂不懂,凑合着解释了一下这不过是吴服唐装衍生而来的半成品,等岛津久美跳完了第一支舞后,二圣就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了。 乐曲的调子虽然难听到让听惯了雅乐的大夏贵人皱眉,但岛津久美长相甜美,前几日特意根据大夏贵族的喜好修改了祭神舞,舞姿让不少人心生喜爱。 不过今日的闲舞只是添头,重点是两国学子的笔试。 为此岛津久美拿出了好几份彩头,具是价值千金的好物件。 其中有一幅据说是书圣王羲之的真迹,差点轰动全场。贾琮将目光转向皇帝,只听其悠悠说道:“真假不可辨,但可见萨摩藩对派人求学之重视。” 贾琮郑重应道:“实际上若只是学儒、学释、学道,臣以为也无不可。只是臣担心的是,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火器制造之法,以及国朝工匠的各种技艺。” 君臣二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父皇觉得儿如何处置此事比较妥当?” 太上皇如今已经懒得理会这等繁琐事,摆摆手说道:“老四你看着处理就好,朕只关心什么时候北征,什么时候东征。” …… 萨摩藩很富裕,岛津家族豢养了大量的读书人,而且都是汉学造诣很深的读书人。 他们活跃在天朝与萨摩藩之间的航线上,或是走私或是直接参与倭寇对大夏沿海的侵扰。 当然,随着西洋诸国的大航海时代到来,萨摩藩与西洋人也有很密切的来往,至少要比大夏官府与西洋来往更为密切。 岛津久美为了让萨摩藩赢得这场比试,不但立下了诗词的比试,更有数术、武技的切磋。 礼部准备的也很充足,为了防止藩国说天朝以大欺小,直接从国子监挑出了十名优秀的监生应对诗词与数术的比试。 至于武技,贾琮在高台右侧的准备区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英国公的小孙子、曹嘟嘟的大侄子、镇国公府的小牛犊子…… 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狠人,贾琮感觉自己的热血还是沸腾了,跃跃欲试。 “陛下,臣也想去跟倭人比一比。” “好好看戏,别闹腾。萨摩藩派来的人都不简单,都是岛津家的死士,你去那是送死。” 龙禁卫的密探早就把这些人的底细打探的清清楚楚,文比也就罢了,武技的比试,那是要死人的。 贾琮可是他们父子俩给太子培养的主要辅臣之一,万万不得有失。 比试很快就开始了,礼部出一题,岛津久美出一题,然后从现场的宾客中抽出一人,再出一题总共比试三场。 双方各出十人,当场作诗词应试,由萨摩藩的两位大儒与大夏两位大儒监督,选出最优的前三名。 三场比试,哪方入围前三的人数越多,哪方获胜。简单粗暴,但也最为公平。 也不知是萨摩藩的人早有准备还是中原历经百年沦陷文道衰落,礼部信心十足的诗词比试竟然跟倭人打成了平手。 其中有一名叫岛津久山的少年极为出彩,三场比试皆是第一,压得国子监监生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哪怕国子监的这群监生都是礼部特意挑选有才之人,以二三名的人数优势勉强打了个平手,但倭人认为是他们赢了天朝。 上台的国子监监生感觉自己丢了天朝的脸,具是涨红着脸不敢抬头看台下的人。 加之倭人书生中有人叫嚣天朝文道不过如此,激得其中一名监生火气顿生,回怼了一句。 “我等不过大夏芸芸学子中最为平庸之人,论诗词,我朝有神童御猫,有本事尔等去跟永丰伯比上一比。对了,尔等也别说天朝以大欺小,按年纪算,尔等年纪最小的也比永丰伯大了七八岁不止。” “御猫贾琮,我听说过。” 岛津久山的汉话说的很不错,诗词也是一流。但仅从方才讥讽国子监监生的表现来看,此人是个极其自傲之人。 他挑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慢吞吞说道:“不巧我也是我国的神童,三岁开蒙,五岁吟诗。我很想见识一下天朝的神童,那位御猫大人,就是不知道他敢不敢与我比试比试了。” 哗! 整座稀音楼哗然一片,不少人不但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若说比武,贾琮毕竟年少,京城能打过他的少年可以从大夏门排到城外去。 但论诗词,谁敢跟贾琮说不服? 这倭人还真是夜郎自大,别说琮三爷,就是荣国府的那群姑娘都是善于诗词的佼佼者。 京城的人都知道贾琮“作诗”的厉害,但岛津久山只是听过某些传说。 以他曾在天皇面前横压诸藩才子的经历,让他根本不相信在诗词方面会输给一个十一岁的童子。 当他听到台下大夏人的嘲讽后,岛津久山恼羞成怒,甚至叫嚣说京城不会有人能在诗词上胜过他,包括那位御猫伯爷。 听着高台上的叫嚣,太上皇呵呵一笑,冲贾琮努努嘴:“京城还有比老十三嚣张的人,这怎么可以?去,别让他活!” 贾琮撇撇嘴,不屑的应道:“圣人老爷放心,臣这就去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丿……” 话音未落,旁边的厢房薄纱突然被人拉开,身着天青色宫装的黛玉站在木栏前,冷声说道:“跟琮哥儿比,你也配?先赢过本县主再说!” 哗! “竟然是文安县主!天呐,我竟然见到传说中的文安县主了!” “林公之女竟然生得如此美,绝代姿容,可惜我知道的迟了。要不然……” “嘘,不可说不可说,小心被永丰伯知道。” “林县主能赢吗?” “不知道,不过林县主出身姑苏林氏,文采肯定不会差。” 包厢的轻纱撤去,黛玉又没有戴面纱,黛眉微怒,绝世姿容尽显人前,不少人感觉心跳停了一拍,更别提岛津久山这个直面黛玉清冷怒言的人了。 呆呆的望着凭栏微怒的黛玉,久久不知回应。还是岛津久美轻咳提醒,亲自上前说道:“原来是文安县主,县主这是打算替永丰伯上场比试?还是说,永丰伯害怕输了,不敢应战。” “夜郎自大应在尔等倭人身上还真是恰如其分,你去打听打听,整个大夏,谁敢跟琮哥儿说比试诗词。再说了,琮哥儿乃国朝世袭罔替的永丰伯,他是谁?也配挑战琮哥儿?” 黛玉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贾琮脑瓜里装了不知多少惊世诗词,睡梦中都能吟诵镇国诗篇的人,哪能让倭人如此羞辱。 她鼻间轻哼:“比不比?本县主能出来应战,是给尔等面子,不要不知好歹!” “林县主说的是,这群倭人还真是夜郎自大。” “可惜我不会写诗,要不然哪能让林县主屈尊出手。”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挺感谢这位夜郎,至少平日里可见不到林县主啊,哈哈哈哈~” “母亲,儿终于明白了一个词!” “儿啊,你明白了什么词?” “一见钟忄……” 啪! “给老娘闭嘴,跟你爹一个德行,当年贾家敏姑娘出嫁那日,你爹那混蛋就跟丢了魂一样……” 岛津久山还沉迷于黛玉的仙姿不能自拔,岛津久美却已感受到了黛玉对她以及对倭人的鄙夷。 她心中暗自愤怒,同时也有对黛玉的嫉妒。 堂堂岛津家的贵女,方才献舞一场,都没得到大夏人的喝彩,这林氏女竟然只因露了脸,就得了在场不少人的爱慕与支持。 越想越气,岛津久美沉着脸应了一声:“既然文安县主想比,那萨摩藩就陪县主一试。二哥……” “啊?哦,是!” 岛津久山总算恢复了正常,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等待黛玉下楼比试。 哪知黛玉根本没打算下去,直接说道:“出题吧,本县主喜欢速战速决。” 原本等待近距离接触的岛津久山顿感失落,随后是一种被人无视的愤怒。 可惜只会是无能狂怒,因为连那几位作为评委的大儒都觉得这才正常。堂堂国朝的县主,岂是你一个倭人能近距离接触的。 岛津久美这回也没有废话,拿出了一幅画卷,打开后说道:“就以此画为题,诗词均可。” 侍女将画卷展开,向众人展示后特意送上包厢让包厢中的贵人看了一遍,随后归于高台之上挂了起来。 太上皇还有些担心黛玉会输,却见贾琮面带微笑,自信说道:“除非岛津久山能作出惊世诗词,否则林姐姐必胜。” 为何?因为那副画上是一名宫装女子,拿着小药锄埋葬风雨吹落枝头的花瓣。 要不是贾琮与黛玉一同长大,他都快怀疑这幅画是黛玉自己画的了。 岛津久山还在斟酌词句,黛玉却已经提笔书写了。 这幅画倒是挺不错,黛玉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好似那画上的景象曾在梦里出现过。 以至于熟悉的让她根本不用思考,脑中直接崩出了一首诗。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 诗篇很长,黛玉写着写着心中隐隐作痛,似乎这首诗是在写自己,让她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直到身旁突然出现了熟悉的气息,落笔间抬眼一眼,果然是贾琮正站在她的身旁,冲她微笑。 心痛顿去,黛玉正好写完了最后一句。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诗很好,但林姐姐今后别写这么悲戚的诗了。” 贾琮握住了黛玉的手,提笔在诗稿中补上三个字:葬花吟。 “林姐姐觉得,这个题目怎么样?” 黛玉回握贾琮的手,黛眉微扬,笑应:“最适合不过了。” …… 高台上的岛津久山总算有了思路,刚提笔准备开始书写,却见一名丫鬟手捧诗稿走上了高台。 “奴婢拜见曾大儒、雒大儒,见过诸位先生。我家县主已经写好了,请诸位一观!”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两份圣旨天和地 黛玉在书写这首《葬花吟》时,或许是感情融入的太深,抛弃了平日里稍显内敛端庄的簪花小楷,反而以行楷书写,尽抒其意,更显才女风采。 曾、雒两位大儒一下子就被黛玉的那首行书给吸引了,等读了两句诗后,这才异口同声的惊呼一声,忍不住站了起来,由曾大儒高声吟诵起来。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把香锄泪暗洒,洒上花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 “这……这……这……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林县主是为这幅葬花图补全了一个故事,而且是写尽了红颜薄命,让人读之忍不住落泪,写花夷?写人矣。” 老孺惊叹,台下也是鸦雀无声。 中原历经前朝百年腥膻,诗词不及往昔,甚少有初唐歌行体长诗。 不想今日从一少女笔下再现,曾大儒与雒大儒现在已经懒得理会呆呆持笔不知所措的岛津久山了,他们将目光转向了贾家的包厢,有一种想要冲上去收徒的冲动。 “可惜啊,可惜啊……” 可惜林氏女怎么就是个女孩子,要是个哥儿多好。他一定要找上门去,将其收入门下,继承自己的衣钵。 曾大儒连连叹息,雒大儒却眼疾手快,将那份诗稿抢到手中,卷起来就塞到了怀里。 “雒老头,你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诗稿交出来,老夫还未点评呢,大家都等着比试的结果呢!” “你个老狐狸,还想骗我。就这首诗还用点评?比试?比试什么?倭人能写出这首诗的一成水准,老夫就算他赢!” “那也不能由你收着,交出来,交出来,老夫还没记全……” “哎、哎、哎,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啊!” 雒大儒一边拨开曾大儒伸过来的手,一边避到一旁。正好看到岛津久山持笔发呆,墨滴滴落浸染了雪白的纸张。 他眉头一皱,鄙夷的来了一句:“年轻人,林县主的这首诗你也听到了,你若是觉得能比得上林县主的水准,你就继续。若不能,还是趁早下去好好研读诗书吧。” “老夫记得林县主如今不过豆蔻年华,岛津久山是吧,你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过,还敢叫嚣与永丰伯比试?老夫都不敢在永丰伯面前说比试诗词。” 曾大儒顺势以言辞为刀,捅了岛津久山一刀,一把扯住雒大儒的衣衫,直接扑了上去。 两位大儒为了一张诗稿当众“扭打”起来,什么比试评判,早就忘到犄角旮旯去了。 台下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了,顿时哄堂大笑,纷纷起哄起来,还有人当场设下盘口下注,丝毫没有理会进退两难的岛津久山。 两位六十多岁的大儒在高台上争得面红耳赤,还是雪雁又捧着一份诗稿走了过来才保全了他们的友谊。 “曾大儒、雒大儒,县主又写了一首诗,请两位大儒品鉴指教。”紫鹃手捧另一份诗稿缓缓走上高台,自豪的笑道。 “指教不敢当,老夫也就是占了个年纪大,林县主的文采直追前唐,倒是让老夫今日大开眼界……” 雒大儒美滋滋的将怀中的诗稿收好,轻推了一下曾大儒:“别说废话了,还是欣赏林县主的诗词才是正经。这位姑娘,请!” 曾大儒跟防贼似的护在缓缓打开的诗稿前,警觉的眼神随即满是惊艳。 雒大儒也差不多的情况,怔怔的诵读起来。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啪嗒~ 噗! 两位大儒还未点评,一旁的岛津久山刚刚听完了雒大儒的吟诵,猛然笔落高台,脸色瞬间煞白无比,随即就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纸如墨,甚是骇人。 “岛津君……” “二哥……” 台上的倭人乱成了一团,在岛津久山吐血倒下的瞬间,曾大儒长袖一甩就盖在了紫鹃捧着的诗稿上。 岛津久山喷出的血迹沾染了他整洁的儒衫,可他的心思却全在黛玉的新作之上,根本顾不上别的。 “差点污了我的诗,差点就污了我的诗!” 老孺碎碎念,台下的人却纷纷不满的高呼起来。 “快快将林县主的诗稿交出来,我等还未抄录完呢。” “就是就是,林县主的诗可不是你们两人的私有之物,此乃我大夏之瑰宝!” 群情激奋啊,方才在台上岛津久山有多么的嚣张,现在的台下就有多么的自豪。 林县主用两首诗气得岛津久山吐血晕倒,压的在场所有倭人连提笔的勇气都没有了。 台下已经有人忍不住跑到了两位大儒跟前,两眼发绿虎视眈眈…… “哈哈哈哈哈……” 包厢中的太上皇满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太师椅的扶手对刘恒说:“林海之女果然不负朕望,赏,必须重重的赏。” 赏什么合适呢? 刘恒也很满意黛玉用诗词狠抽岛津夜郎的效果,正要说赏赐诗书典籍,却突然换了一个赏赐。 “父皇,您说儿收个义女怎么样?” …… 说好的三场比试,第一场诗词赛,就因黛玉突如其来的两首诗压得倭人连笔都不敢提。 高台上的评委不知该如何定胜负,还是皇帝老爷傲娇的说十人对阵十人,已经定了平手那就是平手,这才勉强算是打平。 可黛玉的出手似乎击碎了倭人的信心,数术比试时,从西洋偷学的倭人出了好几道数术题目,均被国子监的才子计算了出来。 反倒是国子监的监生出题,十道中有八道倭人学子抓耳挠腮只在纸上留下一滴墨点。 当一个倭人学子突然在台上疯魔了一般,大喊什么西洋新学,大夏人如何会解,圆周率大夏人怎么会知道。 国子监的监生被这人的疯魔样子吓了一跳,听清他的言辞后,很想甩出《周髀算经》、《九章算术》去打他的脸。 最后想了想,算了,跟这群矮矬子计较什么,有时间还不如去欣赏刚刚抄录的林诗呢。 三场比试,倭人已经是一平一负,压力瞬间给到了武比这一边。岛津久美是个聪明人,一看己方士气低迷,便说其兄岛津久山昏迷不醒,她心忧兄长不能专心今日之宴,提请改日再比第三场。 礼部得了圣意恩准,允了岛津久美的请求。待倭人退去时,整个稀音楼都欢呼起来,午宴摆上时,往贾家包厢祝酒之人就没断过。 最后还是贾琮与黛玉商量后,两人携手登上高台,回敬众人一杯,方是给贾家众人求得了一时的安逸平静。 不过这平静也只是暂时的,众人刚回府不久,林县主两诗镇国,将寻衅倭人气吐血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本就深入人心,黛玉两首诗词的传唱,很快就让满京城的才子佳人双眼冒着精光,往荣国府不要钱的撒帖子。 曾大儒与雒大儒好不容易抱着诗稿跑回了家中,门槛差点没被踩破了,天天有人去拜访欣赏。 就连往日黛玉与家中姐妹作过的诗词都被有心人翻了出来,还有商家刊印成册,摆在铺子中售卖。 当然,随着黛玉才名广传,暗地里也滋生了不少流言蜚语。比如《葬花吟》中有一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就有人说是黛玉暗指贾家苛待孤女,借机表达她的悲戚哀怨。 还有人又拿早些年传的“金玉良缘”说事,随即就被贾琮打上门去,用拳头教他好好做人。 两日后武比打得很惨烈,但也很提振大夏勇武之气。 像是英国公府、承恩公府等一等武勋家的有志男儿,以十场全胜的成绩轰动了整座京城。 英国公张岳之孙,国子监监生张启光吟诵着诗歌,一人力克四名倭国剑道高手,名传京畿。 据说连他在国子监的几位师长都惊呆了,根本就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读书郎,还有如此高的剑术。 一时间,京城的百姓直接将张启光与贾琮放在了一块,说是皆为文武双全,乃大夏双杰也。 八月十四,中秋前的朝会上,帝诏倭国萨摩藩使臣,言天朝仁德,倭人虽输了比试,但依旧赐下恩赏,允许萨摩藩学子入国子监就读。 至于说火器的售卖,皇帝命永丰伯、检校工部侍郎贾琮全权处置。 贾琮面带核平的微笑,冲着萨摩藩使臣颔首说道:“本官希望萨摩藩的人是懂技术的……” 萨摩藩的人“懂不懂技术”,这一点贾琮不关心,工部的大匠那是真的懂技术。 贾琮一下朝就去了工部,与几位大匠聊了一会,就有一位大匠画出了阉割版神武大将军炮的草图。 礼部那边也已经与倭国其他藩镇的人秘密联系上了,等过些日子贾琮就打算将诸藩的使臣请到一起,看看他们到底懂不懂技术。 倭国,越乱越好啊。 这样,天朝的才能更快的将仁慈与文明种子播撒在倭国的每一寸土地上。 贾琮在工部与几位大匠一同用了顿午膳,饭还没吃完就有书吏来报,荣国府有人来找。 疑惑中出了皇城,却见家臣二狗子匆匆迎了上来,欣喜的说道:“三爷,大喜啊!” …… 不仅是贾琮被叫回了家,就连林如海与贾政也被老太太从衙门喊了回来。 因为荣国府又收到皇帝的敕封圣旨了,只不过这一回是敕封的黛玉。 “宫里已经在准备典礼了,明日中秋宴,陛下会当着宗亲贵戚与文武百官的面,收玉儿为义女,并赐公主金册,入皇家玉蝶。” 宣旨的内侍都离开好久了,老太太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她在听到黛玉诗词立功后就知道皇帝肯定会有赏赐赐下,可不想会赐下如此重的赏。 但堂中坐着的敬大老爷与林如海却明白皇帝如此做的原因,就连同样震惊的贾琮也猜到了三分。 皇家不缺一个公主的封敕,用一个公主的名头拉拢林如海与贾家,而且还能借此宣扬皇帝重视人才的好名声,赚大了。 当然,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原因,皇帝没有跟贾、林两家说过。 那就是圣人老爷觉得大夏文气,应在了贾琮这个天生宿慧的小胖子以及天赐文才的林家丫头身上了。 大夏的武运在昭武年间展现的淋漓尽致,如今缺少的就是如前唐那般的盛世诗才。 没有诗词传唱的盛世,还能叫盛世吗?既然林家丫头诗词做的这么好,那就当我皇家的女儿吧。 顺带还有有一个会写诗的皇家女婿,多美的事。 圣人老爷算盘打得哗啦哗啦的响,已经打算一年办上十来场盛大的诗会,让好孙女、孙女婿给他写上几十首传扬昭武盛世的好诗词。 黛玉换上了公主冠幅,由老太太、林如海陪同,贾琮充当护卫入宫谢恩。 宫门前遇到了同样前来谢恩的岛津久美,不过相比喜气洋洋的贾、林两家众人,岛津久美以及陪同的萨摩藩倭人就勉强多了。 与敕封黛玉为文安公主的圣旨一同送去四方馆的,是册封岛津久美为宫妃。 不过与岛津家族原先设想不同,岛津久美即将去的不是皇帝刘恒的后宫,而是册封其为丽太妃,入龙首宫伺候年近古稀的太上皇刘济。 贾琮见岛津久美看向黛玉的眼神满含嫉妒与怨愤,嗤笑一声后缓缓走了过去。 “臣拜见丽……太……妃娘娘,想来圣恩天降,萨摩藩作为丽太妃娘娘的娘家定然感念皇恩。不知萨摩藩会拿什么给丽太妃娘娘当嫁妆,可不能太寒酸了,要不然别人会以为萨摩藩对天朝的恩赐不满,会影响大夏水师将士的心情。” 贾琮接下来的话让岛津久美瞳孔一缩,连连后退。 只见贾琮东望远方,幽幽说道:“靖海卫的都指挥使汪成海最是崇敬圣人,若他知道萨摩藩对圣人不满,那他就很不高兴。他若是不高兴了,就喜欢打打炮什么的。所以呢,丽太妃最好问一问岛津将军,嫁妆是什么。”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写到这里,明天继续。 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你果然是懂技术的! 多了个当皇帝的爹,黛玉虽说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聪慧如她,自然明白这份特殊的荣耀中,饱含着各种各样的利益纠葛。 同时也知道不管这份荣耀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她必须得尽快适应新的身份,好迎接新生的挑战。 “臣妇贾氏(臣林如海、贾琮)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太夫人快快请起,贾琮,扶你祖母起来。大伴,赐座!” 皇帝心情很好,走下御座亲切的与老太太寒暄了几句家常,最后才将目光放在了亭亭玉立的闺女身上。 黛玉款款上前,大礼参拜:“女儿黛玉拜见父皇,愿父皇万年,大夏万年!” 都认闺女了,皇帝老爷也就没有避嫌,亲自将其扶了起来,和蔼的说道:“朕子嗣不昌,大闺女已经嫁了人,宫中只剩淳儿一人。倒是认了你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儿,朕心甚悦。” 说着,他还冲林如海挤了挤眼睛,哈哈大笑:“林卿,你可别怪朕跟你抢闺女,前几日在稀音楼,玉儿这丫头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红,恨不得将其抢回家去给自己当闺女。朕当时就想啊,这丫头要是朕的闺女多好,如今倒是如了愿……” 不管皇帝老爷这话有多少真实性,但看其神情明显高兴有黛玉这个闺女。 殿中气氛融洽,颇有一家子亲近的感觉。皇帝今日豪了一把,又一次下旨赏了黛玉不少贡绸锦缎,金银玉器。 说话间皇帝老爷又高兴起来,非要赐一公主府邸。吓得黛玉连连婉拒,说是林、贾两家不缺她住的地方,何必靡费国库之银,不如换成钱粮保境安民,让皇帝老爷更加欣赏这个小丫头。 等慈宁宫来人相诏,皇帝才放了黛玉离开,让老太太陪同其前往后宫觐见太后,留下林如海与贾琮继续说话。 不过今日的话题更多是户部的事情,贾琮只是个陪客。约有半个时辰左右,贾琮无聊的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突然有内侍匆匆送来急奏,他才清醒了一些。 急奏是西边送来的,皇帝拆开看了看,嘴角扬起:“弘儿到了西安府后,先是以祭祀轩辕黄帝的名义领着陕西官员前往黄陵,回城途中快刀斩乱麻,拿下了与齐文华暗中勾结的左布政使谭楚楠等一应官员。随后进驻西安,迅速掌握了整个陕西的军政大权。” 林如海起身整理衣冠,郑重拜下:“臣为陛下贺、为大夏贺,储君举棋若定、贤明英毅,乃大夏之福,乃万民之福。” 贾琮附其言道:“呃,俺也一样……” 哈哈哈哈…… 皇帝闻之畅快的笑了起来,扶起林如海后,将急奏递给了他:“林卿也看看,弘儿说关中今秋已有大旱之象,为以防万一,他想让朝廷多送些粮食过去。爱卿最近就忙一些,筹集粮草早日送去吧。冬日的时候,就该动手了。” “臣遵旨!” 林如海看完了急奏,应诺之后突然灵光一闪:“陛下,臣请旨,既然今秋陕西有大旱之象,那不如带一部分土豆过去。若明春旱情稍解,可在陕西推广种植土豆,以安民心,也可解陕西粮食不足之症。” 皇帝一听此议妙极,不过在做决定之前还是将目光放在了贾琮身上。 “你觉得此议如何?朕记得你之前说过,土豆颇为耐寒耐旱,可否在陕西先行推广种植?” 啊? 贾琮琢磨片刻,点了点头:“土豆的确耐寒耐旱,若在陕西种植,虽不及京畿精耕细作产量高,最少也能有一二十石的产量。臣以为,此计可行。” “那就这么定了,林卿尽快安排,让户部多派些熟手过去,最好能在明年春天多育些种苗,扩大土豆的种植规模。” 皇帝说话间看了好几次贾琮,最终还是忍住了派其前往陕西负责土豆的推广种植之事。 不过还是跟贾琮要走了荣国府十几个种田的好手,以保障此事马到功成。 虽说皇帝未提别的,但林如海在出宫后还是将贾琮叫到了一旁。 “今冬就算了,明年开春前你就请旨去趟陕西吧。你因土豆封伯,就要尽善其事。反正明年的乡试在八月,足够你将陕西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 今年的中秋宫宴极为与众不同,皇帝老爷的义女、文安公主敕封大典就安排在奉天殿前。 皇帝亲自为其赐金册,由宗正少卿录名黄家玉蝶。在京的皇亲国戚纷纷送上贺礼,给了黛玉极尽的荣耀。 便是宫宴时,黛玉的位置也仅在几位长公主,以及皇贵妃杨氏所生的皇帝亲女之后,甚至排在小公主淳儿前面。 奉天殿宫宴酒酣之时,太上皇还当场出题,命内侍送去慈宁宫。 等内侍捧着黛玉的诗稿回到殿中,老爷子直接开启了炫娃模式。 “琼楼玉宇。 分明不受人间暑。 寻常岂是无三五。 准有今宵,皓彩皆同普。 素我阅尽今和古。 何妨小驻听吾语。 当年弄婆娑舞。 妙曲虽传,毕竟人何许。” 哈哈哈哈…… “魏老头,我孙女这首中秋词如何?你家那小子可写的出来?” 魏老爷子赞叹黛玉才华横溢的同时,对太上皇的炫娃之举很无语。 “啊对对对,圣人说的对,老臣的孙儿不及文安公主远矣!” 哈哈哈哈…… 首辅大人直接认输,但圣人的炫娃举动不但没有结束,反而变本加厉了。 “贾琮,朕的孙女都写诗了,你还不赶紧来一首!” 啊?哦! 贾琮苦笑着放下手中的筷子,琢磨了一下,抬脚跨步。 一步、两步……七步成诗。 “玉颗册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 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常娥郑与人。” 哐当! 见过贾琮去年中秋节在宫门前醉酒吟诗的人还好,受邀赴宴的萨摩藩使臣却已惊呆了。 七步成诗,七步成诗啊! 大夏的永丰伯是曹子建转世吗? 哈哈哈哈哈…… 圣人老爷又开始了哈哈大笑,挨个喊着老臣的名字。 “魏老头,你看朕的孙女婿这词怎么样?入不入得了你的眼?” “齐爱卿,你认为这两首词好不好?” “哎呦,老牛别光喝酒啊。来品鉴品鉴,朕的孙女与孙女婿写的词。什么,你说你是大老粗不懂?没事,朕懂啊,朕给你讲评讲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整座奉天殿四处都传荡着圣人老爷的大笑,便是金殿屋顶的飞鸟都跟着叽叽喳喳应和起来。 可怜群臣被圣人老爷逼着想词夸赞,甚至赞美的词都被人用尽了,那些武将被点名后,只能举起酒杯猛灌一口,说上一句俺也一样。 …… 八月中秋一过,枫叶渐红,秋老虎彻底不见了踪影。 被皇帝收为义女的黛玉,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每月不定时会去宫中给二圣并太后等人请安外,始终埋首书房,不断完善妇幼辅助计划。 贾琮帮忙提了不少建议,不过他的想法在黛玉看来太过超前了,有许多并不适合大夏的实际情况。 最后还是入宫请教了主理后宫的皇贵妃杨氏,往各长公主、公主的府上送去了帖子。 有了宫中的支持,黛玉的计划进展虽然缓慢,但却是有条不紊的稳步推进着。 京中各府的贵女很快就听说了此事,哪怕有人私下说黛玉是现眼包,却也不敢露出半点抱怨,随大流的加入了黛玉的组织。 贾琮没有打搅黛玉的忙碌,庄子里的玉米熟了后,虽说亩产不及土豆,却也有亩产十石的产量,让文同轩欣喜的往宫中跑了一趟,又从皇帝老爷的私库中磨走了八十万两白银。 当然,老貔貅就是老貔貅,三十万两用作购买玉米种子以及种植培育的方法,剩下五十万两被他放进了户部银库的密室中。 等贾琮跟户部交接完玉米的事宜,倭国各藩的使臣终于抵达了京城。 而此时已经是十月初了,工部的大匠早就将阉割版的神武大将军炮玩出了花。 贾琮松开了捂耳朵的手,呲牙一笑。跟礼部员外郎聂朝仪说道:“妥了,咱们现在就去瞧一瞧,这群倭人到底懂不懂技术!” 岛津久美成了宫妃,自然不宜抛头露面。 萨摩藩的副使是岛津家族的家臣千田刚一,他被礼部的人喊去城外看完了火炮的试射后,被阉割版神武大将军炮的威力彻底征服。 震天的响声如天神雷罚,远处的羊群被炮弹砸的血肉模糊,让千田刚一不由的生出了遐想。 若如此大炮被萨摩藩用在战场上,整个倭国谁还能是他们的对手? 万世一系的天皇?呵呵! 将军大人,臣一定会给大人披上黄袍的! 回到京城,千田刚一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打算跟贾琮好好谈一谈购买火炮的事宜。 不想刚一入礼部的大门,千田刚一就被手底下的人悄悄拉了拉衣服。 只见其手指前方的连廊拐角处小声说道:“千田大人,您看那边……” 连廊转角的人影令千田刚一双眼微缩,因为那人是他的熟人,肥前藩今川家族的家臣,北冈崇信。 肥前藩可是萨摩藩的死对头,两家为了争夺与高丽、大夏的海贸权,在海上快打出狗脑子了。 这还是萨摩藩的水师力量稍强一些,才拿下来最赚钱的大夏方向贸易。 肥前藩的人这个时候来大夏京城干什么?难道他们也是为了大夏的火器? 若今川家族拥有了神武大将军炮…… 嘶,万万不可! 千田刚一的心不平静了,他立马加快了脚步朝聂朝仪的值房走去。 等千田刚一离开此处,刚刚从聂朝仪值房离开的北冈崇信从连廊的拐角走了出来。 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嘲讽,与身旁的副手说道:“岛津家族的人还以为只有他们自己聪明,却不知他们的人中就有咱们的探子,一切都在将军大人的掌控之中。你立刻往登州传信,尽快把银子运过来,咱们要赶在岛津家族之前将大炮送回倭国。” …… 贾琮听完了龙禁卫探子的汇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实际上千田刚一与北冈崇信的那场偶遇戏,不仅仅只有那一场。 四天时间内,贾琮与聂朝仪将前来大夏的萨摩、肥前、肥后、大隈、长门、石见、出云等十几家倭国藩镇的人,安排的妥妥当当,一个都没落下。 两两一组,只要他们之间有冲突,就会安排一场偶遇。 于是乎原本定价的两千两一门大炮,很快就炒到了两千八百两,而且还在继续增长中。 千田刚一刚开始还跟贾琮抱怨说红夷的佛郎机大炮价格只有一千六百两,想要借此压价。 贾琮直接扔出了一张订购单据,肥前国已经以三千两一门的价格,从大夏工部订购神武大将军炮一百门。 这还只是第一批,贾琮直接了当的说道:“千田,本伯跟你明说了吧,肥前藩有意订购两百门大炮,人家把定金都送来京城了。要不是陛下说萨摩藩是大夏的亲家,本伯还真就把仅有的两百门大炮卖给肥前藩了。” “天朝只有两百门大炮?” 贾琮点了点头:“神武大将军炮就是工部的匠人日夜赶工,产量也有限,就这两百门也是原本准备给你们萨摩藩的。可肥前藩的人真的很懂技术啊,人家懂得大夏的不容易,直接把价格抬到了三千两一门,本伯也不好拒绝。” 这该死的小崽子! 千田刚一心中暗骂贾琮的厚颜无耻,难道给的银子多就是懂技术? 可他不敢得罪贾琮,心一横说道:“那剩下的这一百门大炮我萨摩藩买了。三千两就三千两……” “千田,你果然是懂技术的!” 贾琮一听银子又到手了,咧嘴笑了起来:“不过萨摩藩到底是我大夏的亲家,与那肥前藩不同。本伯做主,萨摩藩的火炮每门两千八百两,那二百两就当做是大夏与萨摩藩的友谊!” …… 千田刚一捏着鼻子签了契约离开了礼部,聂朝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桌上的契约啧啧说道:“伯爷果然料事如神,千田刚一是不敢让肥前藩买走剩下的一百门火炮的。” “工部永远会剩下一百门火炮。” 贾琮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工部已经翻新了禁军退下来的五百门旧火炮,反正倭人不懂技术,送去倭国的只要能响就行了。本伯就用这五百门火炮,将这十几个藩镇的口袋掏干净,好为我大夏将士铸造最先进的大炮!” 啊? 还能这样玩? 聂朝仪震惊了,好半天才表情复杂的苦笑起来。 “伯爷,您才是最懂技术的!” 月票推荐票 原谅我不会写诗,只好从前人手中“借”了两首。(读书人的事不能说抄,就是借,没错,就是借!) 一首是宋代郭应祥的《醉落魄·丙寅中秋》,一首是唐代皮日休的《天竺寺八月十五日夜桂子》。 至于大炮的价格参考的是明代佛郎机大炮的售价。 今晚就先更新到这里,明天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个时代结束了 一场秋雨缓解了京畿两月以来的旱情,各州府官田、皇庄的土豆苗拼命汲取着土壤中的养分,供养地底下的根茎果实。 经过月余的谈判,贾琮只用一百门崭新的阉割版神武大将军炮,以及五百门翻新的初代版大将军炮从倭人的口袋里掏走了五百三十多万两白银。 财神爷文老爷子每一次见到贾琮都要咧嘴夸赞,恨不得在贾琮官袍上的御猫旁边刻上招财二字,拉他到户部任职。 可惜贾琮实际上也是个惫懒性子,将倭国十六藩的使臣忽悠瘸了之后,立马回荣国府窝着不出大门一步。 就连重阳宫宴都请了假没有参加,惹得太上皇因为失去炫娃的机会,一气之下赐下好几套典籍,布置了好几份课业。 已经习惯了过节被送试卷的贾琮甘之如饴,每日手不释卷准备着明年的乡试与后年的大比,过了近两个月的悠闲生活。 时间一晃就到了大雪纷飞的时节,冬月末的一日,贾琮刚从荣禧堂请安回到书房,还未等将火炉的火挑旺,就收到了门子传来的急报。 内阁出事了! 正确的说,是内阁首辅魏庆和早朝后回到值房,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 哒哒哒哒…… 贾琮连官袍都来不及换,只带了几个护卫就快马往皇城疾驰。 “何人敢闯皇城重地?” 守门的校尉刚想上前阻拦,就见马上的人单手持缰,掏出了一块金令。 “本伯贾琮,有要事入宫!” 贾琮第一次使用了宫中骑马的特殊待遇,一路未停到了内阁,被书吏迎入魏庆和的首辅值房外。 值房外已经站满了国朝文武,便是皇室宗亲也来了好几位。见贾琮神色凝重,不约而同的让出了一条路。 “圣人与陛下在里面。” “多谢贺大人提醒,本伯先进去探望大相公。” 未进值房的大门,贾琮便听到了太上皇的咆哮。 “什么叫看天意?尔等是酒囊饭袋不成,魏老头前几日还与朕下棋闲扯,怎么今日就不成了?给朕好好医治,治不好统统拖出去杖毙!” 贾琮一听这话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等内侍通报就抬脚走了进去。 值房中只有二圣与魏庆和的儿孙以及几位阁臣,十几名太医院的老大人皆是苦涩的垂首躬身。 魏庆和紧闭着双眼躺在平日里暂歇的床榻上,似乎没有了气息。 实际上魏庆和的年纪比太上皇还要大上三四岁,今年已是七十三岁高龄。 两年前就已经数次病重,可内阁根本离不了这位可以调和二圣乃至大夏君臣关系的老爷子,每一回都是病情刚有起色,便强撑着回到内阁坐镇。 今日终于如耗尽了心血一般,倒在了内阁的值房中。御医会诊之后几乎如出一辙的给出了结果,老爷子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若是得病总有医治的希望,可御医不是神仙,没办法从阎王爷手中抢人。 如果魏庆和能从昏迷中醒来,撑过这个冬日,还有几个月一年的寿命。 若不能……唉! 可惜现实不比戏剧,不等皇帝下旨从民间寻访名医,这位为天下操心了一辈子的老人终究没能从昏迷中醒来。 午时刚过内阁的值房就响起了一片哭声,景阳钟罕见的为臣子敲响,一连三十六声钟磬,京城诸佛寺、道观跟随撞钟祭奠。 从贾琮接到消息到魏庆和离世,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他甚至没有机会跟老爷子告个别。 太上皇又一次送别了一位老友,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目送运送遗体的御辇离开皇城,只是怔怔说着:都走了,都走了…… 魏庆和的突然离世对太上皇的打击甚大,时至今日,昭武年的亲近老臣在魏庆和逝后,已经尽数去了另一个世界。 贾琮跟在太上皇走进了龙首宫西侧的奉天殿中,默默地看着太上皇篆刻牌位,供于其上。 “魏老头也走了,今后还有谁陪我下棋陪我说古论今?” 他突然回转身来,双眼通红,没有半点往昔的税利。 “贾琮,你去跟老四说,追封魏庆和公爵,谥文正……” 说话间这位年老的帝王落下泪来,戴权与贾琮上前搀扶,却见其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咚、咚、咚、咚…… 钟声回响整个京城,元祐六年冬月二十四,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傅、中极殿大学士、奉天翊运推诚守正文臣临江侯魏庆和逝于皇城内阁值房。 皇帝奉太上皇之命,下旨追封魏庆和为奉天翊运推诚守正文臣兴国公,太傅,谥文正,陪葬皇陵,奉祀太庙。 帝命其长子魏尔铭不降等袭爵,冬月二十五至冬月二十七,罢朝三日,工部以郡王制敕造陵寝。 京中皇室宗亲、武勋贵戚及文武百官,皆前往魏府祭祀。皇五子刘硕,奉旨宣慰,执子侄礼拜祭守灵。 …… 中枢的运转随着魏庆和的突然离世明显的慢了几分,往日里其他几位阁臣还没有感觉。可罢朝的第一日,不管是次辅齐博瀚还是周炯等人,就立马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特别是与大都督府的军帅,在处理军务方面总是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摩擦。 冬月二十五,皇帝亲临魏府祭祀。临近魏府就看到了门前长长的祭祀队伍,不但有百官贵戚,更有数百身着麻衣的百姓。 魏府的围墙上已经贴满了祭奠文宗的诗词,龙禁卫原本想要驱赶人群,以防万一却被皇帝制止了。 他没有继续乘车,而是冒着大雪下了御辇,沿着围墙一路慢行。 龙禁卫的人墙外,百姓纷纷下拜,皇帝颔首示意,开始看围墙上的诗词。 新诗旧词皆有,学子们用一首首诗词表达着心中的哀伤以及对魏庆和的尊敬。 皇帝就这么一首首的读着,下拜的百姓已经在低声抽泣,皇帝也忍不住红了眼落下了眼泪。 “今失魏氏,朕与大夏如失一臂。哀兮叹兮,惟愿魏师遗志长存万世!” “陛下节哀,我等必执魏文正遗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七日后,魏府移灵西山,皇子执幡,公卿牵灵,京中各府皆置路祭。 辰时初送灵出城,贾琮奉旨代皇太子刘弘送灵,披麻戴孝,与魏家子弟同抬棺椁出府。置马车上,牵白绫送灵。 送灵的队伍并未直接出城,而是从魏府出,顺正阳大街北上,于皇城大夏门外享皇家路祭,供万民拜祭送行。 太上皇病倒了,皇帝刘恒换上素衣腰系麻丝执香躬拜,痛哭不已。诸臣分列两旁,同祭魏文正。 辰时末,景阳钟再次敲响,魏文正的棺椁自大夏门发出,哀乐奏起,纸钱随风飞起,道路两旁的数万百姓纷纷跪拜痛哭。 人群中有人开始吟诵贾琮曾为魏庆和写的那首诗:“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敕造的陵寝才刚刚开始建造,魏庆和的棺椁暂时停灵西山皇陵偏殿。 皇帝下旨为其刻碑立传,其上篆刻魏文正一生功绩,以供后世瞻仰。 魏文正公,初从教,为国育才桃李遍天下。后入仕,文武兼备、智谋过人。在朝主政、出帅戍边,均系国之安危、时之重望于一身。 曾孤身入敌营,怒斥蛮酋,斩不臣于汗帐,慑万族不敢犯天威。执掌中枢近十年,数次为国解难,竭忠尽瘁,知无不为。盖公之才,犹不尽试。肆其经纶,功孰与计? 出为名相,处为名贤。乐在人后,忧在人先。经天纬地,阙谥宜然。贤哉斯诣,轶后空前。其传其详,以法永久。硕人今亡,邦国之忧。 君国以忠,亲友以义,进退安危,不易其志。立身大节,明白如是。古之至人,忘己徇民。孰若先生,唯民之忧。饮食梦寐,四海九州。 …… 魏庆和走了,毫无征兆的离世让皇帝很不习惯。 他已经习惯了中枢有魏庆和这样的王佐之才辅政,如今的内阁不管是谁主持政务,他都觉得差了不少。 齐博瀚等了好几日都没能等待皇帝的圣旨,不由心急了起来,暗中指示麾下官员上奏请旨。 不想皇帝于腊月初九的大朝当庭发怒,将那人贬去崖州当县丞去了。随后当殿下旨,由群臣上书推举内阁首辅人选。 如此一来,原本信心十足的齐博瀚立马察觉了不妙,暗中串联蜀党人员,想要拉拢各系朝臣。不想就因为此举,彻底激怒了本就痛惜失去魏庆和的皇帝。 腊月十二,突然一道圣旨送抵齐府。罢齐博瀚内阁辅臣、文华殿大学士之职,迁福建左布政使。 连罪名都没有,只让夏守忠送去皇帝一纸手书:魏师先天下而后己,尔先己而后天下。熟为贤?何为贤?可堪首辅一职? 同时被迁外任的还有内阁辅臣褚邦正,内阁便只剩老好人周炯以及辅臣夏令行。 腊月十三,宫中敲响了景阳钟。 在京七品以上文武尽数入宫,于奉天殿召开朝会。 皇帝下旨周炯继任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晋夏令行为内阁次辅、建极殿大学士。 朝臣推举、皇帝恩准,晋礼部尚书郭培贵为内阁辅臣、文渊阁大学士。晋户部尚书文同轩为内阁辅臣、武英殿大学士。 晋礼部左侍郎贺耀敏为礼部尚书,晋户部左侍郎林如海为户部尚书。 至此,曾经红极一时的蜀党、浙党随着齐博瀚与褚邦正的左迁陷入低谷。新任内阁首辅周炯不仅性格软和,年纪也已过了六十五,中枢的权力逐步转到了有志新政的夏令行手中。 已经当了大夏十余年财神爷的文同轩有了合适的接班人,终于在五十六岁这一年宣麻拜相。 皇帝诏内阁并六部堂官入勤政殿议事,贾琮缓步出殿。 断断续续下了半月有余的大雪终于停了,天幕上的阴云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的间隙洒向大地。 贾琮喃喃自语:“老爷子,您走的太急,我都没来得及跟您说,户部已经统计出了这一季的收获。京畿的粮食产量,足够北地数省的百姓填饱肚子了。等明年冬天,大夏将再无饥馑。您老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 元祐六年的年末一点都不平静,随着内阁权力的转移,朝中本身就处于动荡时期。 小年刚过,西边就传来了八百里加急。皇太子刘弘巡视河西时遭遇不明身份的大军袭击,好在随扈禁军拼死搏杀,才将储君安全送至兰州府。 后经河西大军斥候调查,刺王杀驾的人马正是西宁郡王府麾下大军。河西数万大军闻之大怒,请旨出兵西宁,镇压不臣。 皇帝诏西宁郡王齐文华入宫,齐文华哪里敢认此事,言此为他人嫁祸。 随即宫中下旨圈禁西宁郡王府一应人等,遣三司前往河西调查此事。同时命大都督府整合禁军人马,准备出京。 户部尚书林如海忙的昏天黑地,直至除夕才堪堪将足够的粮草送出了京城。 这个年注定是过不安稳了,大年初一的正旦大朝还未结束,河西再来八百里急奏,西宁郡王府言皇帝被奸臣裹挟,杀害了西宁郡王齐文华。其麾下八万大军拥戴齐文华之弟、西宁卫指挥使齐文亮继王位,檄文天下,正式起兵,欲清兵侧。 太子刘弘已总领河西军政,于兰州调兵遣将,三路齐发,前往西宁平叛。 贾琮知道是时候出京了,便当殿请旨率兵驰援。一时间金殿上的武将纷纷主动请缨,欲出京平叛。 皇帝看了看殿中跪着的众将,满意的点了点头。 “传旨,封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子腾为平西大将军,永丰伯贾琮为监军使,领三万禁军出京,赴河西平叛。” 啊? 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圣旨不但惊呆了殿中群臣,更是让垂首不语的王子腾震惊的不知所措。 自上次王子胜牵涉贪腐大案,自己被禁足府中后,若不是正旦大朝,他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不想这一次的平叛会是自己领兵出京,还跟贾琮搭档…… 朝会匆匆结束,皇帝将王子腾与贾琮宣入勤政殿。王子腾还在思索皇帝此举的原因,却听龙椅上的天子冷声道:“朕知你与甄家、霍家、水家以及齐家多有勾连,却每每在最后一刻抽身未真正掺和进叛逆之事。” 皇帝的话让王子腾后背快被冷汗浸湿了,但随即却听到了一丝希望。 “朕今日就跟你明说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平定西宁府的叛乱,替朕彻底收服西域,王家可活命。王子腾,你可听清楚了?” 月票推荐票 今日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千里奔袭 元祐七年的新年过得极不安生,西宁府檄文天下扬言清君侧,宣称麾下大军三十万进军河西,朝廷各部寺已经紧罗密布的开始准备出兵事宜了。 林如海与贾琮原本定计年后押送粮草去兰州的计划,随着战事突起不得不做出改变。 正月初五,贾琮拜别府中亲人,在一百亲兵的护卫下自广宁门出,与大军汇合疾驰西去。 王子腾看着身披银甲、腰挂玉柄雁翎刀,骑着白马英姿不凡的贾琮,不禁想起了被靖王刘怡软禁的儿子。 唉,他钻营了一辈子想让王家接过宁荣贾家的权柄,不想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贾十一不但腰挂长刀,背上还背有一支剑匣。 王子腾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那剑匣他只见过一次,当初就是内阁的老首辅、追封兴国公谥文正的魏庆和,持此物一口气废了二王三公十余名朝廷大员。 包括他王子腾在内,手中最后的权柄就此被剥夺。数十年辛苦经营,抵不过二圣与这位当世文宗的一场戏,最终为皇帝做了嫁衣。 南安王府被贾琮用火炮击沉在了运河河底,东平王府成了丧家之犬被靖王刘怡驱赶着在山林中当野人,北静王府如今只剩个奶娃娃被皇家用来收揽人心。 短短七年时光,当年风光无限的四大藩镇,如今只剩西宁一镇人马。八公十二侯除了忠心皇家的宁荣两府与牛家等寥寥几家外,手中权柄尽数被收回。 圣人啊圣人,原来这些年我等跟猴子没有什么区别,被您耍得团团转啊! 恐怕就连这突如其来的西宁府反叛,也在宫中的算计之中。说不定太子西行,就是早早策划好的。 若不然怎么就这么巧,十万精锐会提前云集兰州卫,摆好了阵势将西宁府的人马堵了个正着。 …… 自去岁冬末,河西连番大雪。 兰州城已经没有了多少普通百姓,大半被迁至临洮、巩昌两府,余下尽是披甲执锐的大夏甲士以及源源不断押送粮草军械的民夫。 三万禁军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二月十二花朝节这日,终于抵达兰州城下。 贾琮洗了澡换上官袍大袄,与皇太子刘弘、陇西郡王刘愉、平西大将军王子腾、兰州卫都指挥使龚其良等各军主将,商议平叛之事。 虽说堂中地位最为尊崇的是太子刘弘,但此次领军作战的主帅却是王子腾。 诸人多有不解皇帝此举之意,不过军中向来只认帅令虎符,自然是王子腾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办。 如今黄河冰封,又是大雪封山之时,王子腾采用稳扎稳打的战略,只派了数队斥候四处侦查,并未真正组织大军压上。 不过他还是给众人安排了不少活,便是太子刘弘也被派了出去,负责粮草之事。 等殿中只剩刘弘与贾琮二人后,王子腾才开口说道:“大军修整数日,十日后殿下接替臣总领兰州大军,臣领八千禁军铁骑轻装简行,沿长城往西,奇袭西宁府。” “王卿不可!” “不行,太冒险了!” 别说刘弘被惊的站起身来,就连贾琮都被王子腾的话吓了一大跳。 计策是个好计策,但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不占,河西茫茫大雪,没有后勤补给行千里奔袭之策,王子腾此举跟送死没什么差别。 贾琮虽然恨王子腾恨的要死,可这是打仗,主帅若死,再丢了八千精锐,损失就太大了。 不过…… “殿下、永丰伯,西宁府叛逆的檄文中号称甲士三十万,虽有夸张,但十五万大军绝对有!” 王子腾面色凝重,跟两人解释道:“齐文华是个头脑简单的货色,仗着嫡出长子袭了爵位。但实际上整个西宁藩的大权,大半被其庶出的弟弟齐文亮掌控。别人或许不清楚齐文亮此人,但臣很熟悉,这是一个野心勃勃且才华横溢之人。虽说殿下早一步调集十万大军云集兰州,但若是正面对上,朝廷并不占优,甚至只有三四成的胜算。” “这怎么可能?西宁府哪有这么多的粮食供养十五万大军?” 兰州府乃河西走廊的咽喉,朝廷当初在兰州府置陇西郡王府,便是为了扼守西域、西宁府的粮草补给要害,以控制两地的发展。 按照开国初太祖与西宁王府的约定,王府亲军卫不得超过三卫五万大军。就算是加上齐家养的私兵,就西宁府那地方,哪里养得起十五万大军?最多七八万顶天了。 王子腾指了指西北方向:“凉州卫实际上也是齐文亮的人,昭武四十七年瓦剌南侵,就是齐文亮做的局。他早就与瓦剌有勾结,养寇自重的事,他玩得比谁都精明。每年朝廷拨给凉州卫的粮草,基本都被他拿去养私兵了。” 呼! 刘弘已经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事他真的不清楚,而且他怀疑自己的父皇也不清楚。 “王伯爷,你当初想让我二哥来平安州走私盐铁等物,后来又撺掇宁府珍大哥利用宁府余荫参与陕西行都司的走私,是否就是打着西宁府的主意。” 实际上贾琮一直有这个疑惑,当初他刚从铁网山回京,去了东市青楼暴打霍家子,搅和了贾珍与霍家、王仁的好事。使得敬大老爷将贾珍扔进了城外道观,宁府易主,省了好多麻烦。 这事原本只是贾琮不经意间的顺手施为,但有一点一直想不通,霍家为何会掺和进来?王家为何也牵扯其中? 南安王府一直以来都在经营岭南,王家的主要关系在京城跟南直隶,什么时候搅和到兰州以西的荒凉之地了。 如今听王子腾提起西宁王府与瓦剌的勾结,他不得不怀疑,王子腾这厮当初是想把贾家拉下水,让贾家不得不上他这条贼船。 只见王子腾苦涩的笑了,神情复杂的看着贾琮:“当初本伯奉旨巡边,齐文亮与本伯偷偷见过几面……圣人逐渐老迈,义忠老王爷薨逝,你贾家式微,本伯确实想趁此机会捏住你家的把柄,夺了你家的余荫权柄。可惜你二哥太精明了,不愿意上钩。” “所以,伯爷就找上了贾珍父子!王伯爷,好算计,差点就让你得手了!” 贾琮恨不得冲上去一刀宰了这厮,可他还是忍住了。 王子腾没有否认,不过却满心酸涩的唏嘘道:“可惜被你小子给搅了,你跟贾琏打了霍家子,连王仁都没饶过,算是得了陛下的认可。若不然,哪有今日的荣国侯、永丰伯。” 贾琮冷哼一声,继续问道:“伯爷倒是坦诚,那为何最后伯爷也从此事抽身了?” 王子腾看了一眼一旁冷漠倾听的太子刘弘,摇了摇头说道:“本伯只是想借此捏住你家的把柄,又不是想背叛国朝。他齐文亮要与瓦剌勾结,本伯怎么说也是国朝一品武官,岂会干吃里扒外的事?” 呵! 冷笑归冷笑,但贾琮也承认这一点。 王子腾这些年与不少人有勾结,但这厮从来不干勾结虏寇的事。要不然二圣也不会留他至今,早就扔进永定河中喂鱼了。 “此事暂且不提,咱们说回奇袭之事。” 王子腾将舆图彻底摊开,指着河西走廊北部的长城说道:“顺着长城往西,可以不考虑迷路之事。臣的意思是,为防止瓦剌南下与西宁府勾结,凉州卫这个要地必须死死握在朝廷的手中。” 刘弘与贾琮对视一眼,两人郑重的点了点头。凉州若失,瓦剌便可长驱直入,不但会切断肃州与中原的联系,更会与西宁府大军直接会师…… 贾琮一咬牙:“我去吧,兰州城不能没有主帅。” “琮哥儿……” 刘弘哗的起身,想要反对,却见贾琮甚是凝重的摇了摇头。 只见贾琮起身抱拳,跟王子腾请命:“大帅,末将请命赴凉州卫行奇袭之策!” 王子腾有些吃惊,皇帝派贾琮持打王鞭随他西来,不该是来监视他的吗? 他看了看一旁犹豫不决的皇太子刘弘,怔怔问道:“贾琮,你就不怕本伯趁机劫持太子殿下反了朝廷?” 此话一出,刘弘眼中寒光一闪,看向了王子腾。不过王子腾只是死死盯着贾琮的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贾琮笑了笑回道:“王伯爷可还记得靖王殿下手中的那对母子?王伯爷的确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也干过不少恶心人的事,却有一点令我心服口服……” “王伯爷卖过霍家、卖过水家,甚至连刘忭与甄家的事,也是王伯爷暗中给圣人通风报信的。虽说此事圣人老爷与文正公早有定计,可不难看出,王伯爷是个识时务的人。陛下给了伯爷最后一次机会,我想伯爷不会不珍惜!” …… “我已经安排好了,宁夏中卫的三千精锐已经在北边等你,粮草等物也已经提前送了过去,足够支撑你抵达凉州。” 刘弘送了贾琮出城,至城北十里处仔细叮嘱:“凉州此时估计已经被齐文亮的人控制了,拿下不易,估计要伤亡不少人。若瓦剌大军袭来,能守则守,守不住就撤回来。” 贾琮咧嘴想笑,不想被灌了一嘴的雪花。 “凉州要害之地,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也会给四哥守住。两个月,四哥尽早拿下西宁,好派兵来接应我。” 贾琮看了一眼南方茫茫大雪中的小黑点,附耳说道:“王子腾这个老阴人的确是个识时务的人,但四哥还是得防着点。我将金令留给了冯紫英,若有异常,他会直接斩了王子腾。” 兰州的风雪很大,行军的速度比出京那会还要慢上一些。 往北疾行五日,贾琮才看到了巍峨的长城。他没有带兵入长城休息,反而于山脚下安营扎寨。 与宁夏中卫的三千精锐汇合后,暂歇一夜就继续往西。一路上碰到了数支斥候小队,贾琮的神情更加凝重了。 凉州怕是真的被西宁府的人给控制住了,但长城至今没有燃起过烽火示警,那就证明凉州城的人不想让这个消息传出去。 这也就代表着他还有机会奇袭凉州,以极小的代价拿下这座河西重镇。 凉州城的人不想惊动朝廷,却也让他们不敢往长城沿线派遣过多的斥候,这就给了贾琮机会。 连续数日奔波疾驰,二月二十四,贾琮率领一万余大军悄悄摸到了凉州城东不到十里的山坳中。 此处已经是凉州城下,贾琮也不敢让将士们埋锅造饭,只能拿肉干干粮充饥,食雪解渴。 因为西宁府与河西大军对峙,凉州城四门紧闭,城头虽说还挂着朝廷的龙旗,不过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让贾琮更加确定城中已经被齐文华的人给控制住了。 “十一叔,你带五百人换上鞑子的衣服,往北边去,借机行事!” 贾琮一声令下,五百人换上了瓦剌人的衣服,连腰刀都换成了鞑子的弯刀,快速往北,沿着大漠边悄悄摸到了凉州城的北边。 随后又让两千人大摇大摆挑着龙旗出发,缓缓靠近凉州城…… “呜呜呜呜……” 北风呼啸,纷纷扬扬的大雪让城头的守军连眼睛都睁不开。 直到那两千人快到城门边上时,他才看清了城下一串急速赶来的人影。 “本将宁夏中卫指挥佥事徐友文,封命前来支援凉州卫,速速打开城门!” 城头值守的将领心中一惊,果然不出大人的意料,朝廷真的派人来了。 他给心腹手下使了个眼神,其人迅速下了城头,飞快的朝将军府跑去。 那将领稳了稳心神,朝城下喊道:“徐将军稍待,末将已经派人前去请示我家将军……” “混账东西,赶紧开城门,本将奉命前来支援,你却让兄弟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受罪!” 徐友文悄悄给手底下的人打了个手势,单骑拍马前行。 他指着城头的人大骂起来:“西宁叛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袭杀过来了,尔等却将援兵堵在城外,安得什么心?速速开门,放本将进去!”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再继续码字。这几天事太多了,码字的时间有限,抱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千里奔袭 元祐七年的新年过得极不安生,西宁府檄文天下扬言清君侧,宣称麾下大军三十万进军河西,朝廷各部寺已经紧罗密布的开始准备出兵事宜了。 林如海与贾琮原本定计年后押送粮草去兰州的计划,随着战事突起不得不做出改变。 正月初五,贾琮拜别府中亲人,在一百亲兵的护卫下自广宁门出,与大军汇合疾驰西去。 王子腾看着身披银甲、腰挂玉柄雁翎刀,骑着白马英姿不凡的贾琮,不禁想起了被靖王刘怡软禁的儿子。 唉,他钻营了一辈子想让王家接过宁荣贾家的权柄,不想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贾十一不但腰挂长刀,背上还背有一支剑匣。 王子腾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那剑匣他只见过一次,当初就是内阁的老首辅、追封兴国公谥文正的魏庆和,持此物一口气废了二王三公十余名朝廷大员。 包括他王子腾在内,手中最后的权柄就此被剥夺。数十年辛苦经营,抵不过二圣与这位当世文宗的一场戏,最终为皇帝做了嫁衣。 南安王府被贾琮用火炮击沉在了运河河底,东平王府成了丧家之犬被靖王刘怡驱赶着在山林中当野人,北静王府如今只剩个奶娃娃被皇家用来收揽人心。 短短七年时光,当年风光无限的四大藩镇,如今只剩西宁一镇人马。八公十二侯除了忠心皇家的宁荣两府与牛家等寥寥几家外,手中权柄尽数被收回。 圣人啊圣人,原来这些年我等跟猴子没有什么区别,被您耍得团团转啊! 恐怕就连这突如其来的西宁府反叛,也在宫中的算计之中。说不定太子西行,就是早早策划好的。 若不然怎么就这么巧,十万精锐会提前云集兰州卫,摆好了阵势将西宁府的人马堵了个正着。 …… 自去岁冬末,河西连番大雪。 兰州城已经没有了多少普通百姓,大半被迁至临洮、巩昌两府,余下尽是披甲执锐的大夏甲士以及源源不断押送粮草军械的民夫。 三万禁军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二月十二花朝节这日,终于抵达兰州城下。 贾琮洗了澡换上官袍大袄,与皇太子刘弘、陇西郡王刘愉、平西大将军王子腾、兰州卫都指挥使龚其良等各军主将,商议平叛之事。 虽说堂中地位最为尊崇的是太子刘弘,但此次领军作战的主帅却是王子腾。 诸人多有不解皇帝此举之意,不过军中向来只认帅令虎符,自然是王子腾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办。 如今黄河冰封,又是大雪封山之时,王子腾采用稳扎稳打的战略,只派了数队斥候四处侦查,并未真正组织大军压上。 不过他还是给众人安排了不少活,便是太子刘弘也被派了出去,负责粮草之事。 等殿中只剩刘弘与贾琮二人后,王子腾才开口说道:“大军修整数日,十日后殿下接替臣总领兰州大军,臣领八千禁军铁骑轻装简行,沿长城往西,奇袭西宁府。” “王卿不可!” “不行,太冒险了!” 别说刘弘被惊的站起身来,就连贾琮都被王子腾的话吓了一大跳。 计策是个好计策,但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不占,河西茫茫大雪,没有后勤补给行千里奔袭之策,王子腾此举跟送死没什么差别。 贾琮虽然恨王子腾恨的要死,可这是打仗,主帅若死,再丢了八千精锐,损失就太大了。 不过…… “殿下、永丰伯,西宁府叛逆的檄文中号称甲士三十万,虽有夸张,但十五万大军绝对有!” 王子腾面色凝重,跟两人解释道:“齐文华是个头脑简单的货色,仗着嫡出长子袭了爵位。但实际上整个西宁藩的大权,大半被其庶出的弟弟齐文亮掌控。别人或许不清楚齐文亮此人,但臣很熟悉,这是一个野心勃勃且才华横溢之人。虽说殿下早一步调集十万大军云集兰州,但若是正面对上,朝廷并不占优,甚至只有三四成的胜算。” “这怎么可能?西宁府哪有这么多的粮食供养十五万大军?” 兰州府乃河西走廊的咽喉,朝廷当初在兰州府置陇西郡王府,便是为了扼守西域、西宁府的粮草补给要害,以控制两地的发展。 按照开国初太祖与西宁王府的约定,王府亲军卫不得超过三卫五万大军。就算是加上齐家养的私兵,就西宁府那地方,哪里养得起十五万大军?最多七八万顶天了。 王子腾指了指西北方向:“凉州卫实际上也是齐文亮的人,昭武四十七年瓦剌南侵,就是齐文亮做的局。他早就与瓦剌有勾结,养寇自重的事,他玩得比谁都精明。每年朝廷拨给凉州卫的粮草,基本都被他拿去养私兵了。” 呼! 刘弘已经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事他真的不清楚,而且他怀疑自己的父皇也不清楚。 “王伯爷,你当初想让我二哥来平安州走私盐铁等物,后来又撺掇宁府珍大哥利用宁府余荫参与陕西行都司的走私,是否就是打着西宁府的主意。” 实际上贾琮一直有这个疑惑,当初他刚从铁网山回京,去了东市青楼暴打霍家子,搅和了贾珍与霍家、王仁的好事。使得敬大老爷将贾珍扔进了城外道观,宁府易主,省了好多麻烦。 这事原本只是贾琮不经意间的顺手施为,但有一点一直想不通,霍家为何会掺和进来?王家为何也牵扯其中? 南安王府一直以来都在经营岭南,王家的主要关系在京城跟南直隶,什么时候搅和到兰州以西的荒凉之地了。 如今听王子腾提起西宁王府与瓦剌的勾结,他不得不怀疑,王子腾这厮当初是想把贾家拉下水,让贾家不得不上他这条贼船。 只见王子腾苦涩的笑了,神情复杂的看着贾琮:“当初本伯奉旨巡边,齐文亮与本伯偷偷见过几面……圣人逐渐老迈,义忠老王爷薨逝,你贾家式微,本伯确实想趁此机会捏住你家的把柄,夺了你家的余荫权柄。可惜你二哥太精明了,不愿意上钩。” “所以,伯爷就找上了贾珍父子!王伯爷,好算计,差点就让你得手了!” 贾琮恨不得冲上去一刀宰了这厮,可他还是忍住了。 王子腾没有否认,不过却满心酸涩的唏嘘道:“可惜被你小子给搅了,你跟贾琏打了霍家子,连王仁都没饶过,算是得了陛下的认可。若不然,哪有今日的荣国侯、永丰伯。” 贾琮冷哼一声,继续问道:“伯爷倒是坦诚,那为何最后伯爷也从此事抽身了?” 王子腾看了一眼一旁冷漠倾听的太子刘弘,摇了摇头说道:“本伯只是想借此捏住你家的把柄,又不是想背叛国朝。他齐文亮要与瓦剌勾结,本伯怎么说也是国朝一品武官,岂会干吃里扒外的事?” 呵! 冷笑归冷笑,但贾琮也承认这一点。 王子腾这些年与不少人有勾结,但这厮从来不干勾结虏寇的事。要不然二圣也不会留他至今,早就扔进永定河中喂鱼了。 “此事暂且不提,咱们说回奇袭之事。” 王子腾将舆图彻底摊开,指着河西走廊北部的长城说道:“顺着长城往西,可以不考虑迷路之事。臣的意思是,为防止瓦剌南下与西宁府勾结,凉州卫这个要地必须死死握在朝廷的手中。” 刘弘与贾琮对视一眼,两人郑重的点了点头。凉州若失,瓦剌便可长驱直入,不但会切断肃州与中原的联系,更会与西宁府大军直接会师…… 贾琮一咬牙:“我去吧,兰州城不能没有主帅。” “琮哥儿……” 刘弘哗的起身,想要反对,却见贾琮甚是凝重的摇了摇头。 只见贾琮起身抱拳,跟王子腾请命:“大帅,末将请命赴凉州卫行奇袭之策!” 王子腾有些吃惊,皇帝派贾琮持打王鞭随他西来,不该是来监视他的吗? 他看了看一旁犹豫不决的皇太子刘弘,怔怔问道:“贾琮,你就不怕本伯趁机劫持太子殿下反了朝廷?” 此话一出,刘弘眼中寒光一闪,看向了王子腾。不过王子腾只是死死盯着贾琮的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贾琮笑了笑回道:“王伯爷可还记得靖王殿下手中的那对母子?王伯爷的确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也干过不少恶心人的事,却有一点令我心服口服……” “王伯爷卖过霍家、卖过水家,甚至连刘忭与甄家的事,也是王伯爷暗中给圣人通风报信的。虽说此事圣人老爷与文正公早有定计,可不难看出,王伯爷是个识时务的人。陛下给了伯爷最后一次机会,我想伯爷不会不珍惜!” …… “我已经安排好了,宁夏中卫的三千精锐已经在北边等你,粮草等物也已经提前送了过去,足够支撑你抵达凉州。” 刘弘送了贾琮出城,至城北十里处仔细叮嘱:“凉州此时估计已经被齐文亮的人控制了,拿下不易,估计要伤亡不少人。若瓦剌大军袭来,能守则守,守不住就撤回来。” 贾琮咧嘴想笑,不想被灌了一嘴的雪花。 “凉州要害之地,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也会给四哥守住。两个月,四哥尽早拿下西宁,好派兵来接应我。” 贾琮看了一眼南方茫茫大雪中的小黑点,附耳说道:“王子腾这个老阴人的确是个识时务的人,但四哥还是得防着点。我将金令留给了冯紫英,若有异常,他会直接斩了王子腾。” 兰州的风雪很大,行军的速度比出京那会还要慢上一些。 往北疾行五日,贾琮才看到了巍峨的长城。他没有带兵入长城休息,反而于山脚下安营扎寨。 与宁夏中卫的三千精锐汇合后,暂歇一夜就继续往西。一路上碰到了数支斥候小队,贾琮的神情更加凝重了。 凉州怕是真的被西宁府的人给控制住了,但长城至今没有燃起过烽火示警,那就证明凉州城的人不想让这个消息传出去。 这也就代表着他还有机会奇袭凉州,以极小的代价拿下这座河西重镇。 凉州城的人不想惊动朝廷,却也让他们不敢往长城沿线派遣过多的斥候,这就给了贾琮机会。 连续数日奔波疾驰,二月二十四,贾琮率领一万余大军悄悄摸到了凉州城东不到十里的山坳中。 此处已经是凉州城下,贾琮也不敢让将士们埋锅造饭,只能拿肉干干粮充饥,食雪解渴。 因为西宁府与河西大军对峙,凉州城四门紧闭,城头虽说还挂着朝廷的龙旗,不过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让贾琮更加确定城中已经被齐文华的人给控制住了。 “十一叔,你带五百人换上鞑子的衣服,往北边去,借机行事!” 贾琮一声令下,五百人换上了瓦剌人的衣服,连腰刀都换成了鞑子的弯刀,快速往北,沿着大漠边悄悄摸到了凉州城的北边。 随后又让两千人大摇大摆挑着龙旗出发,缓缓靠近凉州城…… “呜呜呜呜……” 北风呼啸,纷纷扬扬的大雪让城头的守军连眼睛都睁不开。 直到那两千人快到城门边上时,他才看清了城下一串急速赶来的人影。 “本将宁夏中卫指挥佥事徐友文,封命前来支援凉州卫,速速打开城门!” 城头值守的将领心中一惊,果然不出大人的意料,朝廷真的派人来了。 他给心腹手下使了个眼神,其人迅速下了城头,飞快的朝将军府跑去。 那将领稳了稳心神,朝城下喊道:“徐将军稍待,末将已经派人前去请示我家将军……” “混账东西,赶紧开城门,本将奉命前来支援,你却让兄弟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受罪!” 徐友文悄悄给手底下的人打了个手势,单骑拍马前行。 他指着城头的人大骂起来:“西宁叛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袭杀过来了,尔等却将援兵堵在城外,安得什么心?速速开门,放本将进去!”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再继续码字。这几天事太多了,码字的时间有限,抱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 凉州城的危机 贾十一带着五百人在凉州城北的风雪中等待时机,贾琮则带着剩下的八千余人马伺机而动。 此次千里奔袭,左威卫指挥同知张岱岩作为贾琮的副将,辅佐贾琮指挥禁军铁骑。 他与贾琮潜伏在这片山谷间,等候着前军的消息。 等了许久前军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张岱岩忍不住问道:“伯爷,这办法真的可行吗?万一凉州卫的人马皆已跟随张朝贵叛变了呢?徐佥事跟前军的两千将士岂不是要深陷虎穴了?” “我也没有把握,赌一把吧。” 贾琮的确没有把握,可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凉州城本就是河西重镇,开国之初朝廷耗费巨资将凉州建成了一座城墙高大、坚实的军事要塞。 强攻?把他带来的一万多人全部填进凉州城的壕沟里,都不一定能将其打下来。 为今之计只能智取,而且还得赌凉州卫指挥使张朝贵没胆子光明正大的造反,不敢把实情透露给大部分凉州卫的将士。 只有如此,才能让两千先锋军进入城中,以待策应。 “哒哒哒哒……” 哗啦,探子翻身下马急速跑来,抱拳道:“启禀伯爷,前军已经入城,凉州城四门紧闭,防备鞑子袭城。徐将军暗中传信,今日巳时过后,前军将寻机突袭城门,请伯爷伺机进攻,以期里应外合拿下凉州!” “干得好!张将军,让兄弟们好好休息,天黑之前,本伯请兄弟们吃肉汤!” 贾琮拍手大笑,他猜对了。 别看他齐文亮的人暗中经营凉州数年时间,可大义逼得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在河西重镇举旗造反。 汉家江山的百姓,特别是长城边上的百姓,岂会跟着他们与鞑子勾结? …… 约莫一个时辰之前,徐友文领着两千前军候在凉州城的东门前,战马嘶鸣,人声鼎沸。 凉州城城门迟迟不开,徐友文与众将士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破口大骂。 守城的将士除了那几位张朝贵的心腹外,表情分外疑惑。 西宁府扯旗造反了,关外还有鞑子不时的出没,宁夏中卫的兄弟们来支援他们了,指挥使大人为何迟迟不让援兵兄弟入城? 难道真如这位徐将军所骂的那样,自家将军也有了不臣之心? 这可怎么办? “杜千户,指挥使大人怎么不放宁夏中卫的兄弟进城?这冰天雪地的,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好?” 有老兵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试探性的询问脸色铁青的东城千户杜耀武。 杜耀武本就烦躁,将军府至今没有回信,他不好擅专,转身骂道:“闭嘴,你怎么知道这是宁夏中卫的人?万一是西宁府来的呢?没查清楚,岂能轻易打开城门?” 老兵缩了缩脖子,看着城下旗帜鲜明的两千人马,忍不住心中嘀咕起来:方才人家把官凭以及调兵的文书用篮子送上来了,这还有假? 况且九边人马交流频繁,徐友文本就是九边悍将,他这个在军伍混迹十余年的老兵,还是认得出此人的。 难道自家将军真的有了二心? “呜呜呜呜呜……” 北边突然响起的号角声让城头的人马变得躁动起来,鞑子又来扰边了! 城下的徐友文心中一凛,最有一搏,能不能避开强攻坚城,就看这一下了。 他抬头大骂:“他娘的,凉州真要造反啊!鞑子都来了,还不赶紧放老子进城?想让兄弟们死在城外不成?再不开城门,老子现在就掉头回去,跟我家将军详说此事,你们等死吧!” 我他娘…… 杜耀武强压下心中对徐友文的杀意,一边督促心腹去询问张朝贵的决定,一边去打探城北的情况。 人还没下城墙就见一人急匆匆赶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杜千户,大雪封山,凉州与西宁的通道还未打开,大人说此时不宜暴露。反正只有两千人,先放他们进来,小心提防就好。” 杜耀武暗骂一声老天爷不给面子,小声问道:“北边是什么情况?瓦剌人怎么来这么早?” 那人也是一头雾水,摇头回道:“学生也不清楚,北城门的人来报,有数百鞑子的骑兵在城北游荡,但并未靠近。” “瓦剌人果然是靠不住的,差点误了大事。” 杜耀武呸了一声,冲着城下大喊:“徐将军稍待,末将这就给将军开门!” …… 贾十一在凉州城的北边绕了好大个圈子,惊动了城中的人马后,带着凉州城的斥候在北边的茫茫雪原兜圈子。 直到大雪盖住了众人留下的痕迹后,才转向西去,最后悄悄遛回了南边山谷与大军汇合。 山谷中遍布临时掏出来的雪窝子,将士们不敢生火,只能啃着冻得硬邦邦的肉干,等候前军进攻的信号。 巳时末,众人整装待发,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转瞬即逝。此时的风雪比之前还要大,加上众人人衔枚,马裹蹄,伏低潜行,硬是摸到凉州城外二里的隐蔽处时,都没让城头的人发现。 徐友文带进城中的两千人马可不仅仅是宁夏中卫的悍卒,其中还有数十最善隐秘偷袭的龙禁卫将士。 攻城这等活计他们不行,不过干那些让城中乱起来的活,一人顶百人。 午时刚过不久,守城的士兵开始用饭,突然城中有好几处地方,几乎同时燃起了大火。 那些监视徐友文的暗探明探,一个个倒在了身手敏捷的龙禁卫手中。随后东城门突然杀出两千宁夏中卫的人马。 徐友文已经带人杀向城墙,大吼道:“放信号,开城门,迎伯爷进城!” 随后他手持一面令旗,朝城头大喊:“本将奉平西都督府监军使、永丰伯之令,接管凉州城,缉拿叛匪张朝贵,凉州卫立刻放下武器,等候监军使调查发落。违令者,立斩不赦!” 嗖! 嗖! 嗖! 连续三道烟火信号冲向天际,东城墙上的凉州卫惊呆了。 黑压压的铁骑震天动地,他们想要拉弓射箭,可那面赤色金龙旗,让他们不知所措。 “防御、防御,赶紧给老子射箭啊,发什么愣!” 杜耀武一脚踹翻了身旁发呆的老兵,大骂催促。 可除了自己的心腹以及零星的士兵举起了手中的弩机弓箭,其余人都愣愣的没有动。 老兵从地上爬起来,与自己的老友们站在一旁,神色冷漠的反问道:“那是龙旗,自己人,杜千户,兄弟们为何要打自己人?” 轰隆隆~ 城下的厮杀还在继续,有些凉州卫的将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死在了徐友文人马的刀下。 这些人大半是无辜的,可徐友文根本来不及也没办法解释,牺牲不可避免。 好在他选择的这个时机不错,东城门的将士因为吃午饭的关系,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宁夏中卫的将士给拿下了,没有出现多少抵抗。 东城门缓缓打开,城外大军快速杀入城中,徐友文冲上城头的时候,杜耀武正带着一队人往城下冲杀。 至于城头的其余人等,有的直接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有的人握紧了刀剑,却也是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平西都督府总领河西一应军政大权,监军使更是出自威名赫赫震慑九边的荣国府。 监军使贾伯爷都冲进城了,他家的将军怕是真的造反叛变了。 东城门几乎是兵不血刃就被贾琮拿下了,可凉州城的烽火才刚刚开始。 张朝贵在凉州经营数年,麾下人马几乎占到了凉州卫的三成有余。 得知东城门被贾琮拿下后,立刻召集人马进行抵抗。双方万余人在城中展开了厮杀,虽说贾琮打了张朝贵一个措手不及,可当贾琮走进将军府时,已是戌时。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城中的厮杀还在持续。徐友文的甲胄上满是血迹,大步走进将军府正堂,拱手禀道:“启禀伯爷,城中四门、粮库等重要位置已经拿下。张朝贵带了一千多人从南门逃了出去,末将已经安排人去追了。” …… 拿下东城门时几乎兵不血刃,但为了彻底掌控凉州城,贾琮带来的一万两千人,死伤不下两千。 同时也斩了四千余叛军,更是被张朝贵烧了一座粮仓,好在救援及时,损失不是很大。 等贾琮将凉州城中犁扫了一遍,已经是三月初二。 要是在京畿,这会已经是草长莺飞,出城踏青的好时节了,可凉州城外依旧是风雪不止。 寒风呼啸之下,贾琮紧了紧身上的红色披风,眺望北方逐渐清晰的黑线。 凉州城是拿下来了,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出现。 这该死的齐文亮真的与瓦剌勾结,打算放鞑子进关,与其一同攻入中原腹地,平分天下。 贾琮给张岱岩示意道:“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放鞑子进城……” 瓦剌十万大军冒着风雪穿越大漠冰原,路上因冻死冻伤减员过千不止,为的是什么?还不是齐文华许诺的半壁中原。 新任的瓦剌太师绰罗斯·阿罗太远远看着雪原中的坚城,忍不住笑了。 冒着风雪奔波一个多月,总算快要有收获了。 “默狮,你亲自去看看,凉州的城门,是否为我瓦剌儿郎敞开!” 哒哒哒哒…… 马蹄将地上的积雪踩成了黑色,默狮飞奔回来禀道:“太师,凉州城头已经换上了西宁府的白虎旗,北城门大开,城头的守将虽然换了人,但与末将交涉的人是之前去过汗帐的汉人千户杜耀武。他说大雪封山齐文亮还未过来,暂由凉州卫指挥使张朝贵与太师先行接洽。” “齐文亮没有亲自来?你见到张朝贵了没有?” “回太师,杜耀武说南人的朝廷之前派了个什么巡按过来,凉州南边的几个城镇出了点麻烦,今早张朝贵去处理了,傍晚才会回来。” 见默狮摇头,阿罗太皱起了眉头。按照原本的约定,三月初齐文亮会亲自在凉州城迎接瓦剌大军,可如今却突然失约,令他有些不悦,同时心中也犯起了嘀咕,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过在冰天雪地受了一个多月的罪,阿罗太警惕归警惕,可他真不想在城外继续受罪了。 他左右看了看身边十万控弦勇士,轻声笑了笑。 就算凉州出了岔子,就靠城中万余兵卒,岂会是十万草原儿郎的对手。 “默狮,你领五千人先行进城,跟那个什么杜耀武说,凉州城北门,我瓦剌要了!等北城门掌握在瓦剌儿郎的手中,本太师再进城。” …… “杜耀武”亲自在城外迎接瓦剌人入城,看了看远处黑压压的人马,心中暗叹可惜。 五千瓦剌人跟随默狮与“杜耀武”依次进了凉州北门,瓮城中的宽阔之地,顿时被挤得满满当当。 默狮看着前方只开了一个小口子的内城门,不悦的说道:“杜千户,难道西宁王不欢迎瓦剌勇士?” “杜耀武”一脚踹倒了身边的手下,大骂道:“怎么回事?不是给你说了打开城门迎贵客进城吗?还不快去打开内城……算了,本将亲自去!” 嘎吱嘎吱~ “杜耀武”快步走到内城门前,默狮只听到一阵喝骂,就见内城门也缓缓打开了。 可还没等他嘴角的笑容展开,就听到耳边咒骂声响起,随后就见之前迎接自己的十几名凉州卫举起了手弩,连续射出了十几箭。 手弩的近距离射击,直接夺走了自己身边好几个亲兵的性命。 要不是身旁亲兵警觉,替自己挡住了羽箭,说不定此时倒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可便是如此,默狮也是亡魂大冒。 因为“杜耀武”叫开的内城门中放置了一门火炮,黑洞洞的炮口直冲自己。 那十几名凉州卫已经在放箭的同时快速冲进了内城门,根本不给瓦剌反应的机会。 紧接着外城门的城垛上连续丢下大量的陶瓷罐子,破碎后的陶罐让整座瓮城都弥漫着奇特的味道。 “是猛火油,快撤,快撤!” 轰! 巨大的火球让昏暗的天际猛然一亮,高大的火墙堵住了瓮城中五千瓦剌人的退路。 内城门洞的那尊火炮只响了一声,将瓦剌人犁出一道血痕后,轰隆一声就关上了城门。 瓮城的城楼边上出现了一位身着银甲红披风的小将,身后的亲兵持一旌旗,上绣大大的贾字。 “大夏平西都督府监军使、永丰伯、荣国府贾琮在此,瓦剌鞑虏,受死吧!” 咚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声中,传令官快速的传达着将令。 弓弩、火枪齐射,瓮城中的瓦剌鞑子根本连反击都做不到,瞬间就被箭雨弹幕给覆盖了。 阿罗太手下大将之一,射雕手默狮还未来得及拉开长弓,就被弓箭与火枪弹丸射成了筛子。 而城外等候消息的阿罗太在看到北城门突然燃起的大火后,大喝一声不好,下令全军出击。 月票推荐票 感谢超级吹宝泡泡糖、难吃的饺子打赏。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 誓杀胡儿祭轩辕 呜呜呜呜…… 咚咚咚、咚咚咚…… 号角与战鼓的声音响彻城头,大夏与瓦剌的厮杀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五百步……四百五十步……四百步,炮手准备!” “三百五十步……开炮!” 轰、轰、轰…… 凉州城作为河西重镇,城头光是大大小小的火炮就装备了不下数十门。 北城门也防御鞑子的重点方向,二十门火炮咆哮着将一颗颗炮弹砸向了袭杀而来的瓦剌骑兵,每一颗炮弹剧烈的旋转着,砸进了骑兵的队伍中,弹跳着带走了一个个鞑子。 二十道血痕从凉州城延伸向北方,若是草寇估计早就四散逃开了。 但这是草原上最凶狠的鞑子,他们一门心思的想要攻入凉州城,抢钱、抢粮、抢女人。 “两百步,弓箭手准备……火枪射击!” “一百五十步,弓箭手抛射!” “盾手上前,刀斧手预备!” 贾琮没有干涉副将张岱岩的指挥,这位年轻的禁军将军乃是英国公张岳的嫡孙,哪怕不是嫡长孙,那也是老公爷精心培养的将门人才。 在正面对决的指挥艺术上,贾琮差人家好几条街的水平。令旗一次次挥动,战鼓每一次的变化,行云流水,丝毫没有被城外十万大军压境的威势所影响。 北城门的大火还在燃烧,猛火油燃起的大火用水是根本浇不灭的。 瓮城中的厮杀已经进入了尾声,关门打狗之后,徐友文带人进行着最后的收割。 阿罗太是眼睁睁的看着凉州城的北城门缓缓关上,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首战失利,白白赔了五千将士,还死了服侍他十余年的射雕手,阿罗太对凉州城的守军恨得要死。 可凉州坚城易守难攻,自己的人又是人困马乏,只能含恨鸣金,准备安营扎寨,围困凉州从长计议。 贾琮拿起那面象征着西宁郡王府的白虎旗,朝着城外帅旗下的人用力扔了过去,随后哈哈大笑。 他高声喊道:“多谢瓦剌太师送来的大礼,本伯勉为其难收下这五千战功了,改日定会前往瓦剌汗帐登门道谢!” 城头的大夏儿郎跟着贾琮哈哈大笑,齐声重复对瓦剌人的嘲讽。 阿罗太从一开始的气急逐渐平静下来,命人上前问道:“城上守将,可敢留下姓名来?” “有何不敢!” 贾字大旗随风猎猎,立于赤色金龙旗旁边。 “本伯大夏永丰伯,官拜平西都督府监军使,荣国府贾琮!” 贾琮唰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雁翎刀,高高举起:“阿罗太,本伯在凉州城等你来攻!” …… 三月初二这日,瓦剌太师绰罗斯·阿罗太率领十万大军南侵,首战失利后于凉州城北高地上安营扎寨。 贾琮一面派人往兰州快马送信,一面组织城中百姓南迁。别看他在城头自信的应对十万大军攻城,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凉州城保住。 夺城顺利,却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如今手头只有九千多能战之士,面对十万鞑子的精锐,压力太大了。 “伯爷、张将军,城中粮草还算充足,就是守城的军械怕是不够。特别是火药的储量,最多打上十天就要耗尽了。” 徐友文已经将城中的储备情况查清楚了,粮草倒是不缺,不过这火药、箭簇等军械的缺口实在太大了些。 贾琮手中的笔停了停,随后平静的嗯了一声,继续写着奏报。 等手中的奏报写完,这才抬起头来,与张岱岩说道:“鞑子既然能侵入凉州城下,北边的镇番卫应该已经被其拿下了。如今又是大雪封山之时,左近各卫所指望不上,唯有往最近的永昌卫求援。张将军,能否做到坚守十日不失?” 张岱岩没有拍着胸脯作保,面色凝重。 “若瓦剌鞑子全军压上,军械的消耗会成倍的增长。末将以为,当遣一奇兵在外策应,不求杀敌,只求牵制。人数不必太多,两千就好。如此一来,鞑子分不清我军虚实,可尽量多拖一段时间。只是……” 敌众我寡,久守必失的道理贾琮也明白。 不过张岱岩的战术风险也很大,两千骑兵出城牵制,九死一生。凉州城的兵马本就不足,若不小心被敌人歼灭了这两千人,凉州的兵力就更少了。 “伯爷,兰州也好,永昌卫也罢,远水解不了近渴。若非凉州城不容有失,末将更愿意将鞑子放进城来,给他来一次祝融天罚。” 嘶! 徐友文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这位英国公府的小爷,太狠了。 贾琮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到那个份上,咱们还是先商量商量由谁带兵出城牵制鞑子吧。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点,祝融天灾不一定要放鞑子入城,放在鞑子的粮草垛子上,就挺不错的。” 长安三月折杨柳,边塞风雪犹自寒。 中原儿郎夜披甲,誓杀胡儿祭轩辕。 自城南悄悄出发的数十人披着白色的披风,将自己与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 贾琮将火烧鞑子粮草的任务,交给了龙禁卫与禁军斥候组成的小队。 同时出城的还有贾十一带领的两千精锐铁骑,为了给火烧粮草的兄弟打掩护,贾琮打算今夜就来一次夜袭。 他知道阿罗太肯定会防备大夏的夜袭,不过为了烧掉鞑子的粮草,这个险他必须得冒。 凉州的夜晚滴水成冰,贾琮站在北城门的城墙上远远眺望鞑子大营,他感觉北边吹来的风中,都带着鞑子的淫辱笑声。 这群该死的畜生,白天竟然派人劫掠了周边的村落。若非他时间不够,早就将城外的百姓迁走了。 该死的鞑子,该死的齐文亮! 轰! 北方突然爆燃的大火与震天的响声让贾琮回神,他死死握着手中的刀柄,紧张的眺望鞑子的大营。 贾十一带出城的不只是两千骑兵,还有数个新制的火药包。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新式武器,被大夏儿郎当成了打开鞑子大营的利器。 巨大的爆炸声带着强大的冲击波,瞬间撕开了鞑子的防守。随后两千铁骑直接插入进去,打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中军大帐中的阿罗太一脚踢飞了床榻上的女子,大骂道:“该死的南人,竟然不守规矩。这才戌时就搞夜袭,武德何在!” “太师,太师……” “滚进来!” 亲兵冲进大帐,只瞅了一眼赤裸着身子不知生死的女子,打了个激灵。 “启禀太师,南人用了神秘的震天雷,轰碎了我军的拒马,正朝中军杀来。为防意外,太师大人还是先转移吧。” 阿罗太冷哼一声:“来了多少人?” “天黑看不太清,有……嗯……至少有数千人马,皆是精锐!” “披甲!今夜我要用这几千南人的性命,为死在凉州城中的草原勇士报仇雪恨!” 阿罗太也是个勇武之人,他对今日首战的失利很是气闷,这会有了报仇的机会,岂会轻易放过。 穿戴好甲胄后,手持弯刀就冲出了大帐。可原本越来越近的厮杀声突然转了个方向,竟中途转去了南边。 “报!南人冲杀至中军近处被亲军营阻挡,转向南边去了,似要逃走!” 阿罗太一听顿时怒了,本太师排兵布阵等着你子时夜袭,你大夏不讲武德戌时就杀过来了。 如今竟然还想跑…… “发什么愣,还不赶紧给我追!放跑了南人,军法伺候!” 贾十一带着两千精锐自鞑子左军杀入,犹如入了无人之境,手中的陶罐不要钱似的朝着鞑子营帐砸,临了还将手中的火把扔了过去。 猛火油顺势爆燃,鞑子的大营立马四处起火。那些原本等候大夏夜袭的鞑子懵了,又要救火又要追击,乱成了一团。 等反应过来的将领咆哮着催促整队追击时,贾十一已经带着人杀至中军大帐附近。 不过他并未想过直接凿穿鞑子的大营,那样不但阻力太大,而且不能调动更多的鞑子人马。 “众兄弟,随我杀!” 贾十一一拽马缰,转向南去,给了鞑子撤回凉州城的假象。 阿罗太已经带着人追了过来,鞑子的军将顿时被阿罗太给调动了万余人,剩下的人也将注意力放在了主帅这边。 隐藏在鞑子大营北侧的数十人趁机悄悄摸进了鞑子的大营,解决掉挡在身前的明桩暗哨后,领头的龙禁卫百户给众人打了个手势,数十人化整为零,四散开来…… 阿罗太不知读过多少兵书,他知道大军粮草的重要性。所以他将粮草营放在了中军大帐的北侧,以防止大营南边的凉州军奇袭。 可他万万不会想到,今夜的骑兵夜袭根本就是贾琮制造的假象,真正烧他粮草的,实际上只有几十个人,此时已经摸到瓦剌的粮草垛旁边了。 正面厮杀龙禁卫并不擅长,不过潜行暗杀、放火搅乱的事极有经验。 加上贾琮给每人配备的猛火油,哪怕只是一点火星,也足以让粮草垛爆燃成为巨大的火炬。 贾十一吊着身后追击的阿罗太,不远不近,带着他在凉州城北侧兜圈子。 城头观战的贾琮甚至能听到阿罗太的咆哮咒骂,临近凉州城不到三百步,贾十一突然调转方向,往西边冲去。 当城门正前方的范围只剩鞑子时,贾琮立刻大喊道:“开炮!” 轰、轰、轰…… 黑夜中的火炮喷射着火焰,巨大的轰鸣声直接惊醒了城中熟睡的军民,以为是鞑子夜袭,纷纷快速的穿衣披甲,提着刀剑冲出了家门。 可还未等他们集合上城墙,就听到铜锣敲响,各处的校尉头领开始安抚军心。 “都回去睡觉,今夜我军夜袭鞑子大营,这是城头的大炮在接应前去袭营的兄弟哩。” 火炮只打了一轮,二十颗炮弹带走了不到一百鞑子的性命。 等阿罗太收拢麾下人马避开城头火炮的轰击时,贾十一带着的人马早就没有身影。 还未等阿罗太放一句狠话,身后突然传来好一阵的嘈杂。他回头一看顿时大喝不好,因为大营上空的夜幕被巨大的火炬给照亮了…… 贾十一没有回城,直接带着人马去了凉州城西侧的刘林台,那是凉州卫治下的卫所。 从今夜起,他将带领如今已经不到一千七八的精锐,收拢附近卫所的人马,连续不断的袭扰鞑子大军,为城中守军尽全力牵制鞑子的力量。 前去火烧鞑子粮草的数十人悄悄从东门回城,死伤过半。 “启禀伯爷,末将与兄弟们幸不辱命,鞑子的粮草至少烧掉了一半,剩下的粮草最多够十万人马坚持三五日!” 瓦剌此来原本是受齐文亮所请,通过凉州入关,根本就没带多少粮草。 不想却被贾琮堵在了凉州城下,本就头疼粮草不足的问题,如今还被烧掉了一半,呵…… 贾琮吩咐医官给众人上药包扎,随后回到将军府与张岱岩、徐友文商议军情。 今夜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战果颇佳。 不过三人皆是神情凝重,因为鞑子的粮草被烧了大半,阿罗太明日的进攻,绝对要比今天疯狂。 “明天的防守是最关键的,只要顶住了明天的疯狂攻城,阿罗太绝对会先停下来,四处搜寻粮草。” 张岱岩抱拳说道:“伯爷,明日当行草木皆兵之策,让阿罗太认为,凉州城兵强马壮,有数万守城之兵,让他不敢破釜沉舟,压上全部兵马。” 贾琮点了点头,吩咐徐友文道:“徐将军今晚就劳累些,将库中甲胄刀剑分给城中青壮,明日凉州城的城墙上,必须刀剑林立,吓都要吓死鞑子!” …… 凉州城西北约十五里有一条河,名为石羊河。 河岸西侧自北向南有数座小镇坞堡,这些都是凉州卫麾下卫所烽火台。 贾十一带着人马疾驰在雪原上,很快就抵达了最近的一处坞堡——刘林台。 不过此时的刘林台中只有少量老弱,齐文亮当年将张朝贵安插到凉州卫指挥使的位子上,没少干吃空饷以供养私兵的事。 当贾十一带兵入驻刘林台后,一问之下,差点气的砸碎桌子。 包括刘林台在内,整个凉州卫十七座坞堡卫所,尽数只留三五十老弱充数,别说剿匪杀敌了,烽火台内连柴火都没有。 “怪不得鞑子十万大军到了凉州城下,各处烽火台都没有传来消息。奸贼误国,他日定要将齐文亮、张朝贵千刀万剐!” 坞堡中的几个老弱病残战战兢兢的等候贾十一的处置,贾十一烦躁的摆摆手让人将其带下去,翻开舆图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说整合各处卫所兵马支援凉州城,就靠这些老弱病残,不够鞑子塞牙缝的。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夜七次贾十一 正如张岱岩所猜测的一样,夜袭的第二日,瓦剌分四路全军出击,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猛攻凉州城。 凉州能战之兵不过六千余,好在边境军镇,青壮多是能挽弓射箭、刀口添血的莽人,穿甲持刀,整个城墙上刀剑林立,让阿罗太还以为城中有数万兵马,心惊了好一阵。 不过心惊归心惊,瓦剌粮草昨夜被大夏勇士一把火烧掉了大半,余下的省一点使用都撑不过四五日。 背后是茫茫草原大漠,又值大雪封山之时,瓦剌现如今进退两难,最好的办法是赶紧打下凉州,入关劫掠一番也好,联系西宁府也罢,总比冻死饿死在城外强。 万一南人的朝廷收到消息遣兵前来,那就真糟糕了。 城头的火炮咆哮着将一颗颗炮弹砸向鞑子,箭雨覆盖阻止敌人冲击城头。 可瓦剌鞑子的数量太多了,攻城的鞑子死伤惨重,城头的守军也是伤亡极大。 好在城中随军医官与药材不缺,受伤的将士总能得到及时的医治。一万余青壮弥补了兵力的不足,这群在山间草原跟豺狼敢于斗狠拼命的壮士,与将士们组成了血肉长城,将鞑子死死堵在了城外。 “盾手、刀斧手上前,保护弓箭手!” “鞑子要上来了,滚石檑木、金汁伺候!” “看到前方的攻城梯没?老子的大将军炮呢?赶紧给老子把它炸了!” 鞑子跟中原王朝进行了千百年的斗争,哪怕再不擅长攻城也锻炼出来了。 他们竟然只用了一夜就造出来庞大的攻城梯,糙是糙了点,但对城池的威胁不是一般的大。 城头的火炮好不容易调整了射击的角度,一轮齐射,只炸毁了两三架偏小的攻城梯。 在鞑子的弓箭掩护下,最大的两架攻城梯靠在了凉州城的城头,瞬间就使得敌我两方短兵相接。 “将士们,随我杀!” 唰的一声,贾琮拔出腰间的雁翎刀,领人杀向已经顺着攻城梯爬上城头的鞑子。 狭路相逢勇者胜,贵为朝廷世袭罔替的永丰伯,贾琮身先士卒杀了过去,一下子就带起了城头军民的勇武。 那声随我杀,点燃了军民杀敌报国的熊熊心火,一个个紧握手中的武器,不但砍翻了冲上城头的鞑子,更是一路冲杀,冲上了敌人的攻城梯。 攻城梯的小平台上,狭小的空间硬是打出了今日之战最激烈的战斗,双方你争我夺,梯下已经堆满了两方人马的尸体。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一刻不停,战斗一刻不息。 贾琮一脚将面前的鞑子踹下了城头,抹了一把面甲上的血迹,朝着刚刚又一个冲上攻城梯的鞑子大喝一声:“荣国府贾琮在此,何人敢与本将一战!” 银甲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面甲上绘制的鬼神摄人心魄。那鞑子一阵恍神,竟然被贾琮的气势吓得一脚踩空摔下了城头,原本跟在其身后的一众鞑子愣了一愣,随后转身就要逃跑。 “哈哈哈哈……瓦剌鞑虏不过如此,将士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杀虏杀虏,杀完了鞑子,本伯请全城军民吃酒庆贺!” “威武!威武!威武!” 凉州城的四门,将士们与城中青壮站在一起,一次次将攻上城头的鞑子杀退。 城中留下来的百姓帮着运送军械,煮粥蒸馍,转运伤兵,共同保卫着他们的家园。 原本在学堂的先生脱下了整洁的儒衫,换上一身劲装拿起了长剑。 杀猪匠将自己的杀猪刀磨得寒光慑人,冲上了城头与鞑子厮杀。 猎户手持长弓,一次次将羽箭射进了敌人的胸膛。便是半大的孩子也组成了后备军,随时准备加入保家卫国的战争…… 赤色金龙旗迎着北风,猎猎作响。擂鼓的传令兵哪怕手臂酸痛的快要抬不起来,依旧咬牙坚持着为军民一心的守城战助威传令。 整整一日半刻不停的厮杀,直到夜幕降临方才堪堪停下。阿罗太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凉州城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可他没有想到会硬到这个程度。 昨日被贾琮将五千草原勇士骗进了城来了一次关门打狗,今日一战又损失了数千人马。 这都是他从汗庭带来的精锐,不是小部落的仆从军。今日凉州城头站着的南人军将,最起码有两万人之多。 看来齐文亮的人早就暴露了,南人这是早早派了大军入城,就等着自己来攻…… 自己这算是送上门挨打? 阿罗太听完了军中掌书的禀报,气的连手中的饭碗倒扣在了桌案上。 他大怒道:“该死的齐文亮,卑鄙的南人,这是打算将本太师拖在这里……来人啊,传诸将入帐议事!” …… 草原上强者为尊,弱者根本不被当人,受伤的兵士有点官职的还能得到医治,底层的士兵几乎是随意的包扎一下,扔到一处冰冷的营帐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凉州城中却完全不一样,医官一视同仁,无论是军是民,只要受了伤,就会转送至温暖的房屋中,精心包扎上药。 而且贾琮早就命令,只要凉州还有一口肉食,就要先供伤员食用,以补充营养。 今日的守城战大夏战死军民多达一千八百多人,重伤五百七十七,轻伤更是接近两千。 贾琮将将军府周边的宅子全部清理出来,用作收治伤员。里面用泥土铸成火炉,炭火燃烧,屋子里暖呼呼的,此时正飘荡着肉汤的香味。 “伯爷!” “将军!” “嗯,嗯,躺下躺下,不必多礼……” 贾琮与张岱岩、徐友文等一应将官挨个巡视伤兵营的将士,情况要比想象中的好上一些。 城中的百姓不但贡献了上万青壮,更是将家中牛羊送到了军营,伤兵营有三四百妇人帮忙煮药送饭,真可谓是众志成城。 贾琮将一碗肉汤送到床榻上不宜轻动的少年嘴巴,一勺勺喂其喝下。 这个少年是将士们在攻城梯下的死人堆捞出来的,他在看到鞑子从攻城梯登上城头时,抱着鞑子与其一同跌下城墙。 幸亏城下已经堆满了尸体,这才只摔断了一条腿保下了性命。 十三四的半大小伙子,父兄今日尽数战死城头,家中只剩母亲与弟弟妹妹三人。 沉默的喝完了一碗肉汤,等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开口说道:“伯爷,我想当兵,我想杀鞑子,我要给我爹和兄长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原本稍显吵杂的屋子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声杀气腾腾的高呼。 凉州边城,一代又一代的中原百姓与鞑子争夺着这片土地,用血海深仇来说一点都不为过。 今日又添新仇,少年的话激起了这群汉子的血气,恨不能立刻痊愈重新走上城头,与鞑子再战生死。 贾琮解下靴旁绑着的匕首,递给了少年。 “养好伤,等你长大后来荣国府找我,咱们一起北上大漠,杀鞑子,报仇!” …… 一日攻防,阿罗太对短时间内拿下凉州没了多少信心。 他与众将商议过后,打算派遣两万大军分为五路,四处劫掠,以弥补粮草不足。 不过入夜不久,大营西侧突然出现一支黑甲铁骑,自西向东打穿了大营,杀了瓦剌数百人后消失在黑夜中。 原以为今日的夜袭已经过去,阿罗太安排好值守刚刚准备入睡,那支神秘的黑甲铁骑又出现在瓦剌大营的北侧。 不等瓦剌派人阻拦追击,黑甲铁骑抛射一轮羽箭后又一次消失了。 等他们刚刚回帐,大营的东侧又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马蹄声…… 一夜七次,整整七次。 三次真实袭营,四次骚扰,让整个瓦剌大营始终保持着警惕,根本就没办法休息。 天亮后,阿罗太顶着黑眼圈在中军大帐咆哮一番后,派了一队队斥候四处警戒。 今日别说攻城了,只要能让他以及九万将士好好休息一天,就算是长生天赐福了。 贾琮收到贾十一送来的奏报后,立刻安排人悄悄给刘林台送去了医官与补给。 随着瓦剌人的警惕与防守的增强,夜袭的难度越发大了起来。贾十一带出城的两千精锐,如今能战之士不足一千,已经不足以强攻瓦剌大营了。 贾琮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瓦剌大营陆续走出数支千人队伍,心忧周边的百姓与藏在刘林台的贾十一等人,他却没有丝毫办法提供帮助。 只希望周边军镇已经得到消息,早日派援兵过来。 刘林台是距离凉州最近的卫所,不过因为地处山谷,又隔河流,瓦剌人根本就没有想过来这偏僻的位置劫掠。 昨夜再次突袭瓦剌大营,天亮后贾十一收拢队伍回到刘林台,一算之下他的心再次沉了下来。 瓦剌大营的防守越来越严密了,昨夜最后一次穿插,差点陷入重重包围出不来。 如今手中能战之士不过八九百,已经不足以对瓦剌人产生太大影响,必须从长计议。 凉州的医官与补给送来的很及时,伤兵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后,贾十一没有休息,一边遣斥候往四个方向探查,一边思索接下来的安排。 戌时刚过,休整了一日的队伍再次出发。这一回他们的目标不是兵强马壮的瓦剌大营,而是正在四处劫掠的瓦剌小队。 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竟然在河西施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 只今日白天,斥候所探之消息中,就有数十村落集镇被鞑子劫掠,死伤百姓多达数千。 依靠着刘林台老兵的指引,贾十一的千人队伍在凉州卫四周神出鬼没,一夜击杀劫掠的瓦剌鞑子近千人。 打得阿罗太派出来劫掠的两万鞑子再也不敢分兵劫掠,只能依靠大队人马谨慎的推进,劫掠的速度大大减缓,给了百姓转移的时间。 随着劫掠得来的粮草补充,阿罗太在休息了一夜后又开始了对凉州城的强攻。 贾十一远远看着凉州城的惨烈厮杀,双拳紧握。 他很想再带着人突袭瓦剌中军,为凉州城缓解压力。 可手底下只有五六百人的队伍,便是真的强行冲阵,估计连人家的阵型都攻不破。 这时斥候快马飞奔而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兰州派援兵过来了! 瓦剌强攻凉州两日不克,阿罗太只能暂时鸣金收兵。 贾十一返回刘林台,看着冒着风雪千里驰援的薛蟠,咧嘴笑了。 “蟠哥儿,你来的太及时了!” 原来瓦剌十万大军绕开了镇番卫南下,一路快速行军,虽说躲开了数座卫所的阻拦,但遍布河西的烽火台还是点燃了烽烟,于二月底兰州收到了边境上的警讯。 王子腾一看凉州危矣,立刻与诸将商议支援。 不过兰州大军已经全线压上,准备好强攻西宁,此时有些顾不上凉州方向,只好先遣薛蟠领三千骑兵驰援凉州,同时调凉州东西两侧的宁夏中卫与永昌卫急速支援。 刘弘原本想暂缓攻打西宁,全军发往凉州。不过王子腾却摇了摇头,攘外必先安内,河西十五万大军已经摆在黄河边上了,兰州所失,齐文亮就扼住了中原与河西、西域的咽喉。 到时候别说支援凉州了,便是中原腹地都有危险。为今之计,只能按照原本计划好的,快速平定西宁叛乱,然后北上凉州,与瓦剌鞑子决一死战。 薛蟠狼吞虎咽的将一碗肉汤泡饼吃完,摸了摸嘴,憨笑道:“十一师傅,琮哥儿让我带人过来,说是让我听你指挥。咱们今晚要不要再去夜袭瓦剌大营,烧了他们的粮草?” 贾十一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询问援兵的情况:“宁夏中卫的援兵什么时候到?” “殿下调了宁夏中卫两万,又从中军派了五千人,大概三日后抵达凉州。” 听完薛蟠的回答,贾十一冷冷笑了。 “如此,咱们干一把大的……” …… 有了薛蟠三千生力军的支援,贾十一昼伏夜出,在凉州城外神出鬼没。 夜袭骚扰瓦剌大营、截杀瓦剌劫掠粮草的队伍,四处穿插,将阿罗太弄得都快神经衰弱了。 这几日只要到了晚上,瓦剌大营外就会杀声四起,不时还会被强攻袭营。 夜晚休息不好,白日攻城有显得有气无力。攻城的力度明显不及前两日的强度,使得凉州城压力大减。 直到三月初十的清晨,两万五千援兵抵达凉州城外,贾琮大喜。 派人与援兵取得联系后,让其强攻围困南城的瓦剌大军,与城中守军打了个漂亮的夹击战,阵斩数千瓦剌鞑子,并顺利将援兵接入城中。 至此,凉州城中实力大增,已经无惧城外数万鞑子的攻势。 而随着援兵的到来,贾琮也收到了贾十一的请战书。 来而不往非礼也,贾十一见守城的力量大增,打算趁瓦剌汗庭兵力空虚,打算来一次千里突袭,围魏救赵,让瓦剌鞑子涨涨记性。 月票推荐票 感谢山青盈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了,最近熬夜都没睡好,趁着天气凉快补充一下睡眠,明天见。 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就粮于敌的北征行动 随着宁夏中卫与兰州城的援兵抵达,凉州城实力大增。 大军攻城,往往需数倍于敌。如今城中有三万带甲之士,外观瓦剌,连续数日厮杀,十万大军伤亡高达近两万。 等援兵与城中人马胜利会师,阿罗太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凉州城之前根本就没有多少人。 当初要是自己能不间断的全力攻城,说不定这会已经打下凉州,将城中的金银财宝、钱粮女人统统掠回草原了。 卑鄙的南人,竟然用一小队骑兵搞得自己神经过敏,不敢放手进攻…… 可战机稍纵即逝,如今大雪已停,再耗下去说不定自己就要被南人大军反包围,成瓮中之鳖了。 打道回府心不甘,自己率领十万大军南下,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就损失了两万人马,就这么回去那些不服自己的人肯定会拿这个说事。 不行,必须拿下凉州,在中原的花花世界劫掠一番才行。 想到这里,阿罗太阴郁的眼神更加阴狠。 他招来亲兵吩咐道:“兀尓赤,你带人绕过凉州,去西宁联系齐文亮……” …… 贾十一收到凉州的密信后,当夜就回到了城中。 将军府正堂灯火通明,贾琮、张岱岩、徐友文以及带兵前来的宁夏中卫指挥同知常威等数名将军,均在正堂集体讨论突袭瓦剌王庭的可行性。 贾琮深知自己在战场上比不过这群老兵有经验,自然是选择群策群力这种不算高效,却最为实用的办法。 “阿罗太这次南下带的人马都是瓦剌汗庭的精锐,汗庭兵力空虚,十一将军所言,是个好办法。” “来而不往非礼也,北地寒冷,瓦剌人做梦都不会想到咱们敢在这个时候孤军深入。” “不过三千人太少,瓦剌汗庭至少还有两三万精锐守护。既然要做,就往大了来……” “凑一万精锐骑兵,战马都拿出来,一人三骑。反正咱们是守城,用不到战马。” “要是别人带队我还真不敢说能成,不过既然是十一将军带队,至少有六七成的把握。瓦剌还有什么地方是十一将军没去过的?熟得很。” “如今还不到四月,瓦剌汗庭定然还在扎不汗河附近,距离相对近一些,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干了!” “干了!” “最好能直捣黄龙,将瓦剌汗王抓回来,那咱们也算是封狼居胥了是不是?” 嘶! 这群杀才! 原本的围魏救赵之策被这群人一商议,顿时就变成了封狼居胥。 正如堂中人所言,时机难得,不干一票大的都说不过去。到时就算汗庭打不下来,只要贾十一带着这一万多人在瓦剌搅起风云,就足够令大夏扬眉吐气了。 张岱岩皱眉说道:“不过大军北上,粮草不好携带太多,要不然会影响行军的速度,” 一直没有出声的贾琮愣了愣,突然插言:“就粮于敌,只需携带少量粮草就是。如今正值天寒,瓦剌人都会寻找固定的地点猫冬。一路打一路收集粮草,内圣外王,此乃圣人所言。” 好一个内圣外王,不愧是徐青藤的学生。 众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没有文官监军打起仗来就是爽,至少不会有人拿天朝仁义说事了。 大的战略已经订好,诸将已经回去安排调兵准备。很快七千精锐就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悄从南门出城,绕过瓦剌人的眼线,向西去了。 实际上贾琮很想跟着贾十一去瓦剌闯荡一番的,不过他如今是凉州主将,身兼重任,需要坐镇中军,哪能带兵北上大漠。 就因为他之前冒出了这个念头,城中诸将就已经严防死守,他身边的护卫都增加了一倍有余。 天亮后,阿罗太又开始了一轮攻城战。 不过今日的攻势比往日来说,明显更猛烈。火炮都打红了,敌人依旧源源不断的往城头攀登。北城门被鞑子的火炮轰开后,双方在门洞中反复争夺。 双方的人都杀红了眼,门洞中的尸体越堆越高,最后还是贾琮再一次拿出了仅存的猛火油,利用火墙挡住了鞑子的增援,这才给城中大军争取了修补门洞的时间。 瓦剌强攻凉州整整十余日,凉州城下的血水甚至都融化了地上厚厚的积雪。 城中两万多守军,硬是将八万瓦剌鞑子死死挡在了凉州城外。 阿罗太不断派人四处劫掠搜寻粮草,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总算等来了西宁府的支援。 三月下旬,气温逐渐转暖。河西道路已开,西宁府遣人送来了大量粮草,并给阿罗太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消息。 西宁军与兰州方向的朝廷大军对峙黄河边,同时策反了西域诸国、州府的人马。 只有西边的永昌卫还在朝廷手中,不过也没有实力帮助凉州。如今的凉州如同孤城,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有大军支援。 若瓦剌大军不想继续在此处耗着,可以往西百里绕过凉州与永昌卫的防线,从山丹卫南下,与西宁军汇合。 得知这个情况,阿罗太第一时间就想往西绕行。可惜他想走,贾琮不乐意啊。 龙禁卫的暗探无处不在,包括齐文亮的军中。得知齐文亮给瓦剌鞑子送去了粮草,同时还有各处的消息,贾琮一面暗恨齐文亮的卖国行为,一面让斥候紧盯瓦剌大营的一举一动。 三月的最后一天,瓦剌一反常态敷衍的攻了一天凉州城,夜间悄悄收拾行装,打算趁黑转往西去。 贾琮立刻派人快马往西通知永昌卫,同时命副将张岱岩领一万大军悄悄出城,快速行军藏于西去的必经之路——灰山口。 灰山口是两山夹一谷,天然的伏击之地。虽说齐文亮派来的人还算熟悉河西的地形,可他们根本就没想到龙禁卫的暗探早就将他们的行踪送到了贾琮的案头。 更不会料到,贾琮的胆子天生的大,敢将大队人马调出城去,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张岱岩根据贾琮的嘱咐,待瓦剌大军行进一半时,突然从山谷上方杀出。大石断腰,将瓦剌大军从中间掐断。 箭雨覆盖持续射击,等弓弩手拉弓的手臂都快直不起来时,立马后撤,不给瓦剌鞑子反击的机会。 同时还有永昌卫的一万大军在前方山谷出口埋了大量的火药,要不是阿罗太遇袭后谨慎起来,那惊天的一炸就足够送瓦剌的这位太师大人回归长生天了。 张岱岩带着人马与永昌卫的人胜利会师之后,两万人不断地袭扰行进中的鞑子大军。 永昌卫早在三月初就收到了贾琮的将令,将城外百姓全部迁入城中,实行坚壁清野之策。 阿罗太每到一处庄子坞堡,原本还想劫掠一番,不想这些庄子坞堡中全是披甲执锐的大军。 密密麻麻遍布永昌卫的坞堡庄子成了瓦剌大军前行的最大阻碍,想要绕过去时,就会有神出鬼没的骑兵偷袭。 短短两百里路程,硬是拖了十余日才刚刚抵达山丹卫境内。 隔着水磨川河,阿罗太与勒马河岸的张岱岩遥遥相对。短短十余日,瓦剌大军死在永昌卫的草原儿郎就有近万,阿罗太对领兵之人恨之入骨。 他觉得这个偷袭自己让自己损失惨重的人,比正面攻防抵抗自己的贾琮还要可恨。 两人遥遥相望,阿罗太冷哼一声甩了下鞭子:“走,等占了中原,再回来寻此人报仇!” 瓦剌大军离开了凉州,但凉州的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 根据最新的消息,西宁府策反了西域诸藩,凉州以西如今只有永昌、甘州、肃州还忠于朝廷。 凉州西南的要道庄浪卫、辗伯所已经被西宁大军攻陷。如今西宁大军与朝廷对峙黄河,直接掐断了凉州与兰州的联系。 现如今贾琮能做的有限,那就是守住凉州,尽量派人袭扰西宁北侧防线,给兰州主力兵马添一丝助力。 四月的河西,原本正值春耕时节。 可战争的烽烟弥漫在河西大地,百姓们只能苦巴巴的守在城中,不敢轻易外出。 凉州的粮草已经出现了不足,数万军民人吃马嚼,哪怕省着点吃,也扛不了几日。 龙禁卫已经有十几名兄弟死在了前往兰州的路上,西宁府的人彻底隔绝了凉州与兰州的通讯,别说人,就是只鸟他们也不会让其飞过河西走廊。 贾琮放弃了从兰州求援的希望,直接下令城中仅存的三千骑兵南下西宁府,袭扰西宁北侧防线的同时,就粮于敌,直接从西宁军的手中抢粮食。 三千骑兵刚刚出发还没半日,凉州北城就吹响了号角声。 北城门处出现了大队骑兵,烟尘滚滚,望之不下数万人马。 入夜,整座凉州城都被肉香覆盖。 贾十一派了一千多人驱赶着成千上万的牛羊回来了,成千上万的牛羊奔腾在凉州城外,那烟尘,差点让守城的将士以为是鞑子又来攻城了。 凉州城中,数日未尝肉味的军民,今日再次大口的吃着香喷喷的肉汤泡沫,一片欢声笑语。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贾十一,已经带着六千余人勒马扎不汗河南岸。 这一个多月的奔波厮杀,被贾十一灭掉的瓦剌小部落多达十五个,斩杀敌人五六千人,缴获牛羊不知其数。 要不是为了直捣黄龙,贾十一都想绕过那些大的部落,继续往北,在草原上追着那些小部落杀。 “报!” 斥候终于回来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早前派出的斥候身上。 只听斥候兴奋的禀道:“启禀将军,瓦剌汗庭就在西北不到二十里的河边,观其营帐布置,守军不过三万,防守松懈,中军汗帐处于大营南侧……” 满脸风霜的贾十一眼中精光一闪,大声叫好。 “大军就地休整,午时一到,兄弟们随我直捣黄龙。能不能封狼居胥就看今日了!” …… 前朝覆灭,黄金家族的子孙已经不复往日的辉煌。 他们失去了往昔的雄心,如今已经习惯了龟缩在草原上,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 前任国师契努尔死后,瓦剌大权落到了实力最强的绰罗斯家族手中。 阿罗太废掉了瓦剌老可汗,推瓦剌大王子夷澜继任汗位,受封太师。 阿罗太与契努尔最大的不同,就是此人野心勃勃,上位之后直接出兵吞并了瓦剌附近诸多小族部落。 同时与鞑靼暂时达成了约定,双方约束麾下人马,结束了多年来的相互征伐。 短短一年时间,瓦剌汗庭实力大增,光是直属汗庭的精锐大军,就有十五万。 若不是这回阿罗太被齐文亮忽悠说是共同出兵平分天下,阿罗太不想让仆从部族占便宜,贾琮在凉州面对的可就不只是十万大军了。 夷澜虽说不满绰罗斯家族执掌大权,不过他是个极其隐忍的人,知道如今的自己还离不开也没办法反抗绰罗斯家族,故而一直对阿罗太极为敬重,甚至称其为阿父。 阿罗太带兵南下,他既是希望瓦剌真能与西宁府平分中原,又希望阿罗太兵败南国,自己好执掌大权…… 草原的春日来的迟,阿罗太又出兵在外至今未归,此时汗庭不好迁徙,只能停驻旧地等候其回归。 瓦剌不似中原,除了打猎就是放牧,没什么正经政事需要夷澜处理。 午时刚过,出身绰罗斯家族的可敦让人送来了午饭。 夷澜刚刚拿起盘子里的短刀准备割肉品尝,却突然听到外面好一阵的嘈杂呼喊。 他这才感觉到了地面在颤动,长在马背上的夷澜立刻意识到这是大队骑兵才能做到的。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哗啦! 汗帐的帘子被人猛烈的掀开,精壮的亲兵冲进汗帐急促说道:“大汗,是南国骑兵,他们快杀到汗帐了。大汗赶紧换身衣服,末将已经召集了亲兵,护送大汗转移。” …… “杀!” 贾十一手中的刀如同寒光掠影,策马飞驰的同时,一刀刀划过鞑子的脖颈。 瓦剌达官贵人正吃着午饭,根本没有意识到会有人突袭汗庭的,很多连碗都没放下就被大夏儿郎收割了性命。 仓促应对的瓦剌军将连有效的阻击都组织不起来,眼睁睁看着贾十一领着数千人自南向北穿过一圈圈的帐篷,直至瓦剌汗帐。 坚守汗帐的数百鞑子很快就死在了贾十一的马前,他策马前行,一刀隔开了汗帐的帘子。 随即脸一寒,暗骂一声喝道:“虏酋跑了,兄弟们随我追,今日一定要将虏酋虏了,送回京城给二圣献舞!” 月票推荐票 感谢辰仙儿的舵主打赏。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 月底了,有月票的读者老爷就赏给我吧,谢谢啦。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章 薛大傻子:给爷死! 初春的扎不汗河畔浅草刚露绿芽,原本的祥和之地突然被阵阵马蹄声打破。 薛蟠领着两百来骑正疾驰南下,早前他被贾十一委以重任,带人沿着控奎河的南岸往北搜寻瓦剌汗庭的具体位置。 不想却在巳时收到了贾十一的消息,瓦剌汗庭已经找到了,命他们火速南下与主力汇合。 众人当即拍马南下,这要是去迟了,恐怕连汤都喝不上。 草原上的四月正值春暖花开,这群糙汉子可没心思欣赏北地风光,飞驰电掣的挥动着手中的马鞭,眼见时间很快过了午时,自己还在半道上,心中那个气啊…… 战马已经累得跑不动了,马上的人也累得够呛。薛蟠也知道不宜再继续跑下去了,便吩咐众人在一处小溪边暂歇。 众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吃进嘴里的肉干都感觉失去了滋味,机械的咀嚼着,小声的议论着主力大军此时的畅快。 薛蟠正躺在草地上咬着青草望天,突然负责警戒的斥候兴奋的跑了回来。 “千户大人,东侧山谷发现了数百人马,好像是鞑子的大官!” 嗯? 薛蟠立马起身站了起来,听到斥候禀报的众人也一个个双眼发绿围了过来。 “说清楚,你能确定是鞑子的大官?” 只听斥候说道:“那些骑兵都穿着精致的甲胄,虽然没有打着旗帜,不过鞑子除了拱卫汗庭的狼骑外,没有哪支军队会这么奢侈。而且这群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末将远远瞧见,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贵妇人跟两个孩子……” “千户,斥候说的没错,十有八九是瓦剌汗庭的达官贵人。十一将军他们午时开始突袭,算算时间,若这群人正是从扎不汗河逃过来的,差不多正好逃到这里来。” “说不定那妇人与孩子正好是虏酋的妻儿,千户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手底下的人这么一分析,薛蟠也不再犹豫。得知对方只有四五百人,刚刚停在山谷小湖畔休息,立刻下令准备战斗。 众人人衔枚,马裹蹄,悄悄摸到了山谷斜坡的上方,那队四五百人的队伍明显高度戒备,哪怕休息也是将一辆马车保护在队伍中央。 薛蟠先是跟着贾十一等荣国府亲兵练习武艺,后来又被太子刘弘收入帐下,请了夫子、老将教其文化兵法,如今眼界不可同日而语。 “是狼骑没错,而且是汗王亲兵白狼骑。弟兄们,咱们碰到了一条大鱼!” 众人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天爷爷,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这回要发了啊! 薛蟠小声叮嘱道:“别傻笑了,弩机准备,听我命令……” …… 汗庭遭遇汉人骑兵突袭,夷澜不是没想过留在扎不汗河组织抵抗反击。 可阿罗太带走了十万主力,汗庭剩下的五万人马又分出去了两万去了北边平定部族叛乱,这就导致汗庭兵力空虚。 汉人既然敢千里突袭瓦剌汗庭,在夷澜的印象中,往往都是几万十几万大军齐至,仅靠三万人马与汉人相争,那是送死。 好在自己跑出来了,还带走了出身绰罗斯家族的可敦与一双儿女。 只要阿罗太带领主力回来,自己就安全了。 可敦蓝启朵将一块牛肉干与一壶水递了过来,温声安慰道:“大汗先吃点东西吧,汉人的兵马一时半会追不过来,等到了阿鲁河与二哥的大军汇合,咱们就安全了。” 夷澜看着蓝启朵与一双儿女,烦躁的心略微平静了些。 蓝启朵口中的二哥是阿罗太的二儿子,两万黑狼骑的大统领。 自己虽然抱怨绰罗斯家族架空自己执掌瓦剌大权,但不得不说,绰罗斯家族是自己这个瓦剌大汗的重要支柱。 他摸了摸儿女的脑袋,正要接过肉干时,却又一次感觉到地面在隐隐颤动。 “是追兵,汉人的追兵又杀过来了!” “快上马,准备防御!” “保护大氵……” 噗~ 夷澜的亲兵统领只喊出了半句话,就被一支羽箭穿过了胸膛。 薛蟠被人笑称薛大傻子,可这个大傻子简直是天生的练武奇才,这才两年时间不到,弓马技术堪比老将。 飞马骑射,一箭就击穿了瓦剌亲兵统领的胸甲,送夷澜心腹统领去见了他们的长生天! 两百大夏儿郎顿时战意冲天,疾风般冲开了瓦剌鞑子的防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鞑子阵营最中央的那辆马车。 蓝启朵还算镇静,将一双儿女飞快的塞进了马上,自己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与夷澜站在一处。 逃? 怎么逃? 唯有组织阻击方有活命的机会。 虽说汉人的追兵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可对方的人数明显比自己少了一半,只要瓦剌的勇士回过神来,一定可以取得胜利。 夷澜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可以让白狼骑拖着这群汉人,可若是没了白狼骑的保护,他们不可能有命北上与黑狼骑汇合。 轰轰轰! 刚刚勉强组织起来的白狼骑正摆好了阵势,薛蟠就让手底下的人用力抛进来好几个小小的铁疙瘩,随即就是震天的爆响…… 两百人对阵五百,薛蟠还不至于傻乎乎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将剩余的震天雷都扔进去,让鞑子好好尝尝大夏天赐神器的厉害!” 轰轰轰…… 震天雷说白了就是简易化的手雷,还得拿火点燃引线的那种。制造倒是简单,但这玩意的存储和运输都不是很安全。 要不是河西战事吃紧,工部的那群匠师才不会拿出这种半成品出去丢人。 不过好在带来了这些半成品,要不然薛蟠还真没信心就砸开瓦剌白狼骑的乌龟壳。 巨大的炸响让白狼骑的战马都炸了群,反观提前堵着了耳朵的大夏战马,正乖巧的听从着主人的指挥,迈着马蹄飞快的绕着白狼骑的防御圈子抛射着羽箭。 扔雷、抛射,最后再是拔刀冲阵。 薛蟠完美的将师傅们教授给他的战术展现了出来,白狼骑是瓦剌最强的兵马之一没错,可大夏儿郎也不弱。 趁着白狼骑的战马被震天雷惊吓住的机会,薛蟠以自己为剑锋,直接凿穿了白狼骑的防御。 别人手中的兵器都是军中制式长刀,薛蟠的手中却是一柄重达二十四斤的方天画戟。 “给爷死!” 嘭! 此时的薛蟠如同温侯在世,一戟就砸在了冲过来的瓦剌骑兵头盔上。 只听嘭的一声,红的白的飞溅四处,吓呆了与其一起冲过来的鞑子。 薛蟠手中的长戟飞转,每一次的挥动都会送走一人去见他们的长生天,反倒是他身后的兄弟除了喊一喊千户威武,大人勇猛之外,连个人都摸不到。 只一次冲阵,薛蟠就如同杀神一般,将鞑子骇得不敢近身。甚至有人惊慌逃窜,无意间踩死了自己人。 一番厮杀之后,往日面对奴隶勇猛无敌的白狼骑竟然只剩一百多人还在抵抗。 夷澜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时的信心,他悲哀的发现,自己一手组建起来的白狼亲兵卫,实际上就是被绰罗斯家族哄着自己玩的玩具,根本没有多大的战力。 白狼骑剩下的人一个个惊骇的看着面前的汉人精锐,特别是那个手持方天画戟的杀神。要不是身边的头领催促,夷澜的身前恐怕都不会有人挡着。 薛蟠已经带人杀到了马车前,透过一百来人的阻挡,他看清了鞑子护卫在身后的夷澜,突然咧嘴笑了。 “爷当是谁,原来是瓦剌大王子……不对,现在是瓦剌可汗了。夷澜,当初你领着五百白狼骑,跟我大夏勇士比斗输了,这一次,你又输了!” 夷澜强撑着冷声问道:“你是谁?见过本汗?” 薛蟠一拍胸前战甲,朗声道:“本将大夏太子左卫率左付率、平西都督府千户官薛蟠!夷澜,器械投降,本将可饶你一命。” “投降?黄金家族的子孙,从不投降!” 夷澜知道自己今日无路可逃了,手中的弯刀变得无比沉重。 可他不想受辱,猛然举起弯刀就要自刎。可身旁的蓝启朵直接用手握住了弯刀的刀刃,顿时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到青草上。 “阿朵儿!” “大汗,你若死了,我跟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马车中的一双孩子从车帘的缝隙间偷偷看着车外,惊惧的眼神正巧落入夷澜的双眼,他沉默了。 蓝启朵感觉到了弯刀变沉,知道夷澜的心在动摇。她忍着手心的剧痛抢过了弯刀,扔在了地上。 “我想大汗活着,我们的孩子也想大汗活着,白狼骑的阿父阿妈也想他们的孩子活着。” 蓝启朵在夷澜耳边小声说道:“活着还有机会,阿父回来总会想办法将咱们救回去,要不然他没法跟这些家族交待。” 剩下的这一百来人年纪都不过十七八,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多岁。这些人都是绰罗斯家族从瓦剌贵族家中挑选的人,很多都还是蓝启朵的亲戚。 这些人的家族几乎囊括了瓦剌大部分的亲贵,便是阿罗太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家族,否则他的太师之位就不稳了。 夷澜从蓝启朵的眼中看到了希望之光,不再犹豫。 他重新撑起了瓦剌大汗的架势,冲着看向自己的白狼骑点了点头。 随即跟薛蟠说道:“本汗随你南下,不过你不得杀害本汗的人,否则,本汗就是死,也要跟你们拼尽最后一滴血!” “本将方才都说了,弃械投降可免一死。大夏儿郎都是好汉子,不是尔等鞑虏,不做背信弃义之事!” 薛蟠鄙夷的看着夷澜,就是这群人,昭武年被圣人老爷打得跪地喊爹,元祐初就趁着中枢动荡骑兵南下。 夷澜被薛蟠讽刺了一句,冷笑道:“趁着本汗的主力不在,遣大军偷袭汗庭,还说什么好汉子。有本事明刀明枪摆开正式打一场,偷袭算什么英雄。” 薛蟠闻言哈哈大笑,身旁的儿郎也纷纷大笑起来。 “夷澜,谁告诉你是大军北上?六千多人打你们三万,还摆开阵势跟你们明刀明枪的打?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 河西战事焦灼,西宁府厉兵秣马准备了几十年,实力自然很不一般。 反观兰州麾下人马,至少有一半是仓促调来河西。本来在数量上就有差距,战力也弱于对方,王子腾自然不敢稍有懈怠,始终保持着谨慎,一步步稳步推进,将西宁大军挡在了黄河边,却从不急求大战。 刘弘也看出来王子腾的战略很适合当下的形势,从不催促王子腾进攻。 西宁军以一域对抗一国,只要兰州不着急,着急的就是西宁府。 而且京城已经下令从各处调集强军驰援,只要撑过一个月,别说西宁府的十五万大军,就算把瓦剌那几万人马算上,都能强推过去。 不过就是苦了凉州、甘州等孤城,没了朝廷的补给与支援,怕是难了。 只希望琮哥儿能想到办法与兰州取得联系,若是能打通一条向西的通道就好了,这样也能送些粮草过去。 刘弘都能想象到贾琮啃着草根苦熬的情形了,心中不免暗恨自己怎么就失了智,派了他去凉州。 贾琮给兰州硬生生拖住了瓦剌大军一月时间,让朝廷大军得以从容布置。 王子腾曾数次派人往西寻找通往凉州的通道,却都被西宁军堵了回来,刘弘甚至已经预想到了贾琮困死凉州的结果了。 “唉,这可怎么办?再这么下去,琮哥儿怕不是要饿死在凉州?王卿,要不再派人试一试吧。” 王子腾嘴角都起了泡,眉头紧皱,声音嘶哑。 “西宁军攻陷了庄浪卫后就布置了五万大军,为的就是掐断兰州往西的通道。臣若想打通这道唯一的通道,就需要调至少七八万大军过去,那么黄河的防线就危险了。” 唉! 正堂中的几人都长叹一声,无人反驳王子腾的说法。 取舍艰难,但这是事实。不是王子腾不想救,而是他不敢派人去救。 他在等朝廷的后续援兵赶到,等一个机会正面击溃齐文亮的人马。 数十万人的攻防,可不是用什么奇谋智取能做到的。唯有正面交锋,一刀一剑的拼杀才能取得大战的胜利。 皇帝派他来总领此次平叛之战,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熟悉西宁府的情况,更是因为自己最擅长的不是奇兵险胜,而是足够稳! …… 而此时太子爷脑海中啃着草根煎熬的贾琮,正啃着羊腿与城中的将士天南地北的瞎聊着。 他跟身旁询问兰州战事的校尉说道:“皇帝老爷为啥要派王子腾王伯爷总领平西战事?那是因为王伯爷本就是苟道之人,有他在,虽不能速胜,却绝对不会大败。” “伯爷,什么是苟道之人?” “苟道之人,求得就是一个稳字。咱们这位王伯爷不管是在官场上还是战场上,往往能笑道最后,这就是因为他够稳。” 鄙夷归鄙夷,贾琮却也不得不说,皇帝老爷真是被太上皇教出来了,竟然会用王子腾来对付西宁府的反叛。 估计齐文亮也被王子腾的苟道战法气的跳脚吧,再拖下去,就西宁府的那点底蕴,估计真要被王子腾耗干净了。 月票推荐票 感谢梵琴煮鹤的打赏。 今天这个月最后一天,有月票的老爷们记得赏一张哈。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太师,得加钱! 西宁府麾下的人马满打满算总共二十万上下,除了十五万精心培养的精锐外,还有正式起兵后拉拢的五万草寇新兵。 河西自古多战事,又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几乎每一个山头都会有大大小小的草寇盘踞。 齐文亮给这些草寇分了不少官职,将其纳入西宁府麾下充数,一半调至军前充当炮灰,一半留给了留守西宁的儿子负责后方的维稳。 他原想着快速攻下兰州等地,东望中原。不想皇帝老爷竟然将王子腾给派了过来,苟的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双方在黄河边对峙已经一个多月了,可不管齐文亮怎么叫嚣羞辱,王子腾都是高挂免战牌,死活不应战。 再这么耗下去,别说东望中原了,西宁府的银库、粮库都要被二十万大军吃空了。 别看西宁军起兵后接连拿下陕西行都司治下数座州府,可谁当家谁知道,这几个州府本就贫瘠。 不但不能给西宁军添一斤粮食,齐文亮还得想办法喂饱那些贪得无厌之人的肚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宁府的粮草开始紧张起来,齐文亮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当阿罗太带领剩下的六万瓦剌大军抵达黄河岸边后,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齐文亮用关中数座州府的财富、女人做筹码,换取瓦剌大军的支持。同时约定打进京城后,双方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北归瓦剌所有,以南归西宁府所有。 当然,阿罗太对于最后的约定不抱多大的希望,只要能打进关中就好。 关中数座州府的财富女人,足够瓦剌大军满载而归了。 四月的河西气温逐步升高,往年的时候黄河两岸的百姓已经在田间劳动了。 可今年的春耕注定是要荒废了,随着西宁军攻势的增强,王子腾不得不将帅帐移至最靠近前线的永靖城中。 双方人马在永靖城外的黄河边开始大规模的相互试探,火炮的轰响半刻不歇,只一日试探性的厮杀,就将刚刚解封的黄河染成了红色。 西宁府厉兵秣马数十年,培养的私兵战力明显要高于平西大军。 再加上六万瓦剌大军的支持,对阵数日,朝廷大军明显有些招架不住。 永靖城只坚持了七日就被攻陷,王子腾不得不将帅帐撤至河西重镇兰州,凭借兰州坚城死守。 好在从各地调来的数万大军及时赶到,王子腾才缓了一口气。大战再次陷入对峙状态,于兰州城下展开了数场大规模的正面对抗。 一系列的厮杀,双方互有胜负。王子腾凭借兰州城城坚粮足,齐文亮一时间也没办法打破王子腾的防御。 齐文亮一边猛攻兰州,一边派遣三万大军沿永靖城南下,先攻河州,再陷临洮、岷州,随后绕到兰州后方,想要拿下巩昌府掐断兰州的补给线。 不想被坐镇巩昌府的陇西郡王刘愉来了个水淹七军,借渭河之水直接淹死了近万西宁军,导致齐文亮不得不放弃了偷袭兰州后方的打算。 至四月底,王子腾在兰州主持大局,陇西郡王刘愉坐镇巩昌,太子刘弘负责大军粮草的调度,三人通力合作,将齐文亮死死拖在北至兰州南至岷州的这条线上,半点不敢擅动。 战线一拉长,西宁府兵力不足的短板就显现了出来。 一时间,凉州与永昌卫的威胁暂得解除。贾琮麾下人马不多,除了派遣少量骑兵南下跟叛军打游击战之外,剩下的人马也没闲着,统统被贾琮派出了城。 放羊的放羊,种地的种地,帮着凉州与永昌卫的百姓补种春耕。 农时已经误了,种小麦谷子是来不及了。好在刘弘之前早一步送了大量的土豆过来。 育苗、翻地、种植…… 河西打的难解难分,凉州与永昌卫倒是一片祥和宁静。 要不是斥候每日不断送来最新的战报,回到城中的百姓都快忘了外面还在打仗了。 一连吃了近两个月的牛羊肉,贾琮都感觉自己快被腥膻腌入味了。眼巴巴瞅着外面的青草,他都想采摘回去凉拌了解解馋。 兰州方向打得火热,凉州城岁月静好,不过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端午节这天,斥候终于打通了通往兰州的渠道,送来了王子腾与刘弘的两封书信。 王子腾对于贾琮等人胆大包天派兵奇袭瓦剌汗庭的事大发雷霆,不过得知误打误撞解了凉州与永昌卫的粮草危机后,将此事暂时搁置不提,反而下令贾琮整合凉州与永昌卫的兵马,南下西宁府攻击齐文亮的后方。 刘弘的书信倒是对贾琮千里突袭瓦剌汗庭的战略很支持,不但在信中夸赞了一番,还问贾琮瓦剌的牛羊味道如何,若有机会送他一些尝尝鲜。 对于王子腾让贾琮带兵南下的命令,刘弘说让贾琮审时度势,以保住自身为要。 估计是担心凉州人马不多,万一被西宁军突袭了凉州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贾琮还是觉得王子腾的计策值得一试,故而他没有犹豫,召集城中主要将领,共议出兵之事。 五月初八,贾琮任命宁夏中卫指挥使常威为主将,领凉州、永昌两卫凑出的一万骑兵穿过祁连山,南下西宁府平叛。 同时任命张岱岩为第二梯队主将,领两万步兵攻打位于兰州与凉州中间的庄浪卫,以期打通河西走廊,彻底恢复与兰州之间的联系。 一万精锐骑兵浩浩荡荡穿过了祁连山山口,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横扫了沿途齐文亮招揽的一个个匪寇。 留守西宁府的齐家人在收到消息后大惊失色,以为朝廷派了大军从北边打来了,连忙往前线给齐文亮送信。 而张岱岩在攻克重兵防守的庄浪卫桥头堡安远城后,沿着长城一路往东,连续收复镇羌堡、武胜驿,眼看就要打到庄浪城了。 得知后方大乱,齐文亮不得不求助于手中有着六万大军的瓦剌太师阿罗太。 阿罗太是什么样的人?想要瓦剌勇士给齐家卖命?可以,拿银子来! 齐文亮咬牙又许诺了价值百万的财货后,阿罗太命麾下大将领了三万人回转西宁府,帮助齐家阻击朝廷大军。 斥候将消息传到常威处,常威将大军化整为零,开始跟瓦剌大军玩起了躲猫猫。 直到五月底,凉州送来了贾琮的书信,命常威直接联系瓦剌太师阿罗太,让他来凉州城谈判。 瓦剌可汗孛儿只斤·夷澜、可敦绰罗斯·蓝启朵及其一双儿女,以及瓦剌左右丞相等数十达官贵人被贾十一押送至凉州城。 要不是贾十一带去突袭的人手不足,他能把瓦剌汗庭那几百王族贵人统统掳回来。 …… “所以说,夷澜是薛大哥无意间捡回来的?” 哪怕已经听了好几遍俘虏夷澜的经过,贾琮还是震惊的不敢置信。 太离谱了,天底下还有捡到敌国国主的奇葩事! 贾十一再次郑重的点了点头,拱手道:“末将初时也不信,但夷澜的确是薛千户俘虏的,而且他所带领的两百人只有几十人受伤,无一战死。说捡回来的,倒也贴切。” 嘿嘿嘿…… 一直咧嘴傻笑的薛蟠挠了挠脑瓜,憨憨说道:“我也是走运,那夷澜被十一师傅追的精疲力尽,身边又都是些公子哥,看起来挺唬人的,打起来一点劲都没有,害的我都没有打过瘾。” 好家伙! 贾琮直呼狗屎运,这功劳立的,他都眼红! 虽说这场突袭战是贾十一总领,但薛蟠的功劳足以让他连升三级,弄不好比他贾琮的功劳还要大。 离谱,离大谱了! “算了算了,叙功之事还是让兵部的人去头疼吧,咱们还是先来说一说接下来的事……” 贾琮如实将贾十一等人的功劳写进了功劳簿,随军情快速送往兰州。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贾琮也没有藏着掖着。 “朝廷的援军已经陆续抵达兰州,西宁军已经不算什么大的威胁。要不是有六万瓦剌鞑子,估计兰州的反攻已经开始了。夷澜等人倒是可以利用利用,就看阿罗太会怎么选择了!” 永昌卫指挥使罗志杰皱起了眉头,他见贾十一与薛蟠等将领对贾琮的话均无质疑,犹豫再三,数次看向贾琮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罗将军,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就好。” 罗志杰抱拳道:“伯爷,夷澜身份特殊,如何处置是不是先问问宫里的意思?” 贾琮点了点头,笑了笑给堂中众人解释道:“凉州距离京城万里之遥,河西战事紧急,一来一回别说请陛下拿主意,等旨意传回凉州,黄花菜都要凉了。况且,本伯临出京时,陛下赐了我一物,遇紧急情况,可代天行事。” 说着,贾琮从亲兵手中接过一个长长的木匣子,打开后将一物用双手托举。 此物乃一金锏,玉柄金身,上雕九龙纹饰。 呼! “打……打……这是打王鞭?” 贾琮每每看到这柄打王金锏,就会想到那位忧国忧民的老爷子。 西宁即平,眼看大夏削藩就要成功了,可惜老爷子走的仓促,再也看不到了。 只见贾琮轻抚金锏,唏嘘说道:“没错,就是大相公……魏文正公的那柄打王鞭。原本这是陛下让我借此锏之威震慑河西、西域诸藩,处置难以抉择之事,不想竟然先用到瓦剌人身上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在短暂的震惊后,纷纷离开了座椅恭敬的拜下。 贾琮将金锏重新收好,招呼众人重新坐下。 “其实咱们这一次能突袭成功,说到底是趁着瓦剌汗庭兵力空虚,并不是真正的封狼居胥,还达不到灭国的程度。所以,夷澜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借这个机会,斩去齐文亮的助力,将阿罗太赶回草原。” 罗志杰不甘的问道:“那夷澜是不是要放回去?” “嗯,夷澜肯定要放回去……” “什么?这怎么行?我可是夸下了海口,要让夷澜给二圣献舞来着。” 贾琮笑着安抚跳脚的薛蟠:“薛大哥先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只听贾琮继续说道:“夷澜不过是个傀儡,瓦剌如今真正掌权的是阿罗太。当然,傀儡有傀儡的用处,此次阿罗太南下,可以说是损兵折将,还被咱们突袭了汗庭掳走了大量瓦剌亲贵。咱们放夷澜回去,你们说瓦剌的那些亲贵会不会因为怨恨阿罗太,转向支持夷澜夺权?” 薛蟠心中不甘,忍不住说道:“反正阿罗太只剩六万人了,咱们还不如直接封锁北归的路线,将其全部斩杀在河西。” 贾琮笑笑没有说话,罗志杰长叹了一声说道:“咱们做不到,别忘了咱们现在面对的不只是河西,西域那边的乱子也足够让咱们精疲力尽了。” “是这个道理……” 贾琮将这几日收到的消息大概总结说了一下,薛蟠这才明白朝廷现在面对的是怎样复杂的情势。 齐文亮这厮知道仅凭西宁府的力量,是无法与朝廷直接对抗的。所以他在起兵前,将西域搅了个天翻地覆。 西域诸藩近乎全部背叛大夏,组成了联军攻打西域都护府以及陕西行都司。 这些藩国大多数都是城邦国家,兵力不多。但十几个藩国联合到一起,加上有番邦势力掺和,还真是让西域都护府与陕西行都司难以招架。 若朝廷再不尽快平定西宁府的叛乱,派遣大军支援西域都护府,说不定这个民族繁杂的羁縻之地怕是要真的从帝国的版图上去除了。 贾琮见堂中诸将都沉默了,这才笑呵呵说道:“本伯放夷澜回去可不只是为了换阿罗太撤军,必须得好好跟这位瓦剌太师说道说道。他阿罗太想要让咱们放瓦剌一应亲贵回去,可以,得加钱!” “啊?” 堂中众人愣了愣,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贾琮。 只见贾琮摊摊手:“大军劳师远征,战死的兄弟要不要抚恤?再说了,这一趟千里突袭,又带着一大群瓦剌人回来,人吃马嚼的,哪个不要银子?我跟他要些银子作为补偿,过分吗?”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古有霍骠骑,今有贾小三! 瓦剌汗庭被攻破,包括可汗、可敦等一应亲贵被掳去凉州的消息几乎同时送抵王子腾与阿罗太手中。 王子腾是又惊又喜,恨不得将他以往根本看不上眼的大外甥薛蟠抱起来举高高。 随后想尽办法从各处抽调出三万精锐,强攻挡在兰州与凉州中间的庄浪卫,以求尽快打通前往凉州卫的通道,支援凉州对抗有可能爆发的瓦剌大军。 相比王子腾的惊喜,驻扎西宁城的阿罗太在见到宁夏中卫指挥使常威的信使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家伯爷知道太师可能会不信,所以特意让在下送一礼物给太师。” 信使不卑不亢,极有风度的将精致的木匣子递了过去。 阿罗太在看到这个木匣子后,双眼一缩。 前朝覆灭,黄金家族逃回草原后建立北朝,传国玉玺被大夏收入囊中,北朝没了玉玺,便寻来一方青玉雕刻北朝皇帝之玺,凑合着使用。 后来北朝一分为二,瓦剌势大,将此玺占为己有,如今已传三代。 夷澜出逃被俘,这方印玺就成了大夏的战利品。阿罗太在看到这方印玺以及印玺下押着的一封信之后不得不相信,瓦剌汗庭怕是真的被攻破了。 那封信不是夷澜所写,而是阿罗太之女,瓦剌可敦绰罗斯·蓝启朵亲自书写。 阿罗太看完了书信,久久不语。 信使见阿罗太脸色阴沉的死死盯着那方印玺,他便站在一旁颇有兴致的观察这位瓦剌太师的神情变化。 至于说堂中那些眼中怒火燃烧的瓦剌武士,信使连看都不看一眼,虏酋在手,他无所畏惧。 “贾琮小儿想要什么?” 阿罗太有过不理会此事的想法,可看着那份长长的俘虏名单,最后还是忍住了冲动,冷声问道:“说吧,贾琮小儿专门派你来,有什么要求?” 信使微微一笑:“太师快人快语,在下佩服。我家伯爷请太师往凉州一趟,当然,太师麾下的瓦剌勇士就不必去了,还是请太师让这六万大军早日回草原比较好。毕竟,鞑靼人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哼! 鞑靼会这么快就收到消息,这其中要是没汉人捣鬼,鬼都不信。 阿罗太冷哼一声:“回去告诉贾家小儿,这事本太师答应了……” “太师,南人阴险狡诈,不可啊!” “是啊太师,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安静!” 阿罗太制止了堂中部将的惊呼,跟诸将说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南人自诩天朝上国,既然贾家小儿想让本太师去凉州谈判,那本太师就应了他。想来一国之县伯,还干不出斩杀一国使臣的龌龊事来。” 安抚住部将后,阿罗太看向了常威的信使。 “本太师会让瓦剌的儿郎退回长城以北,但你们也要表现出该有的诚意。谈可以,但地点要改一改,让贾家小儿到昌宁堡来!” 西宁府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凉州,双方来回交锋,相互试探,最后两方皆退一步,将谈判的地点定在了永昌卫与瓦剌的交界处,宁远堡长城北侧。 瓦剌根据暂时达成的协议,六万大军从西宁府撤出,穿过祁连山山口,在凉州大军的监视下退出了大夏境内。 当然,瓦剌大军撤离西宁府时,将城中一应财物尽数打包带走了,连一粒米都没给西宁军留下。 齐文亮的人眼睁睁的看着瓦剌鞑子打劫了府库,却无计可施。谁叫西宁军主力都在黄河边跟朝廷的人马对峙,就城中剩下的歪瓜裂枣,面对鞑子连刀都握不稳。 好在阿罗太理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鞑子主要针对的是西宁军,没有对百姓如何。 贾琮乐得看齐文亮的笑话,只是让凉州军“礼送”瓦剌人离境。同时安排好凉州一应军政事务,与永昌卫指挥使罗志杰以及太子刘弘的特使、龙禁卫镇抚司千户邱释出发前往宁远堡。 …… 谈判还未开始,兰州前线就已经感觉到了攻守之势发生了逆转。 齐文亮也没想到瓦剌人会突然翻脸,将西宁府闹了个天翻地覆,劫掠了府库之后扬长而去。 前线十几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不知要消耗多少粮草,一朝翻脸,直接导致前线粮草告急,而且是没得补充的那种。 一日两日还能忍,可三五日不食谁能受得住?而且还是每日都要跟敌人拼刀子,不吃饭怎么有力气? 随着朝廷大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六月初的一天夜里,终于有西宁军受不了了。 营啸,一场突如其来的营啸点燃了烧向齐家的第一把火。 而后愈演愈烈,长达百里的战线上,几乎所有被西宁军占据的城池堡垒陆续发生了营啸事件。 虽说西宁军的将领反应很快,派了亲信前去镇压。可铁血镇压带来的后果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西宁军人心惶惶,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逃兵,甚至有人直接在战场上砍死了自己的头领,跑去朝廷大军的方向弃械投降。 王子腾已经收到了贾琮的详细禀报,明白瓦剌的背刺直接掏空了西宁军的粮草储备。 立刻传令各处,开始大规模的战略反攻。 七日克城七座,斩首三万,西宁军降者更是多达五万余。一月前还压着朝廷大军打的西宁军势如山倒,溃退三百里。 王子腾的帅帐几乎是一日一移,很快就在西宁城东三十里处安营扎寨。 而太子刘弘已经在收复庄浪镇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宁远堡与贾琮汇合。 此时的谈判实际上已经到了尾声,阿罗太急着赶回瓦剌汗庭主持大局,根本没多少心思与贾琮讨价还价。 因为鞑靼撕破了两年前与瓦剌签订的合约,大军攻入瓦剌境内大肆劫掠,都快打下半个瓦剌了。 他知道鞑靼人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贾琮给的。但他却无能为力,因为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斗争,根本没有什么道义所言。 若是他站在贾琮的角度,他也会这么干。 太子刘弘的到来给贾琮缓解了不小压力,别看他持打王金锏强行推动了与瓦剌的谈判,可有些事皇帝能做,太子能做,他做起来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谈判暂停,刘弘与阿罗太会了一面后,双方暂时归营。 贾琮将已经谈好的条约呈给了储君,刘弘仔细看完了已经拟定的十三条条约。 其中最重要的有四条: 一,瓦剌向大夏纳贡称臣,瓦剌可汗夷澜以子侄辈称大夏元祐帝为皇叔。大夏皇帝敕封瓦剌可汗为顺义郡王,赐金印、冠服等一应王爵仪仗。 二,瓦剌遣王子入大夏国子监就学,大夏皇帝将亲自抚养瓦剌未来的可汗。同时有义务保护瓦剌王子的安全,并在其成年后送归瓦剌。若汗王早薨,大夏有义务帮助王子继承汗位。 三,瓦剌赔偿此战大夏之一切损失,共计白银三百万两,并归还早年南侵所掳掠的汉家百姓。 四,瓦剌以牛羊赎回大夏所俘之瓦剌亲贵,除汗王一家外,共计价值五百万两。 其上一应所赔付之银钱牛羊瓦剌一时难以筹集,天朝仁德,可按天朝户部借银之利率,允瓦剌五年内分期归还。 …… “八百万两?琮哥儿,你可真是……文阁老绝对会把你当亲儿子对待的!” 刘弘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惊讶了,把瓦剌所剩的牛羊算上,瓦剌要是能凑出一半来就不必年年南下打草谷了。 贾琮腼腆的一笑:“实际上我一开始提的是一千八百万两,可惜阿罗太死活不同意,差点跟我拼刀子。” 嘶! “是我我也跟你拼命,咱们现在还没有做好北征的准备,不能把鞑子逼得太狠。” 刘弘提笔在拟好的条约上删删改改,大方向不变,不过细化了不少。 比如增设了互市一条,将三年一贡改成了一年一贡。删除了瓦剌在京城设立使馆一项,将瓦剌直接纳入了礼部会同馆的接待范围,让其使臣与其他藩国一样,入驻四方馆。 同时还添了一项,谈判结束后,瓦剌可汗夷澜必须前往京城觐见皇帝接受册封。 “还有昌宁堡等昔年瓦剌占据的大夏领土,必须归还。至于说阿罗太所提之与国朝交易盐铁等物,可以允了。你再问问他,要不要购买大夏军械,火器都可以卖给他。钱不够可以用牛羊交换,牛羊不够的话,将靠近陕西行都司的几处土地租借给朝廷也行。” 贾琮目瞪口呆的看向太子,怔怔说道:“四哥,你黑化了?” 刘弘学着贾琮方才的模样,腼腆的笑了笑:“有时候不要脸挺好的,总不能让鞑靼独占草原吧。鞑靼压过瓦剌咱们就帮瓦剌,瓦剌压过鞑靼咱们就帮鞑靼,反正只要能让草原一直乱着就好。” …… 阿罗太很想将这封总计十九条的条约甩在贾琮脸上拂袖而去,可他却只能强忍着不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在这其中有不少条款在阿罗太看来,对瓦剌还是有好处的。 比如大夏解除了针对瓦剌长达数十年的盐铁禁运,并向瓦剌放开了军械购买的禁令。 这对于当下的瓦剌来说简直如一场及时雨,签订条约之后,阿罗太就用陕西行都司以北,面积共计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换取高达五百万两白银的盐铁茶以及大夏的火器。 五百万两听起来很多,但黑化了的太子刘弘与“奸商”贾琮夸大了火器的成本,哪怕阿罗太知道对方是狮子大开口,但他依旧签订了合约。 因为在他看来,用那二十万平方公里遍布荒漠的土地换来几千支火铳,几十门大炮以及一车车的盐巴铁矿茶叶,值了。 当然,他明白大夏又是解除禁运又是开放互市的支持瓦剌,说白了就是想让草原狗咬狗。 不过阿罗太没想过拒绝,他也没办法拒绝。哪怕这是饮鸩止渴,他认了。 至于说夷澜认不认,阿罗太根本就没考虑过。瓦剌名义上是孛儿只斤家族的,实际上早就姓绰罗斯了。 他夷澜不认也得认! 王子腾收到刘弘的书信后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第一次开始正视大夏这位年轻的储君。 与瓦剌的条约是刘弘以大夏储君的身份与阿罗太签订的,未来有着太多不可预见的变故,这份条约更是充满了各种争议。 若条约传回京城,少不了被人挑刺弹劾。 王子腾知道与瓦剌和谈的事,但他之前一直认为贾琮会替朝廷背了这个锅。 不想刘弘会在打通去往凉州的通道后,不顾自己的劝说疾驰前往,而且还将这个锅抢了过去背在自己身上…… “殿下这是不想让贾琮受人非议,真乃仁义之君!” 可惜他王子腾注定了与这样的君王无缘,等打完了这场仗,再平定了西域,他能解甲归田活下来都要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阿罗太急着赶回瓦剌主持大局,刘弘与贾琮也没有太过为难,除了夷澜一家与几位可汗的亲信外,所俘虏的瓦剌亲贵全部交还给了阿罗太,让其带回瓦剌汗庭稳定国内局势。 凉州之危彻底解决,贾琮长舒一口气后刚要准备谏言全力攻打还在抵抗的山丹、高台等卫所,以及被王子腾围困的西宁府。 不料刘弘在条约签订后的第三天就将贾琮绑在了马上,安排了两千精锐,护送其与夷澜等人回京城去。 他是真怕了贾琮,再让其呆在河西,不知道还会干出多少令人措手不及的大事来,一个瓦剌就足以让朝廷忙不过来了。 还是安省点吧,本宫真有些背不住! …… 离开了凉州后,不甘不愿的贾琮也变得心甘情愿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来时大雪纷飞,回时已是炎炎夏日。 过了大散关后,关中的安宁祥和冲散了众人紧绷的情绪。今年的春耕,朝廷安排了要员前往关中推广土豆的种植,如今都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一行人从关中到河南再到京畿,收获满仓粮食的百姓无不欢欣喜悦,朝着京城叩拜高呼万岁的人是一波接一波。 刚开始夷澜还以为这是大夏刻意演给自己看的,可随着一州一县的真实情况摆在自己眼前,他终于骇然的发现,大夏不一样了,没有了饥馑限制的汉人,那将是瓦剌……不,那将是整个世界的灾难! 七月二十九,全力赶路的贾琮一行终于回到了大夏京城。 几乎同一时刻赶到永宁门外的,还有西宁河西的捷报。 平西大将军王子腾于七月二十一收复西宁,阵斩四万余,俘虏八万余。 齐文亮自刎,其余一应叛将或俘或死,西宁之叛正式平定。 至此,曾经半割据状态的东西南北四大藩镇全部被废,大夏除边境的羁縻州府外,中枢与地方政令合一,再无掣肘。 原本按照惯例,贾琮将在官驿中洗漱换衣,去除风尘再入宫中觐见。 不想刚刚踏进永宁门,他就见到了皇帝老爷身边的大太监夏守忠。 “哎呦我的伯爷,您总算是回来了。快随老奴进宫,皇爷都等了好几天了。” 啊? 贾琮懵逼的给夏守忠塞进了马车,进了大夏门都没停车,一路疾驰拉到了勤政殿前。 “臣贾琮拜见阝……” “别拜了,快跟朕走,父皇这几天见朕一次问一次你小子到哪了……” 皇帝直接拉着贾琮的手腕就往外走,只要贾琮脚步慢了一点,他就往其脑瓜上敲一下。 就这样,皇帝老爷咚咚的敲瓜,贾琮一路哎呦哎呦的求饶。 路上遇到的那些内侍宫人纷纷避到一旁,心中感叹永丰伯真是比皇子皇孙都要得宠。 年轻的宫人连连感叹,有些老人却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名年纪颇大的内侍呵呵笑了笑,小声跟自己的干儿子说道:“这算什么?先荣国……不对,如今已经是荣王爷了。荣王爷在世的时候,宫里的妃嫔、圣人的子孙无一等比得上荣王爷在圣人心中的地位。知道当初孝端太后跟义忠老王爷怎么说的吗?圣人有荣王爷就够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妃嫔。” …… 数月不见,太上皇好似老了一大截。 之前还有几处黑发的太上皇,如今已是满头银丝了。 好在老爷子的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见到贾琮后笑呵呵的招手命其近前,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你这浑小子,怎么什么事都敢干?你就不怕弄巧成拙,把那几千精锐陷在瓦剌回不来?” “还有跟瓦剌谈判的事,这也是你能做的?你急什么?大不了再打他几个月的仗,咱们耗得起!” “你就没想过瓦剌将来掀桌子时,朝中拿你今日的主张说事,到那时你该怎么办?老四还要不要处置你?” “都怪朕与老四太宠着你了,胆大包天!要不是弘儿给你收拾烂摊子,弹劾你的折子能把勤政殿给填满了!” 老爷子教训归教训,看向贾琮的眼神却满是欣慰与自豪。 这是他那异父异母亲兄弟代善的乖孙,约等于他刘济的乖孙子。 才十一岁就能独当一面,以弱胜强力抗瓦剌十万大军。保住了凉州不说,更是能审时度势,遣奇兵突袭瓦剌汗庭,俘虏了瓦剌汗王等一应亲贵。 古有霍骠骑,今有贾小三! 这小子,不愧是朕这个大夏太上皇亲自培养的少年英才,真是太给朕长脸了! 陪坐的皇帝老爷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瞅着面前的少年越看越欣慰。 朕,大夏皇帝刘恒,亲自培养出了一位少年奇才,真是太给朕长脸了! 月票推荐票 今天更个5000字大章,明天继续看看能不能多更些。 晚安,我的读者老爷们!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 二圣的亲儿子贾琮 当初皇帝让贾琮当平西大军的监军使,更多的只是为了牵制与监督作为主帅的王子腾。 可没想到这小子简直就是老天爷追着、掰开嘴使劲喂饭吃。 先是不畏生死以极小的代价从西宁军的手中夺回了凉州,随后又扛住了瓦剌十万大军的强攻。 这也就算了,竟然派了一万人北上草原,将瓦剌腹地搅得天翻地覆,解决了十几万军民粮草不足的问题。 最后还来了个万里突袭,将瓦剌汗庭给攻破了,俘虏了包括瓦剌汗王在内的大量亲贵。 平定河西的功劳中,贾琮就占了一半。 皇帝老爷脑仁开始发疼了,作为帝王有功就要赏,但怎么赏,这就成了一个问题。 这小子只有十一岁,按虚岁也才十二,封爵?如今已经是世袭罔替的县伯。封官,身上挂着好几个正三品的官衔。 到底该怎么赏赐呢?总不能再给赏个世袭罔替的侯爵吧,他得为将来考虑啊。 贾琮扶着太上皇在太液池畔慢悠悠走着,最后坐在池边的大青石上说书一般,给老爷子讲述着自己在河西的经历。 跟瓦剌人打了几十年交道的太上皇,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贾琮在凉州时所要面对的巨大压力。 贾琮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保凉州不失,给朝廷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可以说王子腾能够从容布置,离不开贾琮在凉州做的这一切。 不过在太上皇看来,贾琮这一战中的表现还有很多需要提高的地方。 太喜欢冒险了,虽然也是情势所逼,但还是太冒险了。 只要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那么别说凉州,就是他贾琮以及那些跟随他的将士百姓,都要死在瓦剌人的屠刀下。 “琮小子,这一回朕不打算赏你,还要罚你……” 啊? 太上皇让戴权取来他以前教训皇子的戒尺,啪一下就打在了贾琮的手心。 只听太上皇严厉的训斥道:“为将者,当万般小心,岂可一再弄险?你可知朕与你祖父当年为何能五征草原未有一败?未胜而先虑败,备万全之策,行谨慎之事……” 贾琮手心挨了重重一下,立马红肿起来。 他一开始还觉得老爷子这脾气发得莫名其妙,随即却被太上皇的解释吓得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虽说太上皇有些事后诸葛,但贾琮的一应计策在这位打了一辈仗的老人面前,稚嫩的跟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当然,其他人可不敢说这话,谁叫人家是将周边诸国挨个打了个半身不遂的猛人,有资格这么说。 “阿罗太是个死读书的人,读的兵法多了反而瞻前顾后。他若是一开始就大军直入凉州,你那个‘请君入瓮’之策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要是朕,岂会白白损失五千精锐?” “再说你让贾十一携两千骑兵袭扰瓦剌大营的事,只要贾十一失败一次,凉州立马就会成为真正的孤城。别说传送消息,你连城外瓦剌大营的兵马调动都会是两眼一抹黑。” “至于说孤军北上突袭瓦剌汗庭的计策,也就是阿罗太自己蠢。反正夷澜被你掳走了,孛儿只斤家族又不是没了人,再立一个可汗又能如何?” “重立新王,号召瓦剌各部联合,大军南下营救老汗王,多好的机会啊!说不定还能借此整合瓦剌各部的人马,壮大绰罗斯家族的实力……” “从你一开始谋算凉州,到最后兵行险招逼阿罗太签订合约,整整数月,每一次的行动都是在冒险。只要其中有任何一环出了纰漏,凉州城都会是你的葬身之地!” “你说,你该不该打?” 啪! 手心又挨了重重一下,这一次贾琮心甘情愿的受了。 没有抱怨,反而是好一阵后怕。 凉州军民若因他而死,河西战事若因他发生变故,万死难赎己罪。 “圣人教训的是,我该打!” 啪、啪、啪…… 一连抽了十下,太上皇才将戒尺递给了贾琮让其拿着。 “这根戒尺是当年太傅教朕与你祖父时所用之物,今日朕便赐予你,你要时时谨记,自信是好事,但你不能让你的自信误了你自己!” …… 河西大胜的确是个好消息,可这件事在京城的百姓心中,根本没办法与瓦剌可汗夷澜被俘这桩事相比。 这几年天朝的百姓一直憋着一口气哩,自昭武四十九年至今,草原上的鞑子没少南下叩关,这让堂堂天朝上国的百姓如何能忍? 如今朝廷竟然出了个冠军侯似的人物,万里突袭封狼居胥,将鞑子的可汗给俘虏了。 嘿,这还不得挂上大红色的炮仗欢迎瓦剌可汗来京城“做客”? 贾琮在宫中呆了两个多时辰,讲了故事挨了训,赐了宫宴受了赏,这才带着好几车的赏赐捧着御赐的戒尺回了家。 老爷子充当了严父,皇帝老爷就成了慈母。 官爵不好升了,皇帝老爷直接跟贾琮挑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明言告诉他在他这一任皇帝期间,永丰伯的伯爵就到顶了。 要封侯拜相,找小四去。 不过这么大的功劳,赏赐还是得有的。永丰伯的伯爵府直接扩大了一倍,皇帝命工部按照国公府的规制来办,将已建成的永丰伯府周边的土地全部买了下来赐给了贾琮。 又赏赐了大量的金玉宝石,粗略一算价值就已经超过了几十万两白银。 这对于向来节俭抠搜的皇帝老爷来说,可以说是罕见的大方了一次。 贾琮在满京城的鞭炮声中悠悠回了荣国府,宝玉将一个火盆摆在荣国府敞开的大门中央,贾琮跨了过去祛瘟神兵灾,驱走了战场上带回来的阴煞之气。 进府绕过照壁,正厅门前是老太太以及阖府的亲长女眷。 贾琮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跪下磕头:“不孝之孙给祖母请安,数月未在祖母身前奉孝,还请祖母责罚!” “我罚你做怎么?将门子孙奉皇命出征,此乃我贾家之光荣。” 老太太朗声问道:“此战,斩敌首级几许?可战胜否?” 贾琮一拍胸膛,大声回道:“孙此去,夺坚城,战强敌,戍守边塞不失,护国保民,俘虏酋,却敌十万,大胜而归!” “好!好!好!不愧我贾家子孙……” 老太太扶了贾琮起身,为其亲卸战甲。 “琮哥儿定然乏了,先去洗漱换衣休息一会。凤丫头,今晚就在荣禧堂摆饭,宝玉去东府请你敬大伯他们,咱们一家好好聚上一聚。” …… 简单的洗漱后,贾琮换上居家的衣袍坐在窗前,黛玉细心的为其手心抹药包扎。 太上皇那十戒尺是真的用了力,便是贾琮这个每日舞枪弄棒的习武之人都红肿了双手。 “没想到圣人会真打,看来你这会真把他给气着了。当然,也把我给吓着了……” 黛玉小心翼翼的用白纱给贾琮包好了双手,噘嘴嗔怒。 “你可还记得出京前怎么跟我说的?你跟我说,你是监军使,只需要呆在中军大帐就好。可没多久就传来了消息,永丰伯多厉害啊,带着一万人就敢往反贼的贼窝里钻。” 啪! “哎呦、哎呦……” 贾琮刚刚包好的手掌顿时挨了一下,不过黛玉没有用力,贾琮这几声惨叫明显假的很。 卖惨嘛,贾琮熟的很。 黛玉送了他一个白眼,咬牙切齿的继续数落着:“圣人怎么才打了你十下?要我说啊,最好把你的腿给打断,这样你就能乖乖听话不乱跑,好让我们省心。” 话音刚落,贾琮就凑了过去,用脑瓜轻轻蹭着黛玉的肩膀。 “林姐姐还生气呀,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当时情况紧急,若凉州有失则整个河西都将暴露在西宁叛军与鞑子的兵锋之下。那会需要一个能镇得住的人,要么是我,要么是太子殿下。你看,这是没有选择的事,我不去都得去。” 黛玉将头一扭,给了贾琮一个后脑勺。 道理她都懂,但她还是生气。 要知道贾琮在凉州被十万鞑子大军围困的消息传到京城时,整个京城还抱有希望的人屈指可数。 黛玉几乎每日都会去宫中打听河西的消息,多少人在她背后幸灾乐祸。 什么公主、县主的敕封她都不在乎,她就想让贾琮安安稳稳的回来。 悔教夫婿觅封侯,这句诗还真是写尽了将门女眷的苦楚啊。 当然,这些都只是黛玉担忧贾琮时偶尔生出的埋怨。 琮哥儿出身武勋之家,又是立志文安邦武定国的人。她作为琮哥儿的未婚妻子,自然不会给其拖后腿。 想到之前在龙首宫时,她听到的太上皇对河西战事以及贾琮所做作为的评价,黛玉揪住贾琮的耳朵就开始念叨起来。 “从明天起,每日课业加半个时辰,好好跟我读史!” “藏书阁里还有先祖、外祖父他们的兵法纪要,什么时候你读完了学会了,你才可以出门!” “之前你让人送回京城的书信,写的字竟然还没以前好,明显是退步了。明日起每天写十张大字,不写完不许吃饭!” …… 整个晚宴,贾琮都蔫蔫的,几女凑在一块嘀嘀咕咕,惜春还不时跟贾琮扮个鬼脸。 黛玉“教训”贾琮的事根本就没瞒着众人,老太太与贾敬、林如海乐见其成,便是向来最宠贾琮的迎春都没有出言阻拦。 他们这一次实在是被凉州的事吓怕了,贾琮心性跳脱,是该有个人好好管上一管。 咚、咚、咚…… 景阳钟响,宫门打开之后,迎着晨曦众文武排好了队伍依次入宫。 今日大朝首议河西大胜以及有功将士的奖赏,兵部已经按照平西都督府所报之功勋订好了封赏。 皇帝看完后将贾琮的功劳单列出来,暂时压下不做处置。反倒是贾十一与薛蟠二人的封赏又加了一重,位列大功第二等。 当然,这一回的功劳第一等是主持大战的主帅王子腾,以及主持凉州战事的贾琮。 第二等是凉州时贾琮的副将张岱岩,突袭瓦剌汗庭的贾十一,俘虏瓦剌可汗夷澜的薛蟠等, 虽说薛蟠这个功劳得来的太容易,跟白捡的功劳一般,但说到底人家是老天爷强行喂饭,想不服都不行。 “敕曰,自古帝王平定天下,式赖师武臣力;及海宇宁谧,振旅班师,休息士卒,俾封疆重臣,优游颐养,赏延奕世,宠固河山,甚盛典也!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子腾忠贞于国,克摅猷略,宣劳戮力,镇守岩疆,释朕西顾之忧,厥功懋焉。敕封其为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宁远县侯……” 轰! 奉天殿顿时哗然一片议论纷纷,兵部的人也懵啊,不是说加散阶闲职就好? 至于其他人则都是在议论皇帝此举的含义,王子腾忠贞于国?天下的笑话。 满京城谁不知道,王子腾这些年可没少给皇帝扯后腿。 便是贾琮都感觉脑瓜子嗡嗡响:难道是我要长脑子了?怎么就想不通皇帝老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肃静!” 夏守忠浮尘一甩大喝一声,殿御史忙出来整顿秩序。 皇帝抬手下压,朗声说道:“朕有功必赏,此战王子腾大功于国,朕晋其爵,亦是给平西大军吃一颗定心丸。河西虽平,但西域之乱至今未解决。朕已经给王子腾传旨,平西都督府继续西征,为朕、为大夏彻底平定西疆!” “夏守忠,继续念!” “诏曰:朕闻褒有德,赏至材,武德将军、太子左卫率左付率薛蟠勇武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晋轻车都尉、授怀远将军……” …… 一连串的封赏很快就让奉天殿热闹起来,殿御史拿出小本本都压不住殿中的喧闹。 皇帝老爷也懒得管,夏守忠一声无事退朝就结束了今日的早朝。 等皇帝老爷都走了,殿中众人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贾琮呢?他的功劳可是与王子腾同列一等。 一直不怎么受皇帝待见的王子腾都封了侯,没道理贾琮这个皇帝“亲儿子”半点赏赐都没有啊。 不到午时,宫中就有消息传了出来。 圣人昨日第一时间将回京的贾琮诏入龙首宫,跟教亲儿孙一样拿戒尺狠狠抽了一顿。说是圣人恨铁不成钢,不满意贾琮作战时的表现…… 同时又传出了一则消息,皇帝老爷直接跟贾琮明言他在位时贾琮爵位不会再有晋升,说是要让太子将来再封赏“亲儿子”。 嘶! 谁说贾小三不是二圣的亲孙子亲儿子,亲儿孙都没这么受宠好不? 什么宁远侯大将军,我等也想让圣人拿戒尺打手心,我等也想让皇帝老爷留给未来的天子大用。 月票推荐票 今晚更新晚了,抱歉,明天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或许是昭武末年那场惨烈的夺嫡大战影响,二圣对太子刘弘的培养可以说是倾尽了全力。 不但重设了东宫六率让刘弘有了亲信兵马,更是将好几位年轻一代的优秀武勋充入东宫麾下,将宁荣两府、英国公府、镇国公府等忠贞之家与东宫绑在了一起。 这一次河西大战,刘弘这位储君亲赴前线,河西二十万大军直接印上了太子的印记,成为未来天子的武力之一。 此战受赏的将领中,一半的将校或多或少都与刘弘有联系。让不少原本观望的家族后悔不已,特别是呆霸王薛蟠成了军中新秀,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 虽说实职还是未变,依旧是太子左付率,但散阶却是连升三级,跨入着紫袍的三品序列。 而且皇帝对脑子有些一根筋、傻乎乎的薛蟠很是看重,认为这人将是儿子麾下最适合当亲卫统领的人选。 像这种你让他往东绝不往西的憨人,太珍贵了。 于是乎皇帝下旨追封了薛父,同时赐予薛夫人三品淑人的诰命,将薛家的门楣直接抬到了等同六部侍郎的级别。 薛家门楣的抬高,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宝钗的亲事。这几年薛夫人没少心忧闺女的亲事,可京城各家向来是高门娶妇,认为薛家不过皇商之家,宝钗又是幼年丧父,便是七品京官都不乐意与薛家结亲。 如今薛蟠成了东宫新秀,已经十六岁的宝钗顿时成了香饽饽。这才两日,就有好几波的媒人走进了薛府的大门。 薛夫人乐此不疲的给宝钗说着一位位少年俊才,可宝钗对此兴趣寥寥。借薛蟠要去荣国府拜访之机,登上了马车前往贾家避难。 宝钗将车帘子掀开了一条缝,看着街面上热闹的人群,心中泛起淡淡的忧愁。 少女情怀,谁又不想有个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可她自幼被其父培养,心怀大志,不想困于后宅为了争夺一个男人斗的你死我活。 往家中提亲之人,要么是攀炎附势之徒,要么只是贪图美色。无论是哪一种,到最后自己就只会像一尊美丽的花瓶,被放置在后宅,一辈子都不能出头。 她不像黛玉,出身高贵,如今又被陛下收为义女,成了尊贵的文安公主。 有公主这个身份,黛玉可以出入宫禁,可以为国朝出谋划策,甚至与宫中的皇妃、宗室的贵女扶危济困,赢得文武百官与京中百姓的赞誉。 而她自己,不过是出面巡视了家里的铺子,就让人传成了抛头露面不守规矩,甚至连亲事都不被看好…… “妹妹若是有了心上人,不妨跟我说说,我也好让人好好去查一查,这样更放心些。” 薛蟠是个钢铁直男,他闹不清楚妹妹为何每每说到亲事就心情不好,还以为跟戏文话本中一样,喜欢上了某个穷书生不敢给家里说。 啊? 突然凑过来的大脸吓了宝钗一跳,红着脸抿着嘴摇摇头。 薛蟠一看宝钗红了脸,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立马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自家能接触到的人。 思来想去,薛蟠最后长叹一声:“唉,琮哥儿是好,可妹妹总不能去给琮哥儿做妾啊!” 嗯? 宝钗在羞恼之后,竟被自己哥哥乱点的鸳鸯谱给逗笑了。她羡慕贾琮与黛玉两小无猜的感情,但对贾琮真没有什么儿女之情。 她送给薛蟠一个白眼:“哥哥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是大了琮哥儿整整五岁。我只是……只是……算了,不说这些了。哥哥给几位师傅的礼物都带齐了吗?可别落下哪位师傅。” 宝钗这僵硬的话题转移也就对薛蟠管用,薛蟠指了指身后马车上的东西回道:“都带着呢,出门前我还专门检查了一遍。三师傅和七师傅他们最喜欢美酒,我把宫里赐下的美酒都带来了……” 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很快就抵达了宁荣街荣国府门外。 薛家在荣国府住了一年多,二狗子远远就认出了薛蟠。 不多时两人被贾琮、宝玉迎入府中,宝钗被王熙凤带去了荣禧堂,薛蟠则带着礼物挨个去拜访曾经教授他武艺的荣国府亲兵。 今日正逢休沐,贾政与林如海都在家中。 午宴摆在了前厅,几人说起前两日的论功行赏,政老爷对薛蟠连声夸赞。 夸归夸,但政老爷还是再三叮嘱薛蟠莫要骄傲自满,要忠贞于国,用心做事云云。 林如海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夸赞了一番薛蟠后,又给其讲了些官场上的规矩,还赠了薛蟠几本兵法书籍。 相比赦大老爷,薛蟠更怕政老爷与林探花这样的读书人,捣头如蒜连连称是,让一旁陪坐的贾琮与宝玉憋笑不已。 这顿饭让薛蟠吃的脑门上满是细汗,送走了长辈后他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琮哥儿,过几日我就要回河西了……” 太子刘弘还在河西,薛蟠这个太子亲卫自然不能离开太久。 贾琮想到早前自己与太子定下的事,点了点头说道:“那正好,薛大哥走时帮我带封信给殿下。一时半会我是去不了了,今秋的乡试我得下场试上一试,若有幸过了乡试,明年的春闱自然不会错过。” 乡试就在下月初八,距离那日只剩十几天了。贾琮虽说还惦记着土豆、玉米在河西的推广事宜,可他根本没时间过去。 好在太子要在河西,为西征的王子腾坐镇大后方,顺便盯着河西的地方官,万万不能让刚刚展开的推广大业中途夭折了。 “怪不得这两日你连门都没出,原来是准备乡试啊……” 薛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头应道:“放心吧,我一定把信安全送到殿下的手中。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夷澜让我带话,说他想见你一面。” 贾琮诧异道:“夷澜要见我?” 薛蟠肯定的回道:“嗯,夷澜入京后被安置在四方馆中,陛下派我带夷澜游览京城。他在回四方馆的路上,跟我说的。不过你在忙着备考秋闱,要不要我帮你回绝此事。” 贾琮无所谓的笑笑,摇了摇头:“不用,我倒是想听听这位瓦剌可汗要跟我说些什么。” “也是,以琮哥儿的才华,区区乡试罢了,考个状元都不在话下。” 他倒不是恭维,实在是贾琮这几年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似乎不管遇到什么事,在贾琮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咦?有了! 薛蟠突然一拍脑袋:“琮哥儿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薛大哥遇到了什么难事?” “还不是我妹妹的亲事,来我家提亲的人我一个都看不上,琮哥儿面子大、人脉广,能不能帮我相看相看?” 薛蟠想起来时路上与宝钗的交流,一脸的遗憾:“唉,当初我还想着将妹妹跟你凑一对来着……” 噗~ 一旁的宝玉猛地一口将茶水喷的老远,震惊的看向薛蟠。 贾琮也是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 “薛大哥你也太没谱儿,宝姐姐可比我大了五岁有余。” 越说这个薛蟠越是遗憾,忍不住盯着贾琮上下打量一番,懊恼的摇头:“可不是,你要是能大上三五岁就好了……” 贾琮总觉得薛蟠的眼神一直在往自己胯下瞧,忙摆手道:“大三五岁也不行,我这辈子只会娶林姐姐为妻,薛大哥别打我的主意了。不过宝姐姐的亲事,确实有些坎坷了。这事还得让老太太出马,京城的哥儿,基本上都在她老人家的那本册子上。” 宝钗被老太太留在家中暂住,当然这事也是宝钗请了黛玉出马,她实在不想回家面对母亲的碎碎念,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薛蟠回家后也劝说了几句,薛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了女儿的想法,懊悔不已。 不过随即想到荣国府老太太的地位与人脉,拍手道:“你瞧瞧,我怎么就把老太太给忘了呢。明日我就去荣国府拜访老太太,请她给你妹妹相看个好的……” …… 宝钗的亲事暂且不提,贾琮在第二日就来到了四方馆。 负责管理四方馆的是他的老熟人,已经升任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的聂朝仪。 听闻贾琮要去见瓦剌可汗夷澜,忙让人去安排会客事宜。 贾琮在聂朝义的陪同下慢悠悠逛着四方馆,随意的问道:“夷澜这几日都在干什么?” “回伯爷,说来也是奇怪,这夷澜自从在京城逛了几次后,整个人都变了……” 聂朝仪也形容不出来夷澜的变化,思索半天才说道:“下官觉得夷澜好似没了刚来京城时的戒备与锋芒,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 嗯? 贾琮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之前都去过哪里?” “东西坊市、国子监、养济院等等……对了,他还特意请了薛将军带他去了一趟城外,说是想要见识一下大夏的普通农人,看看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聂朝仪的回答让贾琮陷入了深思,他摸不清夷澜的心思,不过心中有了一种设想,这种设想的可能性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算了,不猜了,先去听听夷澜怎么说吧。” 当贾琮看到夷澜时,夷澜的变化的确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夷澜能被阿罗太看中,将其推到瓦剌可汗的位置上,自然是有着很多优点。 比如草原人最看重的勇武。 贾琮与夷澜之间有过好几次冲突,在贾琮的印象中,这位瓦剌可汗就像是一柄利刃、一匹饿狼,锋芒毕露、勇武骇人。 但如今的夷澜换上了一身汉人的锦衣华服,站在贾琮面前,就像是一位温和的员外…… “永丰伯不必惊讶,本汗这也算是入乡随俗。总不能外出时还穿着瓦剌的衣袍,被人当耍猴人盯着看吧。” 夷澜一点都不像是俘虏,做了个别扭的揖礼,与贾琮对望而坐。 贾琮收起了惊讶,端起了凉茶喝了一口,疑惑的问道:“可汗请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夷澜面带希冀,神情紧张的问道:“本汗听闻让大夏万民饱腹的土豆与玉米都是永丰伯培育的,不知此物在草原可否种植?” “能或者不能,可汗打听这个做什么?” 夷澜的问题让贾琮更加疑惑了,难道他还想让大夏将土豆与玉米送给瓦剌种植?傻子才会做资敌的事。 贾琮似笑非笑,盯着神色复杂的夷澜看了半天,见其嘴巴一张一合却无声响,便默默的喝茶看戏。 不想一口茶还未咽下去,就听夷澜突然来了一句:“若瓦剌成为大夏的州府郡县,皇帝陛下能不能将瓦剌百姓当成汉人一样,在瓦剌种植土豆、玉米这等神物?” 噗~ 贾琮口中的茶水喷得老远,哪怕夷澜的脸上都是被喷的茶水,他只是用手帕擦了擦,静静的看着贾琮,等待他的回复。 “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 夷澜表现的很平和,摇了摇头:“不碍事,永丰伯还未回答本汗的问题。” 贾琮实在想不通夷澜为何会突然会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思来想去还是直接问道:“可汗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永丰伯是想问本汗为何会想让瓦剌彻底并入天朝?” 夷澜见贾琮点头,长叹道:“实际上在路过河南时,本汗就已经在琢磨了这个事情了。永丰伯出身荣国府,应该知道草原上的规矩。强者生,弱者死。每年到了冬日,草原上就会出现缺粮的事。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老弱就会被赶出营地,是生是死皆凭天意……” 这种事何止是在草原,除了向来以孝治国的中原王朝,周边藩国哪一个没有类似的规矩。 倭国弃老于山上,冬日缺粮时就将其老父老母背到山中丢弃。 南疆还有瓦罐坟,六十岁后,子孙将其放置于坟地,每过一日送饭后,砌一块墓砖,直至封坟。 便是中原王朝,盛时还好,乱世时也有不少类似的情况。 “永丰伯,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长生天既然让我当了瓦剌的大汗,我就要为瓦剌的百姓考虑。天朝有了土豆与玉米这样的神物,瓦剌也好,鞑靼也罢,都不可能是天朝的对手。” 夷澜一说起土豆与玉米,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绰罗斯家族不会将瓦剌的百姓当人,阿罗太只会考虑绰罗斯家族的荣华财富。可我不一样,我是瓦剌人的大汗,我不想让瓦剌的百姓死在没有丝毫希望的战争中。” “我想让瓦剌人也能像你们汉人一样,不在为了粮食杀死自己的父母,抛弃自己的儿女。” “我亲眼看到了关中、河南、京畿的普通百姓端着大大的碗,大口大口的吃着饭。我也想让瓦剌的百姓能做到一日三餐,与家人围坐在一起放开了肚皮吃饭。” “永丰伯,你不用怀疑我的用心。你没有经历过亲手将自己的奶娘送给野狼、亲自下令抛弃族中老弱的事,你不会明白本汗去年冬日一夜又一夜的噩梦是多么的可怕。” “上阵杀敌,本汗砍多少敌人的头颅都不会怕。但那些族人死在我的命令下,每一张脸出现在我的梦中,都会令我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夷澜一口气说了好多,每一句都好像用尽力气,直到最后如同嘶吼,让他涨红了脸。 礼部官员与护卫听到堂中的嘶吼后,推开了房门。 贾琮摆了摆手,令其退下。 “夷澜,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但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 贾琮站起身来,郑重而言:“你是瓦剌的可汗,你是该好好为瓦剌的百姓考虑考虑了。大夏铁骑肯定会再入草原,瓦剌百姓是生是死实际上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夷澜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苦笑起来。 说到底孛儿只斤家族也曾统治过脚下的土地,汉人也好,瓦剌人也罢,谁能让百姓填饱肚子,谁就是他们的王。 昭武年间太上皇打败了瓦剌成了瓦剌人的天可汗,那短短的三十年,反倒是瓦剌百姓日子过得最好的时候。 至少每年的冬日,天可汗都会赐予瓦剌大量的粮食,让更多的瓦剌百姓活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瓦剌的百姓每每说到昭武皇帝时,都会崇敬的高呼万岁。哪怕两国再次敌对,瓦剌人也不会说天可汗的不好。 “永丰伯,你是知道的,瓦剌汗庭的大权不在我的手上……” “这不重要!” 贾琮摇了摇头:“可汗若真想让瓦剌的百姓成为天可汗陛下真正的子民,只需要上书朝廷,以瓦剌可汗的名义正式请求朝廷,回归祖国。” “祖国?” 夷澜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贾琮点了点头:“祖宗开辟、族人世代相传之地,即为祖国。你可知,瓦剌也好、鞑靼也罢,自古以来便是天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夷澜懵了,他读书少,但总觉得贾琮这话哪里不对,却也说不出来。 贾琮言辞凿凿的说道:“《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柜,海水北注焉。’还有《列子·周穆王》,书云‘东极之北隅有国,日不落之国,其土气常燠,日月余光之照。其土不生嘉苗,其民食草根木实,不知火食。’再说《淮南子》,其中有说‘北方之极,自九泽,穷夏晦之极,北至令正之谷。有冻寒、积冰雪雹霰,漂润群水之野,颛项玄冥之所司者’……” “夷澜,这几本先贤古籍皆有北地的记载,可见上古时我们的祖先就在极北之地游历。更不用说,自先汉以来,草原上的百姓就已经认了汉皇为天下之主。只不过每逢战乱,割据再起罢了。” 夷澜被贾琮的掉书袋说的晕晕乎乎的,心中感叹对方不愧是六元文魁的弟子。 虽说还不清楚贾琮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至少让他信了三分不止。 贾琮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夷澜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说先贤自上古时就已经将草原记入古籍,千年前汉皇就成了草原百姓的天子,难道瓦剌回归祖国,不该是天经地义吗?” 夷澜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回神想要摇头却见贾琮正盯着自己的眼睛,于是乎打了个寒颤。 “对对对,永丰伯说的对,瓦剌自古以来就是天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该回归祖国,与汉人同享天可汗陛下的无上恩泽!” 月票推荐票 今晚多码了一会,放一章更了。 睡觉了,晚安,明天见!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 乡试不是有手就行? 瓦剌可汗“入京朝拜”天可汗,礼部自然不可能将其当做一般的使臣对待。 夷澜一家入住四方馆后,礼部专门将四方馆北侧的亭台楼阁都清了出来,作为未来顺义郡王的临时住处。 贾琮亲自送夷澜回去,站在院落的大门外语重心长的说道:“夷澜,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此事若成,你将被载入史册,成为瓦剌百姓的万家生佛。” 万家生佛? 夷澜回到暂住的庭院时,蓝启朵正带着一双儿女读书。 瓦剌是前朝分出去的其中一国,汉学早就融入了他们的生活。汗庭贵族无不以学习汉学为荣,蓝启朵身份绰罗斯家族的贵女,才学自然不差。 夷澜站在远处看着妻子儿女此时温馨的一幕,回忆着以往充满了杀伐与争斗的日子,不由恍惚起来。 或许这一次是他三十多年来,所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 “大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父汗~” “父汗~” 一双儿女有些怯生生的,夷澜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他跟蓝启朵的婚姻本就是利益结合,对这双儿女之前的关心基本可以说是没有。 反倒是从凉州往京城的这一路上,一家子才算是同甘共苦,有了珍贵的亲情。 蓝启朵不像瓦剌女子,温婉端庄,颇具汉人女子的品质。她帮夷澜褪下外衣,送来凉茶。 一双儿女去院中玩耍,蓝启朵才希冀的问道:“大汗,永丰伯怎么说的?” 夷澜躺在了树荫下的竹榻上,眼神恍惚的望着天空缓缓飘荡的白云,幽幽问道:“朵朵,你说,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大汗不是说南朝强盛,瓦剌难以抵抗吗?与其以卵击石白白牺牲,还不如成为南朝的一部分。当年先祖入主中原,咱们与汉人早就有了血脉融合,又何必分瓦剌、大夏呢?” 蓝启朵的母亲是汉人,自幼被其母教授经史,对华夷之分颇有见解。 见夷澜已有动摇,于是抬出了法统继承的说法。 “古人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夏继承了大元的法统,瓦剌与鞑靼不过是大元灭亡后分裂出来的一部分。后世史官编纂史书,瓦剌的历代可汗都不过是寥寥一笔带过。既然咱们瓦剌在昭武年就认了天可汗陛下为主,又何必再造无畏的杀孽?” 夷澜对什么法统不法统的并不怎么看重,但蓝启朵口中的天可汗陛下让他有些动容。 昭武皇帝是个伟大的君主,五次征北打得瓦剌与鞑靼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却能在打败了草原群雄之后善待草原上的百姓。 那三十年,恐怕是草原百姓过得最幸福的时刻,至少绝大部分百姓冬日里都不会饿死。 “是啊,天可汗陛下真是一位令人崇敬的帝王,可如今的南朝皇帝,我有些信不过……” 夷澜突然坐起身来,握住了蓝启朵的双手,有些激动:“朵朵,我想去拜见天可汗陛下,也只有天可汗陛下才能让我放心。” …… “朕乃天子,一言九鼎,这夷澜竟然不相信朕!” 皇帝老爷有些气闷,看着龙禁卫密探送来的密奏差点诏夷澜来勤政殿揪住他的衣襟问凭什么。 贾琮忍住笑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草原人向来崇拜强者,圣人当年可是五征漠北打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草原群雄无比拜服于圣人的王霸之气。再加上昭武年对草原的王化之策,圣人在草原的威望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的确是前无古人,这还是大哥当年制定的策略,可惜……” 当年圣人在前面拿刀架在瓦剌贵族的脖子上问他服不服,先太子拿着粮食在后面招抚草原的百姓,让大夏在草原上的威望一度压过了瓦剌与鞑靼的汗庭。 可惜王化之策因为昭武末年的夺嫡之争中断了,若不然哪会有后来的两部反水之事。 皇帝老爷很想重启当年的计划,可惜老爷子已经拿不动刀了,他自认没有老爹的武力值,太子还是个雏鸟,唉! 夏守忠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爷,那夷澜的请求……” “你去问问父皇,父皇要是愿意见,你就让礼部去安排。” 皇帝老爷有些郁闷的摆摆手,夏守忠立马退了出去。 明明他也当了好几年的天子了,怎么一个个都只服他老爹。 难道是朕没有揍过他们的原因? 咔嚓嚓,咔嚓嚓…… 越想越郁闷的皇帝被这阵咔嚓嚓的声音吵得有些烦躁,抬眼一看贾小三正抱着鄯善瓜啃得有滋有味,顿时更为气闷。 “吃吃吃,就知道吃,就不知道给朕送过来一块!” 贾琮啃的欢快,闻声将盘中的瓜递过去一块:“陛下尝尝,这冰镇的瓜吃的真爽快。” 咔嚓嚓、咔嚓嚓…… 君臣二人一人抱着一块瓜,坐在殿外的石阶上,一边啃瓜一边说着瓦剌的事。 “若夷澜此举是他的真实想法,朕倒是对他要高看一眼了。” 皇帝推己及人,还是能理解夷澜的心思的。 只要不是昏庸的君王,谁又愿意被后世称一句纣、桀、厉、炀。面对一个即将解决温饱问题的强大帝国,瓦剌最多撑不过二三十年就要被灭。 他夷澜眼看就要成为瓦剌最后一任可汗,亡国之君能做什么?保住治下百姓,将是他最后能做的大善之事了。 而且此事若成,他夷澜就可以从亡国之君一跃成为瓦剌百姓的保护神,该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以夷澜的精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现在只差一个契机,比如草原百姓唯一认可的天可汗陛下明诏四方,他夷澜是为了瓦剌百姓,才放弃了孛儿只斤家族对瓦剌的统治,并入大夏,使瓦剌彻底成为华夏王朝的一部分。 在君臣二人吃瓜说事的时候,礼部的人已经带了夷澜入宫。 贾琮被皇帝榨干后才放出了皇宫,皇帝知道这小子脑瓜里肯定有针对瓦剌的策略,故而用一车的鄯善瓜掏干了贾琮脑瓜里的东西。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不成体系的,很多地方还有不切合实际之处。 像是移民军屯、扶持草原畜牧业、推行汉化、加强草原对中原粮食的依赖等等。 这些都只是大方向的谋划,具体要实施起来,肯定是需要完整的、系统性的一揽子计划。 皇帝原本还想继续压榨孩子的,不过想到乡试在即,夷澜那边也没有正式定下,所以就暂时放过了贾琮,命他乡试后再好好完善针对瓦剌的策略。 …… 没人知道夷澜在龙首宫发生了什么,不过夷澜在出宫后对自己的妻儿以及同来京城的瓦剌贵族说,草原人的慈父、伟大的天可汗陛下原谅了他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将下旨抚慰深陷水火的瓦剌百姓,赐予他的孩子圣人的恩泽。 自夷澜入宫觐见圣人老爷之后,朝廷对瓦剌可汗一家的约束看管明显松懈了不少。 原本在四方馆有不少藩国的使臣还想着看天朝的笑话,想着瓦剌有可能借此机会将夷澜一家救出去。 不想夷澜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打,他亲自将两名密谋逃跑的瓦剌贵族交给了龙禁卫。 那些忠诚于孛儿只斤家族的人反倒是紧紧跟随在夷澜的身后,四处宣扬着天可汗陛下的光辉伟大,为即将到来的民族融合增砖添瓦。 贾琮暂时没有理会这些事,他忙着呢。 元祐七年的顺天府乡试终于开始了,按照规矩,八月乡试自初九日始试出场,复三日试第二场,又三日试第三场。 今秋乡试顺天府赴考的人数再创新高,达到了两千四百余人之巨。 贡院外黑压压的陪考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让许多百姓在这几天赚下了不少的银钱,中秋节家里又能多几盘菜了。 大夏科举的考试制度已经非常完善,乡试录取并重三场,止凭文高下。 乡试的考试内容,以《四书》、《五经》、策问为主,同时也考察考生的写作和思想问题。 主要包括考生对于《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和理解程度,考生对于诏、判、表、诰等文体是否能熟练运用。 同时还会抽取当时的时事政务四五条,要求考生结合经学理论发表议论或见解。 七月乡试初定时,礼部奏准:“取士本为世用,乃有用世之才不能于制义中见奇,而二、三场或露一班,开通并有通今博古、文辞成一家言者,此即头场不甚纰缪,各房无妨间取一、二卷,以示崇重实学之意。.至于落卷乃有不染一墨、评一字者,何以服士子之心,自后三场必须加笔,毋只以一勾了事。” 故朝廷下旨明喻四方,取士在实学,并重后场策问,需言之有物,鄙空言虚谈。 今秋顺天府乡试就是关于土豆、玉米的推广以及土地兼并的问题。 好家伙,贾琮直呼好家伙。 这对于自己来说根本就是送分题,但对于那些每日只会之乎者也的空谈者来说,那是要命。 最主要的是土地兼并这事,不知哪位大爷这么猛,敢将这事抛到明面上来,让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仕子来讨论。 抑制土地兼并在当下来说是不能明说的政治正确,抛开这个政治正确你就是写出一朵花来也会名落孙山。 可这事很多人都不敢下笔啊,万一自己赞同抑制土地兼并的事传了出去,今后还怎么在仕林圈子里混? 可不赞同,他又只能名落孙山,愁啊! 贾琮瞅着对面号舍里的兄弟头发都快被抓没了,差点笑出声来。 号舍低矮狭小,好在这几日天气不错,贾琮顺利的答完了试卷,当他从贡院走出来时,元祐七年的中秋节都过完了。 “宝二哥可还好?” 相比精神还算不错的贾琮来说,在贡院的九日差点把宝玉给逼疯。 自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宝玉能坚持下来,这都还得感谢政老爷的大棒威慑。 “快回家,快回家!我感觉自己不干净了,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噗嗤~ 贾琮被宝玉四处抓挠的模样给逗笑了,不过刚笑出声就被旁边的哀嚎给吓住了。 原来是有人实在憋不住了,自知举业无望哭出声来。 还有人在公开吐槽抱怨此次乡试题目的难度,瞬间引起周围不少仕子的赞同。 宝玉停下了抓挠,呆滞片刻后疑惑的询问贾琮:“这次的乡试不是有手就行?我觉得这次乡试的题目比院试时还要简单。推广土豆的事邸报上说的清清楚楚,土地兼并的问题就更简单了,方田均税、清丈田亩等等,这些不都是朝廷这两年一直在做的吗?” 因宝玉没有避开人的习惯,这些话让不少人侧目,看向他的目光不乏恼火与仇视。 贾琮冷哼一声,冷冷扫视一圈,将这群仇视宝玉的人吓了回去。 不过他也没有同这群人多说什么,只是将宝玉拉上车,兄弟二人在亲兵的护卫下离开了贡院门口。 乡试的成绩九月初才会张榜公布,京城的各家客栈几乎爆满。 读书人一多就容易出事,贾琮想到宝玉的性子就头疼,加之他在贡院门口的那些话恐怕无意间得罪了不少人,于是一回府就将宝玉交给了政老爷看管。 有政老爷的大棒威慑,宝玉自乡试后就一直呆在荣国府甚少外出。 唯有好友卫若兰生辰时,与贾琮一同去了一趟卫府赴宴。不过就在这次的宴会上,贾琮哭笑不得的肯定了一件事。 卫若兰在国子监读书,同学中有不少参加了今秋的乡试,宴会中对乡试考题的讨论就没停过。不少人抱怨此次乡试题目出的刁钻,让他们没办法下笔,恐怕要落第了。 阴差阳错,宝玉的奇葩性子这一次又帮了他,今秋顺天府的乡试宝二爷极有可能要上榜了。 为何这么说呢? 宝玉回府后曾将自己的答卷默写了一遍,林如海以中规中矩四个字作出了评价。 不过宝玉关于土地兼并的策问在林如海这里评价不错,在宝玉的眼中,均田于民的大同世界才是正确的,仕林官员强占民田就是不法恶事。 他习惯性的喷了几百字,言辞激烈,却十有八九会阴差阳错的暗合出题人的心思。 林如海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此次顺天府乡试题目对于大部分仕林学子来说出的刁钻,加之考官多是朝中的老学究。 宝玉的那份策问,指不定就要被哪位老大人看中,出圈的可能性很大啊。 …… 九月初八,重阳节的前一日。 顺天府乡试桂榜贴在了贡院外,今秋赴试学子共计两千四百余,取中八十九人。 贾琮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落第,他敢自信的说一句,琮三爷的卷子就是标准答案,他要是落第了,那他就敢提着刀去贡院宰了取士不公的人。 至于宝二爷,这两日痴迷于一本新出的话本,正跟湘云你侬我侬,估计连自己参加了乡试的事都忘了。 duang~ duang~ duang~ 铜锣的响声越发清晰,贾琮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 二狗子还未靠近就兴奋的大喊起来:“中了,中了,三爷中了今秋顺天府乡试第一,咱们家出了一个解元!” 贾琮走到正厅时,迷迷糊糊的宝玉正拿着一张黄榜发呆,一旁的政老爷眼睛都红了,看到贾琮来后竟然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 “我儿竟然中举了,琮哥儿,宝玉中举了,中举了啊!” “二叔莫哭,二叔莫哭,宝二哥天资聪颖,中举不是理所应当?这是喜事,咱们该好好庆祝庆祝……” 贾琮求助的看向一旁抚须微笑的姑父爹爹,林老爷上前安抚道:“琮哥儿说的是,今秋乡试,琮哥儿拿下顺天府解元,宝玉也是乡试第八十九,我家一门一试两举人,合该好好庆祝庆祝。” “妹夫,你不知道啊,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心里苦啊。珠哥儿去后,我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宝玉身上,可他实在太……唉!” 政老爷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统统倒了出来。 宝玉第一次听到了老爹的心里话,愧疚的低下了头。 好在政老爷如今官运亨通,加之宝玉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后面的话语多是夸奖与赞许。 宁荣贾家出了个顺天府乡试解元以及乡试第八十九,两府顿时欢腾起来。 老太太大手一挥就赏了阖府上下,下人们统统加赏一月的月钱,搭高台唱大戏,宴请亲朋好友。 连宫里的娘娘都赐下了御制的文房四宝与典籍,嘉许琮哥儿与宝玉命其再接再厉,争取在明春的会试再夺捷报,为贾家增光添彩。 …… 府中的热闹对贾琮的影响不大,乡试不过顺手为之,他现在还有作业要写呢。 皇帝老爷给他布置了作业,要他完善对瓦剌的整体兼并以及治理之策,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差事,弄好了名垂青史都不为过。 便是各家来人贺喜,他都只是草草露了一面后就赶回书房埋首故纸堆中查找资料,逐步完善着一条条计划。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好在有点读机活词典林姐姐帮忙,哪里不会点哪里,九月末时,贾琮终于写出了针对瓦剌的初版战略方针。 上呈皇帝之后,皇帝将其作为主干,由内阁、六部五寺共同探讨,根据实际情况商议补充其中的细节之处。 而贾琮则是被皇帝老爷扔到了龙首宫去,由老爷子颁发奖赏——赏贾琮铲屎官官帽一顶,陪老爷子垂钓太液池!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5000字,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 贾家祖坟冒青烟了! 太液池畔还是老样子,池中的锦鲤又大又肥,大猫的尾巴搭在水中,它们就会咬住尾巴被其钓到岸上来。 大猫对他真是太好了,竟然还知道他饿了,给他钓鱼吃。 贾琮抱着宝二哥脸盘子大的锦鲤,感动的从嘴角流下了眼泪来…… 圣人老爷总算度过了老友逝去的悲伤,精神头看起来好多了。此时正坐在树荫下品着茶,身旁还有一枝钓竿,不过没有使用。 “亲孙子”在烤架上无私奉献的锦鲤撒上孜然,隔壁的皇子皇孙都要馋哭了。 看着忙活的贾琮,圣人老爷悠哉悠哉的问着最近的事,偶尔还会说几句京里的八卦,同贾琮一起批判一下公子哥跟俏丫鬟之间的故事。 当然,贾琮绝对不会承认这些事,他是从某位姓宝的二哥那知道的,每一个故事都发生在自己某位朋友身上。 圣人老爷听着乐,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不少。祖孙二人抛开了烦人的前朝政务,天南地北侃了近一个半时辰。 午膳后,戴权让人搬来两把躺椅,两人借着清爽的秋风在太液池畔小憩了一会。 直到大猫猫来了个泰山压顶将贾琮喊了起来,老爷子才暂停了休憩时光,与贾琮说起了正事。 “你如今也是身有举人功名,不能总窝在家里。最近你们这一科的乡试同年文会不断,你有没有参加过?” 贾琮摇了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懒得去。” “糊涂!” 老爷子怒其不争的骂了一句:“你有什么道?你以为你是魏庆和?还是你觉得自己比你的老师徐青藤更厉害?” “可您不是也说过,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吗?我宁愿呆在家中读书练字,也不想出去跟那些人虚与委蛇。” 贾琮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乡试后有不少人送了帖子请他参加各种诗会文会。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去了两场,可当下的仕林风气真的很有问题,似乎不喷一喷朝廷政策就不能体现出他们的高人一等,不能体现出他们的文人风骨。 按说大夏不以言获罪,仕子论政是个好现象,毕竟朝廷就这么点人,科道言官都不能将监察做到全面。有人帮朝廷监督官员,是个难得的好事。 可贾琮很快就发现这群人不是为公而喷,而是为喷而喷,喷的毫无价值,甚至是阻碍了朝廷政策的顺利实行。 清丈田亩是迫害乡绅,改革税制是为了掠夺民财,整顿吏治是为了打压异己…… 甚至还有人认为当下朝廷在军事上的开支越来越大,不知好战必亡的教训,差点气的贾琮撸起袖子去捶他。 先不说这些方面是不是真有问题,就算是有问题,若能提出真知灼见,提出些合理合适的解决办法,贾琮都会高看他一眼。 但实际上这些人恐怕连土豆是圆的还是方的都不清楚,连九边在什么地方面对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哪会真的有什么合理的谏言。 真应了宝二哥在贡院门口的那句话,但凡这些人真正关心国家大政方针,都不会闹出乡试时不知土豆、玉米的推广,不知九边重镇所要面对的压力。 贾琮将这些一一讲出,太上皇听完不怒反笑。 “你呀你,还是小孩子心性。” 老爷子抬手在贾琮脑瓜上搓了搓,感叹道:“实际上朕很清楚文人中的那些事,当初朕还没有亲政,朝中被那些所谓的‘君子’把持,什么众正盈朝,君子朋党……” 听到老爷子讲起了往事,贾琮耳朵微动。这些事除了起居注外,不会流出半句在外,大瓜啊! 只见圣人老爷回忆往昔,与贾琮说着亲政前后的隐秘:“那会的内阁被所谓的‘君子’一党把持,朕便是想要出宫检视御前三卫都做不到。后来还是魏老头的老师,重阳先生入朝,才打破了‘君子’党对朝政的控制,给了朕喘息之机。” “重阳先生?” 这个名字贾琮感觉很陌生,似乎朝中从未提及过。 老爷子点了点头:“重阳先生的学说是仕林禁忌,你没听过很正常。等时机成熟了,朕会让你见到他的著作的。” 哎呦,瓜吃了个半生不熟,好难受! 贾琮抓耳挠腮,但老爷子就是不松口,略过了重阳先生这块继续说道:“后来我与你祖父他们发动了归政之变,夺回了权柄。启用了大量务实之人,贬黜了一应江南仕林出身的官员,这才暂时遏制住了充斥朝中的空谈风气……” “您说的是那些西林党人?” 老爷子先是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相比西林党人,‘君子’党要稍好一些。这是前朝时遗留的问题,你可知程朱理学?” “这个自然,程朱理学乃当下儒门最主要的显学之一,可以说是儒门学说之首。” 贾琮的回答不但没有得到老爷子的认同,反而嗤笑一声说道:“如今的程朱理学,已经不是真正的程朱理学了。前朝至正五年,元庭曾下诏,程朱之学得孔孟之心传……循之则为君子,悖之则为小人;为国家者由之则治,失之则乱,实有裨于化民成俗,修己治人之要。你可知这诏书的用意是什么?” “循之则为君子,悖之则为小人……” 贾琮默念几次,骇然道:“这是为了钳制百姓的思想!若非程朱理学之门徒,就要被称为小人。那天底下的读书人,岂不是要被禁锢在狭窄的一门学说思想中,无法弘扬圣人之道。” 孔孟二圣估计都不会想到,千年后儒家的门徒会将他们的思想歪曲成这个样子。 老爷子欣慰的点了点头,唏嘘道:“这对于帝王来说这是好事,但对汉家王朝来说,却是一道难以斩断的枷锁。存天理、灭人欲,朕倒是宁愿人的欲望能更大一些,这样我汉家儿郎的血性才会更盛一些!” 一说起这些,这位一辈子与人斗、与天斗的帝王变得激动起来。 他站起身来,挥袖长叹:“先秦百家争鸣,儒、道、法、墨……每一门学说都是难得的瑰宝,朕不希望我朝的百姓被一门学说所圈养。‘君子’党也好,西林党也罢,他们皆是继承了前朝理学的衣钵,以君子之名行学阀之事。贾琮,你想不想打败他们,为天下士人弘扬真正的圣人之道?” 啊? 我不想,一点都不想! 贾琮脑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锅太大,他背不动! 老爷子一巴掌呼在贾琮的脑瓜上,怒其不争:“不,你想!” 贾琮抱头蹲下,依旧摇头:“我不想,真的,圣人老爷,我一点都不想。这任务太艰巨了,我办不到,人家还只是个孩子啊!” 这与上阵杀敌不同,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老爷子揪住了贾琮的脖颈,“亲切”的循循善诱。 “贾琮,你逃不掉的,你的老师徐青藤已经接过了魏老头的衣钵,你是他的弟子,注定要跟他们斗,既决胜负,也分生死。” 啊?老师? 贾琮能想到魏老爷子是反对理学学阀之人,可他的老师徐晋是正儿八经的理学门徒啊。 这怎么可能? 只见圣人老爷呵呵冷笑:“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了解他们、融入他们,最后打败他们!躲在家里是不行的,你要学学你的老师,谁会想到理学的骄傲、六元文魁徐青藤会是他们的掘墓人。” 贾琮已经目瞪口呆了,因为圣人老爷又爆出了一个大瓜。 那柄曾经陪伴魏老爷子三十年的打王金锏,已经被圣人老爷赐给了徐晋徐青藤。 “当初朕暗中培养了两个人,一个是你的老师徐晋,另一个是你的岳父林如海。” 啊? 贾琮感觉自己的脑瓜子嗡嗡响,张开的嘴实在无法合上。 只听圣人老爷继续说道:“可惜林如海天生傲骨,他的性子太正太直,眼中容不下一点沙子。从江南盐课的事就能看出来,他可为良相,但不可为宰辅。” 贾琮小鸡啄米般点头,老爷子对岳父爹爹的评价很到位。 但凡岳父爹爹当初能与江南的人虚与委蛇,林家就不会这么惨。 老爷子唏嘘感慨:“魏老头被人喊了一辈子的和稀泥,但他主政的这十年,不但为朝廷解决藩镇之祸攒下了家底,更是将西林党人压制的不敢冒头。这才是真正的宰辅,林如海不行,如今就看徐晋能不能做到了。” 啊? 贾琮已经无法跟上老爷子的思维,脑瓜子嗡嗡的离开了龙首宫。 老爷子今日给他说的这些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些都是机密中的机密,足以翻天覆地的那种。 朝争在道争面前完全就是个小儿科,朝争还可能活命,道争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怪不得昭武中后期西林党就逐渐失去了中枢的话语权,原来是太上皇与魏老爷子的手段。 那么回过头来看,派姑父大人南下坐镇盐课,借盐课贪污大案清理江南官场。 随后让二叔去浙江督学,紧接着就发生了浙江科举舞弊案,借此削弱江南各大书院的清名与实力…… 等到魏老爷子走后,中枢两位实力最强的阁臣,蜀党之首齐博瀚、两浙党魁褚邦正立马被贬谪出京,将夏令行推到了内阁次辅的高位上。 如今又不遗余力的培养六元文魁徐晋,连打王金锏都赐下去了,二圣的心思已经摆在了明处。 内阁首辅周炯也好,次辅夏令行也罢,都不过是过渡罢了,徐晋徐青藤才是二圣内定的宰辅人选。 所以圣人老爷今日跟自己说这些机密,恐怕不仅仅是提点自己…… “琮哥儿,圣人与陛下不会让一个天生宿慧的人游离在他们的计划之外,青藤先生当初收你为徒,就是圣人钦点的。所以,青藤先生接过了魏文正公的道统衣钵,而你作为青藤先生的唯一弟子,你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 书房外由贾十一亲自带人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黛玉很快就将所有的事串了起来,心思细腻的她比贾琮挖的更深,一语道破了太上皇今日说这些话的用意。 随着贾琮乡试告捷,已经有了足够的身份与实力去仕林文坛搅风搅雨了。 太上皇点出了其中的隐秘,贾琮现在就得作出选择。因为道学之争关乎王朝的兴衰,二圣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松懈。 昭武年间,太上皇亲自挑选了林如海与徐晋精心培养,如今的皇帝也会挑选合适的人选,贾琮就是其中一个。 当然,贾琮若是不能成长为合格的接班人,二圣也不会厌弃了他。 毕竟是“亲儿孙”,未来必是刘弘的左膀右臂。 但想成魏老爷子那样,手持打王金锏主政天下的宰辅,是不可能了。 黛玉的双眼亮晶晶的,她与贾琮不同,心中甚是欢喜。 倒不是她想着一人之下的地位,而是看到了实现琮哥儿与自己心中抱负的机会。 “琮哥儿,你可还记得刘姥姥家那个庄子中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孩子?” 黛玉一想起那些面黄肌瘦、腹部胀鼓却饥肠辘辘的孩子,就觉得心中刺痛。 她攥紧了贾琮的手,言辞切切:“你曾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知你是为了什么犹豫,无论将来要面对什么魑魅魍魉,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只需记住一句,汝道不孤,因为有我!” …… 贾琮心中有了决定,不过他依旧没有轻易去改变自己原有的生活规律。 道学之争实际上不只是学说上的争端,大部分是利益上的斗争。最明显的就是清丈田亩以及税制改革,哪怕皇帝金口玉言,都没能压下朝野物议。 徐晋光是推动京畿田亩清丈就数次遭遇权贵阻拦,甚至在南下巡视南直隶的清丈工作时,数次遭遇刺杀。 京畿的权贵估计只是被人忽悠瘸了,但在南直隶的清查,已经真正触及了西林党人的根本利益了。 西林党人在江南的势力真是大的惊人,竟然擅动农人、佃户聚众冲击钦差行辕,差点闹出民变。 只一次就聚集了上万百姓,导致徐晋不得不暂停在金陵的清丈事,将钦差行辕驻扎于吴王府别院暂避锋芒。 贾琮从老师的来信中看出了清丈田亩在江南的推进难度,此事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说白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朝堂斗争了,想要扳倒背后的黑手西林党人,就要先打败他们所秉持的“君子”理学,剥掉他们的“君子”身份,才能让那些被其蛊惑的百姓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黛玉接过了贾琮递来的书信,仔细看完后感慨万千。 “实际上在太宗年间,江南诸州府的田产大部分已经被权贵士绅占据。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要么成了权贵家的佃户仆人,要么进了工坊做工求活。他们依靠权贵谋生,自然不敢反抗权贵们的命令。” 林家祖籍姑苏,黛玉这两年帮忙管理家中产业,对江南的情况了解颇多。 她皱起了秀眉,给贾琮讲述着自己的猜测:“青藤先生此行要面对的可不只是那些权贵士绅,还有数十万数百万的百姓。这些百姓可不会管什么钦差大臣,他们受西林党人蛊惑,认为朝廷派人是来毁掉他们赖以生存的机会的,所以一个不慎就会让江南陷入民变的危机。” 黛玉分析的很对,贾琮这才明白手持打王金锏的老师为何会向江南示弱,避入吴王府。 “是这个道理,所以老师才会停下了清丈田亩的事,暂住吴王府别院等待机会。” 黛玉点了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数十万百姓暴动太可怕了。指不定那些人就等着青藤先生逼得百姓民变,这样他们就有机会弹劾青藤先生,反对清丈田亩改革税制的事了。” 贾琮苦笑道:“明白是明白,只不过如今进退不得,这也太憋屈了!” “除非……” 原本小脸苦巴巴的黛玉突然眼中一亮,冲着贾琮嫣然一笑说道:“百姓所求不过温饱而已,朝中如今又不缺钱,你说让青藤先生收纳无地之百姓,由朝廷做主迁徙百姓去交趾如何?” 嗯? 贾琮不大赞同黛玉的这个办法,因为江南本就富庶,交趾在百姓的心中那可是饮毛茹血的蛮夷之地,鬼才愿意去。 “不妥不妥,上次我为了给交趾抢人,差点被文老貔貅给算计了,可见愿意出海求生的百姓是真的少……” 却见黛玉微微一笑:“琮哥儿,你想错了一件事。不是百姓不愿意去,而是有人不愿意让百姓去。若朝廷将那些无地的百姓迁走了,谁给他们种地做工?你想想前几年闹倭的事,再想想私自下海走私的事,真的没人愿意出海求生吗?” …… “这是玉儿那丫头想到的?” 皇帝听完了贾琮的叙说,再看了看刚刚送抵御前的密奏,忍不住震惊说道:“贾小三,你家祖坟冒青烟了,你小子才能与玉儿定下亲事!” 啊?我要跟圣人老爷子告状去,皇帝老爷骂人! 只见皇帝将手中的密奏递给贾琮,贾琮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道:“臣钦差南北直隶军政事、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徐晋启奏,南直隶清丈田亩阻碍重重,西林党人蛊惑百姓……臣欲迁徙江南无地百姓往交趾……” 贾琮扶额长叹:“林姐姐竟然与老师想到一块去了,既然西林党人拿那些无地的百姓当刀,那咱们就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 皇帝哈哈大笑,心中甚是畅快。 “徐卿此计的确是釜底抽薪,没了那些佃户百姓替他们耕种,西林党人会比咱们着急。到时候摊丁入亩,按亩均摊税赋,朕倒要看看他们会怎么办?” 月票推荐票 今晚更新迟了,抱歉。 最近都是5000字大章,算是慢慢补更前面欠下的。 这本书到了这里,已经度过了琮哥儿与黛玉的成长期,两人将开始新的征程了。大道争锋,两人将携手共进!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 跟皇帝老爷去吃席 重阳节后,各地的秋收成果送抵京城。 元祐七年似乎比昭武年间还要更像盛世,光是北直隶、山东、山西以及河南的粮食产量,就已经足够养活半数大夏百姓,这还没有计算作为国朝粮仓的蜀地、江南等地的收获。 林如海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在户部忙的脚不沾地。一向注重仪容的林探花,甚至双眼布满了红丝、顶着一头散发参加了九月下旬的一场大朝会。 那种憔悴却也疯狂的模样骇得皇帝老爷直接当庭喊来了御医,得知其二十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身子亏空的厉害,当即就严令其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家休养。 土豆已经足以在全国推广种植,不过户部还是接受了贾琮的建议,只在北地干旱之地以及土壤贫瘠之地种植土豆,其余产粮区依旧种植水稻等旧有的粮食。 反倒是玉米这种产量高、成熟期短、易储存的粮食,户部在今秋大规模推广,特别是辽东、山西、陕西以及河西的军屯,一半的田地都种上了玉米。 这玩意简直就是天生为军队生的,玉米不但可以食用,秸秆还能当做饲料用来喂战马。 粮食丰收所带来的变化肉眼可见,往年这个时候北地各省送来的奏折无不是要钱、要粮防备冬日雪灾。 可仅从京畿各州府传回的消息来看,只需依靠府县粮库的储备,就足以应对今年冬日可能出现的雪灾粮荒了。 《诗经》有载,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十月朝、穿棉袄,吃豆羹、御寒冷。初一大朝,天子以穿冬衣的仪式昭告庶民:冬天已经来临。 皇帝行“授衣”之礼,并把刚收获的赤豆、糯米做成热羹赐给群臣尝新。 贾琮从宫中参加完大朝回府后,携黛玉出京往东,至大报恩寺为亲祈福,并为故亲烧献衣物。 连云衰草,连天晚照,连山红叶。 西风正摇落,更前溪呜咽。 燕去鸿归音信绝。 问黄花、又共谁折。 征人最愁处,送寒衣时节。 上香祈福,给往生牌位前的长明灯添了灯油,烧献完衣物后,贾琮陪着黛玉游览秋日的大报恩寺。 秋风红叶,琉璃塔外红枫林景色宜人,冲散了方才涌上心头的思亲悲戚。 两人正想上塔远望,不料还未靠近就见一只黄白相间、花臂纹身的金渐层远远跑来,一下子就扑倒了贾琮。 “你这家伙有多重心里没点数吗?想压死我……,住嘴,不许舔!!!” 贾琮好不容易将凑过来的毛茸茸大脑瓜掰到一旁,身旁的黛玉正搂着一个小人儿看自己与大猫在地上滚着玩。 “淳儿,你怎么出宫了?还跟大将军一起。” “我跟爹爹来的,大猫猫陪我一起。” 淳儿给贾琮送上甜甜的笑脸,大猫儿顺势用脑瓜蹭了蹭贾琮的胸膛,将好不容易挣扎起身的贾琮又给拱倒了。 “嗷呜~” “别喊了别喊了,我没带肉干!” 这猫越来越重了,贾琮挣扎了数次,最终在两个姑娘的“帮助下”躺平在红枫下,任由大猫与两女的“蹂躏”。 三人一猫玩了好一会,大太监夏守忠扶了贾琮起身,说皇帝老爷有请,这才齐齐入塔,直登顶楼拜见。 “臣(女儿)拜见陛下(父皇)~” “嗷呜、嗷呜~” 皇帝老爷穿的如同富贵员外,正凭栏远望。冲贾琮随意的摆摆手说不必多礼,反倒是对黛玉甚为亲切。 又是让人送来茶点,又是询问天气转凉,身体如何。 琉璃宝塔共分九层八面,高达二十七丈。塔身有铁索八条,垂铃七十二个,垂铁铃八十个,塔身外灯一百二十八盏,琉璃灯十二盏,塔窗明牖以蚌壳磨薄为之,甚为壮观。 西望京城,可见城郭威严,亦可见络绎不绝的香客顺官道而来。寺外主道两旁颇具烟火气,远远望去有小贩穿梭于香客间,叫卖物什。 皇帝老爷很喜欢这样的场景,加之居高临下,远看治下祥和,心中很是自豪。 都言昭武年文治武功,朕之元祐当更胜一筹。 百姓能有余钱来寺庙上香祈福,能带着孩子逛着街市,岂不是朕这个皇帝的功劳? 民富国强,天子之恩泽也! 皇帝老爷心情舒畅,跟贾琮闲扯了一会南边的事,又说要带他们三个小孩去吃席,施施然下了琉璃宝塔,临出发时还给三人一人买了一小盒零嘴。 原本贾琮与黛玉定好了大报恩寺的素斋,可皇帝老爷口中的吃席更让两人期待。 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能请了大夏至尊出宫赴宴。 等到了地方,贾琮才明白皇帝老爷为何会不顾被御史喷唾沫星子,也要在大朝会结束后微服出宫。 大报恩寺不远就有一座皇庄,车马停在了庄外,贾琮一下马车就听到了庄中的欢声笑语。 庄中的管事与几位双鬓花白的老者早已收到消息,等候在进庄的路口处。 “老奴拜见皇爷,圣躬万安!” “末将拜见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几位老者方才看起来还是垂垂老矣、弱不禁风,在拜见皇帝时立马声音洪亮,精神抖擞。 特别是看向自己时,眼神凌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柄藏锋于鞘的利刃,随即可以迸发出致命一击。 这几人应当是军中悍卒,而且绝对是以一当十的那种。 “都起来都起来,数年不见,今日你我重聚乃是喜事,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皇帝老爷一一扶起几人,拍拍管事的肩膀:“老秦、老裴、老沈……,庄子里可还好?朕今日来是带孩子们蹭饭的,席面弄好了没?” “哈哈哈哈哈,四爷说的哪里话,当年要不是四爷恩泽,我们这几个老东西怕是早就跟随殿下去了……” 为首的秦大打量了一下贾琮三人,若有所思。 他一面迎皇帝入内,一面仔细打量着贾琮:“四爷,末将若是没看错,此子应该是小公爷的儿子吧。” 皇帝老爷揪住了贾琮的脖颈:“还不赶紧过来见礼,这些都是你爹的师傅,你要喊师公!” 啊? 师公? 想来皇帝老爷不会骗他,贾琮忙冲几位老人拜道:“徒孙贾琮,拜见师公!” “小公子多礼了,我等当年不过是教授过小公爷几日拳脚罢了,还配不上师公之称。” 秦大扶起了贾琮,唏嘘叹道:“小公子像极了小公爷,就这容貌,不知要让多少女子夜不能眠。想当年小公爷请我们几个老货去南池花楼,那些花魁娘子恨不得扑到小公爷身上去……” 咳咳~ 皇帝老爷轻咳数声打断了老人的荤言,夏守忠悄悄提醒了一声还有两位公主在侧,莫道男人之间的秘密…… …… 庄子里多是老弱妇孺,不过其内的布局明显运用了军中之法,房屋院落如同排兵布阵,攻守皆宜。 无论是庄子的布置与成员的构成,都让贾琮疑惑万分。皇帝与秦大的言辞间透露出了不少信息,贾琮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个庄子里的人是什么来头,不过他更加糊涂了。 等众人进了庄子中最中央的院落,皇帝才给贾琮与黛玉说起了这个庄子的来历。 原来此处居住的都是先太子刘恂的东宫旧臣,当年刘恂自刎宫门前,一应东宫旧臣被清算。 秦大几人身为东宫心腹,自然被夺嫡的皇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会还是冷面亲王的皇帝悄悄派人救走了几人,将其安置在王府别院。 倒不是说皇帝当初就在打东宫遗留势力的主意,而是长嫂给他送去了一封密信,求到了他那里。 皇帝刘恒这个人怎么说呢? 对敌人如疾风骤雨,对亲近之人那是掏心挖肺。 长兄长嫂在时,对他这个不受宠的弟弟颇为关心。在拿到已经自缢殉情的长嫂亲笔信后,四爷没有半点的犹豫,冒着惹恼老爹的风险,将秦大几人悄悄救了出来藏到了城外。 这一藏就是数年,直到三年前他与老爷子关系缓和,这才有了这个庄子,让秦大几人有了养老之所。 当然,刘恒做的这些事实际上早就被老爷子发现了。长子自刎时老爷子就已经清醒了,知道自己是被有心人算计,怎么能不悔恨? 不过既然老四已经出手了,他就静观其变,想要看看那些算计自己的人会不会再对老四出手…… 至于皇帝今日带贾琮来此,实际上还真是临时起意。 一来嘛,他是想来给长兄的这群老臣显摆显摆,自己这个皇帝不比长兄差,元祐更比昭武强盛。 二来是想将这群杀才请出山,给远在万里之外的贾赦搭把手。 别看这群老货看起来垂垂老矣,实际上每一个都能一顿饭干一盆米,撸起袖子能掀翻一头牛的猛人。 而且秦大几人这几年还带出了十几个小子,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眼看太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也该给儿子安排些可用之才不是。 至于说这些人都是长兄的旧臣…… 除了朕,谁还能继承长兄的志向,让大夏民富国强、威震四夷? 皇帝老爷没有直接提起此事,而是询问了一番庄子中的情况。 得知今秋的土豆与玉米大丰收,收拢的可怜人终于不用再挨饿受冻,自豪的哈哈大笑。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朕心甚熨。老秦啊,庄子里的人都是老兄弟的遗孀,朕也不好直接出面,你就多操点心,别让他们受了委屈。” 秦大拱手应道:“四爷放心,这些年蒙四爷暗中照应,大家都过的很好。特别是今年得了四爷圣恩,有了土豆与玉米这等神物,一日三餐,比当年都要过得好,一日三餐,顿顿有肉!” 皇帝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一日三餐、顿顿有肉,别看这个好似很简单,实际上整个大夏能过上这种日子的人,如凤毛麟角。 普通人家能一日两顿填饱肚子就已经是盛世光景了,更别说肉食。 他冲贾琮摆摆手说:“你带玉儿、淳儿出去玩吧,朕有事与老秦他们说。” 等贾琮几人出去后,皇帝老爷才说起了正事。 “老秦,你可还记得当初大哥为何心性突变,最后闹出兵谏祸事吗?芙蓉膏又出现了,贾恩侯在南越发现了大片的芙蓉膏……” …… 庄子里大部分是老弱妇孺,年轻人很少。 贾琮三人一猫在张谦的陪伴下悠悠然四处闲逛,庄子中的大小娃娃们站在远处,偷偷打量着贾琮……身旁的大猫。 张谦给三人解释道:“公主殿下、伯爷,这些孩子要么是当年东宫旧臣的遗孤,要么是军中英烈的孩子。皇爷命老奴暗中收纳照看,由秦将军他们教授武艺,好继承父志,为国尽忠。” “原来如此,陛下爱民如子、怜孤惜寡,这些人又是英烈遗孤,是该好好照看。” 贾琮冲远处的孩子招手,慢慢引起过来。到底都是孩子,谁能拒绝大猫这种毛茸茸的生物。 嗷呜~ 啪! 大猫一看好大一群铲屎官,顿时想要摆出老虎的威严定下地位,刚嗷呜了一声就被贾琮敲了下脑瓜子。 这群孩子中有一人年岁已有十岁左右,壮着胆子偷偷看了看贾琮:“这就是老虎吗?” “大猫,是我的!” 淳儿以为有人要抢自己的大猫,立马抱住大猫的脖子,宣示主权。 贾琮好笑的搓了搓淳儿的脑瓜:“嗯,大猫是淳儿的,没人抢。” 随后又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这少年拱手应道:“回贵人,我叫秦世忠。” “伯爷,他是秦将军的孙儿。” 张谦顺势给这群孩子介绍道:“这位就是培育出土豆与玉米的永丰县伯,这两位是文安公主与淳公主殿下。” “哇,是土豆伯!” “不是土豆伯,是永丰伯。” “种出土豆与玉米的土豆亻……永丰伯?” “那个打败十万鞑子的永丰伯?” 这群娃娃都是武人家的崽儿,在知道贾琮的身份后,立马将一束束崇拜的目光聚集在贾琮的身上,倒是把贾琮给闹了个大红脸。 黛玉见到贾琮竟然会害羞,不由好笑。 与这群少年一同过来的小丫头们怯生生偷偷打量两位贵女,在看到黛玉看向她们时,一个个都吓得低下头去,有些胆小的孩子还想将自己藏起来。 黛玉跟张谦小声说了几句后,又在贾琮耳边说道:“我带淳儿去看看庄子里的妇孺,你先同他们说话吧。” 贾琮也没有询问黛玉的打算,点了点头后给张谦叮嘱了几句,随后与这群少年往前边的校场走去。 林姐姐不是他贾琮的附庸,她有大志,这个庄子里的妇孺皆是英烈遗孀,或许林姐姐不只是要去慰问,估计又想到了什么,需要做些实际调查吧。 …… 这个庄子不是普通的庄子,不但房屋布局是按照军中阵法排列,更是在庄子中设置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校场。 嘭、嘭、嘭…… 没有箭头的羽箭一支支飞向二十步开外的箭靶,十中七八的成绩让贾琮咋舌。 秦世忠不必说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实属正常,可这群孩子中至少有七八个人能射中五六支箭就有些震撼了。 要知道穷文富武,根据张谦之前的介绍,这群孩子大部分才来庄子没多久,早前可还吃不饱饭呢。 至少大都督府每年考核勋贵子弟时,那成绩很多时候真看不下去,太丢人了。 庄子中没有战马,贾琮无法考核这群孩子的骑射。他又让孩子们操演了军阵,打了太祖长拳,对皇帝关注这个庄子的原因大概猜到了几分。 吃皇帝老爷的饭,给皇帝老爷卖命估计是这群孩子从小就会灌输的思想。 相比武举,恐怕皇帝老爷会更相信这庄子的孩子吧。 一番考察,贾琮看出了这群孩子的潜力。 秦大他们完全是按照军中之法培养庄子上的孩子,朝夕相处之下,三人就能成阵,相互配合默契,足以对抗草原上最精锐的狼骑。 操演结束,贾琮让人取来点心茶水,一群人围坐成圈,听着贾琮讲述杀鞑子的故事。 “伯爷,鞑子是不是真的会吃人?” “伯爷,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你一样去杀鞑子?” “伯爷,俺也想去杀鞑子!” “我也去我也去,我也要去杀鞑子!” 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 呱呱呱呱…… 故事才讲了一节,贾琮就被一声声杀鞑子闹得脑瓜嗡嗡响。 不愧是老杀才教授培养的小杀才,豆丁点大就嚷嚷着去杀鞑子。 贾琮搓了搓身旁小杀才的脑瓜,吓唬道:“鞑子都是身高八尺、胳膊上能跑马。他们最喜欢吃小孩,一口一个!你们想要杀鞑子,那就要好好吃饭多长个,好好练习武艺,将来才能在战场上战胜他们!” 哇~ 这群小杀才不但没有害怕,只是惊呼一声,随即一个个将胸脯拍的啪啪响。 “那我要长九尺,练好武艺杀鞑子!” “你才九尺,我要长十尺!” “十一尺!” …… 皇帝老爷只说了南越种植芙蓉膏的事,立马就激起了秦大几人的怒火。 得知荣国侯贾赦缺少人手,立马就嗷嗷拍着胸脯立誓,不把南越君臣送下去给太子爷当牛马,他们绝对不回京。 对了,北静王府当初也是推波助澜的人,水溶这个阴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他还在南越当囚犯,那就一起送下去吧。 月票推荐票 今晚有事更得晚了,抱歉。 继续五千字大章,明天再接着码字。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夏版圈地运动的开端 已入十月,庄稼已经种到了地里,农人除了去给庄稼浇浇水外没有什么活了。 今年是个丰年,又是皇家庄园,庄户们不必担心贪官污吏的迫害,缴完了皇粮之后,余下的粮食不但装满了粮仓,更是足以让家里的孩子吃的饱饱的。 和煦的阳光驱走了深秋的寒意,黛玉与一群妇孺坐在一户老嬷嬷家的院子中,笑盈盈询问庄户们平日的生活。 圣天子在位,这两年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如梦中美好。老嬷嬷手中的绣花针一刻不停,同时也跟黛玉说着前些年的光景。 人一老就喜欢回忆往昔,吕嬷嬷出身姑苏绣房之家,曾经是东宫的女官。 因昭武末年的那场宫变被波及,好在四爷有个好养母,昔年的东宫宫女被曹太后救下送出了宫。 老嬷嬷与几名宫女没了去处,就直接落户这座皇庄,平日里帮着管事张谦管理庄子,同时绣些绣品拿出去换钱。 随着庄子上收留的英烈遗孀人数增多,这群军汉们的老娘妻子大部分没有什么养活自己的手艺,干农活又使不上太多的力气,哪怕有皇庄照顾日子也过得苦巴巴。 老嬷嬷一琢磨,就给这群妇孺教授绣工,一来二去竟然在京城秀坊揽下了不少活,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能赚下不少钱来。 要不然庄子里的这群小娃娃哪能一个个长得结实,跟着秦大等人练武哩。 “谁说女子不如男,吕嬷嬷带着大家用绣绣品换钱养活着一大家子人,这比很多男儿都要厉害。” 黛玉看着木箱中一份份绣品,哪怕只是一般的布料,在精湛的绣工与精致的花样衬托下,比京城好几家大秀坊的绣品还要强上一些。 不过因为接活的秀坊一般,绣工、花样皆是上乘,能换回的银钱也是有限。 她想到了湘云手中现在就有一家经营绣品的铺子,心生一计:庄子中多是妇孺,而且将来肯定会收留更多的英烈遗孀,仅靠有限的土地产出最多填饱肚子。 若是能让这群妇孺有了稳定的营生,比如绣工。不如在庄子里开设秀坊,让湘云的铺子进行售卖…… 等等,爹爹曾说天朝的丝绸绣品在海外极为受欢迎,那些东、西夷人贵族皆以穿天朝丝绸锦缎为荣耀。 既然如此,这个庄子上的妇孺可以以绣工养活一家人,那其他地方的妇孺是不是也可以? 云妹妹手里有铺子,薛家更是经营着好几家秀坊。再加上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以及宗室中的贵女,她们若是能够联合起来,岂不是能借此帮助更多的孤苦妇孺? 这年月的妇人,哪个不会绣上几针?高、中、低端的绣品都不会愁销路。 再加上宫中的绣女可以说掌握着国朝近乎所有的绣法,只要经营得当,庞大的海贸足以让这些绣品换成海量的银子。 太后娘娘仁爱,想来也会同意让宫中的绣女帮忙的。大不了她每个月多去几趟慈宁宫,陪老太太玩扮演金童玉女的游戏…… 黛玉一件件翻看着箱子中的绣品,心中却已草拟出了大致的计划。 朝廷已经在沿海开设了好几处市舶司,海贸的扩大就在眼前,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此事若成,至少那些没了当家人的军户遗孀将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再加上朝廷的抚恤与家中的田地产出,养活一家人根本不成问题。 想到此处,黛玉眉眼弯弯,亮晶晶的眼中充满了斗志。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公主殿下笑盈盈问道:“嬷嬷愿不愿意多收些徒弟,我想在庄子上开个秀坊……” …… 今天是寒衣节,又逢丰收,张谦是个心思活络之人,早前就给宫中送了折子,说是庄子上会在今日摆上流水席,感念天恩浩荡,庆贺盛世来临。 原本只是想借此在皇帝老爷面前露个脸,不想试探性的折子竟然真把皇帝老爷给请来了。 天子带着三个孩子来吃席,张谦心中激动的同时又紧张的不得了。 好在庄子上都是信得过的人,一面面桌子摆了出来,一盆盆大锅菜端了上来,校场上甚至挤不下庄子里的所有人,饭桌都顺着校场的两个出口摆到了街巷里了。 没有精致的席面,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猪肉炖菜、烤制的野味、高粱面制成的馒头、羊肉烩饼等等,大部分是军中惯吃的饭菜。 唯有皇帝老爷与两个公主的面前放了几盘还算精致的菜式,这还是庄子上的人从河中刚刚捞起的鱼儿,让厨子专门做的。 五岁不到的淳儿今日可开心了,好多好多小伙伴。 她学着庄子上的小娃娃,端起装着满满肉块的碗来,呼啦啦往嘴里刨饭。 皇帝老爷见闺女吃得欢快,庄户们脸上都是笑容,心情自然也好。 加上陪他同坐的几人都是武人,便是顾忌皇帝老爷的身份刻意压制自己的干饭速度,那也是风卷残云,激起了皇帝老爷的斗志…… 不过他到底比不过这群干饭人,加上庄子上的碗要比宫中大,两碗下肚他就有些撑了。 “四爷的胃口不如以往了,末将可还记得当年您一顿至少能吃三碗米的。四爷每日操劳国事,耗费心神精力,怎么才吃这一点?” 秦大看着皇帝老爷双鬓中露出的灰白色,不由皱起了眉头。 “四爷也别怪末将说话粗陋,当年您与殿下一同跟着老公爷练武,那会身子骨多壮实?这不行啊,天下有您这样的圣君,才是亿万百姓之福。您得多练练,大家伙还盼着您万岁呢。” 这话若是被有心人挑刺,遇到昏庸之君还不知要被冠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整桌人都安静下来了,反倒是皇帝老爷听完后先是苦笑,随后洒脱的摇了摇头。 “多少人盼着朕早死,也就是你们才会跟朕说这些……朕知道了,今后会重拾武艺。过两年太子再大些,朕就带着大家重启北征,实现大哥当初的愿望。” 回京的途中皇帝的心情挺复杂的,庄户们感念皇恩,将家中的收获挑着最好的献给了皇帝。 这家的鸡蛋、那家猎来的野鸡、东家的土豆、西家的南瓜…… 皇帝没有拒绝这些东西,让张谦安排了三辆马车才算将庄户们的心意拉回了京城。 他打算用这些东西在大朝会上招待群臣,让他们也品味一番百姓们对他这位帝王、对朝廷的感恩。 …… 荣国府今日来过客人,刘姥姥带了外孙来给老太太磕头谢恩。 去年冬日她家受了荣国府的帮助才度过了灾荒之年,今年的收成极好,她家如今粮钱不缺,外孙还去了学堂,如今已经识了不少字。 虽说抄写的佛经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字明显是照着临摹出来的,但贾琮还是能感受到王家人的真情实意。 老太太对刘姥姥的感官越发好了,笑呵呵的说道:“那孩子聪明伶俐,只学了一年就能抄写佛经,将来说不定能考个功名出来。原本我还想留刘氏祖孙住上几日的,可惜那孩子明日就要回学堂读书,只能用完了午饭便让人送了回去。” “学业确实不宜耽搁,农家有机会读书不容易,那王狗儿一家也是个懂得感恩知分寸的人,孙儿就再帮他们一把。改日让人再送些书籍过去,若那板儿真有天赋,咱家收他入门下也无不可。” 贾琮想得比老太太还要深,荣国府在武将方面不缺门人故旧,但在文官这儿真没几个能用之人。 他将来要走文武兼备的路子,从现在开始就要多搜寻培养帮手。刘姥姥一家品性不错,王板儿又有读书的天赋,如今扶他一把又何妨? 老太太一听就明白了贾琮的心思,诧异过后心中也释然了。宁荣贾家每一代都会有惊才艳艳之人出现,第一代的宁荣二公,第二代的贾代善、贾代化,第三代的贾敬……好吧,大儿子也不是善茬。 这一代她原本以为会是宝玉,如今看来,大房的兄弟俩明显将其他人甩在了后面。 而且相比贾琏来说,贾琮还要强上好几倍。这琮哥儿无论是在心性、才华还是为人处世方面,简直就是妖孽般的存在。 便是自己的丈夫,荣国府的老公爷都不及这个孙儿,指不定琮哥儿将来的造化要更大,一门三公未必没有可能。 刘姥姥送来了不少自家种的瓜果蔬菜,还有她从庄中猎户手中换来的野味。晚膳时一家人借此尝了个鲜,围着桌儿说了好一阵的农家趣事。 林如海被皇帝老爷强制性休假,不过他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从贾琮那得知了闺女的计划后,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兴致勃勃的帮着出谋划策。 相比于贾琮与黛玉的粗陋计划,熟悉国朝政治经济的林老爷几乎推倒了黛玉草拟的整个策略。 “做事不能只知道求大求全,俗话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做生意也一样,更何况是关乎那些妇孺家人的大事。” 林如海提笔在黛玉原本定下的合作伙伴中,圈出了几人说道:“海贸是个聚宝盆没错,可海贸的既是聚宝盆也是吞噬人的猛兽。每一个盟友都要谨慎挑选,比如这几家……” 贾琮与黛玉凑了过去,只见林如海将衡阳大长公主府、建宁侯府、松江徐家、成都袁家等几家圈了出来。 只听林如海说道:“衡阳大长公主年岁在那摆着,这两年病体缠绵,她那双儿女又是不成器的,品性上靠不住。建宁侯府的确经营着丝绸生意,可他家的生意是靠侯府的威势强行逼迫福建商会所得。还有徐家与袁家等皇商,野心太大,不宜结交……” 林如海宦海沉浮十几年,如今官至一品,掌户部大权,对人心的把控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他一家家的给两人分析,将其中的优者挑了出来,分成了几个等级。 而且开始引导黛玉制定计划,比如可以先在京城试点,规模不必太大。一开始也不必找别人合作,就将家里的姐妹拉进来就好。 等作出一些成绩后,就可以寻宗室中品性不错的人合作,扩大规模。当然,这事必须是太后或者皇贵妃牵头。 等规模足够大时,最好能得了皇帝老爷的恩准,成立一家皇商,加入朝廷的海贸计划。 …… 十月上旬,贾琮与黛玉都有各自的活,脚不沾地的忙碌着。 针对瓦剌的计划虽然被中枢大佬接手,可夷澜似乎认准了贾琮,如今得了自由,几乎是隔一日就要来荣国府找他。 皇帝老爷估计是觉得自己每日忙的连去后宫的时间都没有,看着臣子悠闲心中不痛快,竟然又给贾琮冠上了礼部郎中的衔,让他负责招待未来的顺义郡王。 夷澜又一次来找贾琮了,因为随着今年铁网山围猎即将到来,到时候他要接受皇帝的敕封,阿罗太的人也会抵达京城。 将来瓦剌到底会走向何方,他心中实在没底。没了汗位不要紧,可若因为自己的打算导致瓦剌血流成河,那他就真成瓦剌的罪人了。 “永丰伯,这是什么?” 夷澜在贾琮的书房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新制衣物,样式古怪,非当下汉人所穿戴的。 贾琮撇了撇嘴:“毛呢,也就是用羊毛织成的衣服。夷澜可汗,草原最不缺的就是羊毛,中原又有技术。等这技术成熟后,你说说瓦剌的百姓还会缺钱买粮食、买盐巴吗?” 这件毛呢大衣是工部用细羊毛手工纺纱,用水力传动的织机试织的第一件成品。 工部的那些大匠手艺真是了得,贾琮只是提供了一个粗糙的思路,他们竟然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制造出了好几种织机,将羊毛的运用从传统的平纹、斜纹毛织物、栽绒毯等等,跨越到了羊毛衣物方面。 相比绒毯等物,羊毛制成的衣物更有市场。极强的保暖性,肯定会让毛呢衣物成为秋冬寒冷时的流行风尚。 至少贾琮就对桌上的这件毛呢大衣很满意,虽说样子古怪了点,但京城的冬日是真的冷,要是再有一件厚厚的羊毛衫就更好了。 月票推荐票 今天码着码着睡着了,做梦已经更新完了,半夜醒来一看才写了一千多字,哭死。 刚刚补充了三千字,先更一章吧。等晚上再继续更新。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九章 炫侄与炫弟的娘娘们 夷澜不是头脑简单的武夫,他很聪明,立马就从贾琮的言辞中抓住了重点。 “你是说,让我瓦剌专门养羊,然后从天朝换取粮食?” 贾琮点了点头:“是啊,你们不是擅长这些么?你给我羊毛,我给你粮食,多好。” “一点都不好!” 夷澜变得愤怒起来,直接上手揪住了贾琮的衣襟:“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促成瓦剌回归大夏,就会让我们瓦剌的百姓种植土豆吗?” 这已经不是种不种土豆的问题了,按照贾琮所说的方式,瓦剌的百姓习惯了用羊毛换取粮食后,慢慢的将被汉人掐住了脖子。 万一有一日汉人掐断了羊毛生意,夷澜不敢想象草原上会饿死多少人。 贾琮不紧不慢的将夷澜的手掰开,理所当然的说:“瓦剌就那么一点适合种庄稼的地方,就算是精耕细作,能收获多少?再说了,瓦剌的百姓会种地吗?反正到时候都是大夏人,养羊能养活一家人,种不种地有什么影响?还是说,你有其他的想法?” 什么想法?拿了土豆秧苗毁约造反? 夷澜被贾琮的反问噎得脸红,因为贾琮说的是对的,草原的百姓根本就没几个会种地的,仅有的耕地还是从大夏掳去的农人在耕种。 而且正如贾琮所言,都是大夏子民,养羊也好,种地也罢,只要能养活家人,没有什么差别。 但…… 夷澜的表情越发的复杂起来,不甘、愤怒、颓唐直至释然。 “夷澜,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摆正你的位置……” 贾琮的眼神变得冰冷,呵呵冷笑:“你要记住一点,你已经不是瓦剌的可汗了,你是大夏的顺义郡王。汉人也好,瓦剌人也罢,都是陛下的子民。如何让天下万民吃饱穿暖,陛下自会妥善考虑,陛下是不会让他的子民挨饿受冻的!” 这是实话,贾琮将羊毛计划呈给皇帝后得到了整个中枢的支持。 羊毛计划不只是为了让大夏彻底掌控瓦剌,更多是开展针对瓦剌的脱贫战略,解决瓦剌百姓的温饱问题。 贾琮为了解决夷澜的顾虑,直接带他去了工部。在游览了工部制造局后,十几种纺织器械让夷澜看到了大夏的诚意,同时还有一门门最新式的火炮与燧发枪,将夷澜心中的最后一丝不甘给击散了。 哪怕没有他主动请附,最多三两年,大夏足以用武力强行吞并瓦剌。而且将是一边倒的战争,瓦剌连抵抗的底气都没有。 等回了四方馆,夷澜召集了随他来京的瓦剌贵族,坚定的嘱咐道:“给家里去信,莫要跟随太师对抗天朝,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 …… 锵锵锵~ 呜呜呜~ 自开国以来,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年的铁网山围猎都会是九月或是十月举行。 今年的秋猎比以往的规模还要大,除了留守京城的内阁三位辅臣,六部各有一位侍郎随扈。 礼部更是连尚书贺耀敏亲自带领大队人马跟随,准备主持瓦剌的归附与敕封仪式。 皇室宗亲、武勋贵戚及三品以上文武家眷皆有随行,光是护卫就带了三万禁军,一路浩浩荡荡,经过数日行军,至燕山脚下,驻跸于铁网山皇家猎场。 薛宝钗还是第一次参加铁网山围猎,在帐中休息了一下,换了身橘黄色圆领短袖襦,戴上帷帽就出了帐篷。 恰巧黛玉与三春、湘云来找她,一行嬉笑打闹,来到了骑马的地方。 这是专门开辟供贵女们骑马放松之处,里面还有一座马球场,黛玉等人到达时,里面已经传出了阵阵欢呼。 这回跟随皇帝出京的是贤妃贾氏以及良妃莫氏,两人都是武人之后,最喜这种场合。 一到猎场就抛下了皇帝老爷,开开心心的跑去马球场挥杆,引得一大群的贵女围观叫好。 “二姐姐快看,是淳儿……和大猫猫!” 惜春挣脱了迎春的手,惊呼一声就提起裙摆往前跑,被地上的草绊倒滚了一圈都顾不上哭,嘀咕了一声好丢人,爬起来就继续冲。 正在高台上拍手叫好的淳儿也看到了惜春小姐姐,哇的惊呼一声就迈着腿儿迎向惜春。 扑通,小淳儿也滚了一圈,瘪起嘴来想要哭。不过在看到已经跑过来的惜春,又露出了甜甜的酒窝,冲着惜春伸出了双手。 两个小姑娘终于跨越“重重险阻”抱在了一起,丫鬟婆子用手帕给两人擦着脸上、手上的泥土。 duang~ 又是一声铜锣响,娘娘队再得一分,公主队明显不是两位娘娘的对手。 良妃莫氏性子爽利,为人正直,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与同样出身武勋之家的元春关系不错。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德清长公主刘淑乐与安阳长公主刘淑仪打得溃不成军。 黛玉等人来到高台上时,德清之女涂思琪正奋力挥着双手给娘娘队喝彩助威。 “思琪姐姐,你怎么不给德清姑姑喝彩助威?” 涂思琪理所当然的回道:“我娘水平太差,哪有贤妃娘娘和良妃娘娘厉害?我当然支持打球厉害的队伍啊!” 说的好有道理呀~ 黛玉等人看着马球场上节节败退的两位公主,不由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这场球赛很快就结束了,娘娘队毫无意外的大胜。 元春与良妃莫氏稍微梳洗了下,刚回到高台上就被一群小丫头围住了。 “娘娘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刘淑乐一回来就看到自家闺女跑去跟贤妃、良妃求教,气的牙痒痒。 元春瞅见了刚刚回来的刘淑乐与刘淑仪,笑问:“思琪为何不跟你阿娘、姨妈学?” 只听涂思琪直截了当的回道:“我不跟水平差的学……” “三姐,思琪这丫头有点欠揍啊!” “八妹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觉得!” 噗嗤~ 元春抬手轻轻在涂思琪的额头摁了摁:“听到没,你阿娘跟你姨妈要揍你。” 涂思琪也看到了瞪自己的母亲与姨妈,缩了缩脖子:“啊?可是我娘她们水平太差了,还是娘娘厉害。” …… 马球场上换了两队人马,担心挨揍的涂思琪拉着湘云上马挥杆,迎春、探春带着惜春与淳儿去助威,黛玉则是与宝钗留在高台上与元春等人说话。 元春看着自己的两位表妹,心中感慨莫名。 与去年省亲时相比,两个小表妹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黛玉受封公主,宝钗也成了朱门贵女,反倒是同为四大家族的王、史两家一家沉寂,一家彻底落败。 “贤妃妹妹,这也是你的表妹?怎么长得俊的都是你家的人?” 黛玉莫氏见过很多回了,宝钗还是第一次见。左瞅右瞅就是瞅不够,怎么贾家的人以及跟贾家有关系的人都长得这么俊? 她将宝钗招到近前,拉着手上下打量,突然跟元春抱怨道:“不行,你把表妹让给我一个怎么样?我拿欣儿跟你换!” 刘欣是莫氏的女儿,与其母性格相反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 对于围猎一点兴趣都没有,此时估计正跟淑妃冯氏呆在宫中的藏书楼,在书海中畅游呢。 同样学识渊博的元春是刘欣的老师之一,平日里没少去凤藻宫求教。 这也是莫氏抱怨的原因之一,生的闺女不像自己的,反倒是像贤妃与淑妃的亲闺女,她找谁说理去? 元春看着莫氏对宝钗稀罕的不得了,莞尔一笑:“姐姐若是稀罕宝丫头,不妨给她相看个好的。我听说姐姐有个侄儿能文能武,正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 “哎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莫氏眼睛一亮,看向宝钗的目光更加炽热了。 她出身兰州军武世家,父兄皆是武人,几个侄儿大部分也是舞枪弄棒的糙汉子。 唯有二兄的遗腹子莫适之随了其母,自幼喜好读书,今年更是以国子监监生的身份参加了顺天府的乡试,更是夺得乡试第二名亚元。 莫适之与贾琮被仕子们并称京城双杰,皇帝曾经还跟元春说过,莫适之与贾琮二人算是为武人争了一口气,至少今后谁再说武将粗鄙,就要先让自家子侄赢了这两人再说。 宝钗被突如其来的说亲打了个措手不及,羞红了脸。 莫氏却是个大剌剌的性子,握紧了宝钗的手,眉开眼笑:“薛姑娘,我那侄儿今年十七,与你年岁正好。长相嘛,不说貌似潘安,但也是温文尔雅,一等一的俊后生……” …… 这一回围猎,宁荣两府依旧是邢夫人带着家里的几个丫头,由贾琮与宝玉护送前来。 贾琮去了御前候旨,得知二圣暂时无事正打算回去歇一歇,不想刚到营地就被宝玉拉到了营帐西侧的小河边。 冯紫英跟其父去了山西,柳湘莲在御前听用,此处相熟的只有卫若兰一人,至于河边其余几人,贾琮并不认识。 不过这几日都认识贾琮,世袭罔替的永丰伯、御猫、今科顺天府乡试解元,荣国府琮三爷谁不认识? “学生沐从英(赵德林、莫适之、高健)拜见永丰伯!” “诸位不必多礼……” 卫若兰给贾琮介绍道:“琮哥儿,这四位都是我在国子监的同窗,沐兄与莫兄还是你的同年呢。” 嗯?同年?那就是在这一科中了举。 贾琮看向其中身型最为健硕,身高八尺、浑身腱子肉的大汉,咋舌不已。 这是读书人?用拳头跟人讲“抡语”的那种? “卫大哥,这位也是你的同窗?我还以为是哪位猛将兄……” 只见大汉冲贾琮作揖,瓮声瓮气的自我介绍:“学生的确与卫兄是同窗,倒也会些拳脚,不过还称不上猛将。” 卫若兰在一旁解释道:“沐兄出身云南沐王府,其祖父正是沐老公爷。” 懂了,这身腱子肉肯定是家传的! 开国之初第一代沐王沐英为何会被太祖爷收为义子,身高九尺舞着一柄长戟纵横敌营无人敌就是原因之一。 沐从英、沐英,家传没跑了,估计沐家也想让此子继承其祖之威吧。 不过怎么混到读书人当中去了,还中了举? 贾琮踮起脚想要拍拍其肩膀,没够着。 最后在其胸膛捶了捶,老气横秋的说道:“不错不错,好好学学《论语》,今后有机会咱们一起去跟鞑子讲道理。” 沐从英没有听懂贾琮的一语双关,挠了挠后脑勺疑惑的看向了宝玉。 宝玉摊手摇头,琮哥儿经常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早就习惯了。 卫若兰又给贾琮介绍其余三人,其中莫适之是这次乡试的亚元,同时也是陕西都指挥使莫廷威之孙。 其父莫之遥早年战死在九边任上,莫适之因其父的恩荫,才从兰州老家来到国子监读书。 赵德林也是军武之后,其父是登州水师总兵赵世勇。长兄从武他从文,今年考中秀才已经算是给赵家转换门庭了。 唯有高健的家世较为普通,祖父是开酒楼的,其父读书不成却中了武举,如今在兵马司任千户一职。 能跟卫若兰等人玩到一起,主要是高健会一手好厨艺,这群饕餮经常在宿舍偷偷做吃的…… 几人的身份千差万别,不过归根到底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武将之后,天然的亲近。 国子监中的派系不比朝堂简单,文官之后与武将之后不说势同水火,却也泾渭分明。 再加上那些用钱买了名额的附生、贵戚家去镀金的纨绔子,可以说动不动都要干架,一打就会乱成一锅粥。 卫若兰等武人之后本就被那群自认圣人正统门徒的文官之后排斥,自然而然的就抱团对抗,不过败多胜少。 直到这会莫适之一举拿下乡试亚元,再加上贾琮这个妖孽解元,算是狠狠抽了那群自视清高之人的脸。 说我们武人之后粗鄙? 来来来,跟我一起念: 第一名贾琮,大兴县学生,《春秋》。 第二名莫适之,国子监生,《易》。 自乡试后,国子监中的武人之后终于扬眉吐气了。 他们抄录了不少顺天府乡试的榜单,在国子监四处张贴,羞得那些文官之后掩面而去。 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借口,最后竟然拿贾琮的老师徐晋说事。贾琮能考中解元,不是因为他出身荣国府,而是因为他的老师乃我仕林文魁青藤先生…… 卫若兰等人给贾琮讲述了国子监中发生的这些奇葩事,惹得贾琮目瞪口呆。 贴大字报打脸?好家伙,还能这样玩? 宝玉将他从营地拽来此处当然不只是说这些八卦,而是乡试之后有国子监中的文官后人不服气,约定在围猎时再比一次。 而且还说请了礼部尚书贺耀敏为裁判,约定比试两场,诗词文章比一场,骑射一场。 科场上卫若兰等人有莫适之这个乡试亚元自然不怕,可论诗词,他们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 思来想去,卫若兰就想到了贾琮与宝玉。反正这一回对方也没说非要是国子监的监生,请了两人来也不算违规。 比作诗?恐怕贾琮一出,对方就得缴械投降了。 比骑射?不用贾琮出手,我方穆从英请求出战! 卫若兰很想仰天长啸:还有谁? 虽说这场比试在贾琮看来颇为幼稚,不过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圣人老爷训斥自己的话。 他也是时候在仕林圈子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了,这是一次机会。国子监中的派系实际上就是仕林派系的缩影,就先拿这次的比试试试水吧。 围猎还未正式开始,这一次的比试还有两日。 卫若兰等人见贾琮答应了此事,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时间还早,几人又都是骑射俱佳,不多时就猎到了不少野味,又有高健这个大厨,直接在河边弄起了烧烤。 贾琮与宝玉都还惦记着自家姐妹,烤好了几只鹿肉、野鸡、野兔子后,让人送去了马球场给迎春等人。 莫适之想到了自己的姑姑正在马球场打球,于是乎亲自带着烤好的野味去了马球场。 …… 贾琮等人围着烧烤聊得正欢,马球场的高台上莫氏正拉着宝钗不断地推销自己的侄子。 恰巧这时,莫氏身边的女官捧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 “娘娘,适之公子送来了炙肉,说是他方才与友人一起猎来的,刚刚烤炙好,请娘娘尝一尝。” 盘中摆着切好的烤肉,色香味俱全。 莫氏一下子就炫起了侄子:“哎呦喂,这人还真经不起念叨,你们瞧瞧,刚说起他他就给我说来了炙肉。薛姑娘,你看吧,我说我那侄儿是个孝顺的……贤妃妹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三公主……” 元春与刘淑乐几人是差不多的表情: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自打莫适之中了顺天府的乡试亚元,良妃张口闭口都是我那侄儿如何如何…… 宫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要不然元春也不会想到莫氏还有一个文武双全的侄子。 “贤妃妹妹要不要尝尝?我那侄子孝敬我不就是孝敬你嘛。三公主、八公主,要不要也来尝尝?” 这时抱琴带着一串宫女走了过来,每个宫女的手中都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是烤炙的肉。 “娘娘,伯爷跟宝公子命人送来了刚刚烤炙的野味,说是与友人猎来的,请娘娘与姑娘们尝尝鲜。” 元春眉头挑了挑,嘴角扬起:“哎呦,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我家琮哥儿与宝玉也送来了烤炙的野味,不如姐姐尝尝我这边的……”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 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 战争贩子元祐帝 京城繁华却也多规矩,那群精力旺盛的公子哥在京城憋久了,一来到铁网山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四处撒欢。 贾琮年纪虽小,可位高爵显,除了亲近之人,少年们与其相处总会畏手畏脚。 反倒是宝玉性格柔和,跟谁都能处的来。 午后时光,贾琮去了御前听命,宝玉跟着卫若兰等友人策马扬鞭,去林中狩猎。 至于黛玉等人则受邀与德清、安阳两位公主等人同游皇家猎场,顺便打算说一说开秀坊的事。 德清长公主刘淑乐与安阳长公主刘淑仪,在诸多皇室宗亲中可以说是品性俱佳之人,夫家的名声也都不错。 按照曹太后的指点,黛玉便将两家纳入了第一批合作的名单中。 红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 贵女换上胡服,去了往昔的矜持,薄妆浅黛持马鞭,在草场上跃动身姿,欢畅游乐。 便是年纪幼小的惜春与淳儿也由迎春与湘云抱着,享受着难得的自由。 “呃啊嗯啊~” 黛玉刚想上马,还未来得及踩上马镫,就听到了大宝的叫声,随即袖子就被拽啊拽…… 长长的驴脸凑到她的眼前,咧着嘴巴再次叫了起来。 “大宝你怎么来了?” “呃啊呃啊~” 呃…… 黛玉将大宝的脑瓜子拨开,四处看了看没发现贾琮的身影。 大宝侧过脑瓜,黛玉顺着其嘴巴的方向看去,鞍子旁系着一卷纸。 她解下来打开一看,果然是熟悉的字迹:大宝非要去撒欢,可我要在御前听命,没时间遛驴子,就劳烦林姐姐了。 “呃啊呃啊~” 黛玉哭笑不得的推开凑过来的大脸,拍了拍其扎着小辫的脑瓜子笑说:“那就托着我去跑一跑,看看能不能比得过那些马儿。” 大宝咧嘴嘎嘎的叫着,冲着旁边的马儿吐唾沫星子,大大的眼睛似乎在嘲讽对方。 脖颈处挂着的金牌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啊闪,若是有人细看,金牌雕着五爪神龙,上有刻字:敕封大夏第一宝驹! 贾琮敢放大宝独自一驴在铁网山四处溜达,不仅仅因为驴儿聪明,更是因为这是皇帝老爷敕封的宝驴儿。 金闪闪的牌子就在脖颈上挂上,百无禁忌,入宫都没人敢拦。 黛玉轻轻一拍大宝的脑瓜,就见驴儿迈动四蹄,哒哒哒哒的跑动起来,速度很快就上来了,竟越过了前方一匹匹马儿,将一位位贵女落在了后面。 高亢的驴叫声引得四周的贵女无不侧目,原本还想嘲笑有人竟然会骑着驴在皇家猎场玩耍,不过在看到那驴儿脖颈处的金光,瞬间偃旗息鼓。 惹不起惹不起,这是得过敕封的驴儿,在勤政殿吃过饭的宝驴。 嘚嘚嘚嘚~ 宝驴载过幼时的贾琮,奔跑起来不但快速还很平稳。撒欢了一圈后,黛玉只是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迎春等人,大宝就嘚嘚的跑了过去。 “大宝,大宝,林姐姐,我要跟大宝玩。” 黛玉刚下了驴背,惜春就与淳儿跑了过来。大宝将脸凑过去,任其摸摸自己的脸,打了个响鼻,冲一旁的仆妇叫了两声。 熟悉大宝性子的黛玉吩咐仆妇将两个小丫头放在马鞍上,连缰绳都不用牵,慢悠悠在近处踱步让两个小人儿过过瘾。 “哟,这驴儿神了,还懂得指挥下人!你们赶紧跟上,小心小丫头掉下来……” 安阳长公主刘淑仪对大宝不是很熟悉,看到一头驴子竟然聪明的不像话,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八皇姑不必担心,大宝自小就通人性,琮哥儿四岁大点就一个人骑着它四处跑,从未摔下来过。” 果如黛玉所言,大宝尽量收着性子,慢悠悠在草场上转悠着,两个小丫头在驴背上极其平稳,兴奋的欢笑着,惹得四周同龄的小姑娘们无比眼热。 “不愧是救过驾的宝驹,你家的驴儿都比别家的聪明。唉,我那蠢儿要是有这驴儿这么懂事就好了……” 噗~ 刘淑乐忍不住笑出了声,八妹还是这么心直口快,哪有拿自己儿子跟驴子比较的。 不过她也能理解自己八妹的苦恼,安阳驸马汤彦是寒门出身,昭武年间考中二甲进士,十几年了还在翰林院修书。 儿子汤东旭跟他爹一个性子,只喜欢读书,不擅长交际。要不是家中有个长公主顶门立户,这父子俩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黛玉也知道安阳长公主府的内情,曹太后为何会指点她来找这两位谈合作。 一是这两位品性、名声俱佳,另一个原因就是安阳长公主正愁着儿子的未来,而德清长公主所在的涂家则是皇帝老爷的白手套。 仆妇送来几案蒲团,烧水煮茶,香炉袅袅,几人围坐说话。 涂思琪与迎春几人去跑马了,余下不过两位长公主与黛玉、宝钗。 黛玉给雪雁示意,所带的仆妇立马去清场。 刘淑乐心思通透,见这情形自然明白这是要说大事,便也紧随今后吩咐人去外守候。 “文安有事要说?” 黛玉点了点头,将那日跟随皇帝老爷去皇庄吃席的事大致说了下,随即谈起了自己的秀坊大计。 实际上刘淑乐早就在慈宁宫得了曹太后的叮嘱,这几日一直在等黛玉邀请呢。 她很欣赏面前的这位皇侄女,她觉得黛玉跟自己是一样的女子,不甘于困居后宅,心有大志。 而且刘淑乐觉得黛玉要比她还要强,她最多管一管公主府,为家里谋划谋划。 黛玉就不同了,人家心系国朝,已经能够为君分忧了。 再想想自己那个喜欢舞枪弄棒、一心想要效仿女将秦玉良的闺女,唉,没法比,真是好心塞啊! “母后与我说过此事,需要我做什么,文安你只管说……” 刘淑乐犹豫都没有犹豫,甚至没有问一问有关秀坊生意的详细情况。 反倒是刘淑仪有些犹豫,她比不过涂家家大业大,哪怕曹太后早就跟其说过这事实际上是皇帝站在背后,依旧不敢轻易应承。 黛玉见刘淑仪迟迟不语,便出声询问:“八皇姑,您可是有什么顾虑?” 只见刘淑仪为难道:“文安,我不是不信你,主要是这绣品的生意做得人不少。江南、蜀地近乎占据了国朝七八成绣品的生意,咱们真能比得过他们吗?” “八皇姑的顾虑侄女之前也有过,江南与蜀地的几家的确几乎垄断了绣品的生意。不过他们有一点比不过咱们,侄女请了父皇为秀坊题字。皇家秀坊这块牌子,想来足以让人对咱们的绣品趋之若鹜了!” 无论是大夏还是海外,天朝皇室专用绣品,绝对是人人追捧的存在。 等秀坊开张,黛玉就会将御笔亲书的皇家御用刻成匾额挂在秀坊所属的每一个店铺门头。 而且她还会依照琮哥儿的想法,每一件卖出去的绣品都会有相应的盒子包装,盒子上也要绘制皇家御用四字。 黛玉一说起秀坊的计划,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这不仅仅是一桩生意,侄女是打算借助秀坊的生意帮朝廷安顿好那些英烈的遗孀,让她们能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这话背后的隐含的含义刘淑乐、刘淑仪都听出来了,参与此事不但不会让人弹劾她们与民争利,更是能为家中挣来好名声。 刘淑仪想到家中那两个死读书的男人,牙一咬就作出了决定:“干了!文安你说吧,咱们要怎么做?” 黛玉眉眼弯弯,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宝钗笑道:“做生意的事我不懂,这还得让宝姐姐来……” “薛丫头?” 刘淑乐恍然大悟:“我都差点忘了,京里的那些老爷们都不一定有薛丫头厉害。我曾听贤妃娘娘说过,薛丫头若是男儿身,一定会被文相收为弟子。看来,今后薛丫头就是咱们的财神爷了。” 宝钗被刘淑乐说的快不好意思了,起身向两人屈膝拜了拜:“殿下夸奖臣女愧不敢受……” 刘淑乐摆摆手道:“坐下说,此地又无外人,不必多礼。” 宝钗谢过回坐,侃侃而言:“这桩生意最大的难处就是生丝的源头,国朝的生丝基本都被江南与蜀地几家把持,所以当下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故而咱们需要有一个有实力与那几家争夺生丝的人……” 话音未落,刘淑乐就想到了一个人:“吴王府如何?” “侄女原本想的是九皇叔……” 黛玉提出的人让刘淑乐忍俊不禁:“老十三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这丫头该不会是想让老十三去江南或者蜀地一通乱捶吧。” “那几家经营日久,常人难以抗之。故而侄女打算任其金刚不坏,吾以一力破之。若九皇叔都不行的话,侄女便等大舅舅年底回京述职时,请他顺道走一趟这几家府上,帮我跟他们谈谈生意。” 黛玉腼腆的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办法有些无赖,若是让那几个织造大家族听到这话,估计这会已经骂娘了。 谁家姑娘会请了这两位混世魔王出面跟人谈生意?刘淑乐努力的憋住不笑,示意宝钗继续说。 宝钗点了点头:“若能请动吴王府,那咱们在江南就可以扩大规模,省去很多麻烦。解决了生丝源头的问题,接下来就简单了。无外乎提高绣品的质量,最好能绣出与众不同的品种……” 论做生意,宝钗这些年能稳住岌岌可危的薛家,能力不可谓不强。 宝钗侃侃而谈,黛玉再稍作补充,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个紧密的商业计划就摆在了刘淑乐、刘淑仪两人面前。 眼看夕阳西下,刘淑乐一拍几案,兴冲冲说道:“行,此事就这么定了。文安你只管放手去做,老十三与吴王府那边交给我,我去跟老十三媳妇以及吴王府的人谈。” …… 赦大老爷要回京了,请命回京述职的折子送到御前已经好几天了。 但皇帝也好,贾琮也罢,都清楚赦大老爷回京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述职这么简单。 “钱粮军械倒是不缺,可朕从哪给他找那么多人去?” 交趾布政使司的扩展速度比之前预计的快太多,贾赦在折子里狮子大开口,说是让朝廷准备十万大军,来年打算先平南越,再攻缅甸,差点把皇帝老爷吓死。 开什么玩笑?当十万大军是用泥来捏?他刘恒又不是女娲娘娘,要是会捏泥成人就好了。 呃~ 这回就是贾琮都没法给赦大老爷圆这个话,京营十二卫又要拱卫京城,又要支援九边。 靖王刘怡带走了两万去辽东打野人了,王子腾带走了三万去河西平叛,冯唐带着一万去了山西剿匪。 加上早前赦大老爷带走的两万人马,京营的老底都快被抽空了。 怪不得兵部的老爷们这几日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十万大军?估计兵部的老爷们头发都快愁秃了。 “要不五万也行……” 刘恒瞥了贾琮一眼:“朕上哪给你找五万人去?京城不过日子了?钱粮军械,要多少朕给多少。要人?没有,你们爷俩自己想办法去。” 啊? 皇帝老爷的话把贾琮堵的哑口无言,愁眉苦脸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南越猴子败的太快,蚕食计划进展的太顺利,反倒让天朝有些棘手了。 不打吧,心痒痒。 打吧,人手不足。 唉! “要是这会有雇佣军就好了……” “嗯?什么雇佣军?” 贾琮的小声嘀咕被皇帝老爷给听到了,对这个新词起了好奇心。 雇佣二字挺好理解的,刘恒当即就明白了这个新词的意思。 贾琮拱手道:“就是咱们出钱,请人替咱们打仗。” “荒唐,堂堂天朝上国,岂能雇佣他国……咦,这也不是不可以。” 刘恒可不是迂腐之人,而且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削弱藩国的好主意。 “南越小国悖逆犯上,触犯天朝尊严,诸藩既然口口声声说忠于天朝,是不是该遣大军替朕征讨不臣?” 嘿!皇帝老爷黑化啦! 不过,黑化的皇帝老爷真是太赞了! 贾琮佩服的五体投地,躬身拜道:“君辱臣死,南越小国悖逆不臣,诸藩身为天子臣民,岂能无视旁观?陛下当下旨诸藩,派遣精锐随朝廷平南大军南下,平定不臣,以昭示天朝威严。” “不急,不急……” 刘恒可不会认为一道圣旨就能真的让藩国调精锐助战,天朝上国听着好听,真涉及到利益,不给根骨头根本不可能让其乖乖听话。 他琢磨了一阵,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大夏现在什么最让诸藩惦念?火器! 他悠悠然端起了茶盏,边喝边问:“贾琮,工部现在还有多少退下来的旧火器?” “没了,臣让工部的匠人全部翻新,拿来换银子了。” 噗~ 刘恒一口茶水喷出,惊讶的问道:“全卖了?那可是几万支火铳,近千门火炮。” 只见贾琮开始掰着手指头算道:“倭国那九家藩镇,每家最低定了一百门火炮,一共定了一千四百门。京营各卫加上九边诸镇退下来的九百二十门火炮除去太老的几十门外,臣已经让人翻新,陆陆续续送去登州装船了。再加上河西那边催得紧,工部人手不足,库存早就消耗一空了。” 这都是银子啊,户部的银库都快装不下了,林如海不得不重新建造了一座银库。 当初文老貔貅建造的密库,现在都快攒了有一千三百万两白银了。 可见最赚钱的生意还得是卖军火,只要倭国打的欢,贾琮就能让倭寇的银子不费吹灰之力,都他娘的给搬到大夏银库中去。 用倭国的钱给大夏造最新式的火炮,然后把落后的老式火器刷新漆,装船卖给倭国,美滋滋。 刘恒的精力这段日子全放在了河西战事与南、北直隶清丈田亩的事上,想着火器的事是让他放心的贾琮管着,便没注意。 没想到贾琮办事的效率这么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大夏的火器装备来了个更新换代。 更妙的是,这小子有点狠啊,敢拿翻新的火器将倭国那些藩镇耍得团团转…… “总共赚了多少银子?” 贾琮挠了挠脑瓜,憨憨一笑:“没多少,一千三百门火炮共卖了四百三十万两白银,三万支火铳共计卖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火药跟炮弹、火铳弹丸卖了共计一百四十万两白银……” “什么?你把火炮与炮弹、火药等分开卖?” 这回皇帝真坐不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买火炮不带炮弹,甚至火药都要单独购买。 贾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疑惑的反问道:“陛下,那火药是工匠们辛辛苦苦配对的,炮弹、弹丸也是一刀刀搓出来的,总不能白白让倭人拿走吧?” 实际上只要银子给到位,中原的优秀工造什么玩意都能搓出来。 工部在海量银子的狠砸下,很快就发明出了实用型的水力钻床、车床,锻造技术突飞猛进。 在接到倭国的庞大订单后,工部直接唤醒了半沉睡状态的兵器制造局,强大的帝国开始全功率运转。 一千多门火炮而已,九个月就给天朝大军来了个更新换代,顺便还帮倭人给他们购买的火器翻新了下,刷了层新漆。 倭国那些藩镇的使臣哪里懂技术?试射了几炮后便欢欢喜喜的交了后续的银子,带着一船船火器回倭国干仗去了。 那可是“百国”大战,根据汪成海的密奏,整个倭国乱成了一锅粥,火器的消耗连靖海卫的将士都咋舌不已。 估计不久之后,大夏又可以继续赚银子了。 不过这会轮到贾琮头疼了,之前为了凑出给倭国的火器,他把整个大夏军中的火器都换了个遍。 万一倭人再来买,难道让工部的工匠们回过头去造落伍的兵器? 等贾琮将工部兵器制造局的最新进展讲完,刘恒第一次意识到工部与他的军队似乎拐到了一条奇奇怪怪的路上。 似乎藩国打的尸横遍野是天朝挑起来的…… 朕似乎成了战争贩子,说好的仁义天朝呢? 月票推荐票 感谢我是咕叽的打赏。 今天继续更5000字大章,明日继续。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加钱居士贾小三 元祐六年,大夏年入赋税换算成银子,总共也就三千六百万两白银左右。 贾琮用军中退下来的落伍火器,竟然从倭人手中赚到了将近七百万两,差不多是国朝一年岁入的五分之一。 就算是除去成本,按照户部之前报上来的数,纯利润高达五百万两银子…… 而且方才他听这小子的意思,这买卖很快就要继续。 那岂不是说,朕的户部又要进银子了? 嘿! 这么一说的话,当个战争贩子好像蛮不错的。 刘恒这位皇帝与圣人老爷子有一点不同,他对虚名不怎么看重,对银子有种奇特的痴迷。 在他的眼里,有了银子朝廷就能做很多事。比如治河、赈灾、兴修水利、研制火器…… 至于名声…… 朕要一个仁义天子的虚名有什么用? “朕记得高丽也有意购买火器是吧?” 呃~ 贾琮有些为难,倒不是高丽不买…… “陛下,他们倒是想买,可这高丽实在太穷了,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 刘恒听懂了贾琮的意思,高丽的确是个穷鬼,不过高丽参是个好东西。 再不济高丽的女子也不错,军中那些糙汉子娶媳妇挺难的,大夏现在什么都不缺,就他娘的缺人。 打仗要人,开荒种地也要人…… “卖他,没钱就用高丽参来换,还有那个什么……你到近前来,朕有机密事与你说。” 刘恒话说了一半,罕见的脸红了下。待贾琮好奇的近前后,在其耳边小声说道:“高丽国虽小,但其人口众多。他们自己的粮食又不够吃,经常饿死百姓。藩国的百姓也是朕的子民……” 啊? 贾琮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只听皇帝老爷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让人暗中跟高丽国使臣联系,让他们用适龄的高丽女子……如此如此。” 嘶!原来你是这样的皇帝老爷! 老天爷在上,遇到这样子的皇帝,真是太爽了! 贾琮点头如小鸡啄米,刘恒想了想又耐心的叮嘱道:“你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去操办此事,记住,这个人跟你、跟荣国府都没有关系。让他用银子来买人,然后再用火器将银子赚回来……” 懂了,琮三爷是清白的,工部赚来的钱是干净的,大夏朝廷是正义的,跟贩卖人口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至于为何高丽的女人会出现在大夏,正义的大夏朝廷发现了拐卖的恶事,解救了被拐卖的高丽女子。 然后天子恩泽,不忍子民受苦,许其婚嫁,让其成为了幸福的大夏百姓。 短短一刻钟不到,贾琮就已经在心中制定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对于“拐卖”高丽女人的事,君臣二人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以高丽国内粮食短缺的程度,女人在其国内地位之低,冬日缺粮时往往会饿死不少。 若是能来大夏,估计不用人绑,自个都会兴高采烈的上船。到时候只要安排合适的人去操办此事,这简直是积德的大善事。 “至于你爹要的人,也可以让高丽、倭人来充当先锋。你自己去谈,能雇佣多少是多少,不够了再从各地卫所抽调。” 刘恒越发的感受到了人口不足带来的不便,以前粮食不够吃,现在是吃粮的人不够。娘的,人少了干什么事都不方便。 他心中连说了好几次粗口,头疼啊! “来人啊,传内阁、六部五寺随扈之人过来。” …… 贾琮走出皇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迎面走来数道人影,是被传召来的内阁与六部五寺的随扈官员。 寒暄一二后,贾琮没有逗留,愉快的往自家帐篷走去。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大早,贾琮就派了亲兵回京传信,让兵器制造局的主官来铁网山议事。 与家人用完了早饭,换上官袍来到皇帐前,随扈的文武官员具已排班等候召见。 内阁次辅夏令行作为此次随扈的阁臣,正与六部五寺的堂官小声讨论着什么。 贾琮好奇的挤了过去,正好听到户部右侍郎沈椎说道:“鼓励百姓生子是好事,可若按照陛下的想法,户部的压力太大了……” “沈大人,陛下是什么想法?” “哦?原来是永丰伯……” 沈椎一把将贾琮拉到众人的圈中,哭笑不得的问道:“永丰伯昨日跟陛下说了什么?怎么陛下突然传召我等,说要鼓励百姓生儿育女,并且打算传诏四方,生子三人,免一人田赋、丁税等等……” 贾琮也懵了,他昨夜出帐时还以为皇帝老爷是打算跟重臣商议过两日的大典,没想到会是商议鼓励生育。 想法不错,就是计划太粗糙。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贾琮摇摇头:“我没说什么啊,估计是被四处缺人给愁的。诸位大人也清楚,如今国朝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 沈椎苦笑道:“下官也知道陛下鼓励生育的确是对症国朝缺人的问题,但户部就那么点家底,真按陛下所说的办法,下官怕没几年户部又要穷的能饿死耗子了。” “钱粮的事沈大人不必担心,国朝很快就不缺银子跟粮食了。说不定过几年,大夏连粮税都不用收了,反而还能补贴种地的百姓。” 贾琮露出洁白的牙齿,咧嘴一笑。众人都被贾琮惊世骇俗的言论给惊住了,有人在心中腹诽起来,虽面上不说,不过那看傻子的眼神却瞒不住。 皇粮国税收了上千年,还没听说过哪朝哪代能不收粮税的。不收粮税,朝廷哪里来的钱粮? 贾琮瞥了瞥那几个明显有讥讽之意的官员,转头询问沈椎:“沈大人在户部好几年了,应该对户部历年的岁入很了解。元祐元年跟去年的田赋占岁入总数的比例有什么变化?” 沈椎下意识的回道:“元祐元年岁入折合白银三千一百七十六万两,共收田赋合计粮食二千六百七十万石,折合白银二千七百多万两。去岁岁入共计三千七百二十二万两,田赋合计粮食一千五百八十万石,折合白银一千六百万左右……嘶!下官明白了,是盐税、商税……” “去岁各地旱涝不断,朝廷免去了不少田赋,可朝廷岁入不减反增,这么大的变化,诸位大人看不见?试行开海两年,市舶司光是去年就往户部送了八百万两的商税。再加上盐税、各地的商税,足以弥补田赋的不足。” 贾琮特意朝着方才想要嘲笑自己的官员扫了几眼,呵呵笑道:“这才是刚开始,等市舶司规模扩大,仅靠市舶司的收入就足以支撑国朝一半的支出。有些人啊,只知道盯着百姓手中那点钱,真是没出息!” “是下官见识浅薄了,多谢永丰伯指点迷津!” 沈椎愣了愣神,突然朝着贾琮作揖拜下,倒是把贾琮给吓了一跳。 “哎、哎、哎……可别,你跟我姑父是一辈的人,折寿哩!” 贾琮跳到一旁,避开沈椎这一礼,扶起他说道:“沈大人,实际上朝廷只要做好开海这一项,岁入过亿都有可能……” “咳咳,陛下传诏各位大人进帐议事。” 夏守忠的突然出现打断了皇帐外的讨论,贾琮朝着几人拱了拱手,回到武将那一列站好,排班入帐。 鼓励生育的政策还未商议好,自然不会放在今早的皇帐议政上说。 今日主要是商议后日召见各藩、九边将帅,以及敕封夷澜的事。 贾琮对这些事没多大兴趣,揣着手思索着该如何将高丽与倭国的人忽悠到南越去给赦大老爷当炮灰。 要不,先让人去跟高丽与倭国诸藩的使臣接触接触试探一下? 等例行的皇帐议政结束后,贾琮见皇帝老爷没有留自己干饭的意思,悠哉悠哉的走出了皇帐。 贾琮去了趟礼部营帐,跟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聂朝义大致上说了下自己的计划,让其先去跟两方的人谈谈心。 随后当起了甩手掌柜,带着姐姐妹妹踏马赏秋,美美的耍了两日。 十月十五,昨夜气温突然转寒,元祐七年的秋日正式宣布结束,北地终于了有了初冬的模样。 邢夫人亲自盯着家里的姑娘们穿上了羊毛衫,便是贾琮也被强行套了一件。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羊毛衫的温暖了,就是脖颈处有些扎的慌。 贾琮来到大校场后,站在武将队伍的最前列挠啊挠…… “咦?琮小子,这是什么东西?” 冀王刘淮伸手扒拉了一下贾琮露出来的羊毛衫衣领,顿时来了兴趣。 好东西啊,看起来毛茸茸的,肯定暖和。 贾琮忙躬身拜道:“拜见冀王叔祖,回叔祖,这是羊毛衫,工部那边新出的御寒衣物,目前还未量产,侄孙这也是试验品。叔祖若是喜欢,过几日侄孙就让工部的人给您送去。” “羊毛衫?御寒的衣物?” 左右的宗亲武勋纷纷挤了过来,一个个开始扒拉贾琮的衣服。 这些人大部分是贾琮的爷爷叔叔辈,动手动脚的贾琮都没办法说,只能任其“蹂躏”。 等大家都过了过手瘾,贾琮才哭笑不得的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忠顺王刘恪啪啪的拍着贾琮的肩膀,笑呵呵说:“这可比什么锦帽貂裘暖和多了,穿戴起来也方便。贾小三,你可不能厚此薄彼,给本王也送来十件八件的。” 贾琮一面整理着衣袍,一面抬头咧嘴笑了起来。 “十三爷,工部不但有羊毛衫,还有最新款的毛呢大衣,不但保暖,穿上更显英俊,最适合十三爷这种美男子了。” 美男子这三个字令刘恪双眼都开始发亮:“真的?还有这种好东西?” “千真万确!” 贾琮瞅了一眼正看着这边的夷澜,微微一笑:“不过织造羊毛衫和毛呢大衣的织机,都是工部耗费不少银两才造出来的。要衣物可以,十三爷,得加钱!” 月票推荐票 感谢茶烟起千朵的打赏。 今晚有些事耽搁了,这会困得看不清电脑屏幕了,先更一章吧。等白天起来再补一章。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河西八百里加急 羊毛织物的受欢迎程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工部左侍郎何源笑眯眯的喊来了织染所大使丁兆星,小本本上开始记录诸位老爷的订单。 “大人,共计一万三千二百四十两。” 何源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就这一小会都能赚一万多两,若是真像伯爷说的那样开设一个工部所属的纺织厂…… 嘿嘿嘿! 吏户礼兵刑工,凭啥我工部就要排在最后一名?是个人都能喊我工部的人去给他们干私活?还不是因为工部太缺钱了。 之前户部每年拨给工部的钱就那么点,要不是给老爷们干点私活赚几个银子,工匠们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 哪像现在,他何源过手的随便一笔银子,都是几十万上百万两。 感谢御猫伯爷,我工部终于扬眉吐气了! 阔气起来的何侍郎面对贾琮时还是很恭敬的,见贾琮招手喊他,忙走了过去。 “伯爷,您有事吩咐?” 贾琮指了指夷澜:“何大人,你给咱们的顺义郡王说一下纺织厂的情况,郡王殿下还是不相信本伯啊。” “哦?郡王殿下是想听什么?” 何源笑眯眯的看向夷澜,眼神挺怪异的,就像是看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 夷澜调整了一下心态,学着大夏人的礼仪拱了拱手:“何大人,本汗……本王想请教一下何大人,工部若想从草原订购羊毛,价格如何?所织造的衣物是否真能卖出去?” 何源的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左右看了看,凑到夷澜耳边小声说道:“原本这是工部的机密,不过郡王殿下也不是外人,下官就跟您透个底……” 不止是文武官员这边,右侧的官眷队伍中,也有人发现了贾家女眷身上所穿衣物的不同。 特别是邢夫人的性格,恨不得拉开罩在羊毛衫外面的霞帔,展示一下儿子给自己的孝敬。 不一会整个官眷圈的贵妇人,都知道了永丰伯给他的嫡母孝敬了一件极其柔和保暖的衣服。 新奇的羊毛衫很快就在官眷圈中火了,何源已经有预感,工部的官吏可以美美的过个肥年。 对了,伯爷上次怎么说的?工部的匠人们都是宝贝,必须好好的供起来。 那就先按照伯爷的计划,明年把工匠坊全部推倒重建,让工匠们都住上青砖瓦房。还有工匠的孩子,统统实行那个什么义务教育,以备将来之用。 …… 咚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圣驾驾临。 原本混乱吵杂的人群立马各自回班,列队恭迎二圣。 “臣等拜见圣人,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恒扶着圣人老爷登上高台,落座后才挥手道:“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旌旗猎猎,初冬的风带来一丝寒气,不过铁网山围猎的热烈冲散了人们身上的寒意,无论男女,都在热切的期盼围猎正式开始。 礼部尚书贺耀敏主持整个大典,不过在围猎正式开始前还有一项以往都没有过的的仪式,那就是敕封夷澜。 敕封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敕封的,在这之前,夷澜必须表现出他的诚意。 “臣,瓦剌可汗孛儿只斤·夷澜,拜见伟大的天可汗陛下!” 夷澜大礼参拜,这一回拜见的天可汗就不是老圣人了,而是当今皇帝刘恒。 他恭敬的用双手托举瓦剌可汗金印,跪地拜道:“臣仰慕天威,愿以瓦剌可汗之名,携瓦剌数百万臣民,归顺大夏,成为天可汗陛下的臣民,世代效忠天朝!” 众人虽有议论,但这事在京城已经传了许久,大家也都不意外。甚至高丽、倭国等使臣还在嘲笑大夏,又要当一次冤大头了。 毕竟藩国不过名义上的臣服,天可汗的名头带来的不过虚名罢了,反而还要贴上价值不小的赏赐…… “臣恭请天可汗陛下,允准瓦剌并入大夏,撤藩设郡,并请朝廷派遣官吏,代天牧民!” 轰! 这下子整个大校场都炸了! 除了夏令行与几名中枢重臣,随扈的官员、各个藩国的使臣,包括官眷们都震惊了。 “这夷澜是不是傻了?没了瓦剌,他自己能好过?” 最先跳脚的是鞑靼的使臣,鞑靼跟瓦剌不对付是不对付,但却最不愿意看到瓦剌并入大夏。 高丽的使臣心中暗道:大家都是靠着名义上的臣服占便宜,你夷澜这么一弄,这不是砸大家的饭碗嘛。 诸藩面上的表情各异,但都是差不多的心思。不过其中也有不一样的…… “臣尚德义代我王,恭请陛下允准琉球并入天朝,撤藩设郡!” 琉球被倭人欺压多年,好不容易才盼来了王师,将倭寇赶走了。 可琉球国太弱小了,哪怕天朝在琉球驻扎了三千人的军队,但琉球国的人至今都是忐忑不安,生怕天朝大军离开…… 夷澜真是个好人,当琉球王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来大夏京城这个花花世界享福。 只要天朝允许,尚家也不要什么王爵了,给个随便给个公侯伯都行! 突如其来的归附请愿把贺耀敏给弄懵了,好在他是专业的,很快就稳住了心态。 贺耀敏回转身去,向皇帝一拜:“瓦剌、琉球两国仰慕天恩,欲归附国朝,还请陛下圣裁!” 刘恒往圣人方向看了一眼,见老爷子微微点头,于是沉声道:“准奏!礼部遣使探望琉球国主,商议归附一事。夷澜……” 夷澜忙上前一步,躬身拜道:“臣在。” 刘恒走下高台,扶起了夷澜:“卿之举,乃大仁义也。使千万人免去兵灾,功德无量。朕不吝赐赏,礼部宣旨!” “臣遵旨!” 贺耀敏从托盘上取出一道七彩云纹圣旨,缓缓打开:“朕惟天地以好生德,视华夷为一家,不忍兵戈再起,恒欲其并生并育于宇内也……今允瓦剌可汗孛儿只斤·夷澜所奏,除藩国瓦剌,设大夏安北都护府,敕封孛儿只斤·夷澜为顺义郡王,世袭安北公。封孛儿只斤·夷澜为安北都护府大都督……” 圣旨很长,比以往的其他敕封都要详细。 不但允准了夷澜请旨归附一事,更是直接在敕封诏书上明确了朝廷对瓦剌的处置。 除瓦剌藩国位,设置安北都护府,并置州县官衙。夷澜遥领安北都护府大都督,辅助朝廷尽快掌控原瓦剌的军政民事。 同时对夷澜的敕封也是极其够意思,封其为王,子孙世袭安北公,与国同休。 对瓦剌的权贵也有安抚,不过这些就要先等等看,看看瓦剌收到这边的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到时候该打的打,该安抚的安抚。有了夷澜这个原瓦剌可汗的大义归附,再加上中枢制定的计策,朝廷要彻底掌控瓦剌还是比较容易的。 …… 原本各藩国的使臣兴高采烈跑来陪皇帝老爷打猎,想着到时候跟往常一样喊一喊万岁,完事去户部领了赏赐就回去接着奏乐接着舞。 不想今年的铁网山围猎会是个鸿门宴,大夏搞这么一出,这是杀鸡儆猴? 铁网山今日飞出去的鸽子都多了不少,差点把外围守着的龙禁卫密探给累死。 这些事与贾琮无关,他美滋滋的跟在圣人老爷的旁边,将一块块滑嫩爽口的野味往贾家的帐篷搬。 最后还是老爷子实在觉得丢人,直接塞给了他一整只鹿肉,一脚踹出了皇帐。 围猎正式开始的首日,因为瓦剌归附的大喜事,几乎是在皇帝老爷的赐宴中度过的。 不过第二日就没这么轻松了,倒也不能说是发生了什么坏事,就是有些令人意外。 天还没亮贾琮就被皇帝的人喊了起来,被紧急诏入皇帐议事。 同时被传诏而来的还有内阁次辅夏令行、英国公张岳、户部右侍郎沈椎、兵部左侍郎文廉。 “诸位爱卿,河西来了八百里急奏……” 河西急奏?难道是打仗打输了?不应该啊! 刘恒将急奏递向贾琮:“给几位爱卿念念。” “臣遵旨!” 贾琮接过后打开:“儿臣弘谨奏,元祐七年七月十六,平西大将军、宁远县侯王子腾领八万大军奉旨西进,欲荡平西域叛臣贼子……” 西宁平定后,王子腾奉旨节制河西一应大军,于七月十六正式西进嘉峪关,打算与西域十六国叛军兵对兵将对将打上一场。 不想西域叛军的兵力、战力似乎猛上了一个台阶,与朝廷八万大军在嘉峪关外连战十余场不败,反倒是小胜了几场,让王子腾吃了暗亏。 八月初,探子终于传回来了消息,原来西域十六国跟随西宁军反叛,实际上背后是有罗刹国的蛊惑支持。 西域十六国虽都是小国,但因坐落丝绸之路要道的原因,这十六个城邦小国几乎个个富得流油,罗刹国眼馋许久了。 这一回反叛,就是罗刹国早就策划好的。挑起西域诸国的贪欲,让他们跟中原王朝打成狗脑子,好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他们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皇帝老爷会将王子腾派出来。西宁军死的太快,王子腾也足够狠,直接拿自己当诱饵,给西域诸国来个中间开花,前后夹击!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一章,我调整一下更新时间,阴间更新太费人了,最近头发掉的好快,血压不正常,心脏又有了问题…… 周一打算去复查一下。 今后尽量白天更新吧。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艹,王子腾疯了! 王子腾真是个狠人啊,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大夏对西域实行的是羁縻州模式,肃州已经是中枢所能做到实际控制的最西端了。 肃州往西,如今已经完全被西域叛军所控制,早前驻扎在哈密等地的朝廷大军皆在在叛乱之初就且战且退,退到嘉峪关驻扎防守。 西域各地除了大军斥候跟龙禁卫密探外,几乎没有了朝廷的官吏驻军,也就谈不上里应外合。 王子腾在连续数次试探性进攻后,与刘弘等人议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八月初七,王子腾带领一万精锐自肃州南下,穿过祁连山,然后借着高山遮掩,沿着祁连山一路往西,抵达沙洲以南三百里处。 修整数日后,不畏生死的再次登上高山,以强大的意志力翻越终年积雪的大雪山,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叛军后方的沙洲城外。 此时的王子腾部已经由最初的一万大军减员两千余,几乎都是牺牲在翻越祁连山与大雪山的艰途中。 于此同时,宁夏中卫指挥同知常威也率领一万大军穿越长城以北人迹罕见的北方大漠,出现在沙洲以北。 大自然夺走了四千多大夏精锐的生命,但同时也磨炼出了大军视死如归的强大精神。 只半日,作为叛军补给重镇的沙洲就被朝廷收复。随后数千大军化整为零,四处攻击叛军的补给线。 王子腾则带领整合后的一万人越过冥水,出现在叛军后方不到三十里处。 九月十八,收到消息的刘弘下令全军出击,开始反攻围困嘉峪关长达数月的叛军。 前后夹击之下,失去粮草补给的十五万叛军被总计七万余的朝廷大军直接击溃,负责指挥联军的高昌王鞠玲泰在乱军中中箭而亡。 其余西域高层或死或逃,十五万叛军被阵斩三万,被俘五万余…… 按说这场叛军至此已经被平的差不多了,刘弘已经打算按照惯例张榜安民,实行王化之道了。 不想王子腾以平西大将军的名义,命令驻扎河西的八万后备军越过嘉峪关,分兵追击逃亡的叛军。 最令人震惊的是,以往谨慎行事的王子腾,不顾众人反对,下令杀俘。 五万西域被俘的叛军全部枭首,于沙洲城外立京观。 随后将一应军务政务扔给了太子刘弘,自己带着人以风卷残云之势,自沙洲开始,一路往西连屠西域鄯善、车迟、哈密三国。 按照刘弘奏报所言,王子腾几乎是三日灭一国。 城中军民但有反抗者,杀无赦。三国之君臣百姓除了投降之人,皆被王子腾斩杀殆尽。 按照刘弘收到的消息,至少有一半的人被王子腾屠了。 “我艹,王子腾疯了!” 贾琮实在没忍住爆出来一声粗口,他连想都不用想,这件事将在朝中掀起难以压制的风暴。 无论大夏君臣内心中如何的霸道,面上的仁义必须维持住。这是千百年来天朝维持朝贡体系的基础,仁义二字,暂时还抛弃不得。 坑杀俘虏、屠城灭国,上一个这么干的是谁来着?结局是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但这么干的,结局没一个好的。 贾琮偷偷看了一眼高坐主位的刘恒,皇帝老爷面沉如水,始终保持着沉默。 帐中的几位重臣还没从奏报内容缓过劲来,大太监夏守忠已经在浑身微微颤抖,紧抿嘴唇。 天爷爷,王子腾这回干的事,直接颠覆了历朝历代针对羁縻地区的统治基础。 一个弄不好,四方羁縻州府、各藩属国会群情激愤…… “陛下,臣念完了。” 贾琮恭敬的将奏疏呈放桌案上,小声提醒已经保持沉默许久的皇帝老爷。 大佬不发话,帐中压力好大啊! 刘恒只嗯了一声,继续保持沉默。 最终还是内阁次辅夏令行先开了口:“老臣以为,陛下当立即下旨诏令王子腾停止屠城,再杀下去,西域就没人了。” “来不及了,太子殿下的奏疏是九月二十四从沙洲送出,算算时间,西域十六国已经被王子腾屠了一半了。” 英国公张岳虽未曾去过西域,但也清楚西域所谓的十六国大多不过一座城池的规模。 人口最多的也就是高昌,不过几十万人。 面对王子腾带着的朝廷精锐,这会估计已经把十六国灭掉了大半。 等皇帝的旨意万里送至西域,再送去军前……黄花菜都凉了! 夏令行的眉头紧皱,无奈说道:“是啊,太迟了。为今之计,朝廷只能尽快派兵前往西域重新驻扎,并调派官员,强行撤藩设郡,实行王化之道。” 他意有所指的补充道:“陛下最好下一道旨意,削去王子腾一应官职,命人押解回京治罪,还那些无辜枉死的西域百姓一个公道。” 这个无辜枉死……我的阁老大人,哪里来的无辜枉死?就是真无辜,咱们也不能承认啊! 皇帝老爷没有点头,反而看向了一旁吃瓜的贾琮:“贾琮,你觉得呢?” 啊? “臣觉得,王大将军干的事实际上没有多大的错……” 嗯? 贾琮的回答让帐中君臣都有些意外,贾、林、王三家的矛盾几人一清二楚。 这回竟然没有落井下石? “臣以为,西域诸国既然敢反叛天朝,就该有承受天朝怒火的准备。要不然死在西域的汉家百姓,死在平叛之战中的大夏将士,岂不是白白死了?” 贾琮向众人拱手道:“诸君似乎忘了西域反叛时,那些无辜惨死在叛军刀下的百姓商客,他们有什么罪?仅仅因为他们是汉人?我也不说西域十六国治下的百姓都是有罪之人,不过想来王大将军所杀之人,应该都是拿着武器抵抗朝廷大军之人吧。” “既然拿着刀对抗王师,那就不无辜!” “至少王师不会屠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杀有罪之人,王大将军有什么错?” 当初西域跟随西宁军叛乱,原本在西域行商居住的汉家百姓可以说是第一批受害之人。 他们有什么错?仅仅因为手中有粮有钱,就成了西域叛军的刀下亡魂。 而且那些西域十六国治下的百姓,也有许多人眼馋汉人的财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宛若地狱,这是当初逃到河西的人亲口给贾琮形容的西域景象。 贾琮是挺恨王子腾的,但他不该死在这种奇葩的理由下。 若今日王子腾因此而亡,他日贾家的人带兵出征,是不是也会因为类似奇葩的原因被押解回京治罪? 至于说坑杀俘虏…… 大夏军法中,从来没有一条规定说不准杀俘的,至少明面上没有! 贾琮冲刘恒拜下:“臣以为,王子腾唯一的罪是无诏灭藩。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西域距离京城太远了,些许瑕疵,陛下下诏申饬就是了,没道理打了胜仗还要被治罪……” “嗯。” 刘恒看向帐中几人,张岳正冲着贾琮微笑点头,夏令行皱眉不说话,沈椎、文廉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先将王子腾诏回京城,张卿、夏卿……” “老臣在。” “都督府议一议,挑个合适的人去接替王子腾。内阁草拟一份撤藩设郡的策略,该派人的派人,该筹集粮草的筹集粮草。赶在年前,中枢正式接管西域。” 刘恒似乎早有定计,一道道口谕下达:“至于其他羁縻州与藩国,让龙禁卫最近盯紧了,敢有不臣,灭之!” 贾琮随几人走出皇帐时,天已大亮。 老公爷张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说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敢想敢说,小贾琮,大夏军方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您老还真是看得起我,实际上晚辈刚刚也被王大将军的操作给吓住了。” 太他娘的疯狂了! 屠城灭国,坑杀俘虏,擅杀藩国国主…… 随便一个罪名都足够削爵罢官、下狱严处了,也就是赶上了大夏正筹谋撤藩设郡,强大中央集权的时候。 但凡往前几年,皇帝就是想保他都保不住。 张岳抬手指了指皇帐,在贾琮耳边说道:“王子腾哪敢这么做?这是……的想法,明白吧。” 贾琮哪里不明白,他点了点头,小声回道:“那也要王大将军能领会,敢这么做啊,至少晚辈做不到这么疯狂。” “你也不错,今日能放下仇恨说句公道话。” 张岳将目光转向不远处边走边小声讨论的夏令行三人,无奈笑道:“老夫也知道他们没有私心,可文武之别就是这么奇妙,他们便是不那么想,也得那么做。可这么一来,对咱们武人太不公平了!” 贾琮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文臣与武将之间的鸿沟就是无意间越发的拉大。 战争哪有什么仁慈可谈,可偏偏政治上离开了仁慈根本行不通。 这是一道无解的棋,除非棋盘上只剩大夏的声音,真正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 西域叛乱平定的消息很快就在铁网山传遍了,按说如此大捷,营地早就该欢声一片。 可主帅王子腾的作为却令文武百官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一个个都将目光投向皇帐,想要看清楚皇帝老爷的态度。 不过除了有限的几位重臣外,谁都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反倒是邢夫人在跟家里的丫头小子说起此事时,歪打正着来了句:“王子腾怕是要被闲赋了……” “太太怎么知道?” 邢夫人诧异的看着问她的贾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王子腾可是连接平定西宁与西域两场叛乱,这么大的功劳,杀几个人算什么?便是真要为了平息众怒,也不可能真拿他治罪,要不然今后谁为陛下卖命?功过相抵,最多去了实职给个散阶闲赋就已经很不错了。” 宝玉的表情极其复杂,王子腾是他的亲舅舅,对他极好。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舅舅杀了那么多人……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舅舅怎么会杀这么多人?打赢了不该施行王化,安抚地方吗?” 黛玉想起了贾琮之前跟她说的西域惨案,面色一白,随后神情坚毅起来。 她摇了摇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手中拿着刀剑,那就是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若不将反叛之人杀光,西域永远不可能平静,更别提什么王化之道了。” “林妹妹,你怎么也这么说?” 宝玉惊讶的看着喊打喊杀的黛玉,根本不能把此时的她与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看到落花都要流泪的身影重合起来。 黛玉悠悠说了一句:“王化之道的前提就是安稳,要不然官员们来衙门都出不去,还怎么宣扬仁义?” 邢夫人不懂这些,她只是依靠这些年看过听过的事作出基本的判断。 不过她到底是荣国府的媳妇,心中下意识的觉得黛玉说的是对的。 武将家的儿媳妇,就该是这个样子。 反倒是迎春、探春与湘云差了一些,到底是养在深闺久了,见识上比不得行过万里路的黛玉。 至于啃着肉干的小惜春……算了,还是个小孩子,估计这些她压根都听不懂。 似乎是为了映照邢夫人的判断,与传召王子腾回京的圣旨一道送去西域的,还有皇帝对王子腾的处置。 平西大将军、宁远县侯王子腾平叛有功,但擅杀藩国国主,不经圣谕允准灭国除藩,致使西域人心惶惶,有悖于天朝王道仁义。 念其大功于国,免去其平西大将军衔,免去其九省统制一职,降爵一等。诏令其以兵部尚书衔回京筹建大夏武备学院,为国育才。 此消息传出,铁网山哗然一片。 文官们觉得这几日他们的弹劾得到了皇帝的回应,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至少让皇帝削了王子腾的侯爵爵位,罢了他的实职。 不过武将这边也没有觉得皇帝处置不公,因为他们都看出来了,王家这一回彻底摆脱了困境,起死回生了。 圣旨送出的当日,皇帝借了元春的名义给王子腾的夫人传了口谕,让其派人去锦州,接王子腾的外室母子回京。 贾琮得知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麻了,皇帝老爷太损了。 这是奖励王子腾还是想要王家后宅不宁?好家伙,王家人的命保住了没错,可王家从此绝对要家宅不宁,弄不好还要弄出个庶子崛起、妻妾争锋的戏码来。 …… 瓦剌可汗……不对,现在是大夏安北都护府大都督、顺义郡王夷澜,在围猎正式开始的第二日就来找贾琮了。 昨日西域的事在铁网山传开后,夷澜的后背都在发凉。 好险,瓦剌差点就成了第二个西域了。 “有话就说,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贾琮打了个寒颤,夷澜这才收起了幽怨的眼神。 他张了张嘴,鼓起了勇气问道:“永丰伯,你给我透个底,万一阿罗太不愿意归附大夏,起兵抵抗王师,瓦剌……安北都护府会不会也被屠城?” 贾琮瞅着双眼满是红丝的夷澜,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屠城不至于,不过若是阿罗太真带着大军对抗王师,打上一场是免不了的。至于会死多少人,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 正如黛玉之前所言,王化的前提是稳定。没有稳定的环境,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阿罗太若是敢反抗,河西大军会立马挥师北上,彻底将安北都护府的抵抗力量全部诛杀。 “我……” 夷澜犹豫再三,长叹了一声作出了决定。 “永丰伯,我想回一趟草原,与朝廷的天使一同回去!” 贾琮明白夷澜这么做是要干什么,不过他不能给出答案。 “此事还是得由你自己给陛下上疏,不过你有这个心却是令我很意外,不得不说,你是个真爷们,我佩服你!” 夷澜苦涩的笑了笑:“善始善终吧,我毕竟是他们曾经的可汗。” 被王子腾的血腥手段吓住的何止是夷澜,在铁网山猎场的诸藩使臣无不战战兢兢,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火了皇帝,自家的国土上会上演屠城灭国之事。 特别是高丽国的使臣,见到礼部的官吏后,点头哈腰谄媚至极,再也不敢提让天朝“归还”长白山一事。 至于礼部跟他们讨要逃至高丽的原东平王府叛逆之人的要求,高丽使臣点头如小鸡啄米,恨不得这会赶紧将消息传回王城,让王上将钱家的一应人马捆起来送到鸭绿江北岸去。 …… 呜呜呜呜…… 朝中的事对围猎的影响不大,特别是对那些嗷嗷叫的年轻人。 贾琮送走了夷澜后,换上劲装跨上战驴就出了营地。 今天他跟宝玉、卫若兰等人商量好了,要与国子监的那群监生比试骑射。 这场比试原本只是少年们的意气之争,不过却因邀请了礼部尚书贺耀敏作为评判,加之两位娘娘的弟弟、侄子参赛,很快就成了猎场少年们的盛会。 文臣子侄与武将子侄分成了两派,参加比试的人数很快就达到了近百人,最后连圣人老爷都听说了,兴致颇高的让人将少年们的比试划入了围猎大比。 不但要跟贺耀敏一起当这场比试的评判,更是拿出了了不得的奖励。 骑射比试前三赐从六品忠显校尉,诗文比试前三则赐从六品承务郎散官。 若两试皆入前三,将赐从五品散官,入仕官升一品。 消息一传开,跃跃欲试的少年就更多了,几乎囊括了整个猎场中的少年子。 贾琮赶到大校场上时,到处都是鲜衣怒马少年郎,高台上更是坐着的一位位官眷少女。 骑着战驴的贾琮一进大校场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毕竟扎着小辫儿、咧着嘴冲着四周马儿吐唾沫星子的驴子,那可谓是鹤立鸡群,独树一帜! “琮哥儿,这边……” 卫若兰刚喊了一声就被旁边的书生打断了话,只听那书生悠悠说道:“永丰伯乃是青藤先生的唯一弟子,乃我儒门高才,自然该来我们这一边!”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更个大章吧,明天再继续码字。 阴间更新真是要命,今后尽量早点更新。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文人中最能打的 镇国公府的牛磐一听就不乐意了,大嗓门直接压下了对方的声音。 “永丰伯乃是陛下亲封的武爵,怎么能跟你们一队?他乃宁荣贾家血脉,正儿八经的荣国之后,当然是我们武人一脉。” 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凭借牛犊子似的莽劲,挤开前面挡着的人伸手就打算将贾琮扯到武人队伍中去。 “哎、哎、唉,牛牛兄别急,别……” “这位牛牛兄,冷静、冷静!” 文人少年们闻声纷纷让开一条路,一名十七八岁的锦衣少年面带微笑走了出来,按住了牛磐的手。 “在下贺崇,字文山。” 贺崇拦下了牛磐,跟两人作了个揖:“牛牛兄怕是忘了,永丰伯的敕封,从头至尾都未说是宣力武臣还是守正文臣。而且……堂堂顺天府的解元郎,怎么不算我们文人一脉?” “贺兄说的对,解元郎是青腾先生的唯一弟子,文魁君的弟子怎么能不算我们文人?” “可是,可是……” 牛磐哪是这些嘴皮子最溜之人的对手,当即就涨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怼。 况且人家说的也是事实,世人可不只重血脉,亦重师承。贾珠当年为何能在仕林圈子混的风生水起?因为人家有个好师承,其师便是他的岳父,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敬大老爷就可怜了,凭着自己的天赋与努力考中了二甲进士,都无法融入仕林圈,还不是他缺少师承,只能继续混武勋圈。 可贾琮就不一样了,其师乃六元文魁徐晋徐青藤,正儿八经的儒门传人,清贵中的清贵。 便是贾琮自己在碰到读书人做自我介绍时,都要将师承放在家世前面。 在下贾琮,家师徐青藤…… 不过嘛…… 贾琮冲贺崇回了一礼,微微一笑:“文山兄,咱们先不说文武之分,可容我先去前面跟圣人与贺尚书说一说比试的事?对了,文山兄看着眼熟,不知跟贺尚书是什么关系?” 贺崇腼腆的笑了笑:“正是家祖,在下今年刚从泉州老家赴京入国子监读书。” “原来如此……” 贾琮拱了拱手:“我对泉州很感兴趣,改日文山兄若日得空,还请与我说说泉州的事。” 贺崇愣了愣,随即笑应:“这个好说,解元郎,请!” 贾琮领头,众人浩浩荡荡走向了高台。 恰巧此时圣驾驾临,一番山呼万岁之后,夏守忠遵圣人之命,传达口谕,说了下比试的奖赏等等。 台下少年无不是摩拳擦掌,贾琮上前拜道:“启禀圣人,臣觉得只比试骑射挺没意思的,都是死靶,根本无法选出真正的少年英才……” “哦?” 老爷子本就闲得发慌,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小子肯定要搞事情。 “看来你是有别的主意,说说看。” 贾琮一指远处的山林,正值清晨,雾气还未散尽。 “臣以为,无论是上阵杀敌还是牧守一方,腹中应有杀敌守土之策。不妨今日就试上一试,看看我大夏的少年们攻守之才华如何。就以那片山林为战场,山林最高处插一旗帜,旗倒城破,文守武功……” “不妥!” 贺耀敏摇头道:“先不说山中野兽危险,永丰伯与这些少年相比已是沙场老将。你若带领武将子侄,这群书生哪是你的对手?” 只见贾琮冲着卫若兰等人神秘的一笑:“谁说我今日要领着武将子弟?在下贾琮,师承六元文魁徐青藤,今日比试,我是文人贾琮。” 啊? 卫若兰等人傻眼了,一个个呆愣原地。 老爷子的兴致一下子就被贾琮吊起来了,他听出了其话外之意,问了句:“有文人贾琮那就是还有武人贾琮,是不是文比的时候,你就是武人贾琮了?” “圣人慧眼如炬,等文比的时候,臣就是荣国后人,武人贾琮!” 贾琮作揖拜下,随后咧嘴笑说:“没办法,谁叫我是文人中最能打、武人中最会写诗的。唉,太有才也不好啊,忙的我都快裂开了……” 噗嗤~ 高台上的官眷们纷纷捂嘴笑出了声,圣人老爷也被贾琮这句“不要脸”的自夸逗乐了。 他摆手道:“既然如此,今日你就当文人中最能打的贾琮吧。来人,去按照咱们的文人贾琮所说的,尽快布置!” …… 铁网山没有城池可依,贾琮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山林为城池,由六十七名书生组成的守方负责防御。 卫若兰等四十名武将子侄组成的攻方暂时等候在外,准备攻击。 胜负的评判很简单,哪一方的人能“活”到最后哪方就算赢。期间的生死判定由圣人老爷的亲兵羽林郎负责,这样就不用担心会偏向哪方了。 按照贾琮的要求,双方会在一个时辰后正式开始比试。此时的贾琮正带着人快速穿梭在山林中,寻找最佳的防守、伏击地点。 等他们登上山林中的最高处的空地上,有一面红底金龙旗正立于此。 贾琮等人暂时停下脚步休息,同时商议对策。 “这次的比试以我为首,没问题吧?” “这是自然,毕竟文人贾琮乃是我们之中最能打的,不是吗?” 贺崇的在这群人中的威望挺高的,人家有个礼部尚书的爷爷,不高都不行。 众人憋着笑点着脑瓜,贾琮也不脸红,向众人拱了拱手:“那我就直接安排了……” 千万不要小看这群文官子侄,因圣人老爷是武皇帝的缘故,昭元两朝的文官甚少有不通骑射武艺的。 国朝尚武之风仍在,书生佩剑游历差不多是文人的标配。他们与武将子侄唯一的不同便是家传军阵之法,单打独斗不一定会输,但真到了战场上,这群少年根本不是对手。 贾琮先是在入林不久的一条山谷中,安排了几名善射之人爬上了大树。 “记住,把手中的箭射完,不管有没有中,立马顺着绳子转移他处,返回旗帜之下。” 这几人虽然觉得有失体统,不过在求胜的欲望催动下,还是吭哧吭哧爬了上去,躲在了树杈子中。 随后贾琮带着人沿着射手的附近制作了大量简易的陷阱,什么套索、陷坑之类的。 简陋是简陋,糙归糙,但在满地落叶的林间,足够让武将子侄在此地损失十几人。 其后又安排了数人沿着通向旗帜的几条小路设了不少陷阱,这一回是真真假假,有些就差在上面插一根旗子写上此处有陷阱五个大字了。 等一路布置完,贾琮带着剩下的四十几人回到了旗帜下,贺崇不解的问道:“永丰伯,咱们为何不在方才那几处留下人设伏?这不是浪费了杀敌的好机会吗?” 只听贾琮回道:“正面对抗是咱们吃亏,那些陷阱纯粹是搞他们心态,让他们一路不敢放松。等他们一路小心谨慎的来到这时,心神俱疲。咱们以逸待劳,胜算至少高三分。” 贾琮打量着四周的地形,拍拍手下令:“诸位,休息一刻钟,咱们就要干活了,这儿才是咱们真正的战场!” …… 攻山的一方原本商量好了是以沐从英为首,可他没有贾琮的威望,根本镇不住这群武将子侄。 刚入林中就发生了内讧,最后还是性格稳重的卫若兰劝解双方,才没让队伍分裂的事发生。 不过就算如此,有十几人对沐从英的命令阳奉阴违。这就导致了沐从英指挥起来磕磕绊绊,不多时就有人不顾提醒轻率行事,踩中了陷阱被绳子倒挂在了树上。 嗖嗖…… 啪、啪、啪…… 数支去了箭头的羽箭精准的打在了倒挂之人的身上,颜料染身,攻山的队伍还没看到敌人的影子就“阵亡”了四人。 “有弓箭手,就近躲避!” 沐从英大喊一声,随后一个健步躲在了大树后面。 其余人也在片刻的震惊之后,就近寻找掩体躲避。就在这躲避的过程中,又有人落入了陷阱。 一人掉进了深坑,要不是贾琮之前设置陷阱时在里面铺了厚厚的落叶,估计要摔断腿脚。 深坑是借助林间小道旁自然形成的洼地制成,粗糙不堪。但凡谨慎一些都不会掉进去,那人暗骂一声晦气,还想爬上去回队伍,却见内壁中刻了三个字:你死了! 这也行? “陆兄莫急,我这就拉你上来。” 他苦笑喊了一句:“不用了,我现在是个死人了。” 嗖嗖嗖…… 羽箭神鬼莫测,那个想要救人的,陪着他的陆兄一起“携手黄泉”了。 沐从英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从树后跃出,抬手就是一箭直奔方才羽箭射来的方向。 啪! 树上弓箭手的胸前顿时染上了颜料,守方阵亡第一人。 “他们在树上!” 树上剩下几人闻声正准备转移,牛牛兄等人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纷纷四处寻找人影,羽箭直上云霄。 双方你来我往,一通对射结束,攻方阵亡六人,守方借助居高临下的优势,只阵亡了三人,有一人在同伴的掩护下成功转移了。 沐从英看着仅存的二十八人,寒着脸说道:“不管你们心中怎么想的,若还想着比试获胜,就必须令从一处。谁再敢阳奉阴违,别怪我不客气!” 方才沐从英再三叮嘱要小心谨慎,他们不当一回事,这下好了,才刚刚开始就“阵亡”了十一人。 那几个扎刺的公子哥低下头来,有一人嘟囔道:“都怪贾琮,好好的武勋子弟胳膊肘往外拐,真以为自己拜了徐青藤为师自己就是文人了……” “琮哥儿如何,我这个当哥哥的都没意见,你算什么也敢拿他说嘴。” 宝玉罕见的发火了,把卫若兰都给吓了一跳。 宝二爷性格软和是人尽皆知的事,可他们不清楚宝二爷对贾家的责任心,这两年也是越来越深。 特别是历经风云、跟湘云定亲之后,这个玩了十几年的少年郎,慢慢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兄弟之间就是争闹的再厉害,出门在外那也得相互帮衬维护。 想当初因他之故让父亲在众人面前被钱家人为难羞辱,大伯跟琮哥儿那是带着人直接打上钱家,拆了东平王府。 大房可以如此,二房也能做到! 被宝玉呵斥的人觉得好丢脸,自己竟然被贾泪包呵斥,刚要还嘴,便见其余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他…… “陈朝山,齐国公府的人不懂什么叫上下尊卑?永丰伯是你能说嘴的?” 牛磐是个糙汉子没错,但这人跟他爷爷一样,是个极其内秀之人。 他瞪了陈朝山一眼,特意点出了贾琮永丰伯的特殊身份。随后扯开了话题,朝着沐从英拱手:“沐兄,接下来怎么办,你拿个主意吧。” 沐从英看着四周密林,叹了口气:“正如贺尚书所言,永丰伯乃是沙场老将,咱们这些人不过纸上谈兵,真对上永丰伯,胜率先减三分。好在伯爷麾下不是真正的军士,咱们还有机会。” 众人点头,人跟人的差距真的很大,要不是对面其余人都是文弱书生,他们连继续比试的勇气都没有。 沐从英拿出了沐王府嫡孙的威势与才华,开始分派任务。 “牛兄,与你石兄、侯兄、冯兄前面开路,卫兄与宝兄弟还有我殿后。记住,一定要注意道路两旁,还有树上的陷阱……” …… “报!初战,敌军损失十一人,我军阵亡三人。” “报!敌军在第二处陷阱旁又阵亡一人,这会他们还在探寻陷阱,一时不敢前进。” “报!敌军通过了陷阱小道,此时正慢慢往高地靠近!” “报!敌军停在了分叉路口,似乎在商议攻山之策。” 虚虚实实,密林就像是吞人巨兽,再加上一路的陷阱伏击,让攻山的小队心神俱疲。 似乎每一处的阴影处都藏着弓箭手,可当沐从英带着众人抵达前往高地的最后一处岔路前,除了刚进林子的伏击外,他们没有再遭遇过一次伏击。 沐从英苦笑着朝众人拱手道歉:“是我的错,没想到永丰伯早已洞察人心,这一招疲敌之策运用的太妙了。” 从刚进林子的陷阱与伏击开始,众人就落入了贾琮的圈套。 从一开始贾琮就没打算在高地外跟他们颤抖,包括那处真真假假的陷阱在内,都是在消耗他们的精力。 最终的战场应该就在这片密林之后,龙旗之下。 但这处密林同时也是防守一方的城墙,想要顺利通过,怕是不容易。 沐从英思索着该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功到龙旗下,迟迟不敢下决定。 因为他担心密林就是贾琮等人的伏击之处,正等着他们冲进去。 而此时的贾琮正带着剩下的所有人,借助附近的林木山石,居高临下的等在密林外。 他可没打算在密林中与敌军缠斗,密林中依旧是一个个陷阱,特别是密林的出口,还埋伏着十名弓箭手。 “一招鲜吃遍天下,估计他们压根就不会想到,我会舍了密林这等优质的伏击之地,打算跟他们在龙旗下决战吧!” 贺崇不解的问道:“解元郎为何舍了优势要跟他们明刀明枪的干一场?” 贾琮的脸上去了笑意,郑重回道:“先前的那些,是让他们明白打仗离不开动脑子。最后跟他们明刀明枪的斗一场,这是为了让你们明白,战场上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更到这儿,有点晚了抱歉。 明天再继续……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大夏需要两条腿走路 对于大校场上的君臣官眷来说,哪怕看不到山林中的实际情况,但随着羽林郎一次次的汇报,依旧牵动着太多人的心。 近两个时辰过去了,时间已经到了午时末。比试也到了最后的关键一刻。 太上皇见一旁坐着的礼部尚书贺耀敏双手攥的紧紧的,乐呵呵的问道:“贺爱卿觉得,谁会赢?” 贺耀敏还在担忧的孙儿,贺崇可以说是他最看重的孙子了。 贺家其余儿孙天赋一般,唯有贺崇可以说是天赋极高,自幼习文练武,十五岁就已经在泉州闯下了文武双全的好名声。 这一回小儿辈之间的冲突比试为何能请动他来做评判,还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孙儿扬名。 不过到现在为止,贺崇的才华还未展现出来,风头都被贾琮与沐王府的沐从英得了。 贾琮那种看透人心、指挥若定的一系列操作,以及沐从英当机立断、勇武善战的名声已经深入人心。 便是荣国府的凤凰蛋都得了不少人赞赏,毕竟被溺爱了十几年的贾宝玉,竟然能一箭射中快速逃跑的弓箭手,仅这一点就足够让所有人惊叹了。 贺耀敏着急了,倒不是他怨恨别人夺了自己孙儿的机会,纯粹是心急孙子的前程。 听到圣人问话,贺耀敏稍微放松了些,苦笑道:“老臣一介文弱书生,哪懂军阵上的事。唉,说来惭愧,老臣自然盼着我那孙……盼着永丰伯胜。毕竟永丰伯善战之名,早已名扬朝野内外。” “不,朕觉得他会输。” 圣人老爷摇了摇头,作出了自己的判断,一旁的皇帝、诸王公皆诧异的看向了老爷子。 冀王刘淮疑惑的问道:“皇兄为何会这么想?攻山一方明显处于劣势,人心又不齐。臣弟与贺尚书一样的看法,贾琮一方胜的希望更大。” 圣人老爷依旧只是摇头,没有作出解释,反倒是将目光转向儿子刘恒:“老四,说说你的看法。” “儿臣有些看不透,这场比试的指挥应该不是贾琮的真实水平。” 若说一开始的埋伏,刘恒还觉得正常。 可根据羽林郎的汇报,贾琮舍了好几处关键之处的伏击机会,竟然要将最后的决战放在龙旗下的空地上,准备与武将子弟明刀明枪的干上一场。 这已经与贾琮往昔的习惯相悖,不对劲! 刘恒心中对这场比试还是挺看重的,国朝永远缺人才,特别是当下隐隐有人才断代的危机,他对于山林中的攻守双方,甚是期待。 高台上的讨论随着二圣的表态更热烈了,殿御史方静言的赌盘越来越大。 一开始还是押攻方胜的多,到现在大半人押了守方会赢。便是内阁次辅夏令行都押了二十两银子,赌守方胜。 “报!启禀圣人、陛下,攻方已经成功通过最后的密林,与守方对峙龙旗下的空地处。” 羽林郎送来了最新的战报:“攻方通过密林时,有两人中了陷阱,被守方的弓箭手淘汰。如今攻方还有二十四人,守方还有六十人。” “二十四对阵六十,没机会了。永丰伯最擅长的就是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从一开始,永丰伯的策略应该就是不断的消耗攻方的战力……”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若真是为了消耗攻方的战力,那几处陷阱处,为何没有埋伏人手?要是我,趁他病要他命,哪还能等到敌人兵临城下。” “有道理啊!难道永丰伯还有其他准备?” “我也不知,安心等待吧。” …… 龙旗迎风猎猎,贾琮看着不远处的沐从英等人疲惫不堪的模样,笑呵呵对贺崇说道:“这场比试终于要出结果了,不过在决战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嗯? 贺崇紧紧握着手中的木剑,正等着贾琮下命令,他疑惑的看向贾琮,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贾琮突然冲着对面的沐从英等人摇了摇手,咧嘴一笑。 随后他大声喊道:“守方主帅贾琮,因迟迟不与敌人决战,耗费钱粮甚多,导致朝中众臣弹劾其畏敌不前,空耗钱粮,贻误战机。皇帝下旨夺爵罢官,押回京城受审。副将贺崇接替帅位,负责今后战事。” 啊? 什么? 不但贺崇等人懵逼了,沐从英一方更懵。 还能这样? “解元郎、永丰伯、我的琮三爷,您到底要干嘛?” 贺崇感觉自己要疯,这是在打仗啊,这自损的行为是要干嘛? 一旁的书生们直接慌乱起来,从明面上看,己方六十人对阵二十四,明显是要赢了。 可他们已经习惯了贾琮的指挥,没有这个主帅,仗还怎么打? 贾琮耸耸肩:“文山兄自己想一想,若将这场比试之前的经过放在真正的战场上,我的一切布置指挥,会不会被人弹劾说畏敌不前、贻误战机、空耗钱粮?就这么定了,我已经不能继续呆在战场上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说罢,贾琮没有理会陷入沉思中的贺崇,冲着双方人马摆摆手,优哉游哉的往南走去,甚至还在呆滞状态的宝玉肩膀上拍了拍…… 真的会这样吗? 会! 随着圣人禅位,昭武年的老臣慢慢离开了朝中,新上来很多过惯了和平生活的官员。 他们不通军武,根本不会理会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只要自认为有理,不管前方将帅如何指挥,都会尽可能的挑刺弹劾。 这一回的河西之战,王子腾为了避免无谓的死伤,故意拉长了战线消耗西宁军的实力。 就因为距离京城太远,前方的实际情况一时无法传回京城,就有人给王子腾贯上了畏敌不前、图谋不轨等等罪名,弹劾的折子据说堆满了通政司。 要不是皇帝圣明,估计王子腾早就被押回京城受审了。若是再派个不通军武的文人监军,贺崇都能想到河西会发生什么样的惨事。 “文山兄,永丰伯怎能如此?他这是不是刻意给对面的人放水?” “维珍兄,你好好想想前几个月京城的事,是不是如永丰伯所说的一样!” “这……” 贺崇前段日子没少听他祖父提及此事,自然听出了贾琮话中的意思。 他打断了谭沁谭维珍的抱怨,无奈苦笑:“准备决战吧,永丰伯这是在提点我等。” 有人听懂了,有人没听懂。 这会已经都不重要了,因为敌人已经摆好了阵势,正准备趁他们主帅离去军心不稳,发动总攻。 “可是咱们该怎么打?文山兄,咱们要怎么打?还按照永丰伯之前的布置打吗?” 贺崇不会排兵布阵,好在贾琮早就做好了布置,攻守还不至于大乱。 他点了点头,大声喊道:“诸位,按照永丰伯之前的安排稳住。放心,咱们的人数是对方的两倍之多,优势在我!” …… “这个贺崇不错,知道自己不通排兵布阵,没有瞎指挥。可惜,战场上瞬息万变,排兵布阵也要随着战场上的变化做出相应的改变。还是缺少了见识,老四,此子可以培养!” 太上皇瞅了瞅已经坐在一旁啃点心的贾琮,没好气的骂道:“这小子就是欠抽,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等回了京,看我不抽烂他的屁股!” 刘恒幽幽回道:“父皇,儿臣觉得他说的没错。但凡耳根子软一点的皇帝遇到之前的事,河西就危险了。” “老臣也认为永丰伯说的事极有可能发生,至少史书上有过记载的,就有不下几十次。” 贺耀敏看了看左侧高台上那些脸色阴郁的文臣,苦涩的说:“自唐末藩镇割据,世人常言应以文御武,可真正通武事的文臣少之又少。若以文臣为主帅监军,真的好吗?老臣不敢想象河西之战时,王大人被突然召回,会发生什么事……” “报!比试已经分出胜负,龙旗被夺,守方全军覆没,攻方仅存三人。” 羽林郎突然传回的战况让贺耀敏闭上了双眼,他不是为自己的孙子败北而闭眼,而是将其带入了河西之战,不敢想象王子腾被弹劾罢官的后果。 左侧高台上的文官脸色更加阴郁,武将则是兴高采烈的大声喝彩。有人在抱怨贾琮突然的自损行为,有人在思索贾琮这么做的原因及影响。 贾琮依旧在悠哉悠哉的啃着点心,似乎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山林中的人很快都回到了大校场,无论攻守之人,皆垂头丧气。 哪怕是手持龙旗回来的沐从英,都是一脸的惭愧与不甘,将龙旗送还后默默地回到队伍中,无精打采。 胜了吗?胜了,但也输了。 若不是兄弟们用命去换,他们很可能赢不了最后的决战。 守方败就败在不能做到视死如归,加之永丰伯临阵退出,乱了他们的军心,这才让自己抓住了机会。 二十四人以冲阵之势强行冲开了对方的防御,狭路相逢勇者胜,文人毕竟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武训练,破阵之后就无法维持防御阵型了。 等贺崇再难以做到有效的指挥后,只能各自为战,很快就被攻方逐一击破。 虽说凭借人数的优势拼掉了对方八成兵力,可自己这边也全军覆没了。 唉,可以说,此战,谁也没有赢,都输了! “朕的大夏儿郎们,把头抬起来!” 刘恒看着垂头丧气的一百余少年,心中甚是高兴。 知耻而后勇,方为好少年! 若沐从英等武将子侄这会兴高采烈的站在大校场上,他会让人给这群少年的长辈们传话,全部吊在树上用鞭子狠狠抽。 随着皇帝的声音传荡,众人抬起了头。 只见皇帝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微笑抚慰少年郎。 “你们都是大夏的好儿郎,无论比试是输是赢,在朕的心中,你们都赢了。逢敌敢于亮剑,能坚持到最后一刻,就是了不起的胜利……” 随着皇帝的抚慰,无论文武子弟,这群少年郎慢慢的恢复过来,一个个激动的看向高台上身着红底金龙袍的帝王。 皇帝老爷用了两刻钟简单复盘了整场比试,并指出了攻守双方的优点与不足。 别看刘恒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可他有个好爹。太上皇从一开始就给儿子详细分析了山林中的战事,让台下的少年郎被侃侃而谈的帝王彻底折服了。 等刘恒将台下的少年郎折服,他回身向圣人老爷询问:“父皇要不要也说两句?” 贾琮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心中哀嚎起来。 别啊,每一次领导说我再补充两句,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他快饿死了~ 圣人老爷瞥了儿子一眼:你把朕想说的都说了,还让老子说什么? 只见圣人老爷慢慢起身,笑呵呵的看着台下激动的少年郎,一挥手说道:“好儿郎们,你们饿了吧?你们都是好孩子,朕很满意!” “万岁、万岁、万岁……” 台下少年得了二圣夸赞,这会早就忘记了方才的失落,一个个举起拳头高呼万岁。 圣人老爷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朕今日高兴,来人啊,赐宴。今日朕就与大夏的好儿郎们,好好喝一杯!” …… 已至未时,无论是台上君臣官眷还是鏖战了一上午的少年郎,早就饿了。 好在随扈伺候的御膳房一直备着膳食,随着圣人老爷的口谕,直接在大校场上摆起了宴席。 手中举起一根鸡腿啃的正欢的贾琮,一不留神就被曹嘟嘟拎到了御前。 陪同二圣用膳的是宗室王爷与朝中重臣,包括冀王刘淮、英国公张岳、内阁次辅夏令行、礼部尚书贺耀敏等等。 贾琮三两口啃完了手中的鸡腿,擦了擦嘴躬身行礼。 “圣人老爷,您喊我?” 太上皇指了指英国公张岳:“你给张卿说说,若你当时留下来继续指挥,胜败会不会有变化?” 贾琮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很难!打赢的几率不到三成。” 张岳点了点头,与圣人老爷相视一笑,这个结果在两人的预测范围之内。 贺耀敏有些不解:“怎么会?若永丰伯不离开,文山他们也不会军心大乱,最起码守住龙旗不成问题啊。” “贺大人弄错了一件事,无论我离不离开,只要沐从英他们摆出军阵,强行冲阵,这些从未经受过军武训练的读书人,根本无法维持住仓促构建起的军心。” 贾琮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是有机会赢的。只要我从一开始就击杀作为主将的沐从英,胜率至少增加两成。黔老公爷的这个孙子,是个不错的苗子。他是维系攻方军心的关键,将他淘汰,说不定攻方会不战自溃。” 贺耀敏想到沐从英在比试中的一系列表现,忍不住点头:“的确如此,此子不愧沐王府的子孙,是个好少年。不过,永丰伯为何没有这么做?” 贾琮看了看高台下逐渐融洽的文武子弟,笑着回道:“我只是想要试试,能不能让他们明白,战争,不是武将或是文臣的独角戏。大夏,需要用两条腿走路!” 月票推荐票 今天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 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赦大老爷回来了! 别看武比用的都是木制兵器,可打起来也会让人鼻青脸肿的。 一群鼻青脸肿的少年郎,不但没有因为之前的打斗闹得急赤白脸,反而相处的极其融洽,连平日里的文武相争都淡了许多。 特别是在国子监读书的监生们,这会早就不分文武出身,挤在一个桌上,一边喝酒一边讨论着上午时的比试。 贺崇认真的向沐从英请教自己失败的原因,沐从英也没有藏私,仔细说了下自己的见解。 “实际上我们赢得很吃力,永丰伯对人心的把控已经到了极致。在进了山林后遇到第一个陷阱后,我们这四十个人就陷入了一个难以解脱的心障。太累了,每走一步都要防备可能发生的伏击……” 沐从英的话引起了周围少年的共鸣,纷纷点头附和。 “可不是,前面还好,等有人踩中第二个陷阱后,我连抬脚都要先仔细看一看,脚底下有没有陷阱。” “要是早点中了陷阱倒也罢了,可怕的是始终没有发现更多的陷阱,你们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我是怎么过来的……” 苦笑声在周围的桌旁此起彼伏,攻山的成员似乎对此很郁闷。 早死早超生,可贾琮根本就没打算用陷进、伏击淘汰攻山的有生力量。 他的目的很简单,尽量在决战前平衡双方的实际战力。 早死早超生,怕就怕吊着不让死啊! “文山兄,你们输就输在最后的指挥上……当然,这不只是文山兄的问题,是你们被攻破防御后没有进行快速的调整,各自为战,没有听从统一的指挥,这样就给了我们逐一击破的机会……” 沐从英不但给贺崇说了下自己对比试的看法,顺道还点出了贺崇的个人问题:“文山兄的剑法走的是轻盈之道,适合单打独斗,碰到战场上那种大开大合的路子,很容易吃亏。” “多谢沐兄指点,我也感觉到了。” 贺崇还是很虚心的,拱手道:“说来惭愧,以往我还觉得自己文武双全,今日方知学海无涯。我等不想做那纸上谈兵的赵括,不知沐兄能不能给我们这群不通军武的文弱书生上上课?” 说着,他还向一旁的牛磐、贾宝玉等人拱手相请。 “还有牛兄、贾兄……牛兄那一刀劈下来差点打飞我手中的木剑,贾兄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可否教教我等?” 不止是贺崇,那些文官子弟差不多有七八成的人都起身向武将子侄作揖拜下。 “还请诸君指点!” 这是他们比试输了后,贺崇等人定下的事情。 无关文武相争,只是他们这群少年郎的虚心与不服输的精神。 “啊?文山兄快快请起,使不得,使不得,这如何使得……” 沐从英等人对这群文臣子弟的举动给惊住了,不知所措的纷纷起身。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贾琮缓缓走来。 他看着这群虚心请教的少年郎,满意的颔首道:“总算没有白费我这一番心思……” “拜见永丰伯……” “行了,都坐,都坐。” 贾琮取来一杯酒,举起后与众人道:“诸君与我同饮这一杯,为诸君贺,为大夏贺!” “为永丰伯贺,为大夏贺!” 同饮一杯后,众人放松不少。 贾琮跟众人继续说道:“我自出府任事以来,在兖州、凉州打过白莲教,杀过鞑子……邸报上写的挺惊心动魄的,把我塑造成了一个智多近妖的少年军神。可这几场战争真的是靠我一个人的能力打赢的吗?” “不!” “实际上在战场上我是一个稚嫩的新人,指挥比不过我的亲卫统领贾十一,后勤比不过同行的户部吕效祖吕郎中,冲锋陷阵比不过活捉夷澜的薛蟠……” “若说我有什么优点,那就是我有自知之明,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干。” “一场战争,靠一个人是打不赢的。武将也好,文臣也罢,只有通力合作,共同努力才能将实力发挥到极致。” “这一次的比试,我想诸位应该都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 众人纷纷点头,特别是贺崇等人,六十个人打二十四个人都打输了,他们哪里还敢小瞧往日看不上的糙汉子。 只听贾琮继续说道:“既如此,本伯就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互相学习,文学武,武学文。年前再比一场,怎么样?” “好主意!” “是啊,我觉得我们有机会赢的。” “不好不好,我不想学什么之乎者也……” 牛牛兄话刚说了一半脑瓜子上就挨了一巴掌,正要发火就听到了老牛的声音。 “兔崽子不知好歹,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错过了,这个冬天你就在歪脖子树上吊着吧!” 牛继宗向这群少年书生拱手说道:“老夫这孙儿是个憨人,劳烦诸位多多包涵。他要是不认真学,诸位只管打骂。镇国公府的藏书楼,无论是什么时间,诸位皆可入内。” …… 在朝中的老大人看来,少年郎的攻防战实际上打的很幼稚。 但偏偏是这场幼稚的比试过后,不管是英国公张岳、镇国府的牛继宗等人,还是内阁六部的阁老、堂官,纷纷看出了其背后的影响。 自前唐开始,文武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 朝堂中已经很少出现世人常说的文武双全之人,要不然老爷子也不会把徐晋如此的看重。 二圣也不求人人都能像徐晋那样文安邦武定国,只求朝中的官员能做到各尽其职不拖后腿。 毕竟前朝能以夷狄入中国,说到底是前宋时那帮子文官打压武将到了变态的程度。 什么都不懂,还喜欢微操瞎指挥。 皇帝听闻这群少年定下了新的计划,打算在相互学习之后,年前再比一场,圣心大悦。 不但赐下诸多赏赐,更是专门让老公爷在都督府开辟了专门的校场,为这群少年郎提供便利。 接下来的几天,铁网山似乎成了少年郎的学堂,每日里天刚亮都会呼啦啦的骑马跑去山林间,相互切磋比试…… 而贾琮则失去了轻松的时光,因为他还得想办法给赦大老爷忽悠来合适的雇佣兵。 “伯爷,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下官觉得倭人最好,高丽人次之,至于鞑靼人,下官不看好。” 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聂朝仪将手中的公文呈了上来,贾琮听完了这位熟悉各藩的老手对这件事的看法,点了点头。 不过倭人也好,高丽人也罢,实际上都不在贾琮的第一选项之内。 “倭国内乱,这会各藩都打成了狗脑子,便是能凑出一两万的人马,估计也都是凑数换咱们火器的,不堪用。至于高丽,呵……凑数当当炮灰还行,主力兵马决不能用高丽棒子,我怕战事一开,他们跑的比兔子还快。” 嗯?棒子真有可能跑得比兔子还快! 贾琮大致看完了聂朝仪与各藩使臣先前的谈判记录,吩咐道:“聂郎中继续跟他们谈着吧,不必给他们脸。不是咱们求着他们出兵相助,而是陛下下旨,他们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告诉高丽使臣,再敢提什么长白山,靖王殿下会去‘请’他们国主来京城过年!” 要说大夏的这些藩国,除了琉球以外,余者都是各怀鬼胎。 特别是高丽,此国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太祖爷的不征之国给了他们勇气,竟敢一次次在天朝的底线反复横跳。 要不是大夏现在最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南北两条战线上,靖王刘怡早就带着麾下铁骑越过鸭绿江,去他们王城过年了。 聂朝仪也对高丽使臣的狮子大开口很是气愤,他应道:“下官明白,那雇佣军的主力伯爷怎么打算的?” “再等等,等前往安北都护府传旨的人回来……” “哦?伯爷是打算让瓦剌……安北都护府的骑兵南下?” 贾琮点了点头:“有这个打算,就是不知道阿罗太会不会识时务。虽说草原骑兵并不是很适合南疆丛林的战斗,但他们的战力绝对要高于倭国与高丽的废物。” “伯爷说的是,下官曾想过应了鞑靼人的条件,不过想到安北都护府那边的问题,没敢应承此事。” 瓦剌与鞑靼可以说是相互制约,除非阿罗太跟随夷澜归顺天朝,否则就不能给鞑靼壮大实力的机会。 贾琮刷刷写了一道手令,交给了聂朝仪:“你继续吊着高丽与倭国,等安北都护府的消息传回来后,咱们再看看怎么定。” …… 围猎进行的很顺利,原本定好的半月之期一转眼只剩三日。 少年间的文比定在了最后一日,将由圣人亲自出题。 冬月初一,今冬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下的不大,却也让铁网山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毯。 贾琮带着宝玉出了营地,至铁网山下等候。 不多时,远方出现一队骑兵,旗手手持一面旗帜,上书大大的贾字。 赦大老爷回来了! 哒哒哒哒…… “吁!” 兄弟俩快速迎上前去,翻身下马跪下磕头:“儿子(侄儿)给爹爹(大伯)请安!” “哈哈哈哈哈……乖儿子,让我瞅瞅,都长这么高了!” “好侄子,起来起来,不错,不错,黑了些,也壮实了不少。” 贾赦虽然哈哈笑着,不过双眼明显红了。 自元祐六年正月出京,已有近两年没有见到家人,特别是面前的这个臭小子。 赦大老爷捏了捏贾琮的脸,略有失落。 乖儿子已经没了小胖脸,已经颇有少年俊才的风姿了。 “爹,陛下让儿子来迎迎你。” 经过儿子的提醒,赦大老爷将心头的那点失落暂时压下。 “走,为父先去向陛下复旨。” 他是奉旨出京,若是圣驾还在京城,他连家都不能回,得先去官驿侯旨觐见。 好在如今圣驾在外,一切从简。 不多时,众人返回铁网山圣驾行辕,贾赦身着甲胄,将长刀递给皇帐外的大汉将军后,走进帐中…… “臣贾赦,拜见圣人、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赦半跪行礼,刘恒走到其跟前,亲切的将其扶起。 “恩侯不畏艰辛,一去二载方回,赶紧起来,咱们君臣今日好好喝上一杯,就当是朕给你接风洗尘了。” “臣惭愧,用了快两年都没能替陛下将南越灭了,哪有脸喝陛下的御酒……” 圣人老爷不满意了,倒不是不满意贾赦没能把南越灭了,而是不满意贾赦的话。 “你小子怎么学起了这种虚伪的话,能用那么点人拿下小半个南越,不比封狼居胥差了,没给朕与你老子丢脸。行了,你们都坐,朕有话要问。” 老爷子都发话了,众人自然不敢违逆。 等各自坐下后,老爷子先是仔细询问了贾赦在南越的经历,特别是与西夷交手的经过。 贾赦大概讲述了一下自己两年来在南越的征战,重点讲了讲三次与西夷的交手。 “这西夷的野心极大,他们已经占了南洋不少地方,南疆三藩几乎都有他们的影子。而且南越的大军现在装备了不少西夷的火器,臣以为,西夷不会满足于南疆,他们的最终目标肯定是大夏。” 刘恒点了点头,贾赦的看法与龙禁卫密探送回京城的情报如出一辙。 而且贾赦还不知道,西夷何止在南疆三藩布了局。倭国、高丽也有西夷的影子。 好在西夷目前在大夏周边的实力还不够强,他们派来的船都是商船,据说西洋诸国现在正在内斗,暂时还无法派遣真正的战船万里而来,这就给了大夏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老爷子听完了贾赦的汇报,赞道:“你总算是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有了点你老子当年的本事。” 这声夸赞把赦大老爷激动地都快落泪了,天知道他等这声夸赞等了多久,为此付出了多少。 他的字是老爷子给起的,不但给了他无与伦比的荣耀,同时也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先荣国贾代善,这是一座难以攀登的大山! 至少在圣人老爷心中,那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爱屋及乌,对贾赦的要求也就高的离谱。 用极少的兵力在万里之外先来了一招围魏救赵,随后又死死钉下一根钉子,并逐步壮大,重设交趾…… 这要放在别人身上,封侯拜将都有可能。可谁让他是贾代善的儿子呢? 在老爷子的心中,贾代善的儿子做出这样的成绩是应该的,做不到就应该挂在龙首宫的树上用鞭子抽。 勉勉强强有了代善十分之一的能力吧,凑合……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0216的打赏。 今晚就更到这儿,之前准备的这块剧情有地方不能写了,我今晚琢磨琢磨,看怎么调整,明天再继续更新。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圣人老爷的好大儿 如果说贾琮被认为是圣人老爷的亲孙子,那贾赦比之亲儿子还要亲。 至少倔老四这会就吃味不已,他在自己老爹跟前都没这么“放肆”过。 皇帐成了圣人老爷的主场,老爷子熟知贾赦的性子,加之心疼好大儿在南疆吃了两年的苦,把原本预备留给倔老四的美食好酒统统摆在了贾赦面前。 “多吃点,又黑又瘦,这回吃了不少苦吧?” “唔唔……嗯……嗝~” 圣人老爷让内侍不停的给好大儿添饭,大瓷碗连干两碗,老爷子还让内侍给添饭,看得贾琮目瞪猫呆…… “恩侯,再吃点。” “饱了饱了,臣已经吃饱了。” “不,你没饱。大伴,愣着干什么,再给恩侯添碗饭。习武之人,吃这么点怎么行?” 刘恒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碗,以及空荡荡的饭桶,陷入了沉思:父皇,贾恩侯才是您亲儿子?我是捡来的? “陛下,要不要跟臣去烤肉吃?” 贾琮抱着空荡荡的碗凑到刘恒旁边,苦巴巴的说道:“臣觉得今晚弄不好要饿肚子……” “走,这皇帐没法呆了,要不然得饿死!” 刘恒瞅着老爷子跟好大儿的“甜蜜”,心中一酸,拎着贾琮就打算出去,不想与冲进皇帐的老十三刘恪撞了个满怀。 “咦?四哥,你咋出来了?” “老十三,你怎么来了?” 刘恪嘿嘿一笑:“我听说贾赦回来了,就想着过来看看。听说他跟红毛、黄毛西夷干了好几仗,我想听故事……” 老十三这爱热闹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刘恒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他正陪父皇用膳呢。” “啊,那正好,我还饿着哩。四哥用完膳了?” “嗯嗯,我出去转转消消食,你进去吧。” 只见皇帝老爷突然呵呵一笑,将老十三推进皇帐,自己拎着苦巴巴的贾琮就大步流星离开了皇帐前。 等君臣二人坐在另一间空帐中烤着肉,说着南疆之事时,老十三一脸郁闷的走了进来。 “四哥,还有没有吃的,给弟弟我分点。” …… 在圣人老爷那贾赦有多受宠,营地中的众人很快就有了切身的体会。 虽说没有给晋爵提官,可赏赐那是一车一车往荣国府送。跟随贾赦回京的贾蓉、贾蔷直接官升三级,留京重用。 皇帝奉圣人旨意,敕封贾蓉为溧水县一等子、镇国将军、左威卫指挥同知,并封其妻二品诰命。 贾蔷晋上轻车都尉、昭勇将军、右武卫指挥佥事。钦天监择吉日,赐其与德清长公主之女,信阳郡主涂思琪大婚。 圣旨自铁网山圣驾行辕发出,快马送去宁国府。至此,宁荣两府彻底摆脱了昭武末年开始的落寞,大有超越当年的巅峰之势。 有不知隐情的官员觉得皇帝给贾蓉的封赏太过,还上了奏本劝谏。 不过宗亲勋贵及朝中重臣心里清楚,这其中有二圣补偿义忠老亲王的意思。 “这西夷的船真有那么厉害?” 贾赦郑重的点了点头:“圣人、陛下,不是臣灭自己人的威风,咱们大夏现在的战船,仅仅比西夷的武装商船强一些。根据出海商队传回来的消息,西夷的战船可以说是船坚炮利,威力至少高出咱们三成。” 二圣连续两日将贾赦父子诏入皇帐,仔细询问南疆与西夷的情况。 随着贾赦详细讲述西夷的海战实力,便是一向自信的圣人老爷面色都凝重起来了。 他对海战不怎么精通,第一反应就是应该禁海。 不过想到试行开海以来,海贸带给国朝的千万财富,还是忍住了禁海的冲动。 “老四,你怎么看?” 刘恒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这个差距是百年禁海带来的结果,不像陆战,短时期可以弥补过来。 造船技术的巨大差距,想要补上这一课,难啊! 幸好西夷也不是铁板一块,大夏还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做好准备。 特别是那个叫什么牙的红毛夷,不是要跟大夏通商吗? “父皇,儿臣觉得,可以试试以夷制夷,那个红毛夷之前不是要跟我朝通商吗?咱们答应他,同时让人去……那个什么牙瞧一瞧,看看西洋诸国到底有多强。若是能将他们的海船技术学来……” 贾琮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实际上西洋诸国这会还真不强,唯一厉害的也就是海战实力。 论财富,西洋诸国加起来都不够大夏一半。论人口,那更不用说。神秘的东方,在西洋人的眼里那简直是天堂般的存在,估计真派人过去,这些天朝的官员得被西洋城市中处处存在的污水粪便恶心死。 不过去看看也不错,开眼看世界,对大夏的未来还是有帮助的。 至于战船的事…… 加莱桨帆船、卡拉维尔船、克拉克船、格里斯桨帆船、盖伦船、单桅帆船、双桅横帆船、双桅纵帆船、阿拉伯帆船…… 感谢游戏《大航海时代》,贾琮虽然对实际中的海船知识了解的不多,但照猫画虎,弄出个大概图样来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再想办法“请”几位西夷友人,加上大夏工匠强大的创造力,不信赶超不了红毛、黄毛…… “那个,臣对海船有点研究……” 嗯? 帐中三人疑惑的看向贾琮,只见贾琮腼腆的笑了笑:“臣对海上的事挺感兴趣的,就研究了一下。” “有多大把握?” 怕是研究了亿下吧。 刘恒对贾琮还是很了解的,这小子之前拉着太子喊着自己是要当海王的男人,恐怕早就开始研究西洋的事了。 他也不打算详细询问,直接了当的下了命令:“这事就交给你了,大胆的去做。需要什么,你自己去找各部司要。” 贾赦担心乖儿子耽误了大事会被二圣处罚,想要将这事揽过来,急切的说道:“陛下,这么大的事哪能交给一个孩子去做?还是臣来吧。” 却见二圣皆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你自己的崽儿有多能搞事,你不清楚? 二圣把贾赦看得浑身发毛,忐忑不安的问道:“陛下何故这样看着臣?” 哈哈哈哈…… 圣人老爷突然哈哈大笑,指了指一旁腼腆状的贾琮:“恩侯啊,你怕是还不知道这小子的厉害。但凡他敢说的事,就没他干不成的。安心,便是到最后没做成,朕与皇帝也不会怪罪于他。” …… 赦大老爷的回归,给贾家带来的变化之大超乎想象。 冬月初三,元祐七年的围猎即将结束。 今冬初雪一停,铁网山再次陷入欢腾。少年们用围猎进行着比试,一个个奔驰在山林间,带回来各种各样的猎物。 “今冬围猎第一名,牛磐。” “第二名,贺崇。” “第三名,沐从英。” “第四名,贾珏。” …… 贾琮并未参与此次围猎大比,不过宝玉这一回还真是大放异彩,竟然在百名少年郎的激烈竞争中取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绩。 二圣对这群少年郎很是满意,赏赐比往年要重的多。 刘恒接受了贾琮的建议,所有参与围猎的少年皆赐御制仪刀,上有御赐二字,篆刻龙纹,并由皇帝亲手赐予众人手中,让这群少年郎好不激动。 同时赐予大比前十从七品散阶,有意从军之人,皆可入即将成立的皇家武备学院进修。 猎回来的各种野味成了今日盛宴的餐食,一堆堆篝火燃起,肉香很快弥漫整个营地。 原本定下的文比似乎早就没了武比前的争锋相对,反而成了今日欢宴的调剂品,直接办成了诗会。 “塞外悲风切,交河冰已结。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 迥戍危烽火,层峦引高节。悠悠卷旆旌,饮马出长城。 寒沙连骑迹,朔吹断边声。胡尘清玉塞,羌笛韵金钲。 绝漠干戈戢,车徒振原隰。都尉反龙堆,将军旋马邑。 扬麾氛雾静,纪石功名立。荒裔一戎衣,灵台凯歌入。” (借用李世民《饮马长城窟行》,读书人的人,能算抄吗?) 贾琮用一首乐府诗将战争拉到了众人的面前,武将们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当初跟随太上皇五征漠北的时候,想起了那些死在草原的兄弟。 圣人老爷则是觉得这首诗就是在写他,写尽了他饮马瀚海的英武,写尽了昭武年大夏的强盛。 虽说其余少年的诗词也有不少好的,可跟贾琮这首乐府诗相比,在意境上还是差的太远了。 武人贾琮果然是武将子弟中最会写诗的,直接让其余少年郎苦笑着将这首诗奉为魁首,不敢再与之争锋。 圣人老爷也不吝赏赐,按照这回文武比试中众人的表现,择文武之比的前三,各赐散官,以资鼓励。 武比前三是黔国公府沐从英、礼部尚书贺耀敏之孙贺崇、镇国公府牛磐。 文比前三是荣国府贾琮、文安公主林黛玉以及荣国府贾珏。 排名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贾琮这个第一没有悬念,但文安公主怎么会排进去? 还有第三名的贾珏贾宝玉,好家伙,前三被荣国府包圆了! 等贺耀敏将黛玉的诗念出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要不是贾琮那首乐府诗太契合圣人老爷之意,人家文安公主的诗才是真正的第一。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京城。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燕云台,还归细柳营。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再借一首王维的《观猎》改了改,谁叫我不会写诗呢?读书人的事,当然算借!) 少年们目瞪口呆,比得过吗?比不过,根本比不过! 当然,文比前三不是身有官爵就是已有赏赐,故而增补第四、五、六名进行封赏。 …… 元祐七年的围猎圆满结束,圣驾拔营回京。 又逢雪日,回京的速度明显比出发时慢的多。冬月十一,圣驾自西城门入,众臣恭送二圣回宫,随即纷纷回家,各找各妈。 赦大老爷带着妻儿回到荣国府时,两府上下晚辈全部聚集在荣国府大门外,中门大开,迎接荣国侯回家。 跨过火盆,祛除兵瘟阴气,赦大老爷入府门直奔荣禧堂。 这几年,母子二人的关系虽有缓和,但多年来的隔阂不是简单的言辞可以弥补的。 不过赦大老爷可以说是京城第一愚孝之人,对老太太的恭敬孝顺那是没的说。 以往还不觉得,自打贾赦离京远征南疆,老太太的心中要说没有担忧那是假的。 老太太也不是怨恨大儿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见贾赦明显黑瘦了不少,她亦是吃惊心疼。 忙喊鸳鸯招呼厨房摆饭,唠叨连连,逼着大儿子硬吃了三大碗米饭。 “南疆蛮夷之地,瘴气丛生,若是可以,你跟陛下求求情,让陛下派别人去吧。” 贾赦用茶水将快要堆到喉咙处的食物顺了下去,苦笑回道:“儿子是武将,奉皇命南征,哪能因为辛苦挑挑拣拣的?母亲莫说这话,若是圣人知道还不把儿子吊起来抽。” 他太清楚圣人老爷的脾气了,这事万万不可提。再说了,如今北地安稳,唯一有战功的可不就是南疆嘛,他还想着借军功重新拿回荣国公的爵位呢。 好不容易将老太太唬住,贾赦又与贾政闲聊了一会。老太太见其疲惫不堪,便让其下去洗漱休息了,只留下贾琮说是有事吩咐。 老太太留下贾琮,主要是想问问关于王子腾的事。 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问道:“你说王子腾这回回来,会不会影响到咱们家?” 王家与贾家的关系太复杂了,不但有仇恨,亦有理不清的姻亲关系。 老太太害怕王子腾早些年干的那些得罪皇帝的事连累到贾家,不过她却错估了皇帝老爷的胸怀。 “祖母,若孙儿猜的没错,王子腾应该会顶这个散阶闲赋,王家倒是因为平西之战,度过了危机。” 贾琮心中有些不甘,苦笑连连:“当年甄家与江南的官员盐商算计姑父一家,差点让林家家破人亡。虽说这事王子腾没有掺和进去,不过他也是冷眼旁观,没有半点姻亲之义。还有大姐姐的事,孙儿恨不得他死在河西。可是……” 老太太见贾琮脸上阴郁,忙打断说道:“唉,这事你别管了,等明日我跟你爹、你姑父商量商量,看今后该如何对待王家,那到底是凤丫头的母家。”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 抓老鼠的御猫 都说水溶是个老阴人,但跟王子腾比起来还差十万八千里。 宁荣贾家稍有起色时,敬大老爷跟赦大老爷仔细调查过王子腾,这一查差点把自己郁闷死。 因为在这些年所有的重大事件中,王家可以说除了王子胜这个废物外,干净的龙禁卫都找不到丝毫罪证。 当年甄家遵从甄太妃与老十四刘忭的命令,勾结江南官绅盐商暗害林家,害死了贾敏与林如海的幼子,下毒暗算林如海。 害死贾敏母子的毒,是甄家通过王夫人的手下的,王子腾大概率知晓此事,冷眼旁观并未直接参与。 暗害林如海这位朝廷重臣的毒是盐商出的手,从查出来的证据看,跟王子腾没有半点关系。 京城的人都都知道王子腾与义忠亲王府、忠信王府勾勾搭搭,但两大王府的所有大逆不道的事,不管怎么查,就是没有王子腾涉案的证据。 便是王子胜所做的那些恶事,敬大老爷都怀疑是王子腾故意抛出来的。 因为王子胜所作的事情在勋贵圈子里,简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要王子腾不倒,王子胜的罪最多不过流放罢了。 再加上王仁这个“显眼包”摆在明面上,无论是宫中还是朝堂,都会觉得这是正常的。 像水溶那种“贤王”人设,那才会让二圣始终保持着警惕与怀疑。 要说王子腾有什么确切的罪名……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治家不严。 这他娘的算什么罪? 魏老爷子可以说是国朝最富清名的人了吧,他的侄孙还吸食过芙蓉膏哩。 就这点罪名,罚罚俸禄顶天了。 刘忭被贬为庶人圈禁的时候,没少嚷嚷王子腾与他密谋造反。可他在皇陵住了好久了,王大伯爷还在四处蹦跶。 王子腾把刘忭、刘烨、甄家以及四大郡王府耍得团团转,能做到耍着人玩还不落半点把柄。 就凭借这一点,贾琮都不得不称呼对方一声阴王之王。 不涉及宝玉的情况下,老太太的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 她在第二日将贾敬、贾赦、贾政三人叫到荣禧堂,商议了整整一上午,作出了针对王家的两大方针。 其一,王子腾身上的爵位是兄终弟及,从王熙凤之父手中接过的。所以,县伯的爵位必须由王仁或是王仁的儿子继承。 至于说王仁不当人子,没关系,王仁只需要当个生育工具就好,荣国府会重点培养王仁的儿子。 其二,贾家紧跟皇帝老爷的步伐,皇帝老爷怎么说,贾家就怎么做。皇帝老爷让王子腾去武备学院发光发热,那贾家就支持王子腾当武备学院的副院长。 不过贾家必须割断族人与王子腾的关系,包括宝玉等人,这个舅舅不能认。王夫人也继续呆在佛堂吃斋念佛,贾家只认王熙凤之父这一支。 …… 冬月剩下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逸,皇帝直接给赦大老爷批了两个月的假期,让他好好休息。 安北都护府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贾琮让聂朝仪继续吊着高丽等藩国,自己呆在府中没有出去浪。 熬了几日将脑瓜里关于战舰的设计草图画了出来,扔给了工部的大匠,剩下的日子里不是孝顺他老子,就是陪着姐姐妹妹玩耍。 唯一一次出府还是去德清长公主府,贾蔷回京了,他与涂思琪的婚事就正式提上了议程。 贾家人最大的优点是什么?那就是长的好看。 加之皇家人基本上都是颜党一派,哪怕贾蔷少加孤露,亦是在纳征之日赢得了一众好评。 至于这桩亲事的女主,涂思琪早就被贾蔷的俊颜迷的五迷三道了。 安逸的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腊月初三,王子腾率先回京。帝命皇五子刘硕代天出城迎接,算是给了王子腾极大的荣耀。 贾、林两家皆未随众人出城,皇帝自然也不会为此申饬心腹重臣。 直到腊月二十一,太子刘弘回京时,贾琮才终于走出了荣国府,与一应东宫辅臣出城往西二十里迎接储君。 刘弘出京一年,最大的收获就是真正经历了战阵,让十余万河西大军成了他的拥趸。 贾琮等人没有打搅皇家祖孙父子的团聚,迎太子入城一路护送回宫,约定好小年后择期于东宫相聚,便各自回家了。 因明年二月春闱之故,此时已有不少举子入京备考。 骑着驴子的贾琮沿着正阳大街往南慢悠悠走着,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贾琮有些犯困。 “嘿,贾小三……” 贾琮抬头往右侧看去,临街的茶楼二层,忠顺王刘恪正倚着栏杆冲他招手。 最近皇帝老爷没给这位安排活,老纨绔又浪起来了。 贾琮将驴子交给亲兵,登上茶楼进了雅间,不想在雅间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十三爷……吴王殿下,张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两位。” 原来与刘恪一同在雅间品茶的,还有坐镇金陵的吴王刘忱,以及他的女婿讼王之王张三张正矩。 “本王还真是没想到,当初金陵一别不过两年,小贾千户都已经成了国朝世袭罔替的伯爵了。” 刘忱永远是一副乐呵呵老员外的模样,不过贾琮可一点都不敢小瞧这位。 当初就是这位,拉着火炮满金陵城跑,用火炮洗地,将金陵的不法官绅,挨个问候了一遍。 张三倒是早早就被皇帝诏入京城,派往大理寺担任少卿一职,同时还兼任刑部员外郎,参与完善《大夏律》。 贾琮对这位讼王之王还是挺有好感的,不过这一年多来张少卿被积案羁绊,没多少时间跟着贾琮胡闹,很少有空闲聚在一起。 寒暄过后,刘恪冲着贾琮眨了眨眼:“你爹呢?本王碰到个好玩的事,他一定感兴趣。” “哦?” 贾琮摊手道:“我爹最近沉迷于带孩子的乐趣中无法自拔,估计这会抱着我二哥的闺女去炫娃了。” 这是实话,赦大老爷有了新宠——大孙女。乖儿子立马变成了臭水沟里捡的,横看竖看不顺眼,嫌弃的不行。 刘恪想到自己的闺女,嘿,明白了! “那可惜了,我还说带他去看热闹的。” 撇过这个小插曲,刘恪冲张正矩点点头:“还是你说吧,此事还得这小子帮忙,他脑瓜子灵,有他在你就轻松多了。” 张正矩将桌上的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沓卷宗。 “伯爷先看看这份卷宗……” 贾琮接过来一看,只看了个开头就深吸了一口凉气。 “嘶,张先生确定这是真的?” “十之七八。” 嘶! 依照张正矩的谨慎,那就是有九成九的把握了。 好家伙,竟然有人敢对各地举子出手,不要命了? 原来大理寺最近接到了好几桩案子,有人举报赴京备考的举子中,有不少人吸食芙蓉膏。 事关芙蓉膏这等毒物,大理寺自然不敢耽搁。张正矩亲自带人突袭各地会馆,已经查到了二十七名吸食芙蓉膏的举子。 其中涉案最多的是江西会馆、福建会馆以及南直隶会馆。可以说,大夏文华最盛的三地,被芙蓉膏包圆了。 根据目前查到的线索,这些举子来京不过月余,皆是入京后才接触到芙蓉膏,之前只是听过却从未真正见到过。 他们吸食芙蓉膏的开端也是极其可怕,有人在他们的熏香中添了芙蓉糕,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毐瘾。 这还不算奇怪,更加奇怪的是,每日里有人会按时将芙蓉膏送到他们的案头,风雨无阻。既不要钱,也不露面。 甚至是大理寺与龙禁卫联合调查,都查不到此案背后的黑手。 “龙禁卫蹲守数日,只抓了几名会馆的奴仆,以及给这些奴仆送去芙蓉膏的更夫。线索到了更夫这一块就彻底断了,因为那名更夫也不知道给他银子与芙蓉膏的蒙面人是谁。” 张正矩看起来很疲惫,眼看入京的举子越来越多,春闱将至。再不查出幕后黑手,让人搅和了明年的大比,皇帝老爷的面子、朝廷的面子真就丢尽了。 当然,他查此案还有一个原因…… 刘忱又求到了忠顺王府,刘恪好奇是好奇,但他自知没有查案的本事,便想到了当初揭破宫中芙蓉膏一案的贾琮。 正好太子今日回京,贾琮必然会出城迎接,刘恪就带着吴王刘忱与张正矩来正阳大街堵人了。 贾琮将卷宗放了回去,疑惑问道:“吴王殿下,张先生,按说这么大的案子,又涉及明年的春闱,龙禁卫肯定已经接手,张先生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刘忱苦笑起来,与张正矩对视一眼后,见其点头,这才回道:“因为南直隶会馆有人被龙禁卫抓了,那人竟然攀诬吴王府,说这毒物是本王让人送入南直隶会馆的。” 啊? “就算如此,陛下也不会信啊。” 张正矩接过话应道:“陛下是不信,可南直隶会馆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吴王府世镇江南,若此案查不清楚,但凡明年的春闱因为此事闹出风波来,吴王府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贾琮点了点头:“明白了,确实是个大麻烦。” 如果吴王府的名声被毁,还说什么世镇江南。便是皇帝老爷清楚此案内情相信吴王府,怕也不得不将其调回京城。 不过有一点贾琮已经看出了端倪,那就是芙蓉膏的出处。 自当初宫中一案,芙蓉膏在大夏境内可以说是人人喊打。各地的罂粟全部被铲除,加之南疆战事不断,芙蓉膏几乎没有入境的渠道。 那么,当下在京城传播的芙蓉膏,是哪里来的呢? 贾琮将这个疑惑说了出来,张正矩也摇了摇头。 “下官也有这个疑惑,自发现此事后,下官就跟龙禁卫仔细查访,这批在京城流传的毒物,似乎是凭空出现,根本查不到出处。哪怕下官已经抓了不少投毒之人,可每隔三五日,各地的会馆中,就又会出现芙蓉膏的影子。” “会不会是那些举子自己带的?张先生可有讯问过他们。” 贾琮这一问让张正矩更加苦涩,他点了点头:“问过几人,可……” 张正矩带着大理寺的人,将南直隶会馆、江西会馆与福建会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本打算对其中居住的举子挨个讯问。 不想才刚起了个头,就被礼部尚书贺耀敏派来的人狠狠训了一顿。 春闱将至,大理寺因为查案把备考举子所居之地闹得鸡犬不宁,还要对举子们进行讯问。 是想干什么?想把元祐八年的春闱大比搅和了吗? 龙禁卫都没胆子在抡才大典前这么干! “是这个理,这群备考的举子要是闹出事来,那就是天大的麻烦。这样,张先生与我去趟龙禁卫,看看那边有没有查到些什么。” 贾琮也知道自己想的简单了,叹声道:“查案嘛,需要抽丝剥茧,急不得。吴王殿下不必着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狡猾的老鼠也逃不过猫的眼睛……” 刘忱见贾琮应下了此事,心中稍安。 自家虽是宗室亲王,可在京城还真比不过荣国府。有贾琮这个熟悉芙蓉膏的帮手,想来查出幕后黑手的机会会大得多。 刘忱起身跟贾琮拱手:“拜托永丰伯了,他日定当登门致谢。” 贾琮回了一礼:“殿下客气了。” 说罢,他便向刘恪告别,与张正矩走出了茶楼,往龙禁卫北镇抚司赶去。 …… 龙禁卫的手段要比大理寺高上一些,根据龙禁卫的探查,福建会馆出现的芙蓉膏,极有可能与泉州市舶司有关。 当然,如今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只不过是龙禁卫的探子无意间从一位红毛夷商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泉州市舶司有商船回港时,私自夹带芙蓉膏入关。 自探得这个消息后,龙禁卫已经派了人,快马加鞭南下查探,一时半会还不会有消息传回来。 贾琮与张正矩没有耽搁,又匆匆赶往西市那位红毛夷商人的住处。 “西洋珍宝馆,好直接的店铺名字。” 贾琮吐槽了一声,打量着面前的店铺。三层高的店铺昭示着其主人的财力,寸土寸金的大夏京城,能开得起这么大的铺子,没个几十万两银子绝不可能。 “噢~上帝!竟然是伯爵大人亲临,鄙人胡恩·雷蒙德,拜见伯爵大人……噢,还有这位大人。” 贾琮刚刚踏进店铺的大门,就见一位红色头发、身材高大的西夷挂着夸张的惊喜笑容迎了上来。 这西夷的官话说的不错,一丝口音都没有。穿着一身常见的员外服,红色的头发束起后用一根银制发簪簪起来。 不伦不类,颇为好笑。 不过也让贾琮看到了他的精明之处:这是一个懂得汉人心理的红毛!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九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天朝 “原来伯爵大人跟这位张大人是为了那桩阿芙蓉的案子……” 胡恩·雷蒙德有些恼怒,要不是对面坐着的随便一人就能让他在大夏待不下去,肯定会将人赶出去。 “该死……上帝,我不是在说两位大人。这些日子,那群凶神恶煞的缇骑三天两头就会来店里询问,害的我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龙禁卫的红夷缇骑在普通百姓眼中,那是夜能止啼的存在。缇骑隔三差五的出现在这间西洋珍宝馆,生意能不差吗? 贾琮安抚着上火暴躁的红毛……胡恩·雷蒙德:“雷蒙德先生,淡定,淡定。只要雷蒙德先生将知道的都告诉本伯,那些缇骑就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真的?” “千真万确!” 雷蒙德感觉贾琮的这句话就像是上帝赐下的福音,惊喜过后却是满脸的遗憾:“真是抱歉,伯爵大人。实际上我知道的也不多,之前已经给大夏官府的人说清楚了。可那些缇骑始终不相信,伯爵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唉~” “淡定,淡定,雷蒙德,本伯相信你所说的。不过……” 贾琮相信雷蒙德跟龙禁卫说的都是真话,但绝对不是全部。 海船夹带走私芙蓉膏没被查出来,还是通过泉州市舶司的关口。 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泉州市舶司的官吏有问题,第二么,那就是背后黑手的能量大的可怕。 无论是哪一点,都该是一个区区胡恩·雷蒙德能知道的。而且怎么就这么巧,各省会馆发生如此大案后,胡恩·雷蒙德就进入了龙禁卫的眼中。 真是太巧了! 贾琮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盯着雷蒙德的蓝色双眼。 “雷蒙德先生,你是如何得知泉州市舶司有人夹带走私芙蓉膏的?” “自然是无意间看到的……” “那他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走私禁物都做的这么光明正大,会让雷蒙德先生轻易看到。” 贾琮话题突然一转:“也是尼德兰人吗?” “怎么会?” 雷蒙德被贾琮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应道:“尼德兰的商人怎么会作出违反大夏律法的事情?是天竺的商人。” “天竺的商人?呵……雷蒙德先生觉得本伯不通西洋之事?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这句话恐怕龙禁卫的缇骑都不信吧! 天竺的商人要是有本事造出穿过大海前来中原,还会被葡萄牙打的割地赔款? 要知道现在的莫卧儿帝国(天竺),沿海大半成了葡萄牙王国的殖民地。 当初要不是租借香山县岛屿的阴谋被发现,估计这会大夏的某块岛屿差点就成葡萄牙的殖民地了。 贾琮冷笑过后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雷蒙德。 店铺后堂中的气氛逐渐变得愈加冰冷,烧的通红的火炉都不能让雷蒙德感到丝毫温暖。 他知道这位御猫伯爷,是他得罪不起的了。 若是大夏的其余官员,虽说瞧不起他这个红发碧眼的“西夷”,但会因顾忌名声脸面不至于为难他这个遵纪守法的良民。 可贾琮不一样,深受大夏皇帝的喜爱,便是把他吊在店外的大树上用鞭子抽,都不会有人来管。 更何况这位的父亲回来了,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夏日时雷蒙德和他的船队途径南越……不对,是交趾布政使司的港口,他亲眼看到了一场海战。 大夏的水师与葡萄牙殖民船队大战,正是面前这位伯爷的父亲亲自下令,将俘虏的葡萄牙水兵统统砍了脑袋…… 想到当时港口滚落一地的脑瓜子,以及被血染红的海水,雷蒙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避贾琮的眼神,贾琮见此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想好怎么说了?” 雷蒙德张了张嘴,原本的坚决变成了犹豫。 贾琮加了一把火:“欺骗国朝的伯爵,雷蒙德先生准备好承受帝国的怒火了吗?” “如果我说了,伯爵大人可能保证我的安全?” 雷蒙德最终还是未能抵住贾琮带给他的压力,他来大夏已经三四年了,入京已有好几个月,对贾琮的地位一清二楚。 得罪了贾琮,那就是得罪了大夏皇帝。 得罪了大夏皇帝,他还能继续在东方帝国待下去吗? 贾琮知道雷蒙德这是松口了,微微一笑:“看来走私芙蓉膏的人你认识,而且对方的实力很强大。说吧,只要你没有作奸犯科,大夏律会保护你不受他人的威胁。” 虽说贾琮的回答不是雷蒙德所期盼的保证,不过效果也差不多。 雷蒙德看了一眼始终保持沉默的张正矩,见贾琮点头,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伯爵大人应该猜到了,是尼德兰人。不过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共和国的叛徒,西班牙的走狗……” 贾琮一听就明白了,是尼德兰的复辟势力。 “哦?还有尼德兰人效忠于哈布斯堡家族?” “伯爵大人真是博学,竟然知道哈布斯堡家族……” 雷蒙德长舒一口气,贾琮知道哈布斯堡家族就好,要不然他还真怕这位伯爷一怒之下,把自己跟那些人当成一起的。 “虽说共和国已经独立,实力也是今非昔比。可这些藏在暗中的老鼠有哈布斯堡家族支持,我一个小小的商人,根本不敢与他们对抗……” 雷蒙德一边卖惨,一边给贾琮解释着这件事的始末。 原来雷蒙德能知晓这群尼德兰复辟势力的海船夹带芙蓉膏,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人告诉他的。 荷兰东印度公司逼着雷蒙德将此事偷偷告诉大夏官府,想要借刀杀人。同时也是想要挑拨大夏与西班牙的关系,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图谋西班牙在吕宋的殖民地。 可惜千算万算,他们没料到胡恩·雷蒙德对这种政治上的斗争没有丝毫兴趣。 而且随着他在大夏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心向往想要长居天朝,要不是被东印度公司的人连连相逼,他都打算将此事咽进肚子里去。 去他吗的东印度公司! 去他吗的联省共和国! 去他吗的哈布斯堡家族! 东方帝国才是真正的天堂,阿姆斯特丹城连大夏的普通县城都比不过! 雷蒙德一咬牙连荷兰东印度公司一同卖了,不但告诉了贾琮东印度公司图谋小琉球(台湾岛)的事,更是将尼德兰在背后支持南疆三国,挑起战端的事卖了个干净。 “东印度公司的那些贵族老爷都疯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天朝的强大。” 雷蒙德一说起东印度公司高层的贪婪与无知,就觉得自己是尼德兰最清醒最具智慧的人。 “没有人比我更懂天朝!” “天朝富有、强大,连说话都像是游牧诗人在吟诵美丽的诗歌。阿姆斯特丹的城中连个像样的排水沟都没有,肮脏的令人忍不住想要呕吐。唯有天朝,才是上帝恩赐的天堂……” “停!停!停!” 贾琮出声打断了雷蒙德的感叹:“天朝,是数千年来,勤劳的中土百姓用双手辛苦打造而成,与你们的上帝没有丝毫关系!” 雷蒙德的态度变得谄媚,与之前的表现有着天壤之别。 他恭敬的说道:“伯爵大人说的对,上帝来了天朝都得惊叹这片土地的美丽与富饶。” “继续说走私的事。” 贾琮想了想,开口问道:“也就是说,你在泉州入关时就已经知道那些船上夹带芙蓉膏,却没有立即向官府举报……” 雷蒙德摇了摇头:“不,不,我曾与泉州市舶司的官员说了此事,为了见这位吏目大人,甚至花了五百两银子。可没想到很快就迎来了刺杀,要不是我的护卫,恐怕伯爵大人就见不到我了。” 明白了,官贼勾结! 怪不得雷蒙德之前死活不愿意讲出实情,这是被刺杀吓到了。 只听雷蒙德继续说道:“等来了京城,不管是东印度公司还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走狗都没有再来找我,我便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那些读书人会中了毐瘾,我知道天朝对阿芙蓉的态度,这毐品的来源只有可能来自两个地方……” 始终没有说话的张正矩开口了,他幽幽说道:“你是说,不但有可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人做的,也有可能是你们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动的手?” 雷蒙德再一次摇头:“虽然我希望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走狗所为,但依我对东印度公司那些贵族老爷的了解,这群愚蠢的疯子更可能做出此事。” 张正矩疑惑的问道:“为何如此说?” “贪婪!愚蠢!又自以为是!大人不了解这群自恃高贵的蠢货,他们早已经被欲望蒙住了眼睛,竟然可笑的以为大夏是他们之前打败的野人。” 雷蒙德苦笑起来,满脸的遗憾:“当初我们在议会的议员曾再三说过,不要去挑衅东方的雄狮,却被他们嘲笑是胆怯。呵……恐怕他们还想用这些卑劣的手段,让大夏内乱,好继续他们之前的计划。” “什么计划?” 张正矩继续追问,脸色更加凝重了。 雷蒙德回道:“南越国俘虏了你们的一位王爵贵人,他们想要扶持其分裂大夏……” 嘭! 张正矩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桌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 “无耻!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大人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雷蒙德连忙表着忠心:“自大夏开海设立市舶司,我便将生意从天竺搬到了大夏。没有人比我更懂大夏,东印度公司这么做,是给尼德兰招惹灾祸,强大的天朝不是尼德兰可以得罪的!” 贾琮看着这位红毛大夏通,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很精明,不管其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至少所说的话让人听着舒坦。 “雷蒙德,你方才说,你想要寻求本伯的庇护,是担心有人对你不利。是担心哈布斯堡家族,还是你们尼德兰的东印度公司?” 红毛连连长叹:“伯爵大人,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不但得罪了哈布斯堡家族,更是得罪了东印度公司的贵族老爷。我只求一件事,希望伯爵大人能赐予我大夏人的身份。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轻易冲我出手。”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红毛还真是最懂天朝的西夷,摸透了天朝人的处事方式。 贾琮笑了笑,端起茶盏慢悠悠品味着,许久没有回应。 躬身拜求的雷蒙德就那么躬身腰,贾琮不出声他就不敢起身。 直到雷蒙德快要坚持不住时,贾琮才悠悠说道:“这件事本伯没权力应你……不过,本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本伯的父亲是大夏的荣国侯,如今统领大夏南海水师,你既然有丰富的航海经验,可愿意担任大夏南海水师的客卿?” “南海水师的客卿?” 贾琮点了点头:“就是你们所说的顾问,有了这层身份,想来不管是哈布斯堡家族还是东印度公司就算想要动你,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至于国籍的事,你若立了功,赐官都有可能,何况其他。” …… 从西洋珍宝馆出来时,雷蒙德早就安排人给两人备了整整两马车的礼物。 张正矩皱着眉头想要将其送回去,却见贾琮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张先生安心收下,你不收,这位雷蒙德先生就不安心了。” 贾琮翻身上驴,朝着三楼一扇开了条缝的窗户笑了笑,跟张正矩说道:“你还别说,这厮的确是最懂大夏的西夷,连送礼这一招都拿了出来。走吧,咱们先回去。不管是哈布斯堡家族还是东印度公司搞的鬼,咱们都得好好应对。这事,还得让龙禁卫出手。” 张正矩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申时末,天快黑了。 于是两人没有耽搁,赶回皇城去了龙禁卫北镇抚司。 等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亲临北镇抚司后,贾琮将案子的始末以及从雷蒙德口中打听到的情况完完整整的讲了出来。 “曹嘟嘟,事情就是这么个情况。嘟嘟这边应该有那些红毛、绿毛的情报,不行就一锅端,先抓了好好审问。反正都是西夷,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贾琮说完又补了一句:“还有那群南疆的畜生,一锅烩了吧!”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1479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章 本伯要发飙了 随着元祐六年大夏试行开海策,往来大夏的西夷很快就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人数。 京城作为大夏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光是在顺天府登记办理暂住证的西夷,就已经多达七千八百九十九人。 这还不算天朝的那些藩属国,旅居京城的外国人最起码超过了五万不止。 曹久功听完了贾琮给他的建议后,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 “永丰伯的建议很好,下次别建议了。” 开什么玩笑? 这群西夷现在可都是摇钱树,按照大夏当前的制度,他们的税率可是大夏百姓的三倍,每年缴纳给顺天府的税银至少也有上百万两。 这还不算他们往返大夏入关时缴纳的关税,那可是上千万两白银。户部可还等着这群西夷给银库送银子哩,他若把西夷都抓了砍了,林如海还不扒了他的皮。 贾琮颇具怨念,幽怨的说道:“难道我的主意不好吗?快刀斩乱麻,眼瞅着就要到春闱了,闹出事来曹嘟嘟岂不是要挨罚。” “但我要是把那群西夷抓了砍了,户部收不到银子,你岳丈老子会提刀砍了我。” 曹久功有些无奈,朝廷现在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随着这两年田赋减免的次数越来越多,财税来源逐渐偏向海贸以及商税,便是他这个夜能止啼的龙禁卫都督指挥使,也得谨慎行事。 他揉了揉额头:“行了,这事永丰伯就别管了,我会让人去查。” 张正矩抱拳道:“曹都督,大理寺希望能与龙禁卫携手查案,还请都督允准。” 曹久功点了点头应道:“如此也好,此案涉及的人太多,仅靠龙禁卫这点人根本查不过来。张少卿,咱们这样,大理寺在明,我们龙禁卫在暗,唱一出打草惊蛇的大戏来探探路……” 计划也简单,将此案直接摆到明面上来,由大理寺的人大张旗鼓的四处去查。 包括有嫌疑的西夷、南疆商人,大理寺的人统统挨个拜访询问,打草惊蛇之下,看看这群人的反应。 当然,该防备的还得防备,曹久功大手一挥就从各地抽调人手,打算将龙禁卫的暗探铺满京城。 只要大理寺闹的动静够大,总会有人坐不住的。然后藏在暗处的龙禁卫就可以出手了,坐不住的人自然而然的会给龙禁卫带路,到时候顺藤摸瓜就好。 这些都不需要贾琮去做什么,不过临别时贾琮拜托曹久功帮他一个小忙。 等到了收网的时候,龙禁卫一定要稍微“手下留情”,把那些涉案人员中精通工匠技艺的人留下,他有大用。 大夏皇家武备学院过完年就要正式启用了,他筹划许久的皇家科学院可还没着落哩。 师夷长技以制夷,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到时候来一个中西合璧的技术大爆发,不信干不过那些开化不久的红毛、黄毛、绿毛…… …… 岁暮方思媚灶王,香瓜元宝皆麦糖。 粘口何需多如此,买颗先命小儿尝。 贾琮往惜春手中塞了颗新做的麦芽糖,牵着兴奋的小丫头在街上慢悠悠逛着。 今日祭灶,京城里过年的气氛更足了。顺天府这几天连入城费都不收了,正阳大街上挤满了趁着年节好日子赚钱的小商贩。 贾琮与惜春护送黛玉入宫觐见,兄妹俩就在正阳大街的年集上闲逛玩耍。 小孩子嘛,哪怕府里什么东西都不缺,但惜春还是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小玩具看花了眼。 贾琮也没拘着她,除了看起来不干净的吃食外,只要惜春看上的,统统买上好几份,谁叫家里姐姐妹妹多呢。 “三哥,有妖怪!” 惜春突然往贾琮的怀里躲啊躲,手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摊子。 贾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咧嘴笑了。 他搓了搓惜春的小脑瓜,笑说道:“那不是妖怪,那是西洋人。跟咱们一样,就是头发、眼睛的颜色不一样。走,哥哥带你去看看这个‘妖怪’。” 兄弟们还未走到小摊前,贾琮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 因为他的耳边传来了阵阵念经声: “在天我等父者,我等愿尔名见圣;尔国临格;尔旨承行于地,如于天焉。 我等望尔,今日与我,我日用粮;尔免我债,如我亦免负我债者;又不我许陷于诱感,乃救我于凶恶。亚孟。” “耶稣,玛利亚,若瑟,我心我灵我生命皆献于尔等 耶稣,玛利亚,若瑟,扶助我于临终时。 耶稣,玛利亚,若瑟,俾我在尔等中得安死之恩。” …… 每念一段经文,这几名金发碧眼的黄毛传教士就会给跟着其念经的百姓赠送鸡蛋、米粮等物。 此时的小摊前竟然挤了不下百十来人,而且还有更多的人匆匆赶来,加入诵经领取鸡蛋米粮的队伍。 贾琮的脸色随着摊前聚集的百姓增多,愈发难看起来。 他停下脚步,喊来亲兵跟其耳语几句,亲兵抱拳退下离开,这才牵着惜春的手继续往前。 实际上贾琮很想让亲兵直接掀了这几个传教士的摊子,将其扔进顺天府大牢。 但这些领鸡蛋米粮的百姓是无法理解外来宗教危害的,他们只知道跟着这群洋和尚念经就能领十颗鸡蛋,十斤白米。 谁害的他们领不到鸡蛋白米,那就是他们的仇人,哪怕是御猫贾琮也不行。 贾琮牵着惜春的手缓步上前,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他原本就打算在街上逛逛带着妹妹去宫里蹭饭,自然穿了官服出来。 京里的百姓对这位御猫大人还是很熟悉的,一看其紫袍上的胖橘猫纹饰,立马就退到一旁。 胆子大的还会跟贾琮打招呼问好,贾琮颔首回应。 百姓们乐得跟这位性格奇葩的贵人打交道,不过那几位传教士就不一样了。 一看贾琮带着亲兵上前,下意识的就想拔腿逃跑。 因为大夏至今还未准许西洋传教士在大夏境内传教,他们这回可是借着行商的名义入京的,连教堂都没法建造,只能租赁商铺暗中传教。 前些日子在庙会上看到大相国寺的僧人给穷苦人家施舍米粮,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一招,照猫画虎借此传教。 “大人,我们没有传教……” 荣国府的亲兵基本上都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汉子,往摊前一站,手搭在刀柄上,这几个传教士就慌了。 其中一个稍微年轻些的黄毛下意识的开了口,贾琮呵呵一笑:“本伯说你们传教了吗?既然你们没有传教,那这是在干什么?” “这位大人,我们初来乍到,只是想给京城的百姓赠送些小小的礼物,为我们的商铺招揽客人。” 中间年长的传教士向贾琮行了一礼,穿着天主教的教士服,行着不伦不类的揖礼,贾琮心中冷笑:赠送礼物是吧,那我就看着你送! 他让亲兵从临街的店铺内找来两把椅子,直接放在摊子的内侧。 然后在脚边升起火盆,兄妹俩一边烤火一边看热闹。 “几位继续送礼物,本伯已经让人去帮你们招揽客人了。不用担心没人来,本伯的号召力还是挺强的,万八千人不在话下。” 这几个传教士的脸都黑了,万八千人,那得送出去多少鸡蛋白米? 送吧,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不送吧,荣国府的亲兵就在他们身后。 见这几个黄毛发愣,迟迟没有动作,围着摊子看热闹的百姓不乐意了。 他们听说正阳大街有傻子送鸡蛋送米粮,专门跑来排了好久的队伍,怎么还不发? “还送不送了?不是说跟着念经就送鸡蛋送大米吗?” “不是念经,不是念经……” 年长的传教士连忙打断了那人的喊声,偷偷看了一眼正给惜春喂烤土豆的贾琮,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用眼神示意身侧的两人。 这会连经文都不念了,开始数鸡蛋装大米,心痛的将其递给排队的百姓。 只一刻钟,正阳大街就开始堵马车了。 贾琮的号召力之大,万八千人算什么。 排在摊子前的队伍很快就变成了长长的三队,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种。 而且这些人已经不止是家境还行的百姓,京城的乞儿们从贾琮的亲兵口中得知有人在正阳大街散米粮,一个个都跑来了。 万八千?要不是亲兵只有一张嘴,十万八万都能给喊过来。 传教士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等着领鸡蛋大米,额头的冷汗擦都擦不及。 等原先准备的鸡蛋米粮送完,那位年长的传教士忐忑不安的跟贾琮说道:“大人,东西送完了,我们打算收扌……” 他的话还未说完,贾琮揣着手笑眯眯看着他:“想收摊离开?那怎么行?本伯把人都喊来了,你这会走,这不是打本伯的脸吗?” 那传教士急了:“可我们准备的礼物都送完了?” “没事,本伯已经让人去你们‘店里’取了,米粮鸡蛋不够,那就拿银子去换?今日,你不送也得送,否则就是欺瞒本伯。知道上一个打本伯脸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贾琮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变得冷漠起来。 “曾经有个郡王的儿子想要打我的脸,我将他们一家统统沉了河,顺便还送十门火炮替他们送行。你要不要本伯也给你们定制一条龙丧葬服务?免费的,要不要?” 他将红色大袄掀开一角,露出腰间的雁翎刀玉柄,冷冷说道:“给我继续送,你们今日若是让本伯不高兴,那就别怪本伯发飙了!” 这三名黄毛传教士皆是被吓得后退一步,惊惧的看向看着的人。 他们来京城虽然不久,但亦是听大夏的百姓说过京城最不能得罪的几个人。 “静街虎”忠顺王刘恪,圣人亲儿子、荣国侯贾赦,以及皇帝老爷的亲儿子、永丰伯、御猫贾琮…… 得罪了一般大夏的勋贵官员,朝廷还会管一管。 得罪了这三个,大夏的皇帝都会帮着挖坑将他们埋了。 手持金令去东市的荣国府亲兵,直接调来两队巡城禁军封锁了传教士租赁的商铺小院,那些传教士的奴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眼睁睁看着凶神恶煞的禁军将铺子里的金银统统卷走,拿去隔壁的店铺购买米粮鸡蛋。 一车车的米粮鸡蛋送抵正阳大街,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来帮忙了。贾十一遵照贾琮的指示,直接封了半条街,专门用来排队。 等待领取鸡蛋米粮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一万,运送米粮鸡蛋的马车一刻都未停歇。 传教士已经收到了奴仆传来的消息,铺子里的金银被换成了米粮鸡蛋,他们却无可奈何只能听从身后坐着的“恶魔”之令,机械的装米装蛋,将其交给排队的人。 好在还有不少银票藏在暗处,他们的传教大业不会因为没有银钱的支撑夭折…… 暖阳爬到了天空的中央,贾琮突然起身,笑呵呵跟前来帮忙的巡城禁军校尉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看着他们将‘礼物’送完了。” “伯爷放心,末将一定亲眼看着他们送完,不会误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贾琮临走前还跟领米粮的百姓们摆摆手,众人高呼伯爷慢走,恭送伯爷云云。 等快至宫门前,贾十一将一沓银票递向贾琮:“三爷,这是禁军在那些黄毛夷的铺子里搜到的,除了买米粮以及赠余禁军兄弟喝茶的茶钱,还有两万两。” “呵,传教士果然是西洋最有钱的!” 贾琮摆了摆手:“拿去捐给养济院,这些银子都是带血的,还是用来做善事吧。” 这群传教士明面上仁慈光明,实际上呢,呸!多说一句都嫌脏! 他们连自己人都烧,更别提殖民地的人了。估计他们带来大夏预备传教之用的银钱,都是带着殖民地土著百姓的血泪。 贾琮牵着惜春的小手,前来迎接的内侍接过亲兵手中的一个个盒子,走进了皇宫。 宫外的喧嚣似乎被宫墙隔开,肃穆宁静的宫中让贾琮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小夏公公,陛下可在勤政殿?” 小夏子恭敬的回道:“回伯爷的话,皇爷这会正跟内阁诸公在勤政殿议事,皇爷吩咐奴婢,伯爷入宫可先去东宫,太子殿下正候着您呢。” 贾琮摇了摇头:“内阁诸公都在?那正好,刚才碰到了一桩有意思的事,我正打算跟陛下与诸位阁老好好说一说呢。”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 壕无人性的赦大老爷 琮三爷的大好头颅,竟然只值二十万两,还不如宝二爷的脑瓜子金贵,这能忍? 气急败坏的贾琮在回信中甚至再三叮嘱,非要二哥贾琏替他去一趟京城各大帮派。 他贾琮,亲自发布悬赏,砍下荣国府琮三爷的脑瓜子,永丰伯府赏白银一百万两! 在贾琮咬牙切齿的回信时,京城的风波不比江南小多少。 琏二爷还是第一次知晓自家人的脑袋如此值钱,可惜在京城混江湖的,没一个真傻子。 银子是个好东西,可也得有命花不是? “冷面郎君”柳湘莲虽说得了官身,不过他这个人本就性格豪爽,交友从不看出身门第,早前结交的江湖友人依旧是他的座上宾。 神秘人对宁荣贾家的高价悬赏,很快就被人送到了柳湘莲的手中。 别看江湖这两个字在话本中传的神乎其神,但事实上,当京城的各家帮派在接到悬赏令的第一时间,压根就不是这个银子怎么赚,而是想着怎么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给甩出去。 常言道,灭门知府,破家县令,更别提宁荣贾家这等大夏顶级武勋。 算上贾琮这个永丰伯,整个宁荣贾家光是可以在京城随意出入的亲兵卫,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人。 一千五百披甲执锐的精锐,足够将京城所有的帮派拉到一块儿屠杀个一干二净。 脑子有坑才会去想着赚这份不要命的银子…… 柳湘莲将消息告诉大舅子贾琏,紧接着琏二爷就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宴请”了京城大部分的江湖帮派、镖局的头领。 当然,这些能收到请帖的人,都是柳湘莲帮忙挑出来的可交之人。 与贾琏一同出现在酒楼的,便是左军都督、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 曹嘟嘟作为大夏的特务头子,岂会放过整合京城地下势力的机会。 与贾琏一拍即合,当天就制定了详细的招揽规划,将这群游离在黑白之间的庞大势力收入囊中。 至于那些不在邀请之列的,无不是被宣判了死刑,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 …… 小年过后,江南的局势在明面上算是稳定下来了。 随着吏部选派的各方主副官员到任,中枢的执行力再次显现出了它的强大力量。 别说换一茬地方官,就是将大半个朝廷清空了,只要中枢六部不倒,如今的大夏根本就不缺想当官的人。 贾琮每日埋首案牍,仔细排查着自元祐七年至今所有有关北静郡王府以及南疆的消息。 很快,他就在一些很不起眼的公文中查出了蛛丝马迹。 泉州、宁波两大市舶司,曾有数次货物出海的记录。 特别是有几次的出货记录很有意思,南疆有人从江南购买大米…… 南疆一年三熟,随便撒一把种子就能长出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的地方,竟然会从江南买米? “交趾布政使司可从来不会缺少粮食,那么这几支船队,到底将粮食送去了哪里?” 贾琮沿着舆图画了两个圈…… “用这种方法攒过冬的粮食,水溶啊水溶,你是真傻呢还是假聪明?” …… 嗖~嘭! 除夕夜很快就到来了,老十三今夜去了南直隶布政使司,与次辅大人、文魁君徐晋以及刚刚抵达金陵赴任的各方官员一同过新年。 几位大佬的离开,并未让吴王府别院的年节气氛减少半分,因为赦大老爷终于从南疆回到了中原。 南疆的太阳真是可怕,黑啾啾的赦大老爷差点让贾琮没认出来。 要不是那一口白牙,在夜幕的掩护下,赦大老爷就算是不穿夜行衣,都能伪装的极好。 “来,林丫头、三丫头,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的赦大老爷,壕无人性的给了黛玉与探春一个一个大大的红包。 贾琮瞪大了眼珠,这还真他喵的是红包,红色的大包袱~ 黛玉与探春懵逼好半天,才将这红色的大包袱与压岁钱联系了起来。 两人在赦大老爷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回神接过…… “哎呀,好沉!” 黛玉只感觉手中一沉,打了个趔趄差点被包袱给拽倒了。 哗啦一声,脱手的包袱就散开一角,各种珠玉宝石、金银元宝滚落一地。最特别的是几尊金制的小弥勒佛,掉在地上后打着旋儿,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喔~” 屋中本就灯火通明,如今又被这金光宝气的光芒闪了眼,包括几个丫鬟在内,所有人都变成了喔喔叫的大公鸡。 好大的红包~ 壕无人性的赦大老爷~ “爹,你把南海龙王的水晶宫给抢了?” “大舅舅,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大伯,这……我不能要!” 贾琮与黛玉、探春几乎同时出声,却见赦大老爷无所谓的摆摆手:“大惊小怪,就这点东西,还不及我从南疆带回来的百分之一。乖乖收着,平日当零花用。等你们几个丫头要出嫁了,我给你们一人一车当嫁妆!” 哈? 这还是那个在银钱上抠抠搜搜堪比皇帝陛下的赦大老爷? 贾琮一把扯住老爹的袖子,扮乖巧状。 “爹,我的呢?” 啪! 赦大老爷一巴掌拍掉了儿子的手,掏出一个小小的红封,塞给贾琮。 “呐,这是你的。” 贾琮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打开一看,里面就装着一文钱。 真·一文·元祐通宝 “爹啊,我还是你的宝贝蛋吗?” 感觉“失宠”的琮哥儿直接往地上一躺,眼看就要开始撒泼打滚。 却见赦大老爷乐呵呵的将黛玉敬来的酒一口闷掉,慢悠悠说道:“乖儿子,为父怎么会不宠你呢?放心,你的那一份是最大的……” 贾琮闻言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嬉皮笑脸就要往跟前凑。 随即听到赦大老爷冲着黛玉咧嘴笑了:“外甥女啊,大舅舅今日教你一个道理,这男人啊,有钱就变坏。琮哥儿的那一份,待会大舅舅就让人给你送过去,你替他收着~” …… 赦大老爷从南疆离任,可不是空手而归。 整整数艘大船,装满了从南疆“捡”来的金银珠宝。 大军征伐,搅和向来是四三三分润。 四成上缴朝廷,三成分给将士们,余下三成则是属于领兵的将帅。 赦大老爷作为南疆镇守,自然是分的最多的。再加上他在南疆发现了不少蛮夷遗迹,借着剿匪的理由,将南疆密林中的神庙遗迹掠了个遍,就连墙壁上镶嵌的珠宝、佛像上镀的金子,都给刮了个干干净净。 还别说,南疆百姓穷的裤子都穿不起,但各个宗教却是一等一的豪富。 国朝最富有的大报恩寺,都赶不上人家随意的一座神庙。 纯金的释迦摩尼等身神像见过没? 光是其熔成的金砖,就差点压垮三辆运输的马车。 原本这些已经让赦大老爷眉开眼笑了,不想在离开离任回京的途中,竟然遇到了三艘西洋黄毛夷的商船…… 不要指望赦大老爷遵守什么两国友好通商条约,只要消息传不出去,夏国人不遵守签订的条约之事,谁又知道呢? 一番火炮的友好交流,赦大老爷几乎是毫无伤亡的俘虏了这三艘商船。 等到亲兵登上夷人的商船后才发现,这群人是从倭国来的。他们与倭国刚刚做完了一桩生意,用火炮换来三船的金银珠宝。 “那些黄毛夷被我沉到了海里,三艘海船倒是留着,我让人将其送去了汪成海的手中,想来他会知道怎么用。” 赦大老爷已经分配好了带回来的金银珠宝,两船送去宫中孝敬圣人他老人家,两船给皇帝,一船给太子当零花。 剩下四船,一船给宁国府,一船充入荣国府府库,一船是大老爷自己花的,最有一艘直接分成了好多份,赏给家里的崽儿丫头们。 贾琮大概计算了一下,整整九艘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大船,差不多价值三千五百万至四千万两白银。 除却孝敬给圣人、皇帝、太子的五船,宁荣贾家这一回直接入账一千五百万两以上。 怪不得西洋人热衷于海外殖民,这来钱的速度太他娘的快了! “实际上南疆各种神庙还不算富,真正有钱的,是天竺的那些僧侣。为父已经打听清楚了,夷人在天竺已经抢走了上百船的金银,再等下去,咱们连汤都喝不上。” 赦大老爷似乎极其遗憾,就差捶胸顿足了。 他跟贾琮说道:“这次回京我就上书陛下,让咱们的水师候在夷人回西洋的必经之路上,给他们唱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戏。你抢你的,我抢我的,终归都是我的!” …… 靖海卫都指挥同知,汪四汪藏海已经在大海上飘了好几个月了,自打指挥使王成海收到贾琮的书信之后,就派出了一半的靖海卫主力游弋在东南沿海的海面上。 除却必要的补给时间外,将士们已经在大海上搜寻了三月有余。 “呜呜呜呜呜~” 突然出现的号角声,将无聊逗螃蟹玩的汪四拉回了“海王”的生活中。 他立马登上甲板,举起千里镜就往观测手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奶奶的,总算找到了!” 汪四啪的一声合上了千里镜,兴奋的指挥着舰队装填弹药,拉满了风帆准备接敌进攻。 挂着靖字大旗的舰队像是看到了猎物的饿狼,直接加速冲向南方的那支商船船队。 西林党一派的远洋商队,历经近两年的海上漂泊,总算带着一船船的金银将要踏上家乡的土地了。 “报,三爷,前方发现一支船队,看样式是咱们大夏的船,不过船速很快,冲咱们过来了。” 钱浅琦很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因为在海上飘了近两年,久不洗澡加上海上特有的气候,让人的身上总有一股散不尽的咸臭。 好在自己是这支联合商船船队的领头人,海上的淡水再珍贵,也不会断了他的用度。 钱浅琦用手帕掩住鼻子,无所谓的摆摆手说:“把咱们的旗子挂好了,如今已经抵达近海了,谁敢不给我钱家人面子……” 轰轰轰~ 话音未落,震天的轰响就传到了耳中,随即他感觉脚下的大海船正在不断的起伏摇晃。 打脸的速度太快,钱浅琦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船舱外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大喊与惊叫。 靖海卫是大夏如今最强的海上力量,不但配备了速度最快、吨位最大的风帆战列舰,更是有最新型的舰载火炮。 其中最大的火炮不但是后膛装弹,射程更是高达一千五百步。 再钱浅琦还在嫌弃下人身上的臭味之时,就已经被靖海卫的战舰抵近,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骑脸输出。 一千五百步的距离,西林商船上装备的老式火炮就是想还击都够不着靖海卫的船,只能被吊着打。 一轮火炮轮射,就直接打残了半数商船。 靖海卫来跳荡登船厮杀都懒得干,在汪四的指挥下,专门吊在商船火炮射程范围外,用火力覆盖欺负人。 别看钱浅琦等人平日面对普通老百姓时,那是趾高气扬,鼻孔看人。 可面对炮弹洗地的攻击,早就躲在船舱的角落,向妈祖她老人家祈祷,希望炮弹别砸到他。 也许是妈祖她老人家真的太仁慈了,竟然真被钱浅琦在数轮火炮的射击下安然活了下来。 不过活着归活着,等到汪四将这些商船上的财物全部搬空后,直接将钱浅琦与那些还活着的“泥腿子”关在了一起。 小小的舱室中,挤得是满满当当。 狭小昏暗的舱室中,各种气味混杂。再加上闷热的环境,钱浅琦感觉浑身都在发痒,闻着舱室中的气味,不停的干呕起来。 他想要求饶,想着利用他浙江钱家的声望,从汪四的手中讨一份优容。 不想汪四压根就懒得见他,这一趟的收获真是太大了。 “不愧是西林党人在背后支持的船队,瞧瞧,十六艘大船,八艘小船,装满了金银珠宝。永丰伯曾说,财富来自海上,今日本官真是见识到了!” 汪四咧嘴大笑起来,这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等这些财宝送到京城,皇帝老爷还不得赏他官升一级?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来,挑几个大箱子给我装满了,挑最贵重的装,咱们必须好好感谢一下永丰伯!”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朕的心好累啊 惜春被元春身边的抱琴接去了凤藻宫,她的小姐妹淳儿公主正在那里候着呢。 贾琮来到殿门处时,里面的君臣正因朝政争执的面红耳赤。 今日好像议的事挺重大的,竟然将内阁、五军都督府的大佬以及六部五寺的主官几乎都喊来了。 自魏老爷子去后,内阁及六部五寺来了一次大换血,昭武朝的老臣或是老去或是致仕,如今的中枢重臣几乎都是皇帝的亲信。 便是五军都督府也遵从太上皇的圣谕,除了英国公张岳继续顶着大都督这个荣誉官衔坐镇中军外,几乎都是大换血。 左军都督由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接任。 原右军都督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被贬,皇帝老爷的潜邸心腹、济阳侯韩阳被调入京城,接任右军都督,同时掌管右武、右威两卫禁军。 前军都督乃是贾琮的老爹,荣国侯贾赦,同时也是京营节度副使,属于老爷子亲自给皇帝挑选的未来大都督。 后军都督比较特殊,由靖王刘怡遥领,据说是皇帝刘恒亲自向太上皇提的建议,估计是帝王的平衡之道。 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周炯,次辅、建极殿大学士夏令行,文渊阁大学士周培贵,武英殿大学士文同轩。这四人除了周炯是二圣专门留下的老臣外,余者都是皇帝重新择选的大才。 次辅夏令行明显是三两年内便会接替周炯执掌中枢,他既是皇帝老爷当年的老师之一,又是文坛宿老,威望虽不及魏老爷子,但在民间也颇具贤名,极为适合施行新法。 吏部尚书王墨霖、户部尚书林如海、兵部尚书简子房、工部尚书段珺、礼部尚书贺耀敏、刑部尚书蔡荃。以及太仆寺卿顾仲燕、鸿胪寺卿沈珂、太常寺卿翟思功、光禄寺卿罗琦、大理寺卿王之维大半都是青壮派,是这两年被皇帝提拔上来的帝党成员。 其中以礼部尚书贺耀敏、户部尚书林如海的前程肉眼可见,等周炯老爷子致仕后,不是贺耀敏便是林如海入阁。 礼部入阁是惯例,加之贺耀敏的资历摆在那,庭推的话,基本没有什么悬念。 林如海跟贺耀敏相比唯一差的就是年龄资历,但架不住其才华横溢啊。 光是整顿盐课、试行开海两大政绩,就足以傲视六部。据有心人统计,自元祐五年起,林如海给京城送来的银子已经超过了三千五百万两。 文同轩为何推荐林如海接替自己执掌户部,财神爷的眼光毒啊,一眼就看出来林如海根骨惊奇……咳咳,跑题了。 财神爷给皇帝的推荐语就一句话:有林如海在,大夏便是再折腾,户部也不会缺钱。 这句话还真给应验了,户部如今存银两千七百万两,存粮更是不计其数,足够大夏左右开弓,将周边有不臣之心的藩国一锅烩了。 当然,天朝嘛,仁义。只要不是跳的太厉害,王师是不会拔刀的。 不过今日的议题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扩大推行在皇庄、各地官田施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及取消徭役,推行官府雇佣制度。 第一项实际上已经在元祐六年末,由贾琮、黛玉二人上奏后,于京畿各皇庄、官田试点施行。 如今已有一年,使得京畿数十万贫苦无地的百姓收益。而且皇庄与官田的庄稼两季大丰收,北直隶诸府府库充盈,百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可以说是官民皆收益。 皇帝为此曾微服私访,在京畿各地转了一圈。看着庄子里那些胖乎乎的娃娃,皇帝老爷心里熨帖的很。 他觉得此法已经成熟,可以逐步推行各地,使万民受益,正式向千古一帝的名号发起冲锋。 这一项中枢重臣都觉得可以,虽说皇庄官田的减租减息会冲击民间赁田的佃租,但可能出现的动荡不至于应付不过来,大致商讨了一下就通过了。 唯有第二项,卡在了户部与兵部这里。 徭役要是废除了,户部的压力将成倍数的增大,兵部这边也将出现巨大的压力。 林如海大概算了一下,除非国朝的年入能达到八千万两白银,才能堵住废除徭役后带来的巨大缺口。 按照目前财赋收入的增长情况,最起码也得五年之后,这还是理想状态下。 他将这个情况讲出来后,热血上头的皇帝老爷总算冷静了一些。 不过刘恒是谁啊?倔老四的称呼不是白来的。 既然徭役不能全部废除,那就先废除一部分。像是治河、修路、以及征伐后勤的徭役就成了最先砍去废除的部分。 工部尚书段珺还好,河工、修路等等这些徭役更多是地方自理,跟部里的关系不是很大。 但兵部尚书简子房感觉自己要疯,开什么玩笑?没了军役,每年往九边的粮草谁送? 雇佣?户部连续两届抠门的尚书,我兵部还不得被户部卡脖子?再说了,徭役中最苦最累最危险的不就是军役跟河工吗? 便是朝廷出钱雇佣,也没几个人愿意往九边运送粮草的。 不行,绝对不行! “陛下,军役绝不可废。没有军役,臣连九边的粮草都送不去。” 五军都督府的几位大佬也持否定的观点,刘恒也知道自己过于理想化了,不过他对军役制度的改革态度很坚决。 因为前段时间他微服私访时,曾亲眼见到有户人家因为服军役导致的家破人亡。 那家当家的男人死在了去九边运送粮草的路上,随后老父因思念儿子病亡,其弟不堪,儿女幼小,妻子被泼皮调戏,不忍流言蜚语自缢而亡…… 军役制度必须废除,哪怕阻力再大,刘恒也不会妥协。 不过正如五军都督府的老帅跟简子房所言,军役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 皇帝将自己的坚决态度表明后,勤政殿中就开始了激烈的讨论。不过讨论了半天也拿不出有用的办法来,反倒因为工部尚书段珺“幸灾乐祸”,惹火了正在焦虑状态中的简子房。 于是乎,工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在御前上演了全武行,户部尚书去劝架,被兵部尚书有意无意的打了一拳…… 文同轩一看自己的接班人被打了,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这下子更热闹了。 五军都督府、六部五寺中哪个没被户部卡过银钱?今日不报更待何时? 林如海还好,姑苏林氏五代列侯,探花郎那可是他们那一届最能打的。除了牛继宗这家伙五大三粗干不过,其他五部尚书跟五寺卿他林如海能一个打三个。 就是苦了文阁老…… 等刘恒无奈喊来大汉将军将这群中枢重臣拉开时,除了没下场的几位吃瓜大佬外,他的心腹重臣每一个都是鼻青脸肿。 心好累,这就是朕的臣子。 奉天殿上打,勤政殿上也打,下一次是不是在太庙开打? 里面打得热闹,见自家岳丈老子没吃亏,贾琮就躲在殿门外没敢进去,探头探脑的模样正好被皇帝老爷瞧见了。 “贾小三,给朕滚进来!” 林如海很想遮住脸上的淤青,可惜贾琮早就躲在殿门处看完了他们这群大佬互殴的整个过程。 贾琮憋着笑,挪进殿中。 “拜见陛下,见过各位大人。” 刘恒黑着脸问道:“朕不是让你先去东宫吗?” “啊,臣是来看热闹……不是,臣是有事向陛下禀奏。” 贾琮忍住不去看朝廷诸公的脸,拱手道:“不过在这之前,臣还是想说说徭役的事。臣有一事想问问林尚书……” “哦?” 刘恒与众臣皆看向贾琮,林如海问道:“什么事?” 贾琮道:“每年送去九边的粮草,途中损耗多少?” “最少三成。” 林如海这个回答实际上已经给了兵部面子了,加上各级官员的贪墨克扣,真正送到军中的能有三成就不错了。 贾琮点了点头,向皇帝拱手道:“陛下,臣建议试行军需采购制度。” “何为军需采购制度?” 简子房来了兴趣,费力的睁开肿成一条线的双眼,问道:“是否跟宫中采购差不多?” 贾琮忍住笑回道:“简尚书说的对,不过军需采购要更加严格,毕竟是供应军中,容不得半点马虎。由兵部按照每年各镇、各卫所报上来的数据,向民间进行招标,具有资质的商户通过审核后就可以成为大夏军方的供应商……” 事实上大夏已经有了极其完善的采购模式,而且拥有十余家具有资质的商户——皇商。 只要稍微改一些规定,就足以为大夏军方供应粮草,甚至可以扩大采购的规模,加强竞争,让运送粮草的消耗降到最低。 殿中的诸位中枢大佬是国朝最顶尖的人才,立马就明白这是一个极好的办法。他们之前想不到不是他们不聪明,只不过是历朝历代的经验将思想束缚住了。 诸公也顾不上干架了,似乎方才的互殴没有存在过,头挤头相互说着自己的看法,快速完善着《大夏军需采购制度》试行版…… 至于首先提出这一个办法的贾琮,一边玩去…… 刘恒将幽怨的贾琮招到近前,小声询问突然来勤政殿有什么事。 贾琮嘀嘀咕咕给皇帝老爷说了下传教士的事,刘恒初时还不以为意,等贾琮讲了一下西洋君主需要教皇加冕的传统后,这位帝王顿时就怒了。 中原王朝也是君权神授,但跟西洋的君权神授有着天壤之别。 毕竟中原王朝的天子就是上天的代言人,西洋可还有个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教皇。 “此事你做的很好,这事朕会让礼部去处置……” “陛下,传教士的危害可不只是宗教上的事。实际上西洋的很多传教士不仅仅是传教,他们还是间谍探子,咱们不可不防。” 贾琮太清楚这群传教士的德性了,信不信这群传教士往内地走一圈,能把大夏的舆图画得比兵部的还要精细。 他将脑海中西方传教士可能干的事一一讲了一遍,建议皇帝老爷让礼部明面上出手,暗中调龙禁卫密查这些传教士,看看这些人的背后还有什么阴谋。 到时候直接来个一锅端,弄不好还能大捞一笔,毕竟传教士都是有钱的主,例如今日在正阳大街的那三人,不就抄了十几万两银子。 “都是银子啊,陛下,西洋最有钱的就是这群传教士!” “什么银子?哪里来的银子?” 君臣二人正嘀嘀咕咕的说话,耳边突然传出一声惊疑。 文同轩顶着一双熊猫眼,凑过来问道:“永丰伯又找到来钱的路子了?快说说。” 好家伙,只要一说到钱,文老头的耳朵比谁都灵敏。 刘恒嘴角抽了抽,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他的臣子就没几个正常的。 贾琮无奈的拱拱手:“文阁老,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我正和陛下说那些西洋传教士呢。对了,诸位大人商议完了?军需采购可行否?” 文同轩点了点头,将一份新鲜出炉的《大夏军需采购制度》试行版方略上呈皇帝。 “陛下,臣等目前只商议出了大致的方向,具体的流程还得回去好好议一议。目前来看,此计可行。不但能减少民力的损失,更能大大减少途中损耗。” 林如海补充了一点:“此法虽好但也要有一点需要注意,军需之物事关重大,为防止官员贪墨以及商户以次充好,臣以为当加强监督,最好由兵部为主管、都察院负责监查、户部最后按兵部与都察院共同签发的文书为准,进行拨款。” “什么意思?是说我兵部贪墨?好你个林如海,专门跟我过不去是吧……” “本官又没指名道姓,就事论事而已。” 方才还“兄友弟恭”通力合作的兵部、户部两位尚书,重新变回了斗鸡,眼看就要打起来。 贾琮都在想该怎么劝架,才能让岳父老子占便宜。 最后还是皇帝老爷叹了一口气,出声制止了两人。 “行了,此事由内阁牵头,户部、兵部、刑部、都察院会同办理。没事就退下吧,赶紧让太医院给诸位爱卿抹点药,消消肿。一个个都是朝廷重臣,天天打架互殴,也不嫌丢脸……” “别啊陛下,方才臣听得真真的,永丰伯说了银子,那些西洋传教士有银子……” 文同轩一把拉住了起身就要离开的皇帝,扯住袖子不让走。 刘恒无奈重新落座,让贾琮将传教士的事重新讲了一遍。 对这件事,殿中众臣的反应不一。 有人不屑,有人眉头紧锁。 最后还是礼部尚书贺耀敏面色凝重的说道:“永丰伯的顾虑实际上也是老臣的顾虑,陛下可还记得南朝旧事?”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好不容易把佛门压下去了,如今又有西来之宗教,陛下,咱们不能不防!” 礼部掌管天下宗教,贺耀敏这个礼部尚书怎么能不了解宗教对朝廷的危害? 道教还好,只要不出个道君皇帝,只要君王不去吃丹药求长生,像这种你爱信不信的宗教,礼部都懒得去管。 但如果像是佛门这种盛世圈地圈银子,乱世祸乱天下,足以危害国朝统治的宗教,贺耀敏就不得不防了。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了,明日继续。 祝大家七夕快乐!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 父债子偿没毛病吧 国朝正值盛世,朝廷对佛门的压制还处于优势。 便是如此,负责南、北直隶清丈田亩的徐晋就曾上奏中枢,各地寺院隐匿、圈占的良田就已经翻了十几倍,堪比国中之国。 这些寺院的和尚一来不事生产,二来不缴纳皇粮国税,徐晋连番上奏请求下旨清查处置。 可惜佛门信众极多,连朝中都有不少重臣信仰佛教,此议不得不暂且压下。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天主教,对于这种外来的宗教,礼部自然要谨慎应对,万万不可再弄出第二个佛门来。 刘恒将西洋传教士的事扔给了礼部去办,同时按照贾琮的建议,命龙禁卫暗中调查,准备来一招顺藤摸瓜。 殿中其余诸臣对此感兴趣的不多,唯有文同轩与林如海比较上心,毕竟这些传教士都是有钱的主。 再加上其背后还有西洋诸国,关乎海贸,两人一出殿门就将礼部尚书贺耀敏与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拉到了一旁,凑到一块帮忙出主意去了。 年底了,各地进京的督抚将帅极多。 皇帝老爷要一一召见,没时间陪贾琮胡闹。解决了传教士的问题后,刘恒就将贾琮赶去了东宫。 太子刘弘回京后也一直处于忙碌中,贾琮进了东宫正殿时,他正跟几位詹事府属官处理事务。 贾琮懒得去掺和詹事府的事,躲在偏殿烤火喝茶,直到过了午时,刘弘才疲惫的来到偏殿这,坐在火炉旁盯着贾琮烤土豆。 “熟了没?给我一颗,先填填肚子,午膳还得一会才能送来。” 贾琮将烤好的土豆递了一颗过去,自己也拿起一颗掰开,香糯可口的土豆让两人缓解了一丝饥饿感。 一边吃着,一边说着这几个月两人身边发生的事情。 特别是贾琮离开河西后,平西大军中的事情,比如王子腾…… 刘弘特意看了下贾琮的表情,见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才放开了说道:“实际上我多次劝过王子腾,说他不必杀得太狠。可王子腾说,只有将西域诸国的贵族都杀了,大夏才能真正做到对西域的统治。” “他这么做是对的,朝廷对羁縻地区的统治力太微弱了,像西域这种战略要地,必须彻底掌控在中枢手中。王子腾这个人眼光毒辣,手段也狠,陛下派他过去就是杀人的,杀得越狠,朝廷推行撤藩设郡就会越顺利。” 在这一点上,贾琮倒是挺佩服王子腾的。 这人的眼界、手段皆是上佳,用西域贵族的人头换来了王家的新生,同时也让皇帝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朝中重臣都知道王子腾是为皇帝杀人的,皇帝若真砍了王子腾,今后谁还敢给朝廷做事? 政治,不是非黑即白。 玩政治的人,切开都是黑的。 贾琮曾问过林如海的态度,林如海只是叹了一口气,跟贾琮说冤有头债有主,主导毒害林家的甄氏一脉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他也算是报了仇了。 至于王子腾,既然他一直想着封侯拜相,让王家代替荣国府,那就让他一辈子都别想看到有那么一天。 杀人诛心,王家是王家大房的,王仁不堪,那就让王仁的儿子继承王家。 王子腾不是一门心思想要封侯拜相吗? 有他林如海在,这辈子都别想了。正好皇帝老爷神来一笔的将王家的私生子送回了王家,今后就家宅不宁的熬去吧。 什么嫡母打压庶子、妻妾争锋、私生子崛起的戏码挨个给我上演,王子腾后半生别想安宁了。 贾琮也乐得看戏,就回京这段日子,王家的大戏就没停过。就在前天,王家就闹出了一场宠妾差点逼死正妻的戏码,据说大半个坊的人跑去王府门前看戏。 王大伯爷今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两人说了一会王子腾,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正在筹建的大夏皇家武备学院这件事上。 按照原本的计划,武备学院的院长就是皇帝老爷。 不过皇帝老爷见太子已经能够任事,直接让刘弘挂了个副院长的头衔,让他主理武备学院。 方才他喊来詹事府的一应官员,就是在商议筹建武备学院的事。 想到自己万里归来都没时间休息,贾琮却悠哉悠哉的带着姐姐妹妹四处玩耍,刘弘酸了。 不行,要累一起累。 “唉,说到筹建武备学院,这事是真的多。这几日就没睡足过三个时辰,琮哥儿,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 “别,我一点都不闲。” 贾琮连忙摇头摆手,言辞凿凿:“过完年就是春闱,我还得专心备考呢。再说,四哥莫要忘了,人家还只是个孩子啊,压力太大会长不高的!” 刘弘被贾琮的不要脸给打败了,好一个孩子…… 贾琮琢磨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凑到近前在刘弘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刘弘顿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就把十三叔给忘了呢。” “什么事还扯到老十三了?” 正说着,殿外传来皇帝老爷的声音。 两人起身迎上前去,刘恒摆手制止了两人的行礼。 刘弘将武备学院的事一说,皇帝老爷看着贾琮挑了挑眉:“你可真会躲事,老十三若是知道是你卖了他,小心他揍你。” “臣身为陛下的臣子,为国举贤,怎么能说卖呢?” 贾琮一脸的贤良正经,掷地有声:“陛下您想想,有了十三爷在,谁敢对武备学院说半个不字?这可是挖人根基的事,有些人可不想武备学院顺利开办。” 如今大夏军中多是父死子承,军头林立的现象早就显露出现来。 要不是太上皇武功太盛,能压下这群军头,信不信来个软弱些的皇帝,大夏会很快变成藩镇割据的局面。 皇帝筹建武备学院就是为了打破将门固化、军头林立的局面,这事说白了就是挖武勋将门的根基,怎么可能没人反对? 要不是贾家如今已经在走文武兼备的路子,贾琮自己都可能站出来反对。 涉及利益冲突,什么忠君爱国,都得靠边站。 听到贾琮这么一说,皇帝老爷也不得不承认老十三是个好人选。 他将王子腾扔到武备学院,可不就是为了让王子腾跟武勋打擂吗? 再加上一个老十三,那就更稳妥了。 午膳送来之后,君臣三人在东宫边吃边聊。贾琮喝了杯酒,顿时就嘴贱起来,说起了思想教育以及政治委员制度。 什么政教处、统战处、教导总队等等,有些醉酒的贾琮倒豆子似的说了个遍。 他原本打算躲开武备学院之事的,这下子想躲都躲不开了。 皇帝老爷笑眯眯的就封了贾琮为皇家武备学院的政教处主任,等他醒了醒酒,由内侍领着往凤藻宫走时,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三哥怎么自己打自己?” 两个小丫头一人抱着贾琮一根大腿,贾琮挨个搓了搓脑瓜子,苦涩的说:“三哥自己把自己坑了,这不,正后悔呢。” …… 贾琮在凤藻宫没有多待,与元春叙了一会家常,就去慈宁宫接黛玉出宫。 三人清晨出府,在宫中用了午膳,申时初就回了荣国府。 赦大老爷听到贾琮又得了个官,还是武备学院的,面色古怪起来。 前日他才跟几个老兄弟说过此事,没少抱怨武备学院挖了自家根基,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就是那个挖啊挖的人。 “你这……算了,陛下要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既然陛下已经下了旨,你就好好去做吧。” 赦大老爷忍不住抱怨道:“也不知道是谁在陛下那嚼的舌根子,非要弄什么武备学院,这不是砸咱们武勋的饭碗吗?” 呃~ “爹,这个人就是儿子我!” 噗~ 刚刚喝了一口茶准备去去火的赦大老爷一口茶水喷了出去,指着儿子目瞪口呆。 贾琮挠了挠脑瓜子:“实际上这事早在元祐五年铁网山围猎的时候,儿子就跟陛下说过的。那会我也不知道咱们家会重回军中,还想着利用武备学院分化一下开国一脉,给咱家缓解一下压力的。” “你……你……唉,算了,反正对咱家的影响也不大。” 赦大老爷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他就是发愁该如何面对自己的那些老兄弟。 贾琮知道老爹在愁什么,凑到跟前说道:“爹,实际上不止是对咱家影响不大,像是对牛伯伯他们,影响也不大,反而更加有优势。别忘了武备学院的院长是谁?您想想牛犇、牛磐他们,只要子孙有才能,有了天子门生这个身份,前途怎么会差?” “天子门生?” 赦大老爷一拍大腿:“妙啊,武备学院的学生,可不就是天子门生吗?老子这就去跟老牛他们说这事……” 说做就做,赦大老爷正打算喊人备马,突然又想到了自家崽儿好像也有了个武备学院政教处主任的官。 “三儿,你这个政教处主任算不算武备学院的老师?” 呃~ 贾琮琢磨了一下,点头应道:“算,而且地位只在院长、副院长之下。所有的学子,必须听儿子给他们讲课。” “妙、妙、妙!我儿这个政教处主任真是太妙了!” 赦大老爷连连拍手,哈哈大笑:“不行,我已经忍不住要跟老牛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了。三儿,你也走,咱们今晚去外面吃饭。” …… 这个政教处主任妙不妙贾琮感觉不到,他只感觉到了牛继宗他们的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妙。 赦大老爷将镇国公府牛继宗、缮国公府石光珠、修国公府侯孝廉以及冯唐等一应老兄弟,统统请到了南池坊的丽声园。 这是老十三刘恪的戏园子之一,赦大老爷财大气粗,直接包了场。 等人来齐后,赦大老爷很快给众人分析了武备学院对自己等人的好处,原本对此颇具微词的众人顿时察觉自己之前想岔了。 若是只说到这里,众人高呼万岁之后就该乐呵呵饮酒作乐,可惜压不住赦大老爷想要炫娃的心。 “诸位兄弟,今日这酒我来请。我家三儿刚刚得了个官,兄弟我心里高兴啊!” 没了烦心事的牛继宗当即就乐呵呵的问道:“哟,琮哥儿又升官了?说说是什么官,那我必须给乖侄儿送上一份贺礼啊。” “琮哥儿有出息啊,赦大哥好福气!” “是极是极,不像我家那崽儿,我恨不得天天把他吊在树上用鞭子抽。可惜我母亲宠孙子太厉害,说起来都是泪!” 众人凑趣,一个个都在夸贾琮。这让贾琮很为难,实在没胆子把真实的官职讲出口。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个小官,小官……” 贾琮恨不得直接跑路,可惜在座十几人都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想跑都没有机会。 牛继宗还以为贾琮是被众人打趣不好意思,直接招手将贾琮叫到跟前。 他解下腰间的玉佩,对贾琮说道:“你老子能这么得意,肯定是了不得的官。新得的和田玉,快说,是个什么官?说了,这块玉就赏你了,就当是我给你的贺礼。” 这…… 贾琮很想跟牛继宗说你还是别问了,可赦大老爷嘴够快,直接代替贾琮讲了出来。 “可不是了不得嘛,陛下封了三儿皇家武备学院政教处主任,主管那个什么思想教育……就是给所有的学子教授忠君爱国之道。简单的说,整个武备学院,除了院长、副院长,三儿的官最大,是整个武备学院学子的老师!” 牛继宗愣住了,原本还跟着打趣贾琮的武勋们都愣住了。 贾琮转身就要逃,却被牛继宗一把拽住胳膊。 “好小子,好小子,闹了半天,我不该给你送贺礼,而是得赶紧给你送拜师礼了!” 镇国公府的人向来给人的是大大咧咧的感觉,但这家就没有一个简单人物,用内秀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牛继宗立马就品出了贾赦请他们过来到底是要干嘛,炫娃?怎么可能?贾恩侯那可是人精子,这是给他们说,皇帝老爷对武勋抵触武备学院的事很不满,赶紧乖乖站队,这样才有好处拿。 不止是牛继宗,一旁的冯唐等几个精明人也明白了。 你看荣国府直截了当的站在了皇帝一边,小贾琮就已经得了甜头。他们这群帝党成员岂能继续闹别扭,还不赶紧从了皇帝老爷排队领好处。 不过想明白了归想明白了,贾恩侯这厮炫娃的操作太欺负人了。 等众人挨个捏了捏贾琮的脸,一脚将其踹回小辈们的桌上后,开始灌赦大老爷喝酒。 贾琮揉着被捏得生疼的脸蛋,嘀咕道:“一群老不羞,脸都给我捏肿了。等你们的儿子孙子去了武备学院,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们!” 一旁的冯紫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因为他已经打算好去武备学院镀镀金了。 “琮哥儿,你要怎么收拾我?” 月票推荐票 感谢苏辰最爱傻狗的打赏! 今晚更新有些迟了,抱歉。 明天继续码字更新。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三章 知恩图报贾雨村 一夜大雪漫天,屋子里的火炉烧的正旺,铜壶冒着白汽呜呜的响着,吵醒了拿着皮鞭教训冯紫英等武勋子侄的贾琮。 “咦?我怎么在被窝里?” “因为你又喝多了!” 屏风外传来黛玉的声音,说话间,黛玉领着雪雁与紫鹃,端着水盆拿着帕子走进了内堂。 贾琮睡眼惺忪还在懵逼状态,黛玉接过浸水的帕子,糊在他的脸上一顿擦,等擦的脸都红彤彤的,才让贾琮清醒了不少。 “想起来了,爹爹昨天带我去了南池见诸位叔伯……嘶,林姐姐你是不知道,冯大哥他们挨个灌我酒。你说说,他们一个个的,怎么就不知道让一下我这个孩子呢。” 黛玉用被子将坐起来的贾琮裹起来,端来温好的米粥,吹了吹就要投喂。 这像是喂小孩的举动把贾琮弄了个大红脸,两个丫鬟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好难受。 等勺子都碰到他的嘴唇时,贾琮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呃~ “我自己吃,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这会又不是小孩子了?” 噗嗤~ 雪雁与紫鹃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笑出了声。 黛玉没给贾琮不做小孩的机会,端着小碗再次挖了一小勺,递到了他的嘴边。 “呐,张嘴,乖~” 秀眉一扬,黛玉嘴角含笑,等贾琮乖乖张开嘴巴吃了一勺后,眉眼弯弯的笑了。 “以后少喝些酒,回来后嚷嚷着头疼,还发起了烧,害的二舅舅大晚上去敲了太医院的门,折腾到半夜才安省。二姐姐昨晚一夜未睡一直在照顾你,清早才被我赶回去休息……” 被投喂的贾琮听到黛玉的唠叨瞪大了眼珠,得知家人因为自己昨晚的醉酒生病折腾的不轻,不由愧疚心大起。 “那我去看看二姐姐……” “别闹,安省吃你的早饭。” 黛玉摁住了想要起身的贾琮,继续投喂。 “二姐姐才睡下不久,你就别去吵她了。宝玉跟环哥儿他们去通州接琏二哥,今日若是有客人来,你还得去前面迎着,好好吃饭,一会再把药喝了……” 虽是家中琐事,不过黛玉软软的念叨,贾琮听在耳中很是舒服,没有丝毫的烦躁。 是了,二哥这两日就要返回京城,以述职的名义回家团聚。 又逢年节当下,正是迎来送往的日子,府中其他人都忙着,就自己一个闲人,可不就得自己去接待么。 等吃完了一碗米粥,四个包子外加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后,贾琮感觉全身暖呼呼的,精神头好了很多。 悄悄去迎春那边探望了一下二姐姐,不过没有打搅。随后又去了趟荣禧堂,接受了一番老太太的“训斥警告”,这才重新回到东跨院。 还别说,今日来府中拜访的人不少。 或许是因为荣国府当家人,荣国侯贾赦回京,今年往荣国府拜访的人比往年多了三成不止。 赦大老爷宿醉刚醒就被皇帝老爷诏入宫中,林尚书的户部正值最忙碌的时候,一大早就去跟各部寺的人斗智斗勇去了。 政老爷又接到了好几份举报,据说是某某大人的公子与某某爵爷的孙子在青楼干起来了,打伤了好几位醉眠花丛的某某大人…… 反正都是有事要忙,贾琮这个荣国府三公子就成了招牌,在前厅接待那些上门的姻亲故旧。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位不知什么时候的贾家旧部,琮三爷瘫在椅子上摆烂,不想贾十一又急匆匆进来了。 “小三爷,门口送来一封拜帖,是金陵知府贾化让人送来的。” 嗯? 这厮进京了? 贾琮打起精神,接过来一看,还真是这位三落三起的官场老油条。 要说这贾雨村,贾琮鄙夷其为人,却不得不叹这人才华极高,就是心术不正,而且极会钻营。 金陵府天翻地覆般的被皇帝老爷大换血,这厮竟然能稳坐金陵知府长达数年,龙禁卫都没查出他有什么大问题。 “小三爷,要不要回帖?” 贾琮看着文采炳焕的拜帖,呵呵一笑:“回,怎么能不回?这贾时飞对外宣称他是咱们贾家的人,我怎么能不回咱们自家人的拜帖呢?” …… 贾雨村在金陵任上已经待了六年,按说两年前他就该升上一级,可不知怎么回事,大计时自己明明评的是中上,吏部就是没给自己提拔。 他原本还往甄家走动了几次,甄应嘉那会还跟自己说过会往京城去信。 可随着江南风云变幻,甄家树倒猢狲散,要不是他为人谨慎,差一点就跟着甄家一起砍头流放了。 这一次入京述职,贾雨村重新将希望放在了荣国府与林家身上,想着他怎么说也是林家姑娘……哦,不,如今是文安公主了。 他是公主的蒙师,又自诩贾家门人,走动走动,升上一级不过分吧。 想到此处,贾雨村刚入官驿就精心写了两封拜帖,安排心腹送去了荣国府。 一封是给荣国府大老爷贾赦,一封是给住在荣国府的故旧主君林如海。 等仆人揣着贾琮的回帖返回官驿后,贾雨村急切的打开一看,心中大喜。 “好,好,好,蒙安,你去跟夫人说,让她准备两份重礼,明日老爷我要去荣国府拜访荣国侯与林尚书!” 官驿现在很拥挤,而且又是年节当下,三品多如狗,贾雨村这个四品知府见人就要行礼问安,那个憋屈。 所幸让下人去找了个小院子租了下来,让他的夫人娇杏带着丫鬟婆子先住了进去,他则是要等宫中来了信再说。 好在今年入京请见的督抚大员太多,宫中很快就来了信,让他年后直接去吏部述职,不必入宫觐见。 故而午后就退了官驿的房,去了租住的院子。 “老爷,明日去荣国府,妾身也要去么?” 娇杏生得仪容不俗,眉目清秀,虽无十分姿色,却亦有动人之处。 说话间眉目传情,让本就高兴的贾雨村生起怜爱,将其拥入怀中。 待丫鬟婆子都退下后,贾雨村才轻声道:“你就不必去了,老爷我去了荣国府都得低声下气,那府的老太君如今已是荣郡王太妃,本就看不上咱们这些人,你又何苦去讨人嫌?” 唉! 想起当初自己苦苦巴结荣国府,在那庸才贾政跟前伏低做小才换来起复的机会。 辛苦经营数年仍旧只是个四品知府,而那个庸才呢?靠着显赫的家世跟入宫为妃的女儿,如今竟然已是三品大员,清贵的佥都御史。 娇杏只是自己扶正的继室,丫鬟出身,至今连个诰命都没有。去了满府诰命的荣国府,岂不更受鄙夷嫌弃? 贾雨村倒是个长情之人,满心为娇杏考虑。 娇杏也是个懂事的人,虽有不甘却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还跟贾雨村说道:“妾身听老爷之前说过,太太跟……甄夫人跟甄姑娘在荣国府暂住,要不要也备一份礼送过去?” 听到娇杏说起甄士隐的夫人与女儿,贾雨村的面上露出一丝不愉,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他笑呵呵的说道:“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那你就再备一份礼,明日我顺便带过去。” 娇杏没有发现贾雨村方才一闪而过的不愉,还以为老爷至今仍记着当初甄家送银的恩惠,兴冲冲跟其说起了金陵时听到的关于甄家之事。 贾雨村也在心中盘算着,用一份花费不多的礼物去营造一下自己知恩图报的形象,说不定还能让贾家的人更看重自己。 …… “这个贾化竟然能在江南那个漩涡安然度日,委实令人想不到。” 赦大老爷从宫中回来时已是入夜,听到贾雨村送来拜帖,大老爷好半天才想起此人是谁。 不过就是个四品的知府罢了,赦大老爷每天打交道的最起码都是三品大员,根本就懒得管这人。 “明日你自己看着办吧,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就是。” 贾琮见老爹不以为意,便开口说道:“爹,此人能在江南那个漩涡坐稳金陵知府的位子,可见不是一般人。当初他是搭着咱们家的关系复职,谁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打着咱们家的旗号做些什么。万一他借着咱们府的名义做了什么,咱家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 嗯? “他敢!” “这人可不是怎么知恩图报的人,当初他能对甄士隐落井下石,对咱们贾家又怎么可能涌泉相报。” 贾琮想起去了京外皇庄教授那群织女绣女认字的甄氏母女,不禁摇头感叹。 “此僚口是心非、面善心恶,是个十足十的伪君子。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事他都能干,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爹,龙禁卫至今还未查出这厮枉法的罪证,可见此人谨慎至极。既然如此,儿子打算将计就计,扒了他伪君子的皮!” 儿子的再三提醒,赦大老爷就是再心大也明白了其中的隐患。 此人就是个白眼狼,而且是狡猾至极的那种。他过完年还要离京南下,老二是个傻乎乎的君子,家中就剩老弱,万一被此僚算计了怎么办? 不行,除恶务尽、斩草除根,送上门来的白眼狼必须一棒子打死。 “去请你姑父跟二叔过来!” 贾琮点了点头,刚要出门想到一事,回头问道:“要不要去东府请敬大伯?” 赦大老爷摇头道:“不必,你敬大伯最近忙着给蔷哥儿筹备大婚,又要教导蓉哥儿他们,就不必拿这种小事烦他了。” …… 腊月二十五,雪渐停。 赦大老爷今日特意没有外出,政老爷也在衙门请了假,专门候在府中等待贾雨村前来拜访。 要说这贾雨村也没有想到荣国府会如此重视自己,见府中两位大老爷与皇帝“亲儿子”永丰伯贾琮都出来接待他,心中激动不已。 看来自己的升官之谋妥了! 实际上赦大老爷他们昨夜就商议好了,贾雨村在金陵能做到大计中上的水平,就证明了此人才华不凡。 而且能在江南那个漩涡屹立不倒,甚至龙禁卫都查不出什么罪证,估计金陵府早就被此人经营成了铁桶。 既然他想要求官,那就给他一个官。 “时飞啊,按说你在元祐六年的大计得了中上之评,官升一级不是什么难事。” 贾政是个不善说谎的人,赦大老爷只好亲自出马。 他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跟贾雨村扯了好一阵的闲篇才说起了正事。 贾雨村见赦大老爷说到自己升迁的事,面上虽是从容,实际上内心中早就满是忐忑焦虑了。 只听赦大老爷说道:“吏部的王墨霖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便是本侯去了,他都不一定会给面子。不过……” 前面一句让贾雨村心中一凉,好在还有个不过二字。 贾雨村起身拜道:“赦公还请直言!” 上钩了! 赦大老爷心中暗笑,政老爷很想遮面隐去,不过在贾琮的暗中提醒下,喝茶掩饰尴尬。 “时飞可知忠顺王爷?本侯与忠顺王爷乃是老交情了,时飞若是有意,本侯可以帮你去请忠顺王爷出面,想来王墨霖就是再铁面无私,也要给王爷面子。” 忠顺王的名号朝野皆知,皇帝陛下的亲亲手足,若是能请动这位,一个四品官的升迁,肯定不会是什么难事。 贾雨村知道赦大老爷肯定也能办,王墨霖就是再铁面无私也要分人,像是赦大老爷这种二圣看重的国侯,他王墨霖岂会不给面子? 只不过…… “只不过忠顺王爷一般懒得理会这些事,时飞最好准备些王爷喜爱之物作为拜礼,礼多人不怪嘛。” 贾雨村再次拜下,低垂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忠顺王喜爱之物? 男童?金银宝物? 应该是你赦大老爷自己想要吧! 好在这几年在金陵任上暗中“赚”了不少,区区财货,哪有升官好。 贾雨村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尽是感激之色。 “赦公说的是,劳烦赦公与忠顺王爷替下官辛苦奔走,岂是一份拜礼能报答大恩的。还请赦公为下官引荐,不管事能不能成,下官定当涌泉相报!”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四章 坑爹,我是专业的! 京中盛传忠顺王爷喜好男风,特别是喜欢俊俏的男童,这事自然逃不过极善钻营的贾化之耳。 不过还有一则传闻他也很关注,那就是忠顺王妃崔娘娘极得圣人之喜,王府上下皆以王妃之令为主,十三爷是个苦兮兮的耙耳朵。 故而贾雨村没敢去寻什么俊俏男童,而是从带来京城的几大车礼物中,挑选了整整一车,再加上身上抱着的精致木匣,与贾琮一同前往忠顺王府。 刘恪早就收到了贾赦传来的消息,将贪婪的纨绔王爷表现的淋漓尽致,特别是那个装满银票的木匣子摆在眼前时,一双冒着光的眼睛,让贾化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此事简单,贾化……时飞啊,这事包在本王身上。” 贾雨村忙躬身拜下,感激的回道:“卑下多谢王爷提拔,定当为王爷效死。” “哎,哎,说错了!时飞啊,你要效死的对象是陛下!” 刘恪虚扶贾雨村起来,略带遗憾的说道:“不过有一点本王得跟你说清楚,吏部那边候缺的人太多了,六部五寺你是没机会进去了,只能先委屈你在顺天府干上一两年。等将来六部五寺有了空缺,本王再给你想想办法。” 贾雨村偷偷看了一眼钱匣子,心中的不甘却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反而依旧表现的感激万分。 “王爷说笑了,卑下也不求别的,便是个七品的县令,只要能留在京城,为王爷……为陛下效忠就心满意足了。” 刘恪哈哈大笑,起身来到贾雨村跟前,在其肩上连拍数下:“哪能让时飞这种大才当一个区区县令?放心,本王虽没办法给你讨来个六部堂官,总不会委屈了你。顺天府府丞暂缺,你先委屈委屈,待将来有机会,本王再去吏部说一说,给你讨一个九卿的职位。” 贾雨村闻之大喜,虽说金陵知府是正四品,顺天府丞也是正四品,可顺天府丞是正儿八经的京官,万一顺天府尹高升或是出了意外,那他就有机会一步登天,官至正三品了。 就算熬上一任,凭借自己的手段与忠顺王府、荣国府的关系,五寺的九卿未必没有机会。 贾雨村喜滋滋的离开了忠顺王府,贾琮却未与之一同离开。 刘恪乐呵呵的数着木匣子里的银票,冲贾琮扬了扬:“你家这些门人旧部都这么有钱?一个四品的知府,竟然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银票。” “十三爷可别胡说,他算哪门子贾家门人旧部,我坚决不认啊。” 贾琮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崔王妃的说话声:“可不止十万两,这贾化送来的一车拜礼,差不多也值两三万两银子。怪不得人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这个贾知府是把当官玩明白了。” “拜见王妃娘娘……” “永丰伯不必多礼,坐。” 崔王妃的气度在宗室中是出了名的,进殿后坐在刘恪身旁,跟贾琮说道:“你家有这个担心是对的,此人才来京城几天,竟然把王府的情况都打听的一清二楚,送礼送的面面俱到,这种人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人觉得可怕。” “有什么可怕的?不就一个四品官儿,爷一巴掌就能把他拍死。” 刘恪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他若是真聪明,哪里会认为本王是个真纨绔王爷,竟然会认为本王是个惧内之人……” “难道不是?” 崔王妃冲刘恪眨了眨眼,刘恪立马感觉腰部隐隐作痛,张了张嘴没敢反驳。 贾琮憋笑憋得挺辛苦的,好在刘恪转移了话题。 “你爹的意思本王明白,是打算调虎离山,把他弄到京城来再去查金陵的事。顺天府的府丞是个佐贰官,上面有唐裕德这个府尹压着,翻不起什么浪来。至于金陵怎么查,是打算让龙禁卫去还是你家自己去?” “贾化为人谨慎,当初龙禁卫几乎把金陵翻了个遍都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估计再去查也一样。我爹打算钓鱼执法,一次性将其解决了。” 贾琮的回答让刘恪来了兴趣,钓鱼嘛,他最喜欢钓鱼了。 只见刘恪兴冲冲的问道:“怎么钓?下什么饵?什么时候钓?用不用本王帮忙?要不要本王来唱一出戏,帮你家把他办了?” 这个老纨绔…… 贾琮嘴角抽了抽,连忙摆手摇头:“不用不用,十三爷掺和进来反倒容易被其察觉,到时候请王爷悠闲看戏就好。” …… 当、当、当…… 晨钟暮鼓,腊月二十九,元祐七年的最后一次大朝结束后,各部司衙门照例提前封印放假。 贾琏在勤政殿觐见完皇帝老爷后,出宫时就看到贾琮正与宝玉、贾环三人候在宫门前。 兄弟四人团聚后,登上马车朝家中走去。 贾琏看起来很高兴,冲贾琮笑了笑:“琮哥儿,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嗯? “二哥又给我生了个小侄子?” 啪! 脑瓜一痛,贾琮躲在了宝玉身后。 贾琏没好气的说道:“你嫂嫂在京城,我跟谁生去?” 贾琮嘿嘿一笑:“嘿,我可听说了,那个孙家的四姑娘为了二哥要死要活的,至今还未婚配,都跑去金陵找二哥了。” “孙四姑娘?谁?琏二哥要纳小妾了?那凤姐姐可怎么办?” 宝玉的话还未说完,贾环就嘀咕道:“该是琏二哥该怎么办吧,凤姐姐还不打死琏二哥……” 噗~ 哈~ 车厢外传来贾十一的笑声:“二爷抱歉,实在忍不住~” 贾琏扶额,自己的兄弟怎么都是这样子的,心好累。 元祐五年、六年,他帮助姑父林如海在江南整顿盐课,江南六大盐商中,孙家还算识时务,借助林如海摆脱了甄家的控制,安然度过了危机。 等他去了金陵任职,孙家顺势就搭上了自己的线。同时也为他在金陵站稳脚作出了不少贡献,就是孙家的四姑娘孙子清让人很头疼。 这姑娘是个颜控死心眼,吵着闹着要给他当妾,孙家也没有阻拦,竟然让一个姑娘家跑去金陵胡闹。 唉,爷这该死的俊颜啊! 贾琏瞪了三人一眼,警告道:“回家后你们要是敢乱说,小心我把你们绑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当门童!” “不敢不敢~” 三兄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贾琏的武力值在京城年轻一辈中是出了名的,只有老牛家的牛牛牛牛——牛犇等稍压一头,他们三个可不想大过年的被绑在家门口的石狮子上。 见三兄弟终于安省了,贾琏才微微一笑:“在宫中觐见时,陛下说江南那边已经差不多安稳了,过完年父亲还得去交趾坐镇,便想将我调回京城。” …… 荣禧堂其乐融融,这三年家里的人还从来没聚得这么齐过。 《孟子》云: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 贾琏这个龙禁卫镇抚在金陵地位崇高,又是一方主官,位高权重,气度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将飞鱼服换下,穿着贵公子的居家服,依旧气度不凡。 加上他那该死的俊颜,让王熙凤连眼睛都挪不开,惹得老太太连连打趣。 等赦大老爷、政二老爷、林老爷从衙门回来后,姑娘媳妇都去帮忙备宴,老爷们开始日常议事。 贾琏将皇帝老爷的意思传达,老太太问道:“陛下有没有说让你回京后去哪?” “陛下没说,不过英国公他老人家提议让孙儿去京营。” 贾琮拍手道:“想起来了,二哥身上还有个右武卫指挥同知的官哩,一任三年,二哥在金陵任上兢兢业业,大计上上,怎么也要升上一级……二哥了不得啊,国朝恐怕要出一位最年轻的京卫指挥使了。” 贾琏今年才二十五,若真应了贾琮的猜测,老公爷张岳既然想要贾琏去京营任职,那就不可能是什么闲散官。 从三品的贾琏调回京城,按例要再升一级,那可不就是正三品武将?京营各卫指挥使才是正三品,再加上贾琏在平倭大战中的优异表现,极有可能啊。 听到贾琮这么一分析,别说赦大老爷,就是老太太都激动起来了。 老太太脸上的褶子好像都在笑:“琏儿若真成了京卫指挥使,那就是京城各府独一份,老天开眼,咱们贾家终于是稳妥了。” 这个稳妥可不是说前些年贾家的动荡,而是在说贾家今后的前景。 如果皇帝老爷真的听取了张老公爷的建议,让贾琏这个年轻人当了京营某卫的指挥使,那么就证明贾琏如此进入大夏军方的高层。 贾家第四代前程肉眼可见,今后最起码也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再加上贾琮这个二圣亲儿孙,宁荣贾家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败亡,那就只有一种情况——大夏社稷倾覆。 赦大老爷激动归激动,还算克制。 他轻咳嗽两声,制止了老太太要宴请宾客庆贺的打算。 “琏儿这事目前还没个定数,咱们家最好低调行事。等年后我去英国公府拜访时问问,看老公爷是什么打算。” 老太太总算恢复了冷静,点头道:“是这个理,不管琏儿调回京城去哪里任职,能回家就好。最好赶紧努努力,给我生个重孙来……” …… “那孙四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一回京她就跑去金陵了?” 贾琏瞪了一眼抱着小侄女躲在一旁偷看的贾琮,指天发誓自己没有做对不起王熙凤的事,哄了好一阵才把妻子的醋意压了下去。 因是寒冬腊月,一岁半的小娃儿裹得跟着小熊似的,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跟娘亲说话的男人。 陌生人,不认识…… “叔,叔,谁?谁?” “我是你爹!” 贾琏从贾琮手中抢过闺女,抱起来往其脸上亲了一下,把小娃儿给吓了一跳,随即哇哇大哭起来。 还是王熙凤又抢过去抱着哄了好一会才哄好,这才给其解释这个“陌生”的男人是她的亲爹。 赦大老爷回京述职,小娃儿总算有了她的大名——贾萱。 荣国府大老爷的嫡长孙女,地位自然不一般,不但被满府的长辈宠爱,更是依了当初大姑奶奶贾敏的例,从了贾家男儿的字辈。 小名却是老太太在今年七夕时给取的,与贾琮记忆中不同,荣国府嫡出大姐儿,天生富贵,将来说不得也会有个县主敕封。 故而老太太也没想过什么贱民好养活,反而以简单好叫考虑,为其取小名七七。 据说这个小名还被曹太后夸赞,自古人们将正月正、二月二、三月三、五月五、六月六、七月七、九月九这七个日子列为吉庆之日,简称七重吉庆。 七七,生于七月七,可不就是吉庆日的吉庆儿吗? 太后娘娘还专门让老太太抱着七七往慈宁宫去了一次,赐下不少好东西来。 等贾琏稀罕了闺女半日,傍晚时终于有了闲暇时光,与贾琮聊起了金陵的事。 兄弟俩说起金陵知府贾化时,琏二爷也是好一顿感慨。 “你就是不说,我都打算想办法把这厮处理了。这厮暗中与甄家勾勾搭搭,虽然镇抚司查不到什么确切证据,但我敢断言,他给甄家暗中做了不少恶事。所以我给曹都督去了信,将他的升迁压了下来。” “原来贾化没能升迁是二哥的原因,怪不得……” 贾琮恍然大悟,若非江南情况特殊,龙禁卫怀疑有问题,证据什么的需要吗?根本不需要。 只听贾琏说道:“这厮在金陵没少借着咱家的名搞事,要不是那会正值江南仕林躁动不安,我担心轻易处置此僚会引发暴动,否则我早就一刀将其砍了。” “二哥不必如此,自毁名声的事咱们不干。二哥如今正值关键时,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贾琮忙安抚着暴躁老哥,将自己与老爹、忠顺王刘恪的计划道出,嘿嘿一笑:“反正咱爹身上背着老纨绔的名,多一件荒唐事也不算什么。这贾化现在想升官想的都快疯了,那咱就给他创造钻营的机会。那个石呆子二哥藏哪了?把他找来,咱们给那贾化唱一出大戏。” 月票推荐票 感谢看了还来看的打赏。 今晚太困竟然睡着了,半夜爬起来码字,更新晚了,抱歉。 明日尽量早点更新,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五章 伯爷,我加钱! 说到石呆子这个人,就让贾琏立马回忆起了贾琮还未显露出特殊的时候。 如果说现在的赦大老爷还算正常,那么当初的赦大老爷真不是个东西…… 呃,骂爹好像不太好。 不过这是事实,赦大老爷真不算个好人。 他爹是国朝最顶级的武勋国公爷,他娘是侯门贵女,他哥是当朝太子,他另一个爹更牛——大夏昭武皇帝。 这么大的背景,赦大老爷还能练出一身的武艺学成顶尖的兵法韬略,说实在的,太难能可贵了。 少年入宫陪太子读书,与老十三刘恪并称京城双子,花花太岁。 架鹰斗狗玩蛐蛐,打架斗殴逛青楼。除了不祸祸普通老百姓外,京城的公子哥哪个没被贾赦揍过。 那会贾老公爷每日上朝时都会被人拉住,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我儿子被你儿子打了! 等先太子薨逝,所有人都以为贾赦这下该蔫了吧。 呵呵…… 贾琏那会出去跟人交往为何经常跟人干架,除了因为青梅竹马的王熙凤外,更多的时候是因为跟他干架的人,他们的爹都被自己的爹揍过。 等赦大老爷从高贵的小公爷,变成了人人嘲笑的马棚将军后,不怎么出去架鹰斗狗了,却又喜欢上了金石字画。 贾琏就开始了给老爹擦屁股的生涯,石呆子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一个穷得连饭也吃不上的人,却拥有二十把精美绝伦的旧扇子,且皆是古人写画真迹。 赦大老爷知道后逼着要买,石呆子抵死不肯,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 按说大老爷也没说要强抢,还给了贾琏不少的银子说是去买回来把玩。可没想到碰上个这么犟的死心眼,差点没把赦大老爷气死。 要不是贾琏偷偷将石呆子送出了京城藏起来,依照大老爷的性子,指不定会闹出大麻烦来。 贾琏为此还挨了一顿打,出去喝闷酒时碰到了老十三。 十三爷人心好啊,送给他一只五彩大公鸡。带着这只大公鸡赢了不少场斗鸡,这才让赦大老爷暂时忘了石呆子这个人。 当然,五彩大公鸡最后还是战死沙场了,被赦大老爷拿去给乖儿子贾小三补了身子,这都是后话。 这个爹有太多的缺点,贪财、好色、重男轻女、还是个暴躁老爹。 但贾琏也得承认,他爹是个忠君、孝顺、武力值高强、注重家族传承与声望的人。 唉!往事不可追忆,忆起来都是眼泪,贾琏已经大概能猜到自己的弟弟要干嘛了。 贾化遇到他家老三,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估计坐不了几日京官的位子就得去几千里之外的大漠吃沙子。 再狠一点,十八年后又将是一条好汉。 “石呆子被我送去了昌平,你想让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让人去安排。” 贾琮咧嘴笑了,露出八颗白牙:“不急不急,十三爷那边还没把他榨干净,等十三爷那边来了消息,咱们就给贾雨村唱一出老纨绔欺压百姓的戏码来。” …… 过年嘛,总是要热热闹闹的。 除夕要祭祖,迎春正式由敬大老爷将名字添到了族谱中,邢夫人的名下,并改名贾玥。 玥者,神珠也。 荣国侯的嫡女,自然是珍贵的明珠。 祭祖结束,两府团聚在荣禧堂,其乐融融的守岁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等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京城响起后,贾琮也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鞭炮烟火。 耀眼灿烂的烟火昭示着宁荣贾家的兴旺,同时也把贾琮心中积攒了十一年的压力与紧迫感带去天空,随着烟火的消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楼一梦,终归是成了散去的噩梦。 至此,我贾琮终于改变了红楼贾氏的命运,接下来就该尝试在这个世界实现自己的重生价值了。 元祐八年正月初一,卯时。 贾琮被老爹从温暖的被窝拎了出来,迷迷糊糊的穿衣洗漱,迷迷糊糊的被拎上马车,迷迷糊糊的抱着一块热乎乎的饼子啃着。 等到了大夏门前,贾琮还是迷迷糊糊的。 车外已经人声鼎沸,一年一度的正旦大朝,京城七品以上文武、各国使节都要入宫给皇帝老爷百年。 今年的正旦大朝总算是安稳的度过,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反倒是户部的成绩太过耀眼,使得林老爷成了众人的焦点,毕竟户部存银高达两千七百万两,谁不眼红? 皇帝老爷乐得白牙都露出来了,一挥手就是各种赏赐。 就连一岁零两个月的林家小哥儿墨玉,牙都没长齐呢,就被提前写进了国子监的招生名单,并赐下御制的四书五经。 也不知道小奶娃要是知道自己还在吃奶尿床呢,大过年的就被强送三年模拟五年科举,会不会抱着奶瓶哇哇大哭。 礼部按照惯例一步步进行着正旦大朝的一系列流程,最后就是赐宴群臣。 贾琮早就饿了,双手各持一只鸡腿啃的正欢,主客清吏司郎中聂朝仪却悄悄来到他的身旁,给贾琮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伯爷,您看那边……萨摩藩又派人来了,想要再次购买咱们的火器。根据下官打听来的消息,萨摩藩这回带来的银子,有这么多。” 聂朝仪指了指坐在藩国使节的位置,随后暗中用手比了个七。 贾琮顺着其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跟“老朋友”千田刚一来了个四目相对。 哎呦,有“朋”自远方来,必须想办法榨干。 贾琮咧嘴一笑,冲着千田刚一举起了手中的鸡腿。千田刚一愣住了,不过很快明白这是在跟他打招呼,举起酒杯回敬。 小姐成了天朝的太妃,果然让天朝对萨摩藩更加友好了,看来这一次的谋划更有成功的希望了。 倭国其他藩镇在京的使节一看大夏的永丰伯对萨摩藩如此友好,顿生警觉。 听说萨摩藩从国内送来了好几船的银子,难道他们又要购买大夏的火器? 这该死的萨摩藩,是想卷死我们? 贾琮只一眼就看出了这群倭人的心思,心中暗笑。 火还不够旺啊,必须加一把火。 他三两口啃完手中的鸡腿,擦了擦手拿起桌案上的酒壶,面带笑容走到了千田刚一的跟前。 “千田啊,多日不见,怎么还瘦了?是不是四方馆的人怠慢你了?” 千田刚一忙站起身来,想要给贾琮行礼,却被其一把扶住。 “你看你,怎么还这么客气?萨摩藩跟大夏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姻亲,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来来来,坐,大过年的,本伯陪你喝一杯,来,干了!” “外臣多谢伯爷,外臣先干了!” 嗝,千田刚一举起酒杯就是猛灌,甚至打了个酒嗝。 他是感觉受宠若惊了,其余倭国藩镇的使节就觉得不寒而栗了。 开什么玩笑,大夏若是真认了萨摩藩这个姻亲,他们今后还怎么跟萨摩藩对抗。 要知道这个时候说不定国内还在激战,他们哪还有心思喝酒。 贾琮亲自给其再次斟满,笑呵呵的与其拉起了家常,不知不觉的就扯到了火器这个话题。 千田刚一一看机会来了,立马顺着贾琮的话说了起来。他虽然知道大夏卖给萨摩藩的火器都是阉割版的,但仍旧威力强大。 加之萨摩藩买的量大,从国内来的副使跟他说了,萨摩藩在年前的大战中,压着肥前、肥后两藩打,已经快要占领两藩近半的领土了。 一想到将军大人给他的信中再三要求加购火器,千田刚一看向贾琮的眼神就火热起来。 “伯爷,不知大夏还有火器的售卖计划吗?” 贾琮表现的很惊讶:“哦?难道萨摩藩的火器不够用?” 千田刚一叹了一口气说道:“伯爷不知,将军大人为了解救天……为了解决被软禁的王上,不得不与倭国的叛逆大战,火器的消耗太大,已经无法支撑忠诚的萨摩勇士继续战斗,所以将军大人来了信,想请天朝恩泽萨摩藩的勇士,售予萨摩藩更多的火器。” “这……” 贾琮为难的看了看觥筹交错的六部大佬,叹气道:“不太好办啊,之前你们倭国诸藩差不多把工部的存货都买光了,天朝甚至把我们自己的火器都给了你们……” “伯爷,我们加钱!” 嘭! 千田刚一话音刚落,一旁的肥前藩使臣气的将酒杯砸在了几案上。 不过他的举动根本没有让贾琮看他一眼,反而跟千田刚一窃窃私语起来。 殿内的文臣武将在喝了些酒后,很快就照例性的放浪形骸,行酒令、角斗比试、甚至是不服气的干起了仗。 吵闹的声音掩盖了两人的窃窃私语,不过千田刚一的眼神越来越亮,这下子让旁边的倭人藩臣心更凉了。 等殿中四处飞起盘子碗碟时,奉天殿中更吵了。 贾琮躲过一个不知从来发来的盘子后,亲切的邀请千田刚一去东宫坐坐。 亲戚嘛,必须好好招待,更何况是带了七百万两白银的富豪亲戚,必须给榨干了再说。 赐宴还未结束,倭国其余诸藩的使节就彻底咽不下美酒佳肴了。 他们已经没了心思继续在宫中呆着,一个个急匆匆的赶回了四方馆,与自己的人商议对策。 贾琮回到家后,探子就送来了消息,四方馆的倭人使节几乎都派了人出京往东。 他听完了贾十一的汇报后哈哈大笑:“千田刚一不愧是我的‘至交好友’啊,七更是一个吉利的数字,看来这个年倭人是没心思好好过了。” …… 倭人有没有心思过年贾琮不在乎,千田刚一却是真成了贾琮的“至交好友”。 大年初三,千田刚一给贾琮送来了一大车的礼物,光是金条就送了一箱子,万两黄金差点晃瞎了贾琮的眼。 贾琮将金条按照五三二的比例,大头送去了内库献给皇帝老爷,三成送去东宫充作送给太子爷的节礼,剩下两成进了他的私库。 眼看姐姐妹妹一个个都及笄嫁人,他得多攒些金子银子,将来给姐姐妹妹们当压箱钱。 贾琮取出几块金条拿去让府中的银匠熔了铸成十二生肖,二姐姐属虎、三姐姐属猴、林姐姐属羊、云姐姐属鸡、四妹妹属狗,宝二哥属马…… 还有宫里的大姐姐跟大外甥,大侄子小侄女…… 不够分啊,干脆连长辈们也算上,再铸一批。反正是白来的金子,琮三爷豪横不缺钱。 很快,连老太太、赦大老爷他们都收到了贾琮的新年礼物。一个个看着手中憨态可掬的生肖金像,哭笑不得,心中却也感慨莫名。 特别是老太太,从来只有她给小辈们发压岁钱,还是第一次收到小辈送给她的金子。 初五午时前宫里来人,是元春跟前的抱琴。 “娘娘与小皇子收到了三爷的礼物,很是高兴,特命奴婢回礼。” 抱琴将元春赐下的礼物一份份送到了各人的手中,最后还感激的向贾琮一拜,让荣禧堂的众人很是疑惑。 她送上一个小酒坛子,当着众人的面说道:“奴婢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当回礼,这是奴婢之前用宫中的梅花酿成的酒,还望三爷不要嫌弃。” 老太太等人这才明白贾琮连抱琴都没忘,也送了一个金子铸成的生肖像。 贾琮扶起了抱琴,接过那坛酒,郑重的对其说道:“你替我们在宫里照顾大姐姐,就是我家之人。这坛酒我很喜欢,今日家宴就喝它。你也不必急着回去,今日就在家中用饭。” 老太太哪里不懂贾琮这么做的原因,立马接过话说:“琮哥儿说的是,你留下来,我让人去喊你老子娘,他们这两日正好来城中拜年,你们一家人也好说说话。” 抱琴感激的给老太太跪下磕头:“奴婢多谢老祖宗,多谢三爷。奴婢定当为贾家、为娘娘效死,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大过年的说这话做什么,赶紧起来。” 老太太让人扶起抱琴,鸳鸯去安排宴席,好不容易出宫的抱琴在荣国府见了家人,用完了午膳才带着宫人回了紫禁城。 一个小小的生肖金像对于如今的抱琴来说正不算什么,她是贤妃跟前最得意的女官,身价不比一般的官家小姐差。 但就是贾琮能记得她,给她送与府中姐妹同样的新年礼物,这就让抱琴对贾家、对元春更加忠心了。 当然,贾琮有这一番心思,不止是为了赢得抱琴的忠心。他是真的感谢抱琴数年如一日的忠心照顾元春,当初若没有抱琴细心照顾,元春不一定能熬下来。 这不过是贾琮的顺手为之,过了两天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大年初九,贾琮总算将京中的姻亲故旧府邸走完了,便与黛玉乘车出了京城,打算去城西的贾家庄子赏梅游玩。 谁料刚走到西城门外,竟然遇到了风尘仆仆,带着一队骑兵回京的顺义郡王夷澜。 贾琮掀起车帘子,诧异的问道:“郡王、郡王~你这是从西北边刚刚回来?郡王此行可还顺利?” 夷澜听到有人喊他,勒马停下,扭头一看是贾琮,当即放松下来。 他拍马走到马车旁边,叹了一口气:“永丰伯,说顺利还算顺利,就是没能尽全功,本王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了……对了,本王记得永丰伯在给荣国侯招募征南的雇佣兵,本王替你招募了两万草原勇士,他们随后就到。”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更到这里,明天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夺走了林姐姐的第一次 虽然贾琮对夷澜口中那两万草原勇士很感兴趣,但他可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还操心朝中的事。 在夷澜邀请他一同去宫中觐见皇帝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岳丈大人、户部尚书林如海以及兵部尚书简子房给卖了。 夷澜既然已经成了大夏的顺义郡王,那这两万忠心夷澜的草原勇士自然而然就算是大夏的军队,雇佣的形式似乎不太适用这支大军。 是否要整编,该如何整编,就让两位大佬自己去头疼吧。 告别夷澜,马车悠悠出了西城门,踩着官道上的积雪嘎吱嘎吱前行。 黛玉觉得贾琮是因为自己才婉拒了夷澜的邀请,害怕耽搁了正事,故而在刚出了城就劝道:“若不行便明日再去,你先去宫中吧,万一耽搁了正事就不好了。” 哈? 贾琮还在想象岳丈老子与简尚书收到皇帝诏令时郁闷的情景,听到黛玉的话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跟你说正事呢,你又笑什么?” 他摇了摇头,握住黛玉的手轻轻揉捏,凑到其耳边小声道:“你说大过年的,岳丈大人与简尚书被陛下招进宫去商议处置那两万兵马,该是怎样一副幽怨的表情?” 黛玉这才想起自家爹爹如今是户部尚书,只要涉及到钱粮的事,可不就避不开嘛。 噗嗤~ 这一下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想到正抱着墨哥儿玩的爹爹收到皇帝的传召,黛玉是心疼又好笑。 “那可不得幽怨起来,爹爹这几日好不容易拜访完姻亲好友,今早还跟我说他终于有闲暇在家陪墨哥儿玩,这下子又要泡汤了。” 想到这事的起因是贾琮撂了挑子,黛玉的手往贾琮腰上一放就发动了王熙凤传授的绝技。 不过就她那点力气,若不是熟悉了这个动作,贾琮都会以为是给自己挠痒痒。 “哎呦、哎呦,林姐姐饶命,我错啦!我错啦!” 贾琮假装疼的厉害,拱手告饶。 黛玉心知肚明这家伙又在演戏,却也没有戳穿。打小就在一块玩闹,两小无猜对方是什么性子习惯心里一清二楚。 她换上“凶狠毒辣”的表情,往前凑了凑:“爹爹忙了一年好不容易才有了闲暇,这下可好,被你给搅了。今日你便陪我多采些梅花瓣,咱们给爹爹酿上几坛酒。” 这“凶狠毒辣”的表情,这娇嗔的语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小姑娘在撒娇哩。 贾琮憋住笑,连连点头表示服从。 不过嘴贱的习惯还是没有改,顺口就回了一句:“我记得前两年林姐姐见风雨打落娇花,扛着小药锄哭着要葬了落在地上的花瓣。怎么现如今竟要‘凶残’的将梅花用酒淹死?哦~我明白了,林姐姐打算将梅花葬在酒坛子里,好主意啊!” “你还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黛玉直接化身林女侠,朝着贾琮就扑了过去打算捂住那张嘴。 不想贾琮直接敞开怀抱就将其给搂住了。 嘿,论如何才能接住天上掉下来的林……姐姐? 首先,张开怀抱;其次,等着对方扑过来;最后,一把接好搂住。 温软入怀,贾琮毫不犹豫的紧紧将其搂住,任其挣扎就是不撒手。 至于黛玉低声警告其赶紧松手,担心被人看见,贾琮置若罔闻。 笑话,小爷抱自己媳妇,就是别人看见又如何? 敢说嘴,统统吊在城门楼子上风干,或者捆起来沉河。 贾恩侯的儿子,背后站着大夏最顶级的大粗腿,不干几件“欺男霸女”的事总觉得配不上自己的身份。 那就从现在开始干吧,先把怀里的这位小美女霸了再说。 黛玉挣扎了一会不但没有从贾琮怀中挣脱,反而把自己累得没了力气。 虽说外面冬寒料峭,可这马车是贾琮让工匠特制的,不但内中生有小暖炉,更是又铺又垫,将寒气统统隔绝在了车厢外面。 方才的挣扎让黛玉额头都冒出了细汗,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与贾琮接触的地方在不断的升温。 温暖的车厢中弥漫着黛玉的体香,那幽香令贾琮极为痴迷。 林姐姐已经十三了,明年十四,后年及笄…… 嘶,那岂不是说,后年他就可以把林姐姐娶回家,然后…… 一想到两年后的情景,贾琮心中的火热似乎要将他烧透了,烧熟了,烧得有些情不自禁,有些难以自持。 黛玉感觉原本紧紧搂着自己的双手在慢慢移动,哪怕身穿厚厚的绒衣裘服都能感受到那掌心的火热。 已经来过初潮,接受过锦瑟姨娘教导的她,自然明白搂着自己的人想要做什么。 “琮哥儿~” “嗯。” 贾琮的回应好像是从九天之上传来的,悠然恍惚。 黛玉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偷偷看了看贾琮的脸。只见贾琮原本清亮的双眼早已变得恍惚无神,通红之色从脸颊一直延伸到了脖子。 还有咧着嘴的傻笑,肯定在想什么“坏事。” 上一次见到琮哥儿这个表情是什么时候?哦,对了,那是第一次受邀参加宫宴时,他跟自己说要将御膳房的好吃的都填进自己的肚子。 至于说从宫中回来给自己倒了一肚子苦水,说宫宴里的饭菜端过来都已经凉透,那是后话。 不过这一次的傻笑有些不一样,他该不会想把我吃了吧! 黛玉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却被贾琮一把拉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贾琮实际上已经从遐想中回神,不过此时可不是当君子的时候。 他将嘴巴凑到黛玉的耳边,就贴在黛玉的秀颈间,轻声问道:“林姐姐猜一猜我方才在想什么?” 说话归说话,朝我耳朵吹气做什么? 黛玉只感觉一股热气轻抚自己的耳朵与脖颈,脑中好像有钟磬轰轰作响,直炸的整个人都在发懵。 两人虽有过亲密,却也向来是发乎情止乎礼。加之如今她如今已懂情事,这会更要羞涩些。 她下意识的回问一句:“你方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两年后将林姐姐娶回家,咱们生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噗嗤~ 贾琮想象中的害羞与挣扎没有出现,原本羞得快要整个人藏进自己怀中的黛玉却仰起脸冲着自己笑了起来。 那张已露绝世之姿的脸颊红彤彤的,眉眼弯弯,嘴角扬起,正冲着贾琮娇笑不停。 “林姐姐笑什么?” 黛玉不再挣扎,反而调整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贾琮的怀中,反手握住贾琮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腹部,笑应:“我想起了你之前跟我释意的一见钟情,只一见面,就连孩子的名儿都起好了……” 或许是青梅竹马又有婚约在身,在这个“一见钟情”的调和下,黛玉原本因为羞涩而紧绷的身子软和下来。 她背靠着贾琮坚实的胸膛,掰着贾琮的手指头说道:“没想到一晃八年过去了,我至今还记得六岁入京时的情景。那会你才四岁,却跟个小大人似的站在我跟前,替我挡住了宝玉。” 一说起当初,贾琮也陷入了回忆。 那会自己刚刚抱住了赦老爹的大腿,黛玉从扬州来京,入府后初入荣禧堂,宝玉一见面就想凑过去,却被自己给拦住了。 “这个姐姐我曾见过!” 一句话就把宝玉快要出口的话给噎了回去,憋了劲却被别人抢了先,还在混账期的宝二哥直接怒了,取下脖子上的玉就要往地上摔。 吓得黛玉花容失色,又是贾琮挡在了其身前,并且夺走了她的第一次…… 四岁的琮哥儿拉起了黛玉的手,小声安慰:“林姐姐莫怕,我保护你!” 心中却在想着:嘿,林姐姐的手好软! 老太太好不容易将宝玉哄好,安排黛玉同宝玉都住在暖阁陪她,不想又被贾琮给搅和了。 “堂堂姑苏林家千金,来了咱家却连个正经院子都没有,竟然要和宝二哥挤在一处。先不说男女有别,光是这一点传出去还不得被别人笑话死。” 得,老太太的“双玉”计划完全被贾琮给搅和了,气得老太太寻了个由头就要行家法。 好在琏二爷看不下去,偷偷让人去东跨院传了信,小贾琮这才保住了屁股蛋。 …… 往事真的不可追忆,现在想想,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勇,竟然敢在大老爷还未准备好翻盘的情况下,怼天怼地怼老太太。 那会的他可还没有对黛玉产生情愫,四岁的小娃娃,毛都没长齐,懂个锤子爱恨情仇。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安排自己重生于这个世界,又早早将一根红线绑在了自己与林姐姐的身上。 要不然他为何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呢? “那会你跟我说,别怕,我保护你。这句话就像是一抹阳光,驱散了我心中的悲凉。” 黛玉抬起贾琮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嘴角带着微笑,眼中却流出了泪水。 “知道吗,娘亲没了,爹爹送我离开扬州,我以为他不要我了。来到陌生的京城,那会我很害怕,直到你握住我的手告诉我别怕,说你会保护我……” 黛玉感受着贾琮手掌心的温暖,笑着擦去了眼泪:“说来挺好笑的,明明你那会才四岁,说话奶声奶气,却让我感到了安心。” 贾琮心疼的将黛玉搂紧了些,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黛玉光洁滑嫩的侧脸,温声细语却也斩钉截铁的说道:“你看,四岁时我就说过会保护你,这八年来我从未失约,将来更不会!” 黛玉也回蹭了蹭贾琮有些粗糙的脸颊,情愫悠然升起,心中满是暖意。 “嗯,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 城西的贾家庄子有好几处,种满梅花的庄子还是赦大老爷很早之前就偷偷划到贾琮名下的。 此处紧邻玉河,面积不大,庄户不过五百余,大部分是荣国府退下来的亲兵家将。 庄中皆是青砖绿瓦的房屋,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一直延伸到了村口。如此的模样的庄子,便是放在整个京城都是独一份。 数辆马车在五十余名骑士的护卫下缓缓来到村口,早就接到消息的管事带着人迎了上来。 “三爷辛苦,属下已经让人烧好了暖炕火炉,还请三爷与少奶奶先进庄歇息,属下这就让人去准备酒菜……” 黛玉掀起车帘子,无奈的冲着管事说道:“二爷爷何故还拿这个打趣我,我还没嫁给琮哥儿呢。不许喊我少奶奶,喊我姑娘就好。” 贾武二看到黛玉后脸上的褶子都活跃起来了,笑呵呵盯着黛玉与贾琮来回打量。 “好的,少奶奶,知道了,少奶奶。” 噗~ 这群老不羞! 贾琮先跳下车,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黛玉直接抱了下来。 这下子贾武二笑的更欢了,还冲黛玉挤了挤眼:看,我家小主子都抱你了,还不承认是少奶奶。 黛玉轻轻捶了一下作怪的贾琮,被一群老家将迎入庄中。 待坐在别院正堂后,贾武二才领着一众老家将、新家将前来拜见。 贾武二的身份可不简单,他是贾代善当年的心腹家臣,专门留给儿子的左膀右臂。 如今老了退居二线,赦大老爷当初察觉到了贾琮的特殊,专门请动了这位出山,替贾琮打理这个庄子。 别看这个庄子只有五百来人,小的不能再小,但它却是贾琮今后最重要的财富。 “三爷,少奶奶,这几人是属下今年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可以成为永丰伯府的亲兵。” 没错,贾武二就是贾琮真正的亲兵统领,正确的说,他是永丰伯府的亲兵统领。 这个庄子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不断的给贾琮、给永丰伯府训练最忠诚的亲兵。 不是给宁荣贾家,也不是给荣国府,只为贾琮服务,只忠诚于贾琮,忠诚于未来的永丰伯府。 贾琮看着有些拘谨的六名少年,起身来到几人跟前。 挨个打量一番后,贾十一托着一个托盘,红布上摆着六枚铜制的身份牌。 麒麟纹、正面篆字永丰伯府贾,后为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揣手微眯,与贾琮官袍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贾琮将这六枚身份牌挨个递给他们,郑重的说道:“既然你们都是二爷爷亲自调教挑选出来的,那我也不怀疑你们的能力与忠心。一句话,我的命就交给你们了!” 六人恭敬的将身份牌捧在手中,跪地宣誓:“愿为将主效死!” 月票推荐票 今晚更新的迟了,抱歉。原本想开个车来着,没想到刚上路就被查了,只要改了改……唉,我就是个不会开车的废物。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七章 荣耀 庄户们对他们的主君与未来主母很是欢迎,百十来户总计不过五百人的庄子,每一条道路上的积雪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就连村口那块刻着“永丰村”的石碑,都被擦拭的很干净,还系上了红绸,在遍野的积雪映衬下,极为醒目。 永丰村的西北边有一座小山,山不大,却也是林木茂密。 这座无名的小山是贾家与相邻几位公侯家庄子的共有产业,没有什么矿产资源,只供庄户们打打猎、采采草药。 几座庄子里的人都颇为熟悉,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矛盾,常有来往。 因是过年之故,又逢大雪方停,寒冷的天甚少有人进山。不过今日不一样,族公亲自下了令,让庄中最善射的几人一大早就进了山,必须给主君、主母猎来最新鲜的野味。 嗖…… 嗖…… 两只羽箭突然打破了冬日山林的寂静,山鸡被钉在了地上,挣扎了一下就没了动静。 几乎同时射出的两支羽箭分属两人,其中一人衣着稍微寒酸些,走近提着山鸡的柴桂勇,面上的神色颇为纠结。 柴桂勇他认识,永丰村的打猎好手,平日里在山中经常遇到,总会在他没有收获的时候送他一只野鸡、野兔什么的。 按说今日两人同时射中了这只山鸡,他该让予对方的,可家中的孩子过年都没吃到几口肉,今日天终于放晴了,他很想在晌午后给孩子煮碗肉汤喝。 “原来是良叔,我说呢谁会有如此高超的箭术,隔着五十步一箭射中了这只山鸡的脖子。” 柴桂勇提起山鸡,拔下山鸡脖颈处的羽箭,往积雪中擦了擦,递还给走来的陈良。 陈良接过羽箭插入箭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了索要,打算寒暄一二就去别去找找猎物。 却见柴桂勇往胸襟中摸了摸,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差不多有二两之多,一把就塞到了陈良的手中。 “良叔,今日这山鸡我就不让了,实在是族公下了死命令,午时前我要是没带回去新鲜的野味,要打板子的。” 啊? 陈良有些懵,连推拒都忘了,诧异的问道:“大过年的,你们庄子又不缺这一口肉吃,武族公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一说这个柴桂勇的腰板立马挺的直直的,一拍胸口就满是自豪:“良叔,我家主君与主母今日要过来,打算在庄子住上几日,这不是打算猎几只野味给主君、主母尝尝鲜嘛。” 陈良恍然大悟:“是荣国侯赦老爷?对了,听说赦老爷从南疆回来了。” “良叔你又忘了,我们庄子为何叫永丰村?我们这个庄子早就被大老爷赐给了我家主君。我家主君是荣国侯的三公子,敕封永丰伯的琮三爷。” 柴桂勇只要一说起贾琮,便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赦老爷名望大没错,但在京畿的乡下,谁人不知永丰伯贾琮? 土豆与玉米,让京畿的穷苦百姓第一次吃饱了肚子过年。 陈良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无田的佃户,以前每年的冬日都会饿肚子,要不是身手不错会一手好猎术,指不定连妻儿都养不活。 好在有了土豆、玉米这等神物,又逢圣君在朝,皇庄招纳无地流民,以极低的租子租给了他几亩良田,今年的冬日虽无多少肉食,却也不担心受冻挨饿了。 感谢伟大仁慈的皇帝老爷! 对了,还要感谢首创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永丰侯以及文安公主,陈良突然想起了柴桂勇口中的主母是谁,可不就是文安公主吗? “你是说永丰伯爷与文安公主殿下来了?” 柴桂勇点了点头,却见陈良将手中的银子塞回他的手中,拉着他就往山中走。 “你不早说,伯爷与公主殿下多金贵的人,这些山鸡野兔有什么可吃的,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对了,还有没有人手,都喊来,就咱俩打那东西估计够呛。” …… 清早出京,在路上就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来到庄子后,黛玉陪着贾琮接见了庄中的长者,听取了贾武二的汇报。 等过了午时,贾武二的儿子贾运昌恭敬的进了正堂,说是午宴已经备好,询问是否摆膳。 贾琮点了点头,却见一群仆妇端着大大小小的盆、碟、碗陆续走了进来,圆桌铺上了干净的桌布,最大的盆打开,好家伙,这是什么玩意?为何庄子里会有熊掌? 桌上的膳食中,什么山鸡野兔都已经不值一提,鹿肉、狍子肉、野猪肉,最后就是这熊掌。 永丰村是富庶没错,可还没富庶到能凑出这一桌珍贵野味的程度。 “二爷爷,这……” 实际上贾武二也懵啊,他只不过是让庄子里的好手去打几只新鲜的野味,这个时候也就能猎到山鸡野兔子什么的,难道这群后生把村后的山给掏空了? 还是贾运昌拱手禀道:“回主君,是庄里的猎手在后山遇到了隔壁皇庄的老猎户,老猎户感念主君、主母大恩,带着他们去掏了熊瞎子的老窝,回程的路上又遇到了一群野猪,就顺手带了回来。” “皇庄的?是陈良吧。” “爹,就是陈良。桂勇遇到了陈良,告诉了他主君、主母在庄子里暂住游玩,这才有了猎熊瞎子的事。” 贾武二闻之了然,这个陈良他见过,平日里经常猎些野味来庄子里换盐巴酒水或是针头线脑。 毕竟永丰村的富庶是城西一带出了名的,附近的庄户农人为了省进城的那几个钱,有缺用时,常会来庄中交易。 贾琮弄明白了这些猎物的由来,心中感慨农人之淳朴,又有些恼火这群猎手的冲动。 冬眠中的熊瞎子,躁动中的野猪是好猎的?不要命了? 想要训斥几句,最后却化为了无奈。永丰村是他的亲兵孵化之地,庄子中的男人自幼被灌输了尚武忠诚之风。 熊瞎子、野猪又如何? 为了主君、主母能吃一口好的,他们敢去东海捉龙王,敢去昆仑斩凤凰。 他不但不能训斥,还得美美的吃完这顿饭,夸一声好。 “坐吧,二爷爷,你们都坐。咱们吃完了这桌饭,就去看看这群勇武的好汉子。” …… 天已放晴,别院大门敞开。 贾琮、黛玉以及庄子中的长者在正堂围坐了一桌,堂外也摆满了一张张大圆桌,一桌十人,整整六十张大桌子,不但挤满了别院的前院,更是摆到了门外的街上,直至摆到了宽阔的大校场上。 正午时分,天上的暖阳驱散了清晨时的寒冷,再加上圆桌上热气腾腾的肉汤,自酿的米酒入喉,大人小孩都觉得暖呼呼的,根本不觉得寒冷。 贾琮与黛玉吃了些东西填了填肚子,随后便在贾武二的陪同下走出了正堂。 当他们站在正堂门口时,原本吃肉喝酒的庄户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拜见主君、拜见主母!” “今日乃是家宴,不必多礼,起来吧。” 庄子中的规矩基本上就是按照军中的规矩制定的,众人齐齐下拜,整齐的让贾琮感觉身在军营。 男女老少都将目光放在了正堂前的一双璧人,这是他们未来的依靠,依靠着伯爷与公主殿下,永丰村的人可以过着被人羡慕的神仙日子。 住的是青砖瓦房,吃的是有米有肉,娃儿们能在村子里的学堂读书,跟着族公练武。 便是老了也不用担心老无所依,公中会每月拨发钱粮为其养老。生病了连庄子都不用出,靠近后山的那处宅子里就住着医术高明的大夫。 “有酒有肉,看到大家的日子过得不错我便放心了。” 贾琮往前几步伸手捏了捏跟前一个胖娃娃的脸蛋,吓的其跑到自己父亲身后躲了起来,露出半颗脑瓜子偷看。 举起手中的酒杯,冲众人遥遥一敬:“新年新气象,愿大夏万年,愿大家伙的日子越来越好。来,与我一同干了这杯!” “愿大夏万年,愿主君、主母和美康健!” 众人举杯同贺,贾琮、黛玉与其同饮,这自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喝起来颇为绵柔,便是黛玉也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觉得有一丝酸甜味儿,挺好喝的。 两人一路跟两旁的庄户们打着招呼拜着年,一路出了别院,跟一桌桌的人共饮拜年酒。 等到跟最后一桌的十个人碰了一杯后,两人才重新回了别院正堂。 哪怕两人在庄户共饮相贺时只是抿一口,六十桌下来也已经红了脸,有些眩晕之感。 特别是贾琮,他可不舍得让黛玉醉酒难受,代替其喝了好几杯呢。 贾武二让仆妇端来早就备好的醒酒汤,两人喝了几口后,又被照应着吃饭。 王嬷嬷心疼自家姑娘,却也不敢阻拦不让出去敬酒。就像是新妇入门,这庄子里的人是永丰伯府的铜墙铁壁,自家姑娘必须示之以诚,才能收其之忠。 黛玉清楚这个道理,贾琮也清楚,贾武二亦是清楚。 所以今日这场酒宴,是黛玉第一次正式以永丰伯府女主人的身份接受永丰村众人的效忠。 主母二字,从今日起便成为黛玉在这些庄户心中的地位象征。若有一日贾琮不在,黛玉便能以主母的身份调动整个庄子的力量,去保护她自己,保护永丰伯府。 …… 午后的时光,原本定下去庄中四处看看,却因为贾琮与黛玉二人中午多喝了些酒,不得不推迟。 别院后堂火炕烧的热乎乎的,火炉中的木炭偶尔噼里啪啦轻微响上一两声,像是催眠一般,让守着黛玉的雪雁与紫鹃不知不觉的打起了盹。 黛玉醒来时天都快黑了,甚少喝酒的她今日哪怕有贾琮代饮亦是喝的晕乎乎的。 “雪雁、紫鹃……” “啊,姑娘醒了?” 雪雁最先听到了黛玉的呼喊,揉了揉眼睛,快步走到炕前。紫鹃也醒了过来,听黛玉说口渴,取来火炉上烧着的铜壶,兑了一杯温水。 等黛玉润了润嗓子后,这才四下打量屋子中的陈设。 别院的这间屋子与她在荣国府的小院有着天壤之别,不愧是武侯家的别院,简洁、粗犷、更显杀伐。 比如床前挂着的一柄长刀,一般女儿家的闺房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黛玉好奇取下刀来,唰的一声拔出,只见刀刃上篆刻有三个字——贾武。 “贾武,贾武二……” “这是祖父当初的亲兵统领,武爷爷的佩刀。” 贾琮大步走了进来,给黛玉讲述着这柄长刀的故事。 “武爷爷我也没有见过,但这柄刀却是年年除夕见。它原本在宗祠供着,直至前年才被爹爹请了出来,替我们镇守永丰村。” 贾琮指着刀刃上的一处处缺口,感叹道:“这柄刀的最后一战是昭武三十八年,圣人第五次北征大漠在瀚海的一战。北静郡王府轻率冒进中了鞑子的埋伏,导致作为中军大将的祖父没有时间组织防守。武爷爷奉命阻击,三千人在瀚海硬抗数万鞑子,死战不退,给中军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布置……等援军赶到时,那里只剩这柄刀了。” 黛玉明白了这柄刀出现在永丰村的含义,这是一种特殊的传承,不但是给永丰村的儿郎们,更是给贾琮与自己的警示。 莫忘了亲兵们的鲜血,这些人有时候比自己的血脉兄弟还要亲。 黛玉将长刀回鞘,郑重的托举起来。 “我明白了,这柄长刀代表着贾家亲兵的忠诚,也代表着贾家人对这些亲兵的承诺。” 贾琮笑了笑,将手也搭在刀鞘上,跟黛玉说道:“不止是贾家,也是永丰伯府,我这个永丰伯爷以及你这位永丰伯的主母。” 两人四目相对,黛玉莞尔一笑。 主母二字似乎已经印刻在了她的心上,听得次数多了,不但没了初时的羞涩感,反而是沉甸甸的责任以及光辉荣耀。 午膳时因为饮酒的缘故,两人虽吃了不少但还真没品出味来。 王嬷嬷便领着仆妇们在厨房中忙活着,送来了可口的饭菜。黛玉自打身体渐愈,胃口慢慢大了起来。 加之今日高兴,晚饭时硬是多吃了一碗米,惊得两个丫鬟都不敢让其躺着。 贾琮便找来两盏花灯,点上蜡烛领着包的严严实实的黛玉,去庄中玩耍。 刚一出别院,黛玉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齐的院落此时都在门口挂着一盏盏花灯,一个个小娃儿挑着十二生肖样式的花灯,排成队在庄中四处玩耍欢笑。 在见到贾琮与黛玉后,没有了正午时的害怕,反而涌上前来,要拉着他俩参加他们的游灯队伍。 黛玉看了看手中的花灯,在看了看贾琮充满笑意的眼神,伸手牵住扎着两个冲天辫的小丫头,当起了娃娃头。 “大年夜,点灯笼,一盏一盏红彤彤。山村娃娃闹年夜,灯花照的脸儿红。” 歌谣随风传开,似乎永丰村的今夜才是除夕,年味更加足了!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最近太忙,码字都是熬夜拼命,过几天就能恢复正常了。 更新有些迟,抱歉啊。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当人的永丰伯 自初九日放晴,积雪经过一日的阳光消融,滋润着肥沃的土地。 永丰村靠近后山的空地上种植了数百棵的梅花,红、粉、白、淡绿、黄五色梅花绽放,在阳光下甚是美丽。 便是贾琮这个糙汉子都忍不住将自己淹没在梅林深处,感受着寒梅傲雪的意境,享受着梅林中的花香宜人。 黛玉领着紫鹃、雪雁在梅林中四下穿梭,挑选着最鲜嫩的梅花花瓣,将它们摘下收集起来,准备用洁净的雪水制成佳酿。 身着淡绿色袄裙的黛玉就像是梅林中的精灵,阳光透过枝杈间隙照射下来,洒在她的身上,像极了闪着光的仙女。 贾琮闲来无事,让人取来桌椅笔墨,等到黛玉采摘完梅花时,纸上便已出现了一副黛玉傲梅图。 寒梅美否? 美。 却不及林仙子仙姿一成! 有诗赞曰: 雪中有佳人,娇容绝红尘。 卓卓如玉状,呼尔为仙灵。 等画卷上的墨迹稍干,黛玉用温软的嘴唇轻轻印在贾琮的脸颊上,不等贾琮反应过来便细心的收好了画卷,迈着轻盈的步伐跑开了。 画上的人是她,画画的人是他,那这画自然就是她的。 今日天气好,黛玉的兴致也高。 庄中无事,用过午膳后贾琮携黛玉穿过梅林入山。 曾经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林姐姐换上一身劲装,长长的秀发挽起,一根木簪将其簪好后,英姿绝艳,真是看呆了少年郎。 后山积雪倒不是很深,经过昨日庄中猎手的追猎,像是熊瞎子、野猪这等猛兽根本不见踪迹,贾琮给黛玉打造的软弓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她还是在林中挥洒着兴致,见到野兔子就拉弓射箭,羽箭飞过,片刻后就有亲兵提着长耳朵的兔子回来。 不过野兔的身上没有一丝伤口,因为那羽箭射中的是一旁的树干,野兔受惊飞奔,直直撞在了树上晕过去了。 果然,仙子不用杀生,老天爷会追着给其喂饭吃。 贾琮拿这话打趣黛玉,惹得她噘嘴不服,气呼呼的继续在山林中寻找着猎物。 半个时辰中共捡到山鸡两只、野兔子两只、野猪崽儿四头、野鸡蛋若干…… 没有一只身上有羽箭射中的痕迹,到最后贾琮都郁闷起来了。 他抬头望天,真想问一问这方天地的仙神,那句话就是他无意间的感慨,林姐姐不会真是哪位神仙的亲闺女吧。 正值年节,田中没什么活要忙。 这座山虽然不大,四周却有好几座庄子。贾琮还没有霸道到为了自己方便游玩就封山的地步。 故而往山中稍微深了些,就遇到了不少附近的百姓。他们趁着闲暇进山或是想试试运气,猎些野味给家中添些油水。或是带着孩子,趁此机会教授孩子打猎的技巧。 说来也巧,永丰村的隔壁就是一处不小的皇庄,前年年末收纳了不少京畿的无地百姓。 而这些人中,有不少是贾琮、黛玉在王平口赈济时的受益者。在看到两人时,他们的眼中几乎都是激动、感激、崇敬。 很快,这处山坳中就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名附近的百姓,他们没有靠近亲兵护着的贾琮二人,只是远远朝着他们拜下,放下刚刚猎到的野味,随后就要转身离去。 黛玉拉了拉贾琮的衣袖,轻声道:“我想见见他们。” “好。” 贾琮微笑着点了点头,让人去请这二十几人过来。 贵人相邀,还是自己的恩人,百姓们激动中带着拘谨。 山坳中燃起了好几堆篝火,亲兵搬来一块木墩子,铺上兽皮后黛玉坐了火堆旁,亲切的跟百姓交谈着。 贾琮没有出声,静静的陪坐一旁倾听。 “去了皇庄租子可是按照朝廷制定的规矩收取?” “管事们有没有为难你们?” “收获的粮食可还够吃?” “孩子们有没有去学堂读书?” 等等等等,黛玉询问的很详细,好在没有出现什么欺压百姓的恶事,黛玉也放心不少。 得知如今粮食是够吃了,但这些刚刚能填饱肚子的百姓还是无力支撑起孩子读书,黛玉的心中便有了计较。 皇家不缺钱了,皇帝老爷的私库中堆满了金银,那琮哥儿曾与她说过的教育推广计划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过此事不比土地改革的问题小,毕竟从长计议。 黛玉看着百姓们送给他们二人的野味,推拒多次未果,最后只能无奈收下。 那些跟着父兄进山的孩子大的也就十一二,小的只有六七岁,躲在父兄身后偷偷打量着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姐姐。 紫鹃将凑出的二十几颗银锞子送了过来,贾琮与黛玉亲手送给这些百姓。 不收?这是永丰伯爷跟公主殿下赐给娃儿的压岁钱。 不多,一人二两银子,带回家给娃儿们添些肉蛋,制件新衣。 等百姓们目送贵人离开,用雪掩盖了方才用作取暖的篝火。这场山林间的偶遇就像是冬日的阳光,逐渐将温暖洒向周边的村落。 自正月十一开始,永丰村的村口总是会出现提着一只鸡鸭或是一小袋米粮的百姓。 这些人都是前年冬日还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受过贾琮与黛玉的恩惠。如今能住上温暖的屋子,用辛勤劳动换来粮食养活了妻儿。 京城的公侯府威严不敢入,好不容易遇到了恩人,这些淳朴的人就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原本贾琮还打算用银钱赠与百姓却被黛玉给制止了,不能让银钱污了这份朴素的情感。 她让贾武二将这些东西收集起来,野味换成了粮食,充作学堂的米粮。 随后跟贾琮商量后,计算了一下附近各个村庄的距离,让人喊来各庄的管事、乡老…… 很快,永丰村就来了不少青壮,他们拿着各自的工具,在新年这个本该休息的时节,热火朝天的干起了活。 读书的好处人人都知道,给自家娃儿修建学堂,每一个人都干劲十足。 永丰村外有一处闲置的砂石地,掘地三尺将砂石清理干净后就是上好的学堂所在。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昭告了玉河学堂的奠基,等这所规模极大的学堂建立后,附近五个村落的娃娃们将免费在此读书。 四年的时光将是他们启蒙认字,初步接受教化的生涯。 不求人人科举入仕,将来哪怕是去城中当个学徒账房也好。 永丰伯府每年会拨出五百两银子用作学堂运转之资,各个庄子也要出粮出钱,算是孩子们的笔墨及午饭消耗。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家里已经派人来喊两人回京。 正月十四的早上,贾琮与黛玉在亲兵的护卫下悄悄离开了永丰村。 等前来上工修建学堂的人得知恩人已经离开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冲着京城的方向磕头…… 恩人不但给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机会,如今更是给了他们未来的希望,怎能不感激? …… 刚一回府,还没踏进荣禧堂的院门黛玉的怀中就扎进来一个粉团子。 惜春仰起头不满的说道:“三哥和林姐姐出去玩不带我?亏我还给你留了好吃的点心。” 贾琮从王嬷嬷的手中接过一个篮子,掀开一角往惜春的眼前晃了晃,笑眯眯说道:“惜丫头看看这是什么?” 还没看清呢就闻到了香味,惜春就像是被唤醒了馋虫,被篮子勾住了魂,挂在了篮子上不撒手。 兄妹俩又玩起来钓鱼的游戏,惜春抱着篮子、贾琮钓着妹妹就这么走进了荣禧堂。 见孙子孙女回来,老太太笑呵呵询问了他们在庄中的生活。 黛玉将那些百姓送的野味熏肉拿了出来,特别是永丰村猎来的野猪肉备受老太太的青睐。 午膳时就被厨房调制了一下端上了饭桌,众人一边品尝着野味,一边听着黛玉讲述着乡下的趣事,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下午两人也没有休息,反而去了书房忙活到了晚上。 等第二日天一亮,黛玉便带着预留的野味入宫,准备孝敬给二圣及太后、杨妃等长辈。 当然,同时带去的还有一份关于皇庄未来五年发展计划方略,以及逐步普及四年义务教育的畅想。 贾琮也没闲着,昨日岳丈老子的怨念都快实质化了,他再不去帮帮岳丈老子,恐怕他与林姐姐的婚事会被老丈人强行推后。 夷澜年前随朝廷的人回了趟草原,只用了三日时间就说动了大半原瓦剌的贵族以及部落首领。 除了绰罗斯家族及他们的附庸家族外,绝大部分的瓦剌人还是很向往成为大夏百姓的。 因为去年贾十一的万里突袭给他们的威慑太大了,天朝的武力值又回到了昭武年的鼎盛,他们想起了天可汗陛下身边的羽林郎。 恐惧过后,冬日的风雪让饥肠辘辘的瓦剌百姓似乎看到了他的祖奶奶。 好在天可汗陛下没有嫌弃他们之前的叛逆之举,天朝送来了大量的粮食,让祖奶奶没有将他们带走。 爬犁上的粮食让底层的百姓无比感恩天朝以及他们曾经的可汗,一听自己能与汉人一样成为天可汗陛下的子民,哪里还管自己部落的首领怎么想。 填饱肚子大过一切,这个时候谁敢阻拦他们向天可汗陛下效忠,谁就是敌人。 那些原本还在犹豫不决的部落首领很快就发现,他们已经失去了对部落的掌控。 甚至他们身边的亲兵都开始不受控制,最后只能齐聚汗帐,跪地接受了天朝的册封。 唯有阿罗太带着绰罗斯家族的死忠,约有三万骑兵以及八万多牧民离开了原来的瓦剌、现在的安北都护府。 不是他不想占据这片肥沃的草原,而是这片草原上的百姓一个个虎视眈眈,他们不敢在此停留。 最后只能带着夷澜赠送给他们的粮草盐巴,一路往西去开辟绰罗斯家族的新国度。 夷澜在随行的朝廷官员帮助下,以极快的速度整合瓦剌的兵马,留下三万大军保护安北都护府的百姓后,带着两万精锐快马回京。 安北都护府即将开府建衙,他这个大都督留在草原反而不好,还是回京当他的吉祥物吧,一切自有皇帝陛下拿主意。 那日在西城门只不过草草说了几句,贾琮这下总算弄清了安北都护府的事。 圣人老爷子的威名还真是好用,夷澜这厮也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总算给他们瓦剌找到了出路。 至于阿罗太,往西是哪里来着? 帖木儿汗国和罗刹国,看来这位原来的瓦剌太师雄心不死,是要跟帖木儿与罗刹扳扳手腕争抢地盘了。 算了,此事与大夏无关,朝廷当下最主要的是赶紧挑选合适的官员支援草创的安北都护府。 还有三百万的百姓正嗷嗷待哺,光是需要送往草原的粮草就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怪不得老丈人对自己怨念丛生,这没十天半个月的,根本别想休息。 好好的年假没了,不能在家抱着乖儿子玩耍,能不怨嘛。 “户部存粮虽然足够,但安北都护府需要大概半年的粮食才能支撑到转入正轨。粮库中出一部分,剩下的还是从民间购买吧,总不能不留些储备以防不时之需。” 林如海将贾琮扔到桌案后,跟这个“没良心”的兔崽子说道:“上次你说的招投标的策略不错,此事就交给你了。三日内,本官要看到详细的计划。” 说罢,林老爷手一背就悠然的走出了值房,贾琮甚至听到了他哼着小曲。 “那个谁,你,对,就是你,过来……” 门口的书吏连忙走进值房,躬身道:“户部书吏李欢拜见伯爷,伯爷有事尽管吩咐。” 贾琮提笔刷刷就写了几道手令,交给李欢:“你去将这几道手令送出去,将在京皇商的家主、管事统统喊来。” “得令,小的这就去办。” 李欢离开值房后,贾琮又让人取来户部的钱粮账册,以及刚刚送入京城的瓦剌户册,苦逼的计算着所需的粮草数量。 正在戏园子听戏玩乐的卫若兰、沐从英、贺崇等铁网山围猎时比试的国子监监生,在收到贾琮的手令时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今日好像是上元节吧,朝廷为何会突然征召他们这群少年去户部加班? 永丰伯是个人?他是老天爷派来的魔鬼吧! 月票推荐票 熬夜码字更新,啊啊啊啊啊~ 月底了,各位读者老爷手里有票票的赐给我吧,提前道声谢。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呃,早安!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宝钗的姻缘线(求月票) 本朝开国时,江南薛、程、陈、郑四大商曾出巨资支持太祖起兵光复华夏。 故而太祖登基称帝之后,下旨赐四家为皇商,其家主或在御前任职,或是赐散官挂职户部继续行商。 例如薛家先祖曾任中书舍人这等御前显贵官职,薛蟠之父也曾袭其父之职,专为皇家搜寻宝物。 至元祐初,皇商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南北共计三十六家,这两年因涉诸王夺嫡之争,朝中巨变,皇商的数量直接骤减五成。 等书吏李欢敲响值房的门时,已经快至午时。 “伯爷,在京的六家皇商家主及三家的管事已经到了,伯爷现在要见他们吗?” 贾琮看了看围坐一旁苦兮兮计算数据的卫若兰等人,从荷包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李欢,吩咐道:“去把烟云楼包下,让他们先过去,本伯等会就到。” 烟云楼三字一出来,原本苦着脸小心嘀咕的卫若兰等人立马安静下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珠看向贾琮。 这可是个好地方啊,他家的新花魁才艺双绝,可惜他们都还没见识过呢。 倒不是他们这群官二代、勋二代没钱去不起,主要是祭酒规矩太严,他们担心板子打在屁股上太疼。 伯爷竟然要在烟云楼招待那群皇商家主,岂不是说他们可以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 不过他们的愿望很快就破碎了,因为李欢苦笑提醒道:“伯爷,去烟云楼怕是不太妥当……” “哦?为何?” 贾琮疑惑的反问道:“难道是犯了什么忌讳?担心被人弹劾?” “倒不是这个原因,伯爷,皇商薛家这次来的不只是总管薛家生意的薛二公子薛蝌,还有薛将军的妹妹,薛家大姑娘。” 李欢的回答让屋子里的人同时一愣,早闻薛家大姑娘掌家,巾帼不让须眉,将薛家打理的妥妥当当,不想这事竟是真的。 贾琮也没想到这一回宝钗会来,那还真不能去烟花之地了…… “如此,去食为先吧,你赶紧去安排。” 李欢离开值房,贾琮无奈的摇了摇头。薛家大房虽然改换了门庭,薛蝌也入了京,可二房接管生意的时间不长,薛蝌还只是个半吊子,真是苦了宝姐姐了。 若没有宝钗这些年精心操持,皇商薛家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这是薛家之幸,却也是宝钗的不幸。 宝玉今年都十四了,宝钗比宝玉还大了两岁。 十六岁的大姑娘,至今还未婚配,可以想象抛头露面打理家里的生意给宝钗带来了什么。 若薛家能有个撑起家门的男人,以宝钗的才貌家世,根本就不愁嫁。 贾琮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绽放的浅绿色梅花,想起年前薛夫人来荣国府拜访时,在老太太面前诉苦请托,满京城的公子哥,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还真是令人惋惜。 家世低的薛夫人看不上,家世高的人家不乐意娶一个经常抛头露面操持生意的女子。 这就是世情,便是贵为郡王太妃的老太太舍了面子,都无法令别人改变对这件事的看法。 “唉,头疼啊!” 贾琮低声叹气,回头一看卫若兰等人还在眼巴巴瞅着他。 “核算出来没?” 贺崇将一本账册递到贾琮跟前:“伯爷,按照我等的核算以及朝廷运粮的消耗,每石米运到安北都护府需耗费白银十两。若是这群皇商能以七两一石的价格中标,朝廷仅在粮食这一项上,可省下近六百万两白银。” “看来此事还真是势在必行啊,若不然光是安北都护府三百万百姓,就足够把朝廷吃穷了。” 贾琮将账册啪的一声合上,与众人说道:“走吧,你们随我一同去会一会这些皇商,能不能替朝廷省下银子来,就看你们的了。” …… 食为先颇具江南特色,内外雕梁画栋,仿佛在诉说着秦淮河畔的故事。 二楼的雅间宽敞明亮,摆放着几张红木桌,桌上放着精美的酒具点心。四壁挂有一些文人字画和卷轴,使得整个空间更显文雅气息。 在雅间的角落里,一位琴师正弹奏着悠扬的琴曲。她的琴声如同流水般悠扬,令人陶醉。 客人们在这美妙的音乐声中,或低声交谈,或品酒吟诗,或倚着窗沿欣赏街市上的繁华。 送往安北都护府的粮食至关重要,故而贾琮所邀请的这九家皇商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他们对朝廷的忠诚是贾琮选择的主要因素之一。 政审这种事,永远不会过时。 宝钗今日穿着素雅的淡蓝色袄衣,外披正红色大氅,与薛蝌坐在靠窗的位置。 因是戴着面纱,其余几家皇商的家主、管事虽然疑惑薛家怎么还是女子当家,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扰一位未出阁的女子。 人家薛家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薛家家主薛蟠,如今已是官至三品,更是太子心腹。 哪怕他们私下里多有谈及薛家姑娘抛头露面,但谁会失心疯当着人家面说。 薛蝌带着妹妹入京已有半年,这半年来一直跟着宝钗熟悉家中的生意。京城势力繁杂,便是薛蝌这等才华出众之人,一时之间也难以全权接手。 这一回户部相邀,事关上百万的生意,宝钗不得不亲自带着薛蝌过来。 薛蝌瞧着那几位好奇不时打量自己这边的家主、管事,他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心中愧疚的跟宝钗说道:“都是我不好,害的姐姐受这份难堪。” “跟二弟有什么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宝钗无所谓的笑了笑,小声给薛蝌介绍雅间中的人:“那位赏画之人是辽东李家,背靠驸马都尉涂家,整个辽东的生意他家占了三成。他旁边的那位,山西张家,是四川右布政使张四维的族弟,八大晋商之后,张家成了第一。坐在那品茶听曲的,姓曹,太后娘娘那个曹……” 薛蝌用心记着宝钗给他的介绍,大致估算着这几家的财富。不得不说,相比薛蟠这个糙汉子,薛蝌更像宝钗的亲兄弟。 相貌英俊,才学出众,品性良好,富有修养…… 宝钗亲自出马带薛蝌来赴会,可不只是为了这桩生意。她更多的打算是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将京城的各家皇商介绍给堂弟知道。 今后总要打交道的,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堂弟不知会吃多少亏。 “永丰伯到!” 嘎吱~ 雅间的门被推开,贾琮在卫若兰等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我等拜见伯爷……” “诸位好,坐。” 贾琮于诸位坐下,琴师默默退了出去,卫若兰、贺崇等人被安排在贾琮的左侧,沿着几案各自坐下,摆出一本本账册以及笔墨,等待贾琮的吩咐。 薛蝌还是第一次见贾琮,果然是宁荣贾家,光是这一张脸,就足够秦淮河畔为之疯狂了。 “今日本伯请诸位来,是有一桩大生意要跟诸位谈……” 贾琮话音未落,雅间就响起了阵阵议论。 其中曹家的家主曹德生作为京城商会会长,率先开了口:“伯爷,在下斗胆问一句,可是往草原送粮的事?”. 宝钗与薛蟠几乎是同时皱眉,因为曹德生问出此话时,其余七家似乎并不惊讶。 看来,他们薛家是被京城商会给排除在外了。 贾琮没有意外,曹德生是太后娘娘的族侄,他若是打听不到户部有意招投标的事,那才是怪事。 他笑了笑:“曹家主果然消息灵通,正是此事。” 哗~ 从贾琮这得到肯定,雅间的议论声更大了。这可是总计两千万两银子的生意,而且还是开辟漠北商路的大好机会,谁不眼馋? 贾琮并未阻止几人的议论,反而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在那计算商议。 这桩生意太大,不是一家两家可以支撑起来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联手合作。 但曹德生几人似乎忘了,北地的粮食就那么多,想要吃下这桩生意,离开了薛家,他们从哪里弄粮食。 要知道薛家经营江南近百年,运河上三成的粮船可是挂着薛家的旗子。 等雅间的议论声稍微小了些,贾琮才悠悠开口:“粮两百万石、盐十万引、还有茶叶……两个月内送去安北都护府,诸位有没有把握?” “什么?两百万石?两个月时间?还有盐跟茶叶?” 这下子就是曹德生都有些迟疑了,量太大,也太急了,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其余的皇商家主与管事在震惊过后,重新挤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太多了,实在太多了,不说盐跟茶叶,光是这两百万石粮食就不是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凑齐的。 若他们的消息没有错漏,户部粮仓如今的存粮都不到一千万石,这还要先紧着九边,不可能为了安北一地消耗库中之粮,这才是户部此次为何会想着让他们这些皇商操持此事的原因。 银子是个好东西,可耽误了朝廷大事,就是他们背后之人都难以保住他们的命。 几人计算了好一阵,最后发现凭借他们的能力,两个月根本不能完成。 正当他们想要退却之时,贾琮幽幽说道:“办成此事,羊毛的生意本伯可以许诺,诸位可入股工部的纺织厂。” 一句话就把这几人的退出之言塞回了喉咙,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宝钗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静的环境中,宝钗的笑声虽然很小,但依旧很是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靠窗的位置。 贾琮冲着宝钗招了招手,笑道:“宝姐姐记得闲暇时来家里坐坐,祖母说好几天没见你了,怪想你嘞。” 宝钗在众人看向自己时就已经恢复了端庄,向众人颔首表示歉意。 听到贾琮跟她说的话后,心中一暖。 为何? 因为她前几日才去荣国府玩耍,老太太不可能说这话。贾琮的那声宝姐姐是在给自己撑腰,同时也是跟这几位京城商会的皇商表明一件事…… 户部的这桩大生意,必须得有薛家的一份。 宝钗能想到,曹德生这个京城商会的会长岂能想不到。 他与几人悄悄用眼神交流,张家的家主张四久率先点头,余者也很快点头默认了此事。 薛家已经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薛家家主又是太子心腹,京城商会哪怕不愿意被人分润利益,也不得不承认,此事无可避免。 至少有了薛家,他们往江南行商时,也能有个照应。 曹德生冲着宝钗、薛蝌拱了拱手:“薛二公子可否移步一二,与我等重新计算一下这两百万石粮食与盐茶的数据?” 薛蝌没有直接应诺,反而看向了宝钗。 宝钗直接开口道:“如今江南米价每石五钱,京城七钱。安北都护府距离京城万里之遥,想要把粮食送过去,按照十送九耗,一石粮食最起码需要五两银子。两百万石粮食,那就是一千万两白银。” 曹德生等人心叹薛家女的聪慧,同时也有些恼火宝钗将这些数据摆到明面上来。 把底线透出,他们还怎么赚银子? 不过宝钗对此并不在意,因为她敢肯定朝廷对这些一清二楚。别忘了大夏的那两位财神爷,如今再加上贾琮这个天生宿慧的大才。 在他们面前耍手段,那是作死。 宝钗起身向贾琮行了个万福礼:“在商言商,小女子斗胆说一个数,伯爷若是能允,这两百万石粮食,薛家可以在二十日内送至京城。” 大气果断,不愧薛家掌舵之人! 便是曹德生等人再生气宝钗的透底之言,也不得不承认此女着实不凡。 贾琮也被宝钗的行事引起了兴致,抬手道:“宝姐姐请说。” 只听宝钗说道:“安北都护府路途遥远,又是新附之地,危险重重。每石八两,两百万石粮食,两个月内安全送达。” 贾琮摇了摇头,伸手比了个六:“六两。” “永丰伯,六两我等就没得赚了,说不定还得赔本。” 在商言商,这群皇商没人愿意做赔本的买卖。他们对朝廷的确够忠心,但忠心不能当饭吃。 送一石粮食去草原,耗银五两还是预估的最低底线。但凡中途出现问题,按照贾琮所说的六两银子,弄不好把老本都得搭进去。 “七两,这是朝廷的底线。” 贾琮也懒得跟这群人掰扯,这群人每一个背后都站着大人物,想要弄到户部早前推算的数据并不难。 他直接爆出了自己的底线,曹德生第一反应不是跟京城的几家家主、管事商量,反而将目光看向了窗前。 宝钗点了点头:“七两可以,诸位别忘了咱们去的时候拉着米粮盐巴,回来的时候总不能空着马车吧。” 啪! 曹德生直接一拍额头:“在下都糊涂了,这一趟咱们可不是赚这些粮食的钱,那些牛羊才是真正的利润。” 两百万石粮食,按照七两银子计算,那就是一千四百万两白银。 至于那点盐巴与茶叶不过是添头,曹德生直接跟贾琮说户部不必管了,他们这群皇商为陛下效忠,平价送往草原。 不过他们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工部的纺织生意,他们要入股。而且他们想要在安北都护府做羊毛的生意,希望得到朝廷的支持。 贾琮自然应允,因为他原本的设想就是把这群皇商拉进来,依靠这些人的资金与商路,用最快的时间打开羊毛纺织的销路,使安北都护府的经济快速运转。 要不然每年往草原输血一千多万两银子,再有钱也扛不住啊。 …… 生意谈妥了,雅间中的气氛就变得融洽起来。 宝钗给这几位商界大佬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果决、聪慧、大气,这样的女子若是男儿身,京城商会的会长都不一定配的上人家。 可惜了…… 这三个字几乎在这些家主、管事心中同时泛起,帷幔后的宝钗只是默默的用着饭,由薛蝌代表薛家与这群老狐狸打交道。 今日来此的两个目的都已达到,接下来的事就是薛蝌该做的了。 此时是在外面,贾琮也不好挤到帷幔后跟宝钗说话。他与这群老狐狸饮了一杯酒后,回到主位与卫若兰等人小声说下接下来要做的事。 按照惯例,朝廷需要支付总计七百万两银子的预付款,由皇商将粮食按期安全送达安北都护府后,返回京城时再支付尾款。 这可是一个总计一千四百万两白银的大项目,关乎安北都护府三百万百姓的肚子,半点闪失都不能有。 户部不只是要进行交易,还得派人查验粮食的好坏,以及随行监督送粮,麻烦着呢…… 沐从英眉头都快挤成一团了,因为贾琮这个甩手掌柜把支付预付款的事扔给了他。跟九家皇商各自签契约,按份额支付银子,想想都头大。 他连饭都吃不下去,那可是上千万两的银子啊,哪怕自己是国公府的嫡孙,这会提笔的手都在颤抖。 相比沐从英,贺崇就有意思多了。 自打宝钗出言跟贾琮谈判,他就一直往窗前瞅。贾琮轻咳提醒了数次,这厮都没领会到提醒之意。 等到窗前挂上了帷幔,贺崇的眼睛依旧偷偷摸摸的往帷幔后的身影上瞧。 偷瞧的次数多了,不但贾琮注意到了,就是一旁的卫若兰等人也发现了贺崇的异样。 贾琮扶额再次轻咳提醒,甚至小声道:“贺大公子,注意点,失了礼数小心回去被贺尚书吊在你家门口用鞭子抽你。” 月票推荐票 八月最后一天,更个5000字大章,求一波月票。 最后一天了,各位读者老爷有票票的赐给我吧,虽说更得慢,但熬夜我也在坚持更新。孩子不容易啊~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章 大宗伯碰瓷永丰伯(求月票) 林老爷将工作扔给了小女婿,一下子就悠闲了起来,在温暖的屋子里拿着一本新出的时文品鉴着,香茗伺候,优哉游哉的等着晚上的上元宫宴。 申时刚过,书吏就跑来给林老爷禀报,说是事儿办完了,京中九大皇商以一千四百万两的价格,承包了送往安北都护府的粮、盐、茶等等一应物资。 而且九大皇商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承包了这趟苦差事后,不但没有抱怨,反而一个个喜滋滋的跑来户部,非要向尚书大人致谢。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些皇商真就这么忠君爱国,连银子都不要了?一千四百万两,这一趟下来岂不是要赔的棺材板都没了? 太反常了! 书吏看不明白这件事,不代表尚书大人看不明白。 林如海稍微一思考就自觉清楚了其中的缘由,看来小女婿这一次是把这九家皇商统统绑在了朝廷这架战车上了,而且还是悄无声息令人不可查的那种。 等到将来这九家皇商察觉自身与朝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时,那时候就已经晚了。 “你去跟他们说,感谢就不必了,好生为朝廷办事就行。另外,永丰伯回来后,让他赶紧将此事敲定,别误了时机。” 林如海懒得跟那群皇商打交道,他是中枢重臣,要做到不偏不倚,至少明面上得如此。 君不见上一任的财神爷,那可是连皇帝老爷的面子都不给,见天去勤政殿坑皇帝老爷的银子。 自打他当了这个户部尚书之后,京营诸卫将军,吏、礼、工、刑、兵五部尚书外加五寺寺卿,林老爷几乎跟每一位都干过仗,算是打遍奉天殿中无敌手。 嘿,想当大夏的财神爷不只需要无边的才华,还得要有一身好拳脚,最重要的是能赚得来银子还能守得住银子。 林老爷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生厉害,嘬了一口杯中清茶,美滋滋的赞道:“这贡茶真不错,明日再去勤政殿薅点!” …… 此时的贾琮还不清楚自家老丈人已经脑补到了三十三重天外,这会正在头疼的看着面前扭捏的贺崇贺大公子。 这厮可真敢想,竟然想让自己做中人,给他说亲宝姐姐。 大兄弟,你爷爷可是礼部尚书,最是尊崇礼法的人之一。 你小子不经父母想要“私定终身”,是想挨家法不成? 小爷我疯了去触老倌的霉头。 不过这厮怎么会突然来了一出一见钟情的戏码?不应该啊。 贾琮将一众想要看热闹的人赶出了值房,让卫若兰等人先去处理安北之策的后续事宜。 随后他让贺崇坐下,倒了一茶后疑惑问道:“我说贺大公子,你这是闹得哪一出?薛大姑娘什么情况我想你也有所了解,按道理你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又是贺公的爱孙,没道理不懂婚嫁之事的规矩吧。” 贺崇警惕的往值房外瞅了一眼,见门外没人才心中稍安。 轻舒一口气,苦笑起来:“既然伯爷相问,我也就直说了。实际上早前我见过薛姑娘一面,不过那时候只是佩服薛姑娘的勇气与才华。今日再见,这才觉得薛姑娘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故而才想请伯爷出面。” “哦?你竟然早就有了贼心……” “谈不上,谈不上,伯爷您可不能瞎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贼心呢?爱慕之情,爱慕之情……” 贺崇被贾琮一激,脖子根都红了。 他家规矩说严吧,倒是比一般的书香门第还要松快。但唯独对家族子弟管教严格,堂堂尚书大人家的公子哥,十七岁了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老爷子怎么说来着?家宅不宁,祸乱之象。早失精气,败亡之症也。 看个小人书都要挨板子的贺崇,这还真是第一次对一位女子如此上心。 “那个,薛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在下就倾慕这样的女子。伯爷,我知薛家与贾家关系密切,还请伯爷帮我说说好话……” 说着贺崇就起身向贾琮大礼拜下,却被眼疾手快的贾琮一把扶住:“你先别急着拜,我问你,你有考虑过薛姑娘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吗?贺公会同意?还是说你只是一时冲动没考虑清楚后果?没有长辈们同意的婚姻,走不长久的。” 门当户对这一点,贾琮以前不以为意。但现在,他来这个世界十一年了,门当户对对于当下的男男女女来说,是最适合最正确的婚嫁理念。 荣国府的嫡出姑娘嫁的是一甲探花郎、列侯之后的姑苏林家家主,荣国府承爵人娶的是都太尉统制县伯府的嫡出大姑娘,宁国府嫡长孙娶的是先太子遗孤、工部郎中秦家的长女(养女),荣国府二房嫡长子娶的是国子监祭酒李家的嫡长女…… 就连王子腾都不敢太过惊世骇俗,给薛夫人定的都是皇商薛家的家主,可见婚嫁不是少男少女们的两情相悦就可以的,没有父母亲长的同意,私奔?浸猪笼了解一下。 贾琮还真怕这件事只是贺崇的一时冲动,他是男人还没什么,宝姐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厮真是…… “这一点伯爷放心,祖父大人曾经还跟我夸过薛姑娘,说我要是有薛姑娘一半的出息,他也不就不必为我操心了。” 哈? “你确定这是贺公在夸薛姑娘而不是在贬你?” 贾琮有些看不懂这位贺大公子了,这厮才来京城不久,却也闯出了偌大的名声。 国子监七杰之一,京城数得着的才子,被自家祖父嫌弃不如一介女子,还乐滋滋的将这事说出来。 “伯爷不必如此看我,论人情世故、经营之道,我不敌薛姑娘万分之一。可能正如祖父所言,我这百十来斤,九成九给了经史子集吧。” 贺崇腼腆的笑了笑:“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薛姑娘是我的良配。而且,薛姑娘的一身本事不该困于后宅,唯有在下,才能让薛姑娘尽情的去展现她的才华。伯爷,您觉得呢?” 嘶!他娘的,这厮切开了也是个黑的,还说自己不懂人情世故! 不过这厮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贾琮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有把握贺公会同意?你家亲长会愿意娶一个抛头露面经营生意的儿媳妇?” 只见贺崇呲牙一笑:“伯爷有所不知,祖父少年时能有钱读书科举,正是我家祖母抛头露面开肉铺赚钱供养的。谁敢拿这说事,祖母第一个不答应!” 哈?还有这等事?大宗伯竟然是个吃软饭的! 贾琮不得不感叹起来:“没看出来啊,贺崇,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 上元宫宴波澜不惊,惯例的流程,惯例的歌舞酒宴,惯例的奉天殿群臣大战,除了太医院又忙活了一夜外,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往前推进着。 正月十六朝廷开印,元祐八年正式拉开帷幕。 安北都护府的设立让中枢大员忙的脚不沾地,原本在吏部候缺的那些人却罕见的没了踪影。 下属禀报一连七名候补官员婉拒了吏部的任命后,天官老爷大怒,直接将这些人拉进了黑名单,在皇城外张榜公示,这些畏惧苦难不愿为朝廷效力的人,吏部终身不再录用。 怒火发完了,该头疼的还得继续头疼。 吏部尚书会同礼部商议之后,打算在今科会试后举行一项废止多年的选官考试——制科。 制科不同于正常的科举,凡士人,不论官民皆可参加。这就给了那些有意大展拳脚的低阶官员,或是会试失败的举子新的机会。 此事与贾琮相关的主要是今科会试的正式举行时间公布了,二月初九始第一场,十二日进行第二场,十五日进行第三场。 “沐兄、贺兄、莫兄,会试将近,你们要不要先回去安心备考?” 这几人都是国子监出来的举子,莫适之更是顺天府乡试的第二名亚元,若是一般情况,自然是先回家专心备考。 不过三人却皆是摇头,其中沐从英更是直言道:“经史子集我等不说倒背如流那也可以说是熟记于心,二十天的时间能干什么?还不如继续操持安北之事。” 贺崇也点了点头:“是啊,在下从这些卷宗数据中,明白了许多以往不通之事。如果让我重写乡试时的策问,前十不在话下。” 而莫适之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果然都是一等一的才子,都过了乡试了,接下来要比拼的可不是什么经史子集,而是眼界。 天底下哪有中枢六部给人的眼界开阔?贾琮这会就是想把他们赶回去都不行。 “好吧,你们开心就好。” 贾琮也就是客气一下,把人赶回去了,谁给他干活? 悠悠然去了尚书值房,岳丈大人正跟兵部尚书吵完架,不用想,肯定又是为了银子。 见小女婿进来,脸上还有淤青的林如海揉了揉额头说道:“安北的事怎么样了?” 贾琮给岳父大人递上清茶,微笑应道:“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九大皇商明日就会安排人来取银子,二月初一前,送往安北的粮食就会先一步出发,绝对不会误事。” “那就好,此事关乎北疆大局,不容有失。” 林如海想起了礼部今日发布的公告,询问贾琮:“会试快开始了,要不我让别人先去盯着这件事,你回家安心备考吧。” 贾琮摇了摇头,咧嘴笑道:“不用不用,会试而已,有手就行,还是先紧着安北的事吧。再说了,您这不是正缺银子嘛,小婿还想着过两日跟‘好朋友’千田刚一谈笔大买卖呢!” …… 别的举子这会都忙着趴在书本里临阵磨枪,琮三爷却在皇城四处溜达。 从岳父老爷那取来一张手令后,带着工部的人支取了五十万两白银,购置煤、铁等物打算紧急打造一批火器,好去骗……咳咳,去赚好朋友带来的一船船金银。 好不容易忙到傍晚打算回家休息,不想刚出宫门就被礼部尚书贺耀敏给拽住了。 “永丰伯,你把老夫的孙儿抓去给你做事,连会试都耽搁了,是不是该好好赔偿老夫?” 贾琮看着抱住他胳膊不撒手的老倌,一阵头大。 好家伙,在户部做事开拓眼见,对于会试来说有多大的好处,别人不清楚,你老倌也不清楚? “大宗伯,您这是碰瓷啊!咱讲讲道理,我这会把贺兄赶出户部,您老会愿意吗?” 宫门前的情形自然引得不少路过的官员注意,不少人还以为礼部尚书真跟永丰伯贾琮发生了冲突,正想要出来调解一下,却见贺耀敏一舍往日的不苟言笑,变成了个不讲道理的老头。 只听贺耀敏无赖般说道:“那老夫不管,反正我那孙儿为了给你帮忙,耽误了会试的准备,你必须赔偿!” 嘶!你年纪大,你说了算! “不愧是大宗伯,您这碰瓷碰得我都没法接招了。说吧,您老到底要干嘛?” 贾琮的回答让老倌满意了,眉头一挑,跟贾琮小声说道:“老夫也是无奈,我那孙儿眼见就要十八了,连个媳妇都没有,永丰伯,听说你跟怀远将军府薛家关系密切,帮老夫走一趟怎么样?老夫想给我那孙儿聘薛家大姑娘为妇。” 嗯?嗯?嗯? 昨日贺崇才跟他交了底,打算这几日跟家中提一提宝钗的事,这么快? “大宗伯,这是贺兄跟您提的?” “什么?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小辈,关他什么事。” 贾琮的问题把贺耀敏都给弄懵了,他想让贾琮帮忙去薛家走一趟,还是今日在别人那得知昨日薛家女语惊四座的情形后,才打算赶紧给孙子聘此慧女。 就他家那傻孩子,没有薛家姑娘这等聪明的女子辅佐,贺家百年之后指不定会被别人吞了。 至于说京城中那些关于薛家姑娘的风言风语,老倌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一群食古不化的迂腐二傻子,岂不闻娶妻娶贤,有此女在内,贺家至少可安百年。 要不是担心刑部的蔡老头跟光禄寺的罗大眼横刀夺爱,老夫会在宫门前堵贾琮这个小魔头? 都怪林如海这个老……小貔貅,怎么就在勤政殿当着众人的面把薛家姑娘给暴露了呢?唉,这一回肯定是要欠贾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月票推荐票 昨晚码字码了一半给睡着了,抱歉。 最近太忙一直熬夜,有些撑不住了。更新的迟了,还请各位读者老爷谅解。 月初了,求个票,这个月会尽量多更的。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 琮哥儿,二叔心里苦啊! 两家都在大时雍坊,贺耀敏邀请贾琮同乘,一路上贾琮都在憋笑。 这爷孙俩挺有意思,当祖父的没问孙子的意见,当孙子的还没想好该怎么跟祖父提,但两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一心要去薛家提亲。 贾琮也就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尽情的看老爷子的表演。 贺耀敏差点就把孙子贬到泥地里去了,跟贾琮长叹短嘘,说是儿子是个万事不管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孙子呢,又是个不争气的铁憨憨。 他若不给找个精明强干的媳妇,担心自己百年之后,贺家就这么垮了。 好不容易碰到个合适的,这要是定不下来,他吃不好睡不好,就是死了都不能合眼。 马车悠悠往南,走的要多慢有多慢,给足了老倌表演的时间。 不得不说,能坐到中枢六部尚书的位置,都是演技派。那一副垂垂老矣心忧子孙的可怜样,嘿,人见人怜啊! 要不是昨日这位大爷才跟自家老丈人,在奉天殿上元宫宴上一起干翻了都督府的几位老将,他差点就信了。 “永丰伯,老夫与你老师同出一脉,托大称你一声琮哥儿,你看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心愿未了了……” “停、停、停!我的大宗伯,您这话让我瘆得慌,我答应你了成不成!” 好家伙,再说下去还了得,是不是老贺家的前程都要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贾琮无奈应下了老倌所请,打算第二日抽空亲往薛家去一趟。不过在这之前,还得跟宝玉打听一下贺崇私下里的表现。 说媒这事可不能马虎,促成一桩好姻缘那自然是千好万好,但若贺崇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他贾琮岂不是造了孽? 回府后贾琮询问二狗宝玉的去向,不想二狗苦笑道:“三爷,宝二爷就在荣禧堂,今日二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又动了家法。” “这又是怎么了?” 一个又字,道出了荣国府的日常。 按说宝玉自去年八月中举之后,政老爷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动怒了。 眼看就要举行会试,他怎么会又要动家法? 二狗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也不知宝二爷怎么回事,死活不愿去参加今科会试,二老爷能不怒吗?要不是老太太拦着,铁定一顿板子。” “原来如此……” 贾琮失笑摇头,这事吧也不怪政老爷望子成龙,若宝玉一直咸鱼政老爷也不会这么逼他,谁叫宝二爷运道太好,连战连捷夺下举人功名呢。 都到这一步了,你突然来个退却,这不是挖政老爷的心? 政老爷心心念念大半辈子,可不就是求个进士牌匾嘛。 人还未走进荣禧堂正堂,就已经听到里面鸡飞狗跳。 宝二爷的嘴硬,政老爷的训斥,老太太的责骂以及小丫头小奶娃的哭嚎…… “珠哥儿就是为了劳什子的科举,被逼的耗干的心血,你如今又来逼我的宝玉,你是不是打算把宝玉也逼死?” “母亲这话是戳儿子的心,儿子还不是为了这孽障的将来,眼看都走到跟前了,说放弃就放弃。儿子都已是不惑之年,还能养他几年?等儿子走了,他怎么办?拄着拐拿着破碗是外面要饭吗?” “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荣国府还能缺了宝玉的吃穿不成?难道老子会养活不了我的侄儿?” “老大你闭嘴,瞎掺和什么?” 好家伙,这都乱成一锅粥了! 贾琮也没法继续听下去了,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宝玉缩在老太太怀里不敢抬头,政老爷眼睛都红了,明显被气的不轻。 赦大老爷怒目圆睁,似乎对政老二的话很不满意。至于老太太,这会扶额轻柔,缓解她的头疼。 迎春几女呐呐不敢言,见贾琮回来几人几乎是同时长舒一口气。 政老爷一看贾琮回来了,竟然看着侄子哇一声哭了。 “琮哥儿,你说二叔我怎么就这么没用,连个儿子都教不好。这孽障他……他……” 实际上整个府里,只有贾琮最能理解政老爷的心思了。 卷娃自古至今都是正常现象,特别是政老爷这种情况,父兄光芒太耀眼,侄子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他是把自己的理想加在宝玉身上了。 他就是想要块进士的牌匾啊,自己没了机会,可不就把宝压在儿子身上了么? 宝玉距离那块牌匾只有一步之遥,拼一把,几十年的心愿就成了,他不想一辈子被人说靠爹、靠哥、靠女儿啊! “二叔先别急,咱们先问清楚宝二哥不愿参加会试的原因再说……” 贾琮话都没说完,政老爷就抱着侄子哇哇哭,哭的那个伤心,简直是闻者落泪。 “你不懂啊,二叔心里苦,心里苦啊。珠哥儿没了,我的心就死了一半,好不容易盼着念着宝玉有了出息,可这孽障怎么就……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啊!” 这下子宝玉不敢抹眼泪了,一旁的李纨反而因为公爹提及贾珠,抱着贾兰开始偷偷抹眼泪,就是老太太都停下了对贾政的训斥,有些呆呆的看着伤心的二儿子。 一屋子的人哭哭啼啼,林老爷回府都惊呆了。 好不容易将伤心流泪的人都劝住,天都黑了下来。 政老爷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贾琮询问宝玉不愿参加会试的原因,得到的答案让人啼笑皆非。 “贡院太难熬了,而且我也不想当官,当官好累。” 呃~ 这很宝玉,丝毫不违和。 之前宝二爷还想着科举入仕为民请命来着,最近弄清了官场上的规矩,把他好不容易鼓起的豪气直接弄没了。 每月三次大朝,每天都到早起去衙门点卯坐班…… 好累好麻烦,还是家里舒服。再说了,会试要在贡院呆上好几天,上次乡试回来他一连洗了好几遍都觉得自己不干净,太可怕了。 贾琮见政老爷又要暴躁起来,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轻轻摇头。 随后跟宝玉说道:“谁说考上进士就非要当官的?敬大伯不就一直家里嘛~” 敬大老爷不但赐了吏部的派官,还能继续领着朝廷的钱粮补贴呢。 这样的例子很多,考中进士继续过着闲云野鹤生活的不在少数,贾琮也没有想过宝玉能去朝堂上混。 就他那性子,扔朝堂上还不一定是福是祸呢。 有了敬大老爷这个例子,宝玉对会试的抗拒心顿时去了三分,贾琮乘胜追击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是当官,也不一定非要点卯坐班。还真是巧了,我这就有一个很适合宝二哥的职位……” 哦? 听到贾琮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都起了好奇心。 只见贾琮将目光转向政老爷问道:“二叔,陛下是不是让礼部会同都察院筹建开设新闻司?宝二哥不就很适合新闻司的评议一职?” 新闻司是礼部主管的下属机构,由都察院负责监管。 新闻司暂定设郎中一人、员外郎两人,编辑、评议若干,暂设从七品。主新闻官方评论,负责引导舆论。完全可以在家办公,偶尔去一下衙门开个会就好,最适合宝玉这种性子的人了。 从一开始贾琮给皇帝提起设立新闻司,开办报纸时就曾想过,宝玉在新闻司混个职位最好不过了。 清贵闲人,还有极高的社会地位,又符合宝玉的性格,简直是一石多鸟。 宝玉弄清了新闻司评议一职,对会试的抗拒再减三分,这一回就连老太太都明白,这对于宝玉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经过老太太的劝说与政老爷的威慑后,宝玉最终还是煞白着脸接受了安排,打算去贡院再熬一次。 等屋子里的气氛回暖,一直没有说话的林老爷才开口道:“琮哥儿我不担心,宝玉这边却要注意一点。院试、乡试宝玉能上榜,很大程度上是他的策问迎合了某位大人的心思。恰好,会试的时候,那位大人很可能再次被委任为考官。所以,宝玉只要继续按他的本心去答,至少有六成的机会中试。” 虽然林如海没说宝玉的“幸运星”是谁,不过这也不难猜。 贺崇会参加今科会试,故而礼部尚书贺耀敏就要避嫌。礼部作为会试主办衙门,左右侍郎必有一人担任主副考官。 恰巧礼部右侍郎海刚峰,人称铁面青天。若是他主持今科会试的话,那宝玉就有很大机会中试。 毕竟这位可是多次说过,荣国府贾珏乃天生的御史言官。 …… 这场令人哭笑不得却也感慨万千的闹剧总算结束了,众人直接在荣禧堂用一同用晚膳。 贾琮趁机说起了贺耀敏的托付,从宝玉这打听贺崇的情况。要说贺家的家风,林如海对此了解颇多。 贺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族,福建贫苦,贺家也是从贺耀敏这一代才起来的。而且还是娶了个好媳妇,贺耀敏才能科举入仕,一直做到礼部尚书这等中枢重臣。 “文山兄为人谦逊,又是个热心肠,之前我去参加文会、诗会,遇到刁难时,他总会帮我解围……” 宝玉对贺崇的评价很高,贾琮也就放心了不少。别看宝玉是个不喜经济仕途的宅男,但他的心思却极其通透。 除非贺崇能做到水溶那等阴人的程度,否则只要贺崇戴着假面具示人,宝玉绝对能感觉得到。 这是天赋,贾琮都学不来。不信你看宝玉结交的人,冯紫英、卫若兰、柳湘莲…… 刨除看脸这一项,宝玉结交的人性格都是极为不错的。 “没想到贺尚书竟然要让薛家丫头当他的孙媳妇,怪不得今日在勤政殿对我吹胡子瞪眼,我还以为他对我驳了礼部的拨款不满,原来是这个缘故。” 林老爷哈哈笑了起来:“若说贺家,倒也适合薛家丫头。京中盛传贺尚书惧内,实际上贺家内宅安宁,贺尚书长子在燕山书院当夫子,其妻是燕山书院山长覃儒之女,据说也是个痴爱诗书的才女。这桩媒值得一保。” 政老爷也忘了方才抹眼泪的囧事了,宝钗还是他的侄女,上心说道:“贺大人的确是个清正随和之人,贺家的家风极为不错,听说贺家除非子嗣有碍,从未有纳妾之事,宝丫头若嫁过去,却也能让人放心。” 对于不纳妾这一点,政老爷虽有些异议,但对于自家闺女而言,绝对是个好事。 男人就是这样,我儿可以纳妾,但我的女婿最好不要纳妾。 扯远了…… 保媒说亲的事在饭桌上差不多就统一的意见,老太太还专门安排人去打听贺家的情况,说是要给宝钗把把关。 第二日一早,贾琮往户部、工部去了一趟露了个面,安排好工作后去了东宫给薛蟠请假。 出宫的路上贾琮将贺家托他提亲的事一说,薛蟠脸上的神色越发古怪起来。 等上了马车,他才憋不住小声嘀咕道:“我还一直以为妹妹会嫁给你的,你怎么就忍心把妹妹送给别人?” 嘶! 贾琮立马捂住了薛蟠的嘴巴,好在声音不大,旁边又没有外人。 这货的脑子被僵尸啃了?自己妹妹的名声不要了? 贾琮神色凝重,直接训斥薛蟠的口无遮拦。 “再有下次,兄弟就没的做了。我是男人还好,宝姐姐的名声不要了?还是你觉得宝姐姐日子过得很舒心,你想逼她自尽求清白?” 薛蟠被贾琮的郑重与言辞吓到了,他是憨直但不是傻子,方才也就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听到贾琮说到自尽,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贾琮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子,这辈子就认准了林姐姐一人。打当初我跟爹爹南下,遇到你与宝姐姐起,我就拿她当亲姐姐,宝姐姐也是拿我当弟弟看待。以后这样的话,绝对不能再说!” 嗯嗯~ 薛蟠小鸡啄米般点头,不敢再胡言乱语。 贾琮见其听进去了,这才给他解释道:“我朝从未有过左右二夫人的说法,礼法不合之事,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宝姐姐是什么性子,岂会委身他人为妾?贺家家风好,贺崇又是难得的才子,如今老大人托我来探探底,也是一个极为不错的机会。薛大哥上上心,别错过了。” 嗯嗯~ 这会的薛蟠连大气都不敢出,实在是方才贾琮的疾言厉色把他吓得不清。 一直到薛府门前,他都不敢抬眼去看贾琮的脸色,倒是把贾琮闹了个哭笑不得。 算了,跟他说也是白说,这事还得宝姐姐自己拿主意。 月票推荐票 最终还是选择了单女主,妻妾什么的算了,我实在不忍好女子给人当妾,妾者,立女也。 还是给宝钗一个好归宿,去实现她的抱负,去享受她该有的幸福吧。 抱歉哈,若读者老爷不喜所谓的“送女”情节,可以去看屋外风吹凉的几本还有挽天倾等等,这几本都是后宫文。 别骂我,下定决心写单女主,很难啊。红楼单女主,不但不赚钱还要被骂,心里苦啊。 睡觉啦,明天继续码字,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二章 铁拳新手林黛玉 京城薛府不比金陵老宅,天子脚下礼制齐全,哪怕薛家有万万财,亦是只能按照官爵品级建造宅邸。 就这还是因为祖上出了天子近臣,方能在内城咸宜坊建了一座四进的宅子。 这就是规矩,京城处处都在讲规矩,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被规矩约束着。 同样也是规矩,逼得宝钗不得不牺牲了自己的未来,一次次给薛家续命解危。 薛家不知是得罪了哪方仙神,两房亲长竟然只剩薛夫人一人,留下两对小儿女无依无靠。 好在如今薛蟠有了出息,薛蝌也算才华出众,两个半大的小伙子有了顶门立柱的能力,不像两年前那么艰难。 就是苦了两个丫头,宝钗的亲事至今没个着落,宝琴这丫头的亲事也闹出了麻烦,让薛夫人这个年都过得不怎么舒坦。 “太太,永丰伯前来拜访,大爷陪着一同回府了。” 丫鬟的禀报让里屋躺着的薛夫人吃了一惊,这会方才巳时不到,儿子怎么从东宫回来了?还带着贾琮这个大忙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薛夫人爱多想,实在是被儿子早些年的荒唐给吓着了。 宝钗闻声也从外间走了进来,帮着薛夫人整理梳妆。 “母亲,母亲,大喜事,有大喜事……” 人未至声先到,薛蟠丝毫不见外的拉着贾琮就走进了内堂,等薛夫人与宝钗绕过屏风来到内堂外间时,贾琮已经站在了堂中。 不等贾琮拜见,薛夫人就已经笑盈盈冲他说道:“琮哥儿今日怎么得空了?前几日我去给老太太请安时,你都不在家,说是去城外庄子玩耍去了,玩得可好?” “庄子里不似城中喧闹,却也颇有趣味。等三月繁花盛开时,我请姑妈一同前往。我那个庄子有一处温泉,最是养容不过……” 贾琮顺着薛夫人的话扯了会闲篇,气氛颇为融洽。 说起来薛夫人大事上经常犯糊涂,但对孩子们都很不错,这两年每逢换季时,包括贾琮、黛玉在内,总能收到她命人精心缝制的衣物。 薛蟠在一旁冲着妹妹挤眉弄眼,好像之前在马车上犯下的错不存在,把宝钗都给弄糊涂了,也不知哥哥方才口中所说的大喜事是什么。 “今日一早过来,实际上是受人所托,来跟姑妈、宝姐姐商议一件事。” 贾琮揭过春游的事,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正色道:“大宗伯贺尚书有意为其孙贺崇,聘宝姐姐为正妻。知道贾薛两家是姻亲,故而请我先来探探底,不知姑妈与宝姐姐怎么想。” 轰! 如一声春雷炸响,薛夫人的手哆嗦了一下,手中的茶盏都差点掉在地上。 的确是大喜事,可这桩喜事也太大了些。那可是大宗伯,礼部尚书贺家,怎么会这么突然? 薛夫人感觉脑中懵懵的,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至于宝钗,白皙的肤色这会彻底红透了,很想掩面逃走,不过双脚不听指挥,挪动一步都艰难。 她很想听一听那位贺家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更想知道礼部尚书这等高门显贵,为何会不顾京城的风言风语,欲求聘自己为贺家妇。 “宝丫头,宝丫头,娘有些头晕……” 薛夫人扶着额头,恍神间天旋地转。好在很快就从惊喜中恢复过来,冲贾琮苦笑道:“让琮哥儿见笑了,宝丫头的事你也知道,唉……” “姑妈可还好?要不要我去请御医过来?” “我没事,没事,就是太激动了。” 能不激动吗?宝钗已经十六了,眼瞅着就要过十七岁生辰了。若是再不定下一门亲事,宝钗就成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若真成了这样,百年之后,她有何脸面去见薛家的列祖列宗。 贾琮见薛夫人恢复了正常,这才详细将这件事的原委道出。他连贺家祖孙各自找自己帮忙,以及贺家的情况没有丝毫隐瞒,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供薛家母子三人参考决定。 当贾琮说到贺老倌在宫门前碰瓷自己,非要他给贺家“赔个”孙媳妇时,薛夫人的眼睛都亮了。 贺家高门显贵,又是清流之首,贺尚书能如此重视自家闺女,那再好不过了。 而宝钗则是双眼微眯,心中盘算着贺家求娶自己的原因,以及她真嫁去贺家后,会是什么样的位置。 漂亮的花瓶,还是执掌尚书府的当家女主人? 贺崇她知道是谁,亦是在铁网山见过,是个温文尔雅、才华非凡的俊俏郎君。 但这样的郎君多了,她薛宝钗并不看重这些。甚至是家族、官爵她都不甚看重,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容忍自己当家做主、抛头露面实现自我价值的郎君。 在宝钗细思之时,薛蟠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妹妹。 他没敢去打搅思考中的妹妹,只是小声问自己的母亲:“娘,这事要不要应?” 咚咚咚~ 薛夫人还未回应,丫鬟又敲门来报。 “太太,舅老爷来了。” 王子腾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人,若是贺老倌在此一定会暴跳如雷。 因为有人要跟他抢孙媳妇,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与他并无差异,甚至在家世上要高许多。 刑部尚书蔡荃,竟然为了给自己的孙子求娶薛家女,专门请了假,请托王子腾带自己亲临薛家。 薛夫人领着薛蟠亲迎,于前院正堂招待这位尚书大人。 王子腾这回倒不是要卖外甥女,他能安然退居二线保住王家,哪里还敢用卖外甥女的方式去结交朝廷重臣、封疆大吏。 而是蔡荃昨日亲自去了王家,好说歹说才请动王子腾。可惜两人都不知道,贺老倌眼疾手快,心动后就立马行动,在宫门前拽住了贾琮。 宝钗待母亲兄长离开后,收起了羞涩,从贾琮这里详细询问打听贺家以及贺崇的情况。 至于什么蔡家,宝钗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宝姐姐这就决定了?” “决定了,就贺家了。” 在宝钗听完了贾琮的详细讲述后,脸上就流露出一丝释然与果决。 贾琮知道,这桩亲事宝钗已经做出了决定。人间清醒薛宝钗,岂会是恋爱脑少女? 什么情情爱爱,哪有她的“女王梦”重要?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人的幸福感是不同的,性格决定选择,宝姐姐若放在女频里,绝对会走大女主路线。 好在贺崇这个人不错,想来相互扶持陪伴一生不成问题。 恩爱什么的,那就要看天意了! 宝钗在作出决定后,心中似乎放下了一块巨石,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笑盈盈跟贾琮说道:“我这也算是被人挑挑拣拣十余次,京中多少人在笑话我。上次莫娘娘回京后还特意诏我入宫,想要把我介绍给她的侄儿,可莫家最后还不是因为那些风言风语退缩了。” 若说这些事宝钗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没有姑娘家会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她没有办法,只能默默承受。 规矩、地位、权势…… 这些东西限制了她,那她就去打破这些限制。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国子监七杰之一,今科有望中试的大才。 等她与贺家定下婚约后,一定要张扬的往京城逛一圈,让那些嘲笑她的人看一看,薛家女不比任何人差! …… 今日来薛家求亲,蔡荃还是很上心的。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因为他没有想到薛家拿主意的不是前厅坐着的薛蟠与薛夫人,而是居于内宅的薛宝钗。 贾琮应宝钗所请,自内宅出,至前厅来给薛夫人传消息。等薛夫人以宝钗的亲事已定婉拒了蔡荃之后,王子腾诧异的开了口。 “小妹,不知定的是哪家儿郎?” “礼部尚书贺大人家的公子,贺崇。” 薛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二哥,曾几何时,她无比的信任她的这位兄长。 甚至是来京避难前,都是想着去娘家暂住。 可惜也正是因为这位兄长,害得自己的女儿差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王子腾闻言愣了愣,最后苦笑着点了点头:“是个好儿郎,宝丫头大婚时,我会到的。” 娘亲舅大,外甥女大婚,当舅舅不到才是奇葩事。但王子腾说这话时,薛夫人反而长舒一口气,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 能来就好,能来就好! 蔡荃也听闻过王、薛两家的事,不过此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孙媳妇被贺老倌截胡了…… 他不怪薛家拒了自己的孙儿,因为相比贺崇那小子,自己的孙子真上不了台面。 都怪儿子儿媳溺爱孩子,十七八了还没定性,连个秀才都考不中,天天混迹秦楼楚馆,把他的脸快丢尽了。 原本想着薛家女是个厉害人物,许是能镇得住自己家的魔王祸胎,不想被贺老倌提起下了手。 唉,算了,还是不祸害人家好姑娘了,回去后就将孙子吊起来用鞭子好好教导吧。 …… 贾琮才出薛家,两尚书为孙欲聘薛家女为妇的八卦已经传了出去。 很快,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并且愈演愈烈,传成了六部尚书同求薛氏女,并为此在朝堂上大打出手,人人带伤。 不信?请看六部尚书哪个不是脸上带有淤青。 贺老倌顶着脸上的淤青招摇过市,一点遮拦之意都没有。上元宫宴挂的彩,似乎成了他的战绩。 等贺尚书亲自去请了官媒,持庚帖入薛府行问名之礼后,京城的百姓终于弄清楚了“尚书大战”最后的获胜者是谁。 “天爷爷,那薛家女竟然要嫁给贺公子!” “凭什么?凭什么?我哪点比不上那个抛头露面的商家女?” “我……我……我的贺公子啊,就这么没了。呜呜呜……” 人间欢喜各不同,庚帖一换,这桩亲事基本没有什么悬念了。 贺崇来京时间不长,但其才名之广,不下于宝玉、冯紫英等京城名流。 一夜之间,京中不知哭瞎了多少闺阁女子。 这些女子不敢拿贺家说嘴,就将矛头指向了薛家。她们不清楚宝钗为何会突然赢得尚书府的高看,便用话本中的故事各种脑补。 谣言很快在京城传播起来,短短三日,宝钗就背上了不知廉耻,以色侍人,勾引贺崇的罪名。 还未等贺家出手,宝钗的小姐妹们就坐不住了。 黛玉的怒火比宝钗还要盛,一怒之下带着公主亲卫打上了传播谣言最盛的几家府邸。 老太太原本还想拦着,却被赦大老爷给挡了。 “我贾赦的儿媳妇,不懂打人像什么话。” “宝丫头是跟着我进京的,他们骂宝丫头那就是打我的脸。玉儿这丫头是代替我打人,谁不服,让他来找我!” 贾琮在一旁直喊大老爷威武,这是开始给儿媳妇传授拆人大门的贾家祖传技能了? 有了赦大老爷撑腰,等林老爷从户部收到消息时,黛玉已经摆着全套公主仪仗,带着九十九名亲兵,从城西一路拆到了城东,又从城北打到了城南。 包括吏部右侍郎于府、太仆寺卿顾府、威远伯府、城阳伯府、奉国将军府等八家官家府邸。 以及好几家豪商的宅子,统统被黛玉拆了大门。并且她还直入这些府邸宅子的内堂,将那些碎嘴的丫头喊了出来,冷着脸让嬷嬷狠狠掌嘴教训。 只要有人出来拦着,文安公主殿下就会说一句:“流言杀人你们不懂?你们既然教不好女儿,本宫替你们教。不服的,去找本宫舅父,舅父大人会同你们好好讲讲道理!” 黛玉的舅父大人是谁?荣国侯贾赦,他会跟人讲道理? 这句话的威慑力不下于城头卧着的神武大将军炮,直接让对方偃旗息鼓。 林老爷懵逼的听完了家仆的汇报,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还是他那个温婉柔弱,一说话就眉眼弯弯的小棉袄? “不行,玉儿这可是为了他贺家的媳妇……” 林如海突然一拍大腿,冲着值房外喊道:“来人,去礼部看看贺尚书在不在,给本官送份帖子过去,请贺尚书傍晚下值后食为先一聚。” 京城谣言四起,贺家自然也很快察觉了。 贺崇急的连户部的活都没心思干了,跟长辈商议后,曾亲自出面澄清。 但谣言为何会成为谣言,那些传播谣言的人,往往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贺家的澄清作用微乎其微,便是贺耀敏亲自站出来都没多大作用。 最终还是铁拳更管用,宝钗没有能力去捶人,黛玉第一次以贾家特有的传统方式快刀斩乱麻,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等宝钗抱着黛玉哭着说着感激的话时,黛玉嘴角扬起。 这捶人的感觉真好,以后应该不会有人敢拿她以及身边的人说嘴了吧。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5924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便宜你了,小胖子! 临近会试,朝廷于正月二十九颁发上谕,正式确定了今科会试的主考官与同考官。 “临期具奏,上准聘礼部右侍郎海刚峰、翰林院学士龚悦为元祐八年壬辰科会试主考官。翰林院侍读刘春、左春方左赞善费弘、翰林编修蒋青、翰林院编修邵庄、翰林院编修王咏、礼科给事中张宏志、吏科给事中周继峰、刑部主事刘武晨等十四人为同考官。” 另有委任帘外执事如太子少师、文渊阁大学士周培贵,礼部右侍郎肖云鹤为知贡举官,总理壬辰科会试事宜。 二月初七,主、同考官入贡院,拟题进呈,等候初九日大考开始。壬辰科大比近在眼前,往日游荡于京城各大诗会文会的举子一个个都有了考前综合征,纷纷拿出书籍,躲在屋子里临阵磨枪。 唯有贾琮与宝玉兄弟俩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宝玉甚至还研究起了新的胭脂,为此被政老爷抽了几板子。 要不是后日会试开始,宝二爷的屁股蛋铁定不保。 哪怕到了初七这一日,贾琮依旧在兵器研究院忙了大半日,最后还是工部的官员逼着这位爷回去备考。 夜间林如海从衙门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贾琮与宝玉叫到跟前再三叮嘱。 “郭阁老历来求稳,琮哥儿,你在写策问时不要太过锋芒毕露,记住你老师在信中所言,四平八稳的拿下这块敲门砖。至于宝玉……” 林如海还真有些不知该给这孩子怎么说,不料宝玉这会机灵劲上来了,言辞凿凿的说道:“姑父放心,我知道,我会好好骂那些国贼禄蠹、贪官污吏的!” 呃~ “记得不要骂的太过了。” 按照林如海的猜测,以郭培贵、海刚峰的习惯,会试的策问大半概率还是会落在吏治上。朝廷今后几年的重点是求变,变法首重吏治,这是中枢数次探讨得出的结论。 今科大比将是为变法储才,考题不外乎三点,吏治、经济、律法。 如果这次是他主考,那就会考经济,若是刑部尚书主考,那便是主刑律。郭培贵与海刚峰都是都察院出来的,策问的偏向还是挺明显的。 果不其然,在考完前两场的四书、五经题,以及论、诏诰表、判语后,二月十五,第三场的策问五道,三道是关于选拔官吏与吏治的题目,其余两道一为经济时务,一为安边策。 “自昔用人之法,成周有乡举里选,汉有贤良孝弟等科,逮夫隋唐,始设科以文艺取士,果何代之法为最欤?” “我朝用人有科举之令,有胄监之选,有材干之贡,三者果孰为尽善而可以行之欤?若夫选举考核,历代各有其法,其详可得而悉闻欤?抑可施之于今欤?愿闻其说。”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 林老爷果然把中枢的几位都给研究透了,这猜题之准,绝了! 贾琮已经能想象到宝玉挥毫泼墨,骂遍公卿的卷子了,宝二爷,送分题啊,千万别错过了。 “对曰:国朝之治,本之于道德,而见之于事功。德为政治之本,事功着敬治之效。是故民俗之厚在于教化,吏治之举在于严课。试士风之振在于兴学校……” 今科会试的题目对于贾琮来说那真是得心应手,无论是吏治还是经济、安边策,这两年他都可以说是亲身经历。 整顿江南、开海、平倭却虏,恰好完美的对应了这三件大事。贡院发放的蜡烛他都没有用多少,五道策问答完时,估计别人连一半都没写完。 二月十六,午时刚过一半,贡院的大门就被缓缓打开。贾琮将考篮往身上一挂,就背着宝玉走了出去。 会试是在二月,昨夜突降大雪,哪怕有火盆取暖,寒冬的尾巴在还是将宝二爷给干翻在了考场上。 不过他还是坚持将五道策问给写完了,宝二爷哆哆嗦嗦的给贾琮说了原因,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进贡院的大门了,这比地狱还要可怕! 城中的大夫几乎就没闲着的,昨夜的大雪至少让三成的考生受了寒生了病,贾琮自己也感觉鼻子堵得厉害,一回府就被赦大老爷扔进了大木桶中,洗刷完裹上被子灌了一碗汤药。 一觉醒来腹中空空,迎春端来热乎乎的肉粥,贾琮连干三碗肉粥才感觉彻底活了过来。 “二姐姐,宝二哥怎么样了?” 迎春浸湿了手帕,将贾琮脸上残留米粒肉渣擦干净,重新用被子裹成个粽子,这才说起了宝玉的情形。 “御医扎了针用了药,方才听云妹妹说,昨夜发了汗,再吃几日汤药就无碍了。” 贾琮裹着被子盘坐在床榻上,冲着门外喊道:“十一叔,去打听打听沐从英、贺崇他们的情况,让人送些补药过去。” 门外的贾十一应了一声就去安排,贾琮念叨说:“贺崇他们被我拉着在户部忙到了会试前一日,要是这次没考好,贺老倌会杀了我的。” “这个你放心,宝姐姐让人去问过了,贺尚书说贺公子答的不错。琮哥儿,你也别操心其他人了,该喝药了!” 黛玉绕过屏风,身后的紫鹃端着一个托盘,一碗汤药一碗漱口的茶水,上面还有一小碟梅子。 迎春给黛玉让开了床头的位置,笑盈盈看着黛玉将汤药端到贾琮的跟前。 只见黛玉舀了一勺子汤药,轻启小口吹了吹,递到眉头紧皱的贾琮嘴巴,一副不容置疑的说道:“琮哥儿乖,来,张嘴……” 还没喝进嘴,贾琮就已经感觉腹中翻江倒海起来。 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年,他最怕的就是喝黑乎乎、苦兮兮的汤药。见到勺子距离自己的嘴唇越来越近,他下意识的挪动屁股往后躲。 贾琮连连摇头:“不用喝了,我已经好了。林姐姐,我现在精神好的很,真的不用喝药……” 黛玉歪着脑袋打量着贾琮,好像真的在确定贾琮的病情,最后将递出的勺子稍微收回了一点,令贾琮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面色红润,不像还在生病的样子,那就不喝药,到时我让厨房炖着膳食补一补就是,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提前去准备……” 听到黛玉的话,贾琮大喜,总算是逃过一劫。 再加上贡院这些日子没有吃好,颇为馋肉。故而就往前凑了凑,准备开始报菜名。 不想黛玉突然趁着贾琮张嘴的瞬间,将一勺子汤药给灌了进去。稳、准、狠,这些年两人斗智斗勇,她早就摸清了贾琮的脾性。 想要逃过喝药,怎么可能呢?御医可是说了,这风寒之症便是表面上好了,也要好好防治。 被突然袭击灌了一勺苦兮兮的汤药,贾琮只感觉极致的苦从喉咙直冲脑门,立马紧紧闭上眼睛,皱起眉头整个人缩成一团。 同时开始往被子里钻,却被过来帮忙的迎春一把揪住脖颈,令其动弹不得。 “啊,啊,啊,林姐姐你又骗我!二姐姐快松手,又来了又来了~” 任贾琮费力挣扎,可之前迎春早就防着他逃避喝药,“温馨”的用被子将其裹成了粽子,武功高强的永丰伯爷这会就是失去利爪的小猫咪,越是挣扎,两位姑娘越是来兴致。 “我不喝,不喝,不喝……” 贾琮撇过头去,死活不张嘴。黛玉叹了口气,取来一粒梅子递到贾琮嘴边:“那就先吃一颗梅子去去苦……” 这个可以…… “嘶!林姐姐你又骗我!” 没吃到梅子,又是一勺汤药被灌进了嘴中。 黛玉再次拿起梅子,贾琮死死盯着其另一只手中的勺子,但嘴中的苦涩令其急需一颗梅子,最终还是赌了一把。 可惜,他又赌错了! 最后黛玉与迎春合力,用三颗梅子哄着将整整一碗汤药灌进了贾琮的嘴中。 等一碗汤药下肚,贾爵爷抱着那一小碟梅子,缩在床榻的角落委屈巴巴。 那种惨遭蹂躏的委屈模样,逗得迎春与黛玉忍俊不禁。 一旁的丫鬟都在辛苦的憋笑,连倭寇、鞑子都不怕的永丰伯爷竟然怕喝药,每次给其喂药都像是打仗似的,得亏府中还有制得住他的人。 会试极为消耗心神,故而御医开的药中亦有宁神之效,贾琮碎碎念了一阵后沉沉睡去。 见贾琮这边的问题不大了,迎春还要忙着帮王熙凤管家,于是给黛玉叮嘱了一番后就离开了。 黛玉坐在床头,捏了捏了贾琮的脸笑了笑,拿着一本游记慢悠悠翻着。 两个丫鬟将火炉烧旺后,心领神会的躲去了外间候着。安静的环境中,睡梦中的贾琮好像闻到了熟悉的幽香。 他在梦中爬啊爬,循着幽香的源头四处搜寻。最后找到了一颗散发着幽香的大白萝卜,爬的好累,先歇一歇吧。 梦中的贾琮抱着大白萝卜,用脸蹭了蹭,好滑啊,随后就枕着大白萝卜安然入睡。 黛玉见熟睡中的贾琮突然动了动,双手双脚不安分的四处扒拉。她原本想要给其盖好被子,不想贾琮突然爬了过来,抱住她的腿用脸蹭啊蹭,嘴里还碎碎念说好香好滑的大白萝卜…… 你才是大白萝卜! 别看贾琮睡着了,但他的手很不安分啊,摸索着寻找舒服的睡姿,最后竟然搂着黛玉的腰,头枕黛玉的大腿呼呼大睡。 不时还往黛玉的怀中蹭啊蹭,把黛玉弄了个大红脸,有些不知所措。 见贾琮已经挪到了床边沿,她担心睡觉不安分的贾琮掉下床去,想要喊丫鬟进来帮忙最后还是忍住了。 唉,算了,反正抱都抱过了,亲也亲过了,终究要成夫妻…… 一想到夫妻二字,黛玉感觉脸上、脖颈处甚至是浑身都烫的不行。 她轻咬嘴唇,瞪了熟睡中的贾琮一眼,挣扎着脱了鞋子,慢慢移动着贾琮,上了床榻,自己也钻进了被窝。 黛玉靠着枕头坐好,将贾琮的脑瓜子放在自己的大腿处,为其捏好被角,用手轻轻捏了捏贾琮的脸。 “便宜你了,小胖子!” 然后重新放在一旁的游记,继续慢悠悠的翻阅起来。 在黛玉慢慢沉浸于游记中的光怪陆离时,本该睡熟的贾琮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嘴角微微扬起。 不过很快就重新闭上双眼,抱着黛玉腰身的双手紧了紧,脑瓜子往黛玉的腹部蹭了蹭…… 幽香宜人,贾琮贪婪的享受着此时此刻,最后重新睡了过去。一直等到用午膳前,屋子里始终保持着安静。 紫鹃原想着进来看看自家姑娘有没有什么吩咐,不料绕过屏风后竟然看到黛玉与贾琮同处一榻,斜靠在枕头上沉沉睡了过去。 而未来的姑爷正搂着自家姑娘,脑袋枕着姑娘的大腿呼呼大睡,两人相互倚靠着,丝毫没有顾忌男女之妨。 雪雁见紫鹃迟迟不动,一脸的惊恐。她正要走近出声提醒,往里屋看了一眼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瞪大了双眼。 等两人回过神来后,轻手轻脚的回到外间。随后两人小声交换了一下意见,将房门轻轻关上,守在外间替自家姑娘把门。 唉,姑娘也真是的,万一让老爷知道,那不得提着剑把三爷砍了! 实际上两人多虑了,林老爷巴不得这对小儿女能相亲相爱一辈子,关系越紧密越好。 至于说什么陈规陋俗,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定亲这么久了,挨着睡一觉怎么了? 林老爷已经跟赦大老爷商量过了,等黛玉及笄后就让两人大婚,将来贾琮万一要外任为官,也好方便让黛玉盯着点这不安分的小子。 …… 距离会试放榜不过十余日的时间,贾琮被黛玉压着喝了三服汤药后,终于得了自由身。 不过他也没打算出外,一直腻在黛玉左右。两人一直腻歪到二月二十九,元祐八年会试的放榜之日。 今科会试赴试举子共计两千一百二十二人,经礼部奏请,皇帝下旨,取前三百五十名为今科贡士,并于贡院外张榜公布。 今日不是休沐日,政老爷专门请了假,非要带着宝玉与贾琮去贡院看榜。 至于赦大老爷,他正抱着乖孙女玩着举高高的游戏。 什么放榜?哦,会试放榜啊,放就放吧,放榜哪有跟乖孙女玩举高高重要。再说了,小三儿会考不中吗?真当二圣“亲”孙子(儿子)是假的?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小三儿能不能拿下会元,这一点赦大老爷不敢肯定,毕竟能赴会试的举子,谁还没点真本事。 “耶耶,耶耶,高高,高高……” 对儿子刚刚上了一点心的赦大老爷听到了乖孙女的催促,一转眼就将儿子扔到了犄角旮旯,开始继续跟孙女玩起了游戏…… 贡院外的人太多了,马车难以进行。 政老爷不止带来了贾琮与宝玉,贾琏、迎春、探春、贾环、湘云、黛玉以及小惜春、小贾兰也乘车前来,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张贴出来的皇榜。 “应该快巳时了……” 政老爷刚刚说了半句话,贡院的大门就缓缓打开,随后铜锣敲响,礼部的官吏捧着数卷皇榜在禁军的护卫下走了出来。 原本嘈杂议论的举子们纷纷安静下来,眼神随着手持皇榜的官员的脚步慢慢移动。 政老爷定睛望去,看清了主持放榜的官员,或许是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他给众人介绍道:“是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谢晋……”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介绍了,因为铜锣再次锵锵锵的敲了起来。 要放榜了! 谢晋向皇城方向拱手,高声宣道:“元祐八年会试填榜已毕,奉旨,今科取中前三百五十人为贡士……” 月票推荐票 嗐,又过线了,不得不删减了部分……等我去学习下车技再说。 今晚就先码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 捷报,贵府老爷贾…… 贾政带着一群小辈出发后不久,赦大老爷就收到了一封信。 送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首宫圣人身边的心腹大太监戴荃。 他将信交给贾赦后含笑拱手:“圣人说琮哥儿没有给荣王爷丢脸,殿试后,琮哥儿需往皇陵一趟,到时候圣人会亲自带着过去。” 贾赦看完信中内容后,脸上满是自豪,笑容满面的相邀说:“臣谨遵圣谕,等三儿回来会叮嘱他的。劳烦戴公亲自过来,若是不忙还请戴公留下喝杯酒……” 戴权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拍了拍贾赦的肩膀:“不了,酒以后再喝,我还得赶紧回去向圣人复命。恩侯,贡院把皇榜送去宫中时,圣人很高兴,他说你做的很好,教导的儿子也很好……” 送走戴权,赦大老爷红着眼将圣人手书小心收好,随后抱着孙女走出了屋子,找来管家安排府内外的布置。 石狮子被绑上了红绸,从街口至府门外的道路两旁,一串串鞭炮挂了起来,就连府中的几只猫儿脖子处都戴了圈红绸纱。 政老爷回府时是被贾琏、宝玉搀扶着走进府门的,还未等到去荣禧堂给老太太报喜,就听到宁荣街的街口响起了阵阵锣响。 锵锵锵…… 随后便是鞭炮被点燃,一串串鞭炮炸开,硫磺味儿比过年的时候还要浓郁,红色的鞭炮纸屑儿嘣飞四散,一直铺满了整条宁荣街。 宁荣街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将目光聚集在那两队报喜的报子身上。 “永丰伯中了?” “那还用说!” “不过怎么来了两队报子?” “嘶!宝二爷也中了?” 两队报子未至荣国府门前五十步就跳下马来,迎着门前立着十二戟的荣国府大步跑来,恭敬而又虔诚的朝着“敕造荣国府”匾额拜下,随后高呼起来。 “捷报,顺天府大兴县老爷,贾讳琮,高中壬辰会试第一名会元,奉天殿上面圣!” 轰! 围观的人群瞬间哗然,在府门前左侧挂着的万响鞭炮炸响声中,震惊的议论起来。 “五元了,五元了,我就知道,永丰伯肯定是文魁星下凡!” “魏文正公当时就说过,永丰伯天生宿慧,不是神仙下凡,哪能十一岁就高中会元?” “赦公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两个儿子都这么优秀。南边的人说琏二爷在他们那被当做门神贴在大门上,琮三爷又是能文能武的神仙下凡。你瞧瞧,都五元了,六元还会远吗?” “你懂什么,赦公何止是儿子厉害,想想四王八公十二侯,还有谁比赦公的爵位高?龙生龙凤生凤,赦公是自己本身就厉害,生下的儿子才会这么优秀。” “嘘,别说了别说了,还有一队报子呢……” 贾琮还未来得及接过金书,却见另一队报子也将报喜的金书举起,高呼道:“捷报,顺天府大兴县老爷,贾讳珏,高中壬辰会试第十一名贡士,奉天殿上面圣!” “什么?宝玉中了会试第十一?” 众人往荣国府的中门看去,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老太太走出了荣国府的大门。 只见老人头戴七翟冠,身着金绣云霞翟纹霞帔,胸背饰金绣翟纹鞠衣,头发花白却也精神矍铄。 “拜见荣郡王太妃!” 门前众人纷纷拜下,老太太说了声不必多礼后,双手微颤,指了指报子再次问道:“你说我那孙儿中了第几名?” 两个报子相互对视一眼,齐齐再拜。 “回太妃娘娘,贵府老爷贾讳琮,高中壬辰会试第一名会元!” “贵府老爷贾讳珏,高中壬辰会试第十一名贡士!” “一门同科两进士,太妃教导有方,荣国府文华之盛,实属罕见,小的给太妃娘娘道喜了!” 鸳鸯将两封金书接过,打开后老太太只看了一眼,心中大喜:“赏!统统有赏,今日在府中设宴,街坊四邻都要来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混合着众人的恭贺声,大门右侧挂着的鞭炮也被点燃了。 老太太瞪了一眼扶着她的大儿子,笑骂一声:“你这混账竟然敢唬我……” 赦大老爷耸耸肩:“儿子什么时候唬您了?儿子方才就跟您说了啊,两人都中了榜,这不,报喜的人连金书都送来了。” 老太太抬手就锤了大儿子胳膊一下:“是啊是啊,第三百五十名也是中了,可能和会元、第十一名一样吗?敢拿我逗闷子,今日赏人设宴的银子你都出了,就当我罚你的。” 贾赦直接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了一旁的鸳鸯:“儿子谨遵母亲之命,这银子,儿子出!” 鸳鸯只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就惊呆了,一千两!大老爷威武,大老爷豪气! 一串串鞭炮不要钱似的挂上去点燃,炸响声不绝于耳。 整条宁荣街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红色纸屑,来荣国府恭贺的马车是一辆接一辆,挤都挤不下了。 赦大老爷酒量很好,带着儿子穿梭在一张张酒桌前,将炫娃进行到了极致,惹得镇国府的牛老爷看向自家儿孙的眼神越发危险起来。 反倒是政老爷,哪怕酒过三巡依旧没回过神来。 他的儿子考中了会试第十一名贡士,还是那个天天腻在脂粉堆里不争气的儿子…… 等到宾客散去,敬大老爷带着宝玉、贾琮哥俩去了趟宗祠,给祖宗们磕头报喜。 直到傍晚时,喧嚣尽散,两府众人齐聚荣禧堂。 林老爷终于打听到了宝玉中了第十一名的原因,哭笑不得的给众人解释了其中的原委。 实际上宝玉这次高中第十一名是实至名归的,为何呢? 会试三场,第一场考三篇四书文,四篇五经文,这玩意看的就是记忆与理解。 宝玉虽然不爱读四书五经,但他架不住政老爷的板子啊,这几年在政老爷的板子威慑下,该背该记的早就印刻在脑子里了。 论脑瓜子的聪慧,宝二爷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当然,很多时候他都不用在正事上。)这就让宝二爷在第一场名列前茅,胜过了绝大部分考生。 第二场考的是“论”、“诏诰表”、“判语”。 “论”可以简单理解为议论文,虽然出题也是从四书五经中摘取,但并无规定得用八股文来答,自由发挥即可。 “诏诰表”即“诏”、“诰”、“表”的合称,可以简单理解为公文,要求士子模仿上位者的言行,写出相应的诏、诰、表。 “判语”就更简单了,可以简单理解为对下级递呈上来的文件所下的批语,考察士子对《大夏律》等法律条文的熟悉度。 这三个东西对于出身国公府的宝二爷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府里接过的圣旨快堆满宗祠了,那是打小就熟啊。 最近两年又因为敬大老爷整顿两府,逼着他背下了整本的《大夏律》,属实是歪打正着了。 至于最后一场就更简单了,策问五篇,宝二爷将贾琮的经历融合进自己的策问中,言辞激烈的鄙夷贬斥了一番国贼禄蠹,一下子就赢得了海青天的“欢心”。 “满篇风骨,言之有物,若非字迹有瑕,当为会元矣!” 要不是宝玉最后一日生了病,字迹上略有瑕疵,海刚峰差点就要硬怼郭阁老,将宝玉的名次往前再放一放了。 相比宝玉的言辞激烈,贾琮的答卷就显得稳如老猫了。 四平八稳的策问中,每一篇都是满满的干货。若非知道是会试答卷,考官们都以为这是哪位阁老准备实行的执政之策了。 等打来弥封一看,顺天府大兴县贾琮…… 等等,贾琮不是徐青藤的学生吗?变法派代表性人物的弟子,怎么会写出这等四平八稳的策问? 十一岁的小子写出了四十岁老吏的风格,属实让那群阅卷的考官想象不到。 不过人家写的是言之有物,每一篇都能拿出去当范例直接在各地施政之用,十六个圈代表着十六名主、同考官的认可。 会元,只能是会元! 就这样,贾琮以十六个圈高居榜首,贾珏以十一个圈位居第十一。 林如海欣赏的看向一旁玩耍的宝玉,最后竟失笑给其道歉:“是姑父的不是,以前小瞧了你,宝玉,你是个天才!” “啊?” 宝玉也没想到自己会中第十一名,不过他这人心大啊,在短暂的欣喜过后就将此事扔到了一边,正挤在姐妹圈中接受众人的恭贺打趣。 突然听到姑父大人给他道歉,吓得连忙摇头摆手:“姑父您别这样说,我只是……只是……我也是听琮哥儿给我讲过那些故事,当时就是一时想不到该写些什么,就照猫画虎写了上去。” “学而致用,大善也!殿试定在了三月十五,只有一道策题,好好考,争取让咱们家再出一位二甲进士。” 林如海的激励对于宝玉来说……呃,没多大用。 殿试没有黜落一说,再差也能考个三甲同进士。不过长辈鼓励,宝玉还是守礼的躬身拜谢姑父。 林如海也没有再说别的,笑了笑将目光转向了贾琮。 他敢肯定,小女婿的六元郎没跑了。 若会试没有拿下会元,小女婿极有可能接自己的班,以一甲第三夺得探花郎。 但如今都五元了,六元根本没有丝毫的悬念。昭武年间,徐晋徐青藤六元及第给太上皇添了多大的彩,圣君在世,文魁下凡。 连天上的神仙都下凡来辅佐昭武皇帝了,能不是圣君? 昭武年已经有了一位神仙下凡辅佐的圣君,元祐年再出一位这样的圣君,百姓们定然会认为连接两代圣君都有神仙辅佐。 他们将会对未来生出无限希望,对国朝、对皇家更加忠诚。对于大夏的国运来说,近乎翻倍的暴涨。 殿试?哪怕小女婿到时候只在纸上写个名字,他都会是妥妥的状元郎。便是海刚峰那样的铁头,都会咬着牙帮着补上标准的答案。 算了,没啥可叮嘱的。 林如海思索了半天不知该说些啥,哑然失笑。 “行了去玩吧,三月十五好好考就是了。” 贾琮咧嘴一笑,在老太太的允准下,与一群兄弟姐妹跑去外面放烟花玩了。 …… 距离三月十五的殿试还有半个月时间,按照惯例,在会试放榜次日,众考生要去拜会座主、房师。百年来的科举,早就形成了一套潜移默化的规矩。 座主,即两位正副主考官。正主考官被称为大座主,副主考官称小座主,房师即为十四位同考官。 这拜会主、同考官的事是约定成俗的,很少有人敢违逆这种规矩。因为主同考官一般情况下都会入选即将到来的殿试阅卷,没人会傻乎乎的得罪阅卷官。 贾琮其实不怎么乐意去,不过还是被林如海一脚踹出了门。便是想要孤臣也不能把自己排除在仕林之外,孤臣也需要营造圈子。 得了林如海的指点,老太太亲自为贾琮、宝玉兄弟俩准备了拜谒座主的礼物。 拜礼不是什么金银珠玉,清帕书册,外加文雅精致的墨条,不出风头也不会失了礼数。 兄弟俩乘车前往官厅拜谒,路上自然而然碰到了许多新科贡士,其中就有同样中榜的贺崇等人。 壬辰会试,贺崇高中第二、莫适之第三、沐从英第七、赵德林第一百二十二,善于烹饪的高健也中了会试第一百三十六…… 之前被贾琮喊去户部帮忙的六位少年郎,除了卫若兰这次没有参加会试外,其余五人皆是榜上有名。 而且他们的成绩都极为不错,名次最低的高健都是在前一百五十名。 短短二十日的户部忙碌,让这五人熟悉了朝廷的运作流程,熟悉了诰表公文的写作,更是对大夏国朝的军政民生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四书五经谁不会背?圣人的微言大义谁不了解? 但朝廷的运作流程是什么样子的?国朝的军政民生到底如何?吏治、守边、治政安民……策问中想要言之有物,这个物从何而来? 二十余日在户部的忙碌虽然让这五人累得快直不起腰了,可他们的收获同样大的超乎想象。 五人下了马车后,冲着贾琮齐齐一拜:“我等多谢伯爷提点……” 官厅前等候的新科贡士可不少,见此情形一个个小声议论了起来。 贾琮扶额,他明白这五人是因为什么向自己道谢。 苦笑一声,贾琮跳下马车后快步上前将五人扶起:“诸位贤兄快快请起,能学以致用,那是诸兄的本事,谢我做什么?你们在户部忙了整整二十个日夜,安北大计,诸兄皆有功于朝廷。他日殿试后,诸兄入朝为官,陛下定会有嘉奖下来。” 月票推荐票 感谢调皮捣蛋睿的打赏。 最近太忙了,都是熬夜码字,更新有些迟但不会断更的。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呃,早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一章 狠起来连自己人都弹劾 贾琏以五千兵马,千里突袭鞑靼汗庭,这功劳不可谓之不大。 虽说宣府外还有八万鞑靼大军,可随着鞑靼可汗骨碌的妻儿死在土剌河畔,从法理上来说,鞑靼已经灭国了。 若论贾琏的功绩,绝对可以说称得上灭国之功。皇帝刘恒也有些发愁这么大的功劳该怎么赏。 贾琏是荣国府的承爵人,贾赦可还在南疆替大夏社稷喂蚊子呢,总不能把当老子的撸了爵位,让儿子提前继承爵位吧。 思前想后,刘恒还是推恩及亲,将贾琏这一次的功劳分成两份,先敕封了贾琏的长女贾萱为庆城县主,并赐食邑两百户,让荣国府有了第二位实封的贵女。 这些事贾琏得知后心中亦是替大侄女高兴,但当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子腾这老小子可还在宣府巴巴的等着他将山地炮送过去呢…… “五十门火炮够干什么?要玩就往大了玩,本伯天生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那可是八万‘凶残’的鞑子,只有火力覆盖才能治好我的这个病呀~” 贾琮背着手在工部库房中四处转悠,从存货中挑选了一百门山地炮、五十门城防大炮、三千杆还刷着油的崭新燧发枪,以及配套的炮弹、枪弹数万发,一同交给了兵部的官吏。 他自己是去不了了,但这明显有军功可以赚的好事,绝对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按照王子腾拟定的作战计划,鞑靼剩下的这八万大军应该是过不了年了…… 明威将军、神策卫指挥佥事柳湘莲奉旨领五千京营兵马,护送补充军械、粮草驰援宣府,并入王子腾帐下听令。 处理完宣府方向的事务,贾琮这才悠悠然回了家。 荣国府大姐儿得了敕封,京城的公卿府邸几乎都来了人恭贺。 宁荣街上堵了个严严实实,反倒是把贾琮这个主人家给堵在了街外。 不得已,贾琮绕到了后街,打算从后门回家。 “嘿,你小子怎么从这里进来了?” 刚从后门进府没走几步,贾琮就听到耳边传来太上皇的声音。 他转身看去,太上皇正提着一只超大号的锦鲤大观园的后园门处溜达。 只见老爷子将差不多十七八斤的大锦鲤费力往上提了提,嘴角微微扬起:“你怎么知道朕刚刚钓了一条大鱼?” 呃~ 我能说,是前门太堵我才绕道后门回家吗? 贾琮狗腿的上前,想要替圣人老爷提着大鱼,却被老爷子躲开,并嫌弃道:“这是朕的战利品,朕要自己提着。走,老四不是给了小七敕封吗?这条锦鲤就是朕送她的礼物。” 还别说,这条十七八斤的大锦鲤的确与众不同,特别是被家中的大厨精心烹制,摆在饭桌上的时候。 已经三岁的大姐儿七七在尝了一口“御钓红烧锦鲤”后,那双遗传自其母的丹凤眼都成了月牙儿。 一口一个祖爷爷,愣是让太上皇又不要钱似的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 天底下最豪富的老爷子自打驻跸大观园后,平日里打打太极拳、钓钓鱼、打打麻将、逗逗小孩…… 这日子可比在龙首宫有意思多了,特别是无意间遇到鬼精鬼精的贾萱贾七七后,隔三差五就会让女官将七七领取园子里逗孩子玩。 …… 中秋节将至,圆月挂上枝头,皎洁的月光洒在大观园中,就像是给这座集合了江南与北地亭台楼阁之美的皇家园林披上了仙衣,分外迷人。 亭中有一小火炉,正用火舌不断的舔舐着黄铜壶底,贾琮待水烧开,冲泡好茶水,恭敬的放在了老爷子的手边。 “你们兄弟俩如今也算是都有了出息,你爹浑是浑了点,但在教孩子这方面,比老牛他们的儿子都要强的多。” 太上皇明显又一次陷入了对往昔的追忆,许久后感慨万千的说道:“我老了,如今看着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一个个有了出息,等到了地下也算是能跟老兄弟们有个交代……” “圣人,您这……” 贾琮也好,一旁伺候的戴权也罢,两人皆是有些惊惧担忧。 好在老爷子就是单纯的感慨,并无他念。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贾琮涌到嘴边的话,乐呵呵的继续说道:“鞑靼也灭了,算上早前并入大夏的瓦剌,你爹灭掉的南疆四国,国朝可以说是空前强盛。看来啊,老四比我这个当爹的做的好!” 从明面上来看,现如今的大夏的确是立国百年来疆域面积最大、国家经济实力最强的时候。 不过在贾琮看来,元祐朝的实力大爆发,那是前三代帝王给大夏积攒的家底厚实,量变引起了质变。 他站起身来,朝着太上皇真情实意的恭敬拜下:“在臣看来,陛下的确是难得的圣明之君,但亦是离不开圣人的教导。元祐朝的实力大爆发,从本质上来说,是昭武年圣人为陛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一点贾琮没有夸大,不提别的,天可汗昭武帝在周边的藩国百姓心中,那可是神仙般的存在。 瓦剌当初能顺利并入大夏,草原上那些天可汗的忠实信徒没少贡献力量。 太上皇能听出来贾琮的这些话并不是恭维,真实的情感让老爷子很受用。 不过他喊来贾琮,可不是为了听恭维话的。 “鞑靼应该要亡了,老四那边是不是已经打算正式全面推行新政,施行变法了?” 看到贾琮点头后,太上皇的脸色颇为凝重。 自古以来,变法之事往往伴随着社稷动荡,弄不好还会闹得烽烟四起,老爷子不得不谨慎起来。 “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老四隐藏着的野心,不对,应该说是他的抱负。这条路不好走啊,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两个贪官污吏,恐怕整个朝堂会成为他大业的拦路石。” “确实如此,光是一个清丈土地就已经让南北数省动荡不安,有时候臣都觉得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贾琮掰着指头算了算,因为一个小小的盐课,就差点让林家家破人亡,更何况是事关整个大夏,涉及政治、经济、军事等等诸多项目,这事就是让贾琮两世为人,都觉得压力山大。 太上皇在贾琮的脑瓜上轻轻拍了两下,负手而立欣赏着天上的银月。 他的嘴角含笑:“压力要有,信心也要有。老四的性子朕能不懂?朝中的那些蝇营狗苟朕亦是清楚的很,依老四之前的手段,那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不过现在嘛……呵呵!” 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戴权突然将一本薄薄的册子交给了贾琮,太上皇冲着贾琮努努嘴。 贾琮翻开才看了两页,就被老爷子的手笔吓了一大跳。 这本薄薄的册子上,却有着多达数百人的名单,囊括了山西、山东、河南、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多省有头有脸的人。 “有这些人出面与江南那帮子人打擂,你与老四的压力就能缓解一下,就当是朕最后为老四搏一次吧。” …… 将宣府所需的军械送出京城后,贾琮又一次从工部告假,在护送太上皇回了龙首宫后,于龙首宫正式接手了老爷子的亲兵卫——羽林郎。 三千羽林郎的确是大夏第一强军,但这也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实力。 事实上羽林郎还有万余隐藏在暗中的人马,比如替圣人老爷子赚钱的商人,控制江湖势力的某某大侠、帮主,以及那些隐在黑暗中,打探消息的暗探。 当皇帝与太子刘弘得知贾琮被老爷子赐予羽林卫指挥使时,父子俩心中的感受都差不多。 果然贾琮才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他俩明显是捡来的。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他们过多感慨的时候,因为辽东与宣府方向几乎同时送来了最新战报,两边都打起来了。 中秋前的最后一次大朝会刚开,宣府方向再次送来王子腾转交的军报。贾琏在土剌河鞑靼汗庭旧址遭遇了八千罗刹骑兵偷袭,两军在短暂的交战之后,罗刹骑兵往西北方向逃窜。 贾琏在经过谨慎的推演后,暂时放弃了征讨汗庭附近部落的决定,率领麾下大军越过土剌河往西北方向追赶,势必要让罗刹人知晓什么叫犯我大夏者,虽远必诛。 经过数日奔波,贾琏终于追上了正在劫掠的罗刹鬼,两军在草原上厮杀一日,最终还是贾琏麾下的京营大军更强一些,阵斩三千,余者逃离了贾琏的追击。 倒不是贾琏不想继续追上去宰了这群罗刹鬼,实在是这场战斗超过了他的想象,这群罗刹鬼人高马大,给京营的弟兄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至少出京时的五千人马,到现在只剩下一半的人马了。 “人跟上去了没有?” 贾琏呲着牙,忍着剧痛任由军医给他缝合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狰狞血腥的伤疤,让贾八很是后悔。早知道当初他就应该多拦着些,没想到自家二爷会在大夏的领土上被鞑子欺负了。 贾八将懊悔抛之脑后,拱手禀道:“回少主,属下亲自挑的人,让他们假扮鞑靼人,跟在了罗刹鬼的身后。一有消息,他们就会想办法给家里写信。” “那就行,这罗刹鬼的实力八叔你也看到了,这是一个极有威胁的国度,而且他们对于领土疆域的欲望,几乎成了病态。咱们不得不防!” 贾琏眉头皱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手臂上的疼痛。 他继续吩咐道:“让人给京城写封信,让京城派遣大军来援,还有上次琮哥儿说的水泥,必须尽快送过来。只要城池建造好了,想要保住这块地,就没那么难了。” …… 在僵持了整整两个多月之后,九月初鞑靼大军竟然虚晃一招打算逃离宣府。 不过王子腾早有准备,竟然在鞑靼回草原的必经之地大青山布下埋伏,将鞑靼的八万大军围在了山坳中。 八万人啊,就像是被圈在一起的火鸡,用大量的火炮与燧发枪好一阵轰击。 火力覆盖第一次在草原上演,这可比弓箭强多了。 威力巨大的火炮彻底吓破了鞑子的胆,有不少人想要投降,可惜王子腾这回也做出了与贾琏差不多的处置,全部坑杀埋进了大青山的山坳中。 柳湘莲是最早回京的人员之一,一回到京城就跑来荣国府跟贾琮秘密说起了此事。 “王子腾太狠了,那可是五万俘虏,就这么全部被坑杀活埋进了山坳。” 贾琮却摇了摇头:“咱们这位王大将军是个聪明人,二哥之前干的事他算是看懂了,现在的狠辣,对于王家来说反而是最好的保护神。你想想当初王子腾在文臣中的形象,再对比一下现在……” 柳湘莲的眉头皱起,喃喃道:“王子腾早前的确是个儒将……至少那些文臣没少夸王子腾是个儒将,当初差点就入阁了。我明白了,他让我们几个先一步回来,是想将坑杀之事宣扬出去。” 柳湘莲还没从荣国府回家呢,京城就已经涌起了新的弹劾风暴。 坑杀五万俘虏,这事干的真是让人不寒而栗,不过这件事却也给贾家解了围。 毕竟相比王子腾干出来的这等惊世骇俗之事,贾琏的那点小毛病真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了。 朝中弹劾王子腾弑杀无度、有违天和的声音越来越大,皇帝最终“无奈”将其召回。 委派右军都督济阳侯韩阳接替王子腾,暂领北庭都护府都督,总掌鞑靼撤藩设郡事。同时也给贾琏传去旨意,让其早日回京受赏。 十月初,贾琏终于赶回了京城。 此时北境再无战事,唯有辽东方向打的热火朝天。 不过辽东方向的战事已经跟宁荣贾家没了关系,随着贾家因战功再次走上巅峰,京城的武勋们都快长了兔子的红眼睛了,一个个想尽了办法请战出京,奔赴辽东战场。 就在贾琏回京的当日,皇帝老爷给贾琏的封赏终于下来了。 除却推恩及亲对大姐儿的县主敕封,皇帝老爷竟然将靖王刘怡暂代的后军都督交到了贾琏的手中。 不到而立之年,贾琏就已经走到了武将的巅峰,成为大夏五军都督府五极之一,与其父贾赦的前军都督并列。 听闻这个消息,正在工部衙门批阅公文的贾琮都傻了。 一府两都督,父子二人加起来差不多掌管了国朝近半大军。怎么看都是功高震主,未来该被阖族消消乐的局势。 吓得贾琮公文都不看了,一路快跑直入勤政殿。 他一进殿中头都不抬,深深一拜就高呼道:“陛下,臣弹劾右威卫指挥使贾琏,擅开边衅、贪功冒进、弑杀无度、有违天和……等十八项大罪,为天朝计,还请陛下罢其官爵,圈禁府中,让其好好读一读圣人经典,以洗去其身上的戾气!” 贾琮一口气背完了自己准备好的言辞,好半天没听到皇帝老爷的回应。 在他忍不住想要偷偷看一眼时,却听耳边传来幽怨的声音:“琮哥儿,你就这么不待见哥哥我?” 今天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 僧道现,老道解谜 壬辰科三百五十名贡士依次进官厅拜谒座主,还没轮到的人就在官厅外相互做着自我介绍,作揖谈笑,逐渐形成官场上特有的圈子——同年友人。 哪怕贾琮、沐从英这等王公子弟也不例外,今日可没有什么永丰伯、沐王孙,都是新鲜出炉的贡士,倨傲端架子什么的,在今日只会被人唾弃鄙夷。 “在下江西于慧,会试第一百二十九……” “在下江西徐泰,会试第三十一……” “在下福建丘长全,会试第五十六……” “在下南直隶李旭东,会试第二十二……” “在下南直隶曾广进,会试第九……” “江西杨春荣……” “福建江林……” …… 天下才气共十份,江西、福建、南直隶就占了四成。 光是官厅前这二十来人,江西籍就有六人,福建四人,南直隶六人。 宝玉对这些不怎么清楚,耳中不断传来江西、福建,惊讶的询问贾琮:“琮哥儿,江西、福建、南直隶的人这么厉害?” “魏文正公就是江西人,周阁老也是江西人,夏阁老的祖籍在南直隶……” 贾琮也不得不惊叹一声,北地经历数次战乱和胡虏入侵后,南北文华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江南富裕,人家有钱给子孙的教育投资。 江西、福建虽然没钱,但架不住这两省人才辈出,这些前人致仕还乡后往往会回报乡梓,建立书院教书育人。 比如庐州府最大的书院,就是魏庆和老爷子当初入仕后修建的。当今的内阁首辅周炯早年间读书的书院,规模如今已经翻了好几倍…… 贾琮给宝玉解释了一下江西、福建等地的书院数量、规模以及他们的运行方式,感慨道:“先贤们潜移默化的制下了这个规矩,后人享受了前人创下的福音,他们在入仕后就要将这个规矩一代代的传承下去,这是一种传承。” “永丰伯说的不错,见过永丰伯,见过诸位贤兄。在下于慧,入京前就是在行知书院读书,若没有魏文正公,恐怕就没有今日的我了。” 兄弟二人的说话声虽然不大,但官厅前的人差不多就能听到。特别是两人提及江西、福建等字样,让好几人的耳朵动了动。 于慧便是其中之一,贾琮提及的魏庆和所建书院正是他的就学之处。 出身寒微的于慧想起了一年多前病逝的魏庆和,他便是靠着这位当世大贤每年送去乡梓的银子资助,一路读到了会试。 贾琮等人拱手还礼,于慧简单的说了下他就学的那间书院,行知,知行合一,乃魏公一生所抱之理念。 行知书院不是一间书院,而是遍布江西各州府的书院集合。于慧本籍吉安,府中就有一座行知书院的分院。 因其才学被县学教导推荐入学,不但免其学费,更是为其提供了一份不错的兼职,令其在读书的同时,靠着自己的努力凑足了乡试、会试的路费。 在江西、福建,类似于慧这样的人很多。与南直隶豪商巨贾的资助不同,这些人大多是受前人恩泽,潜移默化中会将这种扶助后人的责任印刻在心中。 随着于慧的讲述,贾琮感叹江西、福建的助学之风,感慨魏老爷子的德高望重,同时对推行义务教育的信念更加坚定。 他盯着面前衣着普通却面容坚毅的于慧,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此人受前人恩泽,知恩图报,是个搞义务教育工作的好苗子,小本本上记上…… 虽说是初次见面,不过于慧的言辞表现还是让贾琮上了心。打算拜谒完座主后,找个理由约个时间,与于慧等同年聚上一聚。 这群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新科贡士,那可都是难得的宝藏啊。挖一挖,土地改革、教育改革、赋税改革、军事改革等等就不用单打独斗了。 两位座主接见新科贡士的速度很快,郭阁老还要忙着内阁的事,往往只是受了贡士们的敬茶,说两句勉励的话就打发了。 等贾琮与宝玉一同进去后,郭阁老接过贾琮敬上的茶,嘬了一小口,竟然拉着他说起了政务。 而宝玉就成了海青天的心头肉,这位青天侍郎见郭培贵与贾琮说起了下西洋的事,也就懒得搭理什么伯爷不伯爷,反倒是与宝玉亲切的交谈起来。 得知宝玉无意入朝想要去新设立的新闻司,海刚峰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郑重叮嘱了一番。 什么无冕御史也是御史,要不忘初衷,坚定为民请命的决心等等。 宝玉这个人老实啊,面对海刚峰的叮嘱勉励,他不但没有客套的应下,反而不情愿的摇头。 “古人云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节。竟何如不死的好!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拼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必定有刀兵他方战,猛拼一死,将来弃国于何地!所以这皆非正死……”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是没错,可若君王不受,岂不白死?商之比干,楚之屈子,若能留有用之身,伺机救国岂不更好?” “琮哥儿曾于学生说,朝中多有卖直邀名之臣,百姓民生他不管,却喜窃宫闱之事,以谏言不该谏之事求庭杖,往往令君王名声受损,以强己身之直名。” “故而学生不愿去朝中做那卖直求名的蠢物,新闻司挺好,学生也能深入民间倾听民生,为百姓做些实事。” 还别说,宝玉的的这番话虽有不妥之处,但他敢公开怼朝中的某些人,这等赤子之心太对海刚峰的脾气了,让这位青天大老爷越发觉得自己遇到了可以传承衣钵的人。 在接下来的接见中,海刚峰几乎跟每一位新科贡士说了宝玉在会试中的策问文章, 并直言宝玉有至纯之心、有獬豸之公正,有谏臣之风骨。 等宝玉跟海刚峰说的那番话传扬出去后,他的名声如大鹏冲天扶摇直上,就连贾琮的五元之名都比不过他。 当然,宝玉的那番话就像是一点寒芒,狠狠捅了那些卖直求名的官员一下。 特别是西林一派的官吏,就像是被挖了他家祖坟一般,一封封的弹劾奏章往通政司塞。 可惜宝玉的那番话赢得了宫中二圣的喜爱,龙首宫的老圣人一高兴,给宝玉赐了一柄玉如意。 如意如意,圣人赐下一柄玉如意,就代表赐给宝玉一生的顺心如意。 皇帝老爷自然不会违逆老爹的意思,在朝会上大骂那些弹劾宝玉的官员。 “贾珏之言有何错?难道你们不是卖直求名?黄河决堤你们不闻,鞑子南侵你们不问,天天盯着朕的后宫。怎么?只准伱们纳十八房小妾不许朕封个妃?” “简直是可笑至极,朕就觉得贾家宝玉说的不错,多去民间走走看看,把心思都用到为民请命上比什么都强!” 若是以前,皇帝这么骂他们,西林一派的那些官员还不得炸了锅? 可惜这一次他们一个个都缩了缩脖子没敢出来顶嘴,因为道德的制高点被皇帝占了,不但朝中没有人支持他们,就是仕林中都有不少人在支持贾家子的言辞。 拜谒完座主后,宝玉的“交际花”属性立马发挥到了极致。 贾琮的年纪小却爵位高,不少人面对这位屠过邪教妖人砍过虏寇鞑子的伯爷有些畏惧,来往闲谈时多有隔阂之感。 但宝玉不同啊,宝二爷长得讨人喜欢,又是个柔和性子,跟谁都处的来。 短短三两日,宝玉就成了京城各大诗会、文会的香饽饽,人人以与宝二爷交友为荣。 至于说以往作为仕林风骨的西林名士,我等真正的儒门弟子,羞于与此等卖直求名者为伍! 三月初气温回暖万物复苏,前往京郊踏春游玩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特别是三月初三,朝廷以人为本,给官员们专门放了一天假。 于是乎,城外各大道观、寺庙的法会就吸引了成千上百的信众香客,包括那群新鲜出炉的贡士书生。 谚云:三春戴荠花,桃李羞繁华。 这日的少男少女们都是头戴荠花,车马出城赏春撒欢。 宁荣两府的姑娘们齐齐出动,在贾琏、贾琮等兄弟们的护卫下,齐至城西清虚观上香祈福。 同行的还有未来的二姑爷柳湘莲、三姑爷林柏,以及贾蔷的未婚妻涂思琪。 说是踏春上香,实际上是长辈们给这群少男少女们创造的相处机会。 估计今日过后,京城就要多出不少定亲的喜事了。 清虚观的建筑规模不大,但观外有百亩桃花林,全都是清虚观的私产。 张道士还是仙风道骨的老模样,挨个搓搓脑瓜子赐福,说些云里雾里的话,一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老谜语人了! 观外桃花刚开,正值赏花好时节。 姑娘们上完香,在老君爷爷像前磕了头,就去桃花林中玩耍了。 林柏与柳湘莲等人自然跟随左右,一来是趁机与心上人亲密亲密,二来也算是保护姑娘们,毕竟桃林繁盛,安全还是很重要的。 张道士唯独留下了贾琏、贾琮兄弟二人,说是有大事要谈。 “老道上次与你们父亲说过那一僧一道,如今总算有了消息……” 哦? 这可真是大事了! 只见张道士取出一封信,递给贾琏:“龙虎山送来消息,那神秘的一僧一道曾出现在福、广两省,最后一次出现,却是在金陵。” 贾琏匆匆将信看完,递给了宝玉后疑惑道:“金陵?不可能啊,我怎么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琏哥儿,他们在防着你。年前你刚一回京,数日后就有人护送其返回金陵,你猜猜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张道士没等贾琏猜测回应,直接道出了答案:“灵济寺,灵济寺的背后是哪些人?琏哥儿可想明白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贾琏哪里还想不明白。 他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四个字:“西林党人!” 嘭! 贾琏一巴掌狠狠拍在椅子的扶手上,面露怒容:“原来是西林党人暗中布局谋害我家,还真是捶不烂打不死!” “不,谋划此事的不是西林党人,他们只是恰逢其会,打算借僧道二人的手来除去你,或者说除去贾家、林家、薛家等有碍于他们利益的几大家族。” 张道士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一旁当乖宝宝的贾琮身上。 “琮哥儿之前数次问过老道,这世上可有神仙……老道今日给你一个答案,有过!” 啊? 贾琮心中咯噔了一下,重生这事都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世上神神鬼鬼的存在也没有什么出奇的。 但这个有过……就令人难以理解了。 “张爷爷,您的意思是,以前有,但现在没有。” 张道士点了点头:“实际上前朝时,神鬼妖魔虽然少有出现,不过根据我道家典籍记载,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但谁都不会想到,我朝太祖横空出世,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并斩断天、地、人三界的通道。自此神鬼不可入世,人间的事由人间说了算……” 哇!这……大夏太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这么猛! “百年前太祖斩断天路之事便是老道也知晓的不多,龙虎山典籍记载的也不过寥寥数语,唯有宫中秘藏或许会有详细的记载。” 张道士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出来,最后还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猜想,而且与贾琮有关。 “琮哥儿可还记得魏文正对你的评价?闍夜多承言领旨,即发宿慧,恳求出家。天生宿慧之人,乃不可多得之修行人。这世上天生宿慧之人虽罕见却也多有流传,如我朝太祖。琮哥儿,太祖亦是有宿慧,甚至唐之建成,老道从唐时记载中看出了某些奇特之处,他亦有可能是有宿慧之人。” 啊? 这一次,贾琮真的惊呆了。 自来到这个世界,他曾在浩瀚的史书中仔细查找。这方世界自唐初就变了,李二陛下死在了宣武门,李建成囚父杀弟,登基成为大唐天子。 前朝末年,太祖高皇帝于金陵起兵,驱除鞑虏,平定小明王韩林儿、朱八八等一应诸侯,最后问鼎中原建国称帝。 原本他以为自己重生的这个世界是前世的平行空间,对于自己的重生,以及那些巧合中的巧合统统归结到了无所不能的量子力学身上。 如今被张道士这么一点,原本违和的地方突然顺畅起来了。 建成在宣武门杀了李二,大明换成了大夏,老刘家夺了老朱家的龙椅,原来都是“宿慧”的原因。 贾琮还在努力的消化着宿慧的事,张道士又扔出个大炸弹来。 只听张道士继续说道:“那僧道二人,应该不属于这个世界,为天道所厌弃,所以他们天残地缺,一为跛脚,一为赖头。老道已经请龙虎山师兄出马,最多月余,就会有消息传来。” 一说到这个,张道士眼中厉芒一闪,呵呵冷笑:“老道倒是要好好瞧一瞧,天路都被太祖高皇帝斩断了,哪里来的小毛神,敢来为祸人间!” 月票推荐票 写这块只是为了填原著的坑,要不然贾、林、薛、史、王这几家不是没爹就是没妈的,不好解释啊,各位读者老爷放心。 同时也是为后面的一个剧情埋线,这本书是历史,不会在这里过多着墨的。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六章 橘猫救主 三月三的上巳节,贾琏兄弟二人出发时既悠闲又是兴高采烈的,但回城的时候两人都是心事重重。 瓜有些大,一时有些消化不良。 张道士临别时还专门叮嘱二人莫要外传,不过贾琏与贾琮没有丝毫的犹豫,当晚就将这件事告知了老爹。 原以为涉及人力不可抗衡之神秘,不想赦大老爷只是在沉默许久后,跟两个儿子长叹道:“唉,早就该料到了,贾、王、史、林哪一个不是传承百年的公侯之家,若是人力所为,岂能做到家家嫡支尽绝的程度。” 宁国府乃贾家宗祀嫡支,宗妇孕时明明身子康健,突然难产血崩,留下幺女遗憾离去。至此贾珍逐渐性子大变,荒唐狂悖,连扒灰的事都干得出来。 荣国府大房,主母、嫡长子接连早亡,贾赦好不容易从这件事中走出来,看好的荣国府唯一希望贾珠又死在了会试前夕。 王家、史家就更不用说了,王熙凤的父母,史湘云的父母本都是嫡长承爵之人,无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就连王子腾,家中正妻、小妾都没生个带把儿的,反倒是在辽东藏着的外室生下了儿子。 难道京城就这么不利子嗣?反倒是条件恶劣的辽东适合产子不成? 姑苏林氏列侯之家,子嗣艰难到了什么程度?到了林如海这一代,差点就绝了后。难道江南那帮子人害人的手段真就那么高明,竟然能突破林家亲卫与龙禁卫的重重防护。 如果真是只凭人力就能做到让林如海家破人亡的程度,那就太可怕了。 估计整个国朝没有人能安然入睡了,宫里的二圣都不能。 甚至就是皇商薛家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家人的安危,可偏僻薛家嫡支两房,就只剩下性格单纯不知世事的薛夫人与四个孩子。 贾赦表面上看似是个粗心的主,实际上早就察觉到了不对。 当初在江南碰到了薛家,带其回京暂住家中后,仔细一瞧府里的哥儿姐儿,竟然一屋子的孩子不是没爹就是没妈,怎么瞧都觉得诡异莫名。 真是太巧合了,为何都冲着自家或是与自家关系密切的家族? 直到他悄悄去了宫中,才从老圣人那得知了一个机密事。 先太子,那个朝野人人称赞的未来圣君,贤明了三十年怎么就突然性格大变,真是芙蓉膏的原因?一个小小的芙蓉膏真就能让贤明在外的大儿子干出兵谏造反的事? 那日,老圣人亲口跟贾赦说了,他从未有过易储之心,但就是在昭武四十七年开始,莫名其妙的犯起了疑心病。 原本亲密无间的父子俩就像是换了人一样,一夜之间起了巨大的隔阂。哪怕是心中明明知道不可能,依旧渐行渐远直至兵谏那日,老圣人也好,先太子也罢,血流成河时才突然醒悟。 可惜,一切都已经完了,父子二人都知道必须有人死才能终结这场大祸。先太子明明可能攻破宫门弑父杀弟,登上九五之位却突然自刎军前,一切就是那么诡异。 老圣人在看到大儿子死在自己眼前后,终于恢复了理智。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后面,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推动,包括诸子夺嫡、父子离心、君臣猜忌等等。 你要说帝王多疑,他刘济认了。可他是伟大的天可汗啊,特别注重名声,已经将自己的疑心病压制到了极致,怎么就在短短两三年间,达到了逼死大儿子的程度? 那可是他精心培养的储君,他连老十四这个野心勃勃的混账都能容忍,怎么会容不下嫡长子呢? 老圣人借着中风之症将皇位传给了不起眼的老四,搬去龙首宫转至幕后,暗中调查数年依旧没个结果。 等到贾赦从江南回来无意间跟他说起家中的异常时,老圣人总算是想起了一桩皇家秘事,于是专门请了一个人进宫。 这个人就是张道士,以贾代善替身的身份长住于城外清虚观的道人。 神秘的一僧一道,每一件事的背后都有这两个人的身影。 京城、金陵、扬州…… 东宫、忠信王府、贾家、林家、薛家…… 长达十余年甚至是二十年的时间,这一僧一道始终都会恰逢其会的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还真是巧了啊! 这些宫中隐秘贾赦并未给贾琏兄弟二人细说,只是告诉两人有人会去详查。 不过他提前跟小儿子叮嘱了一件事,那就是殿试后,老圣人会带他去一趟皇陵。 “爹,圣人老爷为何要带儿子去皇陵?那里有什么吗?” 赦大老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是很久之前圣人与魏公就定好的。” 贾琮第一反应就是事关宿慧,刚要提起却见老爹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切等你从皇陵回来再说吧。” 赦大老爷见两个儿子脸上满是凝重,突然笑了笑,起身走上前去,拍拍大儿子的肩膀搓搓小儿子的脑瓜。 “安心,不管是神神鬼鬼还是阴谋诡计,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当一个人有了警惕之心,妥善防备后,他们根本就近不了身。真以为圣人老了提不动刀?圣人在两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如今也差不多该收网了。” “便真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也要被皇朝王权压制,过不了多久一切都将真相大白。等着吧,到时候咱们爷仨就去会会这神秘的僧道二人,瞧一瞧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害得咱家差点家破人亡!” …… 入夜后贾琮突然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他在梦中刚开始一片岁月静好,如愿中了状元,跨马游街之后,入朝为官。 两年后黛玉及笄,老丈人许婚,两府都在准备着他与黛玉的婚礼。可就在这时他见到了那一僧一道。 赖头和尚与跛足道人皆是双目漆黑,穿墙而过来到自己跟前,伸出肮脏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摁住了手脚。 那跛足道人死死掐住贾琮的脖子,满脸的狰狞:“伱这个异端,该死的异端,就是你毁了仙姑的登天路,毁了我们的仙缘。逆天之人就该以死谢罪!” 还有那赖头和尚,指甲突然变得尖锐细长,泛着寒光就要插进贾琮的胸膛。 “异端,今日就拿你的心炼药,助我成佛……” 眼见那长长的指甲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胸膛,贾琮甚至能感到胸前隐隐作痛,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腰间挂着的御赐金令飞出,化作一只胖乎乎的橘猫飘在贾琮身前。 橘猫似笑非笑,盯着那两个妖人,突然嘴一张,口中伸出数条触手,卷住来不及反应的赖头和尚跟跛足道人,一顿摔打后卷入口中打了个饱嗝。 劫后余生的贾琮懵逼的看着转过身子盯着他的橘猫,心中想起了一个名字:噬……噬……噬元兽! 不等他说话,那橘猫就喵了一声冲他扑了过去开始舔他的脸。 “不要舔,不要舔,你刚吞了两个脏兮兮的人,还没刷牙!” 贾琮抬起双手就要将橘猫从他身上摘下去,不想挣扎中脑瓜子磕在了身后的墙上,痛觉顿生间,他睁开了双眼。 “大舅舅,琮哥儿醒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贾琮入眼间是一只硕大的虎头…… “大猫?” “嗷呜!” 大猫儿一脑袋差点把贾琮怼得闭气,还想继续去舔贾琮。 虚弱的贾琮没好气的想要推开这只对自己体重没有逼数的老虎:“要死要死,赶紧起开,我快被你压死了!” 金陵城外,灵济寺中。 雅致精巧的客院中,门窗紧闭。 屋中有一僧,赖头;有一道,跛脚。 二人相对而盘坐,中有一物乃是一个草人,草人系着一束头发,更有朱砂书撰写的符咒。 突然香烛崩断熄灭,草人自燃,这一僧一道同时吐出一口血来,脸上瞬间如死人一般煞白,随即两人痛呼一声不好,齐齐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的京城荣国府与龙虎山天师观中,各有一仙风道骨的老道猛然睁眼,张老道微微一笑,随即出门去了东跨院中。 龙虎山的那位就不同了,睁眼后立刻下令整个道门,今日起,道士下山灭国中淫祀邪祭。 同日,龙禁卫金陵镇抚司大批人马出动,灭灵济寺,捉拿妖人…… 此时的贾琮还不知道江南再起风云,呆呆的任由黛玉给他喂苦兮兮的药。 大猫猫头顶两只小猫猫,趴在窗外晒太阳,不时往屋子里瞅一瞅,嗷呜一声,等到贾琮有气无力的回一声,才会甩甩尾巴继续闭上眼睛假寐。 等一碗药喝完,漱口后黛玉将一枚梅子塞进贾琮的口中,夸道:“今日奇了,琮哥儿竟然没有喊苦。” 贾琮勉强还以微笑:“我昏迷了几日?大猫是怎么来家里的?” 一说起这个黛玉的身子就不由的颤抖了一下,她强装镇定,想要挤出一丝笑来,却被贾琮握住了手:“林姐姐,不用怕,我跟你说一桩神奇的事情……” 贾琮将梦中金光橘猫护佑之事说了出来,不管是不是只是在梦中发生,却也让黛玉大呼神迹。 或许是梦中神迹让黛玉的情绪渐安,跟贾琮说起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 “自上巳节夜间十一叔突然听到你喊救命,进屋后发现你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大舅舅就连夜去了太医院请御医。可那会不知怎么回事,无论是施针还是喂药,你就是醒不过来。” “还是张爷爷突然入城,让大舅舅去了趟宫中,将大猫带了过来。又把御赐的雁翎刀挂在床头,将金令放在你的枕头下。” “张爷爷说,最多三日,你必安然无恙的醒过来!他老人家说这是你的宿命,是你逆天改命需要承担的后果。等过了这一关,你就不用再担心被这些事缠身了。” “你醒来后张爷爷跟大舅舅说什么江南的事了了,大舅舅才彻底放下心来,还跟我说你不会有事,让我不必担心。” 贾琮听懂了张道士话中之意,不过对于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是既好奇又有些抗拒。 “嗷呜!” 啪! “别瞎叫,好好趴着守门。” 屋外传来张道士的声音,老道士没有进屋,站在打着的窗户前冲着屋子中的两人笑了笑:“无量天尊,看来你已经悟了。” “啊?” 贾琮一脸懵逼,什么悟了? 老道士却不给贾琮解释,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等江南的人入京,谜底就该揭晓了。你好好准备殿试吧,等你去了皇陵就会明白这一切的。” “啊?” 来人啊,将谜语人拖出去犬决! 可惜老道士依旧微微笑,一摆手就转身离去:“老道先回清虚观了,等你从皇陵回来,记得来观中与老道说说庄周梦蝶的事。” 老道士人都没影了,贾琮与黛玉的耳中还能听到他的吟诵声。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 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黛玉感觉老道士的吟诵声让她整个人越发轻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问道:“琮哥儿,张爷爷多大年纪了?我怎么感觉他好像一直是这个样子。” 这一问把贾琮也给问住了,细思许久后才不敢确定的回道:“按说张爷爷是祖父的替身道士,可从年龄上算对不上。我从未听人说起过张爷爷的年纪,不过正如林姐姐你所说,好像打我记事起,他就是这个模样……嘶,他该不会是神仙吧!” …… 随着这一次的莫名劫难过去,贾琮虽然心中万般不解,却也是轻松了不少。 实际上自打他得知这个世上真有僧道二人开始,数年间心中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 那两个妖人虽然还未押解回京,可既然张道士敢说事了了,那他这个小儿辈自然遵从长辈之言。 听老人言,吃饱饭! 贾琮将神神鬼鬼的事扔到了一旁,一边陪着家人一边备考殿试。一直到三月十五殿试前,才走出了荣国府的大门。 元祐八年三月十五,卯时。 三百四十七名贡士在礼部侍郎的带领下,穿过千步廊,齐聚大夏门前。按照会试的名次依次排列,等待门前值守的龙禁卫例行搜查。 至辰时,伴随着朝阳的升起,四周传来一阵鼓乐声,大门才随之缓缓开启。 站在广场前的众考生继续穿过奉天门,立于奉天殿前广场的丹陛前,而以阁臣为首的读卷官和受卷官以及数十名执事则立于丹陛上,接受了众考生的参拜后,便静候着皇帝的到来。 辰时一刻,皇帝刘恒在千呼万唤中走了出来,所有人均进入大殿,跪拜在地,行五拜三叩礼。 随后,首辅周炯宣读圣旨:“奉陛下旨意,壬辰殿试正式开始……” “制曰:朕惟君天下者,兴化致理,政固多端。然务本重农,治兵修备,乃其大者。《书》言:先知稼墙艰难,乃逸。又曰: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夫成王初亲大政,而周公即拳拳以此告之,其意深矣。朕仰荷天眷……” 策问的题目很长,一众贡生皆仔细聆听,深思帝王之意。 宣读完毕后,众人才依次入座,考试用的案桌在前一天已有光禄寺官员摆放好,准备就绪后执事官开始发放策题、答卷纸。 贾琮是壬辰科的会元,居于首位。他没有急着提笔答题,而是闭目沉思。 皇帝老爷在策问题目中说了好几个方面,农、兵、商三者之间的关系是重点。 国朝历来首重农事,劝课农桑是每一位亲民官的第一要务。但以前赋税的主要来源就是农人,如今赋税来源已变,朝廷该如何应对这个变化。 兵事上也是一样,随着国朝改土归流,撤藩设郡,九边大军的任务也该随着变化。 商业的繁荣与商税的暴增让抑制商业的祖制变得不合时宜,朝中有不少老臣对此极为不满。中枢也想重新制定关于商业的政策,却因种种原因推进困难。 这三大国朝之重不仅仅是各自分开存在的,农者,兵之源也。商者,财富之源。兵者,农、商之卫。 三者的关系该如何合理的处置? 皇帝老爷直接将朝廷目前遇到的三大问题抛了出来,想要看看这群新鲜出炉的贡士们是如何看待即将到来的新政变法的。 当然,他不指望这群还未入仕的新手会有什么切实的办法,他只是想从中挑出几个人来,为太子储备人才。 半炷香后,贾琮第一个提笔。 殿中君臣的目光都投向了居于首席的会元郎身上。 “臣对:臣闻人君之治天下也,必安攘兼举而后可以成天下之至之,必明断并行而后可以收天下之实功。何也?君犹天也,凡内而中国,外而四夷,皆覆冒于天,而为君所统驭者也……”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0246的打赏! 总算把原著中跟我自己好早前挖的这个坑填的差不多了,神神鬼鬼的太难写了,圆起来好废人。 等殿试后再补上一个小剧情,那个警幻妖女,僧道二人就该去拉出去祭天了。 接下来就是贾猫猫为万世开太平以及与林姐姐恩爱一生的故事了。 圆这个坑有些糙,希望各位读者老爷不要骂我。 前天起又发烧了,三阳开泰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今晚迷迷糊糊爬起来码字,更新迟了,抱歉啊,就不分章了,五千字放一个大章更了吧。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 千古第一人贾宝玉 相比于乡试、会试数日的煎熬,殿试辰时开始,通常正午后就可以交卷离开,酉时一过不管有没有答完,都会被强制收卷。 答策题,就好比写篇议论文,既要能对论点进行阐述,并以此为中心联系从古至今的相关治国方针展开分析。 还要能提出当今治国方针中的不足和你觉得可以改进的地方,也就是自己的主张和见解,同时规定答题要一千字以上。 但虽说如此,考生也不可太过于放飞自我,随意指责朝政。因此,历年来的答卷,大多数依然是停留在歌功颂德,并委婉提出建议的层次。 偶有些愣头青想要靠着谏言搏出位,殊不知在读卷官这关前便会败下阵来,根本连令皇帝听见的机会都没有。 但偏偏在这一届的考生中有个异类——荣国府的宝二爷贾珏。 贾琮已经写满一张纸了,宝二爷还在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办。因为他陷入了一个奇葩的窘境,不知道这一回他还能喷谁。 无论是童子试三场还是乡试会试,民生、吏治等等他都能做到言之有物的狂喷,不过在看完这一回的殿试题目后,宝二爷,懵了。 士农工商,国之四民。 劝课农桑、兵戈攻伐、商贸流通、赋税改制等大政方针,这些都是实务策,光喷有什么用?可不喷吧,宝二爷觉得自己的念头不通达。 宝玉心中暗道:乡试喷了不法豪商、贪官污吏,会试喷了空谈误国的西林党,那这一次要不就来个大的吧,直接将目标直指龙椅上那位如何? 想做就做,宝二爷赤诚之心,根本不懂什么叫婉转避讳,提笔就写了起来。 “臣对:臣闻帝王之为治,有体有用,功与德之谓也。德以学成,而为治之之体;功以政著,而为治之用。二者可相有而不可相无者也。盖帝王未尝有无功之德,亦未尝有无德之功……” 当宝玉陷入自己的世界后,整个人都感觉通透起来了,手中的笔一刻不停,不一会就写完了一张纸。 他将功德二字融入策问之中,将古往今来帝王代天牧民、天人感应的思想扔到了一边,认为天道即人道,人道昌盛即帝王之功德,反之则为帝王失德,久而久之将天下大乱社稷倾覆。 他认为,无论是兵将畏战,丢城失地还是贪官横行民生多艰,归根到底是帝王之责任。 圣君有贤臣,昏君多奸佞,若君王贤明,自有众正盈朝,所遇到的问题均会迎刃而解…… 殿试从辰时开始,高高在上的皇帝通常待上一个多时辰便会离开,当然也有例外。 例如今日,皇帝刘恒就一直呆在奉天殿中,见有人已经写了不少便起了兴致走下丹陛,打算先瞅瞅看看这一届的贡士中有无贤才。 他没有先去正奋笔疾书的贾琮那儿,反而一路走到了第十一位的桌案旁。 按说皇帝老爷站在旁边不动了,一般的考生还不得吓得手抖。但宝玉这个人只要将心神陷入一桩事后,就根本不会注意到旁边的异常。 附近几个考生手心都出汗了,他依旧在纸上奋力的“喷”着古往今来的昏君,谏言皇帝要做个好人……不对,做个贤明的君主,亲贤臣远小人,哀百姓之疾苦,叹民生之多艰。 刘恒刚开始还觉得贤妃的弟弟文采不错,这策问写的引经据典,旁征博引。 可渐渐地,脸上的微笑就消失了。 什么意思?贪官污吏欺压百姓是朕识人不明?边疆烽火不断是因为朕不够勇武?民生多艰是朕做不到调和阴阳? 第一张的答卷上,宝玉通篇都在喷,第二张的答卷上都是教皇帝做人,这两张差点把刘恒气的一巴掌拍死这个便宜小舅子。 好在他耐心不错,看到了宝玉的第三张答卷。 农为本,均田以安民心。降低农人的赋税徭役,减少民力损耗。 嗯,这一点还有点意思,虽然稚嫩了些…… 商人逐利,可驱利诱之,以利益换取其手中的土地,收归国有,放于农人手中,行均田安民之策。 这个也不错,可以细化一下试一试。海贸那边的规模不断扩大,那些商人见到了海贸的巨大收益,早就坐不住了,倒是可以试试利益交换。 宝玉的第三张答卷谈及了农、商之间的矛盾与问题,虽然很多地方在皇帝看来幼稚的可笑,但也有不少真知灼见。 特别是土地国有制以及均田安民的看法,让皇帝陷入了沉思。只要百姓手中有可供糊口的耕地,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乱不起来。 关于商业方面的看法稚嫩了些,就国朝的那些豪商巨贾,吃进肚子里的肉哪里会轻易吐出来,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算了,贤妃的弟弟是宠大的,能有如此见识已经高出绝大部分考生了。至少喷朕也喷得言之有物,不像旁边那个,还在纸上歌功颂德呢。 朕拿朝廷遇到的问题求治国之策,不是让你来高呼万岁的! 刘恒见宝玉在兵事上的看法新见不多,便含笑点了点头,背手转向了别处。 一旁原本还替宝玉捏了把汗的海刚峰见皇帝点头笑了,暗中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看来这贾珏也知道审时度势,今日应该没头铁的喷人吧。 皇帝转了一圈后最终将脚步停在了贾琮的桌案旁,与其余考生的答卷不同,贾琮写着写着就有些收不住了。 殿试?那是什么?重要吗? 不重要,根本不重要,他已经将殿试答卷当成了给中枢、给皇帝老爷的谏策。 贾琮将殿试的答卷分成了好几个方面,从农、商、兵延伸到了变法新政的各个方面。 农业、商业、工业、军事、司法、教育六个大的方面统统细化,在每一个大的方面下都罗列出了当前制度与未来五年、十年需要进行优化改制的地方。 包括持续推进官田、皇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打击土地兼并,同时要培育高产种苗,扩大农业产量。降低农业税,直至取消农业税,减轻农人负担。 还有工商业上的很多建议,皇帝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不是小贾琮这几年零零散散给自己说过的那些? 什么扩大商业流通,实业强国,走出去赚夷人的银子,以商税替代农税等等。 还有军事上实行将官必须出自皇家军校,加强将士们身为军人的荣誉感,这些都是这两年贾琮不断在他耳边提起的事。 最后的那个义务教育,林丫头前段日子才给他送去了厚厚一沓的奏本,这小子竟然“吃软饭”,把这些也写进去了。 咦,停笔了?没写完啊! 皇帝老爷看得意犹未尽,正要催更却见贾琮放下笔揉了揉手腕,从一旁的考篮中取出了一块芝麻饼…… 咕咕咕~ 刚从满脑子的治国策略中醒来的贾琮正要啃饼子,突然听到了一旁的咕咕声。转头一看,竟然是皇帝老爷正拿着自己的答卷不满的盯着自己。 他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饼子递了过去,张了张嘴又想起这是在殿试便无声的比划了一下:吃不吃? 咕咕咕~ 朕好饿,算了,先去用膳吧! 皇帝老爷瞪了贾琮一眼,将答卷放回一旁的桌案上,转身去了偏殿。 实际上自正午开始,殿中君臣以及众考生肚子都有些饿了。 有些答得快的在检查完没有错漏之处后,就恭敬的将答卷收好交了上去,随后安静的离开了奉天殿。 这是殿试啊,虽然允许携带食物充饥,但真的敢在奉天殿上吃东西的人少之又少。 贾琮咔嚓咔嚓的啃着芝麻饼,咔嚓咔嚓的响声落入其他考生的耳中就犹如魔鬼之音。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我也饿,可我没胆子真的带食物进来啊! 算了,赶紧答完出宫吧,再呆下去,我怕忍不住打死啃饼子的人! 宝玉直抒胸臆写了满满好几大张纸,当听到咔嚓咔嚓声时正好收笔。抬眼看了看果然是琮哥儿,往自己的考篮中瞅了一眼,没打算在殿中吃那干巴巴的饼子。 他吹干墨迹,将答卷交给了监考官后就离开了。家里的人就在宫外,肯定温着佳肴在等他们,估计过一会琮哥儿也就写完出宫了。 宝玉是这么想的,但不想贾琮竟然是最后一个出宫的考生,他一直等到了日暮时分,才看到琮哥儿提着考篮慢悠悠走了出来。 “琮哥儿,你怎么才写完?” 贾琮将考篮往马车上一扔,抱起水壶就是吨吨吨。 等喝饱解渴才回了一句:“都怪我这双该死的手,一时没刹住,写了份万言策。蜡烛都换了三根还没写完,监考的几位老大人差点把我赶出来……” …… 殿试不会黜落考生,除了那三名因故未参加殿试的会试上榜贡士之外,三百四十七名贡士最差也会有个同进士的身份。 兄弟二人回府后家中的亲长问及两人的殿试时,贾琮忿忿不平的说道:“监考官不守规矩,竟然嫌我写的太长了,酉时还没过呢,非要我交卷。” 林如海不禁笑骂:“虽然殿试只规定了最低的字数,可伱这万言策也太惊世骇俗了。再继续写下去,监考的老大人还不得累死饿死在奉天殿上。” 他摇了摇头,询问宝玉答得如何。 宝玉想到自己在殿试答卷中的那些言辞,偷偷看了一眼自家老爹,没敢说出实情,声如蚊呐的说了句不错就低头不语了。 众人只以为这回殿试题目太难宝玉答得不好,便纷纷出言安慰,就是一向严厉的政老爷都没有出声呵斥。 毕竟进了奉天殿,最低也是同进士出身,已经算是光宗耀祖了。 两人终于熬过了科举的一道道难关,在家中好好休息了两日。 三月十七日,礼部官员差人将进士服预先送到每个进士的手中,将用于明日的传胪大典上。 这些衣服都是事先定制且需要还回礼部的,因此若有不合身的衣服,士子需要自行和他人或来礼部更换,还不能自行裁改。 三月十八日辰时,朝中文武百官,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一律皆得出席这场三年一度的传胪大典。 己时,文武百官全部入宫准备就绪后,在大夏门外等候的进士们才开始入宫,他们的次序排列和殿试时是一样的,而传胪大典的所在地依然是奉天殿。 奉天殿广场前,文武百官按文武职分别站立于丹墀之内两侧,进士也分为两列站于其后。 所有人站定,礼乐响起,内阁辅臣、武英殿大学士文同轩手捧黄榜置于黄榜案上。等到皇帝到来后,升座,众人行五拜三叩礼,一众官员便入殿开始典礼的下一步。 奉天殿内,鸿胪寺卿沈珂开始宣读制诰:“元祐八年三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殿外的鸿胪寺官员开始重复沈珂之言,丹墀上九名大汉将军跟随唱和。 “元祐八年三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三百四十七名贡士的心几乎都忐忑了起来,唯有贾琮是个异类,正兴致勃勃的左右打量同年们的表情。 嘿,沐从英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手在颤抖。 哈,贺崇的腿肚子都在打颤,改日一定要好好给这小子回忆一下他在传胪大典上的表现。 咦?宝玉在碎碎念什么?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而宝玉前后之人这会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连忐忑都忘了,目瞪口呆的看向了碎碎念的宝玉。 只听宝玉双拳紧紧攥着,脸色煞白,双目无神的碎碎念:“千万别把我流放去岭南,我不去岭南,不去岭南,岭南,南……” 会试排名第十二名叫李玉堂,会试前后与宝玉在诗会中多有来往,震惊的小声问道:“宝兄弟,殿试从未有过黜落考生的先例,更别提流放岭南,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担忧?” 见宝玉还处于迷糊状态,好心的李玉堂悄悄拉了拉宝玉的衣袖:“宝兄弟,宝兄弟,不用太过紧张,不会流放岭南,殿试不会黜落考生的!” 宝玉这才回神,满脸的苦涩,哀声道:“可……可我在殿试答卷时,骂了陛下……” 嘶! 左近之人无不深吸一口凉气,默默的避开半步。喷皇帝这种事在大夏屡见不鲜,但那是在朝堂上。 敢在殿试中喷皇帝的,还是头一次见,简直是千古第一人啊! 震惊归震惊,传胪大典还在稳步进行着。 只听沈珂唱名道:“元祐八年壬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贾琮!” 殿试三鼎甲唱名三遍,只见琉璃瓦上的飞鸟都跟着唱和起来,大汉将军齐声再喊:“元祐八年壬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贾琮!” “元祐八年壬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贾琮!” “元祐八年壬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贾琮!” “陛下有旨,宣第一甲第一名,贾琮觐见!” 贾琮嘴角上扬,其余的贡士们没有丝毫的意外。 都五元了,六元根本没有悬念。 只见贾琮转身与诸贡士拱手,随后在引导官的引领下拾级而上,步入并不陌生的奉天殿。 唱名继续,沈珂继续念道:“元祐八年壬辰科殿试一甲第二名,贺崇!” 果然,贺崇是名副其实的国子监七杰之首,福建出了名的少年英才。继乡试、会试拿下第二之后,殿试又一次紧随贾琮之后,夺得一甲第二来。 万年老二,不过他也满足了。遇到贾琮这等怪物,第二就是第一! 随着贺崇入殿,唱名继续。 殿中沈珂的唱名传不到奉天殿广场上来,随着唱礼官的重复传唱,大汉将军的齐喝声终于传到了众人耳中。 “元祐八年壬辰科殿试一甲第三名,贾珏!” 月票推荐票 垂死病中惊坐起…… 病的迷迷糊糊的,半夜才有点精神了,起来码字更新。 今晚就先写到这里,明天在继续。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八章 神奇的太祖金书 金殿唱名三百次,广庭清晓聚群英。 按制,一甲三人姓名,都会传唱三次。 之后还会唱第二甲第一名姓名等若干人,唱第三甲第一等若干名,都只唱一次,并且不引出班。 其他人的姓名则不会唱,唱毕,三鼎甲于殿前以此谢皇恩,殿外诸进士再谢,礼乐再奏。 除三鼎甲外,所录第二甲之三十人,第三甲之三百余人仅有前等数人被诏入殿中,余者皆就地跪而不出班。 礼官吟唱,众人俯伏行四拜礼。 即起,御座上的刘恒看着殿中所站十余名新科进士,含笑点头。 “贾琮啊……” 听到皇帝召唤,贾琮当即上前一步躬身应道:“臣在。” 刘恒看着殿中的小小少年郎,笑道:“按说卿为国朝第二位六元郎,今日金殿唱名,咱们君臣也该来一场君前奏对。不过卿在殿试中的万言策却已将朕心中之惑解的差不多了,说说看,卿想要什么赏赐?” 君前奏对能说出什么来?那份万言策已经被中枢要走,打算仔细研究研究,细化后充作施政纲领着手实施。 贾琮躬身道:“为君解忧乃人臣之道,陛下朱笔点天门,赐臣状元郎已是皇恩浩荡,岂可一再奢求天恩。” 刘恒笑了笑摇头道:“有功于国岂可不赏,若如此今后还有谁会为朕效忠?” 说完这句,皇帝老爷也没等贾琮回答,将目光转向了贺崇。 “贺卿国子监七杰之首的名声朕早有耳闻,去岁铁网山围猎,卿能文能武,今日再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卿能在春闱之前放弃备考为国效力,甚好,朕心甚慰。” 被天下这么一夸,贺崇激动的拜下应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为陛下尽忠,为国朝效力,乃臣之幸也。” 刘恒颔首微笑,看向还处于恍惚中的宝玉。这个便宜小舅子是个妙人,敢在殿试中放飞自我逮着皇帝喷的,仅此一人。 “贾珏、贾家宝玉……朕问你,在殿试中骂朕识人不明、怯弱畏战、不通调和阴阳,骂得可爽?” 啊? 什么? 还有这事? 扑通! 宝玉还没跪呢,文臣武将的队列中就跪了好几人。 原本还在欣喜一门两鼎甲的贾赦、贾政、贾蓉等两府之人,根本就没想到宝玉会干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 连忙跪倒喊道:“陛下息怒!” “朕并未发怒,息什么怒?都起来吧。” 刘恒摆手道:“朕一开始的确很不高兴,但读着读着发现贾珏说的挺有道理。天道即人道,人道昌盛即帝王之功德,反之则为帝王失德。朕是不是个好皇帝,不是老天爷说了算,而是天下百姓说了才算。诸卿觉得呢?” “陛下圣明!” 殿中诸臣还能怎么说?自然是高呼圣明。 刘恒摇头笑了笑,继续说道:“圣明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朕希望有一天天下百姓能真心实意的称朕一声圣明之主,而不是诸卿应付朕的这一声高呼。贾珏,卿还未回答朕呢,骂的可爽?” 啊?这事怎么还没过去? 宝玉欲哭无泪的伏地道:“陛下,我……臣……臣不是在骂您,臣是在骂那些国贼禄蠹,觉得陛下对这些国贼禄蠹太过优容了,合该尽数罢官夺爵,赶出朝堂,多用一些清正贤臣,这样方能国泰民安……” 嗤~ 刘恒笑了,贤妃的弟弟还真是个赤诚之人。 “卿是第一个说朕对臣子优容的,别人可都说倔老四刻薄寡恩,苛待朝臣……” 他见殿中诸臣又要跪,抬手打断:“别跪,也别说什么臣不敢,朕不想听也不在乎。” 强行打断了文武百官公式化的请罪,刘恒又问了二甲、三甲数人,继续着传胪大典的流程。 这场令人震惊的君前奏对总算是结束了,鸿胪寺卿沈珂再次取出一封圣旨,高声宣道:“诏曰,元祐八年壬辰殿试,第一甲第一名贾琮,六元及第,兼之谏言有功,累功封赐,授龙图阁直学士、工部右侍郎,赐六元服、文魁匾……” “贺崇、莫适之、沐从英、赵德林、高健于国有功,朕岂可不赏?授贺崇翰林院修撰,授莫适之、沐从英、赵德林、高健翰林院编修,以彰其功。” “贾珏谏言有功,授贾珏中书舍人、新闻司评议……” 按制,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其余二甲、三甲之新科进士不做殿前敕封,或经考选入翰林院任庶吉士,或进六部观政,然后擢任之。 但这一次的传胪大典不同,皇帝老爷等着贾琮正式入朝为官好几年了,光是累积的功劳就足够将其直接推至六部堂官。 而贺崇等人能在春闱前放弃备考,在户部忙碌了二十余日,为安北之事尽心尽力,正好触动了皇帝老爷的心。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大夏就需要这样的人。 于是乎,榜眼贺崇,二甲第一莫适之、二甲第九沐从英、二甲十七赵德林,二甲第二十九高健皆被皇帝老爷加封一级,授官翰林院。 至于宝玉的敕封就更有意思了,中书舍人不过从七品,却是御前近臣。又授其为新闻司评议,朝中文武哪还不清楚这位新科探花郎是得了圣眷,简在帝心了。 敕封已毕,皇帝回宫。而后由礼部堂官捧榜,用云盘承榜,伞盖鼓乐引导,出大夏门,诸进士、王公百官皆随榜而出,至长安左门外张挂。 写着三百多名进士姓名和名次的黄榜,会在宫墙上张贴三日,三天之后,会将黄榜送到内阁,由内阁转送到国子监,将众进士姓名刻碑,随后黄榜会被保管在国子监内,以供后人查阅。 ……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跨马游街前,贾琮被内侍请去偏殿换上了皇帝老爷赐下的六元服。 等新科进士齐聚大夏门前后,贾琮才穿着紫色的六元服赶了过来。 国朝进士服乃深色蓝罗袍,三百余人中唯有贾琮是紫色官袍,甚为惹眼。众人细看,紫袍上纹有一猫,威风凛凛,探出一爪,爪下有恶鬼数只。 衣襟衣袖处皆是金线绣织龙纹,昭示不凡。金冠玉带,腰间左悬玉柄雁翎刀,右配御赐短剑、金令。 待跨上专属的白马后,在登科乐曲中引领众进士缓缓前行。 正阳大街两旁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就连高门中的贵女们都早早包下临街的酒楼、茶馆雅间,打算瞧一瞧新科进士们的风采。 特别是传说进士中最俊的探花郎,也不知道今日会落到谁的头上。 宁荣两府的媳妇姑娘几乎全部出动,包下了最靠近皇城的酒楼。待铜锣的响声慢慢靠近,众女趴在木栏前远眺逐渐清晰的身影。 跨马游街的新科进士中,身着紫袍的贾琮最为惹眼。那威风凛凛的橘猫,爪下压着恶鬼,让看到贾琮时无不心生敬畏。 王熙凤往北远眺,突然双手一拍:“状元是琮哥儿,除了他,没人敢穿橘猫服!” 除了小惜春一个劲往前挤想要看热闹外,其余人皆是微微一笑。 难道皇帝老爷会舍得将六元祥瑞推出去吗?状元只可能会是琮哥儿,没有任何悬念。 探春视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贾琮今日衣着的不同:“咦?琮哥儿的橘猫服不一样了,那猫儿更显威风,爪下好像压着……好像是压着妖魔鬼怪。” “陛下说,琮哥儿正式入仕,御猫就该露出利爪了。妖魔鬼怪,皆逃不过御猫的眼睛!” 黛玉早就在宫中听到了消息,这身官袍还是杨娘娘亲自出手绘制的草图,特殊着呢。 她给众女解释了一下官袍纹饰的含义,突然听到湘云的一声惊呼。 “爱哥哥竟然是探花郎,快看,走在第二排右侧的是爱哥哥,他是探花郎!咦?左边的是贺公子,宝姐姐,你要当榜眼夫人了!” 众女齐齐看去,走在贾琮身后排在第二排右侧的人可不就是宝玉。 左榜眼右探花,榜眼她们也认识,那是宝钗的未婚夫,礼部尚书贺家的公子贺崇。 探花郎一般都是新科进士中长得最好看的,这是惯例了。湘云对于宝玉当什么官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一点事,那就是爱哥哥的俊颜今日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肯定,她与有荣焉。 而一旁的宝钗则目光灼灼,双手紧紧握着手帕。贺崇才华过人,高中进士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此时看到未婚夫换上进士服跨马游街,她的心中依旧升起了骄傲。 这是她薛宝钗的未婚夫,年方十七就金殿唱名,得中榜眼。那些曾经嘲笑过她的人,拿什么跟她比? 锵锵锵~ 铜锣一声声敲响,队伍已经到了众女楼下。 “三哥,宝二哥,我在这!” 虽说道路两旁尽是喧嚣,可贾琮与宝玉还是第一时间听清了惜春的呼喊。 两人齐齐抬头看向左侧,二楼窗前扶栏站着的可不是自家的姐姐妹妹嘛。 贾琮与宝玉挥手示意,众女顺势将早就准备好的香囊扔了过去,贾琮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举起来冲着窗前几人挥了挥。 宝玉没有贾琮的身手,脑瓜子上挨了好几下,最后只能咧嘴冲着众女傻笑。 反倒是贺崇脑袋上挨了一只香囊后,顺手抓住后看了过去,正是前些日子与自己定下婚约宝钗。 他正要挥手回应,右侧突然飞来十余香囊,砸得他猝不及防,脑袋上挨了好几下。 宝钗抬眼看去,对面二楼的窗前站着几名女子,正毫不示弱的看向自己这边。 这是挑衅?真是可笑。 黛玉几人也发现了此事,等进士队伍离开,她仔细打量对面的人。 “原来是她们……” 这几人黛玉都见过,不对,是她都揍过。 “威远伯府、城阳伯府、奉国将军府……看来她们这是不服气啊,宝姐姐不必担心,一群土鸡瓦狗尔,待我去会会她们!” 自从她带着亲兵在京城砸了一圈后,就立马喜欢上了用铁拳镇压一切不服。 这会看到“手下败将”还敢挑衅,当即就跃跃欲试,想要杀去对面,再次用铁拳教其做人。 宝钗拉住了眼看就要撸袖子的黛玉,笑道:“林妹妹的心意我领了,这事还是让我自己处理吧。正如林妹妹所言,不过一群土鸡瓦狗罢了,我有的是办法。” 她在黛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只见黛玉的眼睛越来越亮。 “宝姐姐不愧女中诸葛,那我就安心看戏,到时候看她们还敢不敢仗着身份用流言来害人了。” …… 传胪大典之后,十九日礼部赐宴,二十日新科进士再次入宫,上表谢恩,并接受朝廷颁赐的朝服冠带和进士宝钞。二十一日则前往国子监拜谒孔庙,题名立碑。 诸事皆毕,贾琮还没来得及去工部尚书段珺那儿认门,就被圣人老爷子拉入了拜谒皇陵进行春祭的队伍中。 清明春祭,乃是对祖先的思时之敬。 太上皇携诸王出京,前往昌平州北侧的天寿山皇陵。随行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多达上百,除一千羽林郎随扈外,皇帝还遣了两千金吾卫护佑在侧。 经过数日奔波,三月二十七日终于抵达天麓山下,圣驾入驻皇陵行在。 二十八日,圣人携诸人拜谒皇陵,祭祀历代先祖,随后赐食。至夜间,老爷子带着贾琮来到太祖皇陵的祾恩殿。 祾恩殿乃皇陵主殿,祾取祭而受福之意,恩取罔极之恩意。寓意是到这里祭祀可以得到先帝的护佑,恩德是没有极限的。 这座仿奉天殿修建而成的大殿,陈设有神榻、灵座、龛帐、帝后神牌、册宝、衣冠、御座、香案,以及各种乐器。 大殿中有铜制大鼎,上篆九龙逐日,终日香火不绝。老爷子带着贾琮进殿后,上香祭拜,随后让殿中祭祀官退下,羽林郎守卫在外,不许任何人进入。 贾琮扶着圣人,在老爷子的指挥下来到太祖高皇帝的神牌前。只见老爷子指了指神牌前方:“看到那个金匣没?取来打开。” 金匣不是真的用黄金打造,而是金丝楠木制成,上有龙纹,挂有一黄铜锁。 贾琮掂了掂,倒是挺重的。他将其抱了下来,回到老爷子跟前将其放置在桌案上。 老爷子掏出一把同为黄铜制成的钥匙,咔哒一声就开了锁。在殿中明亮的烛火下,金匣中泛出一片金光。 贾琮揉了揉眼睛,仔细一打量里面的东西,差点惊掉下巴:好家伙,还真有人拿黄金做书啊! “这是太祖皇帝登基十年后让人打造的,并在驾崩前留下遗训,若有天生宿慧之人出现,只要无碍大夏江山者,后世帝王可领其来此,取出金书瞻仰圣训。” 在老爷子的示意下,贾琮取出金书。 金书很重,最起码有十余斤左右。书封篆刻龙凤,其上有四个篆字:复兴中华。 这四个字已经令贾琮心神震荡了,但翻开沉重的封页后,首页篆刻的一行字更令其大惊失色。 太祖留下的金书,乃神文所写,百年来无人能看懂。但太上皇从贾琮的眼神变化中看出来了,这小子看懂了。 贾琮颤抖着触摸着黄金书页上篆刻的文字,这字符不是汉字书法中的任何一种,而是贾琮前世极其熟悉的拼音。 sishinianle,wohaoxianghekelea!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到这儿,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 红楼百年之旧事 前朝至元四年,黄河泛滥,致使山东、河南、徐州等十五州县百姓流离失所。 恰逢周子旺起兵反元,战火弥漫,徐州刘氏一家为避兵灾,不得已随流民往南,入建康投奔远亲。 至元六年,经过一年多的打拼,精通行商的刘氏一家已小有家资,于建康重新置办家业。 同年八月初八,入夜时五色光贯紫微,刘氏痴傻十五年的独子刘锡突然一夜转醒,有仙人入梦教授仙法,十五年间已学究天人。 顺帝至正十一年,白莲教首领韩山童埋下石人,背刻“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并准备起兵造反,但事情败露,韩山童被诛杀。 五月,刘福通、杜遵道等人起兵反元,号红巾军,攻克多个州县,天下震动,四方云动之下,皆有反元义士起兵。 元庭大惊,下令诸省官员镇压起义兵马。建康之元庭官员趁机大肆搜刮,原本经过十余年经营已是建康大族的刘氏,被贪官冠上了谋反之罪名。 刘锡不忿贪官污吏逼迫,联合建康数家大族,于冬月初一起兵反元,并于第二年六月时,已攻占建康、扬州、镇江、泰州等十一州县。 至正十三年正月,刘锡已坐拥江南、湖广两省,拥兵三十万。正月初一,立大夏,改建康为金陵定为京师,建元武隆,登基称帝。 前院至正二十一年,大夏武隆九年,七月,大夏攻克大都,元庭北逃,九州一统,天下太平。 武隆十年,帝命大匠制金书。上篆仙文,藏于金陵祖庙神龛前。 太平兴国八年,太宗文皇帝迁都燕地,金书随祖庙北上,至天麓山供奉。 金书制成至今,无一人能知晓其上仙文之意。 贾琮只看了首页上的篆字后,就已经确定太祖高皇帝刘锡亦是“天生宿慧”之人。 太上皇刘济看出了贾琮的异常,这小子向来心大,万事不放在心上,却只看了一眼金书就激动的双手颤抖。 “你能看懂金书上的仙文?” 贾琮抚摸着金书上的文字,激动的说道:“这不是什么仙文,只是一种特殊的文字,天下间或许只有我一人能够看懂。” “真的?上面说了什么?” 这一下刘济也激动了起来,一百年了,终于有人能解密金书上的内容了。 他激动之下只觉脑中一阵恍惚,打了个趔贴差点摔倒。 贾琮忙将其扶住:“圣人莫急,咱们还是先坐下,容我细看,为您转译金书上的内容。” 两人直接抱着金书,坐于殿中蒲团上。贾琮指着首页上的字,苦笑道:“这一句的意思是,四十年了,我好想喝可乐啊!” “可乐?这是什么东西?” “一种饮品,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世界……” 刘济的目光变得呆滞,喃喃道:“难道太祖真是下凡的仙人?” 贾琮摇了摇头:“圣人,我喝过可乐,或者说,我前世喝过。” 刘济猛然清醒,死死攥住了贾琮的手腕:“前世?你是说前世?你跟太祖来自同一个世界?是仙界吗?” 贾琮再次摇头,安抚着激动的太上皇。 太上皇年纪大了,他真怕老爷子太过激动有个万一。 “不是仙界,就像是转世投胎,忘了喝孟婆汤,投胎之后还带着前世的记忆……” 贾琮仔细想了想,没有隐瞒这些。不过他将魂穿的事换了一个说法,改成了转世投胎。 “《道德经》开篇有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按照我的理解,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并不是世间唯一。” “《易经》中有一句话,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三极就是天、地、人三才,所有卦象的阴阳变化,均在这三才之中。” “就如同太极图一样,阴阳交融又阴阳相分,但是两者之间总是有一点相互联系。” “地界称为阴间,在道教的理念中阳间的人死后,魂魄就会飞到阴间,等着在阴间审判后再次投胎到阳间。” “按照太极理念去看,阴间指代的就是黑鱼,对应的生人所在的阳间即是白鱼。普通人就是在这阴阳之间不断的轮回,没有尽头。” “天界则是阴、阳之间的联系,道教修行者自阴阳世界飞升。跳脱出了阴阳之间的轮回,但是又和阴阳两界相互联系。能够全其身,有生而无死,成为凡天之上的纯阳真仙。” 说到最后,贾琮挠了挠脑瓜子,咧嘴憨笑:“当然,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天界,有没有神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四岁那年我突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就像是转世投胎时喝了掺了水的孟婆汤,失了效果,让我在四岁时能够想起前世。” 刘济突然开口说道:“就像是太祖十五岁突然转醒一样……” “您可别吓我,我能跟太祖皇帝相比?我的前世只有短短十八年,转世时都还是个学生。” 贾琮一边跟圣人老爷解释着自己“转世投胎”的事,一边翻着金书,指着其中一处说道:“这里是太祖高皇帝在说他前世的事,他老人家前世乃是一方官员,官至一省高官。呃,大概就是咱们大夏的布政使。怪不得太祖爷能在前朝末年击败群雄,驱除鞑虏,他老人家前世有治政经验啊。” 恭维刘氏祖宗,拍了一记马屁,贾琮偷偷打量太上皇的神色,却被老爷子往脑瓜上重重敲了一下。 圣人老爷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太祖皇帝与伱都是天生宿慧之人,这事朕早有猜测。又没说你要造反,哪来那么多的狗屁忌讳。继续说!” “我还是个孩子,害怕嘛……” 贾琮嘀咕了一声,心中却已淡定。 看来“坦白”一些是没错的,今日若是在此事上狡辩,哪怕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也会在二圣心中扎上一根刺。 再翻一页,上面是太祖皇帝在建立大夏以及治理朝政时发生的大事,这些都在起居注上有过记载。 匆匆再翻,终于到了最后几页。根据金书所载,太祖皇帝建立大夏后,没有仓促的照搬前世的政策,只是在细微之处进行了改动。 比如,制度上是依照前世大明中后期的制度,建立内阁,加大了内阁的权力,让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制衡君权。 增大三法司的权力,加强对朝廷官员的监管。废除刑不上大夫的旧制,施行法制。 设立大都督府,与内阁同级,防止文武失衡。同时对土地兼并之事开刀,想要施行均田制,却很快收回了旨意。 根据金书上的内容解释,他不是不想将土地收归国有,实在是地方士绅、宗族的权力太大。 他自认不是前世伟人,手底下的军队也不是前世那支红色大军,匆匆照搬前世的土地政策,极有可能再演王莽旧事。 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各州县设立了大片的皇庄、官田,收纳流民。 按照太祖皇帝的想法,皇庄、官田将是他逐步施行土地改革的苗圃,等生产力达到一定程度后,一有机会他就会将国朝的土地收归国有,彻底终结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惨事。 原本经过十余年的休养生息,大夏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太祖正准备解除海禁,建立远洋水师横渡大洋寻找新粮种时,却遇到了一桩难以相信的奇事。 这个世界竟然有仙人! 一日,太祖出京于京外皇庄暂住。 夜间,入梦仙境,其名离恨天,中有一女仙,谓之警幻。警幻出言警告,说太祖乃世间异数,擅改天机,为天道所厌。 念太祖有安世之功,可免魂飞魄散之罚,只需太祖跟随其升天苦修即可。 今日此时,便是她奉天道带异数归天之时。太祖在得知此人名为警幻,当即就明白此方世界的实质,对于警幻之语怀疑颇多。 梦中争执之时,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收到斥候来报之消息,皇庄外有神秘僧道鬼鬼祟祟,似在做法。 二人速至僧道处,欲要将其斩杀,不想这一僧一道极为神异,竟然能在两位开国大将手中诡异逃脱,只留下一个草人。 “圣人,按照太祖爷所说,那一僧一道竟然在武隆年间就出现了,而且他们还会厌胜之术,更是能在两位开国大将手中逃脱。” 太上皇的脸色很不好,皇室密藏中有过对仙神的记载,不过多是前朝旧事。 没想到今日在太祖金书上重见神鬼之事,那一僧一道竟然在百年前就出现了…… “继续说!” “是!” 贾琮再翻一页,这已经是倒数第二页了。 宁荣二公虽说没有斩杀妖人,却也令其妖法中断,将太祖的魂魄从离恨天拉回现实。 不过经此一事,太祖气血流失,身体每况日下。太祖深知警幻等人不是什么正派仙神,急招龙虎山天师入京。 后经龙虎山当代天师指点,亲赴陕西黄陵祭拜轩辕,重铸九鼎,立于黄帝陵前,镇压人族气运。 又传诏贾家,命两府领大军除天下淫祠邪寺,断绝妖人香火。并封道教为国教,敕封龙虎山为天下道门之首,专理天下妖邪事。 人皇祭祀重铸,大夏国运昌盛,破坛罚庙之下,天下淫祠邪寺被毁了大半。 其后,龙虎山天师携人道皇皇气运,将所谓之天界神女警幻入梦重伤,一时间天下太平,人间安定。 可惜太祖因入梦之故伤了神魂,于武隆十八年四月,太祖于金陵皇极殿驾崩,寿五十五。 驾崩前曾命人取来金册,告诫后人,若国中有天生宿慧之人,可取金册让其观之。非大奸大恶有异心之人,不可伤之。 金书上并未直接言明红楼之事,也没有提及宁荣两府后世可能发生的事情。 反而因为第一代宁荣二公误打误撞救了太祖,加之当时贾家忠心耿耿,令其对宁荣两府颇为照顾。 并在金书最后刻有一行汉字:宁荣二府乃开国功臣,又有救驾之功,后因罚坛破庙得罪妖仙,其后人非大逆之罪不可杀。 贾琮特意将这句话摆在太上皇面前,被老爷子再次重重敲了脑瓜:“小小身板,浑身长满了心眼子。此言朕早就知道,要不然你以为百年来皇室为何对你家信重至此。” 挨了一个脑瓜崩,贾琮却咧嘴笑了。看来宁荣先祖的功劳让老刘家对贾家的信任上升到了极致。百年来宁荣两府恩荣不绝,估计也是老刘家的报恩之举。 不过宁荣两府也因为忠心之故,给贾家留下了巨大的隐患。比如警幻妖人就对于贾家仇恨百年不息。 所谓的红楼故事,估计就是警幻为报宁荣先祖坏了她的大事,又绝了她的祭祀香火之仇,才拿贾家开刀,设局想让贾家毁在他们这一代人的身上。 好在自己又穿了过来,经过太祖皇帝与他两位穿越者扇翅膀,警幻妖人的计划怕是要彻底破产了。 可惜金书上对所谓天界、警幻的记载不多,等有机会,贾琮打算去一趟龙虎山,好好打听一下这些事,说不定还能打听到前世今生的一些事情。 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贾琮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他将金书收好,叹了口气说道:“可叹太祖经天纬地之才,竟因淫邪妖人中道崩殂。圣人,金书上说,太祖曾给后世皇帝留下《治世大典》,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事,也没见有人施行过?” “此事与施国培旧事有关,当年朕还未亲政,施国培权倾朝野,施国培以教导朕治理朝政为由,强行翻阅《治世大典》……” 经过老爷子的讲述,贾琮也明白了这本饱含太祖皇帝前世今生治政经验的奇书为何没有流传下来。 因为当初总揽朝政的施国培被《治世大典》中的政策手段给吓住了,认为太祖皇帝所言之治国之策乃乱世之源,伤及了士大夫的根本。 故而还未等年纪幼小的皇帝阅览学习,就借宦官之手将其一把火烧掉了。 此事也是太上皇一生的遗憾,他至今只记得他的父皇太宗文皇帝常常跟他提起,当有一日定要将《治世大典》中的策略一一施行。 到那时,大夏将开创千古盛世,刘氏一族将万世一系…… 不但太上皇如此,便是贾琮也是满脸的遗憾。那可是前世高官干部的治政经验,可比他这个高中毕业生强了十几层楼。 他还想看一看这位穿越前辈会如何处理君主制与民主之间的矛盾,想要看看他会如何解决变法改革中遇到的麻烦,不想竟然会被人一把火给烧了,真是气死人! 一老一小抱着金书,坐在蒲团上长叹短嘘。 最后还是太上皇老爷子将遗憾压下,好奇的问起了贾琮前世的记忆。 “太祖皇帝的那个高官是什么样子的?你在前世的那个世界皇帝是谁?什么?没有皇帝了!” “哦,原来如此。这位的确是千古伟人,朕敬仰之,可惜不能与之一见,真是憾事。” “汉魂不灭,大汉复兴,真好!” “你说皇帝啊,没了就没了,不过一个称号而已。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世上哪有万年的皇朝呢?” “那个可乐真的有那么好喝?朕挺想尝一尝的,你能制出来不?不行啊,那算了。” …… 老爷子听着贾琮给他讲述着前世世界,又是震惊又是感慨,最后碎碎念的说道:“天下富足,百姓安乐,真是令人向往的盛世。可惜啊,朕看不到了。” 总算把坑填完了,睡觉睡觉,等养足了精神继续码字。晚安~不对,早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章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自贾琮重生于这方世界后所遇到的许多矛盾违和之处,在此次皇陵之行后基本上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圣驾驻跸皇陵数日,宗正寺按步就班的主持着祭祖之事,老爷子兴致盎然的带着贾琮在皇陵附近游览。 四月初,京城送来皇帝传书,圣驾方缓缓返京。南边来了消息,龙禁卫即将押解僧道二人抵达京城。 回城时,太上皇叮嘱贾琮莫要跟他人谈及转世重生之事。太祖皇帝乃是紫薇星下凡,带领大汉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此事不容置疑。 皇家可以容得下文曲星降世,却不能容忍有人动摇太祖紫微星下凡的信念。 毕竟前朝至元六年八月初八,五色光贯紫微之事,早就在民间传遍了。 人人都知道,上天不忍华夏继续沉沦,降紫薇下凡,解救天下百姓。 贾琮自然知晓轻重,关于他转世重生之事,除了圣人与皇帝会知道外,将来也就只有太子刘弘,会在接替皇位时从皇帝口中得知。 不过老爷子还是允准贾琮将警幻之事告诉家人,宁荣贾家当初为了皇家得罪了妖人,如今再现,贾家还是要好好防备的。 特别是警幻那妖人害的贾家,以及与贾家相关的林、薛、史、王四家差点家破人亡,这仇大了去了。 等查出警幻的踪迹,不报此仇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圣驾回京当日,贾琮就随太上皇直接去了钦天监,想要第一时间见一见这神奇的一僧一道。 不过在他看到铁瓮中关着的两个鬼东西后,整个人都懵了。 贾琮嗖的一下躲在了曹久功的身后,指着铁瓮中的大蜈蚣跟癞蛤蟆问道:“曹嘟嘟,这是什么玩意?” “就是那一僧一道啊,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人称渺渺道人、茫茫大士。” 实际上曹久功也发懵哩,根据随行的龙虎山道人说,此二人原本还有些人样,可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虚弱的两人就逐渐没了气息。 等踏入京师地界,原本关在铁笼中的两人就消失不见。破烂的衣裳中,只剩一尺多长的蜈蚣跟一只碗口大的癞蛤蟆。 好大只蜈蚣,好丑的癞蛤蟆! 这两个丑东西一动不动,任由虎威大将军大猫儿用爪子拨来拨去,看起来应该是死了。 二圣正与几位道长说话,其中一人便是终了真人,老道张道士。 贾琮好不容易拽着大猫儿的尾巴,将想要上嘴的大猫拽了回来,往其脑瓜上拍了一巴掌:“不要命了,妖怪你也想吃?” “无量天尊,小贾居士莫要害怕,此二妖之前施展厌胜之术遭到反噬,后被人道气运所伤,已经没有半点法力。京城乃人皇所居之处,妖法难侵。这二妖失去了警幻妖人的庇佑,早已是强弩之末了。按照贫道的估计,入城时,此二妖就已经死透了。” 一名身着红色道袍的老道手持法剑走了过来,行了个道揖问好,随后给两人解释了一下翁中两个丑东西的情况。 他指着那只大蜈蚣介绍道:“这便是跛足道人,道号渺渺。此妖原本百足,武隆十二年被上代大天师斩去十足,故而跛脚……” 贾琮顺着老道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大蜈蚣右侧看到十只断足。 他嘀咕道:“百足才废十足就跛脚了,真是个废物。这只癞蛤蟆就是那个癞头和尚喽?” 癞蛤蟆当然癞头,脊背上的疙瘩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红袍老道笑呵呵点了点头:“天道昭昭,人皇治世,哪有妖邪祸乱人间的道理?这二妖应当是最后能在人间现世的妖怪了。” “可惜了,我还想从他们口中打听打听警幻的事,这下子没机会了。” 贾琮从一旁龙禁卫的手中取来一把刀,伸进翁中捅了捅,无论是蜈蚣还是蛤蟆,皮壳坚硬,似钢似铁,刀刺不进。 “道长,这玩意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红袍道士闻言一愣,随即回道:“自然是用火烧,直至灰飞烟灭方能安心。” 贾琮一个劲的捅着那只大蜈蚣,突然盯着面前的铁瓮。 这么大只蜈蚣,烧了有点可惜啊! 不如…… 他跑到二圣那边,咧嘴道:“圣人、陛下,那个……大蜈蚣能不能赐给臣?” 嗯? 圣人疑惑问道:“你小子要这玩意干什么?” 贾琮掰着手指头回道:“泡酒啊,这么大只蜈蚣,烧了多可惜。这蜈蚣酒可是个好东西,有息风止痉、通络止痛、解毒散结的功效。臣让太医院的老大人去看看,这么大的蜈蚣,肯定功效翻倍……” 大蜈蚣最终还是被贾琮搞手中了,这玩意可比什么人参鹿茸稀罕多了,太医院的几位老大人差点为这只大蜈蚣的归属打起来。 贾琮得了老御医的承诺,药酒制成后定会分他一罐。至于那只癞蛤蟆,虽然又丑又吓人,但还是被太医院给利用上了。 果然,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有食用或药用价值,落在华夏百姓的手中,都逃不过被榨干价值的命运。 贾琮从太医院出来,仰头看了看天,悠悠感叹:“看来《山海经》并非什么神话传说,应该是被老祖宗们吃光了。” …… 僧道都被太医院拿去泡酒制药了,警幻那边就暂时断了线索。 皇帝老爷将此事后续交给了龙虎山跟龙禁卫查,而贾琮则是重新回到了正常生活之中,开始去工部履职。 金殿唱名时,皇帝老爷直接将贾琮的官职定了下来。 龙图阁直学士、工部右侍郎,同时还兼领筹建中的大夏皇家武备学院政教处主任、太子左卫率等职务。 不过这些职务中,只有工部右侍郎与武备学院政教处主任是实职,而且他当下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主抓火器与羊毛纺织产业之事。 南疆大战将起,光是要给征南大军的火器就足以让贾琮忙得脚不沾地。 四月初八,上吉。 荣国侯贾赦再次出京南下,随行大军是由两万原瓦剌铁骑组成的青狼卫以及左威、右威抽调的四万禁军。 户部尚书林如海再次奏请皇帝,得到允准后再次召集京中皇商,将征南大军的补给以招投标的方式交给了六家皇商。 其中第一便是薛家,主持薛家商事的薛蝌更是因此继承了薛家在户部的散阶,以户部主事的身份进入了大众视野。 宝钗自知在家中的时间不多了,便不顾他人目光,带着薛蝌走遍了京城各个衙门、商铺,为其讲解其中的门道。 贺家没有生出什么怨言来,不想这日贾琮在南池坊市的一家酒楼宴请“好朋友”千田刚一时,却听到雅间的隔壁有人在拿宝钗说嘴。 最让贾琮恶心的,是隔壁的人竟然将宝钗与自己几个兄弟扯到了一块,说宝钗跟二哥贾琏、宝玉以及他自己关系莫名,就差直接说其不贞不洁,为攀上高枝不择手段了。 千田刚一来大夏已有年余,自然知道贾家与薛家的关系。他见贾琮脸上阴沉下来,便一副愤慨的模样。 “伯爷,要不要在下帮您去教训教训这群长舌妇?拿一女子说嘴,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贾琮摇头拒绝了千田刚一,因为今日与他一同宴请千田刚一的,还有被自己拉来陪酒的贺崇、沐从英二人。 此时的贺崇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儒雅随和,脸色铁青,目光看向贾琮放在一旁的雁翎刀上。 贾琮当即就明白了贺崇的意思,不错,是个有血性的汉子。 他将雁翎刀递了过去:“拿着,御赐雁翎刀,伱想砍谁就砍谁!” 贺崇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接了过来,抬脚就要冲去隔壁。 沐从英急切的将其一把拉住:“你还真去砍人啊,冷静,冷静。你仔细想想,酒过三巡了,这雅间又不隔音,难道隔壁的人不知道你我在此?这是刻意说给你我听的。伯爷,你倒是劝一劝啊!” 贾琮冷哼一声:“劝什么?这事要不献祭几条人命,贺家、薛家还有我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贺兄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唰! 贺崇直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甩开沐从英拉他的手,恨恨而言:“堂堂男子汉,若是连妻子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在世上!” 说罢就冲出了雅间,直冲隔壁杀去。 沐从英一咬牙也跟了过去,贾琮则是安抚住想要跟去的千田刚一,举杯道:“千田兄放心,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不过是有人想要挑拨我与贺家的关系罢了。来,咱们继续品尝这美酒,为我们之间的友谊干杯!” 嘭! 贾琮的耳朵动了动,隔壁雅间的门碎裂开来。 暴怒中的贺崇绝对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贵公子,这位贺老倌精心培养的传人,手底下的功夫最起码有三层楼那么高。 “辱我未婚妻子,污我贺家名声,欲毁我之友谊,该死!” “你要干什么?大胆!我乃威远伯之侄,你敢杀我?” “贺崇,你拿把刀吓唬谁?我等皆是王公子弟,身具品级。就算你是尚书府公子,得了六品官,也不能持刀行凶!” “威远伯宋集之侄宋子钊,六品京营校尉。城阳伯江诚业之孙江凌,五品京营千户。奉国将军何宝善之子何勤思,七品经历。余者不过土鸡瓦狗尔,不值一提。” 贺崇刀锋直指在座十余人,冷笑道:“呵,正好都是五品以下!前些日子就是你们几家四处传谣言,污我未婚妻的名声。新仇旧怨今日就一起算算,看看你们的脖子能不能硬过我手中的御赐之刀!” 哗啦! 江凌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案,将其狠狠砸向即将杀过来的贺崇。同时飞快的翻过窗沿,从酒楼的二楼直接跳了下去。 贾家那疯子怎么会把御刀借给贺崇,他就不怕宫中的怪罪吗? 贺崇伸手挡住了袭来的桌案,刀一挥,直接将其劈开。随后毫无停顿,一刀砍向方才叫嚣最盛的宋子钊。 可惜宋子钊不是文弱书生,这厮也是武将之后,手上有些功夫,对付贺崇还是绰绰有余的。 要不是他今日来此没带刀剑,说不定还能将贺崇反打一顿。 楼上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一楼的注意,宋子钊等人的护卫听到了主子的呼喊,一窝蜂冲向二楼,可刚至二楼就被一名抱着长刀的武者拦住。 “不想死的,滚下去!” 宋子钊带来的护卫跋扈惯了,从腰间拔出佩刀,张牙舞爪的挥舞着骂道:“哪里来的瘪三,给爷滚开。我家主子乃是威远伯府的人,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小心你的狗命不保!” “威远伯府?呵呵,好大的官威啊!” 只见武者冷冷一笑,寒光一闪,身影一动,随后就收刀回鞘。 还未等那护卫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恢复了抱着长刀站定的模样。 “你……” 呲~ 那护卫刚喊出一个字就感觉咽喉处一疼,接着瞪大了眼珠,用手捂住脖颈子。 猩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护卫缓缓软倒。其余人无不惊出一身冷汗,纷纷后退一步。 武者再次开口:“永丰伯在此,谁敢放肆?都给我滚!” …… 听到外面越来越吵杂的动静,千田刚一直接跪地俯身,向贾琮请求:“伯爷,十一将军一人能挡住那些护卫打手吗?伯爷是萨摩藩尊贵的朋友,还请伯爷给萨摩武士一个为朋友战斗的机会!” 他之前可是收到了将军大人的亲笔信,将军大人说了,必须伺候好贾琮这个萨摩藩的贵人。与贾琮的关系越亲密,对萨摩藩来说就越有利。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从贾琮这儿得到火器的制造技艺,到那时,萨摩藩就能统一倭国,然后西渡大海,征服高丽、辽东,直至……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门外就贾十一一个亲兵,他带来的萨摩武士正好出手。 不过贾琮却没有应下,反而再次举杯,悠然说道:“就那几个腌臜泼才,十一叔一人足矣。” 千田刚一有些不甘:“那我让他们去帮贺大人吧,隔壁可是有十来个人,贺大人双拳难敌四手……” “不用,有沐兄在,贺兄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好能受点伤,到时候贺老倌发威,那些人就有的受了!” 千田刚一实在不解贾琮的想法,疑惑问道:“伯爷不去帮忙?” 贾琮呵呵一笑:“眼见我正式入仕,又与清流之首的礼部尚书府交好。加之我那宝二哥捅了某些人的腰子,他们就坐不住了,想要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挑拨离间,给我添堵。可惜啊,贺兄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表明自己的态度。” 嘭~哗啦~ 紧靠隔壁的木墙给一个人直接砸出了大洞,那人直接飞了过来,平地趴在贾琮的桌案前。 贾琮先是一脸的惊吓,随后指着地上趴着的人大骂道:“他娘的,小爷来酒楼喝酒,竟然有人拿自己当暗器行刺我。京城首善之地,堂堂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行刺当朝伯爵。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咕噜~噗~ 原本在地上疼的撕心裂肺的人听到这话,抬起头来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溅了一地。 贾琮哎呦一声,满脸惊讶,随后站起来走到其跟前,用脚踢了踢那人,揶揄道:“哟,这不是威远伯的侄子宋子钊宋大公子吗?怎么?宋大公子学会了江湖上盛传已久的绝学——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噗~ 宋子钊鼓着双眼,愤恨的看向贾琮,想要说话却没能说出口,反倒是再次喷出一口血来。 要不是贾琮躲得快,绝对会溅他一身。 隔壁的沐从英一脚又将一人踹飞砸在墙壁上,通过墙壁上的大洞冲贾琮问道:“伯爷,跑了一个,是城阳伯之孙江凌,他肯定回去报信了,要不要先退?” 贾琮拿起桌案上的酒壶就朝着宋子钊的脑壳狠狠砸去,瓷片四溅,宋子钊当场就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退?本伯的字典里就没有退这个字!我倒要看看,威远伯跟城阳伯到底是有多蠢,才会被人如此轻易的拿他们当枪使!”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一章 都是利益惹的祸 贾十一以一当百守在二楼的楼梯口,又是杀伐果断之人,就那十几个土鸡瓦狗岂会是他的对手,一剑封喉宰了一人杀鸡儆猴,余者皆不敢上前。 至于隔壁那几人,江凌这个伯府嫡孙一开场就逃了,宋子钊又被沐从英一脚废了,等何勤思被暴怒中的贺崇打碎了满嘴牙后,一个个都乖乖跪地求饶,半句硬话都不敢说。 当初太祖与诸枭雄争夺天下,为了安抚各支投靠义军之心,才给了江、宋两家的先祖机会,得了封官赐爵。 后来又逢太宗征南,爵位延续了一代。不过传至如今,江家也好,宋家也罢,两府的当家人都是怯弱之人,并不受宫中二圣之喜。 不但没有在大都督府任职,甚至连军中的影响力都是微乎其微。 别说跟现在的贾家相比了,就算是当初低谷期的宁荣贾家,他们都比不上。 空有伯爵爵位,两府子弟却几乎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靠着祖宗余荫混了个散阶闲职。 吓唬一下平头老百姓还行,对上贾琮这等二圣亲儿孙,根本就不够看。 也不知道这几人脑子里装着什么玩意,敢在贾琮耳边搅风搅雨,真是活久见了。 虽说千田刚一很想继续留着看戏,不过贾琮可不想让倭人看大夏武勋间的内斗。将千田刚一送走之后,悠闲的坐在雅间品着茶,等待江、宋、何三家的当家人过来。 至于那几个多嘴多舌的“长舌妇”,包括昏迷过去的宋子钊在内,全部用绳子捆起来吊在二楼的木栏上。 那群打手护卫缩在一楼大厅的角落呐呐不敢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像是腊肉一样被挂在头顶。 “贺兄还是心软了,竟然没有宰了他们。” 贺崇此时已经平静下来,接过贾琮递来的茶水,平静回道:“并非心软,我很想一刀宰了他们,不过是不想给祖父添麻烦而已。过了今日,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话间,贺崇眼中闪着寒光,扫了一眼窗外。 家中只有祖父一人撑着,他实在不想给祖父添麻烦。 再说了,这世道对女子属实不公。这场风波虽不是薛姑娘的错,可若真闹出了人命,薛姑娘岂不是要更加艰难了? 今日之辱杀几个废物有什么用?要立威,就往大的来。他要让江、宋几家一日不得安宁,直至让几家家主去自家门前跪着求饶不可。 冷静下来的贺崇一思百转,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今日先摆明了立场,回家后就跟祖父商议,必须让江、宋几家付出惨痛的代价。 贾琮冲着贺崇挤了挤眼,拍了拍桌上的雁翎刀:“贺兄可想好了,刀我只借一回。” 贺崇呵呵一笑:“自然是想好了,私仇终究摆不上台面,他日我要用大义亲提天子剑去斩了他们的头颅。” 贾琮拱手道:“佩服佩服,这一点上我可比不了贺兄。我家向来拿拳头说话,用刀剑讲道理。他日需要动拳头,记得来找我。” 贺崇闻言嘴角抽了抽,啊对对对,你贾家从来都是以力破万法,便是林公之女都被你们带歪了,如今喜欢带着人直接上门砸场子。 他拱手回礼:“多谢伯爷,今后若有用得到贺家的地方,伯爷尽管开口。” “好说好说,一定会的。” 贾琮心中偷笑,不用今后了,改天我就去找贺老倌,我家宝二哥还得老爷子出面帮帮忙呢。 “还有我~” 一直插不上嘴的沐从英默默举起了手,幽幽说道:“反正我也掺和进来了,送佛送到西,记得喊我一起。” 贺崇愣了愣,随即满脸笑容的拱手相谢:“差点忘了沐兄,今日多谢了。” 贾琮也拱了拱手:“咱们这算是三英会吕布?看来这场架打得值啊。” 贺崇瞥了眼墙壁上的大洞接了一句:“是挺值的,沐兄的拳脚让我叹为观止。一脚一个废物,神了!” “但我还是对宋大公子的那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叹为观止。可惜,今后许是看不到了……” 三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举起了茶盏,似是在互为盟约。 …… 谈笑间江、宋、何三家的人都到了,包括威远伯宋集、城阳伯江诚业、奉国将军何宝善以及那些杂鱼的父兄十余人。 加上这些人带来的护卫亲兵,浩浩荡荡一大片,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可惜他们的威风抖不起来,甚至连酒楼的大门都进不去。 贾十一依旧是抱着长刀,靠着门框悠闲的守在那儿,见来了两个伯爷,随意的拱了拱手就算是见礼了。 但见礼是为了不让别人说贾家人不懂礼数,该堵的门还是堵得严丝合缝。 威远伯宋集压根就没把贾十一放在眼里,刚想上前却被贾十一挡在了跟前。 宋集怒道:“滚开!” 贾十一直接用手按动了刀鞘上的机簧,咔的一声,长刀就弹了出来。 他冷冷看了一眼宋集,沉声道:“我家三爷说了,几位的孙儿子侄辱了贾、贺、薛三家的名誉,此时正在接受该有的惩罚,威远伯,三爷还没解气之前,这个门你暂时还进不去。” “贾十一,你一个小小的亲兵竟敢拦本伯的路,想死不成……” “威远伯好大的官威啊,我十一叔乃陛下亲赐的昭毅将军,你动他一个试试!” 宋集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句嘲讽。 在看到贾琮那脸上的嘲讽之后,他这才想起贾十一这个异类,心中暗骂:真他娘的奇葩,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当,偏偏要给贾家当狗。 可惜他不知道贾十一在贾家的地位,除了贾赦那一辈主子与老太太外,包括贾琏这个承爵人在内,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十一叔。 便是死后都要埋进贾家祖坟,入宗祠享受贾家后人的香火,逢年过节贾家后人还得跪在牌位前磕头上柱香,道一声祖宗保佑。 君不见,焦大骂贾珍、贾蓉的时候他们敢顶嘴吗?信不信敬大老爷赏他们一顿鞭子! 这就是世家大族与他们这种破落户的区别,宋家懂个卵子。 贾十一呵呵一声,怪不得宋家子侄都是一群废物,原来是从根子上烂掉了。 宋集被贾琮气得急赤白脸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还是城阳伯江诚业将其拉了回来。 “永丰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那孙儿轻信他人之言,得罪了贵府,老朽这次是来负荆请罪的。” 说着,他给了身后的孙子江凌一个眼神,之前逃走的江凌便走上前来,躬身拜下。 只听江凌语气诚恳,恭恭敬敬的说道:“江凌言辞有辱伯爷,有辱贾、贺、薛家,辛得祖父训斥教诲,特来给伯爷,给贺公子请罪,还望伯爷与贺公子原谅!” “江叔,您这是……” 宋集懵了,何宝善懵了,身后那几个杂鱼也懵了。 不是说好的救人讨公道吗? 江诚业却是根本不理会宋集等人的反应,见二楼凭栏看着他们的贾琮没有回应,踹了孙子一脚。 “既是请罪,哪有站着的,跪下!” 扑通~ 江凌犹豫都没犹豫,顺势就跪了下来,冲着二楼的贾琮与贺崇高喊:“还请伯爷与贺公子原谅!” 娘的,怎么不按剧本来! 贾琮与贺崇对视一眼,两人都对江诚业祖孙的表现十分不解。 “不对劲,贺兄,你说怎么办?” 贺崇也是眼睛一缩:“现在想想,江凌之前的表现似乎有问题。” “江凌的身手不错,不像是个废物。先前他若没有突然逃走,我不一定能拿下他。” 沐从英是三人中战力最高之人,之前在隔壁时,江凌踢飞几案砸向贺崇,再到破窗飞出逃走,动作行云流水,根本不像外界所传那样是个废物花花公子。 “沐兄的意思,这江凌是装的?呵,这就有意思了。” 贾琮颇感兴趣的打量着楼下的江诚业祖孙,与贺崇交换了意见后,冲楼下说道:“城阳伯,看在你年长的份上,本伯给江家一个机会,还请城阳伯上楼一叙,说一说赔礼道歉的事。” 江诚业闻言心中一喜,朝着贾琮拱了拱手:“多谢永丰伯大人大量,老朽这就上来。” 说罢,他轻轻踢了孙子一脚,让其跟上。 贾十一放这二人进门,江诚业还客气的跟其拱手致谢:“十一将军,多谢了。” 宋集等人还想跟着一同进去,却见寒光一闪,贾十一直接拔刀。 “我家三爷只请城阳伯进去,可没请诸位。候着吧!” “你……” 宋集大怒,想要强闯。 可贾十一才不会惯着他,直接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想死就滚!” …… 贾琮根本就不担心宋集等人能闯进来,贾十一这个贾家的战力天花板不是吹出来的,就楼下那些歪瓜裂枣估计都不够十一叔热身的。 江诚业祖孙没有去看挂在栏杆上的“腊肉”,一路直上二楼进了雅间。 尴尬的寒暄过后,江诚业没有搞什么弯弯绕,而是直截了当的再次一脚将孙子踹跪下,抱拳歉意的说道:“永丰伯、贺家哥儿,老朽管教不严,让这孽畜辱及贵府,老朽也是这孽畜匆匆逃回家中才得知此事,今后定要严加管教,还请两位恕罪!” “城阳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王法干什么?” 贾琮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而是冷冷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江凌。演戏演上瘾了啊,还不说实话,真当别人是傻子? 江诚业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作为赔罪,永丰伯不妨先看看这个。” 贾琮与贺崇交换了一下眼神,将信接了过来。 信封是拆封过的,取出其中的信件打开,这是写给江诚业之子,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江焕的信。 贾琮没有直接看信的内容,而是先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署名。 他嘀咕道:“咦,许成云?这是谁?” 一旁的贺崇语气冰冷的插言道:“泉州第一布商许家的家主,这个人我认识。” 江诚业却摇了摇头:“贺公子说的对也不对,许家不是泉州人,实际上许家是浙江人。杭州许家才是真正的许家大宗,这个许成云不过是许家七房的当家人罢了。” 贾琮想起了一个人,看向江诚业:“宁波知府许尚云?” 江诚业点头道:“正是许成云的长兄,永丰伯还是先看信的好。” 信中的内容很杂,从许成云在信中的言辞来看,他应该与江焕的关系很密切。 在短暂的寒暄后,许成云跟江焕抱怨市舶司令其在海贸中的利益受损,想要让江焕这个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插手,给许家一个方便。 至于这个方便是什么,许成云没有明说,不过有提事成之后,许家海贸所获之利益,会有一成送至京城。 随后又说如今市舶司被户部林如海把持,想要像以前那样百倍之利太过艰难,想要江焕帮忙,给林如海添添堵。 同时许成云还隐晦的提及,东南诸省海商,愿意帮江家重新夺回昔日之荣耀,让江家掌控市舶司,以达到共赢。 “我儿曾在泉州任职,这个许成云很会来事,很快就与我儿成了好友。” 江诚业冷哼一声,特意在好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老朽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不知道人心险恶。许家的允诺令其动了心,竟然想私下给泉州市舶司的人发去文书。若不是我这孙儿无意间发现,江家怕是要着了道!” 说到此处,跪在地上许久的江凌抬头补充道:“伯爷,贺公子,许家应该不止给我父亲写了信,按照我的推测,年后针对贵府以及林家、薛家的事,有不少人参与,这背后十有八九都有东南海商的影子。” 贾琮眼睛微眯,年后这段日子,似乎真的有不少事的矛头隐隐剑指他家。 想到此处,贾琮抬手道:“哦?你起来说话。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伯爷!” 江凌起身后,不顾膝盖上的疼痛,躬身道:“在下发现许成云写给我父的信后就察觉了不妥,悄悄安排人跟踪了他许久……” 根据江凌所说,东南海商与京城不少官员有密切的来往。诸如许家与江焕的事情还有许多,这些收到南边书信的人很快就抱成了一团,开始向执掌市舶司大权的林如海出手。 可惜林如海就像是伟光正的代表,想要黑他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于是就有人想到了林如海唯一的弱点,那双儿女…… 可惜,黛玉的身上有皇帝赐下的护身符,贵为公主他们不敢对其出手,于是乎又只能从长计议。 恰巧此时,薛家与京城商会联手,打破了江南豪商对粮食的垄断,让朝廷顺利从江南抽调了大量的粮食送去了安北都护府,让其损失了巨大的利益。 江南来信请其出手对付薛家,让京城这些人看到了机会。 反正都是对薛家出手,不妨来个一石二鸟,往上面多加一把火,将火引到林家去。 他们认为,哪个猫儿不偷腥,贾琮与薛家女关系如此密切,指不定两人暗中苟合。 流言杀人,借此不但能毁了薛家那个女诸葛,更是可以让林家与贾家的婚事告吹。 没了贾家的庇护,对付一个文弱书生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这样,一个似乎很有效但极其粗糙的计划以极快的速度实施起来。 不过这群人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黛玉与宝钗的性格。一个对贾琮极为信任,另一个对这等无稽之谈嗤之以鼻。 黛玉不但很信任贾琮,而且还护短,对于小姐妹受辱大发雷霆,带着人直接打上门去了。 而且此事所牵扯到的贺家也是力挺薛家,开始严查这则流言的源头。 为此京城的那些人急了,担心夜长梦多。于是又再次打算出手,准备挑拨贾家与贺家的关系,先把水搅浑了再说。 贾琮与贺崇看完了信,两人的脸上皆露出怒容。 这计划真的很粗糙,但若放在别人身上绝对管用。而且此计对女子来说根本就难寻生机,但凡性格软一些的姑娘,估计早就一尺白绫自缢已证清白了。 贾琮将信收起,看向江家祖孙。 “本伯很好奇,江郎中可是亲自参与了此事,江家将这封信交出来,就不怕本伯一怒之下踏平城阳伯府?” 江诚业苦笑应道:“老朽便是不说,以贺尚书与林尚书的能力,很快也会弄清楚这件事的原委。不过好在老朽的孙儿还算机敏,早早派人查清了参与此事的京城官员。不知可否用这些人,来换取永丰伯对江家的原谅?” 贾琮没有出声,他不信只是这个原因。 城阳伯府与威远伯府的交情,就像是当初的金陵四大家族。三代互为姻亲,两家的小辈好的快要穿一条裤子了…… 不对,这其中还有一个另类! 贾琮将目光转向了江凌。 果然,江凌在贾琮看向他时,抱拳说道:“伯爷,江家忠于朝廷,忠于陛下,不愿与国之蛀虫同流合污,还请伯爷给江家一个机会,给在下一个机会!” 贾琮再次打量着这位被传为废物的江家子,许久才问了一声:“本伯若是给你这个机会,你能给本伯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江凌闻言大喜,当即躬身拜下:“东南海商与江南西林党相互勾结,把持江南、海贸长达百年之久,其间势力盘根错节。在下知道林公一心开海,伯爷的老师青藤先生在江南清丈田亩事推进艰难,伯爷不会放任南边的事不管。” “故而,江家愿为陛下效力,愿为伯爷之前驱,暗中潜伏,以期将那些蛀虫一网打尽!” 月票推荐票 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 早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二章 又见下三滥的手段 城阳伯江诚业与其孙江凌给贾琮的感觉很奇妙,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阴险狠辣,对自己人够狠,对盟友够狠,对自己更狠。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上一次,给他这种感觉的人叫王子腾。 但贾琮还挺佩服这样的人的,在这个世道,往往是这种人,才能更好的延续家族传承,赢得更大的利益。 江凌的请求贾琮应下了,因为他也需要利益,而江凌的理由让他无法拒绝,相信皇帝老爷也不会拒绝。 大夏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时间。能给东南那群国朝的蛀虫掺沙子,还不用牺牲自己人,何乐而不为呢? 贾琮亲自动手将江凌狠狠揍了一顿,是真的狠揍的那种,打的江凌鼻青脸肿他娘都认不出来,这才将其扔出了酒楼。 做戏做全套,江诚业气的哆哆嗦嗦浑身颤抖,撂下了狠话带着没了意识的孙子离开了南池坊市。 宋集原以为江家背叛了自己等人,在看到江凌如此凄惨时心中疑虑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诚业有多宠这个孙子,他太清楚了。贾琮把江凌打成了这个样子,江家与贾家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想到这儿,宋集心中暗喜。有江家顶在前头,宋家就安全多了,等回了家就给南边去信,让他们赶紧派人来加大对城阳伯府的拉拢…… 江家的人离开了,他们的人还在里面挂着呢。宋集等人还想再闯,可面对贾十一的手中的刀,想到江诚业祖孙的凄惨,一个个又都缩了回去。 贾琮悠然的倚靠着栏杆,冲着底下喊道:“江老匹夫不识趣,下场你们也看到了。一万两,每家一万两,掏了钱人你们领走。少一个子,本伯就打断他们的五肢挂到城墙上风干!” 沐从英这个铁憨憨疑惑了:“五肢?何为五肢?” 贾琮惊讶的瞅了一眼懵懂的沐从英,贺崇附耳说道:“手脚为四肢,再加上男人的那话儿……” “啊?是哪儿?” 贺崇扶额,不打算再解释了。 宋集气急,指着贾琮就骂道:“贾琮小儿,莫要欺人太甚!” “宋家五万两!” 贾琮冷笑一声:“再敢多说一句,本伯先打断宋家子的五肢!” 咔! 说话间,贾琮拔出雁翎刀就砍在了木栏上。 刀身上那条鎏金的龙纹让宋集恢复了一丝理智,他现在面对的人是从不讲理的贾家人,而且是二圣当亲儿孙对待的国朝伯爵。 同为伯,却有天壤之别。 就凭着那把御赐金刀,哪怕自己的侄子被贾琮砍了,皇帝都不会真的惩治。 罚俸?亦或是禁足?那是惩罚吗? 忍了,只能忍了! …… 今日来南池宴请“好朋友”千田兄,打了一架,揍了个人,得了十三万两银子,贾琮觉得很值。 十万两让人送去了宫中孝敬皇帝老爷,算是缴纳的保护费,剩下三万两他跟贺崇、沐从英一人一万两平分。 白来的银子不花出去怎么行? 南池坊市繁华,贾琮见时辰还早,便别了贺崇与沐从英,与贾十一优哉游哉的在南池坊市闲逛。 随着海禁的废除,京城的舶来品种类与数量成倍数的增长。南池坊市作为京城最大的商业坊市,到处都是红毛、黄毛、金毛夷人。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小爷我包起来,送去小爷府上!” “这亮晶晶的石头怎么卖?什么?这是珊瑚?小爷我说它是石头,它就是石头。一句话,多少钱?包起来送去荣国府,小爷要用它来砸核桃!” “歪,卖糖葫芦的,给小爷来一串,剩下的送去荣国府!” “哟,还有耍猴的,来,拿着银子去我家耍给我小侄女看。她要是高兴了,小爷我重重有赏!” “咦?小爷我在这儿,竟还有人敢欺男霸女。” 贾琮豪横的将半条街打包送去了荣国府,正要继续撒银子的嚣张生涯,不想前方不远处有几个刁奴正拉扯一名十五六岁的姑娘。 同时还有三五人正对一名中年男子拳打脚踢,隐隐绰绰有银子、赌输了的词汇传来。 贾琮抬头一看,长乐博坊。看来又是赌徒输了银子没得赔,被人抓了闺女抵债了。 虽说赌徒可恨,可这拿妻女抵债的事贾琮可看不惯。 《大夏律》卷第二十《贼盗》篇中,就有“略人略卖人”条款。 其中规定:“诸略人、略卖人为倡优者,绞;为奴婢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和诱和卖的罪减一等。” 赌坊里这群人渣,若将这姑娘抓去,定然是送去青楼妓馆。 贾琮顺手就提起一旁小摊上的陶罐,远掷砸向正拉扯那姑娘的打手。 哐的一声,那人额头就流下血来,捂着脑袋就蹲在了地上。 “他娘的,天子脚下你们也敢欺男霸女,王法何在?” 贾琮大步向前,一脚踹开挡在跟前的刁奴:“滚开,敢挡小爷的路,活腻了!”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管我们长乐坊的事!” 脑袋上挨了一下的打手嚣张惯了,方才给突然砸了一下这会都还晕乎乎的。 起身就躲过身旁手下的哨棒,就冲贾琮砸了过去。 嘭! 贾十一的动作比他更快,一脚就将其踹飞狠狠砸在了赌坊的门框上。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瞬间就涌出来十余名手持哨棒的打手,以及一名似乎是掌柜的中年男子。 那人一出门就看到了冲着赌坊牌匾打量的贾琮,深吸一口凉气:嘶,怎么会惹到这位小爷?自己手底下的人都他娘的眼瞎了吗?那明晃晃的金令就挂在腰间,看不到? 他悄悄给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即点头哈腰的迎上前去拜下:“原来是伯爷,小人伊永文拜见伯爷。都怪小人管教无妨,让这群没长眼的小子冲撞了您,还请伯爷恕罪。” 贾琮没理会这人,悠悠道:“恕罪不恕罪那是顺天府的事,本伯管不着。” “伯爷,冲撞您的刁奴,小人回去肯定会往死里打,就不必麻烦顺天府的老爷了。主人的面子不能丢了,您就当是给我家主人一个面子……” 伊永文压低了声音说道:“伯爷,永乐坊是冀王府的产业。” “你说这赌坊是冀王叔祖的产业?” 贾琮有些不信,虽说老王爷也是个乐子人,标准的老纨绔。但人家是太上皇仅存的亲兄弟,根本不会缺钱到开设赌坊赚银子的地步。 果然,伊永文犹豫了,在贾琮的手摸向腰间刀柄的时候,才咬牙回道:“小人的主子是冀王府慎五爷。” “刘慎好胆量,也不知他开赌坊赚这些带血的银子,冀王叔祖知道了会怎样。” 算了,这事还是交给冀王叔祖去处理吧。 贾琮冷哼一声:“其他的事本伯管不着,但你若干出略人买卖之事,那就等着试试本伯手中的刀利不利吧。” 说话间,贾琮的手按了一下刀鞘的机簧,御刀露出小半截,寒光一闪,慑人心魄。 伊永文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躬身应道:“不敢,不敢,长乐坊向来是遵纪守法,绝不会干出违反《大夏律》的事。今日真是个意外,也不知哪里来的浑人,自昨日就呆在长乐坊中,输光了银子不说,还借了坊中五百两银子。最后竟然想拿什么家传宝玉来抵债,不想引来了他家的闺女,攥着那块玉死活不撒手……” “三爷,这姑娘好像是太太的娘家人。” 贾十一将一块玉递给贾琮,玉质还算上乘,上有一个邢字。 贾琮也觉得眼熟,这不是跟自己嫡母的那块玉一个样式吗? “姑娘姓邢?可是镇江府丹阳县人氏。” 那姑娘惊讶的抬起头来,因方才哭过,双眼通红。 “贵人说的不错,民女确为丹阳邢家之女。不知贵人如何得知的?” 贾琮想起前段时间邢夫人跟他抱怨说她的堂兄狗改不了吃屎,游手好闲耗干了仅存的家业,打算来京城投奔她。 算算时间,邢家可不就该到了嘛。 不过怎么来了京城不先去荣国府,反而跑来赌坊赌钱了? 他将玉佩递了过去:“姑娘可认识荣国府大太太?” “啊~那是民女姑母……” “那就没错了,我姓贾,不想会在这儿见到表姐。” 这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这种情形,属实令人意外。贾琮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最后将目光转向一旁双股打颤的伊永文身上。 伊永文在听到那声表姐的时候,脊椎骨都在发凉。 要死要死,京城谁不知贾家人护短,他手底下那群没长眼的人,怎么就把主意打到荣国府贾家人的身上去了? 见贾琮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这会别说抬出自家主子,就是世子殿下的面子都不一定好使。 “伯爷,小的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您的表姐……” “闭嘴!” 贾十一已经让车夫将马车赶了过来,让邢岫烟先一步上了马车。 贾琮则是踹了伊永文一脚,冷冷说道:“你开赌坊,只要按规矩纳税,不做违反律法的事,爱怎样怎样。但你要擦亮眼睛,我家的人,你要是敢放一个进去赌钱,本伯就打断你的五肢挂到城墙上去!” “可是……可是……” 伊永文很想赶紧应下送走这位瘟神,可他没法应啊。因为就在此时此刻,赌坊二楼还有一位姓贾的爷正耍着呢。 贾琮冷哼一声,伊永文当即就吓瘫在了地上,一股脑就将上面的那位贾姓小爷给卖了。 “十一叔,去把人抓下来!” 很快,贾十一就揪着一人扔出了赌坊的大门。 贾琮只一眼的认出了那人,怒喝道:“贾瑞,你竟然敢进赌坊?来人,将贾瑞押去宗祠,按族规处置!” “琮哥儿,求你了,别……唔唔唔……” 隐藏于暗处的亲兵听到命令立马赶来,堵住了贾瑞的嘴将其拖了出去。 贾琮伸手一指那块金灿灿的“长乐博坊”匾额,冷声下令:“把那匾给我砸了!” 哐,哗啦~ 一声巨响,不但匾额被砸了,就连长乐坊的大门都毁了大半。 贾琮让人将躲在一旁的邢忠塞进了马车,临走前还再次警告伊永文:“下次再让本伯看到有我贾家的人进长乐坊,你就准备让人给你收尸吧!” …… 邢忠夫妇带着女儿邢岫烟进京投亲,却在这种情形下与贾琮见面,让贾琮即疑惑又替邢夫人尴尬。 到底是他的嫡母,这几年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该要照顾的面子还得照顾到。 贾琮没有直接带邢家人回府,而是在大时雍坊内寻了一间小院租了下来,然后又让人去客栈把邢岫烟的母亲温氏接了过来。 估计是车马劳顿,温氏刚到通州就病了。又因为邢忠输光了银子,无钱寻医买药,竟然病的连床都下不来了。 贾琮直接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御医,入夜前才从迷糊中醒来,抱着邢岫烟就是好一阵哭。 安顿好这边后,贾琮找来邢岫烟,不顾邢岫烟的推拒,强塞给她一千两银票。 “明日我会派人过来,给表姐跟舅舅、舅母制几身衣服,等舅母病好些了,再请表姐你们过去。” 这便宜舅舅干出来的事绝对不能让老太太知道,要不然好不容易安省的家里,非得闹出别扭来。 邢忠不但是个赌徒,还差点害了闺女。这事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弄不好她会强令嫡母与娘家彻底切割开来。 别看邢夫人时常咒骂堂弟游手好闲没有出息,可她就剩下这一个娘家人了,操心着呢。 这些年四处抠搜下来的银子,大半送去了南边贴补娘家…… 若因为堂弟混账不堪惹了老太太的嫌,估计她又得哭天喊地闹出不该有的风波来。 嗐,都是些什么破事! 邢岫烟双眼通红攥着那几张银票,目送贾琮的背景逐渐消失在门框中。 小院门房中是贾琮的亲兵,负责照顾邢家人的是他院子里的两个丫鬟,还有从黛玉那儿借来的王嬷嬷。 贾琮刚走出小院,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就迎了上来,躬身道:“三爷,查清楚了。勾引邢老爷去赌坊的是金陵的几个商人,具是颇有家资之人。他们与邢老爷乘的同一条船,北上这一路,应该是刻意接近邢老爷的。” 听完了亲兵的禀报后,贾琮的脸色越发冷峻。 不是应该,贾琮敢百分百的肯定这几人就是刻意接近邢忠,要不然就邢家现在的落魄样子,这几人怎么会主动结交? 勾引邢忠去赌坊输光了银子,还是冀王府麾下的产业,若真让赌坊拿邢岫烟去偿了赌债,堂堂永丰伯的表姐成了青楼女子,那真就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贾琮按住了心中迸发的杀意,叮嘱道:“把那几个人抓起来好好审问,一个都别放跑。我倒要看看,他们除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外,到底还想做些什么!” 月票推荐票 感谢慕寒山雪的打赏! 今晚就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 壕无人性的赦大老爷 琮三爷的大好头颅,竟然只值二十万两,还不如宝二爷的脑瓜子金贵,这能忍? 气急败坏的贾琮在回信中甚至再三叮嘱,非要二哥贾琏替他去一趟京城各大帮派。 他贾琮,亲自发布悬赏,砍下荣国府琮三爷的脑瓜子,永丰伯府赏白银一百万两! 在贾琮咬牙切齿的回信时,京城的风波不比江南小多少。 琏二爷还是第一次知晓自家人的脑袋如此值钱,可惜在京城混江湖的,没一个真傻子。 银子是个好东西,可也得有命花不是? “冷面郎君”柳湘莲虽说得了官身,不过他这个人本就性格豪爽,交友从不看出身门第,早前结交的江湖友人依旧是他的座上宾。 神秘人对宁荣贾家的高价悬赏,很快就被人送到了柳湘莲的手中。 别看江湖这两个字在话本中传的神乎其神,但事实上,当京城的各家帮派在接到悬赏令的第一时间,压根就不是这个银子怎么赚,而是想着怎么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给甩出去。 常言道,灭门知府,破家县令,更别提宁荣贾家这等大夏顶级武勋。 算上贾琮这个永丰伯,整个宁荣贾家光是可以在京城随意出入的亲兵卫,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人。 一千五百披甲执锐的精锐,足够将京城所有的帮派拉到一块儿屠杀个一干二净。 脑子有坑才会去想着赚这份不要命的银子…… 柳湘莲将消息告诉大舅子贾琏,紧接着琏二爷就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宴请”了京城大部分的江湖帮派、镖局的头领。 当然,这些能收到请帖的人,都是柳湘莲帮忙挑出来的可交之人。 与贾琏一同出现在酒楼的,便是左军都督、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 曹嘟嘟作为大夏的特务头子,岂会放过整合京城地下势力的机会。 与贾琏一拍即合,当天就制定了详细的招揽规划,将这群游离在黑白之间的庞大势力收入囊中。 至于那些不在邀请之列的,无不是被宣判了死刑,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 …… 小年过后,江南的局势在明面上算是稳定下来了。 随着吏部选派的各方主副官员到任,中枢的执行力再次显现出了它的强大力量。 别说换一茬地方官,就是将大半个朝廷清空了,只要中枢六部不倒,如今的大夏根本就不缺想当官的人。 贾琮每日埋首案牍,仔细排查着自元祐七年至今所有有关北静郡王府以及南疆的消息。 很快,他就在一些很不起眼的公文中查出了蛛丝马迹。 泉州、宁波两大市舶司,曾有数次货物出海的记录。 特别是有几次的出货记录很有意思,南疆有人从江南购买大米…… 南疆一年三熟,随便撒一把种子就能长出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的地方,竟然会从江南买米? “交趾布政使司可从来不会缺少粮食,那么这几支船队,到底将粮食送去了哪里?” 贾琮沿着舆图画了两个圈…… “用这种方法攒过冬的粮食,水溶啊水溶,你是真傻呢还是假聪明?” …… 嗖~嘭! 除夕夜很快就到来了,老十三今夜去了南直隶布政使司,与次辅大人、文魁君徐晋以及刚刚抵达金陵赴任的各方官员一同过新年。 几位大佬的离开,并未让吴王府别院的年节气氛减少半分,因为赦大老爷终于从南疆回到了中原。 南疆的太阳真是可怕,黑啾啾的赦大老爷差点让贾琮没认出来。 要不是那一口白牙,在夜幕的掩护下,赦大老爷就算是不穿夜行衣,都能伪装的极好。 “来,林丫头、三丫头,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的赦大老爷,壕无人性的给了黛玉与探春一个一个大大的红包。 贾琮瞪大了眼珠,这还真他喵的是红包,红色的大包袱~ 黛玉与探春懵逼好半天,才将这红色的大包袱与压岁钱联系了起来。 两人在赦大老爷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回神接过…… “哎呀,好沉!” 黛玉只感觉手中一沉,打了个趔趄差点被包袱给拽倒了。 哗啦一声,脱手的包袱就散开一角,各种珠玉宝石、金银元宝滚落一地。最特别的是几尊金制的小弥勒佛,掉在地上后打着旋儿,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喔~” 屋中本就灯火通明,如今又被这金光宝气的光芒闪了眼,包括几个丫鬟在内,所有人都变成了喔喔叫的大公鸡。 好大的红包~ 壕无人性的赦大老爷~ “爹,你把南海龙王的水晶宫给抢了?” “大舅舅,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大伯,这……我不能要!” 贾琮与黛玉、探春几乎同时出声,却见赦大老爷无所谓的摆摆手:“大惊小怪,就这点东西,还不及我从南疆带回来的百分之一。乖乖收着,平日当零花用。等你们几个丫头要出嫁了,我给你们一人一车当嫁妆!” 哈? 这还是那个在银钱上抠抠搜搜堪比皇帝陛下的赦大老爷? 贾琮一把扯住老爹的袖子,扮乖巧状。 “爹,我的呢?” 啪! 赦大老爷一巴掌拍掉了儿子的手,掏出一个小小的红封,塞给贾琮。 “呐,这是你的。” 贾琮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打开一看,里面就装着一文钱。 真·一文·元祐通宝 “爹啊,我还是你的宝贝蛋吗?” 感觉“失宠”的琮哥儿直接往地上一躺,眼看就要开始撒泼打滚。 却见赦大老爷乐呵呵的将黛玉敬来的酒一口闷掉,慢悠悠说道:“乖儿子,为父怎么会不宠你呢?放心,你的那一份是最大的……” 贾琮闻言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嬉皮笑脸就要往跟前凑。 随即听到赦大老爷冲着黛玉咧嘴笑了:“外甥女啊,大舅舅今日教你一个道理,这男人啊,有钱就变坏。琮哥儿的那一份,待会大舅舅就让人给你送过去,你替他收着~” …… 赦大老爷从南疆离任,可不是空手而归。 整整数艘大船,装满了从南疆“捡”来的金银珠宝。 大军征伐,搅和向来是四三三分润。 四成上缴朝廷,三成分给将士们,余下三成则是属于领兵的将帅。 赦大老爷作为南疆镇守,自然是分的最多的。再加上他在南疆发现了不少蛮夷遗迹,借着剿匪的理由,将南疆密林中的神庙遗迹掠了个遍,就连墙壁上镶嵌的珠宝、佛像上镀的金子,都给刮了个干干净净。 还别说,南疆百姓穷的裤子都穿不起,但各个宗教却是一等一的豪富。 国朝最富有的大报恩寺,都赶不上人家随意的一座神庙。 纯金的释迦摩尼等身神像见过没? 光是其熔成的金砖,就差点压垮三辆运输的马车。 原本这些已经让赦大老爷眉开眼笑了,不想在离开离任回京的途中,竟然遇到了三艘西洋黄毛夷的商船…… 不要指望赦大老爷遵守什么两国友好通商条约,只要消息传不出去,夏国人不遵守签订的条约之事,谁又知道呢? 一番火炮的友好交流,赦大老爷几乎是毫无伤亡的俘虏了这三艘商船。 等到亲兵登上夷人的商船后才发现,这群人是从倭国来的。他们与倭国刚刚做完了一桩生意,用火炮换来三船的金银珠宝。 “那些黄毛夷被我沉到了海里,三艘海船倒是留着,我让人将其送去了汪成海的手中,想来他会知道怎么用。” 赦大老爷已经分配好了带回来的金银珠宝,两船送去宫中孝敬圣人他老人家,两船给皇帝,一船给太子当零花。 剩下四船,一船给宁国府,一船充入荣国府府库,一船是大老爷自己花的,最有一艘直接分成了好多份,赏给家里的崽儿丫头们。 贾琮大概计算了一下,整整九艘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大船,差不多价值三千五百万至四千万两白银。 除却孝敬给圣人、皇帝、太子的五船,宁荣贾家这一回直接入账一千五百万两以上。 怪不得西洋人热衷于海外殖民,这来钱的速度太他娘的快了! “实际上南疆各种神庙还不算富,真正有钱的,是天竺的那些僧侣。为父已经打听清楚了,夷人在天竺已经抢走了上百船的金银,再等下去,咱们连汤都喝不上。” 赦大老爷似乎极其遗憾,就差捶胸顿足了。 他跟贾琮说道:“这次回京我就上书陛下,让咱们的水师候在夷人回西洋的必经之路上,给他们唱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戏。你抢你的,我抢我的,终归都是我的!” …… 靖海卫都指挥同知,汪四汪藏海已经在大海上飘了好几个月了,自打指挥使王成海收到贾琮的书信之后,就派出了一半的靖海卫主力游弋在东南沿海的海面上。 除却必要的补给时间外,将士们已经在大海上搜寻了三月有余。 “呜呜呜呜呜~” 突然出现的号角声,将无聊逗螃蟹玩的汪四拉回了“海王”的生活中。 他立马登上甲板,举起千里镜就往观测手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奶奶的,总算找到了!” 汪四啪的一声合上了千里镜,兴奋的指挥着舰队装填弹药,拉满了风帆准备接敌进攻。 挂着靖字大旗的舰队像是看到了猎物的饿狼,直接加速冲向南方的那支商船船队。 西林党一派的远洋商队,历经近两年的海上漂泊,总算带着一船船的金银将要踏上家乡的土地了。 “报,三爷,前方发现一支船队,看样式是咱们大夏的船,不过船速很快,冲咱们过来了。” 钱浅琦很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因为在海上飘了近两年,久不洗澡加上海上特有的气候,让人的身上总有一股散不尽的咸臭。 好在自己是这支联合商船船队的领头人,海上的淡水再珍贵,也不会断了他的用度。 钱浅琦用手帕掩住鼻子,无所谓的摆摆手说:“把咱们的旗子挂好了,如今已经抵达近海了,谁敢不给我钱家人面子……” 轰轰轰~ 话音未落,震天的轰响就传到了耳中,随即他感觉脚下的大海船正在不断的起伏摇晃。 打脸的速度太快,钱浅琦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船舱外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大喊与惊叫。 靖海卫是大夏如今最强的海上力量,不但配备了速度最快、吨位最大的风帆战列舰,更是有最新型的舰载火炮。 其中最大的火炮不但是后膛装弹,射程更是高达一千五百步。 再钱浅琦还在嫌弃下人身上的臭味之时,就已经被靖海卫的战舰抵近,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骑脸输出。 一千五百步的距离,西林商船上装备的老式火炮就是想还击都够不着靖海卫的船,只能被吊着打。 一轮火炮轮射,就直接打残了半数商船。 靖海卫来跳荡登船厮杀都懒得干,在汪四的指挥下,专门吊在商船火炮射程范围外,用火力覆盖欺负人。 别看钱浅琦等人平日面对普通老百姓时,那是趾高气扬,鼻孔看人。 可面对炮弹洗地的攻击,早就躲在船舱的角落,向妈祖她老人家祈祷,希望炮弹别砸到他。 也许是妈祖她老人家真的太仁慈了,竟然真被钱浅琦在数轮火炮的射击下安然活了下来。 不过活着归活着,等到汪四将这些商船上的财物全部搬空后,直接将钱浅琦与那些还活着的“泥腿子”关在了一起。 小小的舱室中,挤得是满满当当。 狭小昏暗的舱室中,各种气味混杂。再加上闷热的环境,钱浅琦感觉浑身都在发痒,闻着舱室中的气味,不停的干呕起来。 他想要求饶,想着利用他浙江钱家的声望,从汪四的手中讨一份优容。 不想汪四压根就懒得见他,这一趟的收获真是太大了。 “不愧是西林党人在背后支持的船队,瞧瞧,十六艘大船,八艘小船,装满了金银珠宝。永丰伯曾说,财富来自海上,今日本官真是见识到了!” 汪四咧嘴大笑起来,这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等这些财宝送到京城,皇帝老爷还不得赏他官升一级?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来,挑几个大箱子给我装满了,挑最贵重的装,咱们必须好好感谢一下永丰伯!”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金钗都是苦命人啊 敬大老爷从道观回京后,短短两年就对宁荣贾家的族规调整补充了好几次。 吃喝嫖赌抽,赌博与吸食芙蓉膏仅次于反骨不忠、悖逆不孝、畏战逃跑等十大恶罪。 贾族族规现如今几乎是照搬军法,贾瑞被亲兵押至宗祠前,被敬大老爷直接吊在了宗祠前的歪脖子树上,抽了整整三十鞭。 然后让人将昏过去的贾瑞抬回家,找来大夫精心医治。这可不是敬大老爷变得宽仁了,而是要等贾瑞好了后,继续吊起来抽,要一直抽够一百五十鞭才算完。 这还是第一项惩罚,敬大老爷让人请来了贾瑞的祖父代儒叔祖,年内就必须给贾瑞成亲。待生下儿子后,贾瑞就要去南疆军前效力。 什么时候攒够了军功,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中原与家人团聚。 赌博这个恶习,可比嫖的危害大多了。嫖只会毁一人,赌博却能毁了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 为防止族中哥儿有样学样,敬大老爷也顾不上给叔祖留面子了,直接下了狠药,杀鸡儆猴。 贾琮回家的当天夜里,大房就聚在一处商量邢家的事。 邢夫人居首坐着,怀中还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大姐儿七七。贾琏夫妇与迎春也在房中,几人听完了贾琮的解释后,基本上都是一个意思。 不管邢忠这个人如何,邢家代表着荣国府大房太太的脸面,绝对不能被人轻视了。 贾琏先开了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邢家是太太的娘家,既然来京城投靠,也不能过的太差,那样就是削了太太的脸面,也是削了咱们家的脸面。给邢家寻个合适的院子买下来吧,最好就在内城,这样也方便照应。” 王熙凤夫唱妇随,拿出了当家娘子的气势,当机立断:“二爷说的对,太太如今是国朝超品的荣国夫人,邢舅舅以前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夫人的脸面不能因此被人踩了。” 她见丈夫满意的点头,跟还在愣神的邢夫人说:“太太不必担心,有我们在呢,必不能让人削您的脸面。明日我便差人去找找,尽快买座院子,让邢舅舅他们搬进去。最好就在大时雍坊,万不敢再出现被人勾去赌坊的事。” 贾琮补充道:“还有一事,我见邢家表姐端雅稳重,知书达礼。太太不妨寻机会将其叫来家里住,一来也算是教养后辈,二来太太做主给寻门好亲事,免得被邢舅舅耽误了。” 那邢忠实在不靠谱,刁奴当街掳掠闺女,屁都不敢放一个,要不是贾琮正巧路过,差点就被人害了。 好好一个姑娘,有一个这样的爹,真是造了孽。 虽不是自己亲娘舅家的表姐,那也是拐着弯的真亲戚,能帮的还是得帮。 王熙凤也点了点头,大房一荣俱荣,公爹、丈夫与小叔如今具是红的发紫,必须将名声给营造的伟光正才行。 当初刘姥姥来家中求助,不过是送了二十两银子,几车粮食就直接扭转了自己的坏名声。 那这一次呢? 她这会已经在心里想出了好几个借此营造好名声的办法,邢家来京投靠,她这个当家娘子必须把事办的妥妥帖帖。 对了,邢家表妹十五六了,那就给寻一门好亲事,哪怕比不上府里的姑娘也不能太差。 到时候只要提起这事,满京城的人谁还不得赞上一句,琏二奶奶仁义无双…… 王熙凤办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想到就做:“既然舅母病了,太太要不要去那边探望?要不还是媳妇先过去一趟给舅母送些补品。” 一直没有吭声的迎春突然插了一句:“那……我同凤姐姐一起去吧,舅母生了病,我这个做外甥女的不去探望,让别人知道了会说咱们贾家的人失了教养没孝心。” 贾琏赞赏的看了迎春一眼:二丫头总算是立起来了,知道维护自己的名声了。 王熙凤笑盈盈说了个好字,几人最后看向首位坐着的邢夫人。 邢夫人这会已经被继子、继女、儿媳妇感动的双眼通红,她本就是小户之女,过门之后不但没有得到丈夫的喜爱,没生下一儿半女,甚至在前些年过的还不如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 没想到这几年风云变幻,丈夫虽然还是那德行,可两个继子与儿媳总算是还向着她,对她恭敬孝顺。 加上有了迎春这个正式记在名下的女儿,终于把好日子给等来了。 “我那兄弟是个不成器的,可他的名终归挂了个邢字,看他过的不好,我心里也难受……” 邢夫人说着话呢,眼泪就流了下来。 屋中几人具是心中叹息,实际上前些年都是糟心的过着,谁都不容易。 “我这存了些银子,琏儿媳妇,你拿去看够不够?若是不够……” 邢夫人话还未说完,贾琏就打断说道:“太太这是打儿子的脸,万万不敢说这话。银子我这不缺,一座小院子罢了,费不了几个钱。太太就安心在家,一切有我。” “可不是,您可不是孤家寡人,膝下两个儿子哪一个不是着紫袍的,若让人知道二爷拿您的银子花,那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王熙凤说话办事那是真漂亮,一句话就将邢夫人哄高兴了。 这事贾琏拿了主意,兄弟俩又凑了些银子,足够邢家在京城安家落户。 第二日一早,王熙凤就安排心腹去找牙人买院子,邢夫人则是去了荣禧堂,跟老太太说了邢家来京的事。 当然,赌博的事被隐了下来,只是说弟媳温氏舟车劳顿生了病,担心给老太太过了病气,暂时不好前来拜见。 老太太自然也不会削了自己儿媳妇的脸面,吩咐鸳鸯去库中挑了好些补品,让邢夫人带过去。 就这样,邢夫人领着儿媳妇闺女,带着好几车的东西去了贾琮给邢家租下的小院。 等到了地方,邢夫人摆出了超品国夫人的架势,让人堵住了邢忠的嘴狠狠抽了一顿,并警告邢忠再敢吃喝嫖赌,她就让人将其送去大漠军前吃沙子去。 别看邢忠是邢夫人的堂兄,可面对堂妹,他连一点兄长的威风都摆不出来。 要知道这些年若没有邢夫人省吃俭用递回南边的银子,他们一家早就饿死了。 邢家早年间也是书香门第,家资颇丰。可偏偏就没个能成器的继承人,亲兄长早亡连个后都没有,堂兄继承家业后吃喝嫖赌样样都占全了,没几年就败光了家业,只能带着妻儿四处租住…… 若不是娘家没能力给自己撑腰,兄长一个个不成器还得靠她养活,她又何必想办法到处寻摸银子,以至于落下个刻薄抠搜的坏名声。 哪怕她没有什么像样的嫁妆,堂堂荣国府大夫人会缺了银子花?还不是被逼的! 想到如此,邢夫人对堂兄的恨意就更深了。 “使劲打,打的他长记性为止!” 等邢忠被抽的快撑不住了,邢夫人才让下人将邢忠抬回房中上药。 随后才去了堂嫂的房中,姑嫂二人抱头痛哭。 …… 京城居大不易,大时雍坊的确有不少安逸雅静的小院子,不过因为毗邻皇城附近俱是达官贵人,价格那是真的不便宜。 王熙凤耗费了数日时间,才在荣国府南侧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找到了一座合适的院子。 两进的小院,价格却高达三千五百两。 而同样大小的院子,外城几个坊中最便宜的甚至不到二百两,这就是差距。 邢夫人不好老回娘家,便让迎春多去了几趟,寻医问药皆是迎春做主,温氏得了御医的诊治,加上没了糟心事的打搅,养病的效果很不错,很快就痊愈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端午,五月初的京师粽香满城。 初四这日朝廷休沐,邢家正式登门。 政老爷带着几个哥儿在前厅招待邢忠,温氏则带着邢岫烟去了后堂给老太太磕头问安。 恰巧今日薛夫人带着子侄四人前来拜访,加上府中的丫头,荣禧堂竟满是养眼的姑娘,让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 邢岫烟虽家道寒素,却全不似父母所为,一向端雅稳重,温厚平和。 这样的性子再加上不俗的容貌,极得老太太的眼缘。一高兴当场就褪下手腕的玉镯给其戴上,拉着手就是好一顿夸。 薛夫人恭维道:“太夫人这是又得了个乖孙女,真是让人羡慕。” “我倒是想把你家琴丫头来掳了来给我当孙女,就把你不同意啊。” 老太太打趣道:“琴丫头长得跟画上的人似的,要不咱俩换换,我拿宝玉跟你换琴丫头,怎么样?” 邢夫人还没说话,一旁正跟宝琴玩的惜春就双眼发亮。 好主意啊,宝二哥哪都好,就是老抢她的点心零嘴。 于是乎惜春立马跑到老太太跟前,抱着腿就摇了起来:“好呀好呀,老祖宗咱们拿宝二哥换琴姐姐,让她住我那儿,陪我玩。” 屋子里的人都被逗笑了,老太太将惜春搂在怀里,揉了揉婴儿肥的脸蛋,逗趣道:“你宝二哥是个混世魔王,没人要。惜姐儿是个福娃娃,人见人爱。你薛家姑妈眼馋许久了,要不老祖宗拿你去换,好不好呀?” 惊! 惜春瞪大了圆溜溜的眼,小脑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要不要,我要留在家里孝顺老祖宗,以后我的零嘴点心,多分老祖宗一份,老祖宗不要拿我换琴姐姐好不好……” 众人捂嘴偷笑,老太太笑眯眯的将惜春搂紧了些,搓了搓那颗小脑瓜子:“傻孩子,老祖宗最稀罕你了,哪里会舍得把你让给别人。” “我就知道老祖宗最疼我了!” 惜春在老太太怀里扭来扭去,心中默算自己零嘴的份额。 二姐姐、三姐姐、林姐姐、云姐姐一人一份,琏二哥、三哥、宝二哥一份…… 呃,宝二哥的今后减去一半吧,省下来都送来荣禧堂孝顺老祖宗。 …… 前厅的宝玉还不知道四妹妹又削减了他的零嘴,这会正义愤填膺的骂着翰林院修撰梅信宜。 这事说来是真令人气愤,梅信宜名中有信,实际上却是个毫无信用之人。 当初见金陵薛家权通京城,与贾、王、史三家公侯是姻亲故旧,便有了联姻攀亲的心思。 梅信宜三十多岁才考中进士,入京前寻机为其子梅岚与薛家二房定下亲事。 薛蝌之父为此没少为梅信宜送上金银疏通关系,让中了进士的梅信宜在翰林院选考时通过了考核,顺利留在了京城。 原想着梅家在京城站稳脚跟后,会履约继续走六礼,最后等宝琴及笄完成婚事。 可不想薛蝌父母接连过世,哪怕薛蝌按规矩送去丧报,梅家根本就没有派什么正经人前来吊唁,而是遣了一仆,送来几篮纸钱。 此事让薛家二房成了金陵府的笑话,若非薛家兄妹需要守孝,薛蝌差点就杀到京城打上门去了。 后来薛家大房也出事了,梅家就更拿薛家二房不当一回事。大房入京前,薛蝌特意从乡下老家赶回金陵府,拜托伯娘带了一封信上京。 信中有对梅家的不满,也有最后一丝期望。妹妹的婚事是父亲当初定下的,薛蝌是个守诺之人,更不想让妹妹背上被人退婚的名声。 信是送到了,梅家在回信中也说的好好的,等宝琴及笄就继续走六礼完成婚约。 可没过一年,梅家与京中某位大人定下婚事的消息就传回了江南。 薛蝌大怒,立马要上京问个清楚。他这一回的打算可不是继续早年定下的婚约,而是退婚。 薛家二房,看不上梅家子,他薛蝌要给妹妹退了这桩婚事! 却不想正逢倭寇肆虐江南,耽搁了行程。 等朝廷平定了倭寇之乱,大房来接他们的人也到了金陵。 原先与梅家定下婚约的那位大人,涉案贪腐,被朝廷夺了官帽,全家流放岭南养鱼养虾去了。 梅家一看薛家二房进了京,立马又舔着脸跑去薛府,想要继续与薛家的婚约,算是把薛家给恶心坏了。 薛蟠拎起方天画戟就要打杀了梅家父子,要不是薛夫人给拦了下来,梅信宜一家早就去地府给薛蝌之父磕头赔罪了。 就这还不是最恶心的,最让人气愤的还在后面。 打年前开始,京城就有人开始传薛家二房不守信义,见梅家小门小户,打算毁亲,好让薛家二姑娘攀龙附凤…… 传言还传的有鼻子有眼,据传荣国府老太太在第一次见薛家二姑娘时就说要把她说给自己的乖孙宝玉…… 事实上老太太真说过这话,不过老太太的原话是,若不是宝玉与云丫头青梅竹马,琮哥儿与玉儿也定了亲,她膝下又没有年龄合适的孙儿,她非得把画上出来的姑娘留在荣国府不可。 这传言哪怕不是梅家人传出来的,那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薛家两个姑娘都被流言困扰,流言的另一头竟然都指向了贾家,巧不巧? 贾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讥讽道:“这梅翰林还真是深得墙头草的精髓,真不知他哪里来的脸敢说自家清贵?” 嘲讽了一句后,贾琮伸手揽住宝玉的肩膀:“宝二哥,你不是要给琴妹妹出气吗?正好,我这儿有个故事,还请宝二哥润色润色,过几日发到《京城晚报》上去。” 宝玉疑惑问道:“故事?什么故事?说故事也能给琴妹妹出气?” “不但能给琴妹妹出气,还能让他梅家遗臭万年!” 贾琮呵呵一笑,开口唱道:“秦香莲跪轿前心惊胆战,包相爷坐上边细听民言……” 月票推荐票 今天在医院折腾了差不多一天,身体各种毛病。惨啊惨…… 歇了一会码字一章,不能熬夜了容易猝死,等睡一觉起来再继续码字更新吧。 -—————————— 红楼金钗里的主要人物差不多都会给一定的篇章,人物性格不同,出身不同,结局也不会有所不同。 希望各位读者老爷能够喜欢我设计的人物结局~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要铡我,我真不是陈世美啊! 梅家的种种行为实际上并未触犯《大夏律》,故而想从律法上对其进行惩治,太难了。 但这可难不倒贾琮,相比于砍脑瓜子,像梅信宜这种自认清贵士大夫,怕的不是砍头流放,而是遗臭万年。 包龙图用虎头铡铡了负心人陈世美的故事,很快就让贾家的一群姑娘气得差点爆粗口。 贾琮原本只是想让宝玉润色,不想招来一堆才女替秦香莲抱不平。于是乎,《包龙图判百家案之铡美案》的话本故事在一众才子才女奋战三日后,正式于薛家、贾家、林家的书铺中售卖。 端午当日,面向整个京城的《京城晚报》开始连载《铡美案》,当日首印一万份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不过话本故事这种东西受众太窄,大夏识字率本就不高,想要让梅家人也尝尝宝琴之前受的苦,最好能调动京城的百姓。 什么方式最容易让《铡美案》的故事迅速传播开来呢?那绝对是说书人跟戏园子。 编写戏本子的本事,除了去了南疆的赦大老爷外,京城里首选大夏第一纨绔忠顺王刘恪。 “十三爷,论写戏本子,您若称第二,天底下谁还敢称第一?这不,我想来想去,这出戏还是得靠十三爷您亲自出手。” 这位爷最近正闲的发慌,贾琮拿着《铡美案》的话本找到忠顺王府求助,老十三立马将胸膛拍得啪啪响。 “还是你懂我,这事包在本王身上,三日后……不,两日后你来取本子,最多七天,这戏就能在戏园子开演。” 刘恪原本翻看着话本子,突然抬起头疑惑问道:“不对啊,你小子并不怎么喜欢听曲,怎么对这事如此上心?” “嗐,这事跟薛家有关。十三爷您绝对想不到,咱们京城出了个负心汉,这故事还得从六年前说起……” 贾琮也没打算对刘恪隐瞒宝琴遇到的恶心事,听八卦故事是十三爷的爱好之一。 故事讲完,刘恪啧啧连连,大呼过瘾。 “贾小三,你这个故事不错,不过我得改一改,最好先加点神话鬼怪的戏份,只有死去的秦香莲才能让百姓对陈世美这样的负心人恨之入骨,同时也能让梅家人见人厌,恨得牙痒痒……” 贾琮抱拳道:“这事您是行家,您说了算。” “那好,过些日子正好是本王寿辰,到时候爷就将满城勋贵文武请过来看这《铡美案》,梅家必须得到。你记得把薛家也喊过来,特别是那个薛家二姑娘。” 刘恪突然神秘的笑了:“嘿,爷最喜欢当青天大老爷了……” …… 《铡美案》的话本故事从公开售卖至今,还没人往梅家与薛家的事情上想。 如今热度还不够,大瓜不着急往外放。 端阳节后,贾琮按步就班的在工部处理公务,静候忠顺王刘恪的佳音。 戏本子还真是两日就写好了,蒋玉涵这个京城第一名角带着一帮子人开始了排练,就等五月二十九忠顺王刘恪四十三岁寿辰,在王府进行首演。 王府早就把请帖洒遍京城,不但京城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会当场,就是京畿附近州县的官绅也会远道而来。 贾琮揣着《铡美案》的戏本子回到家,与众人分享其中的新奇故事。 作为京城第一名角榜一大哥的刘恪,编戏的水平比大报恩寺琉璃塔还要高。 《铡美案》话本故事很简单:陈世美家境贫寒,与妻子秦香莲恩爱和谐。十年苦读,陈世美进京赶考,中状元后被宋皇仁宗招为驸马。 秦香莲久无陈世美音讯,携子上京寻夫,但陈世美不肯与其相认,并派韩琦半夜追杀。 韩琦不忍下手只好自尽以求义,秦香莲反被误为凶手入狱。在陈世美的授意下,秦香莲被发配边疆,半途中官差奉命杀她,幸为展昭所救。 包拯欲治陈世美之罪却苦无实证。陈世美假意接秦香莲回驸马府,又以二子逼迫秦香莲在休书上盖印。 展昭至陈世美家乡寻得人证祺朋家夫妇,途中祺大娘死于杀手刀下,包拯找得人证物证,欲定驸马之罪,公主与太后皆赶至阻挡,但包拯终不让步将陈世美送上龙头铡。 但刘恪觉得这故事太平淡了,不够惊心动魄。 按照他的理解,只有让人觉得意难平,有令人难以释怀的剧情才能动人心,令人记忆深刻。 故而他在戏本子中进行了修改。 秦氏带两个孩子寻夫,在陈世美过寿的时候扮作弹唱女子在其同僚面前为其献琵琶曲。 陈羞脸难藏散席后把秦氏抓来棒打一番赶出城去,觉得秦氏行为“羞杀陈门概族人”派骠骑将军赵伯纯赶到白虎山下一剑杀之…… 对,没错,这位爷直接写死了秦香莲,打算在这里先赚第一波眼泪。 秦香莲一死,她的两个孩子瑛哥、东妹沦为乞丐,艰难求生。 秦之魂魄因冤仇难报,心忧两个孩子始终不愿喝下孟婆汤转世重生,这事一直闹到了东岳大帝法驾前。 大帝觉得秦氏死的冤,唤土地判官看管秦氏尸首,不可损坏。又化作法师黄道空教给瑛哥、东妹武艺。 后闹海盗的时候天子张榜寻贤,瑛哥、东妹平海盗被封官。封瑛哥为中军都督,封东妹为右军先锋夫人,封母亲秦氏为镇国老夫人。 兄妹去白虎山敕葬母亲的时候正值六月,当敕封的圣旨展开时,夏日炎炎之时降下漫天大雪。 当夜,秦香莲还魂阳世,将负心人陈世美告到了能够夜审阴日审阳的龙图阁直学士、开封府府尹包拯包青天面前。 包大人怒,拟决世美罪名禀报天子,即差张千、李万去拿陈世美、赵伯纯到庭鞫问、拷打一番。 世美俯首无语,一直实招。公主求到太后前,太后以风袍护陈,想要保下这个女婿。 可惜老太后遇到了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在智囊公孙策、御猫展昭等人的帮助下,拖住了太后,用虎头铡铡了欺君罔上、负心薄情的陈世美。 故事到这里还未完,也不知道刘恪是不是真的嫉恶如仇还是恶趣味,竟然在最后给了秦香莲与陈世美转世投胎的戏码。 主管阴司的东岳大帝手一掐,算到了秦、陈两人的三世孽缘还未断尽,就将那口铡了负心人的虎头铡收走,兜兜转转送到了有青天之资的某位排行十三的王爷手中。 大帝觉得秦香莲这辈子过的苦,让她转世投胎成了金陵某个薛姓大户。而陈世美这个负心汉又是油炸又是拔舌,将十八层地狱挨个过了一遍,扔去了江南某个姓梅的穷苦人家。 元祐某年某月某日,金陵有位姓薛的姑娘求到了十三王爷王驾前…… 嘶! 贾琮看完了刘恪编写的《铡美案》戏本后,下巴都快被惊掉了。 好家伙,这是打算在他自己的寿宴上来一场十三爷怒斩负心人? 他不会真让人去打一口虎头铡吧? 别说贾琮了,黛玉看完这戏本子的第一反应与之想的一样。 她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说道:“十三叔不会真的打一口虎头铡,准备铡了梅家子吧?” 贾琮二人疑惑之时,正主刘恪正喜滋滋的跟他的王妃崔氏炫耀自己的成果。 王府正殿摆着三口崭新的铡刀,龙头、虎头、狗头各一,上盖红布。 崔王妃早就看过《铡美案》的戏本子,知道这铡刀是干什么的。 深知丈夫性情的她试探性的问道:“夫君还真打算铡了那梅家子啊?梅家的所作所为虽然令人厌恶,可还没到被铡的份上,夫君可千万不要胡来。《大夏律》中找不到可以治他罪的罪名的……” “胡来?本王怎么会胡来呢?本王可是最守法不过呢。” 刘恪嘿嘿一笑,附耳说道:“忘恩负义的确罪不至死,可梅家若是与江南那帮子狗东西牵扯不清呢?官商勾结、构陷国朝勋贵的罪名够不够?” …… 邢忠一家搬进了那座两进的小院子,邢夫人跟嫂子温氏商量过后,将侄女邢岫烟接去了荣国府,让她跟着府里的姑娘一块接受教养。 侄女都过了及笄之年,婚事不敢继续拖着。一边教养着一边给寻摸亲事,很快她就开始带着邢岫烟在人前走动。 五月二十九,忠顺王刘恪大寿。 崔王妃早前让人送来的烫金请帖,邀请了宁荣两府所有人,包括老太太在内,所有女眷都被邀请在列。 国朝逢九休沐,这一日满朝公卿皆是受邀来忠顺王府赴宴,贾家众人到的还算早,世子刘崇与郡主刘萱亲自来迎,崔王妃更是早早在后堂正殿门前迎接荣郡王太妃贾氏。 午宴还早,但戏台子上早就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连廊下坐满了前来贺寿的官眷,戏台子就搭在水榭前,众人的目光早就被京城第一名角蒋玉涵的表演给吸引住了。 一段老戏唱完,报幕人上台报出了一个新颖的戏名:《三生三世孽海花之铡美案》。 “这《铡美案》最近在京城很火啊,没想到在娘娘这还能看到《铡美案》的戏?” “故事虽然不错,可结局不就是包龙图铡了负心汉吗?咱们都知道结局了,这戏看起来就失了趣味。” “也是哈……” “嘘,小声些,莫让王妃娘娘听到,咱们是客,不能抹了主人家的面子。” 在座的贵妇人最低都有七品诰命,不缺买话本的那几个钱。《铡美案》的故事的确引人入胜,可听的多了自然就没意思了。 崔王妃早就料到了众人的反应,笑盈盈说道:“这可不是《铡美案》的话本,这是我家王爷亲自编写的新戏,不一样的。” “哦?那妾身得好好看一看听一听,这京城谁不知道十三爷写的戏那是顶天的好。上次那出《孔圣人怒斩不孝子》的戏,让人看得真是心里舒爽……” “是极是极,妾身就没见过谁写的戏能比得上十三爷的一半,今日真是有福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再说了忠顺王刘恪写戏写的好这是公认之事,能第一时间欣赏新出的戏,可不就是乐呵事嘛。 众人开始乐呵呵的看戏,很快就乐不起来了…… 官眷们这边如此,前院男客那边也差不多。两座戏台同时上演新戏,前期贫贱夫妻相互扶持,女子织布男子苦读,生活虽然清苦,可过得也算温馨。 很快秦香莲诞下一儿一女,陈世美也读书有成,一举过了谢试,被推举至京城参加省试。 直到陈世美别了妻儿入京之前,戏中始终是温暖人心的剧情。可紧接着就是戳人心催人泪的悲情戏码,秦香莲没有等来高中状元的丈夫来接她,而是等来了京城中状元郎陈大人尚主的消息。 秦香莲用替人洗衣、织布卖钱凑出的路费带着一双女儿进京,却惨死庙中…… 庙中冤魂悲戚哭诉,惹得满院子的贵妇、姑娘抹眼泪,前院的男客们也是气得牙痒痒。 台上的伶人还在继续,六月飘雪,似有大冤屈,额前印着月亮的包青天出现了。 日审阳,夜审阴,包青天扛住了太后、公主的压力,虎头铡伺候斩了负心人。 原本众人正对陈世美的死大声叫好,就在此时,戏台的布景换成了东岳大帝的法驾。 苦命人秦香莲与负心汉陈世美竟然转世了…… 啊!薛家二姑娘好可怜! 艹,这姓梅的真不是个东西! 咦?这事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后宅妇人们每日的消遣之一就是打听最新的八卦,薛家大房之前可是贡献了不少新鲜事,前些日子薛家二房也差不多,那薛二姑娘与梅家子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还扯到了荣国府。 嘶!这……这不会就在说薛家二房与梅家的事吧? 无论是男客还是女眷,皆将目光转向了前来贺寿的梅家人身上。 梅信宜原本还跟翰林院的同僚一块痛斥负心人,剧情突然一转陈世美转生成了梅世美,秦香莲如今换成了薛香莲,脑中如惊雷齐轰,炸的他差点晕死过去。 要是能真晕过去就好了,同僚以及满园宾客都将目光聚集在他们父子二人身上,他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我,不是我,那陈世美……不,那梅世美不是我,我叫梅岚!” 没什么城府的梅岚最先忍不住跳起来大叫,却见不远处身着紫色武官袍的薛蟠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吓得他歪倒在地,手脚并用就想逃离薛蟠的目光范围。 那日薛大傻子就是用这种眼神盯着他,追着他砍!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负心人,我不是负心人……” 月票推荐票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十三爷有青天之资 能当官的有几个傻子,梅家子如此反应,便是傻子也出问题了啧啧~刘恪不屑的了大喊大叫的梅岚,抬手道:「来人,堵上他的嘴捆起来,别让他搅了爷的寿宴! 梅信宜忙站了出来向刘恪请罪求情:「殿下,吾儿被欲攀龙附凤的女子悔了婚事,今日被这出戏引得犯了心病,这才会搅扰了王爷。臣这就带他回去医治,还请殿下恕罪!」 「呸!梅信宜,你敢把脏水往我妹妹身上泼?老子今日非宰了你不可!」 薛蟠当场就怒了,怒气上头哪里还管在什么地方,撸起袖子就准备干仗,却被柳湘莲一把拉住。 他安抚着暴跳如雷的薛蟠:「薛兄弟莫急,这是忠顺王府,此事自有王爷做主拿主意。」 柳湘莲攥着薛蟠胳膊的手如铁钳一般,不如挣脱。薛蟠尝试了几次都不成,慢慢的才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冲刘恪抱拳请罪:「是臣莽撞了,无耻梅家辱我薛氏女,还请殿下为末将、薛家做主。」 上道!本王的青天梦又近了啊! 刘恪假装不清楚薛、梅两家的事,一脸的疑惑:「哦?薛蟠啊,你有何实说来。这戏中那位排行十三的王爷给薛香莲做主伸冤,你家若是有冤屈,那本王这个大夏排上第十三的王爷也可以给你伸冤,诸位说,是也不是?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人有点懵,这位爷不会真入戏了吧,这是要抢他们的活? 贾琮拳头一握,一副小迷弟的模样,高举拳头大喊:「我朝十三爷亦有青天大老爷之资,十三爷威武,青天大老爷威武!」 嗝~咳咳… 「永丰伯说的是,十三爷有青天大老爷之资,薛将军都求到王爷这了,不妨请王爷做主,是非曲直查一查不就清楚了吗?」 贾琮这个二圣「亲儿孙」都站出来了,众人还能不清楚这戏就是个局,就是不知道是针对谁的。 梅家?小小梅家还不够资格。 得了众人的公推,刘恪有些为难的说道::「既然大家伙都这么说,那本王就一试?」 贾琮再次振臂一呼:「请青天大老爷升堂问案! 薛蟠也有样学样,举拳高呼:「请青天大老爷升堂问案! 随后不少少年郎齐齐高呼:「请青天大老爷升堂问案!」 「哎呀,你们这么热情,本王还怪不好意思嘞……」 刘恪咧嘴笑了:「来人啊,去请后堂请薛氏女,今日本王就在王府审一审这案子,看看我朝是不是真有一个陈世美!」 薛宝琴年纪虽小,带着帷帽轻纱遮面,面对众多男客,却无一丝畏惧,尽显落落大方。 甚至对于梅家针对自己所做之事,她能无怨无狠,将事情的原委不添半点完完整整的道出。 「殿下,当初梅家欲毁亲另娶,民女的兄长气不过梅家攀附权贵负心薄情之举,已经做主,取消了民女与梅家的亲事。如今梅家倒打一耙,将脏水往我薛家头上泼,真是令人不齿。民女别无他愿,还请殿下为薛家做主,勿让梅家再往我家人的身上泼脏水了。」 宝琴盈盈拜下,刘恪抬手虚扶:「你且起来,是非曲直本王已经查清楚了,自不会让无辜之人受了冤屈」 梅信宜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名声完了,可他却连冤枉两个字都不敢说。 因为梅家所作之事根本就经不起查,只要是有心人,稍微派人去了解一下就能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薛家二房当初资助梅信宜科举,而且也不嫌弃梅家清苦,将女儿许给了梅家子,可以说是有天大的恩惠可梅信宜考中进士留在了京城之后,梅家的想法就变了。等薛父死后,薛家大房陷入困境,梅家竟然不顾当初的情谊,悔 婚另娶人岂能无信?梅家真是不要脸啊! 众人鄙夷的看向瘫在地上的梅岚,以及脸色煞白的梅信宜。这出戏好像还没完啊?戏中可是铡了负心汉,老十三连戏文都写出来了,不可能这么简单放过梅家,这不是老十三的风格「此案已经明了,薛家无辜受冤,梅家无信无义,但此事还有个疑点,自年前开始,京城多有流言,说薛家二姑娘攀龙附凤,欲嫁入荣国府方才毁亲。这则流言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梅信宜心中咯噔一下,脊背发凉。 恪不等众人反应,一挥手就招来一队亲兵,亲兵的手上还押着十来个人「诸位应该都知道,本王这个人没事就喜欢去四处闲逛,之前听到有人拿荣郡王太妃说嘴,就顺手给逮了打算替荣郡王太妃教训教训出出气。这一打吧,就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果然,老十三从来不干没意义的事! 扑通、扑通、扑通那些被亲兵押来的一人一个个都跪了下来,齐齐哀求:「王爷饶命啊,都是梅家让小人这么做的,是梅家的人拿银子雇小人说薛家姑娘的坏话,并把这些事往荣国府引,说是要毁了荣国府与薛家的名声。 「小人交待,小人都交待,还请王爷饶小人一条狗命。小人也是收了梅家的银子,梅家让小人多找些人,说是要让薛家身败名裂。」 小人说的都是真的,梅家管事还给了小人一封信,上面交待了小人该传什么样的话,他说一定要毁了薛家女的名声,到时候梅岚再出面施舍,纳了薛家二姑娘为妾,也算是给薛家女一个出路。这样的话,梅家也能赚来好名声。. 什么?他家的管事竟然会蠢到留下把柄? 梅信宜原本还想挣扎一下,可刘恪明显是早有准备。那个蠢笨如猪的管事很快就被带了过来,倒豆子一般将内情全盘托出,那封信的确出自这个管事的手上,但却是昨夜才写的,他实在打不住忠顺王府的十八般大刑! 梅信宜已经知道梅家的名声今日彻底没了,而且还要承担侮辱勋亲、侮辱郡王太妃的罪名。 虽不致死,可丢官的事是铁定了。 就这样吧,不挣扎了。事情只要能在自家这里停下,回了南边他还能过富家翁的日子就在梅信宜息了挣扎的心思,打算认罪认罚的时候,跪在地上的梅家管事突然喊了起来。 「还请王爷允准,小人想要戴罪立功!」 咚咚咚,梅家的管事磕头如捣蒜:「王爷,原本梅家已经不再纠结于薛家的事,可年前我家老爷梅翰林曾收到一封南边来的信,梅翰林悄悄去城南参加了几场聚会这才私下安排人去传薛家与贾家的不堪流言」 皇帝老爷就坐在忠顺王府最高处的凉高中,透过千果镜,他甚至能看清远处那些你十三叔演的太假了,装都不知道装一下,审案要是能有这么顺利,大夏早就青天遍地了。」 太子刘弘笑了笑应道:「父皇还不清楚十三叔,他压根就没打算装样子,明摆着就是想让那些人知道,京城的一举一动,父皇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不说皇帝将手中的千里镜塞给小五刘硕,回到亭中坐下,呵呵冷笑:「若是真能如此就好了,京中心怀鬼胎之人众多,变法才刚起了个头,就有这么多人跳了出来。你瞧瞧、宗亲、勋贵、文武百官,哼,这帮人的手伸得够长啊,都伸到京城来了。」 刘弘给他老子递上一杯清茶:「父皇消消气,变法嘛,历来都是顶着压力、摸着石头过河。若是没人跳出来才可怕,那样的话,咱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宋集等人,死不足惜,但为父此时不宜出手,皇帝叹了一口气,不是他的刀钝了,而是因为帝王的一举一动,往往都会牵动千万人的生死。 杀一个宋集容易,想要将宋集背后的那些人一网打尽 那是真的难要不是贾琮前些日子送来的大礼,他差点就对宋集这种吃里扒外的人动刀子了「皇爷,永丰伯来了。」 贾琮跟着夏守忠走进凉亭,躬身道:「臣拜见陛下,见过四哥。小五也在啊来,吃个瓜,」 「谢谢琮三哥刘硕抱着贾琮给他的善瓜,去了一旁啃瓜去了,高由只剩皇帝,大子,贾及夏守忠四人。 下,臣是真没想到十三爷会来这么一出,十三爷这么一闹,臣担心此事会打草惊蛇,之前的计划恐怕要赶紧实施了。」 皇帝嗯了一声,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那就动手,先把京城的老鼠抓一抓。记得让江诚业露出一些消息,放一些老鼠逃出去,别一下子全拍死了。 贾琮拱手道:「臣明白,江家想要彻底取得那些人的信任,得到他们的承认,就得有一定的功劳和资本。臣建议,江诚业可以出京,任南直隶右布政使。 刘弘疑惑问道:「为何不是金陵卫都指挥使?」 贾琮摇了摇头:「信不过,金陵卫还是掌握在咱们自己人手中比较好。」 「江家不是已经宣誓效忠父皇了吗?难道他还敢欺君罔上不成?」 皇帝抬起手来,在刘弘的脑壳上敲了一下:「对于某些人来说,忠君之道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就右布政使了,都指挥使再找合适的人去。」 他起身再次来到凉亭外,拿起千里镜往远处看去,刘恪正兴奋的指挥亲兵抬出了龙头、虎头、狗头三把铡刀「老十三真是皇帝已经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刘恪了,扶额道:「算了,老十三既然这么喜欢当青天大老爷,那就让他去金陵搅搅浑水。水浑了,躲在暗处的鱼才会露头。」 「传旨,封忠顺王刘恪为钦差巡抚南直隶、福建、广东三省军政使,并领金陵卫都指挥使,赐王命旗牌,三品以下可先斩后奏!」 对了,去给那三口刀刻上御喝二字,让他别给联丢人了月票推荐票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别拿大橘猫不当老虎 梅家的罪名很明确,勾连不法陷害朝廷重臣,妄言妄行言辱勋亲,暗中结党收受贿赂。 前两项最多罢官夺职位贬斥还乡,但最后一项就比较有意思了。 结党这个罪就像是刘恪专门找来兜底的,非要把梅家父子拉到铡刀下一刀给铡了。 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都是屡见不鲜,一般情况下都是党同伐异时,用结党营私这个罪名把对手赶出朝堂,下死手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 但这个罪名在律法上没有确切的惩罚机制,说轻了就是结党营私,危害性不大,罢官就是。 但若是说重一点,往后面加上两个字,比如不忠、悖逆,那就事儿大了。轻则抄家流放,重则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去菜市口走一遭。 这不,欲当青天大老爷的十三爷这会已经兴奋的满脸通红,嚷嚷着叫人抬出了三口寒光闪烁的铡刀。 掀起虎头铡上盖着的红布,指着脸色煞白的梅信宜就喊了起来。 “来人呀,开~~~~~铡~~~~~~” 疯了!疯了! 刑部尚书蔡荃这会都顾不上吃瓜看戏了,瞬间从太师椅上起身冲了过去,拦住了拖拽梅信宜的王府亲兵。 “都给本官住手!不经有司定罪,谁敢擅杀朝廷命官?还不退下!” 秋官大老爷的威势还是很足的,至少王府的亲兵不敢冒犯。 刘恪不乐意了,戏都唱到这个份上了,好不容易给梅家的人定了罪,不铡把“陈世美”铡了,他念头不通达。 “我说蔡大人,这罪名还不够清楚吗?” 刘恪不满的指着梅家父子,跳脚骂了起来:“忘恩负义、无信不忠的狗东西一刀铡了都是便宜了他们,你这老倌好不识趣,难道你要学那戏中的太后,非要阻拦本青天为民除害铡了‘陈世美’……” “忠顺王,本官才是刑部尚书,便是要杀那也是本官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蔡荃被刘恪这混不吝的样子气的不轻,直接怼了回去,一甩袖子,冲着几个刑部官员就喝道:“还躲在一旁看戏?去叫人来,将梅家父子押入刑部大牢。再晚一会,你们的活就要被某人干完了!” “呀呀呀~气煞我也,蔡荃老儿,你偏要跟本王作对是不是?” 刘恪也被气得二佛升天,摔杯为号:“本王要发飙了!来人啊,给我拦下刑部一应官员,将梅家父子拖过来,开铡~~~~~” 围过来的亲兵磨磨蹭蹭,蔡荃眉头一皱扫视一圈怒喝道:“敢上前者,统统押去刑部候审!” 刘恪被蔡荃一激,撸袖子就要干他,却被一人死死抱住了腰。 “父王消消气,莫要闹了。蔡公说的对,便是真要给梅家定罪,那也是三法司的事,您凑什么热闹……” 世子刘崇费力的抱着老爹的腰往回拖,顺道还给几个堂兄弟使眼色。 好心累,爹不靠谱,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像儿子,反倒是时时刻刻要准备着给老爹收拾烂摊子。 “忠顺王,多学学崇世子,这么大年纪了还犯浑,怪不得隔几日就要被圣人吊在树上用鞭子抽!” 蔡荃也是个报仇不隔夜的,冲着叫嚣要砸了刑部的刘恪就是一顿损。 被戳中肺管子的刘恪这回真怒了,冲着蔡荃比划着手脚,嘴中更是爆粗口开骂:“他娘的,蔡荃你欺人太甚,本王为民除害,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这个*****,来来来,有本事你上前来,看爷不把你打出*来……呜呜呜呜……” 刘崇腾出一只手来捂住老爹喋喋不休骂人的嘴,苦笑致歉:“蔡公恕罪,我父王又犯浑了,您别往心里去,改日晚辈定当登门,向蔡公负荆请罪。” “呜呜呜……” 虽然刘恪被儿子捂住了嘴,可这呜呜声中明显含妈量十足。 蔡荃回瞪了一下怒目而视的刘恪,无所谓的摆摆手:“忠顺王什么性子老夫清楚的很,崇世子还是赶紧把他带回去交给王妃娘娘吧,再闹下去还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戏都演的差不多了,他也看得差不多了,赶紧把这混球拖走,再演下去就要穿帮了。 他一个刑部尚书能配合着混球演戏就已经很不错了,总不能真让这厮乱了国朝法纪吧。 “晚辈这就带父王走,这里的事就麻烦蔡公了。崔长史,招待好诸公。” 呜呜声渐弱,刘崇真就直接了当的拖着被堵了嘴说不了话的老爹离开,那群王府亲兵也没有上前阻拦帮助自家王爷,除了看押梅家父子的四人,余者熟练的隐去身形退了出去。 造孽啊,王爷不着调,世子殿下可真是太难了! 还好有王妃…… “咦,十三爷呢?” 前来传旨的夏守忠从高亭中下来,在前院没看到刘恪的身影。 他给诸位中枢大佬躬身行礼,跟场中身份最高的内阁首辅周炯询问:“阁老,有旨意,王爷呢?” 方才院子里真热闹啊,周炯始终稳坐太师椅笑眯眯看戏,便是老十三要铡人,他都没有出声。 此刻闻言,周阁老依旧风轻云淡,冲着内院方向说道:“方才忠顺王要发飙,跟蔡阁老吵了一架,被崇世子拖去内院了。” 这…… 夏守忠能够想象到方才的情形,叹气一声就要告退。 “别急着走,你都在这了,那陛下肯定也在这里。” 蔡荃一把扯住了夏守忠的袖子:“天子不坐危堂,陛下怎么又跑出宫了?还不赶紧带本官过去……” 这还宣什么旨意,赶紧跑路要紧! 夏守忠一愣,他下意识往远处高亭看去,蔡荃等人也顺着望了过去,正拿着千里镜看戏的皇帝老爷猛地脊背一凉。 嗯?这是要引火烧身? 他一把拎起还在吃瓜的刘硕,招呼着太子与贾琮跑路。 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自从三年前铁网山被刺杀,他治下这群臣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帝王带几个人偷摸跑宫外去晃悠。 “完了,这群老头又要过来骂朕。快走快走,晚了就被堵在这了!” …… 皇帝老爷跑路成功,可臣子们依旧没有放过他。 隔日大朝,刘恒被堵在奉天殿就是好一顿喷。好在他早有预防,当殿将梅家父子拎了出来,众人的火力立马调转枪口,将吐沫星子转向了翰林院编撰梅信宜。 梅信宜这会还在刑部大牢抓虱子呢,梅家被圈禁,就等三法寺走流程给他判刑了。 当然,还有那些跟梅信宜暗中聚会,结党营私的官员也没落什么好。 唱了一出大戏的刘恪早有准备,一张早就写好的名单往外一放,龙禁卫就开始满城抓人。 包括奉国将军何宝善、通政司左参议徐秀群、太仆寺寺丞郭世封、礼部祠祭清吏司员外郎芦知训等二十八名六品以上官员,以及在京十七家豪商巨贾,统统被龙禁卫抄家抓捕,扔进了诏狱。 一夜风云变,江南西林党人以及那些东南的豪商,他们在朝中的代言人已经不足原有的两成,损失不可谓之不大。 下朝之后,龙禁卫密探暗中拦截的密信比往日多了好几倍,城外的暗卫更是将飞鸽吃了个饱。 龙禁卫按照曹嘟嘟的指示,将信件抄录了一遍送入宫中,随后将原信封好送归原处,以防打草惊蛇。 “没想到抓一个梅信宜,会惊动这么多的老鼠。” 皇帝老爷随手翻了几份抄录来的信件,看完后冷笑连连。 西林党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竟然妄图掌控市舶司,把持海贸。 甚至把手都伸进他的后宫来了,想要在明年的选秀中往宫里塞人…… 想到自己后宫被盯上,刘恒浑身不舒坦起来。他将龙禁卫送来的名单拿起,扫了一眼哼了一声。 “贾琮,你去跟江诚业商量一下,挑十个地位够高但没什么能力的蠢货,让他拿去取得那些人的信任。” 正跟刘恪探讨演技的贾琮突然被点名,忙上前接过名单:“陛下放心,臣一定办的妥妥的。对了陛下,给江诚业的任命什么时候送去合适?” “城阳伯江诚业?四哥要给他任命实职?” 刘恪想起那个跟梅信宜有勾结的江诚业之子江焕,嘟囔起来:“四哥,那江诚业之子江焕可不是个好东西啊~” 贾琮为其解释道:“十三爷,江诚业现在是咱们在南边的内应,等您去了金陵,还要跟他共事呢!” 什么玩意?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去金陵? “十三弟,昨天没来得及给你说,我打算让你去巡抚东南,替朕盯着南边的那些丿……” 皇帝老爷的话还未说完,刘恪就一脸的惊悚:“不去不去,打死我都不去。四哥,我在京城呆的好好的,你老是折腾我干嘛?我不去,不去,你重新找个人……我觉得贾琏就挺好的,不行就将贾小三扔过去!” 哈?老十三你别太过分了,别拿大橘猫不当老虎,小心我呲牙挠你一爪子! “贾赦替朕南征去了,荣国府就剩这大猫小猫一两只,你给贾家留两个能顶门立柱的人行不行?” 皇帝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快要撒泼打滚的老十三,懒得再理这厮,让夏守忠取来一封圣旨塞到了他的怀里。 “你不是想当大夏的青天大老爷吗?正好,徐青藤在南边推进清丈田亩的事,肯定要跟那些大族起冲突。你拿着那三口铡刀,巡视东南诸省,该铡的铡,给徐青藤开一条路出来。” 此话一出,马上就要躺下打滚的老纨绔立马站了起来,紧紧抱着那封圣旨咧嘴憨笑。 “这话四哥倒是早说啊,你瞧瞧弟弟我差点就躺地上了!” 这无赖…… 皇帝老爷这会看到死皮赖脸的老十三就烦,烦躁的摆手道:“滚滚滚,别在这碍眼了。父皇让你去龙首宫一趟,你现在就去!” 圆了青天梦的老十三嬉皮笑脸的拜了拜:“那行,臣弟就不惹四哥烦了,这就去给父皇请安。” 刘恪冲着贾琮挤了挤眼,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就离开了勤政殿。 出了殿门后将圣旨往怀里一揣,直直朝宫外快速走去。 去龙首宫见老爷子?傻子这会才会过去,肯定是蔡老头去告状了,这会过去他的归宿就是被挂到树上,爷又不傻。 “皇爷,十三爷跑了,没去龙首宫。” 皇帝听到夏守忠的禀报丝毫没有意外,他嘴角抽了抽骂了一句:“这混账东西……算了,大伴你去内阁,让内阁拟旨,忠顺王刘恪私设公堂,扰乱司法,侮辱国朝重臣,罚俸一年。再给蔡荃府上送些药材布匹,就当是朕这个当哥哥的替弟弟给他赔罪了。” 安排好这些,皇帝才重新跟贾琮商议起了江诚业的事。 只见皇帝思索了好一阵,这才开口说道:“得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再给任命,江家闲赋已久,骤然任命,那帮子人肯定会怀疑。” “陛下圣明,臣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个借口不好找,城阳伯府沉寂多年,江诚业又没有什么功劳……” 贾琮突然一拍脑袋:“陛下,咱们何不将计就计,让南边的那些人自己来找这个借口,到时候顺水推舟,将江诚业送去金陵。” …… 老纨绔要去当青天大老爷了,咱们的御猫大人也不能闲着,也该亮亮爪子了。 虽远在千里之外,贾琮也准备开始向南边那帮子国朝蛀虫开刀。 乔装打扮一番的江凌被请进了妙音坊的雅间,贾琮早就在这儿等他了。 “下官拜见伯爷……” 贾琮跟着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曲儿打着节拍,随意一指旁边的空椅:“不必客气,坐。” 江凌恭敬的谢过贾琮,坐下后问道:“伯爷让人喊下官过来,不知是有何事?” 贾琮没有直接回应江凌的问题,反而指着台上正演着的《铡美案》,似有所指的问道:“江千户,你说说,这包龙图何以能顶住太后与公主的压力,将陈世美给铡了的?” 江凌闻言一愣,随即就开口回道:“下官以为,包龙图能顺利铡了陈世美为民伸冤,一是包龙图铁面无私不畏强权,二是他麾下有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等精干良将辅佐。” 贾琮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江凌。 此子这是猜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盯着江凌打量了许久,直到江凌被盯得冷汗都快下来了,这才缓缓开口:“江千户,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事关你祖父的前程以及你江家的未来。” 江凌没有一丝犹豫,起身拜下回道:“伯爷请说,江凌誓死完成任务。” 贾琮笑了笑:“没那么夸张,坐,坐……” 待江凌重新坐下,贾琮将一份皇帝草拟的任命圣旨拿了出来,展开放在桌上。 “南直隶右布政使,这是江家唯一的机会。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你祖父需要有合理的借口能拿到这份奉旨。为了防止南边那帮子人起疑,这个借口你来想办法,最好能让南边的人主动出手。” 江凌在看到圣旨后心情激荡,但随着贾琮后边的话就皱起了眉头。 江家沉寂太久,不受二圣待见这是朝野皆知的事,南直隶花花世界,布政使就像是一块肥肉,谁都想要?想要拿到这等任命,是得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才能让南边的人不起疑心。 许久,江凌才起身抱拳,对贾琮说道:“下官明白了,请伯爷放心,下官这就回去跟祖父商量,一定让南边的人主动出手,助祖父顺利拿下这份任命。”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七章 惊呆众臣的林黛玉 贾琮这个工部右侍郎主管虞衡清吏司,兼管大夏兵器研究院。 掌制造、收发各种官用器物、核销各地军费、军需、军火开支,主管全国度量衡制及熔炼铸钱,采办铜、铅、硝磺等事。 进入六月后,大夏与萨摩藩的第二次火器交易已经到了尾声,千田刚一不愧是贾琮的“好朋友”,以三千五百两一门的价格,购买了三百五十门火炮。 火炮的价格比之前还要高出五百两,但千田刚一还是觉得值。因为这次的火炮是神武大将军炮2型外贸版,射程、威力都要超过外贸初代版。 附带购买元祐2型燧发枪一万支,单价一百二十两。加上火炮火枪所需火药、弹丸等物,总计三百壹拾贰万零八十四两白银。 大家都是朋友嘛,贾琮大气的将零头给抹了,只跟千田刚一收了三百壹拾贰万银子,并且还邀请其去妙音坊看戏听曲吃了顿饭。 他请客,千田刚一付钱! 萨摩藩这个狗大户银子真多,贾琮琢磨来琢磨去,这三百万两白银还不能把萨摩藩的口袋掏干净,故而从工部的废弃图纸中找出来一堆水师战舰的设计图。 在好一顿的忽悠下,千田刚一的心火热起来。 “永丰伯对外臣真是太贴心了,您说个价,萨摩藩买了!” 于是乎,去年从倭国本土送来的七百多万两银子除了零头,尽数进了大夏户部的银库中。 城南十里亭下,贾琮亲自送走了不停抹眼泪的千田刚一一行。 望着逐渐远去的千田,贾琮都忍不住感慨起来:“唉,这千田刚一真是……太实在了,我都不好意思继续忽悠他。聂郎中,你说下次咱们要不要稍微给便宜点?” 随同而来的礼部的聂朝仪撇嘴道:“伯爷,银子都装进口袋了,咱再说这些话就有些不要月……呃,有些那啥了。再说了,那些火器、战船都是咱们的人没日没夜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多收点钱怎么了?能卖给他们那是咱们瞧得起他!” “这年头说什么仁义那都是虚的,只要能给大夏带来利益,坑的就是‘好朋友’。如今倭国内乱,他们打得难解难分,对火器的消耗速度剧增。物以稀为贵,下次来,价格统统翻倍。不买?可以,咱们就卖给萨摩藩敌对的势力。” “正好这几天肥前藩与肥后藩的人要来,下官先拿他们试试水,看能不能多赚几百万两银子。唉,这哪哪都要花银子,司里还等着米下锅呢……” 身后那两个礼部主客清吏司的官员听到这些,对视一眼后苦笑起来。 完了,他家的郎中大人彻底被永丰伯带歪了,好好的一个温润君子现在只要一开口就是银子、利益。 聂朝仪怨念颇深,他觉得贾琮还是不够狠,这一趟才赚了“区区”五百万两银子。 倭国内部如今都快打出狗脑子了,萨摩藩急需补充火器,这时候不翻个两三倍价钱,这不是败家子嘛。 大夏身为宗主国,维护藩属国和平安宁天经地义啊。仗如何才能打不起来?当然是倭国各藩的实力均衡才行。 既然萨摩藩有了大夏的火器,那其他藩也应该有。 嗯,就应该如此,看来工部的工匠们又要没日没夜的敲锤子了! 想到此处,聂朝仪警觉的看向贾琮:“伯爷,咱们先说好,这一次肥前、肥后两藩的人过来,您就安心呆在家里别出来,一切都交给下官来处理。” 哈? “你要干嘛?” 聂朝仪神秘的笑了笑,在贾琮耳边小声说道:“一单生意赚五百万两太少了,下官打算在肥前、肥后两藩的身上赚这个数……” 贾琮看着聂朝仪伸出来两根手指,整个人都惊呆了。 “两百……不对,两千万?” 好家伙,这厮是想把肥前、肥后两藩一次性榨干吗? 礼部的官员向来给人一种恪守礼仪、温润君子的形象,但实际上礼部的人要是切开了看,一个个都是黑的。 特别是主持外交的礼部官员,就没几个善茬。 太宗时,时任礼部员外郎夏之策奉旨出仕高昌,不料正值高昌内乱,叛臣邬关明废掉高昌幼王,在铁木耳汗国的支持下自立为王,宣布奉铁木耳为宗主国,背叛天朝,并且扣押大夏使团。 夏之策在龙禁卫密探的拼死营救下,逃出高昌。 按说这个时候他应该想办法回国请求朝廷出兵平叛,可夏之策那会才二十五六,正是年轻气盛时。 想到那些为了解救自己死在高昌的大夏勇士,一气之下持节往西域走了一圈。 以一人借西域十二国大军,组成八万联军直扑高昌。只十日就攻破了高昌王城,斩杀悖逆叛臣邬关明,恢复了高昌鞠氏的王位。 并且在高昌王城会盟西域诸国,重新制定了中原王朝与西域的宗藩体系。至此才有了大夏军队入西域驻防的先例,初步完成了大夏对西域的控制。 夏之策回到京城后,被太宗皇帝一路提拔,历任礼部员外郎、礼部侍郎、礼部尚书、内阁辅臣,逝后谥号文成,入太庙奉祀。 对了,这位猛人的后人也猛的一批,其孙名曰夏令行,曾亦是担任过礼部尚书,如今更是大夏内阁次辅、建极殿大学士。 当初就因为鞑靼汗对太上皇不敬,在太上皇会盟万国时,单骑闯过鞑靼汗帐砍过鞑靼的重臣。 回城的一路上,聂朝仪与有荣焉一脸崇拜的给贾琮科普着历代礼部官员的光荣事迹,胸脯拍的啪啪响,给贾琮做着保证。 “伯爷就是心太软了,竟然给千田抹去了八十四两银子的零头。这一回您尽管放心,肥前、肥后两藩的人,回去时身上绝对不会有一文钱!” 嘶! 贾琮闻言深吸一口凉气,大夏礼部的这群人,真是比资本家还要资本家! 被聂朝仪喋喋不休的抱怨了一路,贾琮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苦笑着拱手道:“行了行了,我服了你了,都交给你,都交给你。正好最近纺织那边的事比较多,火器这边我就不管了,你放手去做。” 夜间用膳时,贾琮将此事说给林如海听,这位接了文老貔貅的大夏财神爷眼睛都笑眯了。 “聂朝仪这个人操守、能力都是顶尖的,陛下曾与我说过此人,将来定有大用。” 这一点贾琮也赞同,当初自己就是在聂朝仪的帮助下把倭国来朝的十一藩耍了个团团转,吓得倭国各藩纷纷求着大夏卖给他们火器。 “户部虽说暂时不缺银子,但陛下有意推进四年义务教育,到时候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从倭人的口袋多赚些银子也是好事,让聂朝仪去试试吧。” 林如海心中粗略计算了一下,若四年义务教育在全国铺开,每年要投入的银子绝对是数百万两以上。 大夏的家底还是不够厚实,多赚些银子是对的。至于说倭人因战争而贫,关大夏什么事。 …… 七月初二,上吉。忌开光、盖屋,宜嫁娶、祈福。 宁国府上轻车都尉、昭勇将军、右武卫指挥佥事贾蔷,迎娶德清长公主之女庆城郡主涂思琪。 同日,贾蓉之妻秦氏因身体不适请来御医诊脉,不想竟是有了身孕。 圣人闻之大悦,以曹太后的名义赐下大量赏赐,并遣数名宫中老嬷嬷照看秦可卿。 贾敬在仔细叮嘱了贾琮之后,第二天就回了一趟城外玄真观,将“出家为道”的贾珍吊在树上狠狠抽了一顿。 整整一个夏天,贾琮将心思几乎都用在了羊毛产业的事情上。中秋节前,第一批从安北送来的羊毛终于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羊毛织物,出现在京城的各家商铺中。 柔软暖和的羊毛衫立刻成了京城百姓的心头好,价格亲民,便是普通人家也能给家里人置办一件。 当然,富贵人家也不会失了自己的身份,机器产的普通羊绒衫不够华丽,那还有皇家纺织所产的精品手工羊毛衫,上面金丝银线的纹身,绝对够彰显贵族身份。 仅这一批的羊毛产业生意,就给户部送去了高达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商税,而且让安北那些牧民第一次有了足够的银钱来储备粮食盐巴舒舒服服的过冬。 根据龙禁卫送回来的消息,安北各部的牧民几乎家家户户都给二圣立了长生牌,就供在长生天神位的两旁。 皇庄收纳的那些穷苦妇人也因在皇家纺织做工,赚了不少银钱,算是能真正靠着自己的本事养家糊口了。 八月十四,皇帝召集群臣,于奉天殿召开大朝。 天刚蒙蒙亮,大夏门前就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大夏逢一、五、十召开大朝会,昨日突然宣布今日要召开大朝会,定然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故而今日一早,在京七品以上文武都是早早起来,沐浴熏香,穿戴整齐前往皇城。 “咦?你看那边……” 原本正在围成一团扯闲篇的官员们纷纷看向不远处出现马车,好奇的打量着。 大朝会嘛,宁荣两府只要身上有品级的自然也要前来。 不过林如海、贾政、贾琏、贾琮、贾蓉、贾蔷以及宝玉都是骑着马来的,他们的中间还护着一辆马车。 等车中之人下来时,宫前文武更疑惑了。 只见黛玉今日身着大礼服,戴珠翠九翟冠,身穿红大衫、鸾凤纹霞帔、金坠子,持玉圭,在贾琮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文安公主怎么来了?” “许是财相顺道护送过来给娘娘请安吧。” “不像,这会才什么时辰,请安也不可能来这么早。” “你说,会不会是也来参加大朝会?” “嗯?嗯?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夏可还从未有过女子参加大朝会的先例! 黛玉在林如海的带领下走到几位内阁大佬跟前,福身问安。 “诸位阁老晨安!” 周炯笑呵呵虚扶一把,和蔼的说道:“殿下晨安,第一次来参加大朝,会不会紧张?” 天呐!我听到了什么?文安公主真的是来参加大朝会的? 四周的文武官员纷纷侧目,一个个惊讶的看向黛玉这边,由窃窃私语逐步变为哄哄闹闹的大讨论。 黛玉环顾四周看了看,万众瞩目之下,她的确有些紧张了。 “大相公说的是,晚辈这会手心都出汗了。不过能有幸为国朝出力,为生民百姓做些实事,晚辈还是很激动的。” 周炯冲着黛玉眨了眨眼,小声安抚道:“说实话,当初老夫第一次参加大朝时也紧张的很,差点闹出大笑话来。还有永丰伯,殿下可能不知道,永丰伯第一次参加大朝会时,他一个武勋子弟竟然跑到文官队列中去了,让人笑了很久。” 一旁的贾琮捂脸:“老爷子,这事就别提了哈,那不是当初我还小嘛,不懂这些。” “那行,不说这个。还有一事永丰伯肯定没跟殿下说过,元祐五年铁网山围猎,陛下赐了永丰伯龙禁卫千户一职,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皇帐前替陛下站岗……” 嘶!老倌,这事你也要说? 果然,见黛玉来了兴趣,周炯不顾贾琮的求饶,悠悠说道:“那会陛下因一事大怒,摔了手中的茶盏。永丰伯闻声冲进皇帐大喝一声有刺客护驾……然后前脚绊右脚,自己把自己绊倒了,平地趴在了地上,硬生生把自己摔哭了!” 啊啊啊啊啊…… 贾琮无法去堵国朝宰执的嘴巴,只能“无能狂怒”的想要去捂黛玉的耳朵,却被贾琏哈哈大笑揪住了脖颈。 黛玉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贾琮的糗事,亮晶晶的眼睛变成了月牙儿,冲着贾琮捂嘴笑出了声。 帮着贾琮回忆完过往,满足了恶趣味的周老爷子这才抚着长须跟黛玉说:“大朝会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殿下未来要做的事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甚至是挫折。不要怕,此事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殿下将来必会名垂青史的!” 咚、咚、咚…… 恰此时景阳钟响,宫门缓缓打开。 已经不那么紧张的黛玉再次给周炯福身一礼,声音清脆悦耳:“多谢大相公的指点,晚辈谨记于心。” …… 因从无女子入宫参加大朝的先例,殿御史也懵逼的厉害,思来想去只好将黛玉的位置放在了宗室队列的前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卿免礼,平身!” 皇帝驾临奉天殿,一番高呼万岁之后,他威严的说道:“诸位爱卿应该很疑惑,为何今日朕会将你们喊来宫中,又为何会将文安招来奉天殿,与诸卿一同参加大朝会……” 说道此处,刘恒的目光往黛玉的方向看了看,微微点头。 只听他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国朝要做一件利在当代利在千秋的百年大计,元祐朝的今日将因此载入史册名传青史。” “朕决定,自今日起,大夏正式开始推行义务教育,凡我大夏子民,无论男女,年过七岁即可免费入官学读书……” “一切所需费用,皇家内库出六成,户部出四成。” “礼部设义务教育司,由太子主管,文安为礼部义务教育司郎中,辅佐太子管理义务教育司一应事务。” “各部寺衙门必须全力配合义务教育司,尽快将义务教育推行全国。” “圣人云有教无类,诸卿皆为圣人门徒,如此盛事,岂可言后呼?” 月票推荐票 吟诗葬花的林黛玉要进化啦,大女主搞事业的林妹妹各位读者老爷爱不爱? 今晚就先更到这儿,明日继续。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六章 偷偷摸摸的立下惊世之功 大夏开国之初,废中书省,六部奏事无须再通过宰相,连六部司官也可以直接向皇帝上疏。 皇帝发布政令后,直接交由六部执行。在参与决策上,六部,尤其是吏部,在廷推、廷议等活动中居于主导地位;皇帝如将政务下部议,则由该部直接向皇帝提出决策方案。 虽说太宗朝设立内阁,辅政大学士虽无宰相之名亦有宰相之权。但在政务运行中,除重大事项需奏报皇帝、内阁批准外,各部日常事务可以自行处理。 由于六部分割了宰相很大一部分事权,因此各部在其管辖范围内权力都有了很大扩展,其中又以吏、兵、户、礼、刑五部最为突出。 瞧瞧,六部中其余五部权力都有了极为突出的扩展,就留下了个工部。 工部在六部中地位最低,且有的尚书、侍郎是以工匠出身,所以被清流所薄。 工部下设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司。营缮司掌经营兴作之事,虞衡司掌山泽财捕、陶冶之事,都水司掌川泽、桥道、舟车、织造等事,屯田掌屯种、薪炭、夫役、陵寝等事。 贾琮记得他刚去工部时,工部无论是官吏还是匠人,过的真叫惨啊。 京城只要是个官,都能去工部耍威风,白嫖工部的匠人给他家干活,甚至连饭都不带管的。 那个时候,工部的匠户的日子估计也就比那些无地的佃户强上一些。 贾琮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他为了打造出燧发枪,跑去工匠坊拜访一位技艺精湛的大匠,那大匠三个儿子,却只有一条裤子…… 那还是工部的大匠,每月可以从工部领到一些钱粮。可想而知,普通的匠户得有多惨。 …… 马车吱扭吱扭的在官道上慢悠悠前行,冬寒未过,官道两旁的田地里却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麦苗。 皇帝老爷看着田里绿油油的麦苗就觉得亲切,冬麦与土豆轮替耕种,京畿的百姓就再也不缺粮食了。 “臣一直以为,工部的匠户乃国朝发展最不可或缺的人才。而且工部所研制之器具技艺,都是朝廷的机密,故而臣与段公商议后,将各司负责研发之人,全部搬离京城……” 微服出宫的皇帝老爷,已经远远可以看到前方出现的箭楼城垛了。 神秘的墨城,位于东宫六率与神武右卫两卫大营的中央。 共计四万大军的间接保护下,除非是出现灭国之灾,否则,墨城的安全程度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贾琮作为墨城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自然是刷脸过了一层层守卫。 刚领着皇帝老爷走进墨城,突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天巨响,随即便是地动山摇,吓得龙禁卫紧张的将皇帝老爷护在中央。 “应该是火器研发又有了进展,这是在试炮呢。” 对于这一点,经常来墨城溜达的贾琮还是很清楚的。 随着工部地位的水涨船高,加之研发资金的充裕,那群大匠们铆足了劲钻研火器的改进与创新。 这回他刚从金陵回京,就有人将大夏版窜天猴……不对,大夏版火箭炮的研发申请摆到了他的案头了。 轰! 又是一声巨响,贾琮轻车熟路的领着皇帝老爷来到了火器试验场,入眼就见十几名工匠正围着一门还在冒着烟的巨炮激烈的讨论着。 嘶!这群人又造出了什么玩意? 这炮管的长度,这大炮的口径…… “伯爷来了,咱们让伯爷评评这个理……” 几名头发花白的老头急赤白脸的往贾琮这边走,边走边争执,寥寥几句话,贾琮也弄明白了他们争执的原因。 原来这尊巨炮看似威武霸气,但实际上因为炮管材质的限制,颇为鸡肋。 这玩意根本打不了几发炮弹,根据前一尊的试射记录,大约二十发就是极致了。 “所以,你们现在因为该不该继续研制大口径火炮出现了分歧?” 贾琮扶额,这还用思考? “口径即正义,国朝的尊严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材质出现问题,那就对材质进行改进,对于火炮的研制,永远不能停下脚步。至于金银这等身外之物,不要想着怎么省钱,工部每年赚来的银子,足够你们可劲的造。” “贾琮,让人再试射一次,最好将最近研发出的新式火器都摆出来,朕要看看这些银子花的值不值。” 啊?朕?是皇帝老爷! 哗啦啦,原本还在争执的众人纷纷跪倒在地,拜服高呼万岁。 天爷爷,圣天子驾到,我等卑微之人,竟有幸面见天颜! 当今皇帝对待百姓向来宽容,他上前扶起其中长者,亲切的询问他们的工作生活,反倒是将贾琮扔到了一边,让他安排试炮事宜。 等贾琮安排人摆好了一门门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火炮火枪,那群工部的匠师们已经被皇帝老爷忽悠的满面红光,一个个激动地恨不得为帝国大业上刀山下火海。 他撇了撇嘴,将一对耳塞递给皇帝:“陛下,最好戴上这个耳塞,虽说咱们距离炮位不近,可这声音的确震耳欲聋。” 小瞧朕? “拿走拿走,朕亦是马上皇帝,什么场面没见过?给朕开炮,朕要看看朕的元祐大炮,威力到底有多大!” 一旁的夏守忠想要劝上一劝,可熟知皇帝习性的大太监,知道这是皇爷的倔性子又起来了。 工部的官吏工匠这会是铆足了劲想要在皇帝老爷面前表现表现,开局第一炮,就是个头最大的新式巨炮。 数人抬起巨大的炮弹,塞入炮管后填装药包。 一拉衔,只听轰的一声惊天响,大炮的炮位似乎都往下陷了一下,随即扬起厚重的尘土,久久没有散去。 方才还倔强不愿佩戴耳塞的皇帝老爷,这会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远处的山头震颤了一下,许久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后装、大口径、射程高达数里、准头……这个暂时没法说,因为还在试验阶段,两炮过后,射程威力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期,匠师们也不清楚这玩意该怎么计算准头。 “这是火炮?” 说实话,皇帝这回真被震撼到了。 就这样的巨炮多来几门,往京城外一摆,再高的城墙,再多的守军都守不住城。 “镇国之器,镇国之器!” 皇帝喃喃自语,片刻后双眼的焦距慢慢回转。 他打掉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没好气的说道:“贾琮你干什么?在朕面前晃来晃去,挡着朕的视线了!” “陛下,能听见吗?能听见臣在说什么吗?” 咦?这小子嘴巴一张一闭,怎么不出声?跟朕玩唇语? 贾琮手一摊,跟一旁焦急的夏守忠说道:“估计得过一会才能好,陛下这是短暂的失聪之症。” 好在此地不缺纸笔,在夏守忠着急忙慌喊御医的时候,贾琮用文字给皇帝解释了一下他如今的情况。 皇帝却也不甚在意,他反而兴致勃勃的让人继续操演火炮火枪,反正都“聋”了,那就一次性“聋”个够。 真男人,哪个不想有个粗壮坚挺的——火器呢! 轰!轰!轰! 从元祐一式到元祐十一式改,共计十七款大小火炮,以及大夏一型火箭炮初代版,工部的匠人们综合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将火炮玩出了花。 光是炮弹的样式就有多达数种,什么子母弹、开花弹、破甲弹、燃烧弹,应有尽有。 …… “这火箭炮还需改进,准头太差,还没过年时放的烟花准头高。” 总算缓过劲来的皇帝老爷背着手,领着贾琮悠悠在墨城闲逛。 就是到此刻,他的耳中都还在嗡嗡响,不过也能听清别人说话的声音了。 各种火器的操演试射,让他这个大夏帝王很是满意。有这等火力,他有信心领着大夏儿郎横扫八方。 “大伴……” 夏守忠上前半步:“老奴在。” “去给都督府传旨,调左武、右武两卫至墨城南北两侧,与东宫六率、神武右卫围成一个圈,将墨城四周锁死了。” 以前总是听贾琮说工部这群工匠以及所谓科技的重要性,方才之所见,才算真正让皇帝认识到了什么叫做镇国重器。 这还只是火器,据贾琮所言,真正有望让大夏腾飞的,还在前方靠近玉河的蒸汽工坊内。 呜呜~哧~哧~哧~ 还没进门,君臣几人就听到围墙中传来奇怪的声音。 踏进大门,热气就迎面扑来。 入眼间是一座又一座大大小小的钢铁机器,每一个的机器旁,都有数人在操作记录。 添煤的添煤,加水的加水,记录的记录…… 玉河中还有一艘不算小的木船,没有船篷舱室,反倒是装着一个略小的蒸汽机,旁边还有一人正在捣鼓操作。 “牛耿,陛下来了。” 皇帝与贾琮站在那人背后好一阵了,那人还没有反应,始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钢铁机器上。 贾琮无奈只能拍了拍牛耿的肩膀,这位老牛家唯一的读书种子,总算从科技狂人的世界返回了现实。 皇帝打断了牛耿的拜礼,直截了当的询问蒸汽机的试验应用情况。 “在永丰伯的指导下,臣与诸位师傅已经制作了规格不一的七种蒸汽机。” 牛耿放下手中的活,将皇帝带到一座小型蒸汽机旁,指着这座并未运行的机器说道:“这是纺织蒸汽机的样机,臣已经送了一具去纺织厂进行试验了,昨日传回消息,运行一日,没有出现任何故障,纺织厂已经下了单子,要工部为其制造第一批十具机器,以用作扩大纺织生产。” 贾琮突然插话:“比之人工,效率如何?” 牛耿微微一笑:“以一胜百,且不眠不休。” “嗯?那百姓岂不是无工可做,失去了养家活口的活计?” 皇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机器代替人工会对百姓的生计有影响,这一点让一旁的贾琮甚是敬佩。 这位皇帝,能在一言一行间践行以人为本的治政理念,不愧是要当千古一帝的男人。 “陛下,国朝的纺织业目前只是开始,随着产业的扩大与发展,需要的人手还多着呢。蒸汽机也不过是代替人力,技术工种还是要人来操作的,那些空下来的人手,纺织厂会安排到其他地方去干活。” 贾琮为其解释了一下蒸汽纺纱机的运作方式,随后近前一步,小声道:“如今这羊毛织物是咱们大夏特有之物,蒸汽机的应用不但可以扩大纺织业的发展,更能将成本进一步压缩,工部还等着去西洋往回拉银子呢。” 这么一说皇帝老爷就明白了,有钱赚啊,那就行! “这船上的是不是伱之前跟朕说的蒸汽轮船?” 贾琮看着眼前丐版的蒸汽机船,实在无力吐槽。 还是牛耿接话道:“回陛下,这是臣根据永丰伯的描述,制成的样船,如今还在安装测试阶段。” “可能试行?” 见牛耿老实的摇头,皇帝老爷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鼓励其大胆的去做,并当场赏赐了整个蒸汽机工坊的匠师们。 等皇帝弄明白蒸汽机的原理与作用后,他终于相信了贾琮之前说的话。 这玩意还真是大夏腾飞的基础,光是蒸汽机船以及蒸汽机车,就足以让大夏军事力量的辐射距离,直接暴涨数倍有余。 …… 贾琮带着皇帝在墨城各个工坊参观了一遍,包括军事、民用两个方面,工部的匠师们用实际成果展示了他们的巨大作用。 皇帝不得不重新对工部进行了审视,相比其他五部,工部一直是垫底的存在。 也就是这两年有了贾琮的主持,工部才因为能赚来银子,让朝中的官员们高看了一眼。 “贾琮啊贾琮,朕当初将你放在工部的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皇帝老爷将手搭在贾琮的肩膀上,欣慰而又自豪。 当初就是觉得工部最不重要,将贾琮扔进去任他胡闹,就算出了岔子也不会太过难以收拾。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让这小子折腾出这等惊世骇俗的明堂来。 “你立下如此大功,朕该如何赏你才合适呢?”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八章 尔翁婿欺朕…… 皇帝诏令黛玉入朝为官,辅佐太子刘弘推行义务教育之事,并未招来过多的反对。 除了几位略显迂腐的老大人有些异议之外,朝中官员更多的是保持沉默。这一点估计皇帝与内阁的几位大佬早就预料,故而才会突然提出此议。 其实原因很简单,孔圣人当初都没做到的事若是在他们这一代人手中做成了,那真的可以名传千古啊。 义务教育这项政策从设想到制定,几乎完全是黛玉一人完成的,就连贾琮这个首位提出设想的人,都只是从旁协助。 女子就女子吧,只要真能将有教无类、全民教育推动开来,满朝公卿都将会因为此项千古盛事在史书中落下笔墨。 黄帝纪元四千二百三十一年、夏元祐八年八月十四,帝命皇太子弘、文安公主林氏,主持推行义务教育百年大计,诸臣景从盛事…… 此策曾于某月,太子弘得某某侍郎(郎中、员外郎)之助…… 这等流芳千古的大事,肯定不是一部一司所能完成的。到时候在某个时刻某件小事上帮上一把,他们就能在史官笔下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嘿,女子怎么了?那是文安公主,能是一般的女子吗? 一时间殿中万岁之声不绝于耳,不少人甚至已经跑去黛玉那儿拱手祝贺,顺便拍着胸脯表示千古盛事,若是需要帮助,他身为圣人门徒义不容辞。 奉天殿因为一道圣旨变得哄闹,殿御史原本还想整顿秩序,却被皇帝老爷抬手制止了。 八月十四日的特殊大朝就是为了这一桩事,事儿都说完了,皇帝无声离开了大殿。 今日的奉天殿是太子刘弘与文安公主林氏黛玉的主场,二人与诸文武一一寒暄,直到巳时末,整整一个多时辰,大殿中的文武才散的差不多了。 夏守忠送来黛玉的官袍,礼部义务教育司郎中乃国朝正儿八经的正五品文官,着青袍、绣白鹇。 “皇爷说公主虽为女儿身却有凌云志,并不弱于天下任何男子,故而官服亦应该与他人一样。” 众人听到夏守忠的皆是看向托盘上的官服,的确是与其他官员一样的官袍,皇帝甚至将黛玉的朝服、公服、常服都准备好了,包括梁冠、佩绶、笏板等等所需之物。 “皇妹要不要去换上试试?” 太子刘弘的得到了林如海、贾琮等人的一应赞同,纷纷笑呵呵催促黛玉去偏殿换上官袍瞧瞧。 黛玉也是跃跃欲试,在宫中女官的陪同下去了偏殿,再出来时,竟成了一位身着青袍的“俏郎君”。 贾琮作怪的冲黛玉作揖道:“见过小林郎中……” 紧接着宝玉、贾蓉、贾蔷也有样学样,纷纷冲着黛玉作揖行礼,口呼小林郎中、小林大人,惹得黛玉脸都红到耳朵根了。 刘弘打量着贾琮与黛玉二人,突然感叹了一句:“皇妹换上这么一身,比琮哥儿还要俊!” 贾琏等人纷纷点头,一个个都觉得黛玉换上官袍这么一打扮,甚至比贾家所有男儿都要俊上那么一筹。 就连贾政瞧着此时的外甥女都晃了晃神,他跟林如海说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当初敏妹偷偷穿过父亲的官服,就跟今日的外甥女一样,压过了贾家所有人。” …… 刘弘邀请众人去了东宫用了午膳,午后,黛玉一身青袍官服,头戴乌纱在贾琮的陪同下去了吏部登记领了官凭文书。 随后又拜访了礼部尚书贺耀敏及左侍郎肖云鹤、右侍郎海刚峰,算是初次聆听上官的指示。 贺耀敏三人自然不会像训话其他下属那样给黛玉摆架子,都是亲切和蔼的模样,满是鼓励与叮嘱的话语。 为了方便黛玉办公,贺耀敏从宫中讨来了几名女官充当书吏。值房等一应物什都准备的妥妥当当,就等过完了中秋正式启用。 黛玉在贾琮的陪同下,兴趣盎然的拜访了礼部各司官员,等到傍晚时才乘车返回了荣国府。 当身着官袍的黛玉走进荣禧堂时,三春等人自然是捂嘴惊呼,就连老太太都没有想到外孙女会有如此际遇。 她将黛玉拉到跟前,摸摸乌纱帽、摸摸那身青袍官服,一脸的不敢置信:“天爷爷,玉儿真要当官了?” “老祖宗,圣旨昨日不就传到府里了吗?今日就是去走个过场。” 宝玉不能理解老太太的震惊,表妹要当官的事数日前皇帝就跟姑父透过底,昨日把圣旨都送来了,这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老太太拉着黛玉好一阵的稀罕,原本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在烛火下露出了精光。 “历朝历代不是没有过女子参与朝政,但却从未有过女子正式入仕为官的先例。” 女子参与朝政的事多了去了,但与男子一样在朝中担任司官正职,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皇帝老爷到底想的老太太不清楚,但黛玉当官,却是古往今来第一次,史书上都会正式记上一笔,元祐八年八月十四,林黛玉入职礼部义务教育司,任正五品郎中。 正五品的郎中可比敕封的公主的价值还要高,至此黛玉就不再是什么林氏女,也不是某个人的附庸,而是礼部郎中林黛玉,将有名有姓的在史书上记录下来。 不像自己,虽贵为国朝超品郡王太妃,史书上最多会记上一句,故荣郡王贾代善之妻史氏…… 老太太没有给宝玉解释这些区别,只是一个劲的抚摸着黛玉身上的青色官袍。 小小的五品郎中以前还入不了她的眼,但今日她却有些嫉妒外孙女的好命了。 …… 义务教育司的成立,以及大夏试行四年义务教育制的消息虽然火爆,但绝对没有文安公主正式入朝为官令人震撼。 朝中官员以往都是来荣国府拜访贾赦、贾政、林如海等人,今年的中秋却是拜访黛玉的居多,而且多是翰林院的官员。 礼部义务教育司至今还只是停留在纸面上,按照朝廷的制度,六部各司设郎中一人,正五品;员外郎一人,从五品;主事一到两人,正六品。 义务教育司如今只有黛玉这个主官郎中一人,余下的员外郎、主事都还没有配齐。 能在史书上浓墨重彩记上一笔的千古盛事,这几个官职如今哪个不眼馋? 吏部曾问过宫中的意思,皇帝老爷直接将选官的权力交给了刘弘与黛玉二人。 借着黛玉刚刚封官,又值中秋,往荣国府拜访恭贺的人是络绎不绝,陪同黛玉待客的贾琮光是茶水都把肚子灌饱了。 等到乘车前往宫中赴中秋宫宴时,一路上都会有人凑过来套近乎,吵得贾琮脑瓜子嗡嗡响。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刘弘与黛玉经过数次讨论商议,最终从翰林院要来了翰林院编撰谢雍为员外郎,又从吏部文选司推荐的几名候补官员中挑了两人为郎中,凑齐了义务教育司的编制。 八月末,义务教育司正式成立。 黛玉上任的第一件事就要找她爹、财神爷林如海要银子,一开口就把林如海给吓住了。 两百万两白银,还只是第一笔。 “玉儿啊……” “林大人,您现在面前站着的是礼部义务教育司郎中林黛玉,不是您的女儿黛玉。” 黛玉的俏脸上满是郑重,不卑不亢却让林如海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林大人……哈哈哈哈……” 一旁看戏的贾琮没忍住笑出了声,见黛玉瞪了他一眼,端坐椅子上作乖巧状。 “好好,我闭嘴,两位林大人继续。” 林如海神色古怪的打量了一下闺女,最后无奈将身份从林爹爹转换为林尚书,苦笑道:“不是本官不给你批,实在是你要的太多了。朝廷如今只是打算先在南、北直隶试行义务教育,建书塾、书院,聘请夫子先生,也要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黛玉又掏出了一份公文,递了过去:“两百万两不是下官跟林尚书随口胡说的,这是初步拟定的顺天府各县学堂数量、规模大小,以及所覆盖之范围。先不说夫子的俸禄,光是建设学堂所需,一府之地就需二十万两白银。” 按照皇帝定下的规矩,义务教育所需费用,皇家出六成,户部出四成。黛玉既然打算从户部要走两百万两银子,再加上皇家内库所出,那就是五百万两。 北直隶下辖顺天、保定、河间等十一府,南直隶下辖金陵、苏州、扬州等十四府。 各府之面积、人口皆有不同,平均下来一府之地最起码都得十五万至二十万两银子,五百万两都是堪堪够用。 当然,这不是每年都需朝廷支出这么多钱,只要把握住学堂的质量,使用个几十年上百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一年支出五百万建设两省,最多六七年就能将整个大夏境内覆盖了。 到那时,每年的支出主要就是学堂夫子的俸禄、学堂建筑的修补以及课本的更新补充。 林如海心中大概算了算,五百万两白银还真是略显紧张。 不过嘛,闺女要干大事,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不会扯后腿。反正大头是皇帝老爷出,市舶司前几日才送来了两千八百万两商税,他所幸豪气一把,顺道坑一坑抠搜的皇帝。 “百年大计,岂敢轻忽?两百万哪里够,本官给林郎中三百万,林郎中再去宫中从内库支取四百五十万。总计七百五十万两白银,足以将学堂覆盖南、北直隶二十五府了。” 啪! 户部大印往文书上一盖,林如海心情舒爽的将其递到闺女手中。 黛玉见大印盖好,这才给了爹爹一个甜甜的笑脸。拜别林尚书,喜滋滋的去宫中坑另一个爹。 贾琮则是留了下来,吃瓜看戏只是副业,他今日也是有正事要跟林尚书说。 只见贾琮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公文,展开摆到姑父老丈人的跟前,指着印泥都还没干的户部大印说道:“尚书大人,这还有一份支取银子的公文,您顺道盖个章可好?” 咚! 林如海只往公文上瞅了一眼,就立马没好气的往贾琮的脑壳上敲了一下。 “当我是什么?财神爷?我从哪给你变出两百万两银子来?” 贾琮眉头微微一挑:“前几日市舶司才送来了秋税,我听文阁老说,您可是从拽着陛下的袖子,硬是从陛下的口袋里掏走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 “那也经不住这么花!我从陛下那抢……咳咳,从陛下那要点银子不容易,你们一个个都跑来跟我要银子,一开口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的,户部就是再有钱也能被你们给掏空了!” 林如海提起笔来,将两百万用蓝色墨汁划掉,改成了一百五十万,随后才盖上了户部大印。 贾琮的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道:“尚书大人区别对待啊,给林姐姐的不但足额还加了一百万,轮到我了就砍上一刀……” 咚! 脑壳上再挨一下,将贾琮的碎碎念给敲了回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江南造船厂接了好几个大单子,光是从倭人手里赚来的钱就足以支撑今年的造船所耗,这一百五十万就是让你们在松江建造新船厂的。” 林如海将公文往贾琮手中一塞,烦躁的摆手驱赶:“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来烦我了!” 一个个都都是讨债鬼,这些日子因为市舶司商税抵京,林老爷快被各部寺要钱的人烦死了。 他为了跟皇帝扯皮要银子,被抠搜暴躁的皇帝老爷砍了十八次脑袋,贬了三十六次官,他容易吗? 好不容易要来一千五百万两银子把户部银库填满,这才几天啊,银库的银子就被拉走一车又一车。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被人一车车的拉走,林财神心里堵得慌…… 林如海例行去户部银库转了转,在看到原本装满银子的木箱空荡荡的,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 不行,户部银库怎么能空出那么多银箱?他一咬牙就去了勤政殿。 皇帝老爷心里这会也堵得慌,因为黛玉刚刚从他这里要走了四百五十万两白银。 在听到户部尚书林如海殿外求见时,脸都黑了。 “这厮一来准没好事,就说朕不在,让他回去!” “陛下恕罪,臣已经进来了。” 林如海手中捧着一份奏章,恭敬的走进殿中:“陛下,这几日各部寺从户部支走了一千四百万两白银,户部没钱了。还请陛下先借臣五百万两银子应应急,等来年夏税入京,臣再还给陛下。” 皇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家伙,一千四百万两?你怎么不直接喊个四千一百万两呢? 真当朕不清楚户部支出?七百万两一下子翻了一倍,大夏的户部尚书怎么都是一个样子! 听听听听,跟朕借五百万两白银。上上上次借的都还没还,又来? 殿中值守的起居注官瞅了眼吹胡子瞪眼的皇帝,以及一脸无奈卖惨的户部尚书,提笔刷刷在纸上记录:“元祐八年八月二十七,巳时初,户部尚书林海又欲骗(划掉)……借内库白银五百万两……” 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启奏陛下,永丰伯求见!” 皇帝暂时放弃与大夏财神爷的对峙,冷哼一声:“传!” “臣贾琮拜见陛下……咦?林尚书也在,那正好,您是国朝的财神爷,帮忙算算账……” 贾琮话音未落,皇帝心中咯噔一下。 果然,贾琮恭敬的呈上一份奏疏,第一行就写着《工部筹建登州、松江、泉州三大造船厂之预案》。 皇帝只看了一眼公文最后的造价预算,啪的一声将奏疏一合,指着林如海与贾琮就怒了:“你们爷俩合起来欺负朕啊,一个要五百万,一个要三百万,朕攒点银子容易吗?啊,天天惦记着朕的银子,怎么不去抢啊!” 起居郎嗖嗖写到:“又一刻,永丰伯、工部右侍郎贾琮入殿,欲支内库银三百万两。帝怒,委屈道,尔翁婿欺朕……” 贾琮看向岳丈老子,眼神中满是惊讶:岳丈大人,还是您狠啊,又来榨皇帝老爷的油水? 而林如海看向贾琮的眼神也是震惊莫名:你小子刚从我这要走一百五十万两,蓝批估计都没干透,又跑来坑皇帝的银子? 岳父大人没事就来榨皇帝老爷的油水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贾琮是真没想到会碰到一块,这会有些后悔跑过来了。 不过银子还得要,工部的三个新筹建的造船厂等着米下锅呢。 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贾琮躬身道:“陛下,臣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天朝大军南北各需一只强大的水师远征海外,又要下西洋宣示圣君威严,海船战舰明显不够用啊。江南造船厂又接了倭国的订单,一时之间难以支撑南北两大水师的建造维护……” 一句话,大夏缺船了,赶紧打钱,工部急着造好船出海扬威呢! 皇帝抠搜归抠搜,圣明之君这个称呼绝对担得起。 贾琮只简单说了下,他就明白了工部目前遇到的问题。 夏收后第二批出海的船队出发后,原定第三批出海的队伍竟然因为缺少海船暂时搁置了。 就连支援汪成海征倭与贾赦征南的南北两支水师,如今都陷入了缺船的窘境。 皇帝冷静下来后,翻看着手中的奏疏,随后问道:“你光想着建造新的造船厂,工匠可该够用?” 有戏了! 贾琮咧嘴一笑:“回陛下,前年林尚书主持开海时,就已经在登州、金陵、泉州、广州成立了四所技术学堂,专门为朝廷培养技术精湛的工匠。后来技术学堂划归工部管辖,前日送来的公文中说,这两年四所技术学堂共计培养了合格的工匠六百人,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银子了。” “什么?已经有六百工匠了?” 这个数字真的惊住了皇帝,工匠的培养不比读书科举容易,往往一个合格的工匠要经过数年的学徒生涯,都不一样能符合工部的初步要求。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传统之下,工部的那些大匠教起徒弟来都喜欢留一手。 两年培养六百名合格的工匠,这还真是令人意外。 贾琮点了点头,将四大技术学堂的教学、奖惩机制解释了一下。能有这么大的成果,实际上就三个因素,荣誉、银子、晋升空间。 月票推荐票 码了五千来字,明天继续吧,困困困……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九章 偏科了的大夏 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 自大夏太祖开国,曾数次下诏曰四民平等,然千年之制,岂可一言而改。 故立国百年,大夏四民依如往昔,士为一等,农工二等,商为最末。 事实上以当下国情来看,对于商人的压制还是挺有必要的,因为往往豪商巨贾的背后都站着达官贵人。 商人逐利,中原百姓又极喜购置土地,若不压制,别说两三百年的王朝更迭,以官商勾结兼并土地的速度,朝廷能撑过百年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过在四民之中有一个颇为特殊的阶层,工。 《尚书·泰誓》里周武王声讨商纣王的一条罪名:“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 实际上周武王此言是说,过度运用技巧去制造雕文刻镂华而不实之类的奢侈品。 其出发点亦是为了避免统治阶层玩物丧志奢侈腐化,为国家社稷考虑,因而才提出“奇技淫巧”之说。 但奇技淫巧这四个字,直接导致的结果却是令工民这一阶层的地位逐步下跌。而且自《尚书·泰誓》提出这一观念后,中原王朝的科技发展深受这一观念影响。 尤其是当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学说开始成为显学。 而某些腐儒片面理解孔圣对待技术的思想以及儒家思想中关于“奇技淫巧”说的论述,开始将科学技术视为“艺成而下”的“小道”,从而为科学技术的发展设置不少人为障碍。 从此之后,科学技术研究处于从属地位,加上工匠中的学者极少,传统学者则只对经史子集和文学等方面进行研究。 这样就造成一个极其奇葩的现象,中原社会技术发达,而基础科学、理论科学却未能取得突破。 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偏科了! 甚至放在朝堂上也有明显的体现,例如贾琮现如今任职的工部,在贾琮搅和工部之前,工部下属的工匠们甚至是工部的官吏,经常被朝中的达官显贵喊过去给他干活,还是白嫖的那种。 干好了连句夸奖都没有,干差了动不动将工匠打得死去活来,地位之低可想而知。 直至贾琮搅和进工部之后,那些隐隐被放置在四民之末的工匠才有了相对安稳的生活。 后来火器坊的工匠连接有了突破,皇帝一看这些工匠都是宝贝啊,一纸诏书下来才从法理上将工匠的地位抬升,让朝中的那些达官贵人不敢再随意使唤工部的匠人们。 不过这些还不够,按照大夏的规矩,匠户是不能分田的。农户过的再苦那还有地可以种出口粮来,匠户们想要养家糊口只能靠那点可怜的薪俸。就凭工部拨下来的那点银子,匠户们连口粮都买不起。 故而贾琮就想到了前世成飞牌洗衣机、504厂冰淇淋的故事,让工部大匠们一边造火炮火枪,一边造烟花爆竹。 还别说,都是玩火药,火炮火枪造的出来,烟花爆竹自然也玩的不错。绚丽多彩的工部牌烟花很快就风靡大江南北,银子一车车往工部拉,惹得其他部寺一个劲抱怨工部以权谋私,与民争利。 不过在贾琮“亲切友好”的与几位言官进行了交流之后,这些言论就在明面上消失了。 工部有条不紊的扩大创新之路,短短一年就攒下了不小的家底。 那年年末,工部所属的工匠家家住新房穿新衣,原本瘦弱的小娃娃们一个个变得圆嘟嘟的。 后来工部又新开了铁器厂、纺织厂、制冰厂、造船厂……摊子铺的太大,工匠明显不够用了。 贾琮就将目光转向了当初为了应对开海开办的四大技术学堂,不问不知道,这一问还真给了他一个惊喜。 六百名熟练的工匠,这可都是难得的宝贝啊。正好林如海当时即将卸任钦差江南巡抚事,翁婿二人毫不犹豫的将四大技术学堂划入工部管辖,算是回了娘家了。 皇帝听完了贾琮的解释,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这技术学堂是个好东西。正好宫中的匠师供奉有些少,就让这六百人……” 哈?这是要抢人? 贾琮忙出声打断了皇帝老爷的抢人之举:“别啊陛下,工部现在缺人缺的厉害,纺织厂那边因为缺少匠人,第三代织机至今产量不高,安北送来的羊毛都快堆成山了。还有新开的造船厂也需要人,您也不想大夏的水师健儿无船可用吧。” “可朕这里也缺人啊,文安方才从朕这里要走了四百五十万两银子,用以推进义务教育的开展。如今你们翁婿又来跟朕要银子,内库又能支撑到几时?” 皇帝老爷摊手叹息,似是无奈的说道:“朕原想着有这些熟练的工匠,在建造学堂时可以少用些外人,节省一些银子。毕竟今后内库每年要给义务教育司拨发至少五百万两白银,百年大计不容有失,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 嘶!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啊! 贾琮心疼的伸出一根手指,咬牙说道:“一成如何?” “什么一成?”皇帝老爷假装听不懂。 “那就两成!” “小贾爱卿在说什么,朕听不懂。” 啊啊啊啊~ 贾琮一跺脚:“三成,三成,不能再多了。不过臣有个请求,还请陛下允准。” 皇帝老爷嘴角微微扬起,笑呵呵问道:“说说看。” 贾琮要来纸笔,刷刷写了几行字。他将其呈送龙案前,解释道:“想要马儿跑,自然要给足了草料。钱财方面臣能自己做主,但想要让工匠不断钻研创新,还需要提高他们的地位,比如授官授爵,这些事还得陛下做主才是。” “依臣之意,工匠可分为五级,即学徒、技工、大匠、匠师、大匠师。其中技术学堂之学生为学徒,出师即为技工。其后大匠、匠师、大匠师分别对应正七品、正六品、正五品官爵,可由朝廷奖赏为朝廷立下大功之人。” 宇宙的尽头是编制,这一招放在大夏也是极为贴切的。 工部的匠户都是领着朝廷的俸禄养家糊口,以往却没有足够的晋升空间,这就导致了那些工匠往往喜欢留一手,或者说得过且过。 贾琮之前已经许诺了火器坊与纺织厂的大匠,有机会会奏请朝廷为立下大功的人赐予官职,这也是火器与纺织厂接连有创新突破的原因之一。 皇帝老爷刚刚从他这儿要走了工部三成的收益,吃人嘴短,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最高五品……” 还不算过分,应该不会让朝中有太多的异议。 这实际上也是贾琮与林如海之前讨论好几次后,得出的最高界限,再高就会招致朝中绝大部分官员的反对了。 “朕准了,此事朕会与内阁商议,就先在火器与纺织两坊的工匠开始施行。你回去将制造火器与纺织器具时有功之人报上来,朕择日会赐下官爵,以彰其功。” “陛下圣明……” 贾琮刚要拜下,却见皇帝老爷一摆手说:“先别急着喊万岁,朕的三成利什么时候送过来?” 嘎~ “待臣回去与段尚书说了此事,就让人把银子送入宫中。” 贾琮是有苦说不出,赔大发了啊! 虽说他知道随着工部的收益越来越多,朝廷是不会放任工部一家独享这巨大的利益的,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还打算利用这些钱扩大生产规模呢! 算了,三成就三成吧,就当是交保护费了。有了皇帝这块金灿灿的招牌,其他人应该会息了掺和的心思吧。 不信看看林老爷,在贾琮上缴三成利后,这会脸都黑了,户部可是盯着工部的银子眼馋许久了。 不过好在皇帝老爷在得了工部收益的三成利之后,“借”给了林老爷五百万两银子,令其心情好了一些。 至于贾琮所要的三百万两白银则是削了三成,只批了两百万两。 君臣三人各有所得,皇帝与林尚书具是赚了,只有贾侍郎亏大发了。要不是提高匠人身份的事办妥了,贾琮这会能抱着勤政殿的柱子哇哇大哭。 趁着皇帝老爷的心情不错,贾琮奏请皇帝在京城开办皇家科学技术学院,与国子监、皇家武备学院同为大夏最高学府,为朝廷培养基础科学、理论科学的人才。 此事皇帝并未当场允准,而是让贾琮回去写一封奏疏,经通政司走正常渠道上奏,他打算先看看朝堂的反应。 毕竟这大夏不是谁能一言而决的,哪怕这个人是皇帝。 …… 工部虽然失去了三成利,不过无论是尚书段珺还是底下的工匠,对此都没有抱怨之辞。 这才刚开始,一年就有两千万两的利润,就工部能守得住?铁定是要交出去的,交给皇帝还能在御前落个好,交到户部银库去连个水花都见不到。 贾琮一回工部就与段珺商议了一下工匠封赐的名单,最后选出一等功十人,二等功二十人,三等功三十人上奏中枢,等待皇帝的敕封赏赐。 九月初一的大朝会上,皇帝下诏敕封工部所属火器坊、纺织厂三十人为大匠、授正七品承事郎,二十人为匠师、授正六品承直郎,十人为大匠师、授正五品奉议大夫。 同时传诏天下,凡大夏子民,造出于社稷有功、于天下有益之器,上呈朝廷可得封赏,天子不吝官爵之赐。 一时间,民间工匠往衙门送去的器具数量爆发性的增长,有许多功能奇葩的工具令贾琮眼花缭乱。 其中有一个东西最贾琮重视,昌平州竟然送来了超级简易版的蒸汽机,要不是贾琮发现了不对拦住了不停往炉子里塞煤炭的人,指不定工部衙门就要被这个超级简易版的蒸汽机给炸了。 贾琮盯着不停往外喷热气大家伙打量了许久,令道:“立刻带人去昌平州,将这个牛……” 书吏上前禀道:“大人,牛耿。此人是镇国公府未出五服的族人,身有秀才功名,自幼喜好奇巧淫技。” 竟然还是有功名的秀才公,还是老牛家的人,倒也符合常理。玩技术的家里没钱可玩不了这么大,这么大的蒸汽机,光是用铁就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 贾琮点了点头:“让人去牛家请人,要客客气气的,咱们工部能不能再次突破,十有八九就要落到这个牛耿的身上了。” 月票推荐票 感谢作者请多多更新的打赏。 昨晚写到一半睡着了,还有一部分需要改一改,晚上再发一章补够6000字。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章 狡兔死走狗烹? 元祐八年的九月,京城一连收到好几封喜讯。 先是重阳当日,登州来报,倭国石见藩正式向靖海卫都指挥使汪成海上呈归附书,“自愿”献石见藩于天朝。 九月十四,倭奴国王以密信汪成海的方式向天朝求助,请求大夏出兵拨乱反正,除去狭倭王以令诸藩的山名氏。 其后,九月二十八,交趾布政使司传来捷报。 元祐八年七月初七,征南大将军、荣国侯贾赦奇兵突袭,自广西思明府攻入南越,与游艺于南越沿海的南海水师前后夹击,再次攻破南越王城升龙府。 此战不但歼灭了南越八万大军,更是俘获大半南越君臣。南越大将军阮浩成欲裹挟南越王阮庆云出逃,不料误入瘴毒之地,数日后才被大夏官军发现。 南越王室死伤殆尽,百姓苦战火久矣。南疆著名大儒陈宝正携南越千余宿老、学子聚于升龙府,代表南越百姓上呈万言书,奏请大夏天子,跪请除藩,让南越百姓沐天子恩泽。 七月初八,贾赦持王命旗牌,传召暹罗、缅甸、老挝三国国王至升龙府议事,除老挝国王按期抵达外,其余两王违逆天朝之命,举兵顽抗。 七月初九,坐镇云南的沐王府黔国公、云南卫都指挥使沐恩率兵南下,攻入缅甸征讨不臣。 八月初一,天朝大军越过老挝边境攻入暹罗国内,七日灭暹罗,随即闪电攻入缅甸,三日破一城。 南北夹击之下,只用了十余日不到,八月二十八,大军破缅甸王城,其国王自焚于宫室,其王公贵戚在乱军中死伤殆尽。 黔国公沐恩、荣国侯贾赦联名上奏,请求除南疆诸藩,设州府以治之。 老挝自请除国,其王愿携王室北上入京,如今估计已经在海上飘着了。 至于其他三国,皆是被天朝大军雷霆扫灭。更新换代的天朝火器在此役中居功至伟,当然也离不了贾赦与沐恩的联手妙计。 南越在升龙府南边修建的长达几百里的连环坞堡工事,压根就没有派上用场。 贾赦根本都没有乘海船去崇天府,而是虚晃一招,直接从广西率领大军南下。 等升龙府的南越君臣发现敌人出现在城北时,再想调动驻扎在坞堡中的大军时,黄花菜都凉了。 南海水师早就沿河西进,三万水师健儿登上陆地后化作猛虎,横在坞堡与升龙府的中间,死死拖住了南越援军。 而留在崇天府的交趾卫,早就悄悄摸到了坞堡南侧,三通炮声之后乘势杀出。 八万南越猴子被天朝大军尽数斩杀,荣国侯说了,大夏不需要俘虏! 而沐恩的出兵时机都是跟贾赦商量好了,两人一唱一和就给缅甸王戴上了忤逆天朝的大帽子。 这边贾赦刚刚问罪缅甸、暹罗,那边的沐王府第二日就调动三万大军南下了…… 皇帝哭笑不得的说道:“这手段太粗糙了,最起码演一场戏啊。贾赦才在升龙府问罪两国,沐恩哪能这么快收到消息,第二天就檄文天下,出兵问罪不臣去了。” “还好还好,沐恩与贾赦这两个大老粗,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内阁首辅周炯思索了下,提笔在捷报上写了一行字,交给其余诸臣。 勤政殿中的中枢大佬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好在沐恩檄文平叛的时间在贾赦问罪之后,哪怕只是一天之差也就够了,明面上过得去就行。 周炯向皇帝拱手:“老臣把杀降的事删去了,将士们为国征战,这点小事就不必往外宣扬了,省得麻烦。陛下,老臣以为,当下有三件事要抓紧时间,其一,封赏以犒军。其二,调派官员南下以安民心。其三,调福建、广东水师南下,进驻南疆以防西夷。” 前两项还好处理,调水师南下支援南海水师防备西夷,这就让皇帝犯难了。 当下的朝廷就跟工部一样,摊子铺太大了,出现了极其尴尬的一幕:人手不足,战船更不足。 “封赏之事内阁拟份条陈来,吏部、兵部尽快调派人手送去南疆,工部……” 皇帝看向苦笑摇头的工部尚书段珺,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催促:“唉,算了,保质保量吧,朕还不想拿大夏儿郎的命去赌运气。让靖海卫、登州水师、福建水师、广东水师各出一部分,凑出两万人南下支援南疆。” “臣等遵旨。” 诸臣领旨后,周炯又一次出言道:“陛下,还有一事,荣国侯贾赦一战灭三国,虽说征南之功不比征北,但也足够封公。老臣以为,荣国侯可晋荣国公,当诏其回京,觐见受赏。” …… 九月末的京畿已是落叶缤纷之时,官道两旁的红枫倒是颇具诗意。 黛玉掀开车帘子,欣赏着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美景,一旁的贾琮为其披上红色的披风,已经进了深秋,他可不想黛玉受凉生病。 哒哒、哒哒…… 马蹄声逐渐靠近,亲兵送来京里最新的消息。 贾琮接过书信,拆开与黛玉一同看了起来。 信是林如海亲笔,上面详细说了昨日勤政殿议事的经过。 “周阁老这是先给了咱们一个甜枣,然后又拿出了大棒子啊!” 先是做主删除了老爹杀降的事,为荣国府除去隐患。随后又奏请封公,再以回京受赏的理由调老爹回京。 这一套连招下来,就是谁也不能说内阁首辅在打压武将。 贾琮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憋屈不过也能理解,南疆新附,留贾赦这种威望极高的大将在外,文臣们睡觉都会觉得不安稳。 估计赦大老爷再呆下去,用不了半年,京城就会莫名其妙的流传贾赦不忠,意欲自立为王的流言了。 “大舅舅回来也好,省得被别人惦记。只不过朝廷诸公只顾着防备武将,却未曾想过新附之地岂会轻易稳定下来,没有了大舅舅坐镇,诸将各自为战,极有可能出现反复叛乱。” 黛玉将书信收好,俏脸上亦是有些怒容,方才深秋美景带来的愉悦荡然无存。 贾琮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揉捏。 “他们不是没想到这些,而是想着两害取其轻,区区贼寇叛乱,哪有荣国府造反可怕。林姐姐也不必气恼,陛下不是没有应下此事吗?咱们这位皇帝老爷,天生多疑却也用人不疑,周阁老这一次却是想差了。” 元祐帝刘恒,性格之古怪就是老圣人都经常吐槽。 天生多疑阴晴不定,但他对自己人那是掏心挖肺的好,毫无保留的信任。 周炯还以为当今皇帝是老圣人那样,喜欢用帝王心术掌控朝堂。事实上刘恒这位帝王是真心反感所谓的帝王心术,他待臣子以诚,收臣子以忠,用真心换真心,这才是武将们逐渐归心的原因。 反倒是文官中那些喜欢权谋诡计的臣子,始终得不到皇帝的信任。周炯虽是个合格的内阁辅臣,向来顾全大局。 但他正是因为太顾全所谓的大局,相比已故魏文正公,他始终无法跟上皇帝的步伐。 就像皇帝曾对贾琮说过的话,周炯只是周炯,永远成不了魏文正! 不过皇帝虽然信任荣国府,该准备的应对还是得准备好。 车马暂歇驿站时,贾琮一连写了数封密信,分别送往京城以及南边。 之后二人继续北上,他们这一次出京可不是为了玩。黛玉要巡视宣府、保安、延庆、昌平四州的义务教育推进事,贾琮则是为了去昌平见一见性格古怪的“大发明家”牛耿。 十月初五,二人方抵达昌平,入驻昌平官驿。 当夜,京城再次送来书信,而且是整整三封。 贾琮先拆开了荣国府送来的信,依旧是林如海的亲笔…… “林姐姐你看,是爹爹从升龙府递出的信。看来周阁老这一回的棒子打不下来了,爹爹已经奏请陛下,待年后南疆稍安,他便回京养病。” 赦大老爷真是大老粗吗? 贾代善亲自培养的国公府继承人怎么会是大老粗? 在平定南疆之后,赦大老爷就已经预料到了朝中的反应。虽说皇帝早有密令让其坐镇南疆,但贾赦不想这么干。 他若留在南疆,荣国府岂不就成了当初的四大异姓王? 野心有时候是在不经意间生出的,他贾赦还没蠢到以一家对抗一国的程度。 大夏如今威势赫赫,脑子被僵尸啃了才会想着在盛世时造反。与其与皇家生出嫌隙,还不如早早回京享受荣华富贵。 就凭他与乖儿子如今为国朝建立的功勋,贾家就是躺在功劳簿上也足够吃上几百年了。 赦大老爷在信中毫无保留,将心中所想尽数写了出来。 在贾琮哭笑不得看信的同时,勤政殿中的皇帝老爷大发雷霆。 “这混账东西,朕何时有怀疑过他?” “还狡兔死走狗烹,他内涵谁呢?朕是那样的人吗?” “混账玩意,故意在信中写明这些,这就是明摆着在气朕!” 赦大老爷的家信就是随着龙禁卫的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按照规定,边将的家信也会被龙禁卫拆开检查。 这种明晃晃刻意写给皇帝诉苦抱怨的“家信”很快就送到了皇帝的案头,气的皇帝老爷在勤政殿破口大骂!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 手搓核弹? “这混账东西……” “皇爷爷消消气,荣国侯如此做也是为了不让父皇为难……” “我也骂你爹!” “啊?” 刘弘捧着茶水,正准备递过去让老爷子消消气,不想老爷子骂的不是贾赦。 只见太上皇接过温茶一饮而尽,嘭的一声就将茶盏砸在了地上。 刘弘看着破碎的瓷器碎片,嘴角抽了抽:二百两没了! 老爷子润好了嗓子,继续大骂起来:“你爹这个混账,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逼得恩侯那小子不得不回来……” “皇爷爷,这事不怪父皇。周阁老有说过调荣国侯回京,父皇并未同意,只是将此事搁置再议。” 刘弘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老爷子更气了。 “议个屁!” 只见太上皇将桌案拍的啪啪响,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那是什么地方?离京城万里之遥,为了将其打下来咱们牺牲了多少将士?真以为打下来就没事了?南疆人之悍勇,别人不知道你爷爷我清楚的很。没了贾恩侯在那坐镇,三五年就能乱成一锅粥。” 老爷子打了一辈子的仗,对周边那些藩国比谁都了解。 别看南疆诸国皆是小国寡民,但在能在瘴气弥漫之地生存下来,自是极其悍勇。 两年谋划才堪堪征伐成功,四处的反抗都还没完全平定呢,就又玩文武相争这一套,是嫌大夏的勇士死的不够多? 糊涂! 还有皇帝,此事也是能拖的? 但凡不能快刀斩乱麻,京城明天就能传出有关贾家的谶语,过几天贾恩侯就能在南疆登基称帝,北伐京城了。 看来老四在战事方面差老大太远,还是得多操练操练。 唉,朕怎么就这么难?快古稀之年了还得操心儿子的事。 太上皇气归气,该操心指点还得压下火气去指点。 “你去告诉你爹那混账,若不想南疆生乱,就让贾赦继续呆在南疆,至少两年内他不能动……” “父皇,儿子已经写好了密信,随敕封的旨意一道送去南疆。儿臣打算让贾赦兼领南疆大都督,坐镇南疆,以防不臣之人作乱,还要防备西洋夷人。” 刘恒走进皇极殿时,老爷子就没给他好脸色。 哼! “老四,这不够!” 老爷子看向刘恒的眼神中满是嫌弃,这个儿子平日里看还是合格的,怎么碰到战事就优柔寡断起来了? 刘恒也明白自己在战事上的短板,忙拜下请教:“还请父皇指点迷津。” “你呀你,还没明白这件事若处置不好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老爷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刘恒顺势坐下认真听训。 只听太上皇问道:“周炯这老小子为何要想着调贾赦回京?” 刘恒试探性的回道:“儿子以为,周炯是在担心南疆天高皇帝远,贾赦起了不该有的野心……” “放屁!蛮荒野人之地当个狗屁国王,哪有大夏的国公爷舒坦?你当贾赦是傻子不成,他一家老小可还在京城呢。周炯这是担心武勋中再出个贾代善,压得他们文臣抬不起头来!” 眼看贾赦一次灭三国,封公在即,周炯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曾经压制内阁四十年的荣国公贾代善。 太平时本是文臣治世,国朝怎么就出了个贾代善呢? 屁股决定脑袋,周炯是个正人君子不假,可他是文官之首,自然要为文官的利益考虑。 昭武年有个贾代善,内阁首辅都被其压得死死的,元祐年绝对不能再弄出个贾恩侯来。 “老四,你要记得一件事。文臣的势力壮大往往是在不经意间,而武勋的实力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间。皇家不应该与士人共天下,武勋才是皇家的根本。” 太上皇殷殷教导,刘恒虽说对此言不是很同意却也没有反驳。 “张岳年纪大了,剩下的那些人做不了大夏的军神。你需要一个能威慑文臣的武将始终站在你这边,这样才能让大夏的武将不至于出现三品大将跪拜五品文臣的可能。” 只听老爷子继续说道:“贾赦是当初我给你大哥培养的,他的性子你也清楚,只要你以诚待他,荣国府就会始终忠于你。皇帝的手中不能没有刀,明白吗?” 刘恒对这一点还是赞同的,荣国府的人的确好用,无论是贾赦还是贾琏、贾琮,甚至是宫中的元春,都是指哪打哪,含糊都不含糊一下。 “儿子已经让内阁拟旨,晋贾赦荣国公位……” “不够,你要把自己的态度表明,让朝中想要打压贾赦的人都把嘴闭紧了。三人成虎,有时候流言多了,你自己都会动摇。” 太上皇虽然没有说得太明显,不过刘恒还是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 杀鸡儆猴,用铁血手段遏制住这股歪风,也算是给贾赦、给在外征战的武将们一个交代。 “儿子懂了,这两日就挑几个跳的厉害的,给武将们一个交代。” …… 朝中的争斗事实上从未停止过,哪怕如今的朝堂可以说是众正盈朝,依旧有着各种各样的奇葩争斗。 皇帝等了两日,果然有不少文官找各种理由弹劾还在南疆的贾赦。 杀降之事虽然在邸报露布上没有提,可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 好几名御史借此弹劾贾赦,甚至有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弹劾贾赦头戴王冠,身着黄袍在南疆称孤道寡。 这一下直接激怒了本就想要发作的皇帝,大朝会时,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连贬数名御史,更是当庭宣布了自己对南疆之事的处置。 征南大将军、荣国侯贾赦有灭国之功,敕封其为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荣国公,特赐子孙袭三代始降。另授左柱国、升授特进光禄大夫。 并加封贾赦为南疆大都督,主持南疆诸州府军政事,赐天子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将士们为国征战流血牺牲,尔等却在背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抹黑他们,可耻!今后若再有人敢疑恩侯,朕定斩不饶!” 皇帝一口气贬了数名御史,以雷霆之势刹住了歪风,更是震慑了想要浑水摸鱼的有心人。 周炯眉头紧皱,沉着脸回到了内阁值房。 虽说今日皇帝没有明言,可那几名弹劾贾赦的御史是他私底下安排的,内阁诸人知道,皇帝也知道。 他明白,皇帝在大朝会上说的那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难道老夫猜错了?” …… “大相公还是想茬了,陛下的心胸……呃,怎么说呢?陛下对大舅兄的偏爱真是令人羡慕。” 林如海原本想要说皇帝心胸宽广,不过一想到今天被贬官的那几名御史,以及那句明晃晃的警告,最后还是改了口。 “南疆那地方老夫曾数次出使,那里不缺喂不熟的白眼狼。贾赦在南疆还能暂时压住,他若现在回来,不知要出多少乱子。” 夏令行悠悠然品着茶,乐呵呵的说道:“陛下要的是南疆真正归附,周阁老呢,他以为陛下要的是皇位安稳。周阁老想要做第二个魏文正,可他的大局观还差得远呢。咱们的这位陛下,信一个人时,那是真掏心挖肺的好啊!” 林如海拱手请教,问道:“老师,此事会不会影响到内阁?新政才起了个头,这会中枢可乱不得。” 夏令行摇了摇头:“不会,陛下也只是警告一下周阁老,至少三年内,周阁老的首辅之位不会有变。” 林如海闻言心中暂安,内阁次辅夏令行是他的会试座师,两人可是有师生之谊。 他可不想座师这会接替周炯的内阁首辅之位,那可是给新政背锅的位置,一般人是真的遭不住。 先苟着发育吧,等徐晋把清丈土地的事弄完了,新政的阵痛过去,再让老师上位,正式开启变法大业。 “哦,对了……” 林如海从袖中掏出一沓厚厚的奏疏,递到夏令行跟前:“这是学生草拟的南疆方略,您看看。学生以为,想要收服南疆百姓的民心,离不开大军威慑,但亦要推行教化,而且要从现在就开始……” …… 贾琮在抵达昌平后,第二日就前往牛耿家中拜访。 昌平州共有镇国公府四房族人,牛耿这一支最为显贵。其父牛昌如今在宣府任四品佥事,其母是京畿大儒苏正达的女儿,这也是牛耿能年纪轻轻就中了院试的原因。 要不然就老牛家的读书天赋……啧啧……看看牛犇、牛莽就知道了。 牛府占地面积可不小,父祖皆是高品武将,在昌平城置办下了四进的大院子。 亲兵还未敲门呢,贾琮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嘭! “我艹!手搓核弹?” 贾琮忍不住爆了粗口,因为牛府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随后是一阵烟雾升起……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地动啦,快、快、快跑!” “妈妈救我,好可怕!” 不等门子反应,贾琮一把将其推开,吩咐身边的亲兵:“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肯定是伤了人了,赶紧去请大夫,通报州衙安抚周边百姓!” 不用怀疑,这动静肯定是火药搞出来的,而且比大夏当下威力最大的火药还要强。 贾琮还未绕过照壁,眼前就出现了一大群人。几名仆人抬着一个浑身黑乎乎丢了半截手臂的人涌了过来,嚷嚷着要送人去医馆。 开什么玩笑,这么重的伤还抬着颠簸去医馆…… “停下,把人放下。阿沅,赶紧去消毒包扎!” 贾琮今日没有穿戴官服,可依旧是金冠玉带贵气十足,一声喝止让原本乱糟糟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亲兵贾十沅是贾琮身边医术最高的人,而且最擅长的就是外伤救治。 听到贾琮的命令后,立刻上前查看那人的伤口。 “将主,属下需要一间干净的屋子、热水、烈酒、干净的布……” “还愣着干什么?就听这位大夫的,赶紧去安排!” 这时照壁后走出来一个黑乎乎、头发卷曲的人,顾不上打听贾琮等人的身份,催促身旁的人。 虽说看不清这“黑鬼”的长相,但贾琮差不多能肯定,此人正是今日他过来拜访的正主,牛府少主人牛耿。 “牛耿?” “正是在下,不知是哪位贵人当面?” 牛耿甚少进京,更没见过贾琮真面,自然不知道他面前站着的是二圣的“亲儿孙”、永丰伯贾琮。 贾琮拱手回礼:“荣国府贾琮。” 啊? 牛耿黑漆漆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不过骤然张大的嘴巴还是显示出了他的震惊。 顾不上寒暄,贾琮让贾十沅顺道给牛耿做了简单的检查,也不知是不是这厮运道好还是“祸害遗千年”,方才手搓“核弹”的牛耿竟然只是熏黑了脸烧焦了头发。 “丹炉炸时,我就是躲在这里才逃过一劫。” 贾琮看着倒塌的房屋中露出的一尊铜鼎,嘴角抽抽。 这厮真是命大啊,拿火药炼丹,丹炉都炸了,他竟然因为那方铜鼎保住了小命。 就是可怜了那个仆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你哪里来的火药?这可是朝廷管制的禁物,难道是你爹给你偷偷给的?” 牛耿匆匆用凉水洗了把脸,顾不上收拾,小心翼翼的站在贾琮身后半步。 听到贾琮所问,牛耿苦笑道:“家父哪里会给学生这些,这都是学生平日里一点点攒出来的。原本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炼出书中所记载的金丹,没想到竟然给炸了。” “废话!那是火药,一点就着的那种。你竟然拿火去烧,还在密闭的丹炉里,作死不是这么作的!” 贾琮真不知道这群“科学怪”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然拿着一本不知作者、不知朝代的古籍,照着上面的只言片语去炼丹。 敬大老爷都没这么干过! 贾琮接过牛耿递来的古籍随意翻看了几页,上面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炼丹之法。 什么龙骨、凤胆、硝石、硫磺…… 嘶!这是炼丹? 嘭! 贾琮将那古籍直接扔进了还在燃烧的屋梁柱子上,牛耿忍住了去捡的冲动,惴惴不安的站在贾琮身旁不敢说话。 “荒唐至极,那玩意炼出来的丹只会吃死人,不会让你成仙的!” 被贾琮训斥的牛耿惊讶的抬起头来,诧异的回了一句:“学生也没想成仙啊,学生只是听说这本书中有个丹方能炼出三昧真火都烧不化的金铁之物,想要炼出来用在学生的蒸汽锅炉上……”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二章 吹枕头风的元春 道门的八卦炉中,炼出什么玩意贾琮都不意外。 但像牛耿这种拿火药当燃烧物去炼丹,这跟往屋子里扔了个超大号手榴弹有什么区别。 巨量的火药、金属制密闭空间、里面还扔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爆炸的威力可想而知。 要不是不知明原因冲上天去炸了,牛耿就是躲在铜鼎后都会被震死当场。 这货也是个怪才,竟然能自己配置出火药来,而且还能攒出几十斤,真是老牛给牛逼开门,牛逼到家了。 打发走前来询问的昌平州衙门的人,牛耿带着贾琮在自己的“工坊”参观。 这厮真是个天才,十七八的年纪,精通木工、铁匠的活,还会纺织、刺绣,在工坊里有一架他自己制成的纺机,演示时贾琮发现,竟然比工部最新的单人织机效率更高,织出的布匹更好。 天才啊! 不过这还不是令贾琮最惊讶的,当贾琮看到扔在屋子角落的一堆火器,整个人都麻了。 “伯爷,这些都是学生随手之作,射程也就比军中制式火器射程远那么一点点,威力大了一点点……” 贾琮拾起一杆火枪,枪身光滑,还是用的燧发机制。仔细一看,他娘的,这玩意竟然钻了膛线…… 再一看那尊小巧的火炮,炮管中也有近乎完美的膛线。 有膛线也就罢了,这火枪、火炮还都是采用后膛装药。 “这膛线你怎么弄出来的?” 这一回倒是牛耿懵逼了,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喃喃说道:“膛线?” 贾琮也懵,这玩意不是你弄出来的? “就是枪管、炮管里的那些线条?你怎么弄出来的?手搓?” 只听牛耿说道:“哦,原来伯爷说的是这个。学生之前去宣府探望父亲,发现军中火器打出去的弹丸老是偏转,便想着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其改良一下……” 原来这家伙没事就喜欢瞎琢磨,在军中看了火器演武之事,就回家琢磨起了改良火器之事。 还别说,他瞎鼓捣着玩,竟然发现只要在枪管中刻画几根线条就能更大程度上增加火器的射程与威力,精准度也是成倍的提高。 这个发现让牛耿大喜过望,一门心思扑在“工坊”中研究着膛线对火器的作用。 从直膛线到螺旋膛线的转变,牛耿只用了短短的十天不到。至于后膛装弹,纯粹是因为采用螺旋膛线后,前装药就有些费力了,单纯是为了装弹装药方便。 等牛耿研究完了这些,他就对火器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转头就去研究他的蒸汽锅炉了,甚至忘了把这些火器送去宣府给他爹。 这就导致了牛家工坊的角落放着一堆足以提升大夏军力好几倍的火器,却无人知晓。 八个月,整整被耽误了八个月啊! 贾琮一想起这些先进的火器被搁置在工坊的角落生灰,恨不得揪住牛耿的牛脖子敲他脑壳。 虽说牛耿的刻画膛线方式与火器的打造更加消耗时间精力,但后膛枪、炮以及膛线刻画的思路太先进了,完全可以让工部借此加快研究。 还有炼铁、炼钢以及火药配比,这厮就是个妥妥的“炸弹人”啊! 我工部要了! “这是学生研制的脱粒机,专门用来给玉米脱粒……” “这是学生研制的鼓风机,比一般的鼓风机更加省力实用……” “这个是孔明灯,呃……孔明球,学生觉得应该可以带人飞上天的,但内人不许,学生还未试过……” “人力排烟机,用来抽走厨房做饭时产生的油烟……” “旋转鸳鸯铲,滚烫的热油再也不会溅到手上了……” “夫妻和谐床,伯爷您看,只要有人在外面转动这个,床的中间就会有木托上下起亻……呃,这个……这个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床,伯爷不必过多关注。” “牛逼!” “牛逼是何物?” “就是感叹你很厉害!” “原来如此……” 贾琮不得不感叹牛耿脑瓜子灵光,虽说工坊中有很多奇葩的发明,但光是那些火器以及给玉米脱粒的神器,就足以让皇帝敕封官爵了。 那个因为炼丹炉爆炸丢了半截胳膊的仆人被抢救回来了,牛耿的担心去了三分,剩下的七分都来自他的妻子田氏。 他又一次把家给炸了,脾气再好、再贤惠的人也得暴躁起来。 好在田氏知道这会自己的丈夫在招待天子心腹永丰伯贾琮,压下了怒火,安排人收拾着烂摊子,准备酒宴打算留贾琮在牛府用午膳。 贾琮也想尽快敲定牛耿入京去工部给自己当“牛马”的事,便留了下来,还让人去昌平州学接黛玉过来。 公主驾到,田氏心中原本的怒火又去了三分,等前厅传来消息说永丰伯邀请牛耿入京,并打算向皇帝举荐贤才时,所有的怒火统统消失了。 等夫妻二人送贾琮、黛玉离开牛府后,牛耿惴惴不安的偷看夫人的脸色,见其没有发火的意思,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永丰伯说要我去工部任职……” 田氏挑了挑眉:“夫君不打算继续科举了?” 牛耿挠着后脑勺,有些茫然:“呃,这个……主要是我还不清楚五品的官能不能参加科考。” “五品?” 田氏捂嘴惊呼,她公公才是个四品武官,夫君这际遇也太逆天了吧。 …… 贾琮手中拿着一把精巧的手铳翻来覆去的把玩着,这是牛耿送予他的礼物。 精钢打造,木质手柄,转轮装弹,可连发五次。根据在牛家的试验,射程在五十步以上,二十步以内又快又准。 贾琮当时一眼就爱上了这把手铳……不对,应该叫它左轮手枪。 果然,这才是男人的玩具! 黛玉好奇的询问了下牛耿的事,当听闻这位秀才公竟是个“大发明家”时,震惊的同时也为贾琮高兴。 “这牛耿真是个天才,脑子转的极快,光是他在火器上的研究,就领先了工部五十年。这人,我要定了,他爹来了都抢不走!” 贾琮对牛耿的推崇令黛玉有些惊讶:“这么厉害?” “工部对火器的研究陷入瓶颈快一年了,除去工艺上的限制,主要是那些工匠没有创新的能力,总是琢磨着在故纸堆里找答案。” 前朝草原民族对中原的数十年统治,对中原文化的伤害太深了。很多传承就此断绝,只能从书籍中找到只言片语的记载。 要不是贾琮用他那有限的记忆画出潦草的草图,大夏的火器很快就会被西洋人抛在身后,死死压制上百年。 “还有他制的那个蒸汽锅炉,这玩意要是弄好了,大夏将会实现质的飞跃……” 在贾琮陪伴黛玉巡视京畿州府时,牛耿夫妇已经收拾好昌平的东西去了京城。 牛耿这一脉与镇国公府还未出五服,入京后自然是要去镇国公府拜见。 镇国公府的人在得知牛耿得了贾琮的赏识,被其举荐给了皇帝并许下工部员外郎的官职时,一个个惊讶的询问其中的缘故。 牛耿也没有隐瞒,详细的讲述了整件事的经过。 镇国公府的当家人一等伯牛继宗怒了,倒不是因为贾琮,而是牛耿之父牛昌,老牛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天才,明明把功劳都摆在家里了,竟然不闻不问,被人家贾琮截了胡。 火器在军中的应用越来越多,只要老牛家把牛耿打造的火器献上去,不说封侯,最起码能给老牛家多弄出个子爵、男爵出来。 这下好了吧,牛耿的确会被皇帝重用不假,可在皇帝的眼中,这事最大的功劳还是最落到贾琮那小子的头上去。 估计在皇帝的眼中,慧眼识才的贾琮可比牛耿强太多了。 此时的凤藻宫中,皇帝刘恒圣驾到来,今日他要陪贤妃一同用晚膳。 “贾琮这小子还真是朕的福星,瞧瞧,这又给朕找来一个天才少年郎!” “那也是四郎慧眼识珠,要不然琮哥儿哪有机会为国举贤啊!” 刘恒美滋滋的给元春炫耀着他寻来的千里马给他寻千里马,元春当然要将这功劳尽数归在皇帝的身上。 瞧瞧元春这话说的,一下子就挠到皇帝老爷的痒处了。这种双重的快乐令皇帝老爷心情大好,赏赐不要钱的往荣国府送。 元春将儿子哄睡了交给嬷嬷,替皇帝宽衣。 雍容华贵的贤妃现在是皇帝的心头好,一把将其拉过去拥入怀中。 元春顺势就将脑袋靠在皇帝坚实的胸膛,羞涩的把自己的脸埋进半边。 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放在姿容绝艳的元春身上,不但没有半点违和感,反倒是让向来不怎么喜好女色的刘恒晃了晃神。 等到一番云雨过后,贤者状态下的皇帝拥着元春扯着闲话家常。 正好又说起了贾赦之事,刘恒将龙首宫圣人老爷子对他的训斥也讲了出来。 “妾身觉得圣人说的有道理,倒不是妾身为大伯说话……妾身本身就是武勋家的闺女,很清楚武将们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妾身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当祖父大人出征归来时,西街的族人们都会紧张的看着宁荣街的街口……” “最惨的一次,西街家家挂着白幡,每一户都在哭泣……” “战死的将士们不是兵部文书中的数字,而是一个个老妇的儿子,一个个女子的丈夫,一个个孩子的父亲……” “贾家都是如此,更何况那些普通人家?” “南疆刚刚归附,战火都还没消尽呢,周阁老就这么弄,今后还有谁敢给陛下卖命呢?武将们的忠心不会变,但他们的勇气会随着文臣的打压一点点被消耗干净的。” “好在四郎圣明,及时作出了处置,要不然……” 元春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皇帝却已经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武将能不能打与敢不敢打、想不想打完全是两码事,若这一次他没有及时压制朝中打压武将的歪风,那些文官继而会一点点的试探底线,逐渐压制武将的权力。 到时候内阁压过了五军都督府,文武失衡之下,武将的能战敢战想战的心气就会慢慢的被文臣磨干净,大夏最后就会变成前宋…… 前两日他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只是站在皇帝的角度旁观似的看待文武之争。 今日被元春这个出自武勋家族的闺女一提醒,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尚武之风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武人的骄傲需要人去看护。这个有能力有责任去看护武人骄傲的人,不就是他这个大夏皇帝吗? “元儿,你果然是看得最通透的!” 刘恒哈哈大笑,轻轻抚摸着元春光滑的后背,往其脸上猛亲一口说道:“明日朕就让礼部准备一场大典,用来迎接战死在南疆的英魂回家!” …… “伯爷,陛下诏您尽快回京!” 龙禁卫将皇帝的手书快马送到了贾琮的手中,贾琮打开看完后诧异的问道:“陛下怎么突然想起办公祭大典了?” “末将也不清楚,听说是陛下梦到了战死在沙场的英魂想要回家……” 这话贾琮半点不信,皇帝是个实用主义者,一场盛大的典礼要耗费的银子几十万上百万,有这钱,皇帝绝对会用在刀刃上。 比如说直接发给英烈家属的手上,这可比什么公祭大典实在多了。 奇怪归奇怪,贾琮还是与黛玉快马回京。 等回京后,两人这才从老太太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此事是因为赦大老爷被文官弹劾引发,朝中文武之间的斗争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 武勋这边不断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二圣下场处置了数名文官后才暂时压制了这股歪风。 最后还是元春忍不住在皇帝那儿吹了枕头风,让皇帝起了召开公祭大典的心思。 而皇帝的心思贾琮也猜到了,元春的那些话里里外外就一个意思,武人能不能战、敢不敢战、想不想战都要看他们的心气还在不在。 而朝中文官打压武人,是最消耗武人心气的。 贾琮有些担忧的感慨道:“大姐姐真是……有些冒失了,这恐怕会得罪朝中不少人啊!”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大家都来弹一弹 不管现实中如何,大夏自开国以来的规矩就是后宫不得干政。 昭武年间,甄氏最狂的时候都没胆子在文武之间做出明显的选择,没想到贤妃贾氏会光明正大的替武人说话,这还真让朝中的文臣武将差点没反应过来。 武将这边自然是纷纷叫好,文臣这就疯了。 竟然敢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皇帝吹枕头风,弹她,必须弹她! 贤妃不贤,胆敢迷惑君王、祸乱朝纲,弹一弹。 贤妃干政,胆敢违背祖制、妄议朝政,弹一弹。 贤妃……他娘的,我要说的都被别人说了。那就不管了,随便找个理由吧。 那就贤妃长得太漂亮了,容易导致皇帝沉迷后宫,为防微杜渐,弹一弹! 堆积在通政司的弹劾奏章一开始还是有理有据,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也觉得后宫干政这个口子不能开,挑了不少送去了宫中。 可慢慢的那些弹劾的理由就离谱起来了,就算是周炯不满贤妃吹枕头风,也不得不皱着眉拦住了那些奏章,用内阁首辅的蓝批批示完扔回了奏章的原主人。 这一操作原本是没什么的,内阁的确有这个权力,拦下一些没谱的奏章给皇帝减轻压力。 但偏僻这事在程序上只是约定成俗,太祖皇帝那有个祖制,中枢不得阻拦官员上奏言事,不得阻塞言路。 周炯这么做,本是为了保护那些以离谱的理由弹劾贤妃的官员。可他疏忽了一件事,人人都在弹劾贤妃,在当下就是政治正确。 不管人家现在用的是什么理由,你拦着人家的政治正确,还骂人家妄言妄议,这是干什么?想要把人家排除在惶惶大势之外?阻拦人家上进? 内阁首辅?那又怎样?我等圣人门徒连皇帝都敢骂,首辅算什么? 于是乎,原本弹劾干政宫妃的大业很快就分出了一部分人,矛头直指内阁首辅周炯。 先不说别的,一个阻塞言路的大帽子扣上去,直接把老头给干懵了。 才一日,弹劾的风向就开始逆转。 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贤妃给皇帝吹的枕头风,从一开始的后宫干政逐渐变成了武人家的闺女为武人抱不平,为大夏流血牺牲的勇士抱不平。 有些事不能摆在明面上来,比如文臣打压武将的事。 盛时文臣治世这没错,可没有武人戍边,文臣有能力稳坐花花世界? 市井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谁是谁非在这些百姓的心中有一种极其朴素的规则标准。 比如贤妃元春吹的枕头风,在文臣那边是大逆不道,在百姓这儿简直就是贤良淑德的女子,为抛头颅、洒热血保国安民的大夏儿郎叫屈。 大夏的疆域不是文臣用嘴谈出来的,那都是一寸寸的用血染出来的。 昭武年五征漠北,元祐年多次征伐,京营牺牲了多少好儿郎。 元春口中的家家挂白幡在京畿之地出现了好多次,元春有句话在京城传扬甚广,正快速往外蔓延。 “战死的将士们不是兵部文书中的数字,而是一个个老妇的儿子,一个个女子的丈夫,一个个孩子的父亲……” 这句话直接被武将们当成了反击文臣的利器,在奉天殿上将兵部尚书简子房怼的面红耳赤还不敢还嘴。 三日的喧嚣,元春的名声一日三变。 贾琮满意的赏了二狗一百两银子,喜滋滋的换上官服去内阁看热闹。 没错,这是一场舆论战。 从目前来看,他的一通乱拳直接把周炯这个老狐狸给打懵了。 估计周炯打死都想不到,包括那些弹劾元春的奇葩理由,都是贾琮暗中派人引导那些闲着没事的官员干的。 还有在京城传扬元春吹枕头风时说的话,舆论战的引导者不一定非要是官员宿儒,也可以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当民间的大义压过所谓的政治正确时,政治就不正确的。 后宫不得干政是没错,可贤妃娘娘说的对啊。 抛开规矩不谈,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们文臣就没一点错吗?武人凭啥要流血又流泪! 贤妃娘娘不过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只不过跟她的丈夫说了几句话,凭什么要被你们这些人喊打喊杀? 这一通乱拳,周炯接不住,整个文臣圈子都接不住。 大杀器还没放出来呢,文臣这边自己就先乱了。 朝中开始弹劾元春干政的第三天清早,《大夏日报》头版刊载了自昭武年第一次北征开始至元祐八年八月底,兵部记载战死沙场的将士人数。 昭武十一年,北征鞑靼,战死一万四千一百八十二人,伤三万六千八百一十七人…… 昭武二十二年,北征瓦剌,战死三万五千三百九十六人,伤五万一千四百七十三人…… 昭武三十六年,平南战,战死两万八千八百五十五人,伤四万七千六百四十四人…… …… 总计战死三十一万九千九百二十二人,伤六十七万五百三十九人,失踪四万三千五百一十三人。 三十一万九千余战死,六十七万余人受伤,加上失踪无法记录的,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人。 这是多么庞大的数字啊,分开来说每一战几万人的伤亡是不够多,但一加起来就吓人了。 一百万人,就代表了一百万个家庭。 同时在一位名叫“郑有言”的社评文章,这位不知真名的社评员引用元春的那句话,三问朝廷。 “战死的将士们不是兵部文书中的数字,而是一个个老妇的儿子,一个个女子的丈夫,一个个孩子的父亲……” “诸公华服高座,请问老人的儿子如今何在?” “诸公妻妾云集,请问妇人的丈夫如今何在?” “诸公儿孙绕膝,请问孩子的父亲如今何在?” 这三问就像是一个魔咒,让不少人在脑海中演绎着一位位老人哭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一名名夫人遥望着远方,一个个小娃儿哭着闹着要爹爹…… 盛世,都是染血的! 那些正义感爆棚的年轻官员们,很快改变了对元春的看法。 什么迷惑君王祸乱朝纲,贤妃有说错吗?没有!贤妃有干涉政事吗?没有! 人家只是看不惯有人对待武将的态度,替她出身的武人家族说句话而已。 既然没有,那就不是违背祖制。再说了,立国百年了,在没用的时候,祖制就是个屁! 他们作为正义使者,要将正义的光洒向那一百万个家庭! 于是这群正义使者化身光明,开始将矛头对准了兵部以及主管兵部的内阁首辅周炯,火力全开。 贾琮骑着马来到皇城前,往日庄严肃穆的大夏门前却聚集着上千百姓。 他拍马上前查看情况,却见内阁首辅周炯的马车被十余名老者拦在了金水桥头。 其中一名白发老妇人,被一名身着孝衣的少年郎扶着。 原本护卫周炯马车的禁军将士只挡着其他人不让上前,却未对老妇人如何,反而故意让开了一条路,让其能够接近马车车厢。 老妇人身着普通,上面还有几个补丁,明显家境不怎么好。 不过她此时的气场很足,压得驾车的周家马夫不敢与之对视。 她死死抓着马车的车辕,朝着车厢中的人问道:“宰相大人,民妇的儿子战死在南疆,他为国征战马革裹尸,民妇为他骄傲。但民妇听闻宰相大人欲让贾荣国回京,是打算让吾儿白白牺牲吗?” 四周的哄闹声随着这句质问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马车车厢。 车厢中的人没有回应,老妇人却没放手。 她再次开口:“既然宰相大人觉得南疆不要也罢,那还请宰相大人把民妇的儿子还给我!” 车厢中的人依旧没有回应,四周原本还想上前维护周炯的官员却已经心惊胆战,悄悄止住了脚步。 老妇人没有得到周炯的回应,自嘲一般从拿出了一锭银子,扔进了马车的车厢。 “吾儿战死沙场,家中只剩一老妇、一寡妇、一七岁稚童。幸得朝廷恩典,赏下五两抚恤银,民妇感激不尽啊!” “可如今朝廷容不下武人,看不起武人,那我等武人也就不领朝廷的恩典了,免得脏了宰相大人的眼。” “这五两抚恤银,民妇今日就还给宰相大人,请宰相大人拿着五两银子去培养一名读书人,让他去南疆为国征战如何?” 哗啦! 原本始终保持沉默的周炯终于忍不住了,倒不是被老妇人骂的,而是被那五两抚恤银子给臊的,同时也是被这五两银子给气的。 他的确有打压武将的心思,可他也是个正直之人。五两?这是有人贪墨了朝廷给伤亡将士的抚恤银! “大妹子说的可是真的?你家只收到五两的抚恤银?” 论年纪,周炯的年纪比这老妇人都要大。可老妇人相比周炯,更显苍老。 臊红了脸的周炯这会已经顾不上老妇人方才的质问了,他双眼都泛出了厉芒。 有人贪墨朝廷对英烈家属的抚恤银,此事要是处置不好,朝廷的威望、内阁的威望、他这个内阁首辅的威望将会受到巨大的打击。 否则在当下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他这个内阁首辅只能主动请辞。 “的确是五两,民妇所在的乡里,所有战死南疆的人家,都收到了五两抚恤银……” “好胆!” 从老妇人口中得到确认的周炯当即大怒,怒喝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突然暴怒吓到了扶着老妇人的少年。 他本就心中有愧,再一看老妇人与少年的模样,更愧疚了。 朝廷的争斗还没有泯灭他的正直,当即安抚这对祖孙。 “大妹子,老夫并非是看不起武人容不下武人,南疆之事老夫只是为了……唉,此事暂且不提,这五两的抚恤银却是老夫的疏忽,让人钻了空子。” 周炯扫视一圈,远远瞧见了几名眼熟的官员。 “还不赶紧过来,请他们祖孙进皇城……算了,去搬来桌椅……来人,去叫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人来……今日本阁就在皇城前亲审此案!” “什么时候,国朝的抚恤银子只有五两了?” …… 大夏门前围着上万的百姓,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闹出声响。 因为中间宽阔的空地上,坐满了着紫穿绯的朝廷大员。大汉将军将百姓与官员隔开,给内阁首辅亲审抚恤银贪墨案留足了空间。 贾琮就坐在工部尚书段珺的旁边,两人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今日在皇城前发生的事。 段珺对周炯有敬意但不多,他是魏文正公的老迷弟,对周炯暗示言官弹劾元春后宫干政,借此打压荣国府的事很不满。 堂堂内阁首辅,竟然拿女子作伐,真是没格局。瞧不上眼了,段珺也没留手。故而弹劾周炯阻塞言路的奏章中,也有他的一份。 不过今日的周炯还是挺让段珺佩服,果然都是老狐狸,这都能给他找到机会…… “周阁老这一招时机把握的不错,若真能查清此案,他的名声就稳住了,说不定还能借此再上一层楼。” 贾琮也点了点头,周炯在老妇人前两次质问时没有出声是对的。 他不信任贾赦,想要借此打压武人是事实。无论是怎么反驳找借口都是无济于事,只会令他的名声更差些。 但抚恤银这事就不同了,南疆战死的将士光是京营就占了大半,而京营将士的来源正是京畿的良家子。 抚恤银被贪墨,他只要将此案查清还这群英烈家属一个公道,好名声这不就来了吗? 等这几日的风头过去,他周炯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朝大相公…… 审案的过程其实很无聊,特别是这种贪墨案。内阁首辅要查这种案子,没人会头铁的与一国宰辅对抗。 流程一步步的走着,涉案的官员已经从乡老里长逐渐上升,县中主簿、县令、州府官员、兵部、户部…… 贾琮看着那群被龙禁卫快马抓来的官吏,冲着逐渐暴怒的周炯努努嘴,在段珺耳边小声说道:“完了,这事不能善了了。您瞧瞧,都是文官,一个五军都督府的人都没有。周阁老估计打死都不会想到,文官会给他老人家来一场背刺吧!”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四章 背刺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十六字戒碑自太宗迁都后就立在了大夏门外,可这贪墨之罪,却从未因一碑戒文有所减少,反而随着国朝日益强盛愈演愈烈。 哪怕朝廷的监察体系越来越完善,律法越来越严格,偏偏就是无法禁绝贪官污吏的产生。 一个贪墨抚恤银的案子,牵出了户部、兵部四位郎中、两位员外郎、十一位州府官员、八位县级官吏,还有近乎五十多名衙门吏员、里长、乡绅。 可以说,整个京畿的州府都牵涉其中,还全是读书人,最少都有个秀才功名,更不乏平日里名声看似极好的仕林宿老。 高坐太师椅主审此案的周炯寒着脸下着一道道手令,小朝会也不去了,内阁也不管了,就耗在大夏门外的公审上,誓要将这个案子审得清清楚楚,为自己正名,为受了委屈的英烈家属一个公道。 太打脸了啊,他不用看都能明白围观武将的嘲讽与怒火。当初内阁从五军都督府要走了大军后勤与战后抚恤之权,这才五六十年,文官们就搞成了这样…… “抓人!无论是谁,敢向将士们的抚恤伸手,本阁就要拿他的脑袋还战死英烈一个公道!” 快两个时辰了,不少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可没人敢离开,也不愿离开。 周炯的威望虽不及魏老爷子,可暴怒中的国朝宰执是没几个人敢违逆的。 宰执不起身,谁敢离开? 宰执不吃饭,有几个人敢吃饭? 哦,贾琮敢! 不远处就有卖吃食的,什么点心饼子应有尽有,汤汤水水的也不缺,他甚至在围观的百姓中间看到了担着担子售卖豆花、馄饨的小商贩。 看热闹哪有不嗑瓜子的,内阁首辅也不能阻止百姓嗑瓜子看戏的八卦之心不是。 荣国府的亲兵眼里只有自家主子,可贾小三爷是个知礼守礼的乖孩子,直接请了大夏门前所有的文武官员吃饭,连那些前来围堵周炯的英烈家属、百姓也请了。 至于饭钱,当然是内阁掏喽。 永丰伯请客,内阁掏钱一点毛病都没有。 贾琮亲自端着一碗馄饨,几块还热乎的饼子放在了周炯的案头。 他看到周炯气的双手都在发抖了,撇撇嘴小声劝了一句:“阁老,审案不急一时,饿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先用饭……” 周炯看了眼贾琮端来的饭食,双眼既有愤怒亦有悲凉。他沉声道:“永丰伯是来看本阁笑话?” “我还没那么无趣,贪墨英烈抚恤,阁老觉得本伯这个武勋会高兴吗?武将会高兴吗?” 贾琮撇了撇嘴,冲着不远处跪着的罪人唾了一口。 “阁老不妨看看国朝的武将们是什么表情,谁不是恨不得将这些贪官污吏千刀万剐?没人会在这件事上看阁老的笑话,您查清了此案给将士们、给那些牺牲的大夏儿郎一个交代,武将们只会感激阁老。” 周炯顺着贾琮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坐着一位位国朝的武勋大将,包括沉着脸默默吃着简单饭食的英国公张岳,所有的武将都是差不多一个表情。 气愤、悲凉、恨不能提刀宰了这群趴在将士们身上吸血的贪官污吏。 国朝的抚恤银子,这是武将们的底线。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刀把子上添血的人,谁也不想有一天自己死在战场上,妻儿老小连抚恤银子都领不到。 平日里贪墨粮草饷银也就罢了,连抚恤的银子都贪,谁能忍? 唉! 因南疆战事挑起文武相争的周炯第一次有了后悔之意,心中突然生出了疲倦。 他默默的拿起了一块饼子,味同嚼蜡的啃了起来。 而贾琮已经来到那对祖孙跟前,蹲下身子将饭食递给老妇人与那孩子。 七岁大的孩子正是长饭量的时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他在看到饭食的第一时间,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祖母。 “可是御猫大人?” 御猫贾琮的名声在京畿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妇人身为军属,自然听过自己的儿子提起过这位特殊的武勋子弟。 贾琮微笑点头,将饭食往前递了递:“老人家先吃饭,这案子没那么快审完。” 说着,他抬手在那孩子的脑瓜顶上搓了搓,感慨道:“咱们武人不易,可还容不得被人欺负。老人家放心,这事有本伯盯着,该死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咱们该得的抚恤银子,一文钱都不能让别人拿走!” 老妇人将全是素菜的饭食递到孙子的手上,看着孙子大口大口的往嘴中刨着,悲戚却也坚定的回道:“民妇信御猫大人!” “老人家信我就好!” 贾琮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煌煌大日,亦是坚定的说道:“谁说东华门外唱名才是好儿郎?好儿郎会贪墨大夏英烈的抚恤吗?” 他这一句问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扫视周围的人群,文官们没人敢跟他对视,大部分都是羞愧的躲开了贾琮审视的眼神。 英国公张岳冲贾琮招了招手,贾琮悄悄将一张银票塞到了老妇人的手中,不容其拒绝:“都是袍泽兄弟,老人家千万不要拒绝。将孩子养大了,娶妻生子,延续英烈血脉……” …… 案子还在继续,周炯这回是铁了心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兵部已经被击穿了,户部也被抓了好几名官员。京畿的州府差不多每一个县都被牵连进去,龙禁卫的缇骑自四门出,快马奔赴各州各县,这会就是有人敢往外传递消息,那些涉案的贪官污吏都来不及逃走了。 文官中有不少人对周炯的大动干戈很不满,认为官官相为,这么大的丑闻,他周炯作为文官之首难道不该为文官的脸面遮掩遮掩吗? 反倒是武将这边,对周炯的感官从一开始的不满、讥讽变得敬佩起来。 这周老倌人还不错,是个有底线的人! 朴素的武将思维,往往却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 在朝堂上,文武相争我等谁也不让谁。但在正义的事情上,既然你在干正义之事,我们这些糙汉子支持你这个文官之首又有何妨? 张岳喊来贾琮的目的,就是因为他的人查到了一些事。 “将这些东西送去周炯那,记得避开其他人。” 老国公将一叠纸塞到贾琮手中,朝着周炯努了努嘴。 这令贾琮很是疑惑:“老公爷,这是什么?” “一份可以令周炯身败名裂的东西,你去告诉周炯,老夫已经将一切痕迹都抹除了。不是他的责任,老夫不想看着国朝的宰执被人算计。” 张岳说的风轻云淡,贾琮听得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朝堂果然从未平静过,看似众正盈朝,暗中的争斗比他想象的还要激烈。 他没有再问,将那叠纸塞进袖中,抬脚就要走去周炯处…… “不行,这么过去太惹眼了!” 贾琮在贾十一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随后转身就去了宫门内。 原本正继续审案的周炯突然被贾十一的声音打断,只见贾十一上前拱手道:“大相公,陛下诏您即刻入宫!” 君有命,臣即往! 哪怕周炯疑惑为何是贾十一前来传旨,也没敢耽搁,将案子交给刑部尚书蔡荃继续审理,起身跟随贾十一入宫。 进了大夏门没两步,贾琮闪身出来将其一把抓住:“阁老且慢……” “永丰伯?陛下传诏,你且等等,本阁先去觐见……” 贾琮将张岳所给的那叠纸递了过去:“不是陛下传诏,是我有急事找阁老。您先看看,这是英国公他老人家方才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老人家说,这份东西会让您身败名裂……” …… 假传圣旨这种事对于贾琮来说是轻车熟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他将张岳所托付的事儿办完,优哉游哉的回到了皇城外继续嗑瓜子看戏。 戏越演越大,拔出萝卜带出泥,大夏门外已经跪满了被龙禁卫缇骑绑来的贪官污吏。 还真应了贾琮之前跟段珺所说的话,贪墨抚恤银的,没有一个武勋将官,全是所谓的读书人。 贾琮这个半拉读书人都慢慢的脸红起来,瓜子也不磕了,气得拎起雁翎刀就冲向了那群跪地颤抖的贪官污吏。 贾十一将其拦腰抱住,拖到了林如海跟前…… “闹什么闹,此案自有大相公做主,坐下安心看着!” 林如海这会也是面沉如水,他的户部也被击穿了,两个郎中,一个员外郎,数名吏员,皆与兵部的人勾结,做假账、偷偷贪墨朝廷给英烈家属的抚恤银子。 数量之大,惊世骇俗! 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竟然能贪墨三千两银子。这还只是南疆之战的抚恤,往前追溯,这群硕鼠不知偷偷搬走了多少银子。 他这个户部尚书竟然毫无察觉,这让向来自认才华高绝的林老爷差点被气得二佛升天。 贾琮被愤怒中的老丈人一顿训,乖乖坐在一旁死死盯着那群硕鼠,右手始终在雁翎刀的刀柄上搭着,随时准备拔刀出鞘斩杀贪官污吏。 周炯回来的很快,回来时看向文官中时眼中的寒霜能冻死人。 不明所以的文官们还以为首辅大人是被文官贪墨给气的,只有一旁的张岳知道怎么回事。 贾琮都只是一知半解,他没有去看纸上写了什么。不过从老公爷的话中也能猜到一二,周炯被背刺了,有人想要他身败名裂,更是想要他的命。 至于是哪几位,那就不得而知了…… 从宫中回来的周炯更加冷漠,别说替文官遮掩维护一下面子,随着案子的审理,被挖出的瓜越来越大。 已经致使荣养的前内阁辅臣关增宇、前兵部尚书柏堂、前户部侍郎范恒义……等等二十多名曾经的朝廷大员涉案,遍布北直隶、山西、山东、河南等诸多地区。 这些人几乎都是在仕林名声极为不错的公卿宿老,在周炯的铁血审理之下,被案犯一个个供了出来。 这下子,文官们的名声算是被毁了大半。要不是坐在那审理此案的内阁首辅、三司官员也是文臣,估计大夏的文官今后不用出门了。 他们担心被百姓们用唾沫星子给淹死! 这场案子一直审到了傍晚,整整三个多时辰啊,被挖出的嫌疑犯已经超过了两百人,包括朝中官员、已经致仕的宿老就高达一百,算是开了国朝先河了。 便是历朝历代的案子中,都没这一次的案子涉案人员官职高。 前内阁辅臣、国朝的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布政使、知府、县令…… 审案暂停,择日将继续于大夏门前公开审理。 疲惫的周炯带着三司的官员,与那一叠又一叠的供状文书一起入宫,皇帝还在勤政殿等着呢。 贾琮原本还想继续去看戏,却被张岳喊了过去。 登上张家的马车,老公爷靠着软枕,神色疲惫的说道:“这些事还是让他们文官自己去处理吧,咱们这些武勋少掺和……” 贾琮抬手指了指自己:“老爷子,我也是文官!” “屁个文官,你看有几个拿你当文官看!” 老公爷瞥了贾琮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人家狠起来连自己人都坑,你跑去跟他们打交道,就你那点脑子,被坑死都弄不明白是谁出的手。” 这一点贾琮自己也是今日才看明白,相比武将之间的争斗,文官的心是真的黑真的狠啊! 周炯前些日子为了文官的利益,跟整个武勋集团斗。虽说不至于死去活来,那也是得罪了整个武勋集团,更是连宫里的贤妃都给得罪了。 可那些觊觎周炯内阁首辅位子的人,压根都没有想过感激二字,背后算计起来,一点余地都没留。 老公爷给贾琮说了那些纸上的东西,吓得贾琮回到荣国府后都是冷汗连连。 太他娘的狠了,这坑挖的真他娘的隐蔽,真他娘的深! 周炯的儿子、孙子全部牵涉进了贪墨抚恤银的案子中,还不只是南疆战后抚恤这一次…… 永平府同知周文涛,刚入职不久就被人送了五千两银子,一座宅子,两名扬州瘦马…… 跟随其父任上的周瑾隆亦是成了永平府士绅的座上宾,每日花天酒地所耗费的银子,全是当地士绅买单。 哪怕周文涛父子没有真正贪墨朝廷的抚恤银子,那些迎来送往的旧俗惯例在两人的眼中稀疏平常。 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享受的一切都是带血的! 而这些事,都是周炯没有料到的。要不是张岳提前抹平了这一切,今日他的儿子、孙子都将被人供出来。 月票推荐票 感谢血羽獠牙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抚恤银贪墨案的突然爆发,以及愈演愈烈的局势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晚膳时林如海、贾政、贾琏、贾琮四人很默契的没有过多提及此事,等女眷们都各自回去后,四人才聚在贾政书房,商议此事的应对。 别看如今这案子看似跟贾、林两家没有关系,但就是相对迟钝的政老爷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兵部彻底沦陷,户部也已经被牵连了进去。 兵部尚书简子房都已经准备好上书致仕了,户部尚书林如海又能撑多久? 不管皇帝批不批,态度必须先亮出来。是,你林如海清廉如水,并未参与贪墨案。 那失察之罪呢?朝堂、民间物议非非,总要有人出来背过,一个兵部尚书怎么够? 贾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林如海倒是坦荡表态,君子坦荡荡,他会上书请罪,至于会是什么结果,自有皇帝做主。 而贾琏则是警觉的提醒道:“二叔、姑父,我总觉得此案爆发的太巧合了,便是周阁老亲自主审,这案子查的也太快了些。就像是有人在给周阁老送证据,一查一个准。” 贾政下意识的回说:“是挺奇怪的,不过那到底是国朝首辅,又有陛下的龙禁卫协助,查的快也在意料之中……” “其实……这案子今日才起了个头,真正的雷还未爆发呢。” 贾琮走到窗前,探头吩咐亲兵守好院子不许任何人靠近。随后才回到屋中,跟三人仔细说了下张岳吩咐他的事。 事情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复杂,贪墨案看似很大,但就是真正算起来,在朝的官员中又能牵连多少人? 顶天了找个背锅侠平息物议罢了,难道还真把户部、兵部尚书撤了? 但这件事哪里是什么贪墨案,人家的目标更不是一两个六部尚书,真正的目标乃是国朝首辅。 “不对!按照老公爷的说法,有人早就在一年前开始布局……” 林如海突然一拍大腿:“幸好啊幸好,幸好今日就爆发了,幸好有老公爷提前察觉替周阁老抹除了威胁。要不然这事就麻烦了,弄不好这些年的努力就会白白浪费了。” 嗯? 贾政、贾琏、贾琮三人皆是一脸懵逼,今日这事还是好事? “你们想想,若是今日没有提前爆出抚恤银贪墨案,再拖个一两年,对朝廷不满的人会有多少?特别是京营,要知道京营将士的来源绝大部分是京畿良家子。” 林如海幽幽补充了一句:“积压越久,爆发时的威力就越大,到时候别说是国朝宰执,就是帝王都得下罪己诏。” 贾琮第一个反应过来了,猛地惊呼道:“有人在图谋京营!” 其余二人也是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好胆,竟敢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埋了颗这么大的雷。 林如海摇了摇头:“应该不止,他们的图谋应该要更大一些。看似是抚恤银的贪墨案,这背后肯定是一环套一环的,只不过现如今还没露出来……” 有些事林如海现在还参不透,如今所知之信息还是太少了,他只是直觉性的感觉不大对劲。 “姑父,您说会不会是有人在打周阁老的位子?” 听到贾琮的询问,林如海点了点头:“不无可能……咦?内阁首辅……会是谁呢?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总感觉不大对劲啊!” 此事之复杂,荣国府四个人坐在书房讨论到了半夜都没理清其中的情况。 实际上不止是荣国府,第二日一大早去上朝的所有人都顶着黑眼圈。 倒是英国公张岳精神抖擞,看起来老爷子对此没有丝毫的担心,这让贾琮很好奇。 大朝会上激烈的争吵没有影响到贾琮,别看他位高爵显,可满朝文武包括坐在龙椅上的那位,都没有把他当个大人看。 这种都快动摇整个中枢威望的大事,没人会让一个孩子掺和进来。 贾琮也乐得轻松,偷偷挪到张岳旁边:“老公爷,问您一件事……” 闭目假寐的张岳眼皮稍微抬了抬:“嗯?若是昨日的事,下朝再说。” “哦!” 贾琮懂了,此地不宜谈及此事。 “如今京畿沸腾,民间物议非非,军心不稳,臣以为,首辅身为中枢宰执,当为此负责……” “负什么责?如何负责?大相公不是已经在查了吗?难道让大相公退位让贤,好让你这个老杂毛上?你也配?” “本官在与诸公商议国政,与你这匹夫何干?” “呵,就你?还商议国政。真当老子听不出你的那点心思?呸,不要脸!” “粗鄙,本官不与你这粗鄙之人计较……” “老杂毛,你敢瞪我?老子捶死你这酸儒!” “粗鄙武夫,来啊,老夫怕你不成!” 嘭、哐当、哗啦、嘶啦…… 果然,不要对国朝的大朝会抱太高的期望。 国朝的大事基本上都是勤政殿小朝解决的,类似于前世常委会那种,皇帝召集内阁、六部五寺的主官在勤政殿集中议政,比大朝会有用多了。 大朝会是干什么的?干架,干架,还是他娘的干架。 最多是皇帝用来看一看朝堂的风向,看一看官员对某件事的态度,好做出简单的决定方向。 今日的风向很奇怪,文官这边对周炯的态度冷冰冰甚至持反对态度,大有逼迫这位内阁首辅下台的趋势。 反倒是武将这边跟前几日的态度截然相反,在文臣一方有人提出要周炯为此负责时,武将这边就立马有人站出来维护。 甚至寻了个奇葩的理由,大打出手,搅乱了大朝会,让那人的计划还未正式开始就夭折了。 皇帝拂袖而去,诏命中枢重臣于勤政殿议事。 张岳这才睁开了眼睛,悠悠然跟贾琮说道:“戏演完了,走吧。” …… 勤政殿一旁的偏殿中,张岳直截了当的说道:“那对祖孙是老夫让人护着来京城的,堵门的事,也是老夫让人指点他们的。” “昨日回去后,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方才张将军来了那么一出,我才猜到一二。” 贾琮抬手比了个大拇指,哭笑不得的说道:“老爷子,您这一招,绝了!” 张岳却摇了摇头,微笑说道:“逼不得已之举罢了,再拖下去,谁都不会好过。” “您细说说,是有人在打京营的主意还是……” 张岳惊讶的看向贾琮,不错啊,这都猜到了。 “哦?你猜出来的?” 贾琮摇了摇头:“不敢确定,昨夜我姑父说,应该不只是为了京营,恐怕背后之人的图谋比这个更大。” “林如海果然了得,你祖父的眼光是真的好!” 张岳赞了一声后继续说道:“你试着将如今牵涉进来的人和事串起来,好好琢磨琢磨,看看其中有什么联系。” 经过这么一提醒,贾琮陷入了沉思。 这案子的开头很明确,有人贪墨将士的抚恤银子,而且数额巨大,隐隐有动摇军心之患。 但随着涉案人员增多,地方官员、士绅,甚至是已经致仕的前内阁辅臣都涉案了…… “前内阁辅臣、地方官府……这么多的人陷进去了,这是有人想要让朝廷失去威信,想要百姓不再相信朝廷?嘶!” 张岳的脸上也显露出了一丝凝重,他能发现此事还是偶然间巡视京营时,听人说起这次抚恤银过少。 一查之下,拔出萝卜带出泥,贪墨抚恤银的事竟然早在元祐二年就已经出现了。 那时候还是魏庆和主政,贪墨之事虽有但不多。 毕竟魏庆和的威望太高了,手中的权力更是大的离谱,没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京营下手,贪墨的事主要还是在山东、山西、河南三省卫所中。 但魏庆和病逝之后,周炯接替其首辅之位。有人试探了一两次后,发现周炯对中枢的掌控差魏庆和远矣,威望也就那么一回事。 于是乎,京营的抚恤银子也就趴上了蛭虫,开始吸血。 特别是看似相对保守的周炯在登上高位后,逐渐显露出他的政治抱负时,不少人就坐不住了。 “谁都没想到,相比理政温和的魏老头,周炯才是真正的变法派。这两年针对土地、赋税的改革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再加上前些日子你与林家丫头提出的义务教育,那简直是在挖他们的祖坟。” 张岳呵呵一笑:“他们觉得自己被周炯骗了,故而开始了反击,甚至在你的老师徐晋南下后,南北勾结,开始冲整个中枢下手。贾小三,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 老公爷是武将之首,正儿八经的武将门面。 他跟贾琮说这些那是因为,贾琮是下下一代的武将顶梁柱。 “文武之争是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的,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君王也是乐见其成。” 张岳跟贾琮细说其中的深意,谆谆教导:“记住了,争归争,绝不允许有人借此破坏陛下、朝廷的威望。咱们这些武勋跟世家不同,大夏没了他们可以继续当新朝的官,武勋却不能,明白吗?” “明白!” 这个道理贾琮太清楚了,武勋是皇室天然的合作伙伴,大夏若是没了,首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武勋贵戚,大部分、绝大部分的武勋会为大夏陪葬。 周炯是想打压武将没错,可他也是走的光明正大的争斗路子,大家可以摆开阵势斗上一斗。 但周炯现在代表着朝廷的威信,若倒在这种阴谋算计之下,受损的可是整个国朝。 百姓不再信任朝廷,军心不稳,还谈什么变法改革,能稳住朝廷的统治就不错了。 盛极而衰的事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到时候中枢没了威信,藩镇再起,这背后算计的人可就要哈哈大笑了。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算计,人家早就开始布局了,不管会不会用的到,从中枢到地方,早就布好了一个个暗子,随时可以启用。 “世家从未绝迹,只不过是换了一批人换了一个称呼而已!” 老公爷被皇帝请去商量事情了,贾琮一边消化着今日听到的这些秘密,一边慢悠悠往工部衙门走着。 还未出宫就又被人暗中请回了偏殿,请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勤政殿出来的首辅大人周炯。 周炯并未与贾琮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永丰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有人在算计老夫。” 贾琮点头,今日早朝时的情景,估计有不少人瞧出不对劲了。 只见周炯神情复杂的看着贾琮,最后长叹道:“老夫现在众叛亲离,无人可用,只能求到你,或者说是求到你们武勋这边了……” …… “诏曰,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国朝抚恤乃军心之基,不容蛀虫染指……钦命永丰伯贾琮监察国朝兵马军需抚恤事,巡视京畿诸卫所。” 按说如此大事,英国公张岳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巡视军需抚恤不过是个幌子,贾琮出京巡视的主要目的,实际上是去暗查拔除京畿诸卫所、诸州府中被人埋下的暗子。 老公爷的目标太大,周炯现如今又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徐晋被陷在南直隶一时半会回不来,只有贾琮这个文武之间的润滑剂最合适不过了。 地位高,权力大,年纪小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最为合适不过。 看似皇帝有放弃周炯的打算,让贾琮去巡查京畿,清查贪墨案。谁都不会想到,贾琮这个国朝武勋其实是去帮周炯的。 皇帝给贾琮的密旨杀气腾腾,御笔亲书一个大大的杀字。传旨的大太监夏守忠更是传达了皇帝的口谕,无论是谁在背后搞鬼,不用禀报,速战速决直接砍了。 世家这种东西,但凡敢有一丝抬头的可能性,必须快刀斩乱麻将其铲除,这可是历朝历代用血换来的教训。 如今大夏正值盛世,竟然有了这个苗头,皇帝当然不会放松警惕。 贾琮巡视北直隶以及宣大一线,同时命内阁次辅夏令行巡视山东,右军都督、济阳侯韩阳巡视河南,神武将军冯唐巡视山西。 这一连串诏令下来,朝中就有人开始暗中偷笑。 虽说大朝会上没能扳倒周炯,可皇帝明显对其不怎么信任了。瞧瞧,四大钦差除了夏令行外,皆是武勋。 夏令行恐怕就是出去镀金的,回来就能接替周炯的首辅位子…… 到时候中枢混乱之下,机会不就来了吗? …… 迎春与黛玉给贾琮收拾着行装,明日就要出城巡视,马上就要入冬,要去宣大那边的苦寒之地,厚衣袍必须提前准备好。 贾琮提笔写了一份信让亲兵尽快送去金陵,提醒老师徐晋战争的开始。 与魏老爷子的手段不同,周炯的性子有些过于着急了。 他估计是太想证明自己了,又没有魏老爷子的威望与润物细无声的手段,还未正式开始就激起了地方世家的猛烈反击。 要不是张岳偶然间的察觉,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引来一次爆发式的口诛笔伐。 “新法之害,犹如蝗虫……” “万般过错,皆出新法。首辅周炯,当为首罪……” 贾琮不用猜都能想到当被触及利益后,变法一派即将遭到的劫难。 利益之争啊,亦是你死我活! 杀人不见血,那可比与敌人拼刀子还要惨烈的多。 必须好好防备,千万不敢遭了算计还不知。 贾琮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于是他走出屋子,跟贾十一说道:“十一叔,召集府中亲兵,我有事吩咐!”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 月末了,各位读者老爷手里有票票的赐给我吧,谢谢啦!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杀神【中秋快乐】 早前定下朝廷祭祀战死英烈招魂还乡之事,因贪墨抚恤银大案暂时推迟。 虽说此事一波三折,朝廷的脸面因贪官污吏有损,却也算是因祸得福,朝中原本对此有些抵触的官员这一回纷纷闭上了嘴巴。 皇帝下旨工部,于大夏门外建大夏英烈纪念碑,设英烈祠用以存放战死英烈之名册。 并传旨各州府衙门,各城必须建立英烈祠,祭祀英烈,供百姓凭吊。 贾琮奉旨巡视北直隶及宣府、大同一线军卫、州府,当然不会是草台班子。 除却他自己外,皇帝应其所请,从翰林院调了两人担任佐官,辅佐贾琮处理公务。 这两个人就是黔国公沐老公爷的乖孙沐从英,以及礼部尚书贺耀敏的乖孙贺崇。两人都是翰林院编修,一文一武,皆出高门,用处大着呢。 一行冬月初第一场雪刚下,正好越过长城抵达宣府,正式对宣府三卫进行巡抚监察。 宣府镇总兵官齐国梁、三卫指挥使、副将等镇中将领纷纷出城迎接,场面弄得颇为宏大,但其内心中到底欢不欢迎贾琮等人到来,那可就说不定了。 在贾琮出京后,之前因故耽搁的巡视北直隶义务教育事的黛玉再一次入宫觐见。 很快,宫中就给荣国府以及薛家传去旨意,荣国府贾探春、薛氏宝钗,选为公主伴读,充为从六品公主左、右赞善之职,辅佐文安公主…… 与宫中其他女官不同,左右赞善可不是普通的宫廷女官而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位秩从六品。 与之对应的东宫、王府左右赞善大夫,分属左右春坊,秩正五品上,掌传令、讽谏、赞礼仪、教授诸郡王(指太子之子)经籍。 为了不引起朝中官员的抵触,皇帝将其降位两级,但其背后的深意仍旧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贾、薛两家的闺女这一回算是破天荒了,这可是从六品的朝廷命官,不是什么伺候人的宫廷女官,在以往选拔公主、郡主的伴读时,可从未出现过。 一时间,京中世宦之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宫中,皆在等待皇帝下一步的诏令。 只要不是去伺候人的“丫鬟”,自家闺女若也能当个朝廷命官,那也是极好的…… 可惜,黛玉为探春、宝钗挣下左、右赞善的官职身份,可不是为了陪她读书,而是为了推行义务教育的百年大计。 打前一次巡视京畿时她就发现了,虽说朝廷免去了义务教育期间的学费、书本费并供应午食,可前去学堂读书的九成九都是家中的男娃,女娃娃少之又少。 重男轻女的现象就如同厚厚的坚冰,黛玉也知道这种偏见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但总要走出第一步不是。 故而她亦打算出城继续巡视京畿,这一次的重点分为两个:一是巡视京畿各州县的学堂建造、入学率、教学事务;二是督促州县衙门,宣传女子接受教育的好处。 在黛玉心中,女子接受教育并不比男子读书的重要性差。 荣国府就有一个极为明显的例子,王熙凤的教训在黛玉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王家那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养模式导致的结果是什么?大字不识一个的王熙凤差点把她自己,把二表哥贾琏差点推入深渊。 咱也不求女子读书科举,最起码要认字啊,要能读懂律法,能给子女传授一个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不让其干出违反大夏律法的事吧。 这种想法在黛玉心中压了许久了,这一回特意入宫,跟皇帝摆事实讲道理,总算得到了皇帝的支持。 贾琏的事皇帝也知晓一二,王熙凤当初就是因为没读过书,不通律令,竟然被人哄着去放印子钱,差点坑死一大家子人。 要不是贾琮提醒,仅这一条,就足以毁了贾琏的前程。 圣旨传至荣国府时,别说接旨的探春,就连老太太都震惊了,她的孙女要当官?还是个从六品的朝廷命官? 继黛玉之后,探春也等来了吏部送来的文官服,青色的官服,上绣鹭鸶。 “啊,只有我一个人?二姐姐她们呢?” 探春捧着托盘,眼睛死死盯着那身青色的官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像府中只有自己被封了官。 王熙凤嬉笑着上前,捏了捏探春的脸蛋。 “当然只有你一个啊,总不能什么便宜都叫咱们家给占尽了。再说了,你二姐姐、云妹妹她们也不喜这些,便是得了官也帮不上林妹妹,这事还得你这位贾家‘女相’来!” 众女皆是点头附议,笑盈盈上前恭贺探春。 打趣归打趣,探春的才情是四春中仅次于元春之人,特别是数术方面,比黛玉还要厉害。 办事雷厉风行,才思敏捷,又在这几年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担任公主府赞善,都算是屈才了。 若能去书院学上几年四书五经,考个举人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 便是宝玉这个才子,在某些方面都比不上探春。只能说,贾家的文气都聚集在这群姑娘身上了。 …… 宣府原本是直面鞑靼的京畿第一防线,不过随着这几年朝廷与鞑靼达成合约,已有三年的和平。 加上互市之议,原本的肃杀之气早就被喧闹的互市来往驱散,宣府城内外聚集了大量的两国商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贾琮一行抵达宣府后,直接入驻总兵府,欣欣然赴了齐国梁为其准备的接风宴。 宴会嘛,歌舞升平,除了没有接受齐国梁送的侍女外,酒过三巡就已是宾主尽欢,一片欢声笑语了。 当夜,贾琮、贺崇、沐从英尽皆醉倒,这让齐国梁心中的警惕去了三分。 看来贾琮还是顾念旧情的,他齐国梁怎么说也是荣国府老公爷、不对,现在是老王爷的旧部,不就是贪了些银子吗?用得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贾琮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香着呢,但齐国梁怎么都不会想到,贾琮这么做可不是相信什么荣国府旧部,而是他早有安排。 这一回出京,贾琮把赦大老爷早前分给他的亲兵带来了大半,除却明面上的五十人外,其余近百人早就先一步以商客的名义入了宣府城。 就在贾琮呼呼大睡的时候,这些亲兵就已经聚集在一处院中,汇总着这几天他们收集到的消息。 宣府倒是没有出现克扣将士们的军饷、抚恤之事,但却出现了一件更加恶劣的情况。 九边重镇之一的宣府,竟然对鞑靼的警惕不足往昔的一半。 原本朝廷定下的规矩,互市只能在城外坊市进行,可宣府总兵齐国梁不知何故,竟然默许鞑靼人入城交易。 仅这一条,就足够齐国梁背上通敌的罪名,抄家问斩。 宣府诸将皆对此视而不见,包括龙禁卫宣府镇千户所亦是持同一态度,从未向京中汇报此事。 与之相对的,是宣府诸将包括龙禁卫一个个富得流油,家中资产在这一年内成倍数的增长。 根据亲兵探查,龙禁卫宣府镇千户所千户柴承选,仅仅为了纳青楼清倌人为妾,就花费了八千两白银,真正可以说是一掷千金了。 八千两是什么概念?按照朝廷的规矩,战死之军士,抚恤银不过百两…… “荒唐!他们哪里来的银子?” 宿醉后的头疼之感,在贾琮看完亲兵秘密送来的消息后,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越看越心惊,连忙召来贺崇与沐从英,将这些消息告之,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置信。 仅仅看了一半,便是粗通军略的贺崇也瞧出了宣府镇的危机了。 宣府镇是什么位置? 京畿的北大门,城中居住的鞑靼人竟然占据了总人口的一成。 一万余鞑靼人,明面上是商客不假,可谁敢信这些都是来做生意的商客? 这也就是大夏如今军威赫赫,但凡再现昭武末年之事,谁敢保证鞑靼人不会再次拎起屠刀,来一次里应外合攻入中原。 他娘的,这齐国梁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脑子被僵尸啃了! 沐从英皱眉说道:“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群鞑靼人赶出去!” 贺崇却摇了摇头:“不行,这样做容易打草惊蛇。依我之见,咱们先稳住齐国梁,暗中继续收集证据,到时候来一个一网打尽。而且……唉……” “贺兄是不是还有别的担忧?” 贾琮见其言犹未尽,便开口说道:“都是自己人,贺兄直言便是。” 只见贺崇拱手道:“伯爷,齐国梁可是先荣国的旧部,我担心他的事会影响到荣国府。如今正值文武相争之时,时机不对。” 贾琮笑着摇了摇头,坦然道:“没有什么时机不时机的,祖父的旧部多了去了,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不差他一个。” 贺崇再次拱手,谏言道:“还有一事,伯爷也得考虑到。鞑靼,与瓦剌不同,鞑靼如今还只是大夏名义上的藩国……” “懂了,贺兄放心便是。” 贾琮并未说出他对鞑靼的打算,此事还需征得皇帝的同意,就是要正式实施,也需几个月的时间来准备,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对于齐国梁等人的处置,必须得抓紧时间安排了。 宣府重镇,竟文恬武嬉荒唐到了这个份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整整七日,贾琮除了去军中转了几圈外,对宣府镇的军政没有过问过一句,反倒是连番夸赞齐国梁将宣府镇治理的如此繁华,回京后定会在皇帝面前美言。 齐国梁对此颇为得意,宣府镇的繁华在宣大一线,甚至是整个九边重镇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随着瓦剌并入国朝,齐国梁对鞑靼的威胁就开始嗤之以鼻,认为强如瓦剌都投降了,鞑靼算什么? 宁夏那边的羊毛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每日流进宁夏的银子跟流水一样。 他眼馋了,都是跟鞑子做生意,凭什么羊毛只能你们薅? 故而在年初那会就与鞑靼使臣达成了合作的意向,正式开放宣府镇,互通有无。 短短一年不到,往来宣府的商客就突破了十万之众,包括中原、鞑靼、瓦剌、高丽甚至是罗刹国的商客,都被宣府的低税所吸引。 庞大的商客数量不但弥补了宣府低税的损失,更为其带来了足量的人气,收上来的商税不减反增,在九月时突破了五十万两白银。 一个月五十万啊,一年就是六百万。 除却要送去京城的一百万两定额外,其余五百万两,都是宣府镇的结余。 齐国梁拿走两成,其余诸将共分八成。有了这些银子,谁还看得上穷酸军士的俸禄、抚恤? 他们甚至为了收揽人心,吃肉的时候给军士们分了几口汤汤水水。 军中的普通将士不懂上头的事,还以为宣府城开禁通商是朝廷定下的,收到齐国梁等人的赏赐后,一个个对宣府的将领更加忠心了。 殊不知正是因为如此,加上原本负责监督地方的龙禁卫宣府镇千户所同流合污,朝廷对宣府镇的变故一无所知。 齐国梁的心腹再次送来钦差行辕的动向,贾琮等人颇有兴趣的在城中各处闲逛,买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 在这期间,贾琮一行从未刻意打听过其他事,也从未见过任何可疑之人,看似就是正常的逛街游玩。 齐国梁这一下彻底放心了,他笑呵呵的说道:“名声传的再响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若是贾琏来此我还得小心防备,贾琮嘛,也就那么一回事。你去安排好,一定要伺候好这位小爷,别省银子。不管他喜欢什么,只要多看一眼的,统统买下来送过去!” …… 与此同时,贾琮在亲兵的掩护下,乔装出了总兵府。 接应的人悄悄带着他来到一处普普通通的院落中,刚一进去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贾琮咧嘴一笑:“二哥来的可真快,我原本还想着再多薅点齐国梁羊毛的……” 齐国梁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忌惮的贾琏真的来了! 贾琏迎了上去,抬手就在贾琮的脑瓜上搓了搓。 他这三弟还真是走哪都能搞出大事来,真不知是不是扫把星转世。 “你的密奏把陛下吓了一大跳,连夜给我传了密诏。宣府镇成了筛子,谁敢耽搁?” 贾琮跟着二哥进了屋子,兄弟二人围坐在火炉旁,相互交换了下情报。 根据贾琏带来的消息,宣府镇之事如今只有二圣、太保大都督英国公张岳、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以及他这个荣国府琏二爷知道。 这一回他秘密带来的三千铁骑都是从皇陵暗中调来的皇陵卫,没敢惊动京营任何人。 “二哥,你是荣国府的承爵人,齐国梁到底是祖父的旧部,怎么处置他,你做主吧。” 贾琏冷哼一声:“他也配称一声荣国旧部?为了银子,连军人的职责都忘了。鞑靼人打的什么主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真以为天下太平万事皆安?” 一说到这个贾琏就气得不行,老爷子当初在宣大一线出生入死才把鞑靼打服了,给宣大一线的百姓带来了数十年的安稳。 这才太平了多久,齐国梁这个宣府总兵刀剑就生锈了,文恬武嬉到了如此地步。 他恨恨而言:“宣府已成如此模样,京城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宣府诸将皆有失察之罪。陛下已经给了我密诏,杀!宣府镇所有将领,一个不留!” 杀气腾腾的话让贾琮打了个激灵,二哥还真是成了杀神,看来倭寇口中的魔王要在宣府重现了。 “对了,那些城中的鞑靼人陛下有没有说怎么处理?” 月票推荐票 今天又去医院折腾了许久,回来后累的睡到了半夜,更新有点迟了,抱歉。 老喵喵在这里祝各位读者老爷月饼节快乐,阖家团圆,万事大吉!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 奉诏杀贼(一) 元祐八年的鞑靼,对于大夏朝廷来说,定位极其特殊。 首先,他不是明面上的敌人,因为前年秋末鞑靼老汗王“病逝”,其汗王长子粟合在继承汗位后,主动向朝廷请求册封。 皇帝便依照旧制,敕封其为保义郡王,统领鞑靼七十二部。 所以,在名义上,此时的鞑靼就像昭武年圣人老爷第五次北征大胜后一样,是属于大夏的藩国,由天可汗陛下统治。 但恰恰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在大义上失去了彻底征服鞑靼的好时机,很多事上畏手畏脚不太方便。 比如瓦剌变成了大夏的安北都护府后,更显恭顺的鞑靼让朝廷跟吞了活苍蝇一样,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贼难受啊! 明明已经是送到嘴边的肥肉,看得见吃不得,你说气人不? 最难受的还是礼部的大人们,当初因为内乱无法腾出手,强忍着恶心与之签订了互市,这下好了,如今宣府出了齐国梁这等二傻子,让鞑靼大摇大摆的将手伸进宣府重镇里来了。 一万多人所谓的商客,鬼才信这其中会没有猫腻。 听到贾琮所问,琏二爷脸上的寒气快比得上屋外的冰雪了。 好半天才冷冰冰的说出了一句话:“陛下让我自己看着办,此事你别管了……” 若说宁荣两府谁的心肠最好,除了宝玉那种天生的软和性子外,贾琮一直觉得他二哥贾琏是最具善心的人。 琏二爷善良到什么程度呢? 当初石呆子因为一把扇子惹恼了赦大老爷,就是琏二哥暗中派人将其保了下来。 而且琏二爷就算是嫖那个啥,每一次都是掏银子的那种,从来不会欺负那些苦命人。 但若是只以为琏二爷人俊心善,那就大错特错的。 荣国府承爵人贾琏,骨子里遗传了历代荣国公的铁血一面。 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皇帝老爷要维护天朝的“仁义道德”,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对付自己的属国。 但琏二爷不一样,他只从皇帝的只言片语中就品出了天子的真实心思:杀! 无论这一万多人的所谓商客中,是不是有无辜之人。宣府重镇作为京畿的北大门,绝对不允许有熟悉城中布防情况的鞑靼人活着出去。 给皇帝背锅,这事他祖父先荣王贾代善干过,他老子荣国公贾赦也干过,如今轮到他贾琏来干了。 至于杀戮过甚会被人弹劾,大不了回家宅上一两年,反正只要皇帝仍旧信重荣国府,前程什么的,还不是一道圣旨的事? 不过这事必须是三弟贾琮离开宣府之后才能开始,贾家总要保住小三儿这个干净人的名声。 杀神、魔神什么的,有他贾琏就够了。 琏二爷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没有与贾琮明言,反倒是岔开话题继续说道:“等处置完宣府这边的事,你尽快赶去河间府。夏阁老去了山东巡视,陛下担心有人对他老人家不利,让你在河间府候着,随时准备入鲁驰援。” “哦?还有人头铁打算对夏阁老动手?” 果然,贾琮被这个消息吸引,忘记了继续追问。 贾琏点了点头,为其解释道:“京畿这边被周阁老的雷霆手段打怕了,一时半会没人敢去撩虎须。但山东就不一样了,没了孔家这个老虎,什么妖魔鬼怪都露出头了,一个个都想争山东第一世家的位子。所以……” “懂了,谁能逼退夏阁老,谁就有资格统领山东各大家族,成为山东第一世家。” 曲阜孔氏被朝廷削去了衍圣公的封爵,连消带打的将其压在了小小的曲阜县中。 孔失其鹿,山东共逐之。 这两年的山东,热闹着呢。 如今夏令行入鲁,就像是猛火油上扔了个火星子,还不知道要烧起多大的火呢。 皇帝担心这把火烧过头了,被人浑水摸鱼让文臣出身的夏令行遭了毒手,便吩咐贾琏交待小混世魔王贾琮巡视完北边后尽快南下,在毗邻山东的河间府驻扎,随时准备驰援山东。 贾琏不想弟弟被自己牵连,背上嗜杀的坏名声,就将原本的定计给改了一下,让其先一步去河间府呆着吧。 反正终归是要去的,早一步晚一步的,无所谓。 …… 宣府作为京畿的北大门,九边重镇之一,朝廷对其的重视程度光是从行政设置上就能看出来。 城中官爵最高、权力最大的人就是宣府镇总兵齐国梁,秩从一品,统管宣府镇一应军政事。 排在第二的既不是副总兵官马汝翰也不是宣府知府杜致,而是正五品龙禁卫宣府镇千户柴承选。 别看柴承选只是正五品,可龙禁卫的五品实职千户,在宣府这一亩三分地上,权力之大,仅次于总兵齐国梁,以及不常设的监军使。 当初为了拉拢柴承选,齐国梁可是将宣府所获之利的一成五,直接送给了这位负责监视宣府情况的龙禁卫千户,故而柴承选可以说是如今宣府第二豪富之人。 有多壕无人性呢? 贾琏兄弟二人站在柴承选在宣府的府邸大门前,就跟站在某位皇二代的王府门前一样。 除了规制上有所保留,柴承选压根就是在宣府给他自己建造了一座亲王府。 “他娘的,这厮真的是龙禁卫的千户?他的脑子呢?” 贾琮的震惊只得来几声低沉的呜呜声回应,守门的龙禁卫早就被琏二爷带来的禁军高手给堵了嘴巴绑起来了。 “干活吧,咱们这个柴千户哪里还有脑子,他的脑子恐怕早就被女妖精给啃干净了!” 琏二哥想起贾琮说过的情报,柴承选一掷千金博美笑,恐怕早已被钱财美人消磨光了作为龙禁卫的谨慎,要不然也不会没脑子到明目张胆的炫富。 柴府外除了几个摆在明处的哨岗外,连个暗卫都没有。禁军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将其团团围了起来,直到贾琏破门而入,来到柴承选的卧房门外,这位千户大人还在醉酒状态中,毫无察觉。 嘭! 亲兵一脚踹开了卧房的大门,一阵刺骨的寒风吹了进去,驱走了火炉带来的温暖。 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赤果身子几乎同时抖了抖,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睛。 “格老子的,哪个鳖孙打搅老子睡觉?” 刚从睡梦迷迷糊糊醒来的柴承选,压根就不会想到在宣府还会有人敢得罪他,在他家放肆。 明亮的火把下,身着紫色蟒袍的贾琏寒着脸,用冰冷的语气只说了一句话,就将其从宿醉方醒的迷糊状态彻底惊醒。 “本将右威卫指挥使、荣国贾琏,奉旨捉拿宣府镇龙禁卫千户柴承选……” …… 想要顺利控制宣府,将城中一应罪臣全部拿下,就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打掉这群人的眼线,而龙禁卫是绝对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 贾琏依据从柴家得来的龙禁卫明、暗探名册,连夜拔除宣府内外的明桩、暗桩。 宣府的龙禁卫已经烂透了,所有人都被白花花的银子迷住了眼,忘记了他们的身份与职责,从朝廷的眼睛变成了对抗朝廷的眼睛,贾琏作为曾经的龙禁卫镇抚使,太清楚变质后的龙禁卫会有多大的危害。 所以,他入城与贾琮交换了情报后,第一刀就砍在了龙禁卫身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龙禁卫千户所,切断宣府内外与千户所的联系,随后连夜拔除四处的明桩暗桩。 等柴府被贾琏鸠占鹊巢之后,贾琮则快速回到总兵府中,按照贾琏的布置,暗中排兵布阵,就等城中将官齐聚总兵府时,与贾琏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宣府诸将官。 齐国梁还不清楚他所忌惮的荣国府琏二爷已经磨刀霍霍,清早起来用完了早膳,悠悠然来到总兵府正堂,等候城中将官的拜见。 大约巳时刚过,总兵府的正堂已经聚集了大大小小二十余将官,包括副将、宣府三卫的指挥使、同知、宣府知府均已抵达。 这些人都跟着齐国梁贪过银子吃过肉,早就把宣府当成了他们的聚宝盆,容不得他人染指。 这一回朝廷派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来巡视,一开始他们还畏惧贾琮文武双全的名声,可这些天下来见贾琮只顾玩乐没有动静,慢慢的也就失去了警觉。 今日照例前来总兵府拜见上官,众人皆是喜气洋洋的,因为又将到分银子的日子,能不高兴嘛。 “咦,柴千户怎么还没到?” “许是还在那位圆圆姑娘的被窝里没醒来吧……” “嘿,还别说,柴千户一掷千金纳回家的陈娘子,还真是好颜色啊。要不是我家那母老虎最近来了,说不得要跟他争上一争。可惜了!” “几千两银子罢了,洒洒水啦!” “牟兄说的是,咱现在不缺那点银子。等我家那母老虎回了京城,兄弟们随我一同去百花楼,我请客!” “百花楼好地方啊,听说那里还有罗刹国、高丽、倭国的女子,咱们都是国朝大将,将来说不得要跟这些人打交道,去学学夷人的语言也不错,嘿嘿!” “好一个学夷语!还是清泉兄弟懂得多……” 总兵府正堂,众人一边聊着荤话一边等候柴承选的到来。 包括齐国梁在内,都以为柴承选只是像以往一样宿醉未起,根本不会想到此时的龙禁卫柴千户早就五花大绑吊在树上,被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了个半死。 贾琮换上了甲胄,紫色披风一系,拿起雁翎刀挂在腰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二十余名披甲执锐的贾家亲兵,挺胸昂首,肃穆等待主将下令。 贾琮冲贾十一点了点头,只见贾十一点燃了一支烟火,嗖的一声,烟花冲天飞起,嘭的一声巨响炸开。 在距离总兵府百步开外拐角处,同样是一支烟火飞上天,随后就是一支又一支的烟火依次炸开,整个宣府城开始动了。 围绕着总兵府,东西南北四面的街道上几乎是瞬间,涌出一队队黑甲骑兵。 那些巡街的宣府卫士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黑甲洪流给淹没了。 “右威卫指挥使、荣国公世子贾琏,奉天子诏,捉拿宣府一应罪臣,无关人等不得靠近,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月票推荐票 9月最有一天了,等下午从亲戚家回来再码一章出来…… 各位读者老爷手里有票票的记得投一下,不投就浪费了啊。 感谢!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 神秘的青楼(二) 禁军战力虽强,但宣府作为九边重镇之一,所驻之兵马亦是国朝战力最强的兵马之一。 按说以边镇防守之严密,贾琏带来的这三千兵马是不可能悄悄被带进城中的。 但宣府镇出了个齐国梁,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将忙着搂银子,手底下的人也就成了贪财好色的性子。 三千禁军用银子开路,化整为零直接带着甲胄刀剑,牵着马进了宣府城。 计划顺利的贾琏都忍不住想骂娘,城中的守将都他娘的是瞎子吗?哪个商人能骑着军马四处行商?大夏什么时候豪到军马流落在外了? 等到抓捕行动开始,被百名黑甲禁军簇拥着前行的贾琏,冷冷瞅着畏畏缩缩不敢上前阻拦的城中守军,脸色更差了。 说实在的,他更想宣府守城的将士能勇武一点,哪怕上前阻拦来问一句也好啊…… 堂堂大夏最强战力之一的宣府边军,竟然成了个鬼样子?这才多久,竟然一点血性都没有来。 齐国梁,你该死啊! …… “齐国梁,见到金令还不跪下?想造反吗?” 贾琮带着二十余名亲兵,毫不费力的攻入了总兵府的正堂。 零星的反抗连一丝浪花都没掀起来,听到打斗声涌进来的军士在看到手持御赐金令的贾琮后,一个个都弃械跪在了地上。 不仅仅是因为帝王旨意的威势,更多的是财色磨去了他们的血性。 贾琮用一根长长的绳子将堂中一应将官绑成一串,暂时看押起来。 他带入总兵府的亲兵也就三十来人,除了派去前门负责寻机打开总兵府大门外的人外,剩下的都聚集在正堂中固守待援。 抓捕的过程顺利的让人觉得可怕,抵抗最激烈的竟然是十余名齐国梁招揽而来的江湖人,最后死在了禁军的手弩之下。 贾琏一进正堂就一脚踹在了齐国梁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其跪在地上佝偻蜷缩,像一只大虾。 齐国梁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抬头看向面前冷脸看着他的人。 蟒袍玉带,紫金冠在堂中灯火的照耀下闪着光,面容俊秀极显贵气。 好熟悉的一张脸…… “贾琏?你怎么会在宣府?” 贾琏压根就懒得回应这话,直接一鞭子抽在了齐国梁的脸上,大骂道:“废物!今日若来的是鞑子,你万死难赎其罪!” 三千人,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攻占了宣府镇总兵府,俘虏了城中一应将官,可笑、可怕、可恨! “报!启禀大将军,有大量兵马在向总兵府靠近!” 齐国梁还未作出反应,门外就有禁军校尉前来禀报。贾琏冷哼一声,吩咐人将堂中一应将军看押起来,大步走出正堂。 贾琮也跟了上去,兄弟二人一同来到了总兵府的前门。 总兵府已经被三千禁军控制,但涌向总兵府的宣府卫兵马足有一万余人。 不过贾琏也好,贾琮也罢,对此没有多少担心。宣府一应将军都已经被抓了,群龙无首的一万多人,在他们眼中连一丝威胁都没有。 他们的手中不但有皇帝的圣旨,而且他们姓贾,宁荣贾家的贾! “把门打开,随本将去看看,宣府的将士还是不是大夏的将士!” “杀啊,杀啊!” 冲杀过来的宣府卫连火炮都推过来了,在一名千户官的指挥下,瞄准了紧闭的总兵府大门。 正准备点火时,大门竟然打开了。 贾琏兄弟俩在禁军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两人皆是紫色官袍,一蟒一猫,极为惹眼。 只见贾琏将一卷金黄色的圣旨高高举起,冷声高喝:“本将右威卫指挥使、荣国府贾琏,奉天子诏,捉拿宣府镇不法将官,宣府一应人等,敢有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啊?是荣国府的小公爷?” 哐当! 有人被这一声厉喝吓得丢掉了手中的长刀,随即便是一地的金铁落地声。 贾家在九边的威名太甚,贾代善就像是军神一般,威信早已印刻在九边军民的心中。 一个贾字,再加上抗旨不遵九族消消乐的恐惧,让绝大部分宣府卫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但也有人不想放弃,比如带着这群人杀来总兵府的千户官。 那个站在火炮旁的千户,一把夺过火把,眼神阴狠的就要去点火药引子。 手速快到禁军都没来得及阻拦,亲兵立刻想要拉着贾琏兄弟二人躲避,可有人比亲兵的速度还要快一步。 那名千户身旁的宣府校尉一脚就将其踹飞了,顺道还捡起原本扔在地上的刀,一刀就砍了过去。 “他娘的,你想死别带着我!” 有人带了头,总兵府大门前的宣府卫立刻就发生来内讧。 十余名千户被身旁的人砍杀,没死的也被捆了起来,扔到了大门的石阶下。 谁都不是傻子,宣府将官所作之事,城中的军士们多有耳闻。虽说跟着将官喝些汤汤水水的也不错,可就那点银子,拼什么命?疯了吗? 那可是荣国府的小公爷,还是两个,炸死了小公爷,荣国公还不带兵把宣府屠了? 炸死了钦差,九族消消乐,钱是好东西,可也得有命花不是。 反正国朝历来都是只诛首恶,他们这些人,最多遣散回家…… 贾琏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兵油子,心中对齐国梁的鄙夷与厌恶更甚了。 他之前奉命来过宣府一次,那会宣府的总兵还不是齐国梁,九边重镇中,宣府战力最强。 可这才两年,就被齐国梁搞成了这模样…… “所有人立刻回营待命,城防由禁军接手。来人,擂鼓聚将。” 咚咚咚咚…… 战鼓擂响,宣府城四门紧闭,百户以上将官陆陆续续汇聚总兵府,随后就被禁军全部控制起来,宣府城就这样被贾琏接手。 三千人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接手了重兵把守的宣府镇,意料之中亦是令人咋舌气愤。 贾琏将城防之事扔给了贾琮,他开始带着一队骑兵围着宣府城巡视宣府三卫,防止出现叛逃之事的发生。 而贾琮则是快马送信去京城,向皇帝汇报宣府之事,同时用金令调了一万保安卫入宣府,暂时充作城防力量,以防叛乱的发生。 兄弟二人默契的配合着,快速恢复着宣府镇原有的模样。 …… “小三爷,果然不出你的所料,那百花楼有大问题!” 贾琮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满身风雪的贾十一。 只听贾十一说道:“属下带人过去时,百花楼里的人已经全部消失了,包括那些女子。” 贾琮叹息一声,果然是迟了。 “还是慢了一步,那个陈圆圆她们呢?” “还在千户所关着,小三爷要见见吗?” 贾琮摇了摇头:“让人去审,问出这些人的身世,以及她们与百花楼的关系,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来。这百花楼太神秘了,竟然能让宣府城所有的将官趋之若鹜,一个个把百花楼的姑娘带在身边。” 原本贾琮是不会关注一座青楼的,可那些宣府将官的口供中,最大的相同之处,就是百花楼。 他们所有人的身边,都有一名女子出自百花楼,或者是通过百花楼寻到了绝色,纳入了府中。 青楼不少见,能做到全城将官通杀的青楼就罕见了。 可惜这一点贾琮看出来时已经迟了,贾十一带人过去时,往日里宾客满座的宣府第一花楼早就人去楼空。 别说人了,连张纸片都看不到。 抓捕齐国梁那日,宣府几乎是不设防的,四门大开,鬼知道这群人何时跑的,又跑去了哪里…… 头疼! 贾十一正要退下,突然又想起来一事。 他抱拳道:“三爷,城中的番人、鞑子又闹事了,要三爷打开城门。” 嘭! 贾琮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砚中的墨汁都溅了出来。 “荒唐!我没杀他们就已经是天朝仁慈,还敢闹事!十一叔,你去带人将领头的几个砍了,将脑袋挂在四门城楼上,告诉他们,宣府重镇,由不得他们放肆!” 贾十一躬身领命,很快就带了一队骑兵奔向汇聚来数千鞑子、番人的北城门处。 此时的北城门闹的正厉害,宣府城已经闭城数日,别说这些鞑子番人,就是大夏自己人都不得出入。 宣府城中的变故早就传遍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变天了。 总兵齐国梁等一应将官全部被抓,宣府三卫自百户以上,尽数被禁军暂代其职。 甚至连此刻的城头,都是保安卫的大军负责防守。这群鞑子、番人以前用银子喂饱的宣府守卫,全部成了阶下囚。 所以他们以往的关系门路都废了,别说人了,传信的鸽子都飞不出去。 “放我们出去,凭什么把我们关起来?” “开门!开门!开门!” “凭什么关着我们?我们是鞑靼商人,你们汉人凭什么关我们?让贾家子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吵吵嚷嚷的人群不断冲着城头高呼,可那些保安卫的守将都懒得搭理他们。 有本事喊,你们倒是冲一个试试啊? 盾手组成的人墙后就是一位位持刀冷眼看笑话的大夏将士,别看城门前聚集来数千人,可一个个都是怂蛋,看到守将拔刀,也就敢杵着脖子喊一喊口号罢了。 北城门的守将居高临下嗤笑一声:“就这?呵!还要交代?大夏将士手中的刀,就是交代,我给你,你敢要吗?” 月票推荐票 今日第二更。 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码字,国庆节假期,争取多更点。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九章 诡异 宣府的情况朝中知晓的人不多,除了二圣与内阁、五军都督府的几位大佬外,哪怕贾琏已经秘密抵达宣府城,将里面的将官全部吊起来挂在城门楼子上了,京城都没几个人知道。 朝廷的运转不会因为一个宣府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却小朝会的频率高了些,一切都是按部就班。 直到贾琏的密奏送至皇帝的龙案上,内阁的几位阁臣与五军都督府的将帅才开始牙疼起来。 因为贾琮这小子又闯祸了,祸不多,但真让他们牙疼…… 宣府城中对抗贾琏封城整肃意志的人中,数量上是鞑靼人最多,但最喜欢搞事的却是百十来名高丽的所谓商客。 闹了数日后,贾琮心烦了,直接派人以对抗钦差,不遵圣旨的罪名,把跳的最欢四处挑拨的一百三十二名高丽人砍了脑瓜子,挂在来宣府城的四门上。 只这一招,宣府城立马安静了。 但与之而来的就是高丽那边的反应,高丽驻宣府的贸易使臣提出了抗议,贾琮置之不理,人家一怒之下往东边去信了,想来用不了多久,高丽国的国书就该送到京城了。 大夏自是不怕小小的高丽国,但这事吧,贾琮干的太粗糙。 人家高丽怎么说也是大夏“恭顺”的藩属国,这一百来人也是名义上的商客。 闹事的明明是鞑靼人最多,凭什么只砍棒子的脑瓜子?大夏这是欺软怕硬? 朝廷如今正推行新法呢,内部事务还没理顺,南边也才刚刚打下来。若是这个时候东边再出现战事,朝廷还真有点力不从心。 至少财政压力有点大了,要是能拖到明年夏天就好了。 有钱、有人、有火力的大夏,平推高丽易如反掌。 就是这个时间点有点尴尬…… 皇帝这会真觉得牙疼,贾琮砍脑瓜子威慑不臣的手段他很喜欢,就是这频率有点太高了…… “诸位爱卿说说,咱们该如何应对?” 兵事上内阁的发言权明显不敌五军都督府的将帅,军方第一大佬英国公张岳自然是率先开口。 是挺麻烦的,但老公爷却不以为意。 只见老公爷面上颇为轻松,意味深长的说道:“老臣若是没有记错,之前朝廷的钦差去高丽宣旨,让他们自决撤藩设郡之事,拖了不短的时间来吧。正好,咱们不妨借此试探试探他们的打算。” 哈? 武将这边还好,内阁几位阁臣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周炯手中的茶盏都抖了一下,要不是宣府的情况的确是突发的,他都怀疑张岳跟贾琮之前就串通好了,这是故意挑起边衅,好给武勋这边送功劳。 又要打仗? “张公,户部只剩一千万两不到的存银了,咱们还要预备好支援安北、西域、南疆,还要防备西夷,造船、火器,每一项都要耗费大量的银子……” 这倒不是周炯因为文武之争提出反对的意见,在军政大事上,如今的内阁与五军都督府还是很团结的。 他说的这个是真实情况,朝廷如今还真有些捉襟见肘,特别是海外还有极可能出现的外敌,朝廷不得不防。 张岳微微一笑,点头道:“阁老说的在理,不过阁老似乎忘了,朝廷可不只有户部一个银库。” 经过这么一提醒,周炯等人也明悟了,一个个都将目光转向来懵逼的皇帝。 皇帝老爷只觉得牙更疼了,委屈的指着殿中的文武,悲愤道:“你……你们……又想打朕的秋风!” …… 宣府城终于安静了。 城中的军民对于挂在四座城门楼子上的脑瓜早已习以为常,除了那两名跳脚的高丽贸易使臣,就连之前跳的挺欢的鞑靼人都闭上了嘴。 与大夏其余官员不同,贾家人没几个真正的仁善人,砍起人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何况还是棒子! 贾琏梳理完城外的卫所后,快马赶回了宣府城。 一进屋子就揪住贾琮的脖颈好一顿批:“没事你砍高丽人做什么?别忘了那是太祖所定的不征之一,便是圣人当初被高丽恶心坏了,都没有出兵征伐。挑起边衅,你是觉得小日子过得安逸,想找找刺激?” 被揪着脖颈的贾琮缩了缩脖子,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举起来:“呐,二哥先看看这个?” 贾琏顺着看了一眼,当即就松开手,抢过那张纸皱眉细阅。 竟然是高丽人与鞑靼勾结,意欲图谋辽东的情报。 这份情报的来源很奇葩,是城中的鞑靼一位商客提供的。 “瓦剌与琉球并入大夏,如今南疆也打下来了。高丽感受到了朝廷的威胁,鞑靼也是差不多。这两家可不想当凤尾,非要做他们的鸡头,早就在宣府暗中勾结,互通有无,打算在今冬借朝廷的主要精力还在南疆的时机,突袭辽东。” 贾琮又将桌上的一沓纸递了过去,解释道:“鞑靼与高丽不同,高丽是典型的中央集权,鞑靼却有大大小小的部落。鞑靼汗骨碌一心想着对抗大夏保全他的权力与荣华富贵,可其他部落的头领就不这么想了……” 这事还是很简单的,骨碌一心想当他的鞑靼大汗,不想头顶真多出一个爹来。 鞑靼的其他部落头领却在与大夏的互市中,享受到了与天朝互市的巨大利益。 庞大的天朝市场,让草原的牧民们用羊毛、牛羊肉换取来充足的粮食、盐巴,珍贵的铁器、丝绸、茶叶等等。 再加上瓦剌并入大夏后迸发的勃勃生机,让这些一直被汗帐压榨的部落头领看到了新的道路。 那就是结好天朝,甚至是如同瓦剌一样,正式并入大夏。 反正都是当儿子,给谁当不是当? 天朝还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让他们享受精致富足的生活,跟着骨碌有什么用?挨饿受冻送人头吗? 等他们察觉到汗帐与高丽人的往来后,最靠近天朝的几个部落心思就活了起来,之后也就有了暗中给贾琮送情报的事。 恰巧这个时候贾琮被宣府城中鞑子、棒子闹的头疼,一怒之下就开始了砍脑瓜。 为了防止不小心砍错了人,把心向天朝的那几个鞑靼部落之人砍了,所幸一股脑将棒子一锅烩了吧。 还别说,这一刀砍下去,整个宣府都清净了不少。 在贾琏没回来这几天,贾琮的人已经跟意欲投诚的几个部落联系上了。 龙禁卫在鞑靼那边的密探也送来了消息,鞑子与棒子暗中勾结的事是真的,不过可不仅仅是这两国,其中还有别的势力掺和进来了。 贾琏很快就看完来手头的情报,眉头皱成了一团,好半天后才开口问道:“这事挺麻烦的,你怎么看?” “以大夏如今的国力、军力,把鞑靼与高丽吊起来打都不是问题,就是这个时间点不太好。”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老丈人是户部尚书,贾琮很清楚大夏财政上的巨大压力。 还是那句话,摊子铺太大了,一时间真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这事不是没有办法,户部没银子,不代表朝廷就真的穷。 别的不说,皇帝老爷的口袋里还有上千万两白银,而且大夏现如今是国强民富,只要能调动民间的财富,举世为敌都不是什么太大的威胁。 按照贾琮的粗略估算,当下大夏的鸡滴屁,至少占了整个世界的百分之四十,这还是按最低的限度估算。 当然,这事还得看中枢的意思,特别是他们这位抠搜的皇帝老爷…… “先把这些送去京城吧,这事太大,咱们不能擅专。对了二哥,我觉得可以先拿这些卖国的商人开刀!” …… 宣府的变故还影响不到其他地方,出京巡视北直隶各州县的黛玉一行已经在冬月中旬抵达了毗邻山西的保定府。 一行人抵达清苑县后入驻保定府衙,黛玉先是带着探春、宝钗两位赞善大人检查了保定府的张目支出。 “咦?林妹妹你看,这保定府的情况要远远好于其他州府,竟然还专门设立了女子学堂。” 宝钗刚翻开账册,就在其中看到了这本账册中与众不同的一处。 账册中记载的学堂中,有一个极其亮眼的学堂名字:易州春苑女子学堂。 新奇事啊,国朝竟然有了一座专门为女子开设的学堂。 要知道黛玉一行巡视的诸多州县中,女子入学的连百分之一都不到,这春苑女子学堂光是记录在册的女子学生,就有一百来人,真出了众人的意料。 “我看看……” 黛玉与探春都凑了过去,三人翻阅着这本账册,给她们的惊喜可不是这一所,整个保定府竟然已经有了四座女子学堂,学生共计三百七十余人。 而且这些女子学堂不但有朝廷的财政拨款,还有好几位捐资助学的士绅商人。 按照账册上的记录,这四座女子学堂均是各州县士绅捐资修建,专门用以教授女子诗书、女红等等,不但按照朝廷制定的规矩免除了学费、书本费,更是提供免费的食宿费用。 而且州县衙门与这些捐资助学的士绅商人签约了契约,这些女子学成之后,家庭困顿者,若有意愿,可入这几家的商铺、秀坊做工。 “学以致用,这保定府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她促成义务教育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想着让百姓学有所成,学以致用。 没想到百年大计刚刚开始,保定府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想到这么快就开花结果,黛玉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她指着账册中的一所女子学堂,笑盈盈说到哦:“这满城县距离清苑县不远,咱们过几日就去瞧瞧女子学堂的风貌。” …… 腊月初三,京畿的雪总算停了。 被大雪耽搁的黛玉一行在保定府一应官吏的恭送下离开来清苑县,缓缓北上往满城而去。 经过四日的行程,腊八前终于抵达了满城县。县令樊必、县丞裴中庸等县中官员以及城中宿老士绅,早就得到消息在城门前迎接。 公主仪仗以及一千护卫凤辇的禁军,给满城县一应人等带来的压力很大,哪怕冬寒料峭,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却没人敢抱怨一声。 这位公主不是皇帝亲生,却比亲生的还要尊贵。 人家一个爹是皇帝老爷,另一个是大夏的财神爷。 更别提人家的未来公爹是百无禁忌的赦大老爷,惹恼了皇帝还有国朝规矩约束着不会遭太大的难,惹恼了这一位,那真是哭都来不及。 君不见,贾家人护短,最喜欢砸别人家的门檐子,用拳头捶人。 凤辇还未停下,满城县令樊必就领着一应官吏士绅快步上前。 “臣等(草民)恭迎文安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雪雁挑起了车帘子的一角,露出绣着凤凰纹饰的红色冠服。 黛玉柔和的声音从马车上传了出来:“诸位请起,这冬寒料峭的,劳烦诸位在此候着了。” 樊必躬身应道:“这都是臣等应该做的,殿下不顾冬寒劳顿,为百年大计巡视京畿,臣等钦佩不已……” 大雪方晴,积雪融化带走了大量的热气,天更显的冷些。 众人在城门前寒暄几句后,凤辇被迎入城中。满城县衙的地方不大,好在城中有富商献出了自己家的园林,黛玉一行被迎入其中暂住。 黛玉拒绝了樊必提议的接风宴,只是邀请了县衙官员、教谕以及几名宿老在园林用膳。 之后两日,宝钗与探春负责查验账册,黛玉则是亲往县学、城中书院学堂巡视。 等这些流程走完之后,三人才与樊必约好,前往满城县的女子学堂——与同学堂巡视。 女子学堂与一般学堂有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不仅仅教授诗书,更多的是教授女红、纺织甚至是烹制膳食,算是文化加技术的结合,令黛玉三人大开眼界。 樊必还将给女子学堂捐资助学的几位士绅商人请了过来,一同陪同黛玉巡视。 黛玉亲自接见来这几位士绅商人,甚至许诺回京后会上禀太子,由礼部颁发奖赏,算是对他们善举的肯定。 原本到这儿黛玉还是很开心的,种下的种子不但发了芽,还结出了果实,真的是喜事一桩。 可当天夜里,她就收到了亲兵的密报。 这满城县的女子学堂似乎有诡异事,之前有一学生意外死在了学堂内的井中,其父母更是被关进了县中大牢…… 月票推荐票 抱歉哈,昨晚睡着了。 先更一章补上昨天的,今晚再更一章。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章 请援与黑手 满城县与同女子学堂是在十月初正式开办,至今不过两月就已经有超过一百名学生入学。 这些学生大多是城中家境普通的百姓人家,被学堂的免费政策以及所教授的各种技艺所吸引。 年龄也有限制,六岁以上十三岁以下,算是借这个机会让自家闺女读书识字,学一门手艺将来好嫁人。 毕竟这年月不是人人都请得起家教夫子的,随着国朝日渐强盛,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子寻夫家都是困难事。 按说女子学堂是由官府开设,神圣之地,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不可能出现危险。 可偏偏就是在女子学堂开办不到二十天,十月底的一日,学生早起去井中打水,发现井中有一具女尸。 捞起来一看才发现,竟是学堂中一位年方十一的小姑娘…… “县衙判定吴翠微是不小心失足落水,学堂也赔付来丧葬银子,并且县衙也给了些补偿。不过翠微的母亲冯氏并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是失足落水,她说翠微在前一天回家时,对去学堂十分抵触,并且曾流露出强烈的恐惧……” 对去学堂很抵触,有恐惧之心? 黛玉虽说没有查案判案的经历,但她对人心的把握比贾琮还要厉害。 吴翠微在抵触什么?是什么东西让她产生了恐惧之心? 亲兵将打听来的情况一一讲出,大致上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吴翠微的父亲吴铁江原本已经认了县衙的定案,甚至依照县衙的吩咐,已经在吴翠微安葬。 但从始至终,冯氏都不相信其女是不小心失足落水导致死亡,多次求告县衙,请求县衙重新查案。 被其妻唠叨的多了,吴铁江也有了一丝怀疑,虽说不再去县衙告状了,但他们夫妇却也开始在学堂、闺女的同窗那四处打听,想要寻找证据,揭开真相。 但女子学堂乃是今年满城县的大计工程,是县中官吏的重要政绩之一。 又闻文安公主即将重启巡视,樊必担心此事会影响他的前程,再加上冯氏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故而一再否决,并且让人将冯氏押送回家,警告吴铁江看管好其妻,不得再闹。 在黛玉抵达保定府之后,冯氏不知从哪听闻了公主巡视之事,打算上府城告状。 这还了得?满城县县令樊必派人在半路将吴铁江夫妇截回,再三警告后仍不放心,最后将其投进大牢暂时看管了起来。 “荒唐!案子没查清就草草结案。身为一方父母官,竟然截停百姓上告伸冤,简直是不拿《太祖大诰》当回事!” 《太祖大诰》的第一页就写着,凡百姓有冤,地方官吏不得阻拦百姓上告,且要帮助百姓伸冤告状。 这樊必是觉得脑袋在脖子上太安稳了? 不管这案子是不是真的失足落水,仅樊必阻拦截停百姓告状,就足够他夺官罢职了。 原本明日就要离开满城县的黛玉心中起了疑虑,骂了一句满城县的荒唐之后,起身来到床榻边上。 她取出一个小木匣,放在桌上将其打开。 木匣中放有三枚令牌,皆是龙纹金令。 她的身上只是礼部郎中的职衔,没有插手地方政务的权力。 但她的手中却有三枚足够调动整个北直隶各司衙门的令牌,圣人、皇帝所赐御令,太子所赐东宫令,随便一枚就足以压制满城县重申此案…… 不对,这个案子满城县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足以让黛玉信任,此案还得异地审理,最好寻保定府以外的官员。 黛玉沉默了许久,细细思量着其中的关联之处。 保定府也不能太过相信,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京城求援,请刑部、都察院或是大理寺的官员,亦或是请来北直隶监察御史。 她拿起皇帝赐下的那枚蟠龙金令,让亲兵持金令与亲笔信快马赶去河间府,请北直隶监察御史、她的堂兄林柏前来满城。 这案子对于吴家夫妇来说,是天塌了一半。但对于三司来说,是一桩极其普通的案子。 黛玉不想让京里的人说自己没事找事,还是找自家人更为妥当。 为了不打草惊蛇,黛玉第二日按照计划离开了满城,至临县安肃继续巡视。 不过她在满城县留了不少人手,一是暗中调查有关满城县女子学堂的事情,二来也是为了监视满城县的官吏。 林柏收到黛玉的书信后,林柏当即就从信中所说瞧出了这桩案子的不正常。 无论是查案、审案的过程,还是判定的程序都有问题。 而且绝对不是因为黛玉巡视地方急着结案的原因,而且满城县在掩盖着什么。 他与黛玉不同,从翰林院散官后,官升一级入都察院任北直隶监察御史。 这半年多时间他一直在地方巡查,没少为民伸冤,对于审案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光是被他拉下马的官吏都已经有六名之多,低至八品县丞,高至二品布政使,小小的满城县令竟敢在他面前耍花招,呵! 别看这个监察御史只是个正七品的文官,但这可是清贵中的清贵。 太祖开国,改御史台为都察院,设十三道监察御史,正七品。 掌分察百僚,巡按府县,狱讼、军戎、祭祀、营作、太府出纳皆莅焉;知朝堂左右厢及百司纲目。 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 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 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 遇期觐,考察,同吏部司贤否陟黜。大狱重囚会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谳平之。其奉敕内地,拊循外地,各专其敕行事。 位卑权重,往往一方诸侯都得给巡按地方的监察御史三分颜面。 林柏能出任北直隶监察御史,除了他本身的才华出众外,他的大伯林如海以及未来老丈人贾政出了不少力。 只要他在监察御史任上不出错,三年后最少官升一级。而且这监察御史有个妙处,官职的前面都有钦差二字。 也就是说,御史出京就是正儿八经的钦差,可以直面君王,上书御前。 这代表着,监察御史升官不用看资历排辈分,只要立下功劳,皇帝老爷瞧上了,七品升三品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林柏的大堂伯林如海当初就是由七品的南直隶监察御史直升五品知府,后来由从知府任上升迁任扬州巡盐御史。短短十年从七品官至正二品户部尚书,这就是清贵御史的优势。 六月中旬翰林院散馆之后,林柏其实也有入六部五寺任职的机会,但他仍然选择了品级较低的都察院,就是想走他堂伯的路子。 朝中有人,不闯一闯岂不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资源…… …… “姑娘,三公子来了……” 说话间林柏一身常服走了进来,屋子中都是自家人,也无需避讳。 黛玉欣喜道:“三哥,你可算是来了。” 林柏止住黛玉三人行礼,与探春眼神交汇,笑了笑才回道:“收到七妹的信我便往这边赶,不想路上又下起了大雪,耽搁了两日。好在及时赶到了,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黛玉摇了摇头,将桌上一叠情报递了过去:“三哥来的正好,这几日我让人一直暗查满城县的事,还真发现了一些奇异之处。” 林柏也顾不上与堂妹叙话家常,甚至探春为其斟茶都只是颔首示意算是打招呼,将心思放在了手中的情报上。 果然,此案有鬼! 按照这纸上所言,满城县与同女子学堂,不但死了一名女学生,更是有好几个学生只上了一个月就退学了。 而且这几个退学的女学生很快就全家搬离了满城县县城,至于搬到哪里去了,亲兵还未查到具体的情况。 而且满城县女子学堂的捐资人不仅仅是县中士绅富户,资金最大的来源不是满城县人氏,甚至不是保定府的人。 林柏没能从情报中看到具体的信息,抬头问道:“这闫庆祥是哪里人氏?” “暂时还不知,只知道这人是做贩皮货的,家资颇丰,出手极其大方,光是给满城县就捐了三千两白银。” 一说起这个黛玉也皱起了眉头,她手底下的亲兵不但有贾琮派来的荣国府精锐,还有从御前三卫调来的好手。 如此强兵,竟然查不到闫庆祥的具体身份,真是奇了怪了。 “皮货生意这么赚钱吗?” 林柏喃喃自语:“经营皮货生意,往往都是靠近九边的地方人氏。辽东、宣大,再有就是陕甘一带……” “山西!” “很可能是山西!” 探春与宝钗几乎是同时开口,林柏、黛玉转头看去,正见探春与宝钗相视一笑。 最后还是宝钗示意探春先说,只见探春红着脸说道:“之前我还没想到,经林三哥方才的提醒我才想到,太原闫家不就是经营皮货生意吗?京城最大的皮货铺子就是闫家的产业。珍大哥就与闫家人打过交道,当初要不是敬大伯突然回京,珍大哥差点就跟闫家一起做生意了。” 一旁的宝钗点点头,补充道:“我家与闫家也打过交道,原本想与他家联手贩皮货去南边,可他家有走私的嫌疑,心思不正,此事便搁置了。” 林柏对北地的家族不甚熟悉,好在有两位女诸葛提醒。 他写了一封密信,让黛玉的亲兵快马送回京城,请贾琏帮忙探查,弄清这个闫庆祥的真实身份。 保定府虽说距离京城不远,可这两天又是大雪漫天,估计打个来回都得好几日。 为了不打草惊蛇,兄妹二人商议后还是打算按兵不动,一切等京城的消息传来再说。 可惜他们二人还不知道,贾琏压根就没在京城。一连等了数日,京城的消息还没传回来。 这一直死等也不是个办法,黛玉只得让探春、宝钗留在安肃县吸引保定官员的注意力,她则是与林柏隐匿身份,以探亲的名义返回满城县,暗中调查。 公主凤撵停驻安肃县已有半月,眼看就要到腊月底了,至今没有回京的迹象。 原本已经放下心来的满城县县令樊必等人,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堂堂一国公主,身份尊贵,绝对不可能滞留地方过年。 思来想去无法安心的樊必叫来心腹,往城外送去了一封信。 等到了夜间,从县衙后门走进来一名身披黑色披风,头戴兜帽的男子。 进了后衙书房,兜帽男才脱去披风,露出一张年约四旬看似儒雅的面容。 “吉呈兄,这么急喊我来出了什么事?” 樊必让心腹去门外守着,然后亲自关上门窗,这才请其坐下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那事当初处理的有些粗糙了,林氏女一直在安肃不动,都腊月底了还不回京,我怀疑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 “林氏女?那位文安公主?” 兜帽男也沉下脸来,冷哼道:“一个不通世事的女子而已,吉呈兄是不是多虑了?” “你不懂!” 樊必对于兜帽男的轻视态度有些不满,他与兜帽男不同,是真正见过黛玉并与之打过交道的。 “这位文安公主虽是女子,却能让天子打破千年来的规矩,敕封朝官主持一司政务,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更别说她还有一个当户部尚书的爹,那可是姑苏林氏……” 姑苏林氏,哪一代不出个惊才艳艳的人物?说不定这一代就应在林家姑娘身上了。 兜帽男依旧是嗤之以鼻,但对于樊必的担心还是勉强的应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两个卑贱之人还是早早处理了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樊必就心烦气躁的否决道:“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吴铁江夫妇要是死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当初我就说了,让你们别太过分,可你们就是不听。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们做这交易了,如今出了人命,万一被查了出来,别说是我,便是你与你背后之人都要……” 嘭! 兜帽男在桌上猛拍一下,巨大的声响打断了樊必的抱怨。 只见兜帽男冷冷盯着樊必的眼睛,杀意四溢:“樊大人,注意你的言辞!不过贱民而已,死了就死了,难道还要我给她偿命不成?” 月票推荐票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一章 高手高手高高手 “死了就死了,难道还要我给她偿命不成?” 兜帽男的冷漠不只是针对死去的吴翠微,还有对樊必的警告与逼迫。 樊必虽是七品朝廷命官,可兜帽男没有丝毫的敬意,反而讥讽味十足。 他盯着樊必的眼睛,警告却也算是安抚的说道:“吉呈兄,此事是那几位定下的,别说是你,便是我也无法违逆那几位作出的决定。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而已,哪怕她是皇帝敕封的公主又如何?有的是办法逼她离开……” 哐啷~ 兜帽男的话惊的樊必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哗啦一声站了起来,惊惧道:“你又要做什么?你疯了?那是公主,皇帝亲封的公主。她老子是林如海,她的夫家是荣国府贾家,贾家的人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 樊必的反应让兜帽男更加鄙夷,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他抬手压了压,慢悠悠说道:“镇静,镇静,你急什么?我又没说要直接冲她出手。” 听到兜帽男这么一说,樊必总算镇定下来。 这群疯子,自己当初怎么就上了这条贼船!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兜帽男阴鸷的笑了一声:“听说朝野内外有不少人对林氏女所提让女子入学颇有争议,认为闺阁女子抛头露面有伤风化……” …… 林柏与黛玉乔装打扮一番,以探亲的名义重新回到了满城县。 龙禁卫暗探提前准备好了他们的身份,甚至还找了自己人充当两人的亲戚。 等兄妹二人入驻城中一家富商宅中之后,之前洒在城中四处的探子秘密集合,开始将最近打听到的消息进行汇总。 林家的血脉中似乎有着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因子,林柏也好,黛玉也好,两人快速浏览着手头的消息情报,很快就发现满城县女子学堂的各种诡异之处。 之前的匆匆一瞥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回头细看,这座原本代表着希望的女子学堂,无论是开办、招录、财源都有着很大的问题。 满城县的这座女子学堂所在原本是一座颇为雅致的园林式宅院,三进的大院子改建而成,其原本的主人就是那位身份神秘的皮货商人闫庆祥。 根据探子打听来的消息,此人听闻朝廷推广实行义务教育,不但给满城县捐资三千两白银,更是直接拿出了这座宅院,充作女子学堂所用。 商人重利轻义,此话虽说有些以偏概全,但这闫庆祥之举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又是捐资又是献宅子的,他图什么? 县衙推行义务教育至今,各处学堂大部分还未建造完毕,女子学堂却因闫庆祥一人之力,早早竣工投入使用,甚至连招录学生都是一呼百应,上百名女童、女子入学读书。 满城县如此,那保定府的其他州县呢? 黛玉现在想想,顺天府各州县那可是真正的天子脚下,首善之地,都没保定府进行的顺利…… 难道保定府的人就这么重视教育? 兄妹二人交换了一下看法,两人的看法几乎一致,恐怕不仅仅是满城县的女子学堂有问题…… 咚咚咚~ “殿下、林大人,有神秘人秘密去了满城县衙门,兄弟们已经跟上去了。” …… 保定府的龙禁卫是黛玉暗中调来的,百户郭流云带着几名兄弟蹲守县衙数日,总算有了一丝线索。 从县衙离开的兜帽男钻进马车后,龙禁卫的暗探就悄悄吊在不远处,一直跟着马车出城。 追踪这种事在龙禁卫看来,十拿九稳。 可偏偏就是这个十拿九稳的事,在出了城不远的官道上就出了岔子。 等郭流云带人来援,哪里还有暗探的影子,大雪覆盖了车辙印,不但兜帽男的行踪没了,连自家暗探也没有踪影。 郭流云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命人四处搜寻。 不久,一名缇骑急匆匆返回,将一枚带血的令牌递过来:“大人,您看……兄弟们在那片林子中只找到了这个,没有打斗的痕迹,不过树干上有咱们特有的印记……” 这一下郭流云的心中更不安了,他连忙问道:“什么印记?” “是x!” x,代表着死亡,而且是逃脱不了,主动赴死的那种。 而且是连详细消息都来不及传,只能刻下简单的印记,说明当时情况的紧急,以及对手的强大。 郭流云心中大骇,敌人比他想象的要强大的多。 “立刻传信千户大人,请他增派人手,咱们遇到麻烦了!” 郭流云信心十足的出城,却是满脸焦虑的回来。 他将城外发生的事上禀林柏与黛玉后,谏言道:“殿下、林大人,那神秘人身边绝对有高手,此地不宜久留,末将以为,殿下与林大人最好明日就离开,以防不测。” 黛玉摇了摇头:“不用,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不如将计就计,将水搅浑了。三哥,明日你便先出城去,摆出监察御史的仪仗,巡按地方。” 林柏挑了挑眉:“七妹是打算一明一暗,由我惊蛇,你来打耗子?” 黛玉再次摇了摇头,坚定的回道:“不,三哥先去打草,然后我再惊蛇,咱们再请一位真正的高手过来,彻底将保定府翻上一遍,看看这内中到底有什么龌龊!” ……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了满城县东南不远处的庄子里,兜帽男下车后,护卫上前在其耳边小声说道:“老爷,那人死了,没问出什么来,身上也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知道是哪方人马。” 嗯? 兜帽男的眉头紧皱起来,脸上的阴郁很明显。 他被跟踪了,从一出满城县县衙,他就被人跟踪了。 那么不管这个跟踪他的人是自己的敌人还是樊必的敌人,他都不能继续呆在保定府了,而且樊必这个人也不能留。 “让闫庆祥立刻离开满城县,抹除闫庆祥所有的痕迹。保定府这边是废了,催一催底下的人,将这边挑好的人尽快转移,然后将樊必等人……” 兜帽男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冷漠的吩咐手底下的人。 雪越下越大,哪怕是新年将至,县城中也没有多少年节的气氛。 北直隶监察御史林柏在腊月十二这天,摆出了全套的仪仗抵达满城县城门口。樊必压下心中的惊惧,恭恭敬敬的将其迎入城中。 林柏一入城就直接了当的提及了吴翠微的案子,差点没把樊必给吓死。 好在自黛玉巡视完满城县后,他就一直在抹除吴翠微案的各种痕迹,就连吴铁江与冯氏都安抚好了,暂时不怕林柏来查。 林柏给自己立了一个心怀热血却又没有多少经验的新手人设,连续三日都像无头苍蝇似的查案,哪怕是毫无进展也依旧初心不改。 这就逼的樊必不得不处处提防,没有时间去顾忌他处。 而黛玉始终呆在那座院子中没有任何的动作,她在等一个人,一个真正的高手。 有多高呢?琮哥儿亲口说过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 大理寺每日接到的案子数不胜数,但能让张正矩张少卿感兴趣的寥寥无几。 自入大理寺以来,凡是他经手的案子几乎没有破不了的。但有一件案子,至今悬而未决。 那就是壬辰科会试前,诸举子吸食芙蓉膏一案。 案子的线索断在了西夷这儿,准确的说,是至今没查清到底是谁与西夷勾结,往中原贩卖运送芙蓉膏。 哪怕后来找到了几个杂鱼匆匆结案,可张正矩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不允许自己手中的案子有瑕疵,这些日子他依旧在暗中调查此案。 还别说,案子到了暗处反倒是好查了些。 或许是对方见朝廷已经结案,时间又过去近一年了,有些一丝松懈,狐狸尾巴又开始摇了起来,这就给了张正矩机会。 “南北同流合污,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张正矩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看着纸上的字迹嘴角微微扬起,喃喃自语:“不着急,网都撒出去了,不把你们一网打尽,在下岂不是很丢脸?” 咚咚~ “大人,保定府有信送来,信使在外候着,说是要亲自交到大人手上!” …… 张正矩病了,病的很重,吴王府连探病都给拒了,说是要让郡主仪宾好好养病,暂停一切探访。 不过京城往保定府的官道上却出现了一位翩翩佳公子,大冬天的手持折扇,掀开马车的车帘子悠然的欣赏着冬日的雪景。 马车的左右也就四名护卫,俱是魁梧有力之人,护卫着马车快速前行。 护卫头领眼尖,听到一声鹰啼后往天上瞅了一眼,抬起手臂。 很快,雄鹰下落,他取下挂在鹰腿上的信件,恭敬的递进马车:“姑爷,北边回信了。” 张正矩拆开卷起来的信件,扫了一眼笑道:“我就说嘛,咱们带那么多护卫干什么?文安公主有事,有人比谁都急。这不,护卫不就有了吗?” 护卫头领嘴角抽了抽,拿国朝伯爷当护卫,也就您敢说这话。 不过他还是恭维道:“姑爷智计无双,永丰伯若来,那可比千军万马还要强上百倍。” 啪~ 张正矩打开手中的折扇,不顾冬日的寒风,扇了扇笑道:“你不懂,让他来可不只是为了当护卫。这案子复杂着呢,背后的人绝对超乎你的想象,永丰伯肯定会感激我的!” 月票推荐票 先更一章,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主子请您赴死 林柏的求援信先是送去了京城,可贾琏那会已经秘密出京去了宣府。 信使不敢擅自做主,只要快马往宣府赶去。前后脚赶去宣府的,还有皇帝、林老爷、张三的书信。 贾琮是腊月底赶到安肃县的,那个时候,张正矩已经在满城县四处转悠好几天了。 与之前来的还有贺崇,沐从英则被贾琏留在了宣府帮忙。 毕竟宣府的事也才起了个头,有黔国公的大孙子帮忙,很多事办起来更加方便。 “琮哥儿先看看这个……” 抵达安肃县后,贾琮还没来得及休息,探春就递给他一份最新的邸报。 他是前脚走的,琏二爷后脚就来了个“被迫”平叛。 按照邸报上说的,宣府城有人作乱,奉旨巡视宣府的荣国公世子贾琏当机立断,总领宣府军政,率大军平定叛乱。 此战,斩杀不臣一万余,皆是违反大夏律令,私入宣府城的鞑靼、罗刹、高丽等国的乱匪。 荣国公世子贾琏将其统统斩首,于宣府互市之坊市外立京观,威慑万族…… “二哥,你又骗我!” 贾琮仰天悲呼,气得跳脚。 虽说林柏的求援信送到宣府时,他就有意南下帮忙。可那会宣府的事还没处理妥当,他还想善始善终来着。 贾琏却一再撺掇,催促他赶紧南下,合着是想让他离开宣府这个漩涡,骗他离开后开始跟那些鞑靼、罗刹、高丽等国的人算总账呢。 什么叛乱?什么不臣?琏二爷就是瞧着宣府的那些异族四处蹦跶念头不通达,想要一劳永逸而已。 这么威风的事不带他,还是不是兄弟啦! 贾琮抑郁了,攥着那份邸报蹲在火炉旁气鼓鼓,二哥还是拿他当孩子看,不想让他背锅…… 抑郁自闭了好一阵,贾琮又活过来了。 反正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那就按二哥安排好的路继续走吧。 张正矩信中说保定府有大惊喜,还是先处理这边的事情要紧。 贾琮自闭了一会就恢复了活力,从三姐姐探春与宝钗这儿打听保定府的情况。 等黛玉闻讯从满城县回来时,他已经基本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 连续风雪兼程,就算是贾琮身强体健都差点扛不住。 昏天黑地的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后才有了精神,腊月三十除夕夜,林柏、张正矩、贾琮、贺崇、黛玉、探春、宝钗七人汇聚安肃县中,既是一起过节亦是开碰头会。 城中四处鞭炮声声,七人举杯共庆。 吃完一顿还算丰盛的年夜饭,就算是简单的过完年了。 此处张正矩居长,又在满城县晃荡了好几天,大致上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故而是最先开口的。 “不只是满城县,整个保定府,甚至京畿各州县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林柏也没有了方才庆贺新年的轻松,肃穆应道:“张兄说的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些日子已经有好几人给我来信了。” 来信干什么?还用说吗?威逼谈不上,但总在明里暗里的暗示利诱他离开。 上至京城,下至地方,有的人他连见都没见过。 好在他弄出来的人设替他挡了不少压力,把满城县的水搅浑后,趁着年节跑路了。 要不然再呆下去,利诱不成,十有八九就该等来威逼甚至是刺杀了。 贾琮了解的还只是皮毛,故而他没有插话。 黛玉点了点头,将自己这边查到的也讲了出来。 “……三哥搅浑了满城县的水,倒是让我看清了一些事。满城县县令樊必应该也是个傀儡,此事的背后之人,与太原闫家脱不了关系,我怀疑是晋商在背后捣鬼。” 张正矩永远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轻摇折扇,微笑说道:“殿下说的不错,但殿下还是想的太浅了,晋商也是傀儡。” “张先生的意思是,这背后还有人?难道是某位王爷?” 别说是黛玉,就是林柏、贾琮等人都有些震惊。 晋商虽然在之前被朝廷斩去一半,但留下来的家族,也是不能忽视的存在,背后站着数位朝廷大员、封疆大吏。 林柏与黛玉之前还猜测,是不是某位朝廷大员参与了此案,不想张正矩的意思是,真正的背后之人,地位更高、能量更大。 张正矩摇了摇头:“不,就算是有皇室宗亲有关,那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的背后是某个极为强大的团体。” 话说一半,张正矩将目光转向一旁认真倾听的贾琮:“伯爷可还记得壬辰科的芙蓉膏一案?” 团体? 林柏等人还未反应过来,贾琮的脑中却灵光一闪。 “南边那群人?” “不,南北合流,在下说的是整个大夏,所有不想朝廷施行新政,触及到他们利益的人。” 嘶! 众人皆是深吸一口凉气,屋子里的几人都是顶顶聪明之人,哪里还不清楚张正矩所说的意思。 他们开始反击了! 只听张正矩一条条开始分析:“若女子学堂爆出大案丑闻,义务教育的推行会如何?特别是女子入学之事?” “要知道科举初现时世家可没少使绊子,如今的义务教育就是当初的科举,挖人根基岂会一帆风顺。” “他们原本的打算在下不知,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案子的出现是个意外,他们的打算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个案。积聚越多,爆发时的破坏力越强,幸亏殿下偶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若不然……” 若不然等到积聚到一定程度,爆发时恐怕将危及整个义务教育的推行。 哪怕这件百年大计之事将惠及整个大夏,让元祐朝的君臣名垂青史,仍旧阻挡不了群情激愤,只能废除新法以求安稳。 毕竟求稳,所谓的中庸之道是历代治国的惯例。 贾琮沉声问道:“张先生查出来到底是谁在主导此事了?” “没有,但快了。” 张正矩举起茶盏,朝着东南方向的满城县遥遥一敬,意有所指的笑说:“这就要看咱们的樊县令什么时候死了。” …… 元祐九年的新年,樊必觉得过的还算安逸。 那个烦人的监察御史总算离开了,虽说走的时候气急败坏,自己这一任的大计考核恐怕有些悬,但他依旧很满足。 只要林柏不去碰女子学堂之事,一切都好说。 至于说停驻安肃县的林氏女,这些日子没有什么动静,看来这一关是躲过去了。 当初猪油蒙心收了闫家的银子,拜在代王府门下,如今却要给代王府干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咚咚咚~ 管家送来一封书信,樊必接过来一看,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他心中一凛,吩咐管家出去守着,这才拆开看了起来。 “樊必,本世子要的美人呢?还不快快送来。上次本王去你那玩,你安排的不错。不过那丫头年纪还是大了些,这回安排几个七八岁的美人吧……” 真是畜生! 樊必暗骂一句,却不敢不从。 那是亲王世子,他得罪不起,而且他如今已经被拖下水了,不想死就只能照办。 好在林柏已经离开,现如今满城县风平浪静,等过了年女子学堂开学,他就让人挑几个长相清秀年龄幼小些的丫头送去太原。 唉,也不知道这代王世子刘侃怎么会这么变态,竟然喜欢女童…… 就在樊必头疼时,张正矩正给众人安排任务。 “樊必绝对活不过这个新年,伯爷该出发了。在下已经让龙禁卫死死盯住了那些女子学堂的学生,伯爷到时候跟着她们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林御史,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闹,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让整个保定府都乱起来。只有这样,水底的鱼才会冒出头来。” “至于殿下,京城那边肯定也会有动作,等到伯爷那边追查到幕后真凶,就需要劳烦殿下回京打嘴仗了。对了,殿下的表哥宝公子是个不错的人选。” …… 樊必虽然恼火代王世子刘侃的荒唐变态,但他早就上了代王府的贼船,只能吩咐心腹赶紧去挑选合适的人选,准备送往太原。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心腹惊惧来报,除夕夜城中有六家姑娘丢失,具是女子学堂的学生,年龄皆在六至九岁之间。 樊必当即就脑中轰鸣作响,他只是坏,不是蠢。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大骂道:“卢震狗贼,你敢算计老子!” 心腹试探性小声问道:“老爷,要不要小人去城外庄子看看情况?” “唉,不用了!” 樊必突然变得颓废起来,大怒之后反而笑了。 他苦涩的摆手道:“若我没有猜错,卢震已经离开了,我已经成了他们的弃子。这群吃人的豺狼,只要嗅到一丝危险就会立刻断尾求生,可笑我之前还替他们谋划……” “那……” 心腹的脸上露出了惊惧,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什么。犹豫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老爷,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太太跟公子还在蔚州老家等着您呢。” 这话就像是催化剂,重新点燃了樊必心中的不甘与怒火。他突然抬起头来,眼中的愤恨之意极为浓郁。 “你说的对,咱们不能就这么留在这等死。他们吃肉咱们喝汤,凭什么让咱们当他们的替死鬼?” 樊必原本还算儒雅的脸逐渐扭曲了起来,起身在书架上摸索了好一阵,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木匣,冷笑道:“阿二,你跟了我二十年,我现在唯一能信的就只有你了。咱们能不能活着,就靠此物了。你现在就带着这个匣子去安肃,将他交给文安……” 噗! 话音未落,原本正恭敬接过木匣子的阿二突然狞笑起来。 屋子中闪过一道寒光,樊必只感觉喉间一疼,他就捂着脖子说不出话来了…… “老爷,主子请您赴死!”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儿,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悖逆人伦 这个年,终究不得安生。 打草惊蛇,蛇既然已经动了,作为猎手,张正矩自然开始了行动。 此次出京,他是应黛玉所请,皇帝托付清查保定府的诡异。有些官面上不好查的事,他甚至请来了几位柳湘莲的江湖朋友,光是撒在满城县中的各类探子,就有多达数百人。 大理寺的、龙禁卫的、荣国府的亲兵,以及混迹江湖的侠客武者。 卢震的人做的再隐秘,也禁不住这样查。 很快,贾琮就收到了满城县的消息,轻装简行带着五百骑兵分五路跟在了一家镖局的后面,缓缓往山西方向前行。 押镖的行当,大过年的不休息也算正常。任谁都不会想到,京畿出了名的福威镖局出动数百人马,竟然只是为了将几个昏睡中的小丫头送去太原。 贾琮远远吊在福威镖局的后面,心中的怒火随着张正矩传来的消息越来越难以压制。 满城县县令樊必真的死了,死在了大年初一。 巡视保定府的北直隶监察御史林柏再回满城县,暂领满城县政事。 根据仵作的检查,樊必是被人一刀割喉而亡。林柏怎么说也是有了不少经验,正面割喉,非亲近之人不可得手。 林柏一面快马上报京城,一面封锁县城,四处搜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县中有六户人家来县衙报案,他们家中皆有女子走失。 据说是应学堂教习所请,去参加什么聚会,午后前去至夜未归。 一时间,县中人心惶惶,凡是家中有往女子学堂就读者,无不紧闭家门,死死盯着孩子不敢入睡,生怕一觉醒来自家闺女也丢了。 那个所谓的教习自然也消失不见,县衙的衙役搜查四处没有发现半点线索,林柏无奈请黛玉调动了驻扎在保定府的神武右卫两千军士援手,将整个满城县方圆五十里的地方彻底搜查了一遍。 那丢失的六名少女半点痕迹都没搜到,倒是搜到了那名教习的尸体。 与此同时,县中开始流传一则流言。 之前吴翠微“失足落水”的案子再起波澜,有人传言吴翠微无意间看到了学堂教谕与学生夜晚私会,那名教谕担心吴翠微将丑事说出去,这才将吴翠微杀害抛尸井中。 而且女子学堂开学不过一月光景,那名教谕染指的女学生就多达十余名。很多还都是年纪不过十一二的孩子…… 这则流言所造成的影响太大了,只一日,凡是去学堂读书的女子名声尽毁,女子学堂从满城县的圣地顿时跌至谷底,成为人人口中的藏污纳垢之处。 为查清此事,林柏派人去保定府捉拿那名教谕。 可等来的只有那名教谕畏罪自尽的死讯,以及一封不知真假的认罪书。 这一下,流言看似被坐实了。 接连发生的事,令女子学堂成了众矢之的,甚至牵连到了整个推行义务教育的计划。 整整六日,无论是樊必被杀一案,还是六女走失案都没有丝毫的进展。 摆在明面上的主事人林柏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实际上的大手子张正矩正磨刀霍霍,准备将这一次参与此事的人一锅烩了。 “哟,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张正矩看完手中的书信,撇撇嘴讽刺道:“一点新意都没有,又是老调重弹。” 他将书信递给黛玉,随后拱手道:“殿下,这个活还得你去,毕竟人家针对的是义务教育司。” 黛玉接过来一看,不怒反笑。 信是太子刘弘的亲笔,原来满城县女子学堂的事已经传到了京城,三人成虎之下,流言越传越离谱。 保定府特有的女子学堂已经被人说成了“秦楼楚馆”,朝野物议非非,义务教育司顿时成了被弹劾的重点。 据说光是通政司收到的弹劾奏章就有上百份之多,地方上还有大量的弹劾奏章正源源不断的送至京城。 地方官员、士绅、在野大儒均对推行义务教育之事颇为忧虑,甚至有人提议朝廷废除义务教育,恢复旧制。 特别是针对女子学堂,认为女子学堂的存在有违纲常礼法,女子抛头露面会坏了社会风气。 刘弘来信一来是询问张正矩保定府的情况,二来是督促他尽快查清此案,以平息朝野物议。 当然,信中还交待张正矩,保护好黛玉这个义妹,莫让京城的事惊扰到她…… “太子皇兄还真是……竟然采取了拖字诀,这事哪里是拖字诀能解决的。” 黛玉都有些哭笑不得,皇帝,听说又“病”了…… 刘弘借新年休沐,根本不理会朝中的弹劾,全部留中不发。 张正矩笑了笑:“太子殿下的拖字诀倒是对咱们的计划有利,拖得越久,此案的影响力就越大。到时候一朝反转,谁的脸最疼?殿下不妨等几日再回京,带着证据回京去舌战群儒,这可比空口白话打人疼。” 黛玉莞尔一笑,张先生往日里像极了羽扇纶巾的诸葛武侯,不过算计起人来,还真是一招接一招,一招比一招狠。 …… “张先生厉害啊,算无遗漏!” 大过年的顶着寒风奔驰千里,贾琮早就怨念丛生。不过在收到斥候的禀报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福威镖局的人将“货物”送到了太原府城东十里处的一座别院中。 这座别院雕梁画栋、气势恢宏,门檐上挂着一块牌匾,上刻二字:岱园。 “岱园?啧啧,则有九镇,又泰山为东岳。这园子的主人好大的口气!” 贾琮冷笑一声,吩咐手下召集散在四处的人马,准备入园捉拿幕后黑手。 却见亲兵送来最新打探来的情报,这岱园的主人可不简单,乃是代王府的产业。 刘悯乃皇室近支,其祖与太宗是亲兄弟,原本镇守大同,后来被太上皇削去亲军卫,迁至太原闲住。 代王府的名声不怎么好,但也算不上差。刘悯好色,王府后宅的女人比太上皇当初不遑多让。 但刘悯也没干过强抢民女的事,多是用钱砸…… 此事先暂略不表,这会的贾琮却皱起了眉头。 倒不是贾琮怕了代王府,他连圣人亲儿子都打,一个皇室近支而已,他还没放在心上。 “按照张先生的猜测,幕后黑手不该是皇室宗亲才是……” 贾琮有些迟疑,推行义务教育乃国朝大政方针,刘悯会有胆子违逆二圣? 迄今已有多少皇室宗亲因为违逆二圣被送去了皇陵,刘悯虽然好色,但他不傻,没可能与皇帝对着干。 贾琮细思许久,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十一叔,你拿我的令牌去一趟代王府,请代王秘密出城一聚。” …… 代王刘悯已经年过五十,长得白白胖胖,换上一身员外服,谁都不会想到面前的胖子是国朝的亲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闻名遐迩的永丰伯贾琮,在贾十一的引领下秘密出了太原府城,与贾琮会聚距离岱园不远的山坳中。 一番寒暄之后,两人围着篝火说起了正事。 贾琮也没有隐瞒,将保定府以及岱园之事简略讲了一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王怎么不记得这里还有我家的产业?” 嗯? 见刘悯又惊又怒,贾琮也愣住了。 “王爷是说,这岱园不是你家的?” 岱园二字一出,刘悯额头的冷汗擦都擦不及。 开玩笑,这岱园也是王府能用的? 他连忙摆手否定:“本王就是再荒唐,也没傻到用岱园二字啊。” 虽然大夏不兴文字狱,民间用龙、岱、圣等等字眼起名数不胜数,可像是刘悯这等皇室中人,该避讳还是得避讳。 岱园岱园,东岳泰山那是天子封禅之地,代王这是想当天子乎? “此处既然不是王府的产业,那王爷就陪本伯进去瞧瞧,可好?” 刘悯哪里敢拒绝贾琮的提议,吹冷风哪有砍脑瓜子吓人? 这座被传代王府避暑别院的园子很大,五百人也仅仅能围个大概。 因是年节当下,又逢寒冬料峭,守门的护卫都懒得出来,紧闭的大门被禁军破开时,他们都还缩在避风之处吃酒烤火。 等贾琮带人冲进园子中后,立马亮出身份。 “永丰伯奉旨查案,任何人不得擅动,违令者斩!” 亲兵早就摸清了岱园的布局,那六名被送去的地方就在园子的后院。 贾琮也没有迟疑,在禁军的长刀开路之下,很快就抵达了一处院子外。 刘悯气喘吁吁的跟着贾琮抵达院门外,刚打算说些什么,却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淫笑声。 “好女儿别怕,来让爹爹摸一摸……” 扑通! 刘悯当即就脸色煞白瘫在了地上,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王爷认识里面的人?” 刘悯虽然没有回应,但贾琮哪里还猜不到? 他摇了摇头,抬手招呼人将刘悯架了起来:“走,咱们进去瞧瞧,看看是谁如此不顾人伦!” …… 院中的景致不必描述,哪怕寒冬时节亦是精致非常,腊梅盛开好不雅致。 但雅致的美景却被淫秽之声毁了个七七八八,正屋外守着的仆人在看到冲进来的禁军后还想张嘴呵斥,但很快就一个个跪地不敢出声。 代王刘悯被人架了过来,当听到屋里中的淫笑与女子的尖叫声后,一把甩开禁军搀扶他的手。 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与力气踹开了房门,怒喝道:“逆子,你好大的胆子!” 贾琮跟着刘悯进了屋子,差点没被屋中的酒气熏吐了。 屋中的火炉烧的极旺,十几名赤裸的男子惊慌失措的看向冲进来的刘悯、贾琮以及十数名手持长刀的禁军。 还有六名年纪幼小的女童、少女煞白着脸,缩在屋子的角落、桌下,抱紧了仅存的衣衫,浑身颤抖。 “父王?” 其中一名赤裸全身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喝了不少酒,被冲进屋中的冷风一吹,总算清醒了一些。 他看清了来人,惊呼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等他说话,刘悯就想夺过禁军手中的刀砍人,可惜没有贾琮的命令,这群禁军是不会把手中的兵刃交给其他人的。 贾琮制止了刘悯:“王爷,此人是你的儿子?” …… 岱园正堂,贾琮已经弄清这群裸奔男子的身份。 包括刘悯嫡长子、代王府世子刘侃在内,这十余人皆是山西军政要员的子侄。 刘悯看着被赤条条吊在树上的儿子,想要开口求情。 “永丰亻……” “王爷若是想要为刘侃求情,还是免开尊口。那六个姑娘,最小的才六岁,六岁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贾琮看一眼刘侃就觉得恶心,三十多岁的人,竟然冲着六岁大点的孩子伸出罪恶之手,这可比十恶不赦还要十恶不赦。 刘侃的这条狗命,他要定了! 他冷冷盯着刘悯:“王爷,王府世子如此荒淫,你难道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过?” 刘悯摇头回道:“本王真不知晓,那畜生平日里表现的温文尔雅,谁会想到竟然能干出这等猪狗不如之事……而且王府的庶务向来是他来打理,本王很少外出……” “明白了。” 贾琮给贾十一使了个颜色,立马就有亲兵前往太原府城打听情况。 他继续说道:“这事已经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本伯要上奏陛下,还请王爷暂留此处,不得离开。” “不行,本王若是不在王府……” 刘悯刚刚开口便被贾琮打断,只见贾琮掏出御赐金令,冷漠的说道:“王爷最好什么都别做,否则本伯不介意送王爷去京城觐见陛下。” …… 太原距离保定有千里之遥,加之近日大雪不绝,往来消息极为不便。 贾琮难以与张正矩等人交流,只能自己根据查到的消息分析推理。 按照亲兵审问以及打探得来的情况,刘悯这个代王还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王府的庶务基本上都是王妃卢氏与世子刘侃打理。 可以说,代王府早就被卢氏母子内外隔绝了。 在刘悯的心中,嫡长子刘侃是忠孝仁义的化身,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个儿子会有另外的一面。 事实上刘侃早就在太原府结实了大量的世家官宦子弟,他们对外营造出忠孝仁义温文尔雅的君子形象,从不在太原府祸害百姓。 但他们的罪恶之手却伸向了太原府外,甚至是毗邻山西的地方。 包括保定府的那四座女子学堂,都是为了迎合刘侃的变态癖好专门营造的。 刘侃为此还借着巡视王府产业的借口,秘密前往了保定府一趟。 那日,满城县女子学堂就有七八个幼女遭了他的毒手,吴翠微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剩下那几家收了刘侃的银子,隐瞒了此事。吴翠微则是宁死不从,跳入了井中以保清白。 看似案子的脉络已经清晰可见,贾琮却不敢轻易下定论。因为他觉得查的太顺利了,所有的证据就像是有人往探子的手中送一样,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 若是按照如今所查到的来看,代王府、山西右布政使、山西提刑按察使、太原府同知等等十余名王公官员子侄涉案。 皇室的名声、朝廷的名声将受到难以想象的打击,山西的百姓怕是很难再相信皇室与朝廷了。 “三爷,龙禁卫太原府千户所千户朱江明送来一封密信。” 嗯? 贾琮接过密信,这是龙禁卫的密档,而且还是很多年之前的密档存储。 “我艹!竟有此事!” 他只看了个开头就惊呆了,怪不得刘侃会有如此变态的癖好,原来是…… “大同卢氏前任家主,代王妃卢氏之父卢寰,与卢氏有不伦之情!” 月票推荐票 又双叒叕发烧了,昨晚迷迷糊糊的没法码字。 这一章是补昨晚的,等下午打完吊瓶回来我继续码字。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我要杀人,谁敢有意见? 太原乃三晋要地之一,重要程度仅次于九边重镇大同,自然少不了龙禁卫的关注。 更何况代王府地位特殊,一开始时,龙禁卫对代王府上下人等的关注度不可谓不高。 但巧合就巧合在太原府还有一座奇葩的晋王府,近百年来就没有安生过。 初代晋王与太宗皇帝争夺大位,第二代晋王又掺和了宁王府的叛乱,第三代晋王更狠,曾与瓦剌勾结意图引贼寇入关,打算活水摸鱼,最后使得太上皇忍无可忍,一杯毒酒送去地府伺候太祖爷去了。 有晋王府在前,一向表现的规规矩矩的代王府简直就是宗室表率。 代王刘悯除了好色了点没啥大毛病,王妃卢氏,无论是打理王府内宅还是抚育子嗣,均可堪称妇人之典范。 像是什么打压庶子,磋磨妾室的事,卢氏从未干过。世子刘侃,太原城中的百姓哪一个说起代王世子来,不是赞一声谦谦君子…… 当然,代王府也有几个有损皇室威压名声的人,比如那几个纨绔王子王孙,不过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总体上来说,代王府的名声不好也不坏,龙禁卫慢慢也就放下了对代王府的警惕,转而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大同方向以及晋商那边了。 不过有一点一直是千户朱江明的心病,那就是早年间的存档中有一份记载,代王妃卢氏似乎与其父卢寰有不伦之情。 而且经过他的心腹暗中调查,此事的真实性至少有八成之多。不过因为没有实证,朱江明没胆子上报京城,毕竟卢氏是皇家的媳妇,妄议亲王妃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直到贾琮突袭太原,密查代王府,查出了代王府世子刘侃罄竹难书的罪恶…… 天爷爷,龙禁卫太原府千户所这回算是完蛋了!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如此罪恶,身为天子耳目的龙禁卫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光是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就足够罢官夺职了。 朱江明为了减轻罪责,一咬牙就从快要生灰的存档中翻出了早年间的旧档,将其整理了下送到了贾琮面前。 平阳卢氏,乃当年五姓七望范阳卢氏嫡支仅存的血脉传承。 虽然经过武后的打压以及唐末乱世的屠杀,卢氏已没有了千年世家的实力,但毕竟是瘦死的骆驼,在三晋之地甚至是国朝的北方来说,平阳卢氏的势力还是很强的。 卢寰乃是北地有数的大儒,平阳书院更是三晋才子汇聚之所,每年都会有学子考中进士。 其家族子侄在朝为官的就有十余人之多,譬如太常寺少卿卢紫麟就是卢寰亲孙,年纪轻轻就已经位列正四品。 而且卢家很有钱,以山西为基本盘,卢家掌握了山西、陕西北部、北直隶西部、河南北部五成以上的粮食贸易。 而且因地利之便,卢氏一族还掌握着大同边贸中的三成生意,每年至少有百万白银送去平阳府。 卢氏不属于晋商八大家,甚至与晋商八大家关系很紧张,双方的冲突时有发生。 但没有人会怀疑卢氏的财富与权势,有人曾说晋商是摆在明面上的山西首富,但卢氏才是真正的山西王…… 当然,这些都不是贾琮现在所要关注的。 有钱没钱,面对大夏禁军皆是纸老虎。 他现在关注的是卢寰与代王府卢氏的关系,父女不伦之情,太他娘的惊世骇俗了! 那可是皇家的媳妇,也是卢寰能染指的?若此事查实了,卢氏的名声就不用说了,九族都得去地府报道。 …… 贾琮现在很后悔来的时候没带个帮手过来,随着龙禁卫送来的线索越来越多,桌案上的文书、供状差点让他心肌梗死…… 这群人真是畜生中的畜生,比畜生还不如。 刘侃等人被朱江明的人接手,千户所最善审问的好手仅仅用了一夜就将这群畜生的罪恶审出了大半。 这六名从保定府绑来的小姑娘不过是受害人之一,类似这样的事在近二十年中,几乎每隔几日就要出现一次。 死在他们手中的幼童、少女,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这还不算被囚禁起来生不如死的。 “这个闫庆祥人呢?抓到没有?” 朱江明能够感受到桌案后坐着的贾琮浑身散发着杀气,听到询问连忙躬身禀道:“回伯爷,闫庆祥死了。正月初二,真定府传来消息,闫庆祥死在了回太原的路上,尸体被野狗啃食大半,最终还是从他随身携带的路引上查到的身份。” 贾琮冷笑一声:“还真是死的巧,刚查到他这里,人就死了。” “伯爷说的是,末将也觉得蹊跷,已经让人盯着闫家了。” 朱江明说完这话,贾琮没有回应,只是冷漠的翻看龙禁卫送来的供状。 按照供状上的线索,刘侃等这群王公子孙以及官二代们从不会亲自动手。 那些幼童、少女都是山西的士绅、豪商秘密操盘,从千里之外送来太原供刘侃等人享乐。 他们还为这群畜生修建了一座罪恶园林,挂在了代王府名下,起名岱园。 而且不只岱园这一座别院,围绕着太原府城,类似的园子差不多有十余座,每一座都代表着数十上百个无辜幼童、少女的血泪苦难。 贾琮越看越觉得愤怒恶心,他看着面前的一张张供状,似乎能听到成千上百的冤魂在哭泣,能感受到那些女子临死前的悲呼与怨恨。 “来人……” 哐啷,房门被推开,值守的亲兵大步走了进来,抱拳应道:“末将在!” 贾琮从腰间解开龙首威严的御赐金令,冷声下令:“你持此令及本伯手书,快马前往大同寻大同总兵冯唐将军,调一万精锐骑兵入关,七日后,本伯要拨云见日,让太原府的百姓见到真正的朗朗晴天!” “伯爷,万万不可……” 朱江明大骇,还未来得及阻拦就见亲兵恭敬的接过金令,抱拳回道:“末将领命,七日后必领兵入关抵达太原府城下!” 贾琮没有理会冷汗直流的朱江明,提笔就刷刷写了一封简单的手书。 手书上没有写调兵的原因,以及事情的经过,只是一句话,他贾琮要杀人,杀的人有点多,人手不够…… 朱江明也看到了手书的内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冯唐不知道这位小爷要杀谁,可他知道。那可是山西布政使司麾下一应官员,上至从二品的右布政使、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下至正五品的太原府同知…… 只粗略一算,涉案的官员就有多达三十余人,皆是朝廷命官。 天爷爷,可不敢这么胡来,要不然山西还不得乱了套? 他见亲兵已经收好金令与手书就要出门,连忙堵在房门处伸手拦住:“伯爷,您真是我大爷,可不敢胡来啊!私自调动一万边军入关,还要去斩杀朝廷命官,那可是与谋反同罪……” 被拦住的亲兵无奈看向了贾琮,只见贾琮依旧在冷冷看着桌上的一份份供状,头都没抬一下。 “我贾琮调一万兵马,兵部都没胆子过问一句。杀几个畜生而已,谁有意见,谁敢有意见?” “包括刘侃在内,七日后,本伯要当着太原府百姓的面公审其罪,明正典刑。不服的,让他来太原找我!” …… 朱江明这几日过的战战兢兢,他想要将消息传去京城,可贾琮明晃晃的威胁他,在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向外传消息。 而且他还得乖乖听从贾琮的命令,封锁太原府内外联系,就是太原府的鸽子、耗子,就不许跑出去半只。 刘悯已经回到了代王府,与之一同回去的还有贾琮的亲兵。 王妃卢氏被禁军看押了起来,关于卢氏的罪不是贾琮可以审问的,涉及皇室隐秘,贾琮早就让人将消息秘密送去京城,请皇帝派宗正寺的人过来。 代王府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太原府却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十余名官二代大过年的不见了踪影,城中的那些官员派出了大量人手四处搜寻。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太原府似乎被人隔绝了起来,他们派去城外搜寻的人手没有一个人回来。 贾琮这几日没有闲着,龙禁卫从刘侃等人口中挖出的秘密越来越多,仅是查出的秘密据点就已经超过了二十多处。 这群畜生将聪明用到了邪处,知道城中容易暴露,就在太原附近修建了二十多座大大小小的坞堡、别院,藏匿了数百名女童、少女,皆是四处掳来的良家女子。 贾琮所带来的禁军没日没夜的循着线索四处出击,攻破每一个罪恶的坞堡别院,解救那些被糟蹋了的可怜人。 可真的解救了成功了吗? 没有! 整整九百多名解救出来的可怜人,几乎都在重见天日之后自尽了。 仅仅有五十多名年纪不过六七岁,还不通世事的女童活了下来,但亦是遭受了无边的苦难,缩在屋中的角落,相互依偎取暖,不让任何人靠近。 贾琮就站在屋门处,心疼的看着躲在墙角、桌子底下的女孩们,不敢往前靠近一步。 他的手紧紧握着雁翎刀的玉柄,强压着怒火。 还不到时候,等大军抵达,他就将那些畜生以及给这群畜生撑腰的人全部送到断头台上,千刀万剐! 朱江明这几日只感觉度日如年,因为贾琮对他的不满肉眼可见的浓郁起来了。 在龙禁卫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如此罪恶之事,他这个龙禁卫千户难辞其咎。 贾琮已经给他明言了,此案了结之后,他朱江明最好主动去北镇抚司请罪,若不然,断头台上不介意多一个玩忽职守的废物。 朱江明有想过逃跑或者去请他的上司帮忙说话,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位小爷已经快疯魔了,特别是解救出来的女子一个个自尽之后,这位小爷的双眼都快变得血红。 他是龙禁卫的千户,虽然远离京城却也清楚贾琮以及宁荣贾家那几位的脾气。 贾琮若真要杀他,他逃不掉的。 好在这位爷还有些理智,知道太原府的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黑手,龙禁卫有责任,他这个千户有责任,但还罪不至死。 他最好乖乖听话,将功赎罪说不定还能减少些罪责…… “伯爷,附近州县的棺材都买过来了,装殓后是寻地安葬还是再等等?” 八百多女子陆续自尽,光是寻找购买棺材就让朱江明差点跑断了腿。 贾琮闻言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太原府的百姓还没有见过她们所经受的苦难,先让人装殓,等大军抵达后,抬棺入城,本伯要让她们亲眼看到仇人接受《大夏律》的审判!” 没有杀气腾腾的怒喝,却让朱江明脊椎骨都在发寒。 八百口棺材被抬进太原城,八百道冤魂向仇人索命,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恐怕整座太原府都将被那样的场景震撼。 “还有这些女子的亲人,能找到的尽量找到,到时候由朝廷出资,送她们回家安葬。若是找不到……” 这群可怜的女子差不多都是幼时就被掳掠而来,能记住家人地址的不多,大部分都在地狱般的苦难中失去了亲人的记忆。 行尸走肉般的活了几年,甚至无法适应重见天日的生活。 “你去寻一风水好的地,将其先买下来吧。” 贾琮知道这些可怜的女子绝大部分是回不了家了,国朝每年丢失的孩子数不胜数,县衙能做的只不过是在有人报案时记录一下。 至于说帮忙寻找,根本做不到。这不是官府尽不尽力的问题,而是压根就没能力去做。 略人买卖之罪,从法律上来说,仅在十恶不赦之罪之下,极为严格。 按照《大夏律》的规定,设方略诱取良人为奴婢、为妻妾子孙,杖一百,徒三年。 略人略卖,即贩卖与购买之人,皆同罪,充军流放。如拐卖人口在三人以上,或是怙恶累犯,戴百斤大枷,示众一月,然后发配到边关充军做苦役。 若犯人累犯三次,要被发配到极远地永远充军,犯人死了,其子孙替之。 采生折割者,也就是故意割伤弄残儿童。犯下“采生折割”罪的人贩子,一旦被官府抓获,按律凌迟处死,涉案人员,不论主犯从犯,同罪而论,严惩不贷。 律法虽严,国朝的官员也差不多能做到按律惩处,但这压不过略买人口的暴利以及有些畜生的包庇。 贾琮敢肯定现如今查到的这些人,不过是别人抛出来的弃子,其背后还有藏得更深的黑手。 而且这些被抛出来的弃子亦是诱饵,诱使他去咬钩。但贾琮没有犹豫,他要看看真正的幕后黑手到底要做什么。 是搅乱山西的局势浑水摸鱼,还是有更深的谋算。 不管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贾琮只想干一件事:无论敌人要算计什么,无论对方抛出什么诱饵,他都接了。 别说是什么布政使按察使,他贾琮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直到杀出个朗朗晴天,杀出个天道正义!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1340、呼呼呼小胡的打赏。 这是昨晚的,白天要去医院,等晚上回来再继续更新。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血祭冤魂 正如贾琮预料的情况一样,大同镇总兵、神武将军冯唐在收到贾琮的调令后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调集一万精锐骑兵,一人双马火速赶往太原。 二月初八,已经被暗中封锁长达半月之久的太原府,终于体会到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巨大压力。 自大夏立国以来,太原府作为山西省府,已经近百年没有经历过战火了。 黎明刚过,松松散散的太原府卫在看到天际边逐渐压过来的黑云时,彻底慌乱了起来。 警钟被敲响,城墙上慌乱的府卫一个个抱着自己的兵器缩在城垛后面,惊惧的看向北方快速压过来的黑甲人流。 “千户大人,好像是金龙旗……” 红底金龙祥云旗,代表着皇帝亲临或是代天巡狩的钦差将帅。 贾琮换上了紫袍御猫服,红色的大袄随风猎猎,跨马立于中军帅旗之下,冷眼看向紧闭四门的太原府城。 风雪越来越大,强劲的寒风吹得城头的人看不清帅旗下的人影。 太原卫指挥使曹楚君砸吧了一下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忐忑的跟身旁的副将说道:“去问问,是哪位大人莅临……” 正说着,黑甲骑兵中有一骑上前,高举一枚金色的令牌,大喝道:“奉旨,永丰伯巡视太原府,尔等还不赶紧打开城门,前来拜见!” “竟然是这位爷……” 寒冬料峭的,这位爷不在京城快活,跑来太原作甚? 好奇归好奇,曹楚君还没胆子将钦差拦在城外,哪怕这位钦差是带着万余大军一同前来。 御赐金令用吊篮吊到城头上,验看过后,曹楚君下令打开城门,他也走下城头准备迎接钦差。 可他没有想到,城门打开之后他还没有走出城门,黑甲骑兵就迅速进城,占领了北城门各处要地,惊的他以为是敌军诈城。 好在贾琮的到来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惊惧疑惑的上前拜见:“末将太原卫指挥使曹楚君拜见永丰伯,伯爷缘何如此作为,还请明示。” 贾琮站在城楼上,负手而立,俯瞰整座太原府城。 他没有回应曹楚君的询问,而是冷冷看着从城中行来的一队官员队伍。 曹楚君一直没有听到贾琮的回应,始终保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势,时间久了,整个人腰酸背痛快要支撑不住。 最后不得不咬牙再问:“不知伯爷此来,是有何要务,可需末将协助?” 贾琮这一回总算是回应了,不过却只说了令曹楚君心惊胆战的两个字。 “杀人!” 曹楚君心中一凛,小声试探性的问道:“伯爷要杀谁?” 这时,府城中收到消息的官员将领差不多都已经聚集在瓮城中。 贾琮抬手一指城下正整队排列的文武官员,杀气腾腾的说道:“就是他们!” …… 太原府城的防务已经被大同边军接手,曹楚君没胆子违逆手持金令的贾琮之令,两万太原卫被暂时分割,跟在边军的身后打杂。 贾琮一直晾着城中一应文武官员,没有接见也没有让他们回去,任由他们吹着冷风。 朱江明已经奉命安排龙禁卫走街串巷的敲着锣,宣布着贾琮的命令。 “钦差大臣、永丰伯将于巳时末公审要案,城中百姓可前往瓮城观看公审过程。” “此案案犯有代王府世子刘侃、山西右布政使方斌之子方珲、山西提刑按察使苏瑜之子苏本斋、太原府同知王琦之子王嗣羚……” “永丰伯有令,太原城中所有官员、将领及身有功名诰命者,必须按时前往瓮城……” 往日巡城的府卫已经被杀气腾腾的黑甲骑兵所代替,一队队边军出现在城中各处,年味还未彻底散尽的太原府几乎是处处充斥着肃杀。 等该来的、不该来的人汇聚瓮城中时,数千近万的百姓挤在一处,差不多占据了大半个瓮城。 面对披甲执锐面带肃杀的边军精锐,哪怕是最喜欢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大声说话讨论。只能窃窃私语的相互讨论几声,不时看一眼前方快被雪花淹没的文武官员。 在风雪中站了一个时辰,这二十几位文武官员手脚都快冻僵了。 可他们不敢擅自离去,也没胆子出声抱怨。 包括左布政使张思维在内,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宁荣贾家的确常出混不吝的人,可再混不吝的人也不会对一省大员如此怠慢。 唯有一种可能,他们这群人中,有人犯事了,而且是大事…… 咚咚咚咚…… 城头的战鼓被敲响了,原本还在思量今日之事的张思维,猛然从城门的门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是什么? 一具具棺材被马车、牛车拉着,排成一线往这边驶来。沿途还有人撒着纸钱,纷纷扬扬飘散四处。 不但张思维看到了,其余官员也看到了,随着第一辆马车走进瓮城,聚集此处看热闹的百姓也看到了。 八百余口棺材汇聚一处,已经不是震撼,而是惊骇了。 瓮城鸦雀无声,有胆小的人已经缩起了脖子,打算离开…… “诸位肯定很好奇这些棺材里的人是谁吧。” 城楼上出现一道紫色的身影,金丝绣织的御猫昭示着这道身影的主人。 贾琮的手中有一个简易的喇叭,声音在瓮城的回音辅助下,令城楼下的官吏、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棺材里的人,年纪最小不过十岁,最大不过十八,具是被人掳来的可怜女子……” “残害她们的人高高在上,这些可怜的女子被人当成了玩物,囚于密室,困于他乡,每天里过着地狱般的日子。” “诸位可知残害她们的人是谁呢?” 贾琮一摆手,城楼上出现一排披头散发的人。 朱江明在贾琮的示意下,从袖中取出一卷纸,打开大声念了起来。 “经查,代王世子刘侃、山西右布政使方斌之子方珲、山西提刑按察使苏瑜之子苏本斋、太原府同知王琦之子王嗣羚、太原府皇商李家李黎、平阳闫家闫之垣……共计二十六人强抢民女、奸淫掳掠、残害百姓……” “山西右布政使方斌、山西提刑按察使苏瑜、太原府同知王琦、平阳县令廖凡尘……勾结贪墨、徇私枉法、包庇罪恶、教子不严、徇私枉法……” “代王刘悯、山西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监察御史、巡按及太原府上下一应官吏疏忽怠政,有失察之罪。” “皇商李氏等十一家士绅商户皆为主从之犯,其罪罄竹难书……” 朱江明一口气足足念了快半个时辰,方才将涉案人犯的罪行罪责读完。 他最后收起卷宗,向天拱手,大喝道:“奉旨,今判处主犯刘侃、方珲等二十六人凌迟……” 轰! 瓮城彻底沸腾了。 人群中有一贵妇人直接晕了过去,旁边的仆妇连忙将其扶起,送去一旁的马车中。 有人认出了马车上的族徽,那是代王府的车驾。 官员的队列中也炸开了,没有涉案的人还好,像是右布政使方斌等人这会已经顾不上别的了,纷纷怒气冲冲的大骂起来,一个个甩着袖子就要去城头与贾琮理论。 然而他们还没有踏出几步,就看到城墙下压来一队黑甲禁军。 唰、唰、唰~ 禁军拔刀将其全部羁押起来。 “山西右布政使方斌、山西提刑按察使苏瑜、太原府同知王琦等一十二人,罪无可赦,判处斩立决!” “贾琮小儿,你算什么东西,本官乃朝廷二品布政使,你有什么权利胆敢杀我?” 方斌色厉内荏,不过在面对生死大恐怖时,还是鼓足了勇气抬头辩驳了起来。 被禁军押着的苏瑜等人也纷纷应和,想要逼迫贾琮放了他们。 还有人哀求左布政使张思维等没有涉案的官员,可惜张思维这会却已经想到了什么,垂首沉默。 求情?反抗? 代王府世子刘侃都要被凌迟了,你见代王刘悯来了吗? 贵为亲王都缩在了王府没出来,我一个二品的布政使犯傻去得罪贾琮? 贾琮一甩袖子,冷哼一声:“今日,本伯杀的就是二品!别给我说你们不清楚自己儿子所犯下的罪恶,长达近十年的时间,惨死那群畜生手中的无辜女子多达上千,你们能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除了被几乎架空隔绝的刘悯外,包括左布政使张思维在内,太原府有不少高官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不过是官官相护、亲亲相隐罢了。 特别是方斌、苏瑜等人,他们没少给自己的儿子擦屁股。山西的那些士绅官商,哪一个没有给这群人送过好处? “还有你们!” 贾琮突然一指余下的张思维等官员,怒斥道:“别说你们没有听到过这些事,知而不报、知而不查、妄纵罪恶,皆有失察之罪。” “下官惭愧,还请钦差大人降罪!” 张思维的反应最快,没有想过辩解,直接跪地认罚。 其余官员也有样学样,生怕迟了一丝会被禁军拉去与苏瑜等人丢在一处。 贾琮只是冷眼看了这群人一眼,斥道:“你们的罪会有三司的官员来查,现在都给本伯跪好了,亲眼看着残害百姓枉顾律法的下场!” “来人,立刑台!本伯今日就要拿这群畜生的血,超度那些可怜的亡魂!” …… 没人去弄血馒头,因为这群人的血是肮脏的! 凌迟三千六百刀,手法好的行刑之人能吊着这群畜生的命熬到最后一刀才会断气。 从始至终,代王刘悯都没有前来跟贾琮求情。 倒是王妃卢氏曾送来一封信,想让贾琮饶刘侃不死。甚至在贾琮没有答应后,歇斯底里的叫嚣刘侃乃皇室宗亲,贾琮私自处置有违律法。 想要用宗室的身份来压贾琮,可贾琮直接派了亲兵,送去一根白绫、一杯毒酒、一柄匕首。 并让人传了一句话给卢氏:“若非尔涉要案,早就杀了你祭奠那些无辜女子了。宗室又如何?我贾琮又不是没杀过!” 八百口棺材就摆在太原府的瓮城中,围着刑台摆成了弯月形状。 方斌、苏瑜等十二名官员是第一批被送上刑台的,由禁军担任刽子手,一刀下去,十二颗脑袋滚落在地,猩红的血喷溅出来,染红了四周挂着的白幡上。 围观的百姓有不少人被吓得闭上了眼睛,那些被贾琮强令观看行刑的官员大部分尿湿了裤子。 张思维的双腿也在发抖,不是冻的,而是恐惧。 对贾琮的恐惧,以及对《大夏律》的恐惧。 他不敢相信,会有人真的拿《大夏律》来惩治他们这等朝廷大员。 刑不上大夫的规矩虽然在本朝有所变化,但只要不涉及造反或是碰到风头上,是不会丢了性命,最大的可能也不过是流放罢了。 苏瑜等人的罪事实上连流放都有些牵强,按照惯例,罢官夺职顶天了。 但偏偏遇到了贾琮,《大夏律》这种漏洞百出极不完善的律法早就被其研究透了。 罪名不够斩立决,那就想办法凑。 再不济还有个结党营私这个兜底的罪名,结了党就可以往不臣造反的罪名上扣…… …… 贾琮用御赐金令强行斩了十二名朝廷官员,彻底震慑住了太原一应官吏。 接下来的凌迟就顺畅多了,有强大的边军精锐保证,一切的阴谋算计都是纸老虎,一捅就破。 张思维最终被召入布政使司衙门,贾琮高坐堂中,头顶是明镜高悬的匾额。 “方斌、苏瑜等人被本伯杀了,但这还不够!” 贾琮甩出一份卷宗:“张思维,你们山西的官员就是这么守牧一方?自己看看,山西烂成了什么样子?” 张思维到这会双手还在颤抖,他还没有从瓮城的血腥中回神。 不过贾琮扔给他的卷宗还是让他清醒了一点,因为这份卷宗上记载了整个山西六十余家士绅豪商的罪行,几乎囊括了山西大族的一半。 “这……这……” “这什么?全部抄家,一个不留!该流放就流放,该斩则斩!张思维,这是本伯给你的赎罪机会……” 扑通~ 张思维直接给跪了,却没有立即回应贾琮的这句话。 “伯爷、伯爷……下官、下官……” 贾琮双眼为眯,冷冷盯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张思维。 “怎么?你不敢还是不愿?或者说,你也想上断头台?” 他知道张思维为什么不敢应承此事,因为这些人的背后站着整个晋党,哪怕如今的晋党没有了昭武年间的威势,可依旧在朝野占据了极大的话语权。 但贾琮就是要逼着张思维去杀人,只有这样,他才能借机彻底搅乱整个山西,一举铲除盘踞山西长达近百年的晋党一派。 晋党,已经成了阻碍大夏变法新政的新兴世家,成了残害百姓吸附在百姓身上不停吸血的毒瘤。 月票推荐票 这是补昨晚的,昨晚昏昏沉沉没精神,今天才好了点。 休息下,晚上继续。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弹劾琮哥儿,你也配? 一万边军入关南下,消息根本就瞒不住。 年节刚过,山西之变的消息像是吹遍北地的寒风,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山西,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东传京城,惹得整座京城如烧开的热水一般,沸腾了。 “我的天老爷,琮哥儿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太现在很少理会外面的事,大儿子军功晋爵,敕封荣国公;二儿子如鱼得水,官至正三品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三个年纪稍长的孙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就连宝玉都得了中书舍人的官衔,那可是天子近臣,非简在帝心不可封…… 儿孙有出息,宁荣贾家如今比当初老爷子在世时不遑多让,她这个贾家老封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呃,不对,有一点不满意,实在是几个孙子一个比一个能惹事,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但凡胆子小一些,会被这几个孙子给吓死…… 贾琏在宣府杀了个人头滚滚,弹劾贾家的折子据说能从正阳门垒到大夏门去。 一波还未平息,贾琮又掀起一波来,真是…… “政儿,这消息可准?” 贾政点了点头,郑重说道:“这是曹都督下朝时特意与儿子说的,大同那边的军报也到了御前,冯唐说琮哥儿用金令调的兵马,目标是太原府。妹夫还去了勤政殿一时半会出不来,儿子不敢耽搁,跟总宪请了假,专门回来告知母亲,请母亲拿个主意。” 不是贾政胆小怕事,而是边军无诏入关,乃是国朝大忌,一个应对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那麻烦可比贾琏在宣府砍脑瓜玩还要严重多了。 母子俩猜不透贾琮调兵的原因,府里几个通兵事的都不在京城,只能让人去东府请贾敬前来商议。 不过贾敬还未过来,门口却传来消息,黛玉已经回京,如今去了宫中觐见,让探春先一步回家报信。 …… 实际上龙禁卫传回京城的消息也没有说贾琮调兵的真正目的,一万边军听起来挺多,但分摊到整个山西也掀不起什么大的浪花。 勤政殿中的君臣没人会认为贾琮想要造反,但却一个个揉着脑门…… 头疼啊,这小子又要做什么? 周炯看完了冯唐传回的军报,疑惑问道:“陛下可有传密旨给永丰伯?” 皇帝愣了愣,下意识的出声后又连忙改口:“啊?氵……有吧……” 老夫若是信了那才有鬼! 周炯无奈说道:“陛下补一道诏书吧,师出有名总好过永丰伯假传圣旨。荣国公世子的事还没完,再闹这么一出,老臣也压不住朝中的非议。” “贾琮不会无故调兵,等太原的消息到了再说。” 这一点皇帝还是能够确信的,自贾琮任事以来,所说的每一句话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的放矢,从不干没缘由的事。 私调边军入关,肯定是有合理的理由。 而且放着关内府军不用,非要舍近求远,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不信任关内的府卫。 这就有意思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贾琮连府卫都不信了? 皇帝的心思已经转了八转,琢磨着山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逼得贾琮不得不从大同调兵。 一旁的张岳突然开口说道:“老臣觉得,永丰伯恐怕需要京城的支援,不妨再从京营调一万人过去……” “什么?还调?” 周炯懵,皇帝也懵。 镇国府一等伯牛继宗瞪大了眼睛,惊呼起来:“英国公,我没听错吧?那小子一万人都敢打太原,要是再调一万人过去,贾琮这混球都他娘的敢把整个山西掀翻天去!” 张岳眼皮都没多动一下,平静的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的目的不是把山西掀翻天?” 呃~ 这话一出,勤政殿瞬间鸦雀无声。 还别说,这事他贾琮干的出来! “启奏陛下,文安公主有急事求见。” “嗯?文安回京了?林卿?” 林如海也愣了愣神,摇头应道:“回陛下,臣也没收到消息。” 两个爹都有些诧异,等黛玉一脸疲惫的走进殿中,将一份密奏呈上之后,众人才明白了黛玉为何不顾风雪快马回京。 山西的变故甚至只是表象,内中的真正问题才是大麻烦。 与以往历代变法新政一样,元祐新政真正的拦路石出现了。 张正矩的奏疏很厚,他不止将保定府的案子从头梳理了一遍,还有此案的影响、背后之人的身份、以及他们的真正的目的都一一做了猜测。 皇帝本就是个多疑的主,要不是张正矩在奏疏里明确表示这一次的幕后黑手是地方士绅家族,他都要怀疑自己的那几个兄弟了。 “张少卿的猜测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是对的,前些日子朝廷推行义务教育之策,进展的的确太过顺利,总让老臣有一种虚幻之感。看来人家早就布好了局,在这候着呢。” 周炯作为变法派明面上的魁首,这会竟然长舒一口气。 引而不发才是最可怕的,如今对手出招了,反倒是能稍微放下心来。 他琢磨了一下,大致明白了张正矩与贾琮闹出这么大动静是要做什么。 为了推行新政,他们这是打算借此机会将整个山西的地都犁上一遍,好将阻挠变法的人先一步解决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狠的吗? 周炯抿了抿嘴,看了眼老神在在的张岳,叹了一声说道:“老臣赞同英国公之议,的确得派人去支援永丰伯。而且老臣觉得,陛下最好择一老成持重之人,前往山西协助永丰伯处置山西的事。要不然老臣担心山西的官员、士绅被永丰伯杀光了。” 殿中君臣皆是点头认可此议,还别说,要是没个老成持重的人看着,指不定山西的官员、士绅都被贾琮屠光了。 这倒不是因为贾琮嗜杀,实在是…… 保定府的那件案子真是太令人气愤了,以贾琮那嫉恶如仇的性子,估计凡是涉案之人,恐怕没几个能保住脑袋的。 皇帝也明白周炯的担心,这事要是真被贾琮闹得人人皆知,朝廷的脸面那就丢尽了。 “周卿说的在理,山西那边是得派个老成持重之人过去……如此,蔡卿,你是刑部尚书,就由你去主理此案吧。” 蔡荃躬身应诺,正准备再点几个人随行之时,却听殿外又传来一声奏报。 “启奏陛下,太原八百里加急!” …… 老太太躺在床榻上,额头敷着帕子,唉哟唉哟的呻吟。 她上火了! 任谁摊上个这样能闹腾的孙子都得上火。 “十几名朝廷命官,二十多公卿子弟,他就这么杀了!” 老太太一想到凌迟二字都忍不住发抖,老公爷当年够狠吧,但比起这个孙子来还差了不少。 那刘侃可是亲王世子,正儿八经的宗室子,就这么被拉去刑场千刀万剐了? 老公爷当然都没这么狠吧? 黛玉上前扶起老太太,从鸳鸯手中接过药碗,伺候老太太用药。 “外祖母不必为此担心,这会头疼的该是陛下与几位阁老才是。” 黛玉一想起山西的八百里加急送至勤政殿后,殿中君臣扶额无奈的情景。 千算万算,谁都没算到贾琮的刀实在是太快了。 这小子该不会是担心朝中插手保下刘侃等人吧,这才先斩后奏,把人宰了再说。 “玉儿说对了,周阁老已经气的跳脚了。” 黛玉闻声看去,原来是爹爹从朝中回来了。 林如海抬手搓了搓闺女的脑瓜子,询问了几句老太太的病情后,才与贾敬、贾政对坐堂中,说起了朝中的情况。 就像黛玉猜测的那样,山西的消息传回京城,最头疼的不是贾家人,而是内阁首辅周炯。 贾琮在山西大开杀戒,丝毫不顾百年来的潜规则,直接触动了整个文臣圈子的利益。 刑不上大夫这个例子只要一破,今后在他们的头上就会悬起一把达摩克斯之剑,这可还行?弹他,必须弹他! 要不是周炯催促皇帝补了一道圣旨,光是假传圣旨这一条就足够贾琮喝一壶的。 “京里有人在串联,打算明日联名弹劾琮哥儿,我提前回来就是打算跟两位舅兄说一声,万言不如一默,这事就让周阁老去跟那些人打擂台吧……” 贾敬闻言点了点头,贾政则诧异问道:“妹夫何故如此说?别人弹劾琮哥儿,咱们就这么干看着?” 林如海面色古怪的笑了:“我原本也没想到这一茬,出宫时我在宫门前碰到了刚从宣府回京的沐从英,他送来了琏哥儿的请罪折子。我想,恐怕陛下与周阁老根本就不介意此事闹大,反正琏儿与琮哥儿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最多申饬几句罢了。” “如海的意思我明白,这是陛下与琏哥儿、琮哥儿唱的一出苦肉计,毕竟宣大一线最大的势力就是山西的那些家族,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了,惹了陛下的眼。” 贾敬心中暗叹,琏哥儿与琮哥儿不愧是贾家玉字辈中最聪明的两人。 兄弟俩与皇帝的默契真是没的说,估计皇帝已经准备好了两道诏书,一道是申饬二人的旨意,另一道是预备好官复原职的圣旨。 “至于周阁老,他若是不想新政大业就此沉沦,就必须站出来维护琮哥儿,而且还得为琮哥儿的所作所为背书。如此一来,周阁老不但能得到武将这边的拥护,还能整合朝中与晋党不合的势力,为将来做准备。” 林如海点了点头:“敬大哥与我想的一样,所以这个时候咱们家的人最好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这是周阁老的机会,也是陛下默许的。” 贾敬先是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他看向坐在床榻旁的黛玉:“不,咱们家要是什么都不做就有些太刻意了。让宝玉与林丫头他们出面吧,总不能让琮哥儿白白挨骂,御猫青天的名声不能被人污了……” …… 周炯等人原本还想着将太原府的事压下来,防止朝廷的威严受损。 可当今皇帝的性子与历代君王不同,对他来说,承认错误并改正错误,这才是维护朝廷威严、维护皇家名声的最好办法。 太原的八百里加急不但在朝中传开,第二日的《大夏日报》的头版头条,完完整整的刊印着保定府之案以及太原变故的整个过程。 包括贾琮一怒之下调边军入关,抬着八百口棺材突袭太原大开杀戒,甚至剐了亲王世子的事都给公开了。 再加上由宝玉亲写的《千百女儿受难记》随着《大夏日报》副刊广泛传播,只一日,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 百姓们才不会管什么刑不上大夫的潜规则,宝玉的文笔那是真没的说,他以那些受难的女子为第一视角,写出了幼时在家的幸福,被掳时的惊惧,被囚时对亲人的思念,被凌辱时的悲惨以及被解救时的恍惚茫然。 直到重见天日却无法适应,自尽以求解脱的无奈与悲愤。 大夏的百姓是高傲的,也是善良的。 煌煌天朝,昭元盛世,竟然有如此畜生不如的人干出这等十恶不赦之事! 朝中弹劾贾琮的官员越来越多,但民间对贾琮愈发推崇,认为他是真正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特别是那些年轻的仕子,与朝中官员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态度,认为正是因为朝中有人为山西的那些畜生站台,这才导致整个山西暗无天日,畜生横行。 黛玉作为保定府大案的亲历者,她在大朝会上直接诘问龙禁卫、三司及都察院的官员。 山西糜烂至此,监察的官员为何半点消息都没有? 刘侃等人掳掠幼童、少女多达上千,时间跨度长达数年,山西官员岂能毫无察觉?为何不闻不问? 她直接逮住曾任太原知府、如今的太仆寺少卿乔怀生就是一声喝问:“乔少卿,元祐三年冬月,清涧县妇人冯氏上告太原府衙,说是其女被人掳至太原,被囚于城外闫氏庄园,伱为何不接状子,还将其驱赶,致其求告无门,冻死在太原城外?” “元祐五年二月,武安县秦淮夫妇上告府衙,说是他们打听到自己女儿的行踪,你为何不愿去查一查苏家的庄子?” “哦,本宫明白了,苏本斋那会已是山西提刑按察使司的副使,官高一级压死人,你不敢得罪苏家!” “乔少卿可是靠着山西的那些大族支持,才能在太原府守牧一方,得了‘万民伞’晋升入京。本宫倒是想要问一问乔少卿,你到底是忠于国朝忠于陛下,还是忠于山西的那些士绅大族?” “乔少卿平日里口口声声说当官要为民做主,可你口中的民到底指的是谁?难道在乔少卿的眼里,那些被掳掠囚禁,被凌辱的女子就不是大夏的百姓吗?” “就你这样的人,也敢说永丰伯在山西残害百姓?你也配?” 之前弹劾贾琮时跳的最欢的就是乔怀生,他是由晋党推上前台的人员之一。 当初他在太原任上刚开始寸步难行,但投了晋党之后,政绩根本就不用愁了,一切都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一连两任的大计都是上上优者,直接抱着“太原百姓”送给他的“万民伞”入京任职。 可这会被黛玉连接诘问,问的他面红耳赤哑口无言。黛玉手中可是有详实的情报,每一问都是有理有据,他拿什么辩驳? 最后竟然被黛玉一声喝问给气晕了过去,吓得旁边原本支持他的人深吸一口凉气,纷纷后退一步缩起了脖子不敢出声。 月票推荐票 先更一章,晚上继续。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林黛玉骂死“王朗” 满城县的案子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加之保定府治下的四座女子学堂捐资兴建之人基本上都被张正矩查出事涉太原府大案。 一时间凡是牵涉此案之人,几乎都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别说相帮,就是靠近一步都得好好琢磨琢磨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百姓的唾沫星子。 像是乔怀生这种明显犯有包庇罪行的人,被黛玉点出来之后,原本关系要好的人纷纷躲避一旁,连个上前搀扶查看情况的都没有。 身着青袍官服的黛玉傲骨凌然,昂首冷扫四方,凡是心中有鬼之人,没一个敢与之对视。 整座奉天大殿此时只能听到黛玉清脆的声音:“《礼记》有云,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先贤之意,君子当有絜矩之道。何为君子有絜矩之道?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敢问诸君,刘侃等人所残害之女子若为诸君之女,尔等可会冷眼相待,置之不理?” “这……” 或许在殿中不少官员看来,那上千名被刘侃等人残害的女子不过是刑部公文中冰冷无趣的数字。 但在黛玉眼中,那是一个个原本鲜活的生命,却因朝廷官员的不作为或是推波助澜下凋零。 这些人如今竟然还能心安理得的站在奉天殿中谈什么顾全大局,维护国朝威严…… 可耻!可恨!可杀! 别看黛玉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看似柔弱不能自理,此时却如崖壁之青松,倔强而又高大。 她鄙夷的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乔怀生,随即将目光转向礼科左给事中卢存旭。 就是此人,在满城县案子还未查清时,就上了奏疏弹劾义务教育司,说是推行义务教育制,搅扰地方、空耗国库,又说容女子入学,有违礼法…… 说白了就是担心朝廷打破地方士绅垄断知识的现状,侵蚀他们的权力罢了。 被黛玉冷眼一盯,卢存旭下意识的就想躲到身旁之人的身后。 “卢给事似乎很看不起女子,弹劾本宫倡导女子入学故而才有保安府一案。试问卢给事卢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卢给事的妻女是否也是大字不识一个。还是说,卢给事只想让别人家的女儿目不识丁?” 平阳卢氏乃北地有数的书香大族,便是女子也要熟读诗书,好用以联姻,壮大家族势力。 卢存旭敢在御前扯谎欺君,说个是字吗? 他被黛玉逼到了绝地,绝望的左右看去却无一人敢出言相帮,只能连连摇头:“我没有、我不是……” “尔卢家当然不是,毕竟卢氏书香门第,岂与泥腿子等同,是吧?呵!” 姑苏林氏亦是书香门第,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仕林大族,可黛玉从小听林如海读过圣人有教无类之言。 什么时候圣人门徒也干起垄断知识的事了? 是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泥腿子不需要懂那么多,只要听他们这些老爷的命令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老爷永远是老爷,泥腿子永远只配供老爷太太们驱使。 但她不愿意! 经意本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言民之文明程度已可者,则使之自由;其未可者,则先之使其开其智也。夫民未知而使之自由,必不能善其后矣。使知之者,正使其由不可而进于可也。 她与贾琮所立义务教育之本意,就是为了重释圣言,破旧俗开民智。 至于说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引起了某些人的反击,黛玉也好,贾琮也罢,两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今日不过是斩出了第一刀,就看出了对方的色厉内荏,这让黛玉的腰杆挺的更直了。 “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诸君皆为圣人门徒自居,可在本宫看来,德本财末这个道理似乎没多少人懂啊。” 黛玉扫视了一圈,在每一个晋党成员的身上投去讥讽的目光,最后冷冷说道:“至少你们,今后莫要张口闭口圣人云了,你们不配!” 只一句就激怒了殿中五分之一的人,这些人或者是晋党一员,或者是与晋党关系密切之人。 今日被黛玉当场点出了他们的不堪,让这群道貌岸然之徒破了防,纷纷怒气冲冲的指责起了黛玉。 “放肆!” “林氏就是如此家教吗?” “林如海,伱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本官如何教女儿,容得着你们插嘴?” 林如海也怒了,虽说闺女的话有些过分了,但基本上也算是有理有据。 他是君子,本就耻与小人同殿为臣。如今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欺负黛玉,温文尔雅的林老爷也火了,忘记了昨夜与贾政、贾敬的定计,开口怼起人来。 “本官别的本事没有,就只教会了小女什么叫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可做不到尔等助纣为虐、包庇罪恶的本事。那一千多冤魂可还在天上看着呢,本官很好奇尔等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能颠倒黑白坦然站在这奉天大殿中的。” 要说黛玉为何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怼人,还不是她的后台够大。 亲爹都出面了,另一个爹岂会袖手旁观。 皇帝老爷早就对朝中的这党、那党很不满意了,见黛玉揭开了晋党的遮羞布,也就没有再给这群人留什么脸面。 殿中吵吵嚷嚷让他更加厌恶朝中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突然一拍龙椅的扶手,怒喝一声:“都给朕闭嘴!” “陛下息怒,臣等万死!” 哗啦啦,奉天殿中吵闹不休的群臣顿时偃旗息鼓,一个个躬身拜下请罪。 “朕如何息怒?天下万民皆为朕之子民,尔等身为朕之臣子,奉天抚民,却任由无辜受难,甚至是助纣为虐、包庇罪人。万死?死一次就够了!” 帝王一怒不说伏尸百万,亦是足以让群臣颤栗。 只见皇帝站起身来,冰冷的看了一眼丹陛下的臣子。 “卢存旭枉顾事实、诽谤皇亲,罢官夺职!” “乔怀生徇私枉法、助纣为虐、包庇罪恶,下诏狱!” “上千无辜冤魂看着尔等,岂能心安理得的坐视不管?可耻!” 骂完了群臣,皇帝没有再听殿中的万死之声,直接拂袖而去。 那些做了一夜准备,打算今日弹劾贾琮、黛玉以及义务教育司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垂目躬身,死死攥着袖中的弹劾奏疏,生怕掉出来被人看到。 一直到走出了宫门才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大朝会上发生的事。 他们有些不能理解,为何之前无往而不利的弹劾,在今日不起作用了。反倒是被一小丫头片子,用圣人之语将他们堵得哑口无言。 官官相护、亲亲相隐难道不是官场的惯例吗? 陛下怎么能不管朝廷与皇室的威严名声,任由贾琮小儿与林家丫头胡闹? 要不,来一场辞官相逼?皇帝应该也不想朝中官员去了大半吧…… “今日将他们的话给堵了回去,接下来就应该是辞官相逼的戏码了。可笑,他们真以为朕是父皇,会顾忌什么名声。” 皇帝提笔在密旨上刷刷写了几句,想了想抬头对大太监夏守忠嘱咐道:“你去趟冀王府,让皇叔去之太原后不必管贾琮。他就是把天捅破了,也有朕来补。” 夏守忠深吸一口凉气:“皇爷,您这旨意要是传过去,永丰伯还不得把山西的官员给屠干净了?吏部那边恐怕又要来烦皇爷了。” “就那种畜生不如的东西,不杀干净留着干嘛?” 皇帝摆摆手说道:“去吧,就这么说。他贾琮在山西杀的越狠,朕接下来要做的事就越容易。大夏从来不缺当官的人,杀掉一批再选一批上来就是。” …… 京里的是是非非贾琮还不知道,他在太原每日里不是审案就是杀人抄家,太原城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士绅豪商被他抄了家。 瓮城已经成了太原最令人不敢靠近的血腥之地,半个月内,被拉出砍了脑袋的罪人就已经超过了一百。 这还不算够不上斩立决的罪犯,太原府的监牢中已经关满了人。 贾琮提笔在判决书上勾选了几下,扔给了张思维:“凡有品级者,事涉刘侃一案的,统统斩了。从犯流放北疆去修长城,遇赦不赦。那些犯官家眷,送去交趾开荒……” “伯爷,罪不及妻儿,这样做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张思维的话让贾琮嗤之以鼻,他呵呵冷笑:“罪不及妻儿?以前我还觉得株连什么的有些过分,但现在看来,诛十族都不一定让畜生畏惧天道律法。张大人,你以为那些犯官家眷真的不知道她们的丈夫、父亲所作所为吗?既然他们花了带血的银子,那就要有承担罪责的准备。” 张思维愣神许久,最终还是收好了判决,躬身应诺。 “张布政,罪恶才揭开了一角,刘侃也好,那些官员豪族也罢,不过是有些人抛出来的诱饵。” 贾琮咚咚的敲了敲桌案,斩钉截铁的说道:“本伯不管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他想钓鱼,那我就主动咬钩,把他拉下水来。你既然想要弃暗投明,就要乖乖听话,不要想着两头讨好的事。明白吗?” 张思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即在贾琮的一声冷哼后敬畏的回道:“下官明白了,请伯爷放心。” 贾琮微微点头,见贾十一来了门口,摆摆手让其退下。 待布政使司衙门的正堂只剩贾琮一人,贾十一才进屋禀报:“小三爷,京里来了消息,陛下派了冀王爷领一万禁军出京,正快马往太原赶来。” 贾琮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嗯,让冀王叔祖来查代王妃之事,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这一万禁军,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龙禁卫传回的消息说,是英国公他老人家谏言陛下,说咱们这边现在缺人手。” 贾十一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开口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消息,林姑娘回京后在奉天殿大朝舌战群儒,直接将太仆寺少卿乔怀生给气死了,并且惹怒了数位名儒,如今与林姑娘在京城吵得不可开交。宝二爷与几位友人,加上林姑娘在报纸上与诸多大儒辩经……据说是林姑娘在大朝会后与礼部的大人探讨了一句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惹恼了几位大儒。” 这倒是个稀奇事,不过也不稀奇。 理教盛行的当下,像黛玉、宝玉的那些理念,恐怕要碍了不少人的眼,哪怕那些理学大儒很多是正直之人。 但教统派别的争端没有正邪之分,纯粹是理念之争罢了。 “打嘴仗的事我不担心,让林姐姐与宝二哥自己去应对就好。不过这乔怀生的死……” 贾十一也有些纳闷,林姑娘柔柔弱弱的,竟然能把人骂死? “根据龙禁卫的消息,林姑娘当殿驳斥乔怀生的弹劾,点出了他的诸多过失罪责,气的这位太仆寺少卿当殿晕了过去。后来陛下大怒,将其打入诏狱,不等北镇抚司审问,当夜就死在了诏狱之中。” 贾琮用手撑着下巴,脑中大致描绘了一幅林黛玉舌战群儒骂死王朗……怼晕乔怀生的场景,不由笑出了声。 见其如此,贾十一嘴角不禁抽了抽。 “小三爷,此事有蹊跷。不管这乔怀生到底是不是林姑娘骂死的,这事对林姑娘的名声可不利啊,你怎么还笑了?” 贾琮无所谓的笑道:“我哪里不知道这乔怀生的死有蹊跷,不过这件事倒也让京里的那些人明白了一件事,林姐姐不好惹。” 当然不好惹,人家有两个爹护着,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也会有大手子给补上。 怼人都能把人怼死,估计那些与黛玉有仇怨的人,都在瑟瑟发抖吧。 贾琮偷笑了一阵,揭过此事暂且不提,询问起了审案抄家的事。 “朱江明那边的审问还算顺利,但人手不足,审问的速度始终提不起来。好在张先生已经从保定府出发,大概五日后能赶来太原,到时候就容易多了。” 贾十一从一旁的桌案上翻找了一番,取出一份公文递给贾琮:“对了,这是今早朱江明送来的,按照他目前查出来的线索,确实如小三爷之前猜测的一样,似乎是卢家主导了这一切,但没有半点证据直接指向卢家。” 月票推荐票 调整了一下作息,先更一章,我缓缓再码字。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东窗事发前的疯狂 仅从目前审出来的结果和证据来看,主导掳掠女童少女案的是刘侃等一众二代,帮凶则是太原府乃至整个山西的诸多士绅豪商家族。 但从一开始时,贾琮就隐隐觉得有一双黑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或许就是平阳卢氏。 不过贾琮的心中还是有一丝疑惑,平阳卢氏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又是图什么? 代王正妃就是出自平阳卢氏,世子刘侃是卢氏的亲外甥,卢家只要把握住代王府,在山西哪家还能比得过卢氏? 没道理啊,卢氏为何要算计代王府? 贾琮实在有些想不通,卢氏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故而在听到贾十一的汇报后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而是细细思量。 “十一叔,如果你的亲外甥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亲王,你会不会毁了他?” 贾十一毫不犹豫的摇头,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这么干吧。 “大半个山西都快翻过来了,还没查到有关卢氏的证据,所以说这水深的很呐!” 贾琮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案,咚咚的响声似乎是在提醒他自己必须谨慎,不要轻易下结论。 他看了看摊开在桌上的公文,突然灵光一闪。 证据…… 这个东西三司需要,龙禁卫也需要,但他贾琮不需要啊。 荣国府的人要办了谁,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了?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反正他已经在太原大开杀戒了,多杀几个人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时候用一用结果导向的策略,貌似挺不错的。 …… 卢寰最近这段日子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因为他发现自己被坑了,而且还是自己主动爬进去的坑。 特别是昨日收到京城的密信后,一夜过去,卢寰的嘴角长满了水泡。 “震儿,代王府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屏风后的人影转到近前,摇了摇头回道:“父亲,代王府被禁军围了起来,咱们的人根本就进不去。儿子打听到京城派了冀王刘淮前来,恐怕……” “唉,就是派了刘淮这老东西前来,我才觉得大事不妙啊。” 刘淮是什么人?上皇亲弟,当今天子的亲叔叔。 若是只为了将刘悯等人押回京城,随便宗正寺的官员就可以了。冀王刘淮这等身份,哪里会轻易派出京来。 “你说皇帝会不会知道了什么?当初的那件事……” 卢寰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卢震厉喝打断了:“父亲,那件事都过去三十多年了,您还提它做什么?” “可……是啊,三十多年过去了,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或许是卢震的厉喝让卢寰有所冷静,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澈却也冷淡起来。 他用手支撑着坐直了身子,冲坐在床边的儿子说道:“你说的对,那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不管京城是谁来,咱们的计划都会万无一失。震儿,你现在就去联络他们,戏台子都已经搭好了,该唱开始唱戏了!” …… 山西的大小官员有一大半被龙禁卫抓去了大牢,无论是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还是州府县衙,都出现了大量的人手短缺的问题。 好在张正矩来的还算及时,这老小子还真是把能算计的都算计到了,来之前就从京城要了不少人手。 龙禁卫还在四处抄家抓人,太原府依旧是风声鹤唳。贾琮将山西的政务扔给了张正矩,一边整顿太原府的府卫,一边静等对手的出招。 刘淮是带着大军前来,日行三十里就可以算是神速了。贾琮在等这支大军到来,等到了那时,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可有人不愿意等啊,三月刚到,山西就乱了起来。 先是流言四起,说是朝廷派来了酷吏贪官,山西一应官员、士绅贤良被其残害,家产被夺。 随即整个山西的粮价一日三涨,短短两日就涨到了原来的十倍以上。紧接着盐、茶等物价翻了两翻,坊市商铺纷纷关门,大大小小的城池出现了战乱才有的萧条。 原本这些也在贾琮的预料,他要洗牌山西的势力,对方肯定会出招应对,控制物价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令贾琮没有想到的是,粮食价格的上涨并未引起百姓的恐慌,反而是一则流言让整个山西乱成了一锅粥。 “听说了吗?徐青藤要来咱们山西了!” “啊?不可能吧,他不是在南直隶吗?” “你傻啊,贾琮在山西杀了这么多人,还不是为了给她的老师打前站?说什么为民伸冤,还不是为了夺走咱们手里的地?” “嘶!那可怎么办?总不能白白将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田产交出去吧。” “还能怎么办?要地还是要脑袋,只能选一个。” 类似的对话在山西各州府上演,整个山西的士绅豪商动了起来。 与之前不同,当整个山西的士绅豪商感受到他们的根本利益受到威胁时,面对贾琮手中的刀都不再畏惧。 光是太原府中,就聚集了上千身具功名的士绅。他们涌向布政使司衙门,不顾禁军的阻拦冲击衙门,非要贾琮出来做一个澄清保证。 澄清什么?徐晋到底会不会来山西? 至于保证,则是贾琮能否保证朝廷不会在山西施行清丈田亩的事,不会剥夺仕子免税的的福利。 澄清还好说,但保证贾琮哪里会做。清丈田亩乃是新政最重要的政策之一,为的就是限制土地兼并。 他的老师徐青藤在南直隶推进的那么艰难都不放弃,作为弟子,贾琮岂能给他的老师添麻烦。 贾琮面沉如水,没想到对方的出招会这么刁钻。 张正矩悠悠然煮着茶水,呵呵笑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鼓动如此多的人,将整个山西闹了个天翻地覆,看来咱们还是小瞧了平阳卢氏。” 贾琮有些烦躁,依靠着门框听着外面的聒噪之声,冷哼一声:“没想到对方的棋会落到清丈田亩的事上,难道平阳卢氏搞这么多事,甚至卖了他们的亲外甥,就是为了守住他们的田产?张先生,你信吗?” “当然不信,但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他们的目标还真是保住田产。” 张正矩摇了摇头,抬手示意贾琮坐下品茶。 贾琮顺势坐下,气闷道:“说实在的,我有些忍耐不住了。要么还是用我那一招,先抓了再说,省的卢氏继续搅风搅雨。” 张正矩给贾琮倒了一杯茶:“不着急,不着急。这山西又不是士绅的私产,终于还是普通老百姓居多。永丰伯的土豆与玉米广布山西,米粮这种东西就是再缺,也饿不着百姓。府外的那些人也一样,他们就是闹得再凶,也动摇不了朝廷的根基。” “这我知道,就是觉得烦。” “呵呵~但卢寰不知道啊。” 张正矩不屑的笑了笑:“卢寰自以为聪明,想要借阻挠新法重铸范阳卢氏的世家威名,想要天下重回五姓七望的世家治世世代。可他却忘了,变法新政,不一定都会失败,百姓也不会永远被他们愚弄操纵。”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平阳卢氏想得太美了。 大夏不是隋唐,平阳卢氏也不是范阳卢氏。 山西的百姓因种植土豆玉米这等高产之物填饱了肚子,对于朝廷、皇帝的信任到达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高度。 哪怕平阳卢氏在山西的威望很高,也无法利用舆论去左右百姓的想法。 米铺的大米价格翻了十倍?哦,那我不吃米了,啃土豆玉米暂时熬一熬,反正又饿不着。 只要能吃饱肚子,吃啥不行?要我跟着你去冲击官衙?疯了吧! 至于说清丈田亩、重定税制,取消官员士绅的免税制度,那跟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一回卢寰失算了。 山西是乱成了一锅粥,那也只是上层的乱,跟千万山西百姓没有多大的关系。 张正矩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纸扇,眯起眼睛笑说:“在下现在唯一好奇的,是想不通平阳卢氏哪里来的勇气,敢对抗朝廷。就凭他是范阳卢氏的嫡支传承?那也太自大了。” 五姓七望早就成了过去,科举的兴盛基本上挖空了世家的根基,国朝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 卢寰也是北地大儒,他难道就看不清这个?张正矩不信。 贾琮也不信卢寰不懂时过境迁,但他更好奇一点。 “张先生难道不好奇卢寰为何会卖了亲闺女、亲外孙?难道真就是为了搅乱了山西,好为重夺世家的荣耀铺路?” 张正矩冲着贾琮眨巴了一下眼睛,嘿嘿一笑:“谁说我不好奇了?不过嘛,在下有一点可以肯定,卢寰与代王府的恩怨可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就是不知道代王妃会什么时候开口了。” …… 代王妃卢氏是个很嘴硬的女人,哪怕她已经被圈禁有月余时间,却始终不发一言。 直到三月中旬刘淮带着一万禁军抵达太原,她才从昏暗的屋子中走了出来,微眯双眼看向天上的暖阳。 一晃寒冬已经彻底过去了,本是三月踏春时,她却从高高在上的亲王妃,成了如今的阶下囚,甚至连儿子都被千刀万剐…… “卢氏,本王问你,你与汝父卢寰,到底有没有不伦之情?” 卢寰? 从刘淮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卢氏的表情变得狰狞。 虽说刘侃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养育一场,她早就把刘侃当成了亲生骨肉看待。 “冀王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嘭! 刘淮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喝道:“本王是在问你,不是让你来问我!速速如实道来,卢寰,到底是你什么人?” 若不是秘密审问,皇家的脸面就丢尽了。 刘淮可以肯定卢氏这荡妇与卢寰有着私情,但他同时对卢寰与卢氏的父女关系产生了怀疑。 中原百姓又不是倭人或是鞑子,伦理之事岂会如此荒唐不堪? 不过…… 卢氏突然冷笑了起来:“看来冀王爷并不信我与那老贼是父女关系,或者说,冀王爷不敢相信天底下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吧。可惜,所有的事都是真的……” 她真的是卢寰的亲生女儿,只不过她是庶出罢了,生母更是低贱的娼妓。 三十多年前,她悄悄在深宅大院的角落祭奠惨死的生母时,竟然被只见过一面的生父玷污了。 醉酒的生父稀里糊涂的睡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自负理学大家的卢寰身上。 有了一次的荒唐就会有第二次,卢寰这个变态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中跑去卢氏的小院子…… 直到那年,大同又逢战火,已经嫁入代王府的卢家嫡女回府省亲,那个与卢氏近乎九成相像的代王世子妃死在了平阳卢家府上。 而那个时候,卢家的嫡女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为了防止位高权重的代王府报复,卢寰咬牙将自己原本打算藏匿起来的庶女喊了出来,李代桃僵送去了代王府。 好在刘悯是个喜新厌旧之人,又逢老王薨逝,夫妻分居守孝,卢氏竟然成功代替了那位嫡女,成了“真正”的代王妃。 至于刘侃,不过是卢寰从民间找来的婴孩罢了。 所以说,卢氏真是卢寰的女儿。但刘侃,没有半点卢家的血脉。卢氏曾经唯一的亲生孩子,早就在有了孕像时,被一碗药化去了。 卢氏脸上的狰狞与冷笑在讲述这些旧事时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平淡而又冷漠,似乎说的不是她自己的故事。 陪坐的贾琮心中不免有些触动,对卢氏有了一丝可怜,可随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人的确是个可怜之人,但她能遵循卢寰的意思,任由刘侃去干那些畜生不如之事,就不用去可怜她。 “冀王爷,我还知道一个秘密,不知王爷要不要听?” 卢氏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说之前我想求冀王爷一件事……放心,绝对不会让冀王爷为难。” 刘淮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只见卢氏讥讽的一笑,缓缓说道:“冀王爷肯定在想,为何我今日会毫无保留的将这些秘密说出来。那是因为我恨卢寰,我恨所有姓卢的人,包括我自己。” 卢氏又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疯癫一般的笑着,骂着…… “平阳卢氏,自诩世家大族,诗礼传家,却是肮脏的令人想吐。他们与鞑子勾结,走私禁物,替鞑子传递情报,大同边关数次被围,都有卢氏的功劳。最重要的,卢氏的背后还有一个人,那人姓水,北静郡王府的那个水……”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7829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 请教一下伦理之学 倘若瓦剌撤藩设郡并入大夏,秦、晋两省就是连接瓦剌、鞑靼以及大夏的战略要地。 其中以大同、延绥两镇最为关键。而作为大同镇的大后方,开国之初可以说是重兵把守,包括太原府在内的山西所有州府几乎是处处备有常备军,由开国四王之一的北静郡王府以及宁国公府分领大军镇守。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夏三代帝王接连北征大漠,特别是昭武年间五次北征打的鞑子哭爹喊娘,大同镇所要面对的压力骤减。 加之北静郡王府在战时犯下大错,以上交兵权的方式换取了皇帝的原谅,算是明面上退出了山西。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水家在山西经营多年,势力错综复杂,卢氏就是北静郡王府埋在山西的暗棋之一。 布政使司的后院已经被刘淮征用,他将贾琮、张正矩叫到书房,将卢氏的口供交给二人。 “南越国灭,水溶至今不知所踪,没想到这么久了,山西还有水家的人在背后搅风搅雨。” “水家的人?” 若不是刘淮提起,贾琮都快忘了有北静郡王府这回事了。 水溶啊,好久远的名字…… 刘淮点了点头:“目前还不知道这个站在平阳卢氏背后的水家人是谁,毕竟卢氏不过是卢家嫡女的替身,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既然涉及到了北静郡王府,琮哥儿,必须谨慎啊。” 娘的,水家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从第一代北静王到水溶,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都是阴人的主。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此事?抓?还是暗中调查?” 张正矩看完了卢氏的口供,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计划。不过此事不但涉及了一桩皇室的丑闻,还跟国朝仅存的异姓王扯上关系了,这就有些难办。 刘淮作为宗正寺的老宗正,地位崇高,还是他来拿主意。 不过刘淮这会也有些发愁,吃喝玩乐他擅长,处理这种麻烦事…… “张小子,你既然有主意了就说,都是自己人,不必吞吞吐吐。” “我的主意很简单,引蛇出洞!” 张正矩看向贾琮,冲他眨了眨眼:“平阳卢氏既然喜欢躲在背后阴人,那咱们就将计就计,让他们继续闹。闹得越凶,跳出来的人就越多。永丰伯不妨肆意一回,多逼一逼卢家,看卢寰能鼓动多少人跟朝廷对抗,最好能把躲在背后的水家人也钓出来,一网打尽。” 啪! 贾琮双手使劲一拍,兴奋的喊道:“这个好,这段日子都快憋死我了。我这就带人去平阳抄家……” 刘淮一把拉住躁动起来的贾琮,安抚道:“先别急,听张小子说完。” 张正矩的眼睛眯了起来,笑道:“这段日子的确是难为永丰伯了,如今卢寰替朝廷筛选了山西的士绅大族,为了感谢他为朝廷所作的贡献,永丰伯不妨送一块匾去平阳卢家……” …… 钦差行辕定制了一块匾额,上书三晋贤士四字。 这块匾额红底金漆,红绸披盖,铜锣开道,由禁军抬着在太原府城转了一大圈。 很快,太原府的官员百姓都知道了一件事,钦差行辕能这么快就查到诸多贪官污吏及不法士绅豪商,那都是闻名三晋平阳卢氏奉上的名单。 不信?你看山西乱了这么久了,整个山西的士绅、豪族团结在一起对抗钦差,可有卢家人站出来过? 没有吧,那就对了。人家平阳卢氏早就与贾家小儿站在一条线上了,甚至为了交投名状,亲自鼓动山西的士绅大族出来闹事,好让朝廷有理由动手。 原本哄闹的太原府一下子就安静了,那些纠集一块对抗钦差行辕的人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偃旗息鼓。 绝大部分的人已经无法分辨真假,但他们不得不谨慎的停止了去布政使司衙门叫嚣闹事的行为,打算静观其变。 直到刘淮派了随行的官员带着那块匾,敲锣打鼓的出了太原府南下,聚集在太原府中的士绅们终于炸开了锅。 没人怀疑冀王亲书,盖了钦差大印的“三晋贤士”会是骗人的,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骂娘。 “他娘的,咱们都被卢寰这老贼骗了!” “我就说这老狗始终不愿意站出来,原来是拿咱们做了投名状。” “我早说过,卢氏女是代王正妃,哪怕如今没了当世子的外甥,只要卢氏女还在,平阳卢氏就是皇亲国戚,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啊。” 事实上太原城中闹事的士绅中,有不少人在前来太原之前去过平阳府。 像这种纠集一起对抗朝廷的事,往往都需要一个能够领头的人。而卢寰,就是站在暗中领导这一切的人。 不是没人怀疑过卢寰,为何平阳卢氏始终躲在暗处不愿站出来。之前卢家还用担心牵连到代王妃给搪塞过去了,如今这个理由反倒成了他投靠朝廷的理由之一。 一时间,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抗法大集会就好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吆喝喊口号的时候都是有气无力。 等到贾琮笑呵呵的走出布政使司衙门,拔出半截雁翎刀时,“义正言辞”的士绅老爷们纷纷闭上了嘴巴,一哄而散。 新任提督山西学政王镜梓走马上任,开始清查山西治下州府县学,凡是这一次参与集会对抗朝廷的举人、秀才,全部记录在册。 罪责重者剥夺功名,罪轻者三年内不得应试。只这一条,就让整个山西的混乱息了大半。 张正矩这个人型《大夏律》早就把各种律法条令研究的通透,在短短的三日内就给那些闹事的人送上了各种各样的罪名。 龙禁卫再次出动,整个太原府的士绅被夺去功名者三百六十一人,府学以及县学空了大半,所谓免税的土地高达一万三千多亩。 这还不算山西其他府县的,王镜梓在得了刘淮的命令后,带了五百禁军开始绕着太原府巡查地方,消息传出,整个山西风声鹤唳,那些身有功名者或是士绅家族,惊惧过后第一反应不是纠集对抗,竟然一个个拿着银钱往县衙跑。 补税的补税,退田的退田。 凡是超过朝廷规定免税的田产,大半换了名字,县衙户房的吏员差点累瘫,最厉害的一位,一日时间写了上百份新的田契。 “所谓投献之害,可见一般。若是遇到仁善之人,投献之后的确能够免去重税之苦。可若是遇到那等贪婪之人,三五年后,田地就要真换了主人了。” 张正矩想起自己中举后,老家周边的百姓捧着田契求着他收下的情景,忍不住感慨起来。 投献,说白了就是将田产托在缙绅名下以减轻赋役。 这种事在国朝可以说是司空见惯数不胜数,徐晋在南直隶清丈田亩推进艰难,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江南投献之风盛行。 不但江南的士绅勾结在一起对抗新法,便是百姓也不愿意朝廷清查田亩,废掉投献之法。 好在土豆与玉米在山西已经普及,按照国朝当下施行的田税,便是继续缴纳皇粮国税也不会饿肚子了。 田产,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更安心些,多缴纳几十斤粮食而已,也就几块土豆的事…… 贾琮也是颇有感触,他看完了龙禁卫送来的消息,感叹道:“这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要尽快在江南推广土豆与玉米的种植,好让百姓有足够的粮食填饱肚子。二来是要改革税制,至少要比投献所缴的佃租低。” 张正矩点了点头,提笔就将这两条加在了给皇帝的奏折上。 奏折写完后,他抬起头来对贾琮说道:“太原这边的事差不多了,永丰伯可以出发去平阳了。” 嘿!这个好! 贾琮咧嘴笑了,起身抱拳:“我这就点兵出发,张先生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 前往平阳府送匾的队伍出了太原府后一路敲锣打鼓,慢悠悠的走了大概一天后就停下了脚步。 按照张正矩定下的计划,这块花费了二十两银子制成的匾额在当天夜里就被劈成了柴火,塞进了炉中用作煮饭用。 贾琮出城后就与这支队伍汇合,一行浩浩荡荡,快马向平阳府赶去。 四月初,春暖花开的三晋大地处处都充斥着暖意。 平阳知府蓝景文在收到信报后早早迎出了府城,在城北二十里处迎接贾琮的到来。 蓝景文是老丈人林如海的同年,不过他没有林老爷的起点高,当初只是三甲同进士,十余年时间能熬到正四品的知府任上也算是才学不错。 平阳卢氏的异常,还是这位知府大人在听到贾琮来了太原后,秘密派人送的信。 所以贾琮这一回前来没有瞒着他,而且早早派了心腹送信,让蓝景文早一步安排人盯着卢家。 两人碰头后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贾琮邀请蓝景文登上马车询问起了卢家的情况。 “伯爷,卢震不在府城,下官得到的消息是,卢震早前就去了大同,至今还未回来。” 这倒是奇了,卢震竟然跑去了大同。好像那些在太原闹事的士绅说过,卢寰病的不轻,卢家子孙都在家中侍疾? 贾琮又问:“如今还呆在卢家的都有谁?” “回伯爷,除了卢震与其两个儿子外,卢家二房、四房、六房的人都在城中卢府。三房、五房还留在襄陵卢家祖宅,七房的卢怆在洪洞书院,其余庶支基本上都呆在襄陵。” 蓝景文能在卢氏一手遮天的情况下,坐稳平阳知府的位子,自然是小有手段之人。 他早就收拢了一小部分对卢氏不满的人,早早布下了探子,对卢氏也算是了解颇多。 “按照下官查到的情况来看,卢氏七房看似团结,但实际上早就各有算计。卢寰上了年纪,卢震作为嫡长子不但没有才华还是个贪财好色之徒。反而七房的卢怆作为卢氏七子中最具才学之人,却被卢震打压不得入京赴试,只能窝在书院当个教书匠。伯爷,此人或可一用……” “不,卢氏之人,我一个都不会用!” 贾琮摇了摇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平阳府城墙,淡漠的说道:“平阳卢氏之罪行罄竹难书,卢震、卢怆不管是贪财好色还是才高八斗,都是享受着卢氏带给他们的财富。只要他们花过那些带血的银子,就该受到律法的惩罚。” 蓝景文的喉咙动了动,没敢再说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同年林如海的女婿,对贾琮的性格有了初步的认识。 这位还真不愧是贾恩侯的儿子,一样的狠辣! “伯爷说的是,是下官想岔了。” 贾琮没有怪罪蓝景文,若他的实力不足,说不定还真就听从了这个建议,分而化之也算是不错的主意。 不过他这回可是带着五千大军前来,不就是平阳卢氏嘛,一群书生能成什么气候? 就是把整个平阳府的士绅大族都算上,他贾琮都用信心在一日之内,平推整个平阳。 “无妨,蓝前辈也是为了朝廷。先入城吧,我对闻名三晋的卢寰大儒还是很敬仰的,听说他最善治《礼》,正好我有些关于伦理的问题想请教一下咱们这位‘三晋贤士’!” 贾琮摆了摆手,下令大军入城。 五千禁军入城根本就瞒不住,早就在城门四处安排了探子的卢寰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卢寰的第一反应就是东窗事发,这个感觉实际上在贾琮刚入太原时就有了。 只不过那会他还抱有一丝侥幸,毕竟他卢寰能将整个山西的士绅大族鼓动起来,法不责众,难道朝廷还能将他们都屠了? “不好了太爷,永丰伯贾琮领着数千大军入城了!” 哐当! 正给卢寰喂药的丫鬟在听到这声惊呼后,手一抖药碗就翻落在了床榻上,把盖在卢寰身上的丝被都给浸湿了。 “奴婢该死,请太爷恕……” “滚下去!” 卢寰这会反倒是病去三分,脸上泛起了诡异的红色。 他一把揭开被子,抬脚踹翻了跪地求饶的婢女。 他叫来心腹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去府衙打听打听,贾家小儿此来是要做什么?还有,让人赶紧收拾东西……” “老奴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了,主子,依老奴看,贾琮来者不善,主子还是先出城为妙。” 心腹老仆的建议令卢寰心动了,正要安排出逃事宜,却不想贾琮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太爷不好了,官兵把咱们府给围住了!说是永丰伯听闻太爷乃是治《礼》的大家,想请太爷去府衙探讨一下礼法之学!”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4387的打赏!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章 帝王心思 进入四月以后,京城的风波并未因天气转暖而平息,反而随着报纸上的舆论战愈加激烈起来。 酒楼茶肆、街头小巷,甚至是秦楼楚馆都出现了大规模的辩论。 有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以及礼部尚书贺耀敏的公开支持,对于推行义务教育的反对几乎没有什么市场。 现阶段吵得最厉害的实际上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该不该让女子与男人一样,有资格入官办学堂接受教育。 反对者无外乎两个观点,一是抱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论,二来就是拿女子抛头露面与男子居于一室读书,有碍女子之闺誉,不合礼教规矩。 这两点挺无解的,因为持这两点的基本上都是掌握着话语权的朝中官员或是在野士绅。 反倒是支持女子与男子同享受教育权的,除了有限的开明贤士外,绝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士子少年。 山西的纷乱对于中枢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反倒是贾琏在宣府大开杀戒,让中枢的几位大佬不得不紧急调整国策,将原本打算送去南疆的火器先一步送去了北边。 贾琏在宣府砍了一万余鞑子,并且极其嚣张的在长城外立了个大大的京观,鞑靼终于忍不住了。 三月末,鞑靼先是派出使臣南下,打算入京讨个说法。不想贾琏压根就没给他机会,整个使团的成员全部被砍了脑瓜子,扔到城外为那座京观增砖添瓦了。 或许是贾琏的行为真的激怒了鞑靼,四月初二,鞑靼正式挥师南下,号称十万铁骑叩关。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连接九次大朝会,次次都有不少人上表弹劾贾琏擅开边衅,要求将贾琏押回京城严惩。 又是一次大朝,奉天殿中文武官员吵成了一团。 朝廷派去高丽的使臣走到半路就不得不返回了京城,高丽人反了,趁着鸭绿江结冰的时机,悄悄越过了边境,遣兵八万攻入了长白山。 消息刚一传回京城,之前稍有回落的弹劾就再一次变得汹涌起来。 算上至今还没彻底平定的南疆,大夏这是要三面受敌?只要打仗,朝中从来不会缺主和派,特别是文臣。 “这群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是不是傻?大战将至召回边关主将,亏他们想得出来,鞑靼人应该请这群人喝酒。” 朝会刚一结束,皇帝就被太上皇喊去了龙首宫。 皇极殿内父子相对而坐,老爷子看戏般听完了儿子的抱怨,随手将一沓信件递了过去:“高丽不足为虑,就是鞑靼也没多大威胁,瞧瞧这个……” 嗯? 刘恒颇为疑惑,接过信件拆开一封,只看了一段就惊讶的抬头问道:“父皇很早前就在北静郡王府安排了人?” 老爷子瞥了儿子一眼,神色极其无语:“大惊小怪,水家一屋子的老阴人,你老子我还不得防着点啊。” 刘恒忽略了他老子的鄙夷,再次开口询问:“所以说,山西的风波是您一手策划的?” “不全是,只不过是得知了保定府的案子之后推了一把。说到底是那些人欲壑难填,欲望这种东西,若是控制不住,往往会让人走向灭亡。” 果然,太上皇才是大夏最会玩人的! 刘恒看完一封书信又拆开一封,上面详细的禀报了信的主人是如何挑动平阳卢氏的家主卢寰的野心,鼓动山西士绅豪商勾结一起,对抗钦差…… “爹,刘侃那群畜生祸害无辜女子的事您早就知道?您怎么没有将这群畜生宰了?又为何不跟儿子说?” “你在怪朕?” 太上皇的神情变得冷峻起来,与怒气冲冲的刘恒冰冷对视。 刘恒将手中的信攥成了一团,胸膛起伏不定。 “那八百口棺材曾出现在儿子的梦里……父皇,儿子是大夏皇帝,国朝的宗亲官员的子侄犯下如此惊世骇俗之罪,您早就知道这些,却没有出手阻止,甚至没有跟儿子透露半句……” “妇人之仁!没有祭品,你的圣皇之位从哪来?不付出一定的代价,你拿什么理由去把山西的地犁上一遍?真以为一道圣旨就能让山西的百姓乖乖听你的话?” 帝王,该冷血的时候必须冷血! 太上皇很想教训儿子学会冷血,可惜倔老四不愧是倔老四,哪怕他也明白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但他就是不想变成他老子口中所说的那样…… “也许父皇说的是对的,但儿臣宁愿背上弑杀暴虐的名声,也不想用无辜百姓的血去浇筑冰冷的皇位。” 刘恒第一次用强硬的口吻跟老爷子说道:“儿臣希望这是父皇最后一次瞒我,朕才是大夏的皇帝!” 皇极殿中瞬间变得冰冷异常,态度强硬的皇帝与性格高傲的太上皇父子相对,两人是谁也不让谁。 二圣的对峙,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戴权都有些受不住,脊背的冷汗把身上的衣服都浸透了,想要劝上一劝只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就被其脸上的冷峻吓的不敢吱声。 最终还是太上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老爷子似乎并不生气,反倒是颇为欣慰的突然说了一句:“你终于有了点皇帝的样子……” “爹……” 不等刘恒说完,老爷子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我说,你听。等贾琮把山西清理过一遍之后,你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将新法铺过去,不要有一丝保留。那里就是现成的试验地,不会有掣肘之人。等山西那边完了,山东也就差不多了。” 老爷子最后这句话把刘恒给吓到了,一旁的戴权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恒忍不住惊呼一声:“啊?爹,亲爹,您又在山东干了什么?” …… 皇帝老爷不理会,中枢的大佬不出声,朝中吵的再凶,弹劾贾琏的奏章再多,一切都是毫无用处。 贾琏不但没有被召回,反而收到了皇帝的亲笔圣谕,京营出动了三万大军北上支援宣府,由贾琏暂代宣府总兵官,领兵部尚书衔,总理宣府一应军政事。 而辽东方向皇帝老爷连半句话都没说,更别说下旨了。因为辽东可有着老刘家最能打的人坐镇。 靖王刘怡早就防着高丽呢,他特意将高丽大军放进长白山,就像钓鱼一样,鸭绿江江面上的冰融化时,长白山就成了高丽人的埋骨之地。 辽东镇数万大军杀入长白山,战争的态势完全是一面倒,京城刚收到高丽兵进长白山的奏报没几天,辽东就送来了第一封捷报。 正在长白山带着两万大军“打猎”的靖王刘怡,以逸待劳打了高丽人一个措手不及,两万对八万,竟然打出了个阵斩两万五千人的辉煌战绩。 如今残存的五万高丽溃军正越过宋瓦江往鞑靼方向逃窜,刘怡打算带兵突袭高丽,奏请皇帝派遣京营大军北上锦州,防备高丽溃军突然南下。 辽东打的热闹,宣府城外两军对峙,刚刚抵达平阳府的贾琮还不知道他的二哥正磨刀霍霍打算去漠北封狼居胥。 禁军突降平阳,将卢家在城中的府邸团团包围。卢寰没有办法拒绝贾琮的“邀请”,他甚至来不及安顿好家中的事,就被贾家的亲兵押上了马车。 府衙被贾琮临时征用,正堂外已经被荣国府的亲兵把守,知府蓝景文都不得入内。 卢寰第一次见到名声赫赫的永丰伯,面对贾琮,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姿似乎矮了一大截。 贾琮上下打量着佝偻着身子的卢寰,啧啧说道:“卢寰卢大儒,躲在背后鼓动山西士绅对抗本伯,手段很不错嘛。” “永丰伯在说什么,老朽听不明白。” 卢寰想要假装听不懂,却只让贾琮露出了鄙夷与揶揄之色。 都交手两个月了,这会装不知道,是不是太迟了些? 贾琮呵呵笑道:“卢寰,明人不说暗话,你卢家做的那些事,足够诛九族了。本伯已经派人去大同与卢氏祖地了,放心,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的,哪怕是卢家的一条狗,到时候都会陪着你一起上路。” “永丰伯,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卢寰知道再装下去已经是徒劳无功,佝偻的身子重新变得挺拔,尽量维持着属于他自己心中的世家傲气与姿态。 他注视着贾琮满是杀意与厌恶的双目,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夫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宁荣贾家,更没有得罪过永丰伯,你为何非要揪着卢氏一族不放?毁了卢家对你有什么好处?山西的士族被永丰伯毁了大半,你就不怕将来被世人唾弃吗?” 贾琮闻言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屋檐上的燕雀都扇动着翅膀哗啦啦飞走了。 卢寰被贾琮的突然大笑吓到了,他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够无耻!士族?你们也配称为士?” 贾琮站起身来,遥指北方:“《孟子》有言,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尚贤、使能方为士,你们有做到哪一点?呸!” 世人常言,士农工商士为尊。 这个观点贾琮虽然不怎么赞同,但却认同人们对士这个阶层的道德要求。 通古今,辩然不,谓之士;学以居位谓之士;以才智用者谓之士;忧国忧民,谓之士…… 卢寰也有脸自称士? “你也敢称士?你也配称士?魏文正公才是真正的士!” 贾琮唾其一声,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卢寰,尔卢氏一族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本伯今日就让你好好瞧一瞧何为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传令,禁军查抄平阳卢氏一族,阖族一应人等,全部羁押平阳府大牢,严加审问……” “贾琮尔敢!” 卢寰惊怒道:“你有什么证据?老夫乃国朝进士,身负文名,我女乃是代王妃,没有圣旨,你敢拿我?” 贾琮哈哈大笑,怒喝一声:“证据?我贾琮做事从来不需要证据!” 啪的一声,他将腰间的雁翎刀往桌上一拍,玉柄闪烁微光,让卢寰心中一阵惊悸。 只听贾琮喝道:“别说抄家,便是今日直接将尔卢氏一族尽数斩杀,陛下都不会怪罪于我。至于说什么世人唾弃?谁敢?” 卢寰也没有想到贾琮会如此强硬且狠辣,被惊的连退两步,伸出一只手颤抖的指着贾琮:“你……你……” “别你你你了,本伯今日叫你过来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毕竟连亲闺女都玷污的畜生,我还是第一次见!” 贾琮嗤笑一声,朝着门外的亲兵招了招手:“将这个畜生押下去好好审问……” 亲兵立马走进来将其押了下去,贾琮甚是嫌弃的看了看堂中地上的一滩水渍,撇撇嘴自语道:“还说是什么大儒,还自称士族?呸,丢人!” “小三爷,朱江明送来了信……” 贾十一绕过那滩水渍,将一封信递给了贾琮。 贾琮有些诧异,他才离开太原没几天,朱江明怎么会突然送来迷信。 他接过来拆开一看,竟然是皇帝老爷的亲笔,而且里面还有几封别的信件。 “我艹!” 一声国骂惊呼,贾琮连忙拆开那几封附带的信件看了起来。 他越看越惊讶,平阳卢氏的背后果真站着北静郡王府的人,不过这位姓水的跟北静郡王府的人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而是太上皇早早安插进来的探子。 说探子也不对,这位名叫水星的北静郡王府庶支,是太上皇原本预备接替水溶之父的棋子。 可惜水溶之父死的着急了些,没能用上。后来正好放在了山西,防备北静郡王府在山西搅风搅雨。 这回刘侃等人的案子东窗事发,太上皇就借机来了一次大清洗,为皇帝老爷的事业清理障碍,铺路架桥…… “奇怪,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老爷子的手段,那刘侃等人的事朝廷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群畜生的罪恶可是早十年前就有了啊!” 贾琮反复仔细的看了好几次手中的几封书信,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懵逼。 难道太上皇眼睁睁的看着刘侃等人祸害那些无辜的女子?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一章 我时刻准备着…… 有些事经不住细想,想的多了往往只会给自己平添烦恼,贾琮现在就是如此。 相比当今皇帝,太上皇更具政治手段,而政治都是肮脏的…… 用一千多条性命来换取王朝对一省的完全掌控,或者用来废掉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很值得。 但拿人命当维护国朝统治的祭品,贾琮做不到淡然处之。 自收到京城的消息后,贾琮每晚都会梦到太原瓮城中的那一幕。 漫天的雪花与白色的纸钱洋洋洒洒,似乎在为八百口棺椁中的苦命人送行超度。 “唉,果然还是我太理想化了。” “三爷说什么?” 贾琮叹气感慨时,贾十一正好抱着一沓册子走进了平阳府衙的书房。 他见贾琮摇头不愿说,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将那一沓册子摆在桌上禀道:“这些都是从卢家搜到的,根据临汾、襄陵两县县衙户房的记录,从昭武三十八年至今,卢氏一族名下的田产翻了近十倍。其中以襄陵县最为明显,全县至少有三成的良田被记在卢寰与其长子卢震名下。” “正常,卢氏祖地就在襄陵,卢寰又是闻名北地的大儒,有他在,襄陵县中谁敢不给他面子。” 才占了三成而已,不提曲阜孔家,贾琮在南直隶的时候,甚至见过李半城、张本县、王半府…… 就是宁荣两府在金陵祖地都有差不多万亩良田,百姓投献、天灾人祸卖田抵押甚至是强取豪夺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将这些都登记在册,等京城的旨意吧。陛下的人应该很快就到了,到时候交上去就行。” 贾琮一提起京城就想到了那一千多受难的无辜女子,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精神头明显萎靡起来。 他随意翻看了几页账册就没了兴趣,将其扔在桌上问道:“卢寰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嚷嚷着要见我?” “的确如此,三爷要去见见?” “不去!” 贾琮摇了摇头,往椅子上一瘫,抱怨道:“见他做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给林姐姐写封信……唉,不知不觉都已经四月底了,咱们年初就出了京,这都快半年了,好想回家。” 贾十一闻言笑了起来:“是挺久的了,对了三爷,张先生之前跟我提过一句,依他的猜测,平阳这边的事结束,陛下应该会诏你回京。” “有这个可能。” 哪怕皇帝不召回,贾琮都打算上表京城。 山西的贪官污吏、不法士绅及那些豪商巨贾被他连抓带砍,再在山西呆下去,剩下的那些人恐怕睡觉都睡不踏实。 还是回京吧,该做的基本上都做的差不多了,总要给其他人留些功劳。 估计朝中这会已经商议好接手的人了吧,就是不知道他这一回回京算功臣还是算背锅的…… …… 卢家被抄,阖族被关进了大牢,平阳府似乎改换了天地。 贾琮原本想趁机多歇几日,不想府衙门口的鼓声就没停过。府中各州县有不少人云集府城,将一份份状子递进了平阳府衙。 啪! “伯爷,又是来告卢家的,下官真是大开了眼界。这卢氏不是自称范阳卢氏之后,千年的世家。怎么族中的儿孙子侄,一个个都是这个德行?” 蓝景文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双眼通红,声音嘶哑。 但他整个人显得很亢奋,一进屋就将一沓状子拍在了桌上,端起桌上的凉茶就灌进了喉咙。 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前堂审案。这活原本让通判、推官等佐贰官去处置就好,但他对于有关卢氏的案子很上心,一连数日都在紧跟此事。 “伯爷瞧瞧这些状子,这卢氏一族的人还真是臭味相投,连作恶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道貌岸然之下,尽是豺狼一般的作为。” 贾琮也好奇的拿起来翻看,顺嘴回应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天生会打洞。卢寰自己都是立身不正,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真是一群畜生啊,整个卢家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能称得上好人的!” 这些状子中七成是状告卢氏强取豪夺,利用投献、灾祸等等夺走百姓土地田产,甚至还有逼迫百姓典妻卖女卖身为奴的。 仅从手中这几份状子中的记载,死在卢氏一族的百姓就有十余人,这还不算前几日审出来的,以及已经死无对证没法来衙门告状的。 蓝景文见贾琮的心情明显不好起来,便想转移话题:“对了伯爷,这几日有不少苦主以及城中的百姓想要见一见您,他们还制了一把万民伞,以感谢伯爷为平阳府除去恶贼……” “别,我哪有那个资格,蓝前辈替我拒了吧……” 贾琮忙摆手拒绝,这是他的真心话。 不想蓝景文笑呵呵摇头:“下官觉得伯爷完全有资格接受万民伞,这是百姓最质朴的感激。若不是伯爷,恐怕平阳府的天依旧会被卢氏一族遮蔽着,至少下官没本事去推翻压在平阳百姓身上的卢氏大山。” 说着,蓝景文有些苦涩的起身,近前跟贾琮小声说道:“伯爷最好能露个面,平阳府的百姓被卢氏欺压近三十年,哪怕如今卢氏倒了,可百姓们对朝廷还是不怎么信任。他们不相信下官这个知府,但对伯爷还是很尊崇的,伯爷就当是帮帮我。” 这么多年了,被卢氏欺压过的百姓不是没去县衙、府衙告过状,但有用吗? 正是因为这些年官府的不作为,让百姓失去了对官府、对朝廷的信心。 这回百姓为何不去州县衙门,反而跑来府衙告状,还不是因为贾琮这位御猫青天坐镇。 蓝景文的苦涩表情让贾琮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是感慨万千。 “看来平阳府想要重拾民心,任务艰巨啊!” 贾琮无奈说道:“那就见一见吧,这样,今日下午明堂审案时我也过去陪审,顺道见一见城中的百姓。” “要不还是伯爷来做主审吧……” 蓝景文的话还未说完,贾琮就抬手打断说道:“不用,审案子是你这个知府的责任,这些案子不只是为百姓伸冤做主,更主要的是重新建立百姓对朝廷的信任。” 贾琮的话让蓝景文脸上的神色更为凝重,他郑重的朝着贾琮拜下:“伯爷教训的是,下官谨记。” …… 蓝景文能在短短十余年的时间内从七品县令高升四品知府,自然是才华出众。 他对刑案的熟悉程度比贾琮强多了,有的案子甚至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他都能从苦主、证人供词中找到异常之处。 有一个想要浑水摸鱼的诬告之人,被蓝景文当场戳破了他的谎言,一顿板子下供出了一连串的同犯。 原来这是倒了一个卢氏,又有人盯上了卢氏倒下后平阳府出现的短暂空白。 “这是有人想当下一个卢氏,蓝景文会怎么处置呢?” 贾琮看着明镜高悬匾额下庄严肃穆的蓝景文,心中暗道,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哪怕自己还在平阳府衙坐着呢,就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蓝景文啪的一拍惊堂木:“来人啊,将张朝山、范思文、范思哲、金炳文抓来……” “圣旨到!” 哗啦啦,案子还未审完,府衙外喧哗声大起。 哒哒的马蹄声阵阵,围观审案的百姓轰的一声齐齐惊呼,随即让开了一条路。 贾琮与蓝景文都没走出府衙大堂,就见一队禁军护卫着一名青袍官员走了进来。 “三哥?” 前来传旨的竟然是林柏,只见他手捧一卷明黄圣旨,颔首打了个招呼。 “琮哥儿,先接旨吧。” 贾琮点了点头,躬身拜下:“臣贾琮,恭请圣安!” 蓝景文以及堂中众人齐齐拜下,高呼万岁。 “圣躬安!” 林柏高举圣旨宣道:“诏曰……贾琮,给朕放开了杀,把山西的蛀虫硕鼠杀干净,还百姓一个朗朗青天!” 啊? 贾琮懵了,蓝景文懵了,四周的官吏军士以及围观的百姓都懵了。 “这是陛下的原话,一个字未改。” 哪怕林柏早就知道圣旨上的内容,心中依旧感慨万分。如此直白又杀气腾腾的圣旨,他还是第一次见。 贾琮在短暂的诧异后,满脸的郑重之色。他躬身再拜:“臣领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他双手接过圣旨,随即将其高高举起,冲着周围的百姓高呼道:“大家伙都听到了吧,陛下让本伯放开了杀,要将那些欺压百姓、贪赃王法的国贼禄蠹、硕鼠贼子杀干净,为大家伙做主伸冤。” “圣天子没有忘记我们,陛下万岁!” 突然的一声高呼将还在愣神的百姓喊醒,人群瞬间沸腾开来,百姓们纷纷朝着贾琮手中的明黄圣旨拜首高呼万岁。 贾琮朝着最先开始高呼万岁的人群看了一眼,贾十一正冲他眨眼。 果然还是自己人最懂他…… 圣旨的出现让平阳府的百姓对朝廷重新拾起了一丝信心,至少在前来府衙看热闹的百姓离开之后,蓝景文更加忙碌了。 城中的茶馆酒肆,都在传扬皇帝老爷那份直白而又杀气腾腾的圣旨。 圣天子的圣旨就放在平阳府的府衙大堂,前去告状伸冤的人一波接一波,冤情得以伸张,蓝景文的官声越来越好,百姓们对府衙的信任大大增强了。 贾琮也没有闲着,京城还没有派来接手的官员,他就带着林柏在平阳府治下各州县四处巡视。 毕竟皇帝老爷传来了旨意,虽说平阳府的硕鼠已经被贾琮一开始杀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得出来露露脸,给百姓吃一颗定心丸。 御猫贾琮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至少这些日子平阳府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 五月初五,端阳节。 贾琮连颗粽子都顾不上吃,就急着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京。 京城终于派人来人,朝中在了解了山西的具体情况后,满朝哗然。 整个山西的官员被贾琮一朝砍了个七七八八,吏部差点把京城掏空才勉勉强强凑够了人,与三司的官员一起出京。 历经数日疾驰,总算在贾琮快忍不住时赶到了太原。 他回到太原后没有去见三司的人,只是跟冀王刘淮以及张正矩打了个招呼,就与林柏重新上路,往京城而去。 “张正矩不愧是江南最富盛名的才子,他看得很透彻,陛下是要在山西大行新法,这个时候谁留在山西,谁就要准备好与朝中的保守派斗法了。” 林柏掀开马车的车帘子看着官道两旁快要成熟的麦田,意有所指的问道:“琮哥儿,你准备好与人打擂台了吗?” 贾琮笑了笑:“我时刻准备着,三年前我就准备好了。” “哈……那会你才九岁,就想了这么多?” 林柏好笑的看着贾琮,有些惊讶。 三年前贾琮也就九岁大点,那会估计刚刚入了皇帝的眼,不想就有这等豪情。 只见贾琮的脸上满是坚定,郑重说道:“林三哥恐怕不知,那会我在铁网山得了陛下的圣恩,陛下曾问我有什么愿望,我当时的回答是当官,当大官!” “哦?” 贾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那会我还没有想过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陛下问我为什么想当大官,三哥你猜我怎么说的?”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嗐,我跟陛下说,给我个大官做,最好官爵比我爹高,这样我爹就不能打我了……” 想起当年的囧事,这些日子以来积攒在贾琮心中的抑郁之气去了大半,脸上也有了笑容。 不过随即就重新换上了凝重与鉴定,他双拳紧握,诚恳的跟林柏说道:“实际上让我真正明白我的内心的人有两个,一是陛下,另一位是魏老爷子。” 林柏愣了愣:“魏文正公?” “对!我答应过魏老爷子,要让人人有饭吃有衣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千秋伟业,如今才走了第一步,却已经招致如此大的阻力……” 贾琮摸了摸腰间冰凉的金令,感叹莫名:“好在有陛下坚定不移的支持我,否则我都没胆子继续往下走。” …… 曹久功气喘吁吁的走进勤政殿,他将一封密信双手呈送皇帝,焦急的禀道:“陛下,南直隶出事了,金陵聚集了数万百姓,向南直隶布政使司衙门情愿,要求朝廷召回徐晋,废除新定的商税,恢复祖制。五月初一,正在扬州巡视的徐晋遇刺,生死不知。夏阁老已经从山东南下……” 皇帝连忙拆开密信,果然是夏令行的亲笔。 嘭! 他看完信重重往桌案上一拍,怒骂道:“好一个抗法抗税,这江南的水还真是深不可测,朕杀了一茬又一茬,如今竟然来朕派去的钦差都敢下黑手了!”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二章 朕不想你变成大夏的商君 国朝最精华的江南发生了抗法抗税的乱子,最受影响的就是户部的商税收缴。 如今大夏的赋税组成商税所占的比例要高于田税,而商税最主要的来源一是市舶司的海贸,第二就是商业最为繁盛的江南。 自年初时,南直隶与浙江就发生了零星的抗税之事,当时因地方官衙处置不力,直接导致江南抗法抗税之事如燎原之火,愈演愈烈。 最后竟席卷了南直隶、浙江、福建、湖广的数省,几乎占据了大夏的半壁江山。 五月初,江南的商税银子第一次误期未曾送抵京城,同时漕运的停罢让淮河以南的各大市舶司积压了大量的税银无法北送,甚至连户部购置的军粮等物资都停放在淮安府,无法及时送往宣府、辽东要地。 林如海愁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银子还好说,这几年偷偷攒下的小金库足够应付一场举国的大战。 可粮食是个大问题,再不将军粮送去宣府跟辽东,麻烦就大了。 催促军需的公文越积越多,数日没能睡个安稳觉的林如海终于没能维持住温润君子的形象,在户部值房破口大骂起来。 “裴维生这个漕运总督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漕帮把持了整个运河漕运,小小漕帮竟然把朝廷给难住了?” 户部右侍郎沈椎倒是替裴维生说了几句维护之语:“部堂,裴维生能有什么办法?这漕运打开国那会就被南北两大漕帮把持,北边的还好说,南边的那几家说白了就是江南那帮人的狗腿子。” 林如海也知道沈椎说的是事实,他自己在江南任上整整十年,漕运上的事比谁都清楚,这会不过是无奈抱怨几句散散郁结罢了。 “这样,质浦你去一趟兵部,找简公问问,看能不能让登州水师南下运粮。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要出大问题。” “部堂是说海运?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沈椎最善心算,转瞬间就将海运所需时日以及水师海船的运输能力计算了个大概。 他摇了摇头:“仅靠登州水师恐怕不够,部堂莫忘了京城还有百万张嘴等着吃饭呢。而且都督府那边已经定下了计划,登州水师择日就要北上,从海上进攻高丽腹地。” “唉,我知道,但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水师海运,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吧。质浦先去问问,能空出多少船是多少……” 太宗皇帝迁都燕京,运河就成了维系京城百万饭碗的生命线。 林如海叹了一声,有些颓唐的坐在椅子上苦笑。 这时却听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既然水师的船不够,那就征调商船南下,大不了多付银子就是了。姑父大人不必为此事发愁,这事交给我,明日午后一定能办妥。” “琮哥儿?你回来了!” 林如海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影,惊喜的站起身来。 贾琮的神色有些晦暗,略带忧色,进屋后跟沈椎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朝林如海拜道:“侄儿刚刚回京,就听说江南出了事。陛下正跟内阁、都督府开着小朝会,我便先来姑父这看看。” “你老师的事不必太过担心,忠顺王今日一早刚刚从金陵送来急奏,青藤遇刺受伤却未伤到要害,又有王府神医救治,如今已在江南大营养伤。” 林如海的话果然让贾琮的愁容去了三分,贾琮点了点头:“侄儿明白,老师当初南下时就说过,此去江南不成功便成仁。无论是清丈田亩还是改革税制,肯定要掀起巨大的风浪,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不经历几场刺杀才是怪事。” 当初一个盐课就让林家差点家破人亡,何况土地与赋税的改革,江南的那些士绅豪商还不恨死了徐晋。 如此大的利益之争可比官场上的斗争血腥的多,徐晋当初就差抬棺南下了。 “永丰伯方才所说的商船,是指之前京城商会定制的那些海船吗?” 沈椎的突然询问打破了翁婿二人的感叹,贾琮也收起了愁色,打起精神与两人解释了一下他的计策。 事实上海运比漕运更加便捷,而且更为节省途中的损耗。 当初林如海主持市舶司,试行开海策,不但引得东南沿海的商人云从,就是北地的商人也嗅到了商机,纷纷组成商队打算参与海贸之事。 那会贾琮可是让工部接了不少大单子,在莱州、登州以及威海卫建立了三家造船厂,开足了马力建造大海船。 光是京城商会就订购了多达六十艘海船,按照去年年底山东送来的消息,三家造船厂已经完工的海船已有二十一艘,再凑一凑,最起码有三十艘海船可供户部使用。 漕帮?运河上的天?去他娘的! 等贾琮一会觐见皇帝时就请命,休息两天他就带人去运河上走上一遭。 …… 贾琮在户部没有多呆,跟林如海、沈椎说了下商船的事就被皇帝派人喊去了勤政殿。 徐晋的伤势不是很重,如今又有镇守江南的忠顺王刘恪保护,安全无虞。 不过这个消息除了朝中的部堂级以上大员知晓外,暂时瞒着其他人。 刺杀钦差,不把江南的地犁上一遍都对不起徐晋流的血。 《大夏日报》都已经拟好明日的头版头条了,号角就从民间舆论开始吹响吧。 “朕之前让老十三南下就是提防此事,这人啊为了银子还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当初林卿就着了道,你瞧瞧,换了一拨人还是这一手。” 殿中除了夏守忠之外,就只有皇帝与贾琮君臣二人。 皇帝老爷估计也是为了缓解一下心中的郁闷,与贾琮吐槽抱怨。 “朕虽说将商税从原来的三十税一提高到了二十税一,可却也取消了各地关卡及苛捐杂税,这些人竟然还不满意,还纠集了数万人在金陵闹事……” 大夏开国之初,太祖定下了三十税一的商税税率,算是行休养生息之策。 可这个税率并不包括各种苛捐杂税,加上关卡、入城费等等吃拿卡要的费用,消耗绝对超过了十税一。 自前年年初户部改革税制,将商税提高到二十税一,看似商税负担重了,但同时因为朝廷取消了各地的关卡,严厉打击吃拿卡要,实际上减轻了商人的负担。 商业的繁荣从户部的税银变化就能看得出来,二十税一正是最适合大夏实际情况的。 去年年中,皇帝颁布圣旨,除特免赋税外,摊丁入亩,并行官绅一体纳粮,宗亲贵戚、文武官员及身有功名者,除免徭役外,均需按制缴纳赋税。 缴税?缴什么税? 天子脚下都有人为此骂骂咧咧,更不用提江南那帮子贪便宜贪了近百年的士绅豪族了。 什么新法害民,朝廷与民争利,要求恢复祖制,其实就是想逼迫朝廷废除新法,好让他们继续趴在朝廷身上吸血。 就算是恢复祖制,那也只是规定考了功名可免除徭役,家庭困难可申请免除丁田田赋,太祖爷从来没说过官绅士人免税的话。 君臣二人在殿中同仇敌忾,问候了江南那帮子贪心不足的家伙祖宗十八代,直到腹中感到饥饿才停下了吐槽,传来膳食一边用膳,一边说起了山西的事情。 “朝中有不少人上奏要朕惩治你,说你杀的人太多了……” 贾琮呼啦呼啦的喝着热粥,头都没抬:“臣都没有放开了杀,若真按太祖当初定下的规矩,山西七品以上官员能活着的,不足一成。若不是陛下诏臣回京,臣还想去各县走一走,多砍几个欺压百姓的国贼禄蠹。” 贪墨白银二十两以上者,斩立决! 按这个律法规定,估计整个国朝都得停罢,因为官员几乎都得被杀光了。 皇帝对贾琮的话甚为赞同,便是大夏文臣楷模、人臣表率天花板魏庆贺,都会遵从官场上的规矩收下冰敬炭敬,更别提其他人了。 “行了,你也别埋怨朕了。” 皇帝没好气的瞥了贾琮一眼:“你二哥在宣府杀得人头滚滚,你又在山西砍了那么多人,朕便是再偏着你家,也要顾及朝中物议。山西的事朕已经让海刚峰过去了,有海笔架在,你也不必担心有人会枉顾司法。” “臣明白,陛下这是护着臣,就是心里不大痛快……” 贾琮将碗筷一放,神情明显有些郁郁。 皇帝抿了抿嘴,摆手让殿中伺候的內侍宫人全部退了出去。 “朕知道你不痛快,实际上朕也不痛快。你是个聪明人,咱们君臣二人现在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两个贪官污吏,而是依靠旧制获得利益的千千万万的人。” 皇帝的脸上满是凝重,跟贾琮循循善诱:“这是一股足以动摇江山社稷的力量,朕不得不谨慎对待。你,也一样。朕不想你变成大夏的商君。” 史载:夫商君为秦孝公明法令,禁奸本,尊爵必赏,有罪必罚,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劝民耕农利土,一室无二事,力田稸积,习战陈之事,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故秦无敌于天下,立威诸侯,成秦国之业。 然孝公逝,商鞅失去了君主的支持。他所触及的利益集团开始了反击,惠王没有保他,最后被车裂弃市…… 贾琮明白皇帝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心中感激皇帝对的保护,同时也更加坚定自己要走的路。 君臣二人没有再说山西的事,反而将话题引向了宣府及辽东的战事。 倔老四不愧是倔老四,骨子里的倔强是在外征战的将帅最强支持者。 朝中对贾琏擅开边衅的弹劾没有丝毫的作用,皇帝不仅全力支持贾琏对阵鞑靼,更是连接罢免了几个上蹿下跳联名弹劾贾琏的官员。 昨日宣府来奏,贾琏打算声东击西,想让皇帝重新启用王子腾率军北上前来宣府主持防御,他则打算带领偏师悄悄绕去鞑靼腹地,效仿汉之窦宪,勒石燕然。 贾琮也没想到二哥会如此果决,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说。 他想了想,如实说道:“鞑靼的实力不及瓦剌,能凑出十万大军已经可以说是倾国之力了。若这个时候有一偏师攻入鞑靼腹地,至少有七八成的希望可再现瓦剌撤藩设郡的旧事。至于王子腾,的确是最适合打防御战的人选,要不然就得让张老公爷亲自北上了。” 国朝能打的武将真不缺,但最善守城的将领就那么几个。 英国公张岳年纪大了,让老公爷去宣府真不合适;神武将军冯唐如今坐镇大同,不宜轻离;贾琮的老子赦大老爷远在南疆,远水解不了近渴。 至于贾琮自己,他的战阵水平或许在年轻一辈中还算不错,但放在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中,别说皇帝,就是贾琮自己都对他自己没多大的信心。 这可是十万对阵十万,宣府又是京城的北大门,岂敢轻忽? 皇帝对于贾琮的表现很满意,能放下私怨为朝廷谋划,贾恩侯这两个崽儿果然都是好孩子。 他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兄弟俩的想法跟张卿他们的看法一致,这是个好机会,趁他病要他命,若是这一次把鞑靼灭国,我朝北境就可安然无忧,今后就可以专心对付海上的威胁了。” “陛下决定了?” “嗯,这事早晨刚跟内阁、都督府通了气,都督府已经在制定计划了。” 大夏朝廷的制度就是有这样的优势,只要中枢的运转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遇到任何威胁都能在短的时间内找到应对之法并付诸于行动。 贾琮问了下辽东的战事,一面惊叹于靖王刘怡的智计勇猛,一面感慨高丽棒子的夜郎自大。 也不知高丽棒子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在大夏武力充沛的时期挑衅天朝。 “早上那会臣还在户部跟林尚书、沈侍郎说想借登州水师南下运粮,不想靖王殿下竟然要调水师北上攻打高丽腹地。” 贾琮挠了挠脑瓜子:“陛下,明日臣想借一借您的名号,跟京城的几家商会谈一笔生意,可以缓解户部的压力,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哦?有银子赚? 一说这个皇帝老爷就来了兴趣,最近大夏三面开战,银子哗啦啦的往外流,林如海都跑来掏他的口袋了,朕穷啊! 感谢胖哥还是这么胖的打赏!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三章 功高盖主之忧 皇帝对于贾琮的信任用简在帝心都已经不能形容了,那真是比亲儿子还亲。 加之他觉得贾琮在赚银子这方面极有天赋,甚至没有问一句要借他的名义干什么,直接扔给贾琮一沓加盖私印的白纸,让其放开了手去干。 贾琮就是抱着这一沓“圣旨”出的宫,人还没回家就让亲兵去京城最大的几家商行传话,明日午时他会在家中静候,想将家中的生意做大做强就按时过来,过时不候。 其实朝中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缺银子,而是保守的财富观念、落后的理财手段,以及基本固化的阶级已经无法跟上大夏的发展速度了。 中原百姓有了钱会怎么做? 买地、买地,还是他娘的买地! 东至大海,西至帕米尔高原,北至冰原,南到南疆,老祖宗把周边能看得上眼的地盘都打下来了,但地就那么多,总有不够分的时候。 既然都喜欢屯田买地,那本伯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贾琮回京不到一日,就已经琢磨好该如何疏导国内无法缓和的矛盾了。 “琮哥儿总算回来了~” “恭迎三爷回府!” 马车缓缓停在了荣国府的门口,贾琮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是宝玉领着府中的亲兵、下人们候在大门口。 “宝二哥今日没去报社?” 呃~ 原本欢喜的宝玉的笑脸垮了下来,吞吞吐吐的嘀咕道:“好好地提这个干什么?” 二狗先迎了上来,憋着笑解释道:“二老爷病了,宝二爷告了假在家侍疾呢……” 话到最后,二狗压低了声音:“宝二爷与人在报纸上对阵十余场,硬是骂晕了都察院数名御史,二老爷最近被同僚好生埋怨,气病了。” 哦? 怪不得今日连中门都没开,怎么说他这个伯爷也算是立了功回京受赏,门前竟然连个简单的仪式都没有。 贾琮诧异的看向了宝玉,大步上前揽住其肩膀,挤挤眼:“厉害了宝二哥,有没有留下样报,我一定要好好拜读拜读。” 宝玉还是老样子,被人一夸就脸红,丝毫没有笔下厮杀时的豪情万丈。 他很想拒绝贾琮的亲热举动,连推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只能声如蚊呐的说道:“别提了,父亲为这事骂了我好几次,要不是老祖宗跟林姑父拦着,他又要给我上家法。” 一说这家法二字宝玉就忍不住腚痛,着实是童年阴影了。 啧啧啧~ 看来宝二爷这回玩得挺大啊,贾琮的好奇心瞬间上升了三层楼,一边拉着其入府,一边揶揄打趣询问详细的经过。 “我就是看不惯有些人尸餐素位,故而就在报纸上写了几篇驳斥他们的文章,这样……那样……然后就惹恼了朝中的几位大人……” 宝玉说的倒是简单,但贾琮能想象到动不动就能说出惊世骇俗之语的宝二爷,在拥有了报纸这个渠道后攻击力有多大。 别说朝中的那几位理学大儒,就是亲爹政老爷都得被气得够呛。 “拿大棍,拿宝玉,拿绳捆上!把各门都关了!” 三“拿”一“关”的情景历历在目,贾琮一想到政老爷的标准教儿画面就想笑…… 想笑归想笑,但贾琮还是很庆幸家里有个这样的人。 一个黛玉,一个宝玉,双玉联手怼人,今后谁还敢轻易招惹贾家? “你俩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咦?林姐姐,你今日也旷工啦~” 荣禧堂门前出现一道身着粉色襦裙的少女,亭亭玉立,眉眼弯弯的冲两人笑着。 说话间,屋中就传来了老人的声音:“是琮哥儿回来了?快进来让祖母瞧瞧……” 贾母的气色不错,看来政老爷的病完全是心病,没啥大碍。 荣禧堂中还是一如以往的热闹,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陪着老太太说话解闷,不过今日倒是没见邢夫人、王熙凤还有二姐姐迎春,倒是件稀奇事。 “黑了,也瘦了……总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朝中弹劾你的折子不比你二哥少,回来的好,回来的好啊!” 老太太不等贾琮磕头问安就迎上来将其拉起,仔细打量。 她这几年看得很清楚,这个庶孙才是荣国府甚至整个贾家的未来,便是承爵荣国府的贾琏都比不上。 荣国府的百年荣华富贵都寄托在贾琮的身上,万万不可有事。这也是她任由宝玉四处怼人帮贾琮说话的原因,哪怕为此得罪了不少朝中重臣以及在野大儒。 贾琮搓着四妹妹惜春的脑瓜子,跟老太太说道:“不妨事,孙儿此次出京就是为了杀人,老爷子亲自谋划的,孙子就是不杀都不行。” 老太太看着贾琮手指向天,心中了然。 屋子中的气氛因为杀戮之事有些低沉,特别是李纨,脸色都变得有些煞白。 老太太揭过这个话题,询问起入宫觐见的事。 贾琮随意扯了几句后,询问起了政老爷的情况。 说曹操曹操就到,政老爷听闻贾琮已经到家,拖着“病体”来到了荣禧堂。 人还没进门呢,宝玉就缩到了老太太的怀里。 贾琮的嘴角抽了抽,多大人了,遇事还往老太太怀里钻,真是…… 政老爷一进屋就看到了躲在老太太怀里的儿子,脸一沉就要开口训斥。 不过贾琮先一步上前拜见,倒是把政老爷的心思引到了他这边。 “琮哥儿怎么在山西闹的那样大?虽说惩治不法是我辈圣人门徒该做之事,可你也不能大开杀戒啊。你瞧瞧,惹得朝野多少人弹劾……” 该说不说,自从政老爷官升高位,入了都察院后在各个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他欲扬先抑,稍稍训斥了侄子一番,随即就开始不要钱的各种表扬赞誉。 “若非老太太与你姑父四处请人为你周旋维护,说不得要被人冠上弑杀之名。不过你做的也没什么错,山西糜烂至此,那些官吏豪绅百死难赎其罪,若是我在太原,恐怕也会与你一样,杀他个人头滚滚,为山西的百姓还一朗朗青天!” 贾政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最后向老太太说道:“母亲也别怪琮哥儿,实在是山西的那帮人做的太过,一千多无辜的女子,想想都让人气愤……” “行了,我又没说琮哥儿做的不对。” 贾母白了儿子一眼,她不过那日闻讯抱怨了几句贾琮太能惹事罢了,又没真怪他。 这蹩脚的开脱维护,也就老二干的出来。 “琮哥儿回来是件高兴的事,让厨房安排一下,今夜的晚膳就摆在荣禧堂,让人去户部跟林女婿说一下,让他早点回来。还有,去东府请敬儿他们过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老太太心里还惦记着正在宣府跟鞑子周旋的贾琏,琢磨着一家人聚在一块,好好合计合计,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总不能让贾琏一个人在外面拼命吧。 …… 府中夜宴倒也其乐融融,待姑娘、媳妇都回了小院,贾母并贾敬、贾政、林如海以及贾琮在荣禧堂说起了宣府的事情。 老太太如今看开了,眼光谋略自然是重新回了高地,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我不担心琏儿会打败仗,就是担心朝中会有人寻机构陷,特别是那些看不惯武将的文人。还有一点,咱们家现在烈火烹油,是不是需要让琏儿自污求全?历朝历代,功高震主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敬大老爷摇了摇头:“不用,圣人还在呢,陛下又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君王。” “我是说储君,琏儿才二十多岁,若他真的饮马瀚海,二十多岁的灭国大将,将来,天子若觉得新君压不住……况且,宫里还有小皇子在……” 老太太的话让贾敬愣了愣,随即陷入了沉思。 贾政张了张嘴,想要说一句臣子疑君不是人臣所为,可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 “太子也不是多疑之人,皇室对我贾家历来恩厚,只要咱们谨守人臣之道,不会有什么问题。” 贾琮的话没能得到屋中其他人的赞同,反倒是老太太再次开口说道:“我不是说太子会疑心咱们家,但你别忘了,这天下不是天子一个人说了算,有的时候天子也不能违抗朝堂的意志。强如太上皇,当初都不得不违心厚待四大异姓王。” “老太太说的不错,随着朝中再无战事,文治为先。到时候不说也会是以文御武,恐怕打压武臣将会成为必然之事。” 林如海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我也在想此事,或许这一仗不该琏儿去打。咱们家本就是一门两公,如今又有了琮哥儿这个世袭罔替的伯爵,若再出一个饮马瀚海勒石燕然的少年大将,那么整个朝堂恐怕都会死死盯着贾家。” 盯着贾家干什么?当然是寻错弹劾。 恐怕会有不少人拿着放大镜去寻找贾家人的错,估计到时候左脚先进奉天殿都会是错处了。 贾敬点了点头:“话是如此,不过咱们不必太过担心,琏儿先前擅开边衅,私拦使臣的事还没完呢,功过相抵虽然有点委屈了琏儿,但终归是个退路。” “敬大哥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几日我就请托几位同年,到时候借此上本,让琏儿安然退下来。” 贾敬与林如海两人一人一句就将此事给定了下来,倒是把贾琮的异议之语给堵了回去。 他不怎么赞同老太太等人的疑心,不过在这个屋子里就属他辈分最低年龄最小,没啥话语权。 一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贾琮从被窝醒来,他都觉得有些玄幻,没想到自家竟然到了不得不自污求全的份上。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什么事?小小年纪怎么还唉声叹气起来了?” 嗯? 贾琮寻声看去,窗外竟是一张熟悉的脸。 “四哥?你怎么来了?” 刘弘手捧一杯清茶,悠然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欣赏着小院中的景色。 他一大早就从宫中出来,制止了想要喊贾琮起床的丫鬟,一边等贾琮睡醒,一边享受着难得的清静。 “朝中纷扰不断,我借着来看你的机会躲一躲清静。说说看,你在愁什么?一大早就唉声叹气的,不像御猫大人的性格啊!” 刘弘对贾琮还是很了解的,这小子心大不说,还是个乐天胡闹的主。 有时候他都觉得贾琮比自己过得肆意畅快,想干嘛就干嘛,便是把天捅破了也有人补天撑腰,可比他这个太子爷快活多了。 等等,貌似给这小子撑腰的人中,就有他刘弘自己……淦! 一想到此处,刘弘看向贾琮的眼神中就有了幽怨之色。 贾琮被太子爷的幽怨眼神盯着,让他有些发毛。 他用毯子将自己裹住,缩到了床榻的角落:“四哥啊,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害怕~” 刘弘撇了撇嘴:“还有你贾琮害怕的?” “还真有……” 贾琮突然再次长叹,幽幽问道:“四哥,若有一天你当了皇帝,贾家成了满朝公敌,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弹劾,四哥会如何做?” 刘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一缩:“有人离间你我之间的情谊?” “没有,只不过是无意间想到了此处,毕竟功高盖主这个词并不怎么生僻。” 贾琮试探性的再问:“四哥,我家现在如烈火烹油,二哥又打定了主意勒石燕然,二十七岁携灭国之威回京,四哥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弘毫不犹豫的回道:“自然是好事,你二哥在年轻一辈的武勋子弟中,可以说是排第一的。就连父皇都说,将来你们兄弟俩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举得我会自斩手臂吗?” 这不是假话,不但二圣如此说,就是他自己也这么想。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何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贾琮没有说昨夜之事,而是将老太太等人的顾虑推到了自己的身上,与刘弘大概说了说。 刘弘听完后面上也换上了凝重之色,还别说,贾家现在还真是烈火烹油,将来很可能成了功高盖主的存在,成为满朝公敌。 功高盖主这个词真的不是什么好词,到那时就算是自己不会疑心贾家,朝堂大势也会逼着自己打压贾家,甚至是狠心对贾家动手。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的像什么样子?乖孙,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说出来让爷爷给你参谋参谋?” 这声音太熟了! 刘弘与贾琮皆是一惊,双双看向小院的门廊处。 果然,戴权扶着老爷子慢悠悠走了过来。 贾琮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只着里衣奔向屋外。 “皇爷爷……” “圣人,您怎么出宫了?”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零四章 宗主国爸爸的殖民开始 太上皇对荣国府的熟悉程度还是很高的,圣驾莅临,老爷子一摆手就制止了子往里通报,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东跨院。 至于说老爷子突然到访的原因,还得从昨日贾琮回京没去龙首宫觐见说起在老爷子心里,他是真拿贾琮当亲孙子看。可这孙子都回京了,竟然没去给他请安,这就让他有些气闷。 难道是嫌朕老了,没用了,所以就该抛到脑后了? 人嘛,老了就容易多想,哪怕是文治武功要强了一辈子的太上他打算今日非要将贾琮这小子吊起来狠狠抽一顿,不孝的东西,有时间陪老四吃饭,就没时间去他那里磕个头,亏老子还在皇极殿等了一中午老爷子生气归生气,一进小院就听到两个大孙子唉声叹气,满脸的愁苦就心软了等听完了两人的解释,老爷子抬手就往两人的脑瓜上一人一下。 「就这也算个事?愚蠢!」 摇椅上的老爷子悠悠然享受着两个孙子的伺候,得意的给两人讲起了古,顺带教孙子。 「历朝历代,开国之初往往能文武相得。但经过短暂的休养生息之后,最多在第二代君王治世时,文臣的权力就会压过武将,这是规律,难以避免」 说到这里,老爷子颇为自得,事实上在昭武三十年时,朝中就已经有了文武相争的苗头。 只听他继续说道:「但这不是绝对的,你们想一想当初朕是如何做的?大夏立国已经百年,可武将的地位有过降低吗?除了魏老头之外,内阁可有指挥五军都督府的权力?」 刘弘与贾琮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魏庆贺当初能调动京营大军,那是因为人家是顾命大臣,有摄政之权等魏老爷子故去,接任的周炯可没那个权力,内阁能调动的人马只剩下隶属五城兵马司的杂兵了。 实际上在五征漠北后,代善也跟朕提过类似的事。那会朝中也有不少人用各种理由弹劾他,以及老牛头他们,人人都以为坐在龙椅上就会猜忌多疑,功高盖主就该狡兔死走狗烹。 老爷子突然坐直了身子,盯着刘弘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乖孙,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句话是没错,但爷爷今日再教你一句,秀才治国,百年大乱。」 皇爷爷是在说前宋旧事?因为前宋以文御武,武功废弛,才有了前朝异族入主中原。」 老爷子点了点头:「文人的花花肠子多,没有武将那么憨直。况且千百年来,你听说过几个改朝换代投了新主的武臣?所以,哪怕那些防微杜渐、刻意打压武将以求君臣相得的鬼话听听就行了,别当真。」 太上皇的话让刘弘心中一凛,自打贾琏,贾琮出京后,东宫有不少人在他耳边说过类似的话「贾家烈火烹油,殿下虽与永丰伯君臣相得,但也要为将来多做考虑。不妨先压-压永丰伯还有贾将军,将来重新启用,也不怕功高震主。 初闻时刘弘也是训斥了说这话的人,可后来在他耳边说这些话的人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甚至有翰林院负责经筵的侍讲学士。 今日骤然听到皇祖父给他讲这些,刘弘察觉到了不东宫,已经成了砍向武将的第一刀。 若他不作出合理的应对,久而久之,他难免不会受到影响「那皇爷爷当初是怎么做的「这个实际上很简单,想办法将他们拧成一股绳就好了,将内斗转为向外」 贾琮一拍脑瓜子,大呼一声:「我明白了,当年第五次北征结束不久,您就让大军南下征伐南疆,把朝臣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南边,明明三个月就能打完的仗,您硬是将京营十二卫分批调到南边,打了好几年。」 老爷子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乐呵呵笑道:「要不然你以为小小的南越能对抗朕麾下的勇士?只要有外部威胁存在,国朝的利益需要有人去维 护。又有前宋的教训在,那些文人也不傻,不会想着刀剑入库马放南山的,文武相争就会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 那可是刚从草原击败狼骑的昭武禁军,横扫整个草原无敌手的存在刘弘的眼睛一亮,可随即苦涩的笑说:「皇爷爷的计策很好,可孙儿这您跟父皇都把能打的地方都打完了,孙儿就是想打,也没的打啊! 瓦刺、南越、缅甸等南疆诸国已灭,鞑靼、高丽也差不多成了大夏的盘中餐,靖海卫都指挥使王成海正趴在倭国的土地上虎视眈耽盯着打成狗脑子的倭国诸落。 刘弘想来想去,他就是想利用对外的战争转移国内的矛盾,那也得有个合适的对手啊! 老爷子闻言一愣:「呢,这倒是个问题」 「哈!这不是问题!巧了不是,今日我正准备与京城的商到竟然跟圣人的计策不谋而合,极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贾琮起身跑回房中,不一会就抱着一纸卷回来,将其铺在地上,咧嘴笑了起来。 原本我是打算用这个解决当下南北运输问题的,顺便赚点小钱老爷子与刘弘顺着贾琮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是一份舆图,坤舆万国图,并且上面画满了一道道线还有一个个圆圈。 只听贾琮说道:「如今西洋夷人已经在世界各处殖民,咱们大夏本就起步晚了朝廷一时半会也无法训练出足够的远洋水师,不如将国中有资质的商会组织起来,给予他们大义及权力,让他们远赴深海,替朝廷探路红毛夷,黄毛夷已经在全球进行殖民开发了,大夏才刚刚开海朝廷哪怕经过了数年的准备,依旧没有办法将水师扩展到足够远赴大洋深入进行殖民的程度。 百年海军还真不是说着玩的,按照贾琮的计算,朝廷的水师在留足守备海疆的力量外,最多能派出一支远洋舰队对外殖民与西洋诸国的殖民舰队相比,大夏朝廷的力量还不够,远远不够。 当京城商会的各家家主准时赴约,坐在荣国府前厅后,第一时间就被挂在屏风上的坤舆万国图吸引了。 这群早就惦记海贸暴利的豪商鼻子是最灵的,一眼就看出了舆图中画线标圈的含义。 这顿午宴吃的是其乐融融,但也让众人心里猫爪似的,痒痒啊京城商会会长,曹家家主曹德生举杯说道:「伯爷喊我等过来,应该不只是找我等喝酒叙旧吧。若老朽没有看错,那张海图上标注的地方,好像就是夷人如今争抢的黄金之国。伯爷对这个有想法? 「曹会长快人快语,那本伯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贾琮对曹德生还是很看重的,这老头算起来还是太后娘娘的族兄,老曹家的人与皇帝是一荣俱荣,天生的同盟他举杯回敬,环顾一圈与在座的十几人颔首示意:「诸位之前帮过我,替朝廷解决了北送粮草的难题。投桃报李,如今本伯有了发财的路子,自然要带上大家一起。 西洋夷人四处殖民,所得之利想来诸位很清楚。西洋蛮夷一船一船的往回运金子,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 嘭~「抢他娘的,俺早就看不惯红毛夷暴发户的样子了!」 一说到金子,有人眼睛的红了。 李家的家主李富贵是个粗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随即想到这里是荣国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贾琮道歉,还请伯爷恕罪,俺老李有些激动了贾琮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妨事,李家主也是性情中人。说实在的,本伯也看不惯那群红毛、黄毛,之前他们还在背后支持南疆诸藩对抗天朝,若不是咱们的水师还不够强大,本伯早就谏言陛下远征西洋了。」 曹德生拱手道:「说到这个,老朽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伯爷刚刚也说了,如今咱们天朝的水师还不够强大,夷人 却已在四处殖民数十年之久,对于四海水文,地势皆有优势,咱们若想入局,没有强过夷人的实力是不行的。伯爷可有关于此事的计划?」 老狐狸,你怕是已经有所猜测了吧。 贾琮啪啪拍手,亲兵将一本册子送进前厅。 「这是当初诸位在工部定制的海船,如今建成的已经有四十艘,还有三十六艘在建。本伯已经奏请陛下,给予诸位皇家科学考察舰队的名义,允许诸位招募水手、护卫,并且,本伯可以半价为舰队提供远强于夷人的火器」 轰! 前厅顿时哗然,国朝对火器的管控严格到发指,每一门火炮、每一杆火枪,甚至是每一两的火药都会登记在册,凡丢失一份,绝对会追查到人。 没想到贾琮竟然愿意将火器半价售予他们「伯爷,您所说的火器是指?」 贾琮两手一摊:「就是李家主所想的那些,火枪、火炮都有。皇家科学考察舰队既然要远赴深海,所遇到的麻烦肯定很多,说不定就要跟夷人交手。出门在外,拿几门火炮几枉火枪壮壮胆,保护自己的安全,很合理吧?」 「合理,很合理! 李富贵咧嘴笑了,在座的众人都咧嘴笑了科学考察他们不懂,也不需要懂。. 只要这挂着皇家名义的舰队出了海,那就是一只饿狼。 曹德生突然开口问道:「伯爷,这支舰队,朝廷是否要派出水师参与?还是说按照夷人的办法,成立类似东印度公司的商会,以份额的形势合作?」 「夷人的办法有优势也有劣势,按照我的想法,诸位背后的人与其窝在国内当个闲人,不如奏请陛下,主动请求分封海外,自己去拼一个真正的总督,或是诸侯王出来。」 贾琮的这句话直接吓到了众人,随着四大异姓王的覆灭,国朝的藩镇已经全部被废除,宗室诸王以及开国公侯也一个个息了不该有的心思,主动上交兵权规规矩矩的在京当个闲人。 曹德生还好,毕竟他背后的人就是曹太后跟皇帝。像是李富贵等人不同了,他们的背后实际上都站着一位位国朝王公。 分封海外,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伯爷,此事陛下也同意?」 「诸位看看这个是什么?」 贾琮微微一笑,将一个木匣子打开。 众人凑过去一看,白净的纸上印有一方大印:皇帝之宝「这是陛下给我的,一共二十张,也就是二十个分封海外的名额。诸位,机不可失啊!」 贾琮抛出的诱饵太香了,李富贵等人不用想都知道,他们背后的主子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皇帝根本没想到贾琮会闹的这么大,而且分封海外的事他之前真不知道,还是刘弘急匆匆回宫将贾琮的计划告诉了他,他才想起了昨日贾琮要走的那一沓该有私印的纸。 「胡闹!这小子皮痒了是不是?分封海外?亏他想得出他具不具算给他多弄个诸侯王出来玩玩?」 刘弘苦笑道:「父皇,皇祖父说这是个好事,而且他还跟琮哥儿要了一个好地方,说是让二叔去那里。」 嗯? 皇帝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同意贾琮胡闹,分封制度为何会随着历史的变迁消失在中原大地上?还不是因为分封诸侯国会让江山社稷出现动荡哪怕只是分建海外,那也不行啊,万一某个诸侯势力膨胀,尾大不掉威胁到国内怎么办? 「走,去龙首宫找你皇爷爷」 「呢,父皇,皇爷爷还在荣国府没回来,他说想在荣国府待几天,散散心。」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没办法,换上常服微服出宫。 分封海外的事贾琮很早之前就有想 过,并且与太上皇讨论过这种制度的可行性实际上贾琮的分封计划并不是简单的将周王分封诸侯复刻,而是将西洋殖民改头换面,总督换成诸侯王,将殖民地挂上大夏藩国的名号罢了「陛下请看这里,按照臣的设想,天子乃万王之皇,各诸侯国必须听从天子诏令,凡不遵诏令者,众藩共击之。」 「朝廷有义务为藩国提供优惠,售予所需之军械。陛下,这里就是臣留下的后手,只要中原的军械装备强于藩国,特别是火器方面,朝廷售予藩国的火器都是猴版就是阉割版的,那么国朝就永远拥有绝对话语权。 「还有这里,臣已经估算过,天朝光是每年售予藩国的火器,就足以让户部再建几座银库都装不下了。」 「殖民什么的,终归不好听。让诸侯国自己去对外扩张,甚至与夷人争抢,朝廷只要站在背后收银子就好。」 「而且对外殖民扩张的所获利益巨大,恐怕朝中的那些文官也会忍不住,到时候他们需要组建属于自己的舰队,培养军士水手,就该求到武将这边了。」 「文臣武将不一定非要争个高下,互利互惠,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岂不更好?」 月票推荐票 第四百零五章 用舆图开疆钓鱼 凭借着在前世历史课上学到的有限知识,贾琮在坤舆万国图上标注了大概七八十个适合殖民建国的地方。 大大小小的王国、公国、总督直辖地几乎遍布整个世界,只要这些地方有一小半实现殖民统治,就足够皇帝老爷站在奉天殿上抬手指着世界地图喊一声:“在朕的领土上,太阳永不落下。” “国朝直辖领土向东可将高丽、倭国囊括进来,向北直至冰原,向西打通西域,至葱岭就可以了。南边则是能打多远到多远,最好能将吕宋、婆罗洲、满剌加一带纳入国朝版图,形成对国朝海疆的绝对防御圈。” 贾琮持笔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重点在满剌加点了三下:“满剌加位置最为关键,扼守此地,进可攻退可守,到时与婆罗洲、吕宋、琉球、倭国等地连成一线。在此圈内,便是大夏内海,不容有失。” “你小子还真是舆图开疆,吕宋如今还在红毛夷的手里,婆罗洲则是被荷兰人的手中,此二国水师强大,不好办啊。不过不好办也得办,吕宋与婆罗洲必须掌握在大夏手中,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拿下来。老四……” 太上皇不愧是战略大师,一眼就看出了贾琮所标注的关键之地的重要性。 他猛地一拍皇帝的肩膀:“别光想着打陆地上的那些土鸡瓦狗,自炎黄始,老祖宗们差不多把陆地上适合生存的地方都给咱们打了下来,现在轮到咱们了。如今乃是海上争霸,你万不可懈怠,为子孙计,苦一苦,累一累,一定要把这些地方打下来。” “爹,您这……” 刘恒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温度与力度,哭笑不得。 “自打儿子接了您的位子,可没有一天有过懈怠啊。贾琮这小子隔三差五就给儿子闹出些动静来,儿子就是想歇都没机会……” 说到这个皇帝老爷就有些小小的怨念,粗略的算上一算,自元祐五年开始,先是除四王,平河西,灭瓦剌,伐南疆,还有开海策,行新政,哪一项是简单的? 别的皇帝都是过着奢华的日子,三千佳丽围着,坐着龙舟下江南……咳咳,算了,到底是亲爹,为尊者讳,不提也罢。 不过这些麻烦事他刘恒甘之若饴,哪怕累死他也愿意。千古一帝的称号要定了! “工部那边已经造好了几十艘战船,等水师的人手够了,儿子就成立东洋、南洋、西洋三大水师……” 贾琮突然插嘴道:“陛下,远洋征战,叫水师已经不足以匹配天朝大军的名号了。应该与陆师分开,叫海军如何?大夏皇家海军东洋、南洋、西洋三大舰队。” 老爷子琢磨了一下,还真是如此。 内陆江河叫水师还罢了,如今都要远赴万里之遥去大海上与敌人征战厮杀,确实是叫海军舰队更为提气。 而且贾琮这小子有一点说的不错,陆师与水师……与海军已经成了两种不同的兵种,五军都督府也要进行改变。 此事颇为麻烦,涉及权力的重新划分,需要谨慎行事。 他将此事暂且记下,打算回宫后与老四好好说说。 刘恒原本想请老爷子回宫的,可惜老爷子知道这会回去估计要被人烦死,所性让人打开了大观园,直接住进了这座为元春省亲专门修建的园子。 开玩笑,贾琮刚刚抛出分封海外的肥肉,京里那种闲出屁的宗室王公还不得疯了一样跑去龙首宫烦他,谁叫他还兼着皇家的老祖宗呢。 这些烦心事还是扔给老四去干吧。 …… 果然,随着京城商会的那帮子人匆匆离开荣国府,跟他们背后的主人汇报之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如今的大夏不像之前,总以为海外不过蛮夷之地,傻子才会想着离开中原花花世界去饮毛茹血的海外受罪。 自开海以来,大家伙从红毛、黄毛夷人的口中得知了不少海外的事。 据说夷人在那个叫什么好望角的地方发现了巨大的金矿,每年从地底下挖出来的银子一船一船的往回拉。 还有个叫印加的地方,黄金多的被人称为黄金之国。 倭国的银矿就足以让这群王公勋贵流口水了,那么多的黄金,眼睁睁看着别人一船一船的往回来,那真是猫挠了心,痒的难受啊。 贾琮手中的名额有限,京城的王公却有很多。 故而这个消息刚一传开,就有心思灵活的人毫不犹豫的往宫里跑。 相比“刻薄寡恩”的皇帝,龙首宫是这些人的首选。可惜圣人老爷早早跑去荣国府躲清静了,留下皇帝被一群人遭受折磨。 只一日,皇帝也扛不住一睁眼就被一大圈人围着吵得脑瓜疼,顺手就将麻烦扔给了自己的儿子跟“干儿子”。 宫中传出皇帝的口谕,分封海外之事,由太子刘弘及永丰伯贾琮二人全权处理。 “天呐,这群人真是疯了,连海外是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就敢放出大话要去最远的好望角建国。” 贾琮坐在东宫正殿前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块寒瓜一边啃一边抱怨。 他冲着殿中喊道:“四哥一定要好好盯着这群人,别让他们自不量力的去白白送死,那夷人的海战实力还是很强的,特别是西班牙、葡萄牙跟荷兰。” 刘弘头疼的将桌上厚厚一叠奏本批完,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苦笑连连。 他走正殿,从宫女手中的盘中取了一块瓜,坐在贾琮旁边大口啃了一口,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贾琮:“别人还好说,你凑什么热闹?怎么?还担心我容不下九弟?” “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想给我大外甥提前争一份家业,总不能到时候让他在京里混吃等死吧。” 贾琮真不觉得刘弘会对他的外甥怎么样,元春当初可是当着刘弘的面发了毒誓,不会对大位有非分之想。 当然,刘弘的储君之位稳如泰山,没人会傻乎乎的去撞南墙。 贾琮跟家里的长辈商议之后,提出为小皇子预定一个海外封地,也算是未雨绸缪。 到时候小皇子长大,他愿意出海打拼的话,宁荣贾家、林家将联手为其提供尽可能的帮助。 如果他不愿意出海,那这块封地也可作为贾家、林家在海外的后路之一。 狡兔还有三窟,何况贾、林两大家族,总不能甘于人后放弃海外这块大肥肉吧。 贾琮没有隐瞒,将这些不算算计的算计直接摆在了刘弘的面前,实诚示人,让刘弘自己做决定。 果然,毫不保留的将目的讲出来,在刘弘看来就是贾家对他的忠诚。 一块海外的封地罢了,给了便是。 反正是给自己的亲兄弟,又不是那些隔了好几辈的族人甚至是那些没有血脉关系的朝中王公。 “你所说的澳洲太远,要不要往近处找找?” “不远了,澳洲毗邻婆罗洲等地,土地面积极大,如今又没有被夷人占领,算是无主之地。再近就是咱们之前定下的国朝直辖领地了,那些地方四哥一定要咬死了不允许分封他人,必须由朝廷直辖。” 贾琮对满剌加、婆罗洲、吕宋等地极其看重,再三跟刘弘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大夏的绝对防御圈。 这世上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前朝都快把半个世界打下来了,还不是百年不到就轰然倒塌。 前世的日不落帝国换了三个,强如大嘤帝国还不是随着维多利亚女皇的离世逐渐衰落。 这个绝对防御圈就是贾琮所准备的最后底线,只要能守住这条线,哪怕世上出现后世的帝国争霸,也能保证中原王朝的利益。 “就澳洲了,当然,如果四哥有心经营澳洲,再分远一点也行。” “嗐,你真是……” 刘弘招手让內侍送来舆图、笔墨,提笔往澳洲那块写了几个小字。 “那就澳洲吧,希望父皇跟贤母妃别怨我将他们的儿子分的那么远。” 实际上刘弘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凤藻宫的贤妃娘娘真可以称一声贤良淑德,这几年不但始终站在自己身后尽心帮他,更是替他挡了不少后宫中的算计。 哪怕元春有了亲子,依旧不改初衷。刘弘原本的计划是将来给元春的儿子一个好的封地,比如湖广就不错。 当然,到时候小弟弟要是愿意留在京城,想要有所作为,去朝中任职也不是不可以。 哪怕小弟弟跟小五一样是个学者性子,有他这个当哥哥的在,逍遥一生又有何妨? 贾琮见刘弘毫不在意一块大陆的归属,将其分给了自己的大外甥,感激的起身朝着刘弘一拜:“多谢四哥成全!” “行了,先别做白日梦,我不过是画个圈,分封的事都只是纸上谈兵,舆图开疆,咱们还是立足当下,先解决面前的事情吧。” 刘弘听着东宫宫门外传来的吵杂,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贾琮也哀嚎一声,跟着刘弘回到了正殿。 不多时,数名身着蟒袍的宗室王公以及武勋贵戚就联袂而来。 “大侄子,你给我一句实话,想要分封的名额到底要多少银子?” 这豪横的语气一听就是个不差钱的,贾琮与刘弘的嘴角同时抽了抽。 冀王府果然是宗室中最有钱的,老王爷此时不在京城,他的长子,冀王世子刘慷在听说了分封海外的事,毫不犹豫的就跑来了宫中,磨着皇帝给他一封恩旨。 “王叔,你真能做了冀王叔祖的主?小心他老人家回来揍你。” 刘弘还真不想将冀王府一脉分出去,他还想将冀王府一脉留在京里给他帮忙。 毕竟皇室之中,冀王一脉是血脉最近的一支,同时也对皇帝最为忠诚。 他给了贾琮一个眼神,让他先去应付其他人,随后将刘慷拉到一旁,小声说道:“王叔,侄儿给你透个底,分封海外没什么,王叔若是有心出海,侄儿绝对给你划一个最好的地方。可是王叔,咱们家总不能都跑出去吧,总要留下合适的人守家不是?” 刘慷也没想到太子侄儿会说这话,这算是心交心了。 他既感动又有些为难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咱们是不能都去了海外。不过你还是给我划个地方吧,我就不出去了,但家里的几个兄弟不能全留在中原。你想想,光是冀王府就有那么多的人需要朝廷供养,与其留在中原空耗钱粮,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出去打拼。” “王叔说的是,这事皇爷爷也曾经担心过。咱们老刘家历经三代已有大量子孙遍布国朝各地,每年光是宗亲的钱粮就足让户部头疼……” 宗室禄米是一笔庞大的开销,随着皇族的人员壮大,便是向来慷慨大方的太上皇有时候都忍不住头疼抱怨。 如今定下分封海外之策,倒是给了一个解决此事的好办法。 刘弘拉着刘慷来到舆图前,抬手指了指与天竺隔海相望的锡兰岛:“王叔,此地虽然如今被红毛夷占着,但此地乃是下西洋的必经之地,地理位置优越。咱们想办法将它打下来,冀王府的几位王叔兄弟不妨去这里建国,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 “好地方!” 刘慷还未说话,那些始终盯着刘弘叔侄的王公纷纷挤了过来,一个个讨论了起来。 “太子殿下不能太偏心,也给我等划个好的封地啊。冀王府既然占了锡兰岛,那我就去天竺……” “啧啧啧,老八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那天竺膏腴之地,惦记的人多了去了。再说了,天竺如今可是红毛夷兵力最多的殖民地,朝廷的水师都没把握打下来,就你老八一家,也敢说分封天竺?” “老十一你什么意思?看不起哥哥我?” “不是我看不起你,我是担心你小瞧了夷人崩了牙!” “几位族叔,莫要吵,莫要吵……” 眼见族中的几位叔伯为了天竺吵得面红耳赤,刘弘不得不站出来制止。 贾琮在一旁看得瞪大了眼珠子,天朝上国不愧是天朝上国,人家红毛夷的海战实力隐隐还在大夏海军之上,他们就敢肖想人家的重要殖民地。 果然,天朝人骨子里有着骄傲,哪怕如今还打不过夷人,但他们的骨子里都有着对夷人的蔑视。 “怕什么?咱们老刘家的人从不畏惧战争,现在打不过不代表以后打不过。大不了老子砸锅卖铁组建船队,有陛下在,有太子殿下在,有朝廷的水师保驾护航,总有一天老子能组建强大的船队去征伐天竺,将红毛夷人赶下海去!” 贾琮顺势拍手赞道:“八爷说的是,咱们天朝的人什么时候会输给夷人?” 刘家老八咧嘴笑了,他重重的在贾琮肩膀上拍了好几下,乐呵呵说道:“你小子也别恭维我了,说说看,这块封地怎么样才能给我?” 贾琮也冲着咧嘴一笑:“咱们在战略上要藐视夷人,但在战术上一定要谨慎小心。天竺大着呢,八爷一个人岂能占尽?依晚辈看,几位王公不如合力建造一支强大的舰队,跟夷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争夺战!” 月票推荐票 感谢胖哥还是那么胖的打赏。 今日先更到这块,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六章 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 宗亲怎么说也是老刘家的自己人,刘弘与贾琮遵照太上皇的旨意能照顾的都会照顾一些。 例如冀王府一脉,贾琮不但为其详细讲了一下地理位置的优越性,也为冀王世子刘慷出了不少主意。 比如可以联合一些与之亲近的家族共同打造一支开拓团队,共同开发殖民。 至于说从工部订购战船火器,七折的折扣绝对是个良心价,其他宗亲最多的才从贾琮手里讨了个八八折。 等到刘慷等人率先从东宫讨到了分封的名额,那些观望的皇室宗亲及武勋贵戚一个个急了,一窝蜂的往东宫跑。 三日时间,贾琮从皇帝手中拿到的分封名额全部“卖”了出去,不但让京城商会主动提出用他们的船队为朝廷运输钱粮,更是受到了这群人的感激。 要出海光有船当然不行,他们还需要合格的水手、士兵,还得要熟悉海路水文的人员。 贾琮也答应了京城商会,朝廷的水师可以提供培训业务,只要银子到位,他贾琮什么都敢卖。 “所以说,大夏从来不缺银子,缺银子的只是户部罢了。” 贾琮将账本递给了刘弘,七个王国、九个公国、十三个总督管辖地,总共二十九个分封名额,为工部、兵部带来了高达三千八百多万两银子的生意。 战船、火器、兵甲以及相关人员的培训,朝廷算是发了第一笔的战争财。 其中分封的七个王国,除了贾琮为大外甥提前预定的澳洲外,皆是地理位置优越、土地肥沃、资源富饶的地区。 同时也基本上与夷人殖民地重合,需要用刀枪火炮实打实的抢夺一番。 但这群大夏的宗亲根本就没想过退缩,睥睨四方的嗷嗷叫说要将夷人赶下海去喂王八。 他们不缺银子,也不缺耐心,更不缺勇气。 都是太祖子孙,老刘家的种,谁也不服谁。 特别是分封在天竺的三家,早就被贾琮忽悠瘸了。当然,贾琮也没有真的骗他们。 天竺的确是极为富饶,黄金铺满寺庙,那里的人向来逆来顺受,谁去统治都是恭顺的像绵羊,只要到时候打败夷人就好。 刘弘翻看着账册上的数字,唏嘘感慨。 “还真被你说中了,战争果然是最赚钱的。只是这样一来,工部那边忙的过来吗?” 贾琮点点头回道:“四哥不必为此发愁,随着各大船厂的技术发展,还有熟练工的数量增多,一年下水百八十战船不是问题。而且各大封国的人也要慢慢招募愿意出海的人,五年内能分出去就已经算快的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都是为了子孙后代谋划,哪怕是数年内看不到希望,依旧想尽了办法来求这一次机会。” 刘弘的感慨贾琮亦是赞同,殖民海外,还要与夷人打生打死,不顾风险耗费巨资的谋划,可不都是为了子孙后代吗? 事实上朝廷这么做也是一样,皇帝甚至做好了将来封国与宗主国离心的准备,依旧全力支持此次大计,还不是为了大夏或者说是中原王朝的未来? 肉烂在锅里,总比异族入侵好吧。 贾琮看了看窗外的晚霞,打了个哈欠,刚想要跟刘弘告别,却被勤政殿的小太监拦了下来。 “殿下、伯爷,宣府送来急奏,皇爷诏殿下与伯爷去勤政殿议事。” …… 贾琏又搞了一个大动作,在王子腾抵达宣府镇的第二日,他就带了五千兵马悄悄出城,从西边的柴沟堡北出长城,顺着大青山方向北上了。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似乎是每一个天朝将领的梦想,贾琏作为荣国子孙更不例外。 中枢还未议定突袭鞑靼王庭的计划,贾琏就来了个先斩后奏,差点没把王子腾吓死。 贾恩侯的崽都这么勇的?无诏出兵,还他娘的只带五千人,真以为自己是霍去病窦宪啊!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派人去将贾琏堵回来,只好快马往京城报信,将烦恼扔给皇帝。 “陛下,为今之计,您还是先补一道诏书为好。” 周炯感觉他的头发迟早要愁的掉光了,朝中有不少人对贾琏擅开边衅意见很大,好不容易才将其安抚下来,又来? 愁归愁,气归气,该办的事周阁老还是会妥当处置的。 而且包括他在内,整个中枢文武对于贾琏这次突袭的计划很看好,除了对突袭的时间有些异议外,无论是内阁还是五军都督府都是极为支持。 复刻突袭瓦剌的战术,至少有六七成的把握可以获胜。 皇帝嗯了一声,贾琮就坐在一旁的几案上开始挥毫泼墨,给他二哥补手续。 “五千骑兵是不是太冒险了?贾琏跟这臭小子一样,胆太肥,带这么点人就敢深入草原三千里,他以为他是代善公?” 皇帝瞪了趴在几案上写诏书的贾琮,叹了一口气,询问老帅们的意见。 贾琮缩了缩脖子,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英国公张岳作为军方一号大佬先开了口:“五千人不多不少,鞑靼主力如今在宣府耗着,草原腹地就算有个三五万人,五千精锐骑兵也能进可攻退可守。贾琏这小子,已经是个合格的将领了。” 五军都督府的几位将帅意见基本一致,倒是内阁这边还是不怎么放心。 实在是贾琏太过年轻了,若是这一仗是贾恩侯亲自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皇帝对兵事不怎么精通,不过他有一个极好的优点,那就是知人善用。 既然都督府的人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林卿,户部这边的后勤要做好,万万不能让宣府与辽东缺了粮草军械。对了,运送南边粮草税银的事解决了没有?” 林如海上前禀道:“漕运还是难以打通,臣已经行书登州,请登州水师调集空余船只启程南下。不过户部现在不缺银子,臣已经安排下去了,就近征集购买粮食先送一部分北上。” “嗯?户部有钱了?” 皇帝有些诧异,若他没有记错,林如海昨日才跑来勤政殿跟他哭过穷。 刘弘适时将一本还泛着油墨香味的账册呈上,笑着说道:“父皇,分封海外的事已经办妥了。各家封国按照约定,已经将第一笔银子送去了户部。户部应该已经入账超过一千五百万两银子了吧?” 林如海的脸上总算没了前几日的愁苦,笑容满面的冲着刘弘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说的不错,自三日前开始,户部至今已入账白银共计一千六百三十三万两。臣给工部、兵部各调拨了四百万两银子,户部还余下八百多万两,后续将还有两千万两入账,足够支撑此次大战了。” 皇帝一听就眼红了,盯着林如海咬牙说道:“林卿,既然户部富裕了,你从朕这里借走的银子,是不是该还给朕了?” 我凭本事薅的羊毛、借来的银子,为什么要还? 林如海揉着眼睛掏着耳朵,面上满是疑惑:“什么?陛下您说什么?还什么?什么银子?臣什么时候跟您借过银子?” 噗~ 除了皇帝自己又气又无奈,其余人都忍不住笑了,勤政殿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 贾琮回家后将贾琏出征的消息给家里人说了一下,府中妇孺对此虽有担忧,但也算是习以为常,还挺着住。 武勋家族,马革裹尸都是常事,何况此战就是老太太这个半桶水军事专家也能看出来,胜率极大。 “琏儿那里你多操点心,王子腾在宣府,我总是放不下心来,小心他背后算计咱们家。” 老太太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贾琏既然敢提议让王子腾接手宣府镇的防御,岂会没有预防? 宣府镇监军使不是别人,正是紧急从京城调过去的忠顺王世子刘崇。 而且王子腾这个人野心虽大,却在大节上从不犯糊涂。此战关乎北境数百年之大计,不容有失。 以王子腾的政治觉悟,他不但不会拖贾琏的后腿,还会想尽办法为其吸引鞑靼主力的注意力。 贾琮没有跟老太太说这些,只是说朝中已有完善的计划,让其放心。 随后就问起了家里的事,荣国府该为元春的孩子,同时也为贾家的未来做准备了。 比如先筹集一部分银子出来…… “银子的事你不必操心,我与你敬大伯、你二叔商议过了,咱们家如今没了户部的亏空,一年能结余一百多万两,足够应付前期的开支。” 老太太喊来鸳鸯,让她取来家里的账册。 “你那个养珠的方子不错,自去年开始,每年至少有几十万两的盈利。还有跟草原的羊毛生意,工部每年给咱们的分红就超过了五十万两,攒上几年就够造一支不小的船队出来。” “这还不够……” 贾琮翻看了一下账册,啪的一声将其合上。 他琢磨了一下,跟老太太说道:“虽说咱们家不会明着出海经营封地,但那到底是咱们贾家的退路,不容有失。船队的规模不能小了,这点银子还比不上那些海寇……您容我先想想,看能不能再找到几个来银子的路子。对了,二叔呢?” “你二叔?有同僚请他去了南池,这会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事?” “那就明日再说吧,您先休息,孙儿去找下宝二哥。” 老太太知道这个孙子向来主意大,也就没有再问。不过还是面色古怪的吩咐了一句:“那你去吧,不过不要太过打搅宝玉,他……今日刚挨了揍。” …… 政老爷今日愿意出府应酬,那是因为他心情好,毕竟能痛痛快快的揍儿子,心情能不好吗? 宝二爷这几日又干了一件大事,被政老爷堵在前院拿大棍拿宝玉揍了一顿后,乖乖告了假在府中养伤。 贾琮走进宝玉的屋子时,湘云正逗趴在床上的宝玉。宝玉也是个乐呵性子,屁股被揍的趟都趟不下来,这会却能笑呵呵陪着湘云玩耍。 “宝二哥这板子挨得值啊,有云姐姐陪着,我看就是再让二叔揍几顿你也乐意。” 湘云被贾琮打趣的脖子都红了,抬手敲了一下贾琮的脑瓜子,就借口去泡茶离开了里屋。 贾琮用手点了一下宝玉盖着薄毯的腚,床榻上的宝玉哎哟叫一声。 “别、别、别,真的疼!” “宝二哥跟我说说,你怎么会跟贾化起了冲突?” 贾琮是真的好奇,贾雨村自从去了顺天府担任府丞,这些日子以来还真算是兢兢业业。 原本他与忠顺王算计,打算找个机会送贾雨村一张地府的单程票,没想到这老小子极其谨慎,至今没有露出马脚。 恰巧最近事多,贾琮也顾不上给贾化挖坑,想着过些日子有空闲了再好好跟这人玩玩,不想宝玉竟然先出了手。 只见宝玉哭丧着脸抱怨道:“别提了,我这回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原来贾化在顺天府任上一直维持着清官大老爷的形象,便是朝中那些吹毛求疵的御史言官们都寻不到半点毛病,对其印象不错。 但却在宝玉这里露出了一丝破绽,有人偷偷给新闻司送了一封密信,举报顺天府府丞贾化贪赃枉法。 “琮哥儿可还记得甄家宝玉?” “嗯?记得,甄家虽然被抄了家,可圣人到底是给了甄家恩典,饶恕了甄宝玉,让其在金陵为奉圣夫人守陵。怎么了?” 只听宝玉说道:“甄宝玉来京城了,那封密信就是他写的。甄家在抄家前,曾将家中财物分成数份寄存交好的人家。后来龙禁卫去金陵查抄,时任金陵知府的贾化协助龙禁卫办案,追查藏在南直隶各处的甄家财物……根据甄宝玉所说,贾化借故将奉圣夫人的财物充为赃物给抄了。” 我艹!狠人啊!奉圣夫人的东西都敢动! 那可是太上皇的奶嬷嬷,整个大夏包括皇帝都不敢去触碰这个禁忌。 “宝二哥,你是不是见过甄宝玉了?他怎么敢确定贾化抄了奉圣夫人留下的东西?” 宝玉摇了摇头,从枕头下取出一封信来。 “我也没见到甄宝玉,但我认得出他的字迹。这封信你先看看,按照甄宝玉的描述,贾化暗中带着人去了他那里,用甄家女眷的清白性命威胁他,交出了奉圣夫人留给他的银钱财物共计二十多万两。后来甄家女眷被判流放,途中竟然有人侮辱了那些女眷……” 不用说,甄家再怎么说也是公卿官宦之家,那些女眷本就要面对抄家之灾,又失了贞洁怎么可能受得住。 等死讯传回金陵,甄宝玉想起他交给贾化的二十万两银子,竟然吐血昏了过去。 等好不容易养好了病,跑去金陵城打算与贾化对峙时,这才发现金陵知府换了人。 这不,与贾家宝玉一样拿姐姐妹妹当命根子的甄家宝玉,一怒之下就写了一封状子就递进了金陵府衙。 可惜府衙的那些衙役都是狗眼看人低,甄家如今是人人喊打,甄宝玉连府衙的大门都进不去。 但这一次甄宝玉铁了心要给姐姐妹妹报仇,竟然一路乞讨来到了京城。 得知贾化如今是顺天府的府丞,位高权重。他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怼天怼地的贾宝玉身上了。 月票推荐票 今日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七章 宝玉见宝玉 宝二爷腚痛不得行,甄宝玉的事就由贾琮接了手。 倒不是贾琮圣母心发作,主要是他从这件事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金陵距京城千里之远,最近又一直不安定,甄宝玉竟然能一个人安然抵达,说破大天去他贾琮都不信。 而且甄宝玉在那封举报信上还说了一件事,贾雨村与金陵府数家丝绸商人有利益往来,借抄家甄府之机,将原本奉圣夫人名下的千亩良田低价售予了那几家商人。 贾琮安排了人手暗中查找甄宝玉的踪迹,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趟龙禁卫,找曹久功要来了自去年冬至今,江南方向送来的所有公文。 等他大致上翻阅完这些公文后,总算找出了一丝蛛丝马迹来。 “林姐姐、宝姐姐,江南各州府的丝绸产量这几年增加的幅度如何?各地种桑养蚕的人多吗?” 贾琮一路抱着整理出来的公文冲进了礼部衙门,正在衙门忙活的黛玉、宝钗、探春三人被他吓了一跳。 黛玉瞧着满脸汗水的贾琮,让人端来水盆,浸湿了手帕糊在他的脸上好一顿擦。 探春也取来几块寒瓜让他解渴,宝钗翻着那堆公文,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我怎么感觉这丝绸的产量太过惊人了,依去年的数量计算,除非是大半个金陵府都种桑养蚕,才可能织出如此多的丝绸来。当然,金陵府的丝绸商人也可以从其他州府进货,但苏州、扬州的丝绸产量也是翻了数倍,他们又哪里来的生丝?” 薛家本身就有丝绸生意,宝钗对这些数字极其敏感,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黛玉也起了好奇心,凑过去一看,秀眉紧皱。 “我听说过一个传闻,说是海外夷人喜好中原丝绸,丝绸出海后的价格翻了二十倍不止,故而善产丝绸的江南、蜀地大族,往往会在耕种粮食的良田上种植桑树。而且百姓也会因为暴利放弃种植粮食,植桑养蚕。” “我想到了一个人……” “我也想到了一个人……” 黛玉与宝钗相视一笑,一起开口说道:“顺天府府丞贾化!” 嗯? “二位姐姐为何同时说起此人?” 宝钗示意黛玉先说,黛玉也没有推辞,开口回道:“说来也是巧合,爹爹任职扬州巡盐御史时,兼着监察江南的职责。我帮爹爹整理公文曾见过一封公文,是金陵府北送夏税的事。那会朝廷主要收的是实物税,但金陵府却直接缴的银子。那会我就颇为奇怪,江南良田遍地,沃野千里。夏收刚过,江南粮贱银贵,金陵府为何会拿银子抵税呢?” 贾琮一拍大腿,惊呼道:“除非是金陵府收不上来粮食!” “不止如此,那几年朝廷缺银子缺的厉害,金陵府急朝廷之所急,想朝廷之所想,用银子抵税,无论是布政使司衙门还是中枢,肯定会对金陵府上下官员的印象极好。贾府丞可是一连两任大计上等,要不然也不会有机会赴京任职。” 宝钗不清楚贾雨村这个顺天府府丞的来历,还以为他是因为大计上等被吏部重用。 她只是想起了曾经在家中时,母亲跟她说起过的一件事。 “事实上南直隶养蚕种桑也算官员的重要政绩,每一任的地方官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劝课农桑。但江南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唯有特产的丝绸,能给江南换来大量的银钱。至于说耕地上种植桑树缺了粮食,从湖广之地拿银子买就是了。” 粮贱银贵,那些大地主想要赚钱,用耕地种植桑树养蚕织丝,有毛病吗?没有! 但江南乃是大夏重要粮仓之一,若全种了桑树,但凡有个天灾,大饥荒就会让看似繁华的景象灰飞烟灭。 贾琮这会冷汗都下来了,宝钗提笔开始计算手中那份公文中的几个州府丝绸产量以及粮食产量的变化,黛玉与探春在一旁协助。 约有半个多时辰,一份极其明显的对比图就摆在了贾琮面前。 这一下,值房中的三女也惊骇的捂住了嘴。 江南的那群士绅豪商真是疯了,粗略计算,金陵、扬州、苏州、宁国、镇江五府,至少有七成的耕地种植了桑树…… 要不然他们根本无法支撑每年数千万白银的丝绸生意,这还只是从市舶司出海的贸易数量。 黛玉的思维更加敏捷一些,一把拉住贾琮的手臂,担忧的说道:“怪不得青藤先生在南直隶推行清丈田亩之事步履维艰,这其中的利益别说是个钦差,就是二圣亲自南下,都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林姐姐不用说的如此委婉,如此暴利,恐怕就是陛下去了南直隶,弄不好都会来个不小心落水,或是风寒而崩。” 历史上被臣子弄死的皇帝又不是没有,前世那位提刀砍鞑子的正德皇帝,不就莫名其妙落水得了风寒,突然驾崩了吗? “此事三位姐姐暂且保密,待我去查清楚再说……”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对话,门外传来女使的声音。 “伯爷,您府上的亲兵来了,正在衙门外面等您。” …… 甄宝玉找到了,但不是荣国府的亲兵找到的,而是有人将其送到了宁荣街上。 贾琮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甄家宝玉,询问一旁的二狗子:“你发现他的时候,四周可还有别人?” 二狗子摇了摇头:“没有,属下与人换班后,无意间发现咱家不远处的树下坐着一个乞丐,便留了心。后来见其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一动不动的,就上前查看。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宝二爷……” 呃~ 二狗子偷偷看了一眼洗干净的甄宝玉,脸色愈发古怪起来。实在是太像了! “行了,只是长得像罢了,宝二哥这会还在床上趴着呢。” 贾琮挥手让其退下,悄悄吩咐贾十一去龙禁卫请人。 甄宝玉的身份很敏感,奉圣夫人最疼爱的孙子,哪怕甄家被圣人厌弃,依旧能让老爷子法外施恩,留下这一根独苗苗,并且让其留下了奉圣夫人赐予他的遗产。 在龙禁卫的人还没来之前,甄宝玉倒是先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摸胸口,原本恶臭破烂的乞丐服已经变成了精致的丝绸,让甄宝玉惊坐而起。 “甄大哥可还记得小弟?” 窗外的阳光洒进屋中,让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甄宝玉有些迷眼。 他瞳孔微缩,总算看清了坐在一旁桌边的人。 “贾琮?” 贾琮将手中的册子合上,笑呵呵看向甄宝玉:“数年前一别,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与甄大哥再见。” 甄宝玉脸一红,随即看到了贾琮手中的册子,抬手一指:“这个……这……” “放心,你还有这份册子,在荣国府很安全!” 贾琮朝门外喊了一声,让亲兵去端来米粥,对甄宝玉说道:“甄大哥先吃点东西,我已经让人去请龙禁卫曹都督,你的冤屈一定会上呈圣人,由他老人家为你做主。” …… 两个宝玉的第一次见面令贾琮唏嘘不已,长相极其相似、曾经性格几乎一样的两人如今却有着天上地下之差的际遇。 宝二爷看着甄宝玉,就像是照镜子一般。 他忍着心中的怪异之感,仔细询问了甄宝玉在金陵府的经历以及一路北上京城的情况。 还别说,宝二爷是个极其细心的人,询问完之后悄悄给贾琮打了个手势。 兄弟二人避到一旁,宝玉跟贾琮说道:“甄宝玉不可能凭借乞讨从千里之外抵京,有人在暗中帮他。每一次他到生死存亡之时,总会出现神秘的善心人。这个善心人是谁?咱们得好好查查。”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贾琮寻声看去,笑了笑说道:“专业的人来了,咱们还是去问问曹嘟嘟的看法吧。” 曹久功得知是甄宝玉出事,当即就扔下了手中的公务赶了出来。 甄家是倒了没错,可那是奉圣夫人最喜欢的孙子啊,竟然一路乞讨到了京城来喊冤,他很想这会就南下去锤死金陵城的龙禁卫。 一群废物,圣人若是得知此事,他曹久功绝对要挨一顿军棍。 等贾琮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曹久功顿时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个神秘人如此大费周章的一路护送甄宝玉来京城,状告贾化,他的目的是什么?伸张正义?” “我也觉得奇怪,这天底下除了海笔架那种至公至贤之人,还有谁会无私到这种程度?” 贾琮也想不通,看了一眼与甄宝玉相谈甚欢的宝二爷,郑重的跟曹久功说道:“嘟嘟,我老师这回怕是捅了马蜂窝,这可是每年数千万两白银的暴利,我怕会有人连十三爷一同……” 他抬手在喉咙处比划了一下,将曹久功也吓了一跳。 还别说,这种情况未必不会发生。 曹久功当即就打算入宫去跟皇帝禀报,却被贾琮一把拉住。 只见贾琮将那本从甄宝玉破烂乞丐服内衬取出来的册子塞给曹久功,叮嘱道:“不管这册子中的内容是真是假,曹嘟嘟你一定要小心。” “明白,甄宝玉就暂时住在你家吧,我会让人去找那个神秘人,一有消息就让人来通知你。” 曹久功接过那本册子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对了,甄宝玉在你家的消息肯定瞒不住,最好跟圣人禀报一声,奉圣夫人的余荫,足以让他一生无忧。这一回,算是有人惹了大麻烦。” …… 的确是有人惹了大麻烦,随着太上皇的年纪越来越大,他对昭武老臣的思念愈发浓烈。 奉圣夫人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就像是亲生母亲一般。 帝王无情却也有情,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他不能认个义母干娘,可奉圣这个封号,就已经昭示了那位老太太的特殊性。 得知老太太生前最喜爱的孙子不但被人讹走了全部财产,还经受了求告无门、千里乞讨来京城喊冤告状,最后“饿晕”在荣国府大门前的惨事。 这下子老爷子真的怒了! “你们这是不把朕这个太上皇放在眼里了!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朕是不是不杀几个人,你们就想不起来还有朕这个太上皇的存在?” 老爷子一拂袖就将桌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脸色冷的就像是冬日里的寒冰,只扫视了大观园正殿一圈,就将殿中伺候的內侍宫人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贾琮挥手将他们赶出殿去,上前扶住起身要去杀人的老爷子。 “圣人息怒,圣体要紧啊。如今甄宝玉已经安顿妥当了,有我在,奉圣夫人的孙子一定会安乐一生!” 奉圣夫人这四个字落在老爷子的耳中,总算让其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冷哼一声,任由贾琮将自己扶着回到了殿内。 “那甄宝玉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贾化此人朕记得,他不就是你家举荐复职的吗?” 贾琮心中大呼庆幸,幸亏自己之前够聪明,将贾雨村的事跟皇帝坦白了,要不然这一回弄不好要牵连到自家。 “圣人放心,甄宝玉如今就住在我家客院。这一回千里来京他吃了不少苦,身子亏空的厉害,我已经让御医开了方子,先好好调理一番再说。至于贾化,是这样的……” 贾琮将早前自己与忠顺王刘恪的安排讲述了一遍,包括自己对贾化这个人的看法,以及原本的打算都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爷子。 “此人的确是个有才之人,但有才无德,当了官只会是社稷百姓的灾难。既然你与曹久功有了定计,就按你们的想法去办吧。” 只见老爷子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你们忘了一点,当初甄家被抄是老四亲自下的旨,三司同审判决,甄家女眷被流放,他贾化何来的自信,敢用保人这个借口去讹甄宝玉的银子?甄宝玉再憨傻也没有傻到这个份上吧?” 呃~ 贾琮很想说甄宝玉还真就这么傻,特别是面对与姐姐妹妹有关的事情时。 但他猛然想起甄宝玉如今的变化之大,惊觉自己这一回还真是大意了。 他一拍脑瓜:“此事确实奇怪,贾化是如何让甄宝玉相信他有能力保下甄家女眷的?” 老爷子再次开口叮嘱道:“贾化的背后应该还有人,朕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恐怕就是打开南直隶清丈田亩之事的机会。为防打草惊蛇,先秘密调查,暂时不要动贾化。至少,不能用此事的名义动手。”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块,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八章 天呐,那个人又来了!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又是一年七月七,哪怕辽东与宣府战事正酣,京城的节日气息依旧浓郁非常。 荣国府的大姐儿又长了一岁,在家的诸人今日特意避开了正在草原大漠穿插的贾琏之事,欢欢喜喜的给大姐儿过了生辰。 贾琮这些日子一直蹲守在御前,可惜草原上的消息本就传递不易,更别提贾琏此去乃是深入大漠千里,整整月余都没有传回半点消息,真是急死个人。 向来笑语先至,宛若神妃仙子的王熙凤愁容爬到了脸上,这几日处理起府中庶务都有些神思不属,连接出了好几次的失误。 “凤姐姐莫要担心,我今日见到张老公爷时还问了一嘴,老公爷说琏表哥没有传回消息才是好事,他是效仿汉时霍骠骑的旧事,神出鬼没突袭鞑靼王庭,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估计当朝廷收到他的消息时,鞑靼王庭就要覆灭了。” 黛玉今日特意告假半日,提前从礼部衙门回了荣国府。在帮王熙凤安排宴会之时,见其神思不宁便安慰了几句。 王熙凤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给大姐儿套上七色襦裙,将其递给一旁的迎春。 “我担心他干什么?在金陵的时候,江南的百姓都要给他立武曲星庙了。倭寇眼中的杀神,百姓眼中的武曲星,哪里会折在鞑子的手里?” 说的轻快,但这一去月余没有半点消息,谁能不担心呢? 黛玉捧了一句:“那倒是,也就是琏表哥将来是袭了大舅舅的爵位,否则这一战下来,咱们家恐怕就要再出一个冠军侯了。是吧,冠军侯夫人……” “你这嘴啊,就知道打趣人。” 王熙凤总算被黛玉逗笑了,伸手在黛玉光洁的额头一点,揶揄道:“还没嫁过来呢,一口一个咱们家。等来年二月二妹妹及笄礼一过,我就跟姑父说一下,开始给你准备及笄的事,争取后年就把你迎进门来。” 一说起及笄礼,抱着大姐儿玩的迎春脸瞬间通红。 这些日子她实际上已经接管了大半柳湘莲的家中事务,这也是柳湘莲去老太太那里求来的。 便是贾琮之前从山西回京那日,她就是跟着邢夫人、王熙凤去了忠顺王府,从崔王妃那里接手柳家的产业。 所有人都以为柳湘莲是落魄的王公子孙,却没想到柳父实际上早早将柳家的产业托付给了老十三夫妇。 有了老十三夫妇的暗中帮扶,理国公府就是想吞并柳湘莲这一支的家业都没有机会。 等到崔王妃将账册交到迎春手中时,王熙凤都被那账册上的数字惊住了。 王熙凤逗完了黛玉,又将目标转向了迎春。 她笑说道:“你二哥之前还跟我说,待你出嫁时多陪嫁两处铺子、庄子,没想到现在看来,就我跟你二哥是穷鬼。” “凤姐姐若说自己是穷鬼,那满京城有几个敢说自己富的。” 黛玉掰着手指给王熙凤算了起来:“我可听外祖母说了,琏表哥在金陵的时候,不但投了江南造船厂的份子,更是与吴王府一同经营了一支出海的船队。这海贸的利益大着呢,一来一回就能有数十万的银子进账。更别说凤姐姐你自己,拿出了半数嫁妆投了琮哥儿的琉璃工坊。” 王熙凤挑了挑眉:“你们姐妹几个不也投了?” “我可没凤姐姐有钱,一投就是五万两银子。” 黛玉说的琉璃工坊,是贾琮与工部现在最想有所突破的技术。 玻璃这个东西的制作工艺,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却比火药还要艰难的多。 一年多了,至今还只能制作出略带杂色的玻璃,而且还不能制作出面积稍大的平整玻璃。 王熙凤看向窗户上新装的淡绿色玻璃,嘴角扬起。 这可是当下仅次于羊毛织物的大生意,按照贾琮的估计,年底分红时,光是她投进去的五万两银子,就能带来不少于一万两白银的利润。 “你们几个也不差,琮哥儿偏向你们几个姐姐,这个琉璃工坊的份子就是你们将来的底气。” 贾琮当初可是给家里的几个姐姐都给了琉璃工坊的份额,就算是手头没几个钱的探春都算了与迎春等同的份子。每人一万两白银的份额,钱不够都是他自己补的。 有这一桩稳定的收入,荣国府的几个姑娘将会是整个大夏最有钱的富婆。 豪门?她们自己就是豪门! “对了,琮哥儿人呢?怎么一吃完午饭就没影了?” 听到王熙凤问起贾琮,黛玉扶额道:“他这几日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来了兴致当起了纨绔,每日领着大将军去街市上逛,可把京里的公子哥害苦了……” …… 七夕节虽是女子乞巧盛典,却也成了少年们的节日。 京城各处都有大大小小的庙会、集市,南池坊市更是有京城商会举办的盛大诗会,晚上更是有一场花魁大会。 “竟然玩起了选秀,大夏的商人还真是会玩!” 贾琮瞅了一眼贴在南池坊市坊门处的告示,撇撇嘴。 “大猫猫,我们走!” 他拍了下大猫的脑瓜顶,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左脚刚踏进坊门,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人惊惧的瞪大了眼珠子,随即┗|`o′|┛嗷~~ “天呐,那个人又来了!” 轰! 原本正在街市上闲逛的锦衣公子们纷纷浑身抖了一下,有不少人瞬间瞄准了就近的铺子,闪身冲了进去。 倒是坊市中玩耍的孩子一个个跑到了道路两旁,眼中泛着星星,一个个盯着贾琮……旁边的虎威大将军。 大猫现在真的很大,虎威大将军的爹妈是昭武年间辽东进贡给圣人老爷的。 成年的大猫体长八尺有余,重达四百斤,猫之大,一锅炖……这个不敢炖。 在京城,贾琮这只御猫的受欢迎程度,明显不敌这只纹了身的大号金渐层。 刚进坊市没走几步,立马就有一群孩子围了上来。大猫任由孩子们撸猫,欢快的吃着孩子们喂给他的食物。 贾琮瞅了瞅大猫发福的体型,嘴角抽了抽。这猫废了,自从尝到了被孩子撸猫投喂的甜头,这猫就彻底成了废猫。 身为百兽之王的威严呢? 贾琮从一个小孩手中抢走了他的糖葫芦,丢给瘪嘴欲哭的孩子一颗银豆子,打量着两旁偷看他的人。 这些日子他一共揍了十八位公卿子弟、三十多位豪门公子,惹来了近百封弹劾奏章,头上顶着嚣张跋扈、纨绔无礼等各样罪名。 很多人都以为贾琮是在为荣国府的烈火烹油自污,实际上他就是被圣人老爷拉出来当个工具人。 上个年纪的人越发像个孩子,不讲道理的时候,还真没人能拦住老爷子。 甄宝玉的事就像是有根刺扎在太上皇的心里,他觉得随着自己渐隐于朝堂,朝中、地方的官员不拿他当回事了。 既然他不开心,那谁都别想开心。 于是乎,老爷子将虎威大将军从龙首宫接了出来,扔给贾琮每日去外面遛猫。 就这样,御猫带着额头有个王字的大猫就成了京城最靓丽的风景线。 有大猫撸,京城的孩子们开心了。但那些王公子弟、公卿子侄就不开心了,因为他们成了老爷子的出气筒。 当然,在贾琮看来,老爷子肯定还有别的心思。堂堂昭武大帝,岂会无聊到逗这群纨绔子弟玩? 啪嗒! 可能是因为贾琮发呆时一直盯着左侧的一处茶楼二层窗户,藏在窗户内的一人手中茶杯不小心掉了下来。 茶杯砸碎的声音不大,却惊醒了发呆中的贾琮。 只见那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断的摇头,嘴中还在嘀咕着什么。 贾琮呵呵一笑,冲着那人招了招手:“哎哟,宋大公子你也太调皮了,我跟你说过叫你不要乱扔东西……” 宋子钊在看到贾琮冲自己招手时猛一哆嗦就要往后躲,一不小心把栏杆旁几案上的茶壶给打落掉了下来。 贾琮立马一拍手:“你怎么又…你看我还没说完你又把茶壶给扔掉了!这茶壶是精贵的瓷器,乱扔会污染环境,要是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好嘛。”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自打上次因口嗨拿宝钗说嘴,被贺崇、贾琮堵在酒楼狠揍了一顿之后,宋子钊这位威远伯亲侄,一开始还愤而不满,后来见好友何勤思抄家流放,早就被吓破了胆子。 威远伯府好不容易耗费大量财物,才从忠顺王府那里讨到了不再追究的承诺,他这才有了心思出来继续浪。 可没想到还没松快几日,又碰到了贾琮…… 贾琮将大猫从孩子群中拽了出来,一人一猫上了茶楼。 宋子钊的雅间原本还有几个狐朋狗友,在贾琮上楼之前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看来宋大公子还是很想我这个老朋友的,竟然没走……” 宋子钊倒是挺想走的,可他有那个胆子吗? 贾琮比宋子钊还像雅间的主人,招呼宋家的仆人吩咐道:“你……对,就是你,去让人再送两份酒菜上来。对了,多来几份肉食,本伯的猫不吃素!” 那人偷偷看了一眼哆嗦的主子,再瞅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老虎,逃似的跑了出去。 “宋大公子,前几日本伯跟你说的,可办好了?” 宋子钊快要哭了,前几日他在青楼跟几位西夷的美人学外语被贾琮堵了个正着,倒是没挨揍,不过贾琮却丢给他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伯爷,您说的东西下官真的接触不到啊。” 贾琮瞥了宋子钊一眼:“蠢,本伯的意思是,让你去跟威远伯说。你接触不到,不代表你大伯接触不到。” 啊? 瞪大了眼珠,随即猛地摇头。 “伯爷,我大伯真的跟江南的那帮子人没有关系!” “是吗?呵呵!” 贾琮冷笑一声,手指在几案上咚咚咚的敲了几下。 他郑重说道:“听着,本伯上次放过宋家,不代表本伯不清楚你家与何宝善等人勾结江南不法官商的破事。这一回你们竟敢算计谋害我的老师,本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包括帮凶。宋子钊,本伯只给你三天,三天后,将你们所参与的海贸路线,一条条画好送到荣国府。” 这一回宋子钊变得安静了,他是威远伯宋集最看中的子侄,宋家这一代唯一的嫡支男嗣,的确知道自家与江南那帮子人的关系。 宋家确实参与了江南的海贸走私,而且获利巨大。但海贸路线图,他还真不清楚。 “伯爷,您就不怕下官大伯将此事告诉其他人?” 贾琮挑了挑眉,呵呵一笑:“你可以试试?或者说,你觉得若你大伯将此事透露出去,宋家人还能走出京城吗?” 宋子钊打了一个寒颤,他从贾琮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极致的冰冷。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了一件事,徐晋徐青藤前些日子遭遇了刺杀…… 自己这边的人坏了规矩,对方又怎么会继续遵守? 恐怕凡是与江南那帮子人有关系的人,都已经被荣国府的亲兵暗手盯着了。 宋子钊深吸一口凉气,佝偻着身子拱手道:“下官明白了,这就回去跟大伯分说此事。三日后,海图会送至伯爷手上。还请伯爷手下留情,给宋家一个活命的机会。” 说罢,宋子钊就要离开雅间。 贾琮却抬手拦住:“不着急,既然碰上了,宋公子不妨跟本伯说一说你家与江南那边的事情……” …… 宋子钊这步棋不过是贾琮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随意布置,他的目标可不是光拿到一份海图。 朝廷从故纸堆中翻出的前朝海图太过陈旧,夷人又是隐隐藏了一手,反倒是江南那群走私的海商手中有最为完善的海商贸易路线图,包括西洋、东洋两大方向。 而且根据龙禁卫的探子打探到的消息,江南已经有人去过了美洲,而且安然返回。 这条线,贾琮必须拿到手。 至于说拿到海图后,贾琮就会立刻让王成海的靖海卫出动人马重新扮演海寇,堵住航道,截杀江南走私的海商。 既然你们坏了规矩,那小爷我也就不守规矩了。你伤我老师,那小爷就直接断了你们的财路,看谁先死!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零九章 饮马瀚海、封狼居胥 夏日的草原,阳光照得格外明媚。远处的山峦隐隐可见,与天空融为一体。空气是那样的清新,让人不由得深呼吸。 草原上的绿草随风摆动,像一片片波浪,在微风中翻腾着,与碧草中的点点百般向远方奔去。 “二爷,远处有不少牛羊,附近肯定又有鞑子的聚集地,要不要去补充一下咱们的粮草?” 贾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冷静的制止了亲兵的悸动。 这群杀胚,打进了草原都快杀疯了…… “不行,咱们已经到了土剌河畔,此地最有可能就是鞑靼汗庭藏匿的地方,一切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八叔,让弟兄们就地休整,派出斥候暗中跟着这群牛羊,看一看他们属于哪个部落。” 与贾琮不同,琏二爷作为右武卫指挥使已经是国朝的顶级将领之一,而且是年轻一代最具战争艺术的军事谋略家。 这次带来的五千精锐铁骑,只会出现一个声音,那就是他贾琏的命令。 他不需要询问左右副将的建议,他只需要定计、指挥、打胜仗! 贾八抱拳领命,飞快的去传令后军,随即挑选二十人分成两队,悄悄潜行跟随远处的牛羊,探查敌人的位置动向。 草原上的夏日什么都好,就是蚊虫多的让人头疼。 大军穿着厚实的甲胄,在烈日下就像是身处火炉之中。但这群京营铁骑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哪怕是就地暂歇修整,依旧甲胄刀剑不离身,始终保持着戒备。 “水不要喝太多,记得喝前撒一点盐巴。” 贾琏此时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他们距离这一次奔袭的目标很近了…… 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当为男儿本色! “军帅,是不是该往京城去封信,汇报一下我军的近况?” 军中参议胡三都快疯了,因为自从大军无诏出了宣府北上草原,两个月了没有往后方传递过哪怕一次消息。 他都害怕大军回转后,自己要跟着自家将军一块将脑袋瓜挂在军营的辕门外,以警示他人。 贾琏瞥了这个胆小的参议一眼:“汇报什么?等灭了鞑靼汗庭把捷报传回去不就行了?” 胡三哭丧着脸,满是纠结:“可咱们出征时就没有诏令,属下担心陛下会恼了军帅,朝中的那帮子腐儒可盯着军帅许久了。” 唉,这憨子! “胡三,本将教你个乖。只要咱们打了胜仗,就算是弹劾的折子把勤政殿堆满了,陛下都不会恼了咱们。” 贾琏懒得跟这憨子多做解释,撕下一块牛肉干塞进了胡三的嘴巴里堵上了他的嘴。 心中补充了一句:爷我这次的目的就是让那些腐儒弹劾我啊! 宁荣贾家的风头实在太盛了,哪怕皇家不忌讳,他作为荣国府的承爵人,也该提前谋划谋划,给这烈火烹油的局势降降温。 “这回回去,三儿肯定会跟我抱怨,说我饮马瀚海竟然不带他!” 嘎吱嘎吱~ 这草原的牛肉干很有嚼劲,撒上盐巴真是最好的行军食用之物。 这一回五千铁骑千里奔袭瀚海,贾琏没有绕过一里路,自南向北一路横推。 凡是途中遇到的部落全部成了大军的粮草补充站,不但多了数千匹战马,更是有了充足的粮食。 至于说那些草原的百姓……对不住,凡大军刀锋所指,没有什么百姓,只有敌人。 贾琏为了尽量隐匿大军行踪,鸡犬不留。 军中副将曾提出不杀妇孺,被贾琏抽了十鞭子警告他不许质疑主将的命令。 强硬的琏二爷不会遵循草原的传统,包括女人与身高低于车轮的孩子,一样就地斩杀,一把火送其去见了长生天。 这一路杀的人太多了,多的贾琏停驻休息时,眼睛一闭都是血淋淋的刀刃与一张张怨毒的脸。 但他没有一丝的犹豫,今日的屠杀,是为了中原亿万百姓的光明未来。 哒哒、哒哒…… “少主真是神机妙算,还真是鞑靼汗庭,就在咱们西北不到二十里的河谷边上。” 贾八从马背上跳下后,脸上尽是欣喜与激动。 他接过贾琏扔过来的水壶,吨吨吨的一口饮尽,抱拳禀道:“属下摸到了近前,根据大概的估计,汗庭大营有守军三万左右,部族人数超过五万。大营呈一字长蛇,沿土剌河南北延伸十余里……” “果然是在土剌河,我就说在三峰山找不到骨碌,原来躲在这里。” 贾琏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日当空,正值一天当中最热最让人困乏的时候。 “让弟兄们准备,咱们今天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来一场突袭。五千对三万,本将还从未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正啃着肉干的胡三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忙扔了肉干冲上去抱住了贾琏的大腿。 “天爷爷,军帅热糊涂了!是咱们五千,咱们五千啊!” 胡三的喊声中都带上了哭音,死死抱着贾琏的大腿不撒手:“军帅,属下求您了,夜袭,夜袭吧。咱们只有五千人,鞑子有三万大军,还有五万多的部族,这仗一点都不富裕。大白天去突袭,那跟送死没什么差别。” 贾琏极其无语的揪住了胡三的脖颈,直接将其提了起来。他一巴掌扇在了胡三的脸上,厉喝道:“放肆,本将之前的命令你是不是忘了?本将的军令,不允许有任何质疑!大战在即,军法暂且记下,战后军棍二十!” “传令,全军上马,距离鞑靼大营一里时大军以本将为箭锋,直插鞑子中军大帐。此战,不接受投降!” 贾琏将胡三扔到一边,飞身上马拔刀指向西北,冷峻的下令:“凡本将刀锋所指,杀无赦!出发!” …… 五千对三万,在贾琏看来,这是他这辈子打的最富裕的仗了。 当初他在江南敢带着五百骑兵在万余倭寇的包围圈中反复穿插,那才是惊险万分。 骨碌的亲兵怯薛军,早就没了黄金家族巅峰时的战力。如今鞑靼主力去了宣府,留守鞑靼汗庭的怯薛军对他而言就是待宰的羔羊。 装备大量新装备的京营铁骑要是打不赢落后的鞑子,他贾琏妄为荣国子孙。 哒哒、哒哒~ 万余战马奔跑在广袤的草原上,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临近鞑靼汗庭营地不到十里处时,全军放慢了速度,人衔草马衔枚,静默潜行。 果然,大日当空的夏日,午后的时光亦是鞑子的警惕心最为松懈的时候。 五千铁骑都快摸到鞑子大营的边上了,斥候只遇到了两支松松垮垮毫无警惕心的鞑子哨骑。 贾琏掏出千里镜稍一查看就看到了位于大营中央的汗王大帐,一个字,壕无人性! 金灿灿的帐篷外立着一杆黑狼大旗,连旗子的边上都有金丝在发着耀眼的光。 贾琏将千里镜扔给了亲兵,小声下令:“准备冲阵,从中间将鞑子的大营切成两段。随后左右两军各自冲杀,给我贯穿鞑子汗庭!” 咔嚓、咔嚓~ 京营的将士们纷纷放下了面甲,一具具面甲上印刻着血红色的鬼面獠牙,如魔神一般,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只见贾琮拔刀一指,全军催动战马,加速、加速、再加速…… 大地开始发出阵阵轰鸣,鞑子大营内外无论是醒着的、酣睡的,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颤抖。 营外负责巡逻的鞑子刚刚看到冲杀而来的“魔鬼”,刚要大喊示警,脖子就被一支利箭给贯穿了。 射雕手不止草原有,中原王朝亦是不缺。 随即箭雨就覆盖了鞑子大营的辕门处,所有看过来的鞑子全部被扎成了刺猬。 但还是有鞑子挣扎着吹响了牛角号,呜呜的示警声就像是半夜惊魂,将营中的人从酣睡、昏沉的状态惊醒。 可惜一切都晚了,贾琏的手中多出了一颗黑色的铁疙瘩,随着铁疙瘩冒出的火星子落到了辕门中央,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鞑子大营炸开了锅。 马匹的嘶鸣、妇孺的哭嚎、鞑子士兵的咒骂,嘈杂在一起。 黑甲洪流就犹如入无人之境,自辕门冲了进去,不到几十息就贯穿了大营。 轰轰轰! 一连串的震天雷爆炸,巨大的轰鸣炸响直接炸懵了大营中的鞑子。 从未遭遇过火药爆炸的鞑子战马早就乱成了一团,别说用鞭子抽打,就是拿刀子去砍,都止不住战马的炸营。 混乱的战马用马蹄践踏着自己的主人,撞开了挡在它面前的所有人。 等到贾琏带着人冲进鞑靼汗王大帐时,汗王的亲兵卫都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衣冠不整的持刀挡在贾琏跟前,护卫着缩在角落的女人与孩子。 帐外的轰鸣与厮杀一直在持续,贾琏却已经笃定了胜利到来。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仗简直不要太顺利了。 “骨碌在哪里?” “咕噜几哇……” 嗡!嗖! 贾琏收起了手弩,冷眼看着刚才冲自己叽叽歪歪的鞑子。 “连汉话都不会说,也配活着?” 仅存的几个汗王亲兵猛地往后齐齐退了一步,惊惧的看向面前的杀神。 鞑子早前统治中原近百年,他们这群出身贵族的汗王亲兵卫岂会不通汉话?只不过是自认高高在上,习惯了对汉人的鄙夷不愿说罢了。 贾琏上前一步,刀指前方,厉喝一声:“本将最后再问一遍,骨碌在哪里?” 亲兵中有一人哆哆嗦嗦的回道:“骨碌大汗上月病逝,小王子还未继位,如今是可敦监国。” “既然会说汉话,方才竟敢藐视本将,杀了!” 嗖嗖嗖~ 左右手弩齐放,挡在那对母子面前的亲兵全部倒在了地上。 精贵的地毯被猩红色的血污了大半,帐中满是血腥味。 没了阻挡,贾琏看清了缩在角落的母子。 那孩子最多两三岁,还不懂得什么叫杀戮。 不过帐外不时传来的惊天巨响与厮杀哭喊,还是吓得他小脸煞白,一个劲的往他母亲的怀里钻。 贾琏想起了这个女人的身份,科尔沁的明珠,也先蓝珠,骨碌的正妻。 也先蓝珠只是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帐中的贾琏等人,顿时惊艳了所有人。 便是贾琏这个见惯了美人的荣国府小公爷都有了一丝心悸,不愧是草原明珠。 “军帅,此女绝色,若是送去京城,陛下一定会有重赏……” 嘭! 贾琏一脚将胡三踹飞了出去,抬起手弩搭箭就射。 草原的明珠顿时捂住了光洁的脖子,满眼的震惊与疑惑,痛苦的倒了下去。 贾琏没有丝毫的停息,拎起长刀就往前几步,贯穿了鞑靼小王子的胸膛。 没有哭声传出,尽量让这对母子不必遭受太大的痛苦,是贾琏能作出的最大仁慈。 左右亲兵虽然震惊却没有提出疑问,唯有胡三,不解的看向了贾琏。 贾琏只是瞪了胡三一眼,冷冷说出了一句话:“大夏不允许有第二个姓孛儿只斤的异姓王!” …… 鞑靼汗王大帐外的黑狼旗掉落在地的时候,厮杀声已经逐渐扩散到了远方。 贾琏除了身边的几百亲兵外,其余人马追着鞑子沿着土剌河往东西两个方向杀去。 失去了指挥的鞑子别说三万,就是十万八万都只会是绵软胆小的羔羊,追与逃,在土剌河的河岸处处上演。 厮杀持续到了傍晚,有斥候来报,他们追杀鞑子时在土剌河的西边二十余里处发现了千余罗刹人,被禁军斩杀百十人后,余者快马往西北方向逃去。 贾琏冷笑一声,下令穷寇莫追。 他让人就地掩埋了那对并不无辜却也可怜的母子,随后开始伏案而书。 “臣,右威卫指挥使贾琏,上禀御前。臣率大军五千,于七月初二抵达土剌河畔,发现鞑靼汗庭大营所在之地……此战,臣与麾下将士阵斩万余……鞑靼可汗骨碌已于月前病逝,其妻、子不愿投降,自焚而亡……” ……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炎炎七月转瞬而过,治德九年的中秋节就要到了。 金陵传来了数封奏章,忠顺王刘恪果然是个浑人,眼见江南士绅官僚不遵王令,一怒之下调了山东卫所兵马南下,直接驻扎在金陵城外,吓得那些集会抗税抗法的士人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纷纷偃旗息鼓。 不过明面上的对抗看似暂停了下来,但暗中的较量还在继续。 辽东还没有消息,宣府的王子腾稳如老狗,与鞑靼大军在长城外进行着拉锯战。 朝堂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中秋佳节的气氛逐渐浓郁起来。 就在八月十四这日,皇帝刚刚在奉天殿看了一场朝臣对喷的闹剧,乐呵呵的走在回勤政殿的御道上。 这时宫外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万岁声,紧接着宫门方向传来一声欢呼:“大捷!瀚海大捷……” 月票推荐票 感谢胖哥还是这么胖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章 万胜!万岁!敕封赏赐! 与金陵旧都相比,太宗皇帝几乎是按照军事要塞之规格营造了百万人口的京城。 辰时刚过,京城的中轴线正阳大街上已经人头攒动,四处都是出门购置中秋所用之物的百姓。 这两年京畿大丰收,又有玉米、土豆这等高产神物,百姓不但有了足够填饱肚子的粮食,更因为遍布京畿的各种工坊赚到了不少银钱。 辛苦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到了中秋团圆之时,便是向来节俭的农人也愿意给媳妇扯一匹新布,给家里的娃儿买几包点心零嘴。 至于自己,糙汉子一个,穿那么好作甚? 街道两旁的摊贩卖力的吆喝着,卖艺的人敲着锣鼓,吹火吐烟,胸口上摆上大石,闭气鼓眼敲着大锤落下…… “好!” 围观的人群顿时齐齐喝彩,扔着一枚枚铜钱。 duang、duang、duang…… 哒哒、哒哒~ “闪开,闪开,快快闪开!捷报、捷报、瀚海大扌……” 咦?什么声音? 众人疑惑的四处寻找突如其来的锣声与高呼,只见巡城的禁军正敲着铜锣驱赶挤在大街上的百姓,不断催促傻愣愣呆立街道中央的人。 “还不赶紧躲开,那是鸿翎急使,挡了他们的路,便是被战马撞死了都是白死,说不定还得追究你的责任!” “捷报!瀚海大捷!右威卫指挥使贾琏率军千里奔袭鞑靼汗庭,五千禁军对阵鞑靼八万大军,阵斩万余,却敌万里,鞑靼王公贵戚皆被斩杀,我军大胜,勒石燕然,再现霍骠骑之神迹!大夏万胜!” 鸿翎急使行至百姓聚集最多处时,特意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大声宣扬着这场奇迹般的大捷。 四周的喧闹都停滞了一下,片刻后人群沸腾,所有人猛地涨红了脸,纷纷举起了拳头奋力高举,欢呼雀跃。 “咱们又打赢了!” “鞑靼汗庭也被灭了!” “鞑子没了?” “没了!狗日的鞑子被灭了!” “万胜!万胜!” “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 京营的士卒多以京畿良家子为主要来源,若说与经常犯边的鞑子仇恨最深之人,除了九边附近的百姓外,京畿各州县的百姓绝对是最恨鞑子。 每一次鞑子犯边之后,京畿都会有人家挂上白幡。随便找户人家,拐上几个弯都能找到死在鞑子屠刀下的亲戚。 瓦剌彻底并入大夏之后,京城的百姓甚至开了赌盘,赌鞑靼什么时候会被天朝给灭了。 如今中秋节即将到来,不想会收到这样好的消息,简直是喜从天降啊! “快快快,给老子挂上一万响的大红鞭炮,大仇终于报了,今日雁回酒楼一律打七折,每一位来酒楼吃饭的客人,送一壶美酒!” “御品斋的点心,今日买一赠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雁回酒楼的鞭炮就像是起了个头,整条正阳大街的临街店铺都纷纷挂上了长长的鞭炮,陆续点燃。 与鞭炮响声齐鸣的,还有一个个敲锣打鼓宣布庆贺瀚海大捷,店铺打折的高呼声。 正阳大街的欢呼声就像是扔进湖中的石头,激起了一道道波纹向四周扩散。 很快,整座京城都好似提前过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响起了阵阵鞭炮。 当~ 当~ 当~ …… 景阳钟一声声的敲响,在京七品以上文武、宗亲贵戚、藩国使臣皆需入朝参加大朝。 刚刚从奉天殿离开的百官刚回到衙门,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到皇城外喧闹异常。 他们正打算派人去皇城外打听情况,就被重新召回奉天殿外的广场上。 等到众人齐聚重新回到奉天殿时,只见皇帝老爷早就乐呵呵的端坐在龙椅上了。 不对劲! 向来板着脸的皇帝竟然冲他们笑了…… “臣等拜见陛下!” 皇帝老爷这会是真的高兴啊,元祐初年的憋屈,随着一场场大胜终于散去。 他,大夏皇帝刘恒,文能使万民安乐,武能开拓万里疆土,岂不能称一声千古明君! “诸位爱卿,贾琏派人传来捷报,七月初二,鞑靼汗庭被我大夏勇士所灭。鞑靼汗王骨碌五月中病逝,其妻、子不愿投降,自焚而亡。鞑靼一应权贵尽数死在了战乱中,朕与诸位爱卿该好好合计合计如何才能尽快平定鞑靼残余人马,彻底将鞑靼纳入大夏的版图了!” 嗯?啊?哈? 殿中文武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懵,包括站在队列中的贾家众人。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夏贺。陛下万岁、大夏万岁!” 众人在短暂的震惊后,纷纷下拜高呼万岁。 唯有贾琮,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后突然双手挠头,烦躁的发狂了。 “啊啊啊啊啊~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里程碑竟然被二哥抢了先,没我的份了!!!” 虽说贾琮还算克制,“无能狂怒”时声音不大,可在文武齐呼万岁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满朝文武都寻声看了过来。 官帽歪歪斜斜,露出来的头发乱糟糟的,眉眼挤成了一团,满脸的懊悔无奈。 贾琮的形象成了庄严肃穆的大朝会中,最独特的风景线。 “噗嗤~” 不知是谁忍不住先笑出了声,随即整个奉天殿中笑成一团,就连御座上的皇帝都罕见的哈哈大笑起来。 “传旨,瀚海大捷,又逢中秋佳节,当万民同乐,京城七日金吾不禁……” …… 贾琮坐在工部值房长叹短嘘,手中的笔胡乱的在纸上画着。 口中还在碎碎念,南疆是他老子灭的,瓦剌是十一叔与薛蟠灭的,鞑靼又被二哥给灭了,高丽估计也快了…… 他当初在老圣人面前夸下的海口,在皇帝面前许下的承诺,似乎都被别人抢了先。 “合着我就是个搞后勤的,领兵打仗、歼敌灭国的威风事就没一个轮得到我!” “大人,那个……错了,宣府是想让工部急调五十门山地炮过去,不是城防大炮。” 书吏眼见贾琮批错了公文,不得不小声提醒。 嗯? 贾琮猛地一震,随即低下头去仔细查阅。 果然,王子腾在公文中再三强调,让工部速速调运五十门轻便的山地火炮至宣府…… “山地炮?有意思!” 贾琮一把合上公文,风一般的离开了值房,顾不上什么官容仪态,往勤政殿跑去。 …… 瀚海大捷的消息让皇帝老爷乐呵了大半天了,午膳都多干了两碗米饭。 此时他翻看着桌案上的奏章,时而撇撇嘴,不屑的将弹劾贾琏的奏章扔到一旁的竹筐,时而哈哈大笑提笔在奏章上批阅几句。 朕知道了…… 朕很好,最近感觉还胖了些…… 卿果然知朕,朕就是这样威武的汉子! 恩侯啊,朕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算了,等你回京再说吧……哈哈哈哈…… “这贾恩侯当初一心想效仿代善公饮马瀚海,没想到被他儿子抢了先……嘿,对了,贾琮这小子估计此时挠心抓肺,在抱怨他二哥没带他去草原吧。这父子三人真有意思……” “启奏皇爷,永丰伯在外求见。” 刘恒冲一旁的夏守忠挑了挑眉:“这人真经不起念叨,瞧瞧……宣他进来。” 夏守忠手中的拂尘一甩,高呼道:“陛下有旨,宀……” 嘭! “哎呦~俺的脑瓜!” 宣字都还没说完,急匆匆的贾琮就被殿门的门槛挡了一下,骨碌碌滚进了勤政殿。 似曾相识的情景让皇帝老爷猛地一愣,随即扶额问道:“你小子慌里慌张的,给朕行这么大的礼,是有什么事要求朕啊?” 贾琮揉了揉酸痛的鼻子,捡起地上的公文就急切的说道:“陛下,臣要去宣府,这一回怎么也该轮到臣去跟鞑子打一仗了吧!” “宣府?宣府怎么了?王子腾不是在宣府吗?” 皇帝让夏守忠取来公文,看到公文上的“涂鸦”后瞪了贾琮一眼,随即继续浏览公文上的内容。 只见贾琮拱手道:“陛下,四爷,我的好四爷,求求您一定要让我去一趟宣府。王大将军这是要跟鞑子进行决战了,这一场打完,北境将再无战事。您说说,臣作为荣国子孙,若不能参加这等盛事,绝对会遗憾终身啊!” 贾琮都快冲上丹陛抱着皇帝老爷的大腿求战了,刘恒皱眉拒绝了他的请求。 瞪了贾琮一眼后,皇帝老爷训道:“你小子平日里还算稳重精明,怎么在这件事上犯糊涂?朕问你,是杀鞑子重要,还是推行新法重要?江南暗流涌动,新法到了关键之时,你作为朕的左膀右臂,这个时候跑去宣府,简直是胡闹!” 呃~ “老十三已经暗中调动山东、湖广五万大军驻扎金陵、扬州、苏州等要地。夏令行也已抵达南直隶,外患已平,内忧也该到了彻底解决的时刻了!” “朕等了整整九年了,如今中枢的权力已经被朕牢牢掌握在手中,朝中没有人能够掣肘。” “如今正是携大胜之势,整顿朝堂推行新法的好时机。只等王子腾灭掉宣府外的鞑靼残余人马,朕就会下旨全面开启变法新政,以惶惶大势,压制朝中反对变法的官员。贾琮,你现在要做的是协助朕完善新法,而不是去跟鞑子拼刀子!” 贾琮被皇帝信心十足的霸气宣言吓了一跳,随即整个人都跟着激情澎湃起来。 什么宣府?什么鞑子?统统见鬼去吧! 他单膝跪地,右手紧握把胸膛砸的咚咚响:“愿为陛下效死!元祐五年的时候臣就说过,贾家永远是陛下的刀,陛下指哪,臣与贾家所有人就会打哪,绝不后退!” …… 太上皇诸子中,老四刘恒不算是野心最大之人,却是最具改革意志的人。 而且这位性格坚毅的皇帝,哪怕是帝位不稳的元祐初年,就已经在草拟新政的计划了。 经过数年的调整补充,当下已经定好了关于吏治、教育、司法、经济、军事等等十一项变法措施。 其中教育与赋税方面的改革已经在京畿率先推行,经过一年多的实施,效果斐然。 贾琮被皇帝老爷一顿“忽悠”下,抱住一个锦盒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勤政殿,至于宣府即将到来的决战,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刘恒站在勤政殿门前,远远看着贾琮离开的背影,突然笑道:“大伴,你说这小子哪里来的那么多想法的?有时候朕都觉得,这小子好像永远不缺活力,只要事关社稷百姓,他始终充满了斗志。” “皇爷,老奴曾听永丰伯说过一副对联——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解家忧,解民忧,解国忧,此人有当。或许,永丰伯真的就是这么纯粹的人吧!” 夏守忠的话让皇帝陷入了回忆,自元祐五年的秋天,他与贾琮相遇于铁网山的危机之中。 那小小的身影挡住了刺客的刀剑,用稚嫩的声音斩钉截铁的说着为他效死的话语,有时候想想,他这个皇帝能有这样的臣子,还真是老天爷的恩赐。 刘恒抬头看了看天,秋日晴空,真是好时节啊! “大伴,去让翰林院拟旨,敕封贾琏长女为庆城县主……” …… 贾琏在瀚海取得奇迹般的大胜,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宁荣街上早就聚集了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拜帖一封封的送进了荣禧堂,老太太这会人都懵了。 大喜!大喜啊! 自从老太爷去后……不对,就是老太爷当年的战绩,都比不上贾琏这会带给荣国府的荣耀。 这可是封狼居胥之功,先汉霍骠骑、窦宪之后,还有谁能得如此功勋? “凤丫头,让人准备宴席,明日邀请京中各府来府中赴宴……嗯?凤丫头?凤丫头?” “啊?老太太,您说什么?” 王熙凤明显还没有从如此大喜中回神,根本没有听清老太太方才的吩咐。 不过老太太也不在意,乐呵呵的打趣道:“看来咱们的二奶奶乐傻了啊!” 不等老太太继续吩咐,荣禧堂的门外传来一阵惊呼,随即有丫鬟欣喜的跑了进来禀报。 “老祖宗,大喜啊大喜,宫中来了旨意,陛下敕封咱们大姐儿为庆城县主,传旨的公公已经到了府门外了!” 月票推荐票 感谢胖哥还是这么胖的打赏! 今天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一章 狠起来连自己人都弹劾 贾琏以五千兵马,千里突袭鞑靼汗庭,这功劳不可谓之不大。 虽说宣府外还有八万鞑靼大军,可随着鞑靼可汗骨碌的妻儿死在土剌河畔,从法理上来说,鞑靼已经灭国了。 若论贾琏的功绩,绝对可以说称得上灭国之功。皇帝刘恒也有些发愁这么大的功劳该怎么赏。 贾琏是荣国府的承爵人,贾赦可还在南疆替大夏社稷喂蚊子呢,总不能把当老子的撸了爵位,让儿子提前继承爵位吧。 思前想后,刘恒还是推恩及亲,将贾琏这一次的功劳分成两份,先敕封了贾琏的长女贾萱为庆城县主,并赐食邑两百户,让荣国府有了第二位实封的贵女。 这些事贾琏得知后心中亦是替大侄女高兴,但当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子腾这老小子可还在宣府巴巴的等着他将山地炮送过去呢…… “五十门火炮够干什么?要玩就往大了玩,本伯天生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那可是八万‘凶残’的鞑子,只有火力覆盖才能治好我的这个病呀~” 贾琮背着手在工部库房中四处转悠,从存货中挑选了一百门山地炮、五十门城防大炮、三千杆还刷着油的崭新燧发枪,以及配套的炮弹、枪弹数万发,一同交给了兵部的官吏。 他自己是去不了了,但这明显有军功可以赚的好事,绝对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按照王子腾拟定的作战计划,鞑靼剩下的这八万大军应该是过不了年了…… 明威将军、神策卫指挥佥事柳湘莲奉旨领五千京营兵马,护送补充军械、粮草驰援宣府,并入王子腾帐下听令。 处理完宣府方向的事务,贾琮这才悠悠然回了家。 荣国府大姐儿得了敕封,京城的公卿府邸几乎都来了人恭贺。 宁荣街上堵了个严严实实,反倒是把贾琮这个主人家给堵在了街外。 不得已,贾琮绕到了后街,打算从后门回家。 “嘿,你小子怎么从这里进来了?” 刚从后门进府没走几步,贾琮就听到耳边传来太上皇的声音。 他转身看去,太上皇正提着一只超大号的锦鲤大观园的后园门处溜达。 只见老爷子将差不多十七八斤的大锦鲤费力往上提了提,嘴角微微扬起:“你怎么知道朕刚刚钓了一条大鱼?” 呃~ 我能说,是前门太堵我才绕道后门回家吗? 贾琮狗腿的上前,想要替圣人老爷提着大鱼,却被老爷子躲开,并嫌弃道:“这是朕的战利品,朕要自己提着。走,老四不是给了小七敕封吗?这条锦鲤就是朕送她的礼物。” 还别说,这条十七八斤的大锦鲤的确与众不同,特别是被家中的大厨精心烹制,摆在饭桌上的时候。 已经三岁的大姐儿七七在尝了一口“御钓红烧锦鲤”后,那双遗传自其母的丹凤眼都成了月牙儿。 一口一个祖爷爷,愣是让太上皇又不要钱似的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 天底下最豪富的老爷子自打驻跸大观园后,平日里打打太极拳、钓钓鱼、打打麻将、逗逗小孩…… 这日子可比在龙首宫有意思多了,特别是无意间遇到鬼精鬼精的贾萱贾七七后,隔三差五就会让女官将七七领取园子里逗孩子玩。 …… 中秋节将至,圆月挂上枝头,皎洁的月光洒在大观园中,就像是给这座集合了江南与北地亭台楼阁之美的皇家园林披上了仙衣,分外迷人。 亭中有一小火炉,正用火舌不断的舔舐着黄铜壶底,贾琮待水烧开,冲泡好茶水,恭敬的放在了老爷子的手边。 “你们兄弟俩如今也算是都有了出息,你爹浑是浑了点,但在教孩子这方面,比老牛他们的儿子都要强的多。” 太上皇明显又一次陷入了对往昔的追忆,许久后感慨万千的说道:“我老了,如今看着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一个个有了出息,等到了地下也算是能跟老兄弟们有个交代……” “圣人,您这……” 贾琮也好,一旁伺候的戴权也罢,两人皆是有些惊惧担忧。 好在老爷子就是单纯的感慨,并无他念。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贾琮涌到嘴边的话,乐呵呵的继续说道:“鞑靼也灭了,算上早前并入大夏的瓦剌,你爹灭掉的南疆四国,国朝可以说是空前强盛。看来啊,老四比我这个当爹的做的好!” 从明面上来看,现如今的大夏的确是立国百年来疆域面积最大、国家经济实力最强的时候。 不过在贾琮看来,元祐朝的实力大爆发,那是前三代帝王给大夏积攒的家底厚实,量变引起了质变。 他站起身来,朝着太上皇真情实意的恭敬拜下:“在臣看来,陛下的确是难得的圣明之君,但亦是离不开圣人的教导。元祐朝的实力大爆发,从本质上来说,是昭武年圣人为陛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一点贾琮没有夸大,不提别的,天可汗昭武帝在周边的藩国百姓心中,那可是神仙般的存在。 瓦剌当初能顺利并入大夏,草原上那些天可汗的忠实信徒没少贡献力量。 太上皇能听出来贾琮的这些话并不是恭维,真实的情感让老爷子很受用。 不过他喊来贾琮,可不是为了听恭维话的。 “鞑靼应该要亡了,老四那边是不是已经打算正式全面推行新政,施行变法了?” 看到贾琮点头后,太上皇的脸色颇为凝重。 自古以来,变法之事往往伴随着社稷动荡,弄不好还会闹得烽烟四起,老爷子不得不谨慎起来。 “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老四隐藏着的野心,不对,应该说是他的抱负。这条路不好走啊,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两个贪官污吏,恐怕整个朝堂会成为他大业的拦路石。” “确实如此,光是一个清丈土地就已经让南北数省动荡不安,有时候臣都觉得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贾琮掰着指头算了算,因为一个小小的盐课,就差点让林家家破人亡,更何况是事关整个大夏,涉及政治、经济、军事等等诸多项目,这事就是让贾琮两世为人,都觉得压力山大。 太上皇在贾琮的脑瓜上轻轻拍了两下,负手而立欣赏着天上的银月。 他的嘴角含笑:“压力要有,信心也要有。老四的性子朕能不懂?朝中的那些蝇营狗苟朕亦是清楚的很,依老四之前的手段,那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不过现在嘛……呵呵!” 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戴权突然将一本薄薄的册子交给了贾琮,太上皇冲着贾琮努努嘴。 贾琮翻开才看了两页,就被老爷子的手笔吓了一大跳。 这本薄薄的册子上,却有着多达数百人的名单,囊括了山西、山东、河南、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多省有头有脸的人。 “有这些人出面与江南那帮子人打擂,你与老四的压力就能缓解一下,就当是朕最后为老四搏一次吧。” …… 将宣府所需的军械送出京城后,贾琮又一次从工部告假,在护送太上皇回了龙首宫后,于龙首宫正式接手了老爷子的亲兵卫——羽林郎。 三千羽林郎的确是大夏第一强军,但这也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实力。 事实上羽林郎还有万余隐藏在暗中的人马,比如替圣人老爷子赚钱的商人,控制江湖势力的某某大侠、帮主,以及那些隐在黑暗中,打探消息的暗探。 当皇帝与太子刘弘得知贾琮被老爷子赐予羽林卫指挥使时,父子俩心中的感受都差不多。 果然贾琮才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他俩明显是捡来的。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他们过多感慨的时候,因为辽东与宣府方向几乎同时送来了最新战报,两边都打起来了。 中秋前的最后一次大朝会刚开,宣府方向再次送来王子腾转交的军报。贾琏在土剌河鞑靼汗庭旧址遭遇了八千罗刹骑兵偷袭,两军在短暂的交战之后,罗刹骑兵往西北方向逃窜。 贾琏在经过谨慎的推演后,暂时放弃了征讨汗庭附近部落的决定,率领麾下大军越过土剌河往西北方向追赶,势必要让罗刹人知晓什么叫犯我大夏者,虽远必诛。 经过数日奔波,贾琏终于追上了正在劫掠的罗刹鬼,两军在草原上厮杀一日,最终还是贾琏麾下的京营大军更强一些,阵斩三千,余者逃离了贾琏的追击。 倒不是贾琏不想继续追上去宰了这群罗刹鬼,实在是这场战斗超过了他的想象,这群罗刹鬼人高马大,给京营的弟兄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至少出京时的五千人马,到现在只剩下一半的人马了。 “人跟上去了没有?” 贾琏呲着牙,忍着剧痛任由军医给他缝合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狰狞血腥的伤疤,让贾八很是后悔。早知道当初他就应该多拦着些,没想到自家二爷会在大夏的领土上被鞑子欺负了。 贾八将懊悔抛之脑后,拱手禀道:“回少主,属下亲自挑的人,让他们假扮鞑靼人,跟在了罗刹鬼的身后。一有消息,他们就会想办法给家里写信。” “那就行,这罗刹鬼的实力八叔你也看到了,这是一个极有威胁的国度,而且他们对于领土疆域的欲望,几乎成了病态。咱们不得不防!” 贾琏眉头皱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手臂上的疼痛。 他继续吩咐道:“让人给京城写封信,让京城派遣大军来援,还有上次琮哥儿说的水泥,必须尽快送过来。只要城池建造好了,想要保住这块地,就没那么难了。” …… 在僵持了整整两个多月之后,九月初鞑靼大军竟然虚晃一招打算逃离宣府。 不过王子腾早有准备,竟然在鞑靼回草原的必经之地大青山布下埋伏,将鞑靼的八万大军围在了山坳中。 八万人啊,就像是被圈在一起的火鸡,用大量的火炮与燧发枪好一阵轰击。 火力覆盖第一次在草原上演,这可比弓箭强多了。 威力巨大的火炮彻底吓破了鞑子的胆,有不少人想要投降,可惜王子腾这回也做出了与贾琏差不多的处置,全部坑杀埋进了大青山的山坳中。 柳湘莲是最早回京的人员之一,一回到京城就跑来荣国府跟贾琮秘密说起了此事。 “王子腾太狠了,那可是五万俘虏,就这么全部被坑杀活埋进了山坳。” 贾琮却摇了摇头:“咱们这位王大将军是个聪明人,二哥之前干的事他算是看懂了,现在的狠辣,对于王家来说反而是最好的保护神。你想想当初王子腾在文臣中的形象,再对比一下现在……” 柳湘莲的眉头皱起,喃喃道:“王子腾早前的确是个儒将……至少那些文臣没少夸王子腾是个儒将,当初差点就入阁了。我明白了,他让我们几个先一步回来,是想将坑杀之事宣扬出去。” 柳湘莲还没从荣国府回家呢,京城就已经涌起了新的弹劾风暴。 坑杀五万俘虏,这事干的真是让人不寒而栗,不过这件事却也给贾家解了围。 毕竟相比王子腾干出来的这等惊世骇俗之事,贾琏的那点小毛病真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了。 朝中弹劾王子腾弑杀无度、有违天和的声音越来越大,皇帝最终“无奈”将其召回。 委派右军都督济阳侯韩阳接替王子腾,暂领北庭都护府都督,总掌鞑靼撤藩设郡事。同时也给贾琏传去旨意,让其早日回京受赏。 十月初,贾琏终于赶回了京城。 此时北境再无战事,唯有辽东方向打的热火朝天。 不过辽东方向的战事已经跟宁荣贾家没了关系,随着贾家因战功再次走上巅峰,京城的武勋们都快长了兔子的红眼睛了,一个个想尽了办法请战出京,奔赴辽东战场。 就在贾琏回京的当日,皇帝老爷给贾琏的封赏终于下来了。 除却推恩及亲对大姐儿的县主敕封,皇帝老爷竟然将靖王刘怡暂代的后军都督交到了贾琏的手中。 不到而立之年,贾琏就已经走到了武将的巅峰,成为大夏五军都督府五极之一,与其父贾赦的前军都督并列。 听闻这个消息,正在工部衙门批阅公文的贾琮都傻了。 一府两都督,父子二人加起来差不多掌管了国朝近半大军。怎么看都是功高震主,未来该被阖族消消乐的局势。 吓得贾琮公文都不看了,一路快跑直入勤政殿。 他一进殿中头都不抬,深深一拜就高呼道:“陛下,臣弹劾右威卫指挥使贾琏,擅开边衅、贪功冒进、弑杀无度、有违天和……等十八项大罪,为天朝计,还请陛下罢其官爵,圈禁府中,让其好好读一读圣人经典,以洗去其身上的戾气!” 贾琮一口气背完了自己准备好的言辞,好半天没听到皇帝老爷的回应。 在他忍不住想要偷偷看一眼时,却听耳边传来幽怨的声音:“琮哥儿,你就这么不待见哥哥我?” 今天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二章 别人家的孩子 “琮哥儿,你就这么不待见哥哥我?” 贾琏粗糙的大手搭在懵逼的贾琮脑瓜子上,搓啊搓,见其还是一脸懵,咚的敲了一下。 感受到了疼痛,贾琮这才从迷糊中回神,猛的往后一跳,惊讶的喊了一声:“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咳咳~朕正与几位爱卿商议北庭都护府与辽东的事,贾琮,你慌里慌张的跑来,就是为了弹劾你二哥?” 啊? 听到皇帝老爷的声音,贾琮这才发现勤政殿中坐着几位中枢大佬,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吃瓜看戏。 特别是英国公张老爷子,还冲他眨了眨眼…… 贾琮很想捂着脸离开,可皇帝老爷不给他这个机会,招手道:“正好你也来听一听,你也算是最熟悉分封海外之事。” “臣遵旨。” 他跟着贾琏坐在几位大佬的末尾处,顺手将桌上的瓜果盘子端在怀里,咔嚓嚓的啃了起来。 几位大佬见怪不怪,皇帝老爷只瞥了贾琮一眼,继续先前的话题。 “高丽的战事已经没有了悬念,下一步就是全力进攻倭国。二皇兄给朕来了信,说他打完高丽后将以高丽为跳板,领两万精锐横渡大海……” 原来是关于靖王刘怡的请战问题,这位爷还真是猛的离谱,不愧是皇室中战力最强的男人。 “父皇的意思是,倭国不比高丽,国朝直接统治不会那么顺利,不如将靖王府分封倭国,让二皇兄先在倭国镇守几年,再行推进撤藩设郡事。此事,诸位爱卿怎么看?” 皇帝的问题让在座的几位大佬有些尴尬,他们将目光转向了张老公爷。 作为军方第一大佬,英国公张岳不但辈分高,威望也摆在那里。 张岳倒是没有藏着掖着,沉思片刻后向皇帝拱手道:“圣人不愧是圣人,对于倭国,老臣之前想简单了。倭人畏威而不怀德,有小礼而无大义,若朝廷直接派官员去管理,很可能出现反复。若是让靖王带兵驻扎……” 老公爷话没有说完,但殿中君臣都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 一个字,杀! 用《论语》是无法让倭人这个奇葩种族真心归附天朝的,只有杀到他们从骨子里怕了天朝,到时候才能顺利推进撤藩设郡。 要不然就只能将倭人的男子全部拉去填了大海,但这样有悖于“天朝仁义”。而且在座的几人都明白,随着天朝疆域的极具扩大,朝廷现在缺劳力缺的厉害。 上千万的劳动力,朝廷有些舍不得啊! “还有一事需要注意,靖王殿下的分封不能以常例来办,老臣以为,当以总督制为先,朝廷可派副使协助靖王管理倭人。” 周炯虽说赞同将刘怡分封倭国,但他作为内阁首辅,肯定是站在朝廷这边考虑事情。 自古分封制是中央集权的最大威胁,为国朝计,该防还得防着,哪怕靖王刘怡是宗室中最没有野心的亲王,但将来呢?靖王府的其他人呢? 至于说会不会被人说离间皇亲,随他们去吧。 皇帝的眉头皱起,不过很快也点头道:“周阁老说的是,倭国位置特殊,的确不适用一般的分封……贾琮,你觉得呢?” 啊? 贾琮吃瓜吃的正嗨,突然被皇帝老爷揪了出来,连忙将最后一口吞了下去。 他抹了一把嘴边的汁水,拱手回道:“陛下,诸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 皇帝瞪了他一眼:“滑头!让你说你就说!” “那臣就说说?” 贾琮尴尬一笑,向几位大佬拱了拱手:“先前说过,大夏将来要面对的是从海上来的威胁。我朝海岸线极长,自东边的鲸海往南,一路直至南海,万里海疆除非弄出百万海军都不一定能做到面面俱到。” 这是事实,殿中君臣皆看得清楚。 海军太费钱了,太祖爷当初为何要施行海禁,还不是海岸线太长,到处都是海寇,就那么点水师,哪里等做到全面防御。 但如今不一样了,大夏已经攻下了南疆,大小琉球握在手中,只要再拿下倭国与高丽,就足够将近海的几处关隘全部掌控。 贾琮让人取来坤舆万国图,指着其上红色的一条线。 “南起满剌加,吕宋、大小琉球、倭国至北边的库页岛,这就像一条海上长城,国朝只要死死守着这条线,大夏海疆再无忧矣。” 啪啪~ 贾琮重点在倭国的那一点敲了敲,郑重说道:“所以,倭国只能是大夏的一个省,不论是分封藩国还是总督辖地,都不行。哪怕分封的人是陛下的亲兄弟,只要有一丝威胁,都不允许。” 周炯第一个开口附议,其余几人都是沉默不发表意见,就连贾琏都是犹豫再三,才开口道:“陛下,臣附议。臣可以信任靖王殿下,但不信任其他人。” 贾琮却摇了摇头:“不,二哥,不是信不信靖王殿下的事,是这个例子不能开。今日分封倭国,明日是不是可以让某位宗亲分封高丽、安北、北庭?先汉七国之乱……” “放肆!离间皇亲,你想挨板子吗?” 皇帝打断了贾琮的话,看似很生气的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不赞同靖王镇守倭国?” “臣不赞同任何形式下的分封倭国!” 贾琮却没有丝毫的担心,镇静的躬身拜下。 “至于说倭人,大不了杀到他们心服口服为止。靖王殿下终究是皇室亲王,为皇室声誉计,等倭国灭后,还是让宁远县侯王子腾接替靖王殿下领兵镇守,王侯爷最擅长这类事了,当初他在西域就干的挺好的。” 嘶! 包括皇帝在内,殿中几人都深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真是睚眦必报,坑了王子腾一次又一次,人家刚从宣府回来,又盯上了。 贾琮可不会管其他人怎么想,继续说着他的计划:“倭国盛产白银,臣下一步打算在国朝实行银本位之策,急需大量白银。就让王侯爷去倭国镇守,让那些倭人给咱们好好挖矿。干的好了,就赏他们一个三等天朝户籍。干不好了,就死在矿洞里或者拉出去填海……” “行了行了,后面的就不必说了。要记得你是个读书人,杀气别那么重!” 见贾琮说着说着,思维又飘到不知哪里去了,皇帝连忙将其打断。 他揉了揉眉心:“靖王分封之事暂时搁置,不过给靖海卫的军械不能有差池。贾琮这正好在这里,自今日起,与倭国的火器、战船生意全部停了吧。高丽撑不过半年,都督府开始拟定征伐倭国的计划,内阁……明年开一次恩科,给北庭、辽东四郡提前储备官员。” 众人起身领旨,唯有贾琮嘿嘿一笑。 “与倭国的生意臣已经拖了一年有余了,上一次倭国诸藩订购的火器、战船,臣压下来至少七成,这些火器、战船正好装备天朝海军,到时候打倭国就方便多了!” …… 贾琏在与罗刹鬼的战斗中受了伤,左臂挨了一箭,背上挨了一刀,好在随军军医医术不错,没有感染化脓。 不过到底是流了不少血,哪怕是伤口已经愈合,还是亏虚严重。 从宫中回来后,随行而来的御医再三叮嘱要好好补一补。 王熙凤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丈夫,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红红的,将丫头仆人赶出了屋子,亲自给贾琏搓洗着后背。 触目惊心的伤疤让她的双手微颤:“二爷,何苦这么拼?咱们家现在已经是武臣巅峰,何必冒这个险?” 贾琏泡在浴桶中,感受着后背上的温柔,笑了笑说:“爷若是不去拼这一遭,大姐儿哪里来的敕封?况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有不断立下功劳,陛下才会觉得我、荣国府于国朝有用……” 他一想起元祐初年,荣国府岌岌可危的情景,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紧迫感。 “琮哥儿还是太稚嫩、太重感情,自古帝王无情义,就算陛下是个重情义的人,太子呢?太子将来会不会变?功高震主的确不是个好词,但只要不断的立下军功,宫中就算是想要动咱们,就得看看天底下的百姓怎么看?” 皇家当初有多厌恶四大异姓王,还不是强忍着恶习表现出君臣相得的模样。 说到底还是人家有实力,在军中有威望。 贾琏与贾琮不同,他见惯了蝇营狗苟,权力最容易让人迷失本性,特别是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 王熙凤还是第一次听到丈夫给她讲述这些事,不由浑身一个激灵,颤声道:“二爷是说,皇家会对咱们家不利?” “防患于未然罢了,陛下的确是个重情义的,太子目前来看也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二三十年内,咱们家稳如泰山。” 贾琏起身,一把将王熙凤抱起放进了浴桶中,粗糙的大手伸进了光滑的绸缎中,肆意游弋。 王熙凤已经近一年没有感受到男子的气息了,被贾琏这么一撩拨,脑中一片空白,都忘记了方才的担忧。 只见贾琏在其耳边轻轻吹了一下:“放心,一切尽在爷的掌握之中!” …… 封赏贾琏的圣旨在第二日正式发下,晋荣国公世子、右威卫指挥使贾琏为从一品柱国、骠骑将军、后军都督、领左、右威卫,左、右武卫、神策卫五卫大军…… 随即,京城多了好几出新戏,琏二爷已经被京城的百姓放在了与先汉霍骠骑等同的地位。 戏园中、酒楼茶肆、秦楼楚馆甚至是街边的小摊都在讲述着琏二爷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传奇故事。 相比于王大侯爷在宣府外坑杀数万鞑子的故事,只砍了一万余鞑子的琏二爷反而名声更响一些。 在上了一次大朝会后,京城老一辈的武勋看着站在武将队列最前端的贾琏,心中的滋味真是难以难说。 他们回家后怎么看自己的儿子、孙子都觉得碍眼,有不少勋二代、将三代被吊在树上狠狠抽了一顿。 据传这群老将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贾恩侯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二哥,你把我们害惨了!” 借着来荣国府恭贺的勋二代、将三代们聚集在荣国府的前厅,哭丧着脸跟贾琏抱怨连连。 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贾琏还是很懂得人心的。 他让人取来家中最好的藏酒,与这群二代三代们一次次举杯。 “是哥哥的不对,来来来,兄弟们今日不醉不归。等改日我遇到几位世伯、世叔,一定会跟他们好好说一说此事。” 其中一个苦着脸的二代连忙摆手摇头:“可别,这事二哥千万别提,只求二哥最近别在我爹眼前晃悠就行。过几日他老人家估计就忘记此事了。” 说着,他不自觉的摸了摸屁股蛋…… 噗~哈哈哈哈~ 前厅中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是与贾琏关系要好,岂会真的怪贾琏,不过是借此打趣罢了。 另有一人却在笑完后正色道:“不过二哥最近还是别出去晃的好,呆在府中休养吧,朝中有不少腐儒在密谋联合弹劾二哥。” “哦?” 贾琏放下了酒杯,拱手问道:“秦兄弟,详细说说。” “二哥也知道我家老六在如今在书院读书,他去参加文会时听到了一些风声,之前二哥在草原就食于敌的事被人传出去了……” 贾琏闻言脸上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杀俘什么的他真的可以不在乎,但有一点确实是件很忌讳的事。 当初为了隐匿大军行踪,他一路从宣府杀到了土剌河畔。一路血腥的杀过去的,无论是鞑靼军队还是百姓,都没有放过一人。 这一点,只有内阁、都督府与兵部的人知道。 “秦兄弟有心了,此事我会注意。” 贾琏的面上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凝重忧愁,依旧笑呵呵的举杯与众人聊天打屁。 但他在中途离开了前厅一趟,找到了招待宾客的贾琮,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贾琮原本的笑容满面换成了冷峻,他抬头问道:“二哥是怀疑有人故意将这些机密事传了出去?内阁?都督府还是兵部?” 贾琏面沉如水:“不管是谁,此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我在草原屠了大大小小二十几个部落,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不大,却会牵连到宫里的娘娘。” 贾琮郑重的点了点头:“此事二哥不宜出面,这事交给我,最多三日,此事就会被压下去。我先去找宝二哥,这事还得他出手。” 月票推荐票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三章 抡着金瓜讲道理 自元祐五年开始,大夏南征北讨打了好几场国战,皆是大胜而归。 这对于武将来说,是最为辉煌的时刻。敕封封赏的圣旨接二连三的从内阁发出,文臣们看着自然眼热无比。 相比晋爵封管的武将,除了偶有几位负责后勤的兵部、工部官员外,甚少有因这几场国战得到封赏的。 眼见武将的地位又一次隐隐压过了文臣,朝中立马就有人再次喊起了好战必亡的口号,开始用放大镜仔细寻找着此次瀚海大战的毛病。 王子腾就不说了,坑杀数万战俘,光这一条就足够用折子把勤政殿给淹了。 等到皇帝封赏贾琏的圣旨发下来后,那些本就看不惯宁荣贾家的人就像是被踩了脚指头,跳起来就打算开喷。 但喷总得有些理由吧,当初内阁首辅周炯一听贾琏无诏出了长城,立马就请皇帝补了一封圣旨,堵住了这个口子。 但偏偏有人将贾琏一路屠到土剌河的秘密给宣扬了出去,这下子皇帝不得安宁了。 通政司的大门从清早打开,至夜间就没断过投递折子的身影。 若说这个弹劾对贾琏、对贾家的影响,那还真没有多大。毕竟贾家是武勋,武勋不杀人那还叫什么武勋。 可这件事偏偏牵连到了宫中的元春,身为四妃之首的贤妃,十月十八,她负责协助皇贵妃杨氏举办太后圣寿节。 就在太后娘娘圣寿节的当日,有命妇直接朝元春发难,说是贤妃既贤,何故其弟杀戮成性,屠戮无辜,岂可称贤?岂能教导皇子仁善? 小皇子当搬离凤藻宫,交予他人教养,以避贾家戾气。 此事闹得满朝皆知,虽说大部分的官员还没无耻到拿女人作伐,但亦有不少人赞同此议,将原本冲着贾琏的矛头转向了后宫中的元春。 圣寿节刚过的第二日,元春就让人送来了亲笔信,嘱咐贾家众人以不变应万变,并言她在宫中一切都好,让家中诸亲不必担忧。 但老太太岂能不担心,二十六这日一大早就带着王熙凤,由贾琮护送来到了皇宫门口,递上了请见的折子。 “祖母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老太太一进凤藻宫就拉着元春上下打量,见其气色依旧,满脸的笑容就放心了不少。 她轻轻拍着元春的手背:“还不是那些弹劾你的折子……一群没皮没脸的货色,见弹劾琏儿没有效果,竟然拿你作伐。若不是你姑父拦着,琮哥儿都要打上那些人的家门去了。” 元春扶着老太太进了凤藻宫正殿,女史送上茶点后,元春挥手让其退下,只留下抱琴伺候在旁。 她这才笑盈盈说道:“祖母不必担心,外面吵得再凶,也不可能影响到宫里。我呀,有太后娘娘与杨娘娘护着呢。” 元春放低了声音,跟两人说道:“原本陛下是想处置几个跳的欢的人,不过我拦下来了。朝中对陛下新政不满的人很多,有我这事挡在前面,陛下那里就能轻松一些……” 老太太眼中一亮,甚是赞赏的看了一眼大孙女。 大孙女这一步棋,可称完美。 无时无刻都在为皇帝考虑,甚至不畏风言风语,用自己为饵,替皇帝挡刀。 这样的后妃若不能称贤,谁可以? …… 外朝的风吹不到凤藻宫去,但宫外的贾家人听着闹心。 贾琮想要施展贾家传统,去砸了跳的最欢的几家大门,却被林老爷出面拦了下来。 这一次的弹劾人家是一石三鸟,一鸟为贾琏,一鸟为宫中的元春,实际上还瞄上了最大的一只鸟,剪除皇帝羽翼,反击皇帝的新政之策。 “顾全大局?那没问题。我不砸人大门,跟他们对喷总没问题吧!” 贾琮一个转身就回了书房,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挥毫泼墨写了好几份新闻稿,第二日就登上了《京城晚报》的第二版。 第一版是宝玉亲笔写出来的《瀚海战纪》第十一回——[贾世子孤军入漠北,好男儿万里战群狼。] 这一回的故事,详细介绍了万里奔袭路上,大夏好男儿在粮草不继、群狼环伺的草原大漠,如何艰难行军,一路与敌人厮杀。 宝二爷特意编了一个故事,说是大夏勇士原本怀着仁慈之心,放过了鞑靼部落中的妇孺,并赐给了她们食物。 不想一名年轻的禁军将士,将食物递给鞑靼女人的时候,不小心遭了这人的暗算,将性命丢在了离家万里的异国他乡。 这原本是贾琮教给宝玉的,说是可以引起百姓的共鸣,却被宝二爷好一顿鄙视。 这算什么?如此干巴巴的无聊故事,岂能引得百姓共鸣? 宝二爷大笔一挥,就给铁血的故事中添了一笔柔情悲凉。好男儿在家中还有个等着他回家的未婚妻子,两人在大雪纷飞,男子将行的时刻有过约定,当来年景山枫叶红时,他就会带着荣耀回到家中,娶她过门。 可惜今年的景山枫叶红遍山野,女子站在红枫之下,只等来了军中送来的讣告…… 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京城晚报》连载宝二爷的长篇战事纪实《瀚海战纪》第十一天,无数少男少女为之落泪。 青楼中的花魁娘子为战死北境的大夏儿郎唱起了《无衣》,南池的画舫弹奏着一曲又一曲的挽歌。 原本聚集在青楼雅间,商议联名弹劾贾琏、王子腾的某些科道言官,被人套了麻袋,打的鼻青脸肿。 去了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县衙门告状,却连个凶手都找不到。 这事最后都闹到了朝会上,这群人认定了打他们的就是贾家的人。 “陛下,您要为臣等做主啊!臣身为朝廷命官,却在天子脚下被人打成了这样,这是藐视国朝,藐视律法……” “陛下!臣断定此事乃荣国府的人所为。臣等不过就事论事,依制弹劾不法,却被贾家的人打成了这样,若陛下今日不秉公处置,今后还会有人不畏强权,正义直言吗?” “这是妄想阻塞言路,陛下,此例绝不可开!天子脚下就敢殴打朝廷命官,若贾家人去了地方,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 “如此恶徒若不处置,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荣国府的人暴虐成性,今日敢打朝廷命官,明日是不是就要冲击皇宫……” 奉天殿上的文武官员神色各异,有人同仇敌忾,有人漠不关心,但更多的官员是强忍着笑意,憋得好生难受。 这群疯狗,平日里逮谁咬谁,今日总算有人治他们了! 言官风闻奏事,经常拿勋贵宗亲刷业绩,这是常事。 而且勋贵宗亲多有纨绔子,大罪不敢说,小毛病是真的一抓一大把。 皇帝也是眼中不揉沙子的性格,这些言官每每上奏弹劾,只要查实了,皇帝都会拿那些纨绔子杀鸡儆猴, 可惜这一次那几个言官失算了! 元春前几日才忍着委屈,替皇帝老爷挡了刀子。今日这群言官竟然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又冲着贾家喷唾沫星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看皇帝老爷就要发飙,林如海递给贾琮一个眼神…… “奸贼受死!” 贾琮之前忍着没发飙,不代表他会一直不发飙。 他在收到林如海的眼神示意后,飞奔到大殿两旁,夺过大汉将军手中的金瓜,冲着那个说贾家暴虐成性的青袍中年言官就杀了过去。 “大帽子一顶又一顶,既然你说我家之人暴虐成性,那今日小爷我就将这顶帽子戴实了!” 嘭! 这大金瓜虽然只是仪仗性的,但用料一点都不虚,在贾琮的巨力砸下,大殿上的金砖都被砸裂开了。 那人在看到贾琮冲他杀来之时,惊惧的退到了一边,躲在一听出列弹劾的同僚身后。 地砖开裂,飞溅而出的碎片正好冲他们飞去,只听一声惨叫在大殿中响起,挡在最前的那人当即捂住了右脸,蹲下了身子。 指缝间流出了血,那人顿时尖叫道:“完了,破相了!” 大殿上又一次上演了武行,皇帝老爷表面上脸色铁青,但内心中第一次对大殿上的冲突极其满意。 他只是象征性的开口训斥了几声,随后就乐呵呵的当起了吃瓜人。 至于说今日来参加朝会的文武百官,熟练的让出了一个大大的空圈,四下窃窃私语。 “我就说嘛,贾家的人什么时候还改了性子……” “齐兄说的是,前几日我一直在等贾家出手砸门拆家的好戏,没想到这一回贾家会憋这么久!” “开盘了开盘了!有人压黄木垌赢的吗?一赔十!” “方御史,你拿我们当傻子?永丰伯年纪虽小,可人家是荣国公调教出来的武将!会输吗?” 殿御史方静严撇了撇嘴,暗道傻子越来越少,不好骗了啊! 他悄悄伸出手来,比划了个二:“二选一,赌一把,看黄木垌他们能在永丰伯手下撑多久?我赌一刻钟以上!” “哟,方大赌神,今日准备当散财童子了?一刻钟?陛下怎么会让殿中闹上一刻钟?” 一人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方静严的手中:“赌了,我赌一刻钟以内!” “我也赌一刻钟以内……” “这钱有点好赚啊,方兄,你是不是说错了?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许反悔啊~” 方静严几乎在殿中转了一圈,将一份份赌注收进了荷包内,喜滋滋的站回了丹陛下殿御史的位置。 他偷偷看了一眼嘴角明显微扬的皇帝老爷,心中暗笑不已。 “你们呀,还是太年轻。凤藻宫那位被弹劾了这么久,陛下能忍着没庭杖几个,就该看出来陛下是什么态度。这一次,不好好出出气,朝会都不会结束!” …… “狗贼,哪里逃!” 贾琮一锤锤的砸在黄木垌等人的脚边,一块块金砖碎裂,吓得这几人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好险!好险!就差一点点了,幸亏贾琮小儿准头不行…… ┗|`o′|┛嗷~~ 突然,贾琮的准头貌似好了一点,大金瓜狠狠砸在了黄木垌的脚背,只听咔嚓一声,黄木垌直接瘫倒在地,抱着左脚丫子痛呼哀嚎。 贾琮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不是跳的很欢吗?小爷我的确暴虐成性了,那又怎样?我二哥就算杀戮暴虐,那又怎样?不过杀了几个鞑子罢了,你就像死了爹一样。怎么?鞑子是爹吗?你急着给他们哭丧!” “粗鄙……” “我粗鄙?尔等的嘴脸我早就看出来了,不就是这次的功劳封赏没你们的份,眼见我贾家又多了个县主,我二哥位列五大都督,眼红嫉妒……” 贾琮咚的一下将大金瓜砸在黄木垌的右脚边,吓得这人哀嚎都忘了,惊惧的看着大金瓜。 “来来来,是男人就站起来跟小爷大战三百回合!” 黄木垌眼见贾琮强势逼来,不自觉的用手撑地,想要躲开杀气腾腾的贾琮。 “懦夫!也敢大言不惭,说我天朝将士的不是。” 贾琮嗤笑一声,提起大金瓜扛在肩膀上,抬手一指缩在柱子后的几人。 “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逃!既然说我贾家昨夜偷袭了你们,那今日咱们就好好抡一抡这个理……” 抡理,真是个好词! 贾琮拎着大金瓜,在殿中追着几人砸,每一次使得力气都会恰到好处,绝不会将其砸死,甚至是除了黄木垌外,都不会令这几人伤筋动骨,但绝对会让他们疼到刻骨铭心。 “我宁荣贾家,从来都是有仇当面报!偷袭?呸!你们也配?” 嘭! 大金瓜最后一次砸了过去,将一人直接砸飞,噗的一声喷出了血来。 皇帝老爷看着殿中躺着抽搐的几人,总算“怒”了! “放肆!” “给朕将贾琮拿下!” “当着朕的面殴打朝廷命官,好大的胆子!必须严惩不贷!” “来啊,将贾琮拖出去,杖责三……二……十下,罚俸一年,用以赔偿黄木垌几人的医药费用。” “身为儒门弟子,又是国朝勋贵,殿前失仪,不知礼法……打完了扔回荣国府,禁足一月!” 殿中诸臣几乎人人都深吸一口凉气,真是好“严厉”的处罚!好一个“严惩不贷”!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皇帝哗啦站了起来,冷眼扫过众人,冰冷的再次开了口。 “黄木垌、钱同峰……妄议宫妃、诽谤勋亲……不堪为国朝言官,罢去其职,发往诏狱,严审!” 月票推荐票 感谢胖哥还是这么胖的打赏! 前两天的章节都被屏蔽过,有错别字也没法改,一改又得进去,抱歉了。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三爷,家里出事了! 科道言官这个群体,历代帝王是又爱又恨。 与那些言之有物,不畏强权真正为民请命的言官不同,像黄木垌这种卖直求名,专当搅屎棍的言官,不但皇帝厌恶,就是朝中其他官员也不会待见。 皇帝金口玉言,当殿宣布了对黄木垌等人的处置。除了他们一派的几名官员,没一人站出来为其求情。 方静严喜滋滋悄咪咪的掂了掂手中的荷包,沉甸甸的,真好! “嘿,我果然是大夏赌神!整整两刻钟啊,又是挨锤又是挨罚,官帽都丢了,看来黄木垌等人这回把陛下气的够呛……” 黄木垌等人被龙禁卫拖了出去,皇帝冷哼道:“尔等代天牧民,朝政繁重,尔等不思为朕分忧,不思为百姓福祉发声,却盯着朕的后宫不放……这就是尔等口中的人臣之道?” 哗啦啦,百官纷纷下拜,齐声唱道:“陛下息怒,臣等万死!” “朕息怒?万死?又是这一套!” 皇帝老爷一甩衣袖:“这等没用的话今后少说,大夏不以言获罪,但朕希望今后尔等弹劾别人的时候,最起码能有理有据,别像今日这种,闹出如此大的笑话。你们丢得起这个人,朕丢不起!” 说罢,皇帝就命人将贾琮拉出殿外,当场庭杖。 演戏演全套,十板子还是得打的,而且要打出皇帝老爷的公正公平公开…… 众人围成一圈看贾琮挨板子,方静严最后一个从勤政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苦涩。 因为他方才“赚”来的银子,被皇帝老爷要走了一半。 方才在殿中还大发雷霆的皇帝老爷,此时正乐呵呵的揣着“讹”来的十余两银子,跟夏守忠说:“大伴,下一次遇到这种好事记得提醒朕,这银子真是好赚啊。” “皇爷开心就好~” 大太监很想捂脸离开,只能苦笑应了一声。 皇帝老爷将银子往袖子里一揣,朝着后宫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身吩咐道:“对了大伴,一会你安排人将新得的鹿肉往荣国府送一些,朕记得贾琮这小子是个喜欢往嘴里抓挠的人……” 在百官的目送下,贾琮被两名大汉将军扶着,“踉踉跄跄”的出了宫,爬上马车准备回家接受禁足惩罚。 可车轮才滚了两圈,马车外就传来了一声呼唤。 一名荣国府的亲兵远远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喊道:“三爷、三爷,家里出事了~” 嗯? 贾琮拉开车帘子,眉头紧皱。 琏二爷可回京了,家里会出什么事,让亲兵慌里慌张的跑来宫门前找他。 “今日一早,舅太太与表姑娘去城外大报恩寺上香,回城的时候遇到了匪寇,被劫走了。二爷已经带人去寻了,太太让属下来找三爷赶紧回家。” “荒唐!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匪寇?” 贾琮哪里还顾得上装伤病,掀开门帘就跳下了马车。 从一旁的亲兵手中接过马鞭,一边上马一边下令:“我先回家,十一叔去顺天府报案,告诉顺天府的人,让他们联系城中所有帮派,一个时辰之内给我自查清楚。不管是谁,乖乖把人给我送回来,要不然后果自负!” 随即,他就拍马疾驰,往家中赶去。 …… 邢夫人虽然不待见自己的堂兄,可对这个邢岫烟这个侄女还是有感情的。 邢岫烟自从来到京城,小姑娘端雅稳重,知书达礼,算是给她挣了不少的脸面。 原本她都在琢磨着给侄女寻一门好亲事,以全了这些日子侄女对她的孝敬之心。 谁料刚与薛家太太说了薛蝌与邢岫烟的亲事,还没正式下定呢,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被匪寇掳走,若不赶紧把人找回来,还有什么闺誉名声可言? 贾琮急匆匆回到府中时,邢夫人正跟老太太哭诉,迎春等人也在荣禧堂中,一个个急的不行。 老太太也是满脸的怒容,这是打荣国府的脸啊,贾家的姻亲,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匪寇掳了去。 “别哭了!动动你的脑子,天子脚下何来的匪寇?这是冲着咱们家来的……” 贾琮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冷静的说道:“祖母说的对,不可能是什么匪寇,肯定是有人指使。太太放心,我已经让人去顺天府报案……” 一听贾琮让人去报案了,邢夫人当即惊呼道:“什么?你怎么能让人去顺天府报案?这事别人捂都捂不及,若是传了出去,烟姐儿今后还怎么做人?” “捂不住的,人家既然已经出招,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贾琮冷静的给邢夫人分析道:“不管是谁指使的此事,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咱们要做的就是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大张旗鼓的找人,大张旗鼓的追查凶手,摆出追究到底的态度,才能让这些人投鼠忌器,不敢对表姐怎么样。” 老太太也是见惯了阴私勾当的人,点头道:“琮哥儿说的对,只有摆明了追究到底的态度,才能让别人更加顾忌。这样,琮哥儿你现在就去顺天府,让顺天府的人挨家挨户的查,并放出话去,不管这次是谁掳走了烟丫头母女,只要敢碰她们娘俩一根手指头,荣国府都会要他拿命来抵罪!” “孙儿这就去,一定会把表姐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老太太的想法几乎与贾琮心中想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贾琮没打算用顺天府的人。 他连官袍都没换,转身就出了荣国府,拍马到了龙禁卫北镇抚司,拜托龙禁卫协助查找外,又去了一趟羽林卫驻地,直接调集一千羽林郎,直接摆开了阵势,在京城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寻人追凶风暴。 贾琏也差不多一个样,刚刚担任后军都督的琏二爷此时寒着脸,调集千人,在通往大报恩寺的官道上铺开人手,几乎是一寸一寸地的翻。 兄弟二人虽然连个照面都没打,却是采取了同样的策略。 很快,京城内外都传开了,荣国府的亲家太太与表姑娘,荣国夫人的亲侄女被匪寇掳了去。 琏二爷与琮三爷不顾律法规矩,调集大军四处寻人。 并且放出了狠话,这对母女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得拿命去抵。 顺天府府丞贾化这会比任何时候都要着急,他亲自派人去喊城中的帮派头人,想要从中寻到线索,最好能直接将人找到。 可惜不管贾化使出什么手段来,都没有从这群帮派头人口中打听到什么消息。 直到有人无意间说出了漕帮二字,贾化瞬间汗毛竖起,脊背冒出了冷汗。 “你说的可是真的?漕帮的人曾经出现在京城?” 那人被贾化杀意凌然的眼神吓得差点跪下,哆哆嗦嗦的回道:“回大人,小人手底下的镖局,与漕帮打过不少交道。前些日子,小人在西市遇到了漕帮的副帮主崔朝英,还与他聊了几句。” 贾化急切的追问道:“北漕还是南漕?” 北漕在通州,南漕在金陵…… 只听那人回道:“是金陵漕帮。” …… 崔朝英来京城已有两月有余,自从漕运停罢,朝廷改漕运为海运后,他就奉命前来京城,想要寻找机会,将海运废掉,将漕运改回来。 可惜,那些从他们漕帮拿了海量银子的官员,在此事上一个个的都避如蛇蝎。 直到有人秘密找到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要荣国府贾琏或是贾琮的命。 崔朝英当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这人是不是觉得他是傻子,刺杀贾家兄弟,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好在这人只需要他想办法将贾琏、贾琮二人中的一个,骗到城外偏僻的地方就好。 于是,他就在京城蹲守了整整两个月,终于在邢家母女出城上香时,找到了机会。 北镇抚司派出了十几名善于追索痕迹的好手,不多时便在邢家母女出事的地方找到了线索。 不过这名叫李翠芳的汉子,皱着眉头托着下巴深思不语,好一会后才走到贾琏身旁,小声提醒道:“小公爷,末将觉得此事有诈。这痕迹看似隐蔽,但只要是精通追索之人,很容易就能发现。似乎……是有人可以摆在咱们面前,好让人追寻过去。” 原本正打算带人追过去的贾琏猛地勒住了马,沉声问道:“有几成把握?” 李翠芳摇了摇头:“末将也不知该怎么说,不过末将的直觉向来极准,小公爷,此事不得不防。” 贾琏没有犹豫,更没觉得李翠芳是危言耸听。 像李翠芳这种每日活在刀尖的人,直觉往往比什么的准。 他一面派人去通知城中的贾琮,一面带人继续顺着痕迹往前追踪。 这一追,直接追到了通州码头。 等贾琮收到消息后,他只带了十几人快马出城赶去与贾琏汇合,留下的人继续在京城挨家挨户的查找。 通州码头此时正值最忙碌的时刻,人头攒拥的码头什么痕迹都没办法找到,线索就断在了运河边上。 这一回就是龙禁卫的人都没了办法,只好依照他们的经验来进行判断。 “琮哥儿先在这里候着,我带人四下去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贾琮点了点头,随即就见贾琏手一挥,左近几个校尉就四散开来。 几十息不到,通州的码头就响起了阵阵马蹄,紧接着就是喧闹异常,哭喊、咒骂、抱怨充斥四处。 贾琮没有管这些事,听完了龙禁卫的分析后,将目光放在了波光粼粼的运河河面上。 他此时脑中想到了一个词:漕帮。 先前江南乱局,漕运停罢。为了早日将南边的粮草银子送抵京城,他给皇帝提议罢漕运改为海运,那些靠着漕运赚的盆满钵满的人恐怕恨死自己了吧。 会不会是漕帮的人? 既然想到了这一点,贾琮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吩咐亲兵去通州城找漕帮的人,约莫两刻钟,通州漕帮的帮主乔四就亲自带人赶来了。 乔四在贾琮面前诅咒发誓不是他干的,并言已经将任务派了下去,整个通州漕帮的人都会协助荣国府查找贵人。 说来也巧,入夜前就有漕帮的人传来消息。 今日申时末,有金陵漕帮的人,携带家眷从京城方向赶来,乘船离开了通州。 贾琮已经可以差不多肯定,这队人马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二哥,你先回京城吧。我沿河南下去寻……” 贾琏是国朝五大都督之一,无诏轻易不得出京,到通州已经是极限了。 贾琮自己身上虽然有皇帝的禁足令,但这玩意对于贾琮来说,不过一年的俸禄罢了。 “行,你带人上船去追,我会派人从陆路出发,沿河追索。我先回京城一趟,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贾琏也没有反对,这件事越发奇怪了。 很快,兄弟二人就在通州码头分别。贾琏派出一队百人禁军沿运河南下,带着其余人趁夜行军,打算在天亮前回到京城。 而贾琮则是带着数十人,调了一条官船出发,顺流而下…… …… 邢岫烟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不过她很感觉到自己此时应该是在一条船上。 她很快适应了此时的光线,借着缝隙处传来的一丝光线,看到了自己旁边的人影。 “娘?母亲……” “烟姐儿~” 温氏也醒了,她试了试,自己的手脚都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 她挣扎着往呼喊声的方向挪了挪,总算与女儿靠在了一起。 邢岫烟明显要比温氏更为镇静,制止了母亲的呼喊。 “母亲,咱们在船上……短时间内,贼人应该不会对咱们怎么样。” 温氏想起官道上那群凶神恶煞的贼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听邢岫烟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我那会见势不妙,让铃儿偷偷藏在了草丛里。只要铃儿去了荣国府求助,姑母跟琏表哥就一定会派人来找咱们。” “铃儿?” 温氏想起了那个怯懦却也忠心的小丫头,那是王熙凤从牙人手中专门买来伺候女儿的。 “铃儿的事一定不能露馅,小心贼人狗急跳墙。” 邢岫烟安慰完母亲后,又极其郑重的叮嘱了一番。母女二人靠在一起,相互慰藉,在黑暗中寻找着一丝安慰。 月票推荐票 感谢天心醉的打赏! 今天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五章 因缘际会的救人 贾家的亲戚出了事,那些看笑话的人很快就发现这个笑话并不怎么好笑。 先是顺天府的衙役、五城兵马司的力士,紧接着就是数千禁军挨家挨户的搜查,吓得往日里混迹坊市的泼皮无赖一个个缩回了家中不敢出来。 贾琏、贾琮二人陆续出京之后,当所有人都觉得可以长舒一口气的时候,许久不管事的敬大老爷走出了贾家族学。 敬大老爷的身份很特殊,他在朝中没有什么正经官职,可却能直入宫中面见二圣。 最主要的是,宁荣两府乃至整个贾家,至今还是以贾敬为尊,皆听从其号令。 贾敬乘上马车,带着看似老迈无用的焦大,在京城走了一圈,拜访了英国公等十几家武勋府邸。 随后这十几家武勋几乎都派出了人手,将京城内外给翻了个遍。 哪怕至夜都未能找到邢家母女,可依旧把城中看热闹等着说风凉话的人吓了一大跳。 有人不忿贾家不过丢了个亲戚而已,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觉得贾家这是小题大做,公器私用,连夜悄悄串联,打算在第二日上本弹劾。 不想第二日一大早,贾敬、贾政、林如海三人一连弹劾二十七名官员,具是靠着漕运捞银子,或是与漕帮有关系的人家。 刚刚从通州码头赶回京城的贾琏,更是拉着北漕的人去了顺天府衙门,一纸诉状将金陵漕帮告上了大堂。 龙禁卫也传回了消息,按照目前查到的线索,此案十有八九就是金陵漕帮所为,京城中更是有手眼通天的人在背后支招。 皇帝下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详查,并传旨漕运总督裴维生,缉拿金陵漕帮一应人等。 便是没有涉案的北漕,也被殃及池鱼。由兵部牵头,会同户部、顺天府前往接管漕帮,打算彻底解决把持漕运数百年的漕帮痼疾。 凡与漕帮有关系的官员人家,一个个都傻了眼。 北镇抚司的缇骑开始一家家登门,只要查出蛛丝马迹,诏狱就是这家人的归宿。 这会别说是看笑话了,能躲开这场风波就是老天爷保佑。不少之前还在说风凉话的人,此时是求神拜佛,希望那邢家母女千万不要有事。 因为贾琏已经放出了狠话,若邢家母女少一根手指,那说过风凉话的人家,一个也别想好过。 …… 南边的消息还没传回,贾琏却在京城查到了一些线索。 邢岫烟的贴身丫鬟铃儿,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浑身淤青出现在了宁荣街上。 等荣国府的人发现她时,已经几近意识模糊,只来得及说了句太太、姑娘被强人掳走,说是要带去金陵就昏了过去。 大夫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好不容易才将其救醒。 根据铃儿所说,她是被她家姑娘趁着贼人不备,推下了马车藏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好不容易跑向就近的大报恩寺想要求救,却被两名奇怪的大和尚给掳了去。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铃儿一想起这一路上的可怕遭遇,浑身颤抖。 不过却也坚定的说道:“姑娘被人掳走了,奴婢想着要赶紧将消息带给二爷、三爷,就用牙齿咬……一直咬,将绑着奴婢双手的绳子咬断了。趁着那两个大和尚不在,从柴房的窗户爬了出来,躲开了那只大狗,从狗洞钻了出来……” 小丫鬟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断断续续的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个大概,就在安神药的作用下沉沉睡了过去。 贾琏也知道这个忠诚又尽职尽责的小丫头知道的也不多,但也足够了。 他将其交给了二妹妹迎春亲自照看,骑马去了趟北镇抚司,随后回到家中坐镇指挥,将荣国府的亲兵大半派了出去。 那两个奇怪的大和尚要尽快抓了仔细审问,还有顺河南下的贾琮那边,也得多派些人手过去。 江南的水一直很深且浑,小小漕帮,也有胆子招惹荣国府? 贾琏压根就不信此事只是漕帮所为,这背后绝对有人站在背后。 …… 深秋的运河正值最繁忙的时候,金陵好不容易平稳了两个月,薛蝌趁着这段日子在江南各州购买田产、工坊以及店铺,打算将薛家当初舍出去的产业重新购置回来。 可他最近总觉得心绪不定,因为金陵城的气氛太过安静了,这不对劲…… 思来想去,薛蝌将剩下的事交给了南边的大管事,带着满载货物的船队从金陵出发,除补给整修外,一刻不停往京城赶去。 经过十余日的奔波,冬月初二,船队抵达东昌府境内,停靠在运河与黄河交汇的安平镇码头。 初冬的夜晚,河面上的风很大很冷。 薛蝌是个很谨慎的人,连河岸都没有上,直接宿于自家船上,只派了人手去镇子里购买肉菜酒水,补充物资。 戌时刚到,薛家的护卫头领突然敲响了薛蝌的舱门,将一根金钗以及半截丝帕递给了薛蝌。 “救命……漕船……荣……” 薛蝌在看着这根金钗时眼睛一缩,吃惊说道:“这是大姐姐送给荣国府姑娘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小人方才去布置夜间的守卫情况,有人在咱家的货船上捡到了这钗,见有咱家商号的标识,便交给了小人。” 这根金钗极为精美,点缀着梅花花瓣,钗身上有薛家商号特有的印痕。 当初宝钗亲自设计了这款特殊的金钗,分别送给了宁荣两府的姑娘们。 薛蝌对这件事印象很深刻,因为堂姐不但送了林家公主、贾家的贵女,就连邢家的姑娘也是一视同仁,他也是经过这件事学到了该如何与贾家人交往。 薛蝌知道贾家的贵女是不可能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当即就知道此事绝对不简单。 不管投书求救的人是荣国府的哪位姑娘,他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去问问……算了,带我过去。” 薛蝌急匆匆去了那条货船,询问了那名捡到金钗的护卫。可惜这个护卫也是一头雾水,只知道这根金钗是船队停靠码头后才出现在船尾处的。 “二爷,漕船……” 护卫头领指了指不远处停靠的两艘大船,船上挂有大大的漕字。 薛蝌眼中露出凝重之色,漕帮不好得罪,但此事事关荣国府,他就是不想得罪也得得罪了。 “要不要小人去打听打听?” “不,打草惊蛇,咱们就更别想找到人了。” 薛蝌阻止了下人打草惊蛇的想法,一咬牙在护卫头领的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 随后匆匆回到自己的船舱中,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往临近的东昌府。 这个时候,他不敢相信安平镇的钞关衙门,甚至连东昌府的府县衙门都不相信。 就算真是漕帮劫了荣国府的贵女,这件事的背后恐怕也站着一位……甚至几位十几位达官贵人。 他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龙禁卫东昌府千户所的人。 当然,在龙禁卫的人来之前,他必须做些什么。 既然贾家的贵女在这两艘漕船上,那么他们不会在安平镇码头久留,绝对会尽快出发…… 嘭! 巨大的轰鸣声在码头上响了起来,薛家的一艘大船狠狠撞在了停靠码头的漕船船身中央。 装载满满一船货物的薛家货船,船首直接将漕船凿出了一个大洞,河水哗啦啦的就灌进了漕船的舱室。 紧接着又是一艘货船,似乎风帆出现了问题,如神龙摆尾,直接横在了进出码头的水道上,将码头与运河河道从中间完完整整的给截断了…… “哎哟,怎么回事?你们这群憨货怎么办事的?” 薛蝌衣着凌乱,披头撒发“醉醺醺”的跑出了船舱,在火把的照耀下站在客船船首,直接四处大骂起来。 “怎么一回事?不是让你们都小心一点吗?怎么闹出这等麻烦?” 他看向撞在一起的两艘船,以及搁浅在河道上的货船,气急败坏起来,直接冲上码头,指着管事的鼻子开骂。 什么赔钱货、败家子之类的…… 崔朝英原本正跟心腹商量接下来是按照计划南下金陵,还是改变路线,从黄河东行,换海船直接出海避一避。 因为他们发现邢家母女就像是一颗烫手的山芋,杀不能杀,放不能放,带回金陵只会给金陵漕帮以及他们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甚至一个不慎就得全部脑袋搬家…… 只怪当初脑子不清醒,着了那神秘人的道,昏了头应了此事还付诸了行动。 突然船身猛地一震,随即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船被撞了,进水了。 等他走出船舱,就见一艘巨大的货船船头嵌入自家船身中央。 “薛?金陵薛家!” 崔朝英的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赶紧逃。 不过很快就看到码头上出现一个醉醺醺、衣冠不整的公子哥,正指着码头上的管事破口大骂。 他想了想还是先走下了船,谨慎的走近,刺鼻的酒臭扑鼻。 薛蝌见有人靠近,心中愈加谨慎。他朝着崔朝英拱手,一脸的诚恳:“可是漕帮的兄弟?在下薛家薛蝌,这厢有礼了。兄弟且放心,此次漕帮的损失,皆由我薛家赔偿……” 崔朝英听到是薛家薛蝌,不是呆霸王薛蟠,亦不是薛家那位精明的薛大姑娘,心中稍安。 因为薛蝌守孝三年未出,金陵人氏对于薛蝌的印象至今还停留在谦虚、好学,是个挺不错的孩子…… 一个谦虚好学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看了看漕船上的大洞,皱眉道:“原来是薛二爷,鄙人胡德禄,奉命从京城接我家帮主的家眷回南。薛二爷,不是在下刻意为难,我家帮主让在下早日将夫人接回金陵,这船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胡管事放心,我这就让人去给漕帮的兄弟腾出一条船来,等搁浅的船挪开后,就请胡管事与夫人换到我家的客船上。至于这条船……待我派人将其送回金陵。” 薛蝌的回答让崔朝英心中一喜,若是乘坐薛家的船,那岂不是可以借薛家的名号通过前方不远处的钞关? 如今距离天亮还早,耽搁一两个时辰也不碍事…… 就这样,浑身上下一百个心眼子的薛蝌,与满心算计的崔朝英达成了约定。 很快,薛家腾出了一艘客船,崔朝英安排手下将进水漕船上的东西往薛家的船上腾挪。 乱糟糟的腾挪过程刚过了一半,方才还醉醺醺的薛蝌此时却已是两眼精光。 因为他手下的人已经发现了漕船上的秘密——漕船船尾的舱室中,有两个被绑着的女子。 “来不及等龙禁卫赶来了,让兄弟们准备好救人,记得一定要保证两人的安全。” 薛家如今可不是简单的皇商,家主薛蟠乃国朝三品高级武将,家中接收了不少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 这群老兵半辈子都在刀口添血过日子,在薛家拿着高俸护送船队,跟养老一样。 他们一听漕船上可能藏了掳来的贾家贵女,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哨棒。 薛蝌亲自去了漕船边上,说是带来了礼物要送给漕帮帮主的夫人以及胡管事作为赔罪。 当所谓的胡管事出来后,薛家的“老仆”托着精致的大礼盒走了过去…… 嘭! 只见老仆突然化身猛虎,用力将礼盒砸向崔朝英身侧的护卫,电光火石间,老仆揪住崔朝英的衣襟就是一拉,随后大喝一声将其横举起来,猛地丢到了码头上。 “拿下!” 薛蝌的身后出现十余精壮的护卫,立刻将摔得七荤八素的崔朝英给捆了起来。 不等船上漕帮的人反应过来,薛家的人已经跳上了漕船,刀剑棍棒齐用,只用了短短一刻钟不到,就将两艘漕船给控制住了。 “二爷,人救下来了,是荣国夫人娘家的邢太太与邢姑娘。邢太太与邢姑娘除了受了惊吓外,皆无大碍。” 薛蝌听到邢家母女没有大碍,心中稍安。 他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崔朝英,唾了一口:“狗东西,还想骗了小爷。小爷九岁就跟着父亲与大伯在金陵行商,真以为我认不出你?崔朝英……崔副帮主!” “你……你……坏我漕帮的事,便是薛家也要付出代价!” 崔朝英没想到自己被薛蝌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娃儿给耍了,又惊又怒。 薛蝌冷哼一声:“若不是顾及邢太太与邢姑娘的安危,你以为小爷我会弄得这么麻烦?我家堂兄堂堂三品武将,漕帮?我便是将你的船直接撞沉了又如何?” 月票推荐票 感谢胖哥还是这么胖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六章 演了半年的床戏 薛蝌比宝钗还要小上一岁,前些日子才刚刚过了十五岁生辰。 但薛蝌能在自幼失怙的情况下,能带着妹妹打理好薛家二房的生意,可见其心性、手段皆是上佳。 用阴暗些的话来说,薛蝌绝不仅仅是品性良好、富有修养的仁善之人,该有的狠辣,他一点都不缺。 这一点,倒是与贾琏颇为相似。 崔朝英也没有想到,他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最后会栽到薛蝌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手中。 码头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安平镇钞关衙门自然听到了消息,从九品的巡检亲自带队,与几十名军汉力士赶了过来。 不过在他们赶来之前,薛蝌已经命人将崔朝英等几个漕帮重要成员塞进了自家货船的底层,其余几十人,全部绑了石头沉进了运河河底。 他不信任安平镇钞关的人,让心腹带了些银钱上岸找借口打发了钞关的官吏。 等回到船舱时,随行的大夫已经给邢家母女处理了手肘额头的淤青,并开了一个安神的方子。 船上条件有限,邢家母女刚刚脱离虎口,此时还是惊魂未定。 在看到薛蝌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熟人,也算是有了一丝安全感。 薛蝌一直等到母女二人简单洗漱,吃了碗米粥后,这才开口询问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邢岫烟的讲述平铺直叙,却依旧让薛蝌察觉了其中的惊心动魄。 原来他家的下人能捡到那根金钗与投书,那还是邢岫烟一直紧绷着心神,用头上的金钗、手腕的镯子、身上的玉佩连接三次从狭小舷窗中三次尝试求救。 因为前两天母女二人的配合,让漕帮的人在看管上有了一丝松懈。 邢岫烟与温氏配合着悄悄解开了绑着手脚的绳子,用早前藏起的配饰为饵,在丝帕、衣角上写了两封求救信。 可惜前两次的求救投书不知被谁捡了去,没有半点效果,这支金钗已经是邢岫烟手中最后的机会了。 在漕船停靠安平镇码头补给时,邢岫烟隐隐听到了金陵薛家这四个字。 她咬破了手指,用血在撕开的丝帕上仓促写了几个字后,踮起脚来将绑在金钗上的投书扔到了对向而过的薛家货船上…… “我原想着,就算船上的人没办法与贼人周旋,至少能回京跟荣国府报个信,没想到遇上了薛二爷。” 邢岫烟是真的没想到投书求救不到一个时辰,自己与母亲就被人救了下来,真是得天之幸。 她起身盈盈拜下:“多谢薛二爷援救,大恩大德,邢家永世不忘……” 虚弱的温氏也站起身来,眼看就要拜下,倒是把薛蝌弄了个手忙脚乱。 他想要上前扶住二人,却因男女之别停下了脚步,苦笑的看着齐齐拜下的邢家母女。 “婶婶与邢姑娘还是先起来吧,论理咱们还是拐着弯的亲戚,何必如此客气。再说了,便是遇到的是陌生人,薛蝌也不能见死不救。” …… 就这样,邢家母女算是逃出生天,安顿在薛蝌所乘的客船上。 船上都是一群糙汉子,薛蝌只得将厨房的两个厨娘老妈子喊了来,帮着邢岫烟安顿。 天亮后,薛家的船队再次启程。一路上薛蝌都没有掉以轻心,半点不停的往京城赶路。 直到行船一日抵达东昌府码头时他才彻底放下心来,因为贾琮带着两艘官船在码头临时停靠,贾家的亲兵刚好四下打听最近经过此地的可疑之人。 当贾琮见到邢家母女与薛蝌时,心中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还真是命运使然,薛蝌与邢岫烟的缘分真是奇妙,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有了交集。 贾十一已经去审崔朝英了,温氏在又惊又吓的情况下,本就不怎么好的身体已经经不住继续奔波。 恰好薛家在东昌府有几处铺子,便借了一处小院,将温氏与邢岫烟暂时安顿在城中休养。 不过贾琮不打算停在此处,他找来了薛蝌,打算与之商量一下…… “伯爷放心,反正我也不急着回京,正好可以借机好好整理一下东昌府的生意。” 薛蝌在听到贾琮拜托自己暂留东昌府照看温氏与邢岫烟,脑中想起了昨夜在船舱中,温婉却也倔强的少女,心中有了一丝柔软。 他抱拳说道:“我一定会照看好邢家婶婶与邢姑娘,待邢家婶婶身子痊愈,再护送其回京。” 贾琮拱手回礼,郑重嘱咐:“那行,我会留下一些人手听你调遣,不管是谁,只要敢打你们的主意,不要留手。” “伯爷是担心漕帮的人来抱负?” 薛蝌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摇了摇头:“我觉得漕帮的人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倒是伯爷……说句不好听的话,伯爷之前谏言改漕运为海运,得罪了不少人。这运河上下,有不少人靠着漕运赚的盆满钵满。或许,藏在漕帮背后的人,他们的目标是伯爷你。” 不愧是薛家这一辈最聪明的男人,哪怕没在朝堂混,依旧靠着蛛丝马迹看清了这件事的本质。 贾琮点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防着点总是好的。至于我……呵呵,我还怕背后的人不出手呢。此次南下,不把江南闹个天翻地覆,我把贾字倒过来写。” …… 崔朝英的身上已经没几块好皮了,贾琮现在越来越像大夏的土著,贾家血脉中隐藏的狠辣这一次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南下的一路上,北镇抚司的人遵照贾琮的指示,各种刑具轮番的上,从崔朝英口中掏出了江南官吏、士绅以及漕帮的秘密。 等抵达金陵码头时,贾琮直接带着人去了吴王别院。 驻跸此处的忠顺王刘恪在听到亲兵来报来,还在诧异这小子怎么突然来了。 贾琮向刘恪行礼问安,却见老十三快步上前将其拉住:“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跑来金陵?” “我是来请十三爷帮忙的,前些日子……” “琮哥儿?” “贾琮?” 话才起了个头,正堂外就传来两声呼唤。 贾琮转身看去,来人正是老师徐晋与内阁次辅夏令行。 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一脸的疲惫。特别是老师徐晋,明显是大病初愈,苍白的脸色,整个人消瘦不少。 “夏公、老师……” 贾琮躬身向两人拜下,随后上前扶住徐晋,担忧的问道:“老师五月时受了伤,都半年了还没好?您可把学生骗惨了,去了三封信,每一封都说已经痊愈了。您瞧瞧自己这一点的苍白……” “好了,莫要担心,这是为师让人刻意画的妆容。” 徐晋感受到了徒弟的关切与担忧,冲着贾琮挤了挤眼睛,微笑着解释道:“当初刺客射来的箭,正好扎在为师收在胸襟处的《论语》上,可惜了那本前朝孤本。” 哦? 这件事无论是徐晋还是刘恪、夏令行,三人都没有往京城传去半点消息。 徐晋这半年来一直躺在床上,演了近半年的床戏…… “自去年夏天开始,整个江南的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说实话,为师低估了这些人的大胆以及利益之下的疯狂……对了,你怎么突然跑来金陵了?” 贾琮得知了老师的身子并无大碍,便稍稍放心,将京城发生的事以及从崔朝英处得来的情报一一道出。 四人在这王府别院的正堂相互交换了一下情报,这一聊,就到了夜幕降临之时。 贾琮将所有的事说完,朝着刘恪拱手:“十三爷,我是秘密进的城,就是想着打金陵漕帮一个出其不意。还请十三爷援手,调三千大军予我。” 漕帮是个帮派没错,但千万不能小看了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地下势力。 光是摆在明面上的漕帮帮众,就有多达万余人。这群靠着运河活命的人,不但干着卖力气的活,有至少一半的人,还充当着某些人的打手,或是时而扮演水匪贼寇。 根据崔朝英的招供,这些人中还有不少在家中供奉着混元老祖、无生老母、天真古佛。 白莲教,真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贾琮不敢小觑漕帮,这回南下来的仓促,就带了几十个亲兵以及贾琏派来的几百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将漕帮一网打尽。 好在金陵城中还有个老十三,这位的麾下如今是兵强马壮。 “三千够吗?本王给你三万……” 壕无人性的老十三果然豪迈,一开口就是三万人。 贾琮摇头道:“用不了那么多,而且此事我打算悄悄的进城,打枪的不要。与漕帮勾结的官员、士绅太多了,只要走漏一丝消息,整个江南说不定都得乱起来。” 夏令行与徐晋皆是点头,次辅大人这会已经盘算着借机来一次江南大清洗,与几人说道:“咱们手中能用的人手看似挺多,但摊开了来用,还不够稳住金陵府的。这样,老夫让人给松江水师传令,调水师过来。” 这时徐晋插了一句:“松江水师的人可信,不过最好给湖广也去封信,让他们做好准备。” “不错,牵一发而动全身,咱们一动漕帮,恐怕这些人也就明白到了生死时刻了。” 夏令行的话把贾琮给吓到了,他震惊的问道:“江南的形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人要反?” 朝廷可是刚刚将鞑靼给灭了,高丽也已经是大夏的嘴边肉,还有人会傻到在这个时候撩虎须? 夏令行却说:“欲望,最能蒙蔽人的心智。这几年朝廷先是整顿盐课、开海,然后清丈田亩改革税制,如今你又要动漕帮,已经触及了既得利益者的根本。” “这件事也在为师的意料之中,这回借着遇刺‘重伤’的机会,我已经摸清了江南这潭浑水中的鱼,也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徐晋补充道:“就算他们还能忍住不反,我们也要逼得他们举起反旗。想要一劳永逸,只能下狠心将江南的地翻上一遍。” 夏令行与刘恪也是肃穆点头,让贾琮大为震撼。 原来这三位早就准备好了用刀兵来跟江南的各方势力“讲道理”,或者说,彻底改换江南的天地。 “此事不急于一时,等松江水师的人马抵达金陵后,先将漕帮拿下,然后再一鼓作气,进城抓人。” 夏令行看向刘恪,再次郑重的叮嘱道:“这两日就由王爷继续与江南这帮子人虚与委蛇,一定要把他们稳住。” 刘恪胸膛拍的啪啪响:“放心,没人比我更懂唱戏的事,我一定把他们忽悠瘸了!” …… 冬月过了大半,元祐九年的冬日好像比往年要更冷一些。 金陵城飘起了雪花,运河上的行船都少了一大半。因为商船往来的减少,漕帮的人在码头少了一大笔进项。 很多寻不到活计的人又一次聚到了一处,打算再次扮演水匪贼寇,趁着年节前最后这一个月,捞上一笔银子好过个肥年。 漕帮总部在金陵城外靠近码头的一处三进院子里,帮主马大元是个年仅五十的粗鲁汉子,此时正与帮中的几个心腹商议一些事。 “崔兄弟去京城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看来海运之事已经是没办法改变了。军师,上一次你说的海上生意,到底有没有把握?” 马大元将目光放在左下首的中年书生身上,费仁载不过秀才功名,却是他早年就与之相交,关系要好的亲密友人。 而且费仁载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西林党人。 他的老师乃是西林前党魁钱浅壬,浙江最大的海商之一钱家的家主。 马大元能掌控金陵漕帮,离不开西林党人的帮助。 当然,漕帮也为西林党在漕运上提供了巨大的便利,依靠漕运,西林党人几乎控制了整个江南通往北方的钱粮通道。 费仁载风度翩翩的扇着纸扇,微笑回道:“马兄莫非忘了在下的老师是谁?老师已经许了咱们漕帮两成的利,只要漕帮帮助西林拿下松江府的江南造船厂,松江关口的出货,今后就是马兄说了算。” 马大元心动了,那可是每年数百万的银子。 不过他在听到江南造船厂这五个字后,皱眉说道:“可江南造船厂的不远处,驻扎了朝廷的五万水师!就咱们漕帮这点人……”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七章 斩不臣,除罪恶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漕帮的人有多杂,马大元一清二楚。 不算漕帮的附庸,就说那一万多烧过香拜过码头的帮众之中,真正能给他马大元卖命的人数绝对不超过三千。 剩下的像是白莲教、三阳教等吸附在底层帮众身上吸血的,还有西林党人安插在漕帮中的人手、漕运总督衙门的人、江南大营的手下…… 可以说,平日里他马大元喊一嗓子的确是一呼万应,但真正遇到事了,这些人能做到冷眼旁观,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费仁载作为马大元的“心腹”加好友,自然清楚漕帮的内情。 “在下自不会让帮主与兄弟们白白去送死,老师已经安排好了,到时松江水师自顾不暇,江南造船厂只有一千护军。” 说到此处,费仁载有种异样的亢奋。 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哈哈大笑:“帮主,那里面可有着近十艘最新的海船。漕帮的弟兄都是靠着水吃饭的人,有了这些船,足以组建一支庞大的船队,到时候银子还不是一船一船的往回拉。” 大海船的确是个好东西,银子也是好东西,但首先要有命去拿。 马大元也不傻,打造船厂就是造反。哪怕西林党说了会保漕帮,但这种口头上的承诺,他并非全信。 “钱公为何一定要我去打江南造船厂?” “船归漕帮,那些熟练的工匠,帮主需要将他们送到大衡山。到时候会有人接应,至于其他的,请恕在下不能多言。” 明白了,西林党人这是看上朝廷的那些熟练工匠了。 马大元眼中有一丝犹豫之色,但很快就听到费仁载继续说道:“帮主且放心,这一次朝廷根本顾不上松江府。陛下已经被奸佞蒙蔽,不但将商税提高到了十税一与民夺利,更是定下新策,欲绝我等之根基。” 费仁载站起身来,似是在做演讲般,慷慨激昂的跟屋中几人说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圣人门徒,绝不允许奸佞祸国殃民。老师已经联络了浙江、湖广、福建、江西等地的官绅名士,再行抗税抗法之事。帮主,这一次整个东南半壁都将燃起熊熊烈火,朝廷根本顾不上小小的松江府,这是难得的机会啊!” …… 冬月的江南似乎比北地大雪纷飞时还要冷,贾琮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整条运河都已经笼罩在浓雾之下。 清晨的运河边上,浓雾与烟囱冒出的烟火气交织在一起,偶尔有鸡鸣狗叫,真是宁静祥和的好时节。 可惜…… “伯爷,阁老来信!” 贾琮接过亲兵递来的信件,打开一看不由笑出了声。 西林党的人真是脑子被驴踢了,都要反了,他们为什么会认为朝廷不敢动刀兵镇压? 还真是无知而无畏,难道没了你西林党,江南的文华就会倒退一百年? 哒哒、哒哒~ 马蹄声靠近,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披甲少年勒马而停,跟左右说了几句后走到贾琮的马车旁。 “末将戚威,拜见永丰伯!” 贾琮收起信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扶起来人笑说:“世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戚威乃是镇海伯、松江水师提督戚北的长子,更是宁荣贾家的世交。 夏令行往松江传去密令,戚北毫不犹豫的派了他的长子亲自带队,领一万水师赶来金陵协助剿贼。 经过数日侦查,金陵附近以及沿运河两岸的漕帮据点具已被斥候摸的清清楚楚,就等时机一到,大军摧枯拉朽,一举将盘踞京杭大运河数百年的毒瘤彻底铲除。 “琮兄弟,咱们的人都撒下去了。各处钞关、河口、官道关卡,如今换上了咱们的人。” 戚威看起来很兴奋,实在是快一年多没跟人动手了,他感觉自己快被闷出病来了。 “什么时候动手?” 轰!轰!轰! 宁静的早晨突然响起震天的轰鸣,贾琮往金陵城方向看去。 “开始了,世兄,咱们也该活动活动了!” 戚威一拍胸膛:“末将领命!” …… 忠顺王刘恪不愧是大夏最能搞事的浑人,他竟然将火炮架在金陵城头,朝着秦淮河畔的西林党据点连开数炮。 前几日西林党的主要成员几乎都汇聚金陵,数百人云集秦淮河畔的西林书院。 刘恪早就看这群人前圣人言,人后非人哉的西林党人不满了,他将夏令行、徐晋支出金陵府后,摒弃了原先的计划,直接在天亮前调集大军入城,把火炮架在了金陵城的城墙上,朝着西林书院就是一阵火炮轰鸣。 震天的声响过后,西林书院已经火光冲天。 随即大军破门而入,数千披甲执锐的禁军、水师兵马攻入西林书院,如狼入羊群,书院内很快就血流成河。 贾琮收到信报时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喃喃叹道:“十三爷这么干,恐怕今后要背上焚书坑儒的名声了,虽然这些人配不上一个儒字。” “书院内的学生已经放假,这会在书院的都是有意对抗朝廷的乱党,十三爷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三爷不必太过担心。” 贾十一的话倒是有那么一点作用,贾琮苦笑道:“这倒是,用圣人的话来说,十三爷猴精猴精的,陛下都没十三爷的脑子灵光。走吧,咱们也该去做事了。” 贾琮搓了搓手,将身上裹着的紫色大袄紧了紧,带着亲兵直入远处已经响起厮杀之声的漕帮总部。 马大元带着嫡系人马昨夜就离开了金陵,一路乘船往东去了松江府方向。 这座三进的院子留守的人不多,很快就被松江水师的精锐给攻了下来。 靠近码头五里范围内,全部被官军控制。 贾琮踩着破烂的大门走进了漕帮大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耳中的厮杀声渐渐隐去。 戚威快步来到贾琮身旁,寒着脸附耳说道:“琮兄弟,你跟我来……这群畜生,真是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贾琮的心中虽然早有预料,可摆在他眼前的现实依旧让其难掩心中的愤怒与杀气。 漕帮,不配为人,尽皆该死! 百年来这座院子一直被用作漕帮的总部,地上三进的院子,底下却早就被营建出了一座地下城。 水师大军掌控了地上建筑后,很快就发现了地下城的入口。此时只是攻克了一部分,可依旧让所有人头皮发麻不敢置信。 这座地下城不能说是什么军事据点,而是漕帮头领用来享受的魔鬼城。 火把所照亮的地方,贾琮入眼间尽是滔天的罪恶。 一间间如同监牢的小房间,整整二十间监牢,都住着一两名眼神麻木,裹着厚厚的被子缩在墙角的女子。 年纪大的二三十,年纪小的只有六七岁。 哪怕有人打开了房门,举着火把走进狭小昏暗的屋子,这些女子的眼中都没有露出过一丝变化。 心如死灰,真正的心如死灰。 “伯爷、少将军,前方发现一口地下井……呕……” 戚威皱眉呵斥道:“到底发现了什么?” 那校尉强忍着恶心禀道:“是婴孩的尸骸,满满一井。属下实在是……” 贾琮一把推开校尉往前走去,戚威瞪了手下人一眼赶紧跟上。 两人越过一间间关着女子的地下监牢,那些女子就像是看不见似的,始终麻木的抱着被子冷漠的看着盈盈跳动的火把。 最后在密道的一侧尽头,扑鼻的恶臭袭来,贾琮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吩咐道:“让人立刻清空那些监牢,将人转移到地面去。找来石灰,准备消毒。这地方,已经足以引发瘟疫了。” 瘟疫二字比战场上的厮杀还要骇人,戚威不敢耽搁,立马嘱咐手底下的人去办。 两人掩鼻前行,很快就到了那口刚刚发现的水井。 大石已经被搬开,不用下井贾琮都能看出来里面堆满了婴儿的尸骸,有几具幼小的尸体还未腐烂,身上的脐带都没有剪去。 水井的西方立有一座神龛,里面摆着一尊佛像。 无生老母,真是慈悲啊! 贾琮拔出刀来就朝着佛像砍去,哗啦一声,玉制的佛像就被贾琮砍了个稀巴烂。 左近的人无不被贾琮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纷纷骇然的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虽然知道白莲教是邪教,可从来没多少人敢对无生老母这等神佛不敬。 信不信教是一回事,不敬神佛的人少之又少。 “烧了吧,找一个地方好生安葬。记得让兄弟们办完这事,喝上几天去瘟的药。” 贾琮将那佛像砍碎后,心中的怒火依旧难以散去,提着刀就朝里面走去。 戚威只得吩咐了几句后跟上,这位小爷可不能有半点闪失,要不然他们父子都得背上不小的罪责。 地下城的厮杀要激烈的多,贾琮挥刀时冷漠到了极致,刀锋划过对方的喉咙时,没有一丝的悸动。 冷酷的挥刀、收刀、再挥刀,送这些人去十八层地狱,他现在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贾琮这才发现自己受了伤。 左臂上端挨了一刀,因为没有穿戴甲胄之故,伤口还不浅。 贾十一取来清水,冲洗、上药、包扎。 贾琮没有感觉到多痛,反而始终保持着平静,盯着白色纱布渐渐变红…… “伯爷,兄弟们总共解救出七十七名女子,斩杀贼人两百八十一人,查抄黄金两万两,白银六百万有余,还有金银玉器十六箱,刀剑盔甲五百余副……” “漕帮谋逆,一应人等,杀无赦!” 贾琮在离开那口井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贾十一心中长舒一口气,自从上次在太原城带着八百口棺材砍了人之后,小三爷的心中总憋着一口气。 这件事除了林姑娘外,只有一直陪在小三爷身边的自己知晓。 “包扎好了,不过三爷最好别用力。” 贾琮点了点头,起身重新提起手边的刀,冷漠的说道:“走,咱们去别的漕帮据点看看。” …… 金陵漕帮的据点很多,沿着运河一路北上,从金陵码头一直延伸到淮安府。 这一回出手,贾琮本就是抱着一劳永逸的心思,早就安排好人手提前布置。 贾琮乘着水师的战船沿运河北上,运河河面上已经飘着一具具尸体,还有破烂的船板。 一封封战报送来,计划施行的很顺利。 杀无赦的军令传向前方,水师大军彻底放开了手脚,厮杀愈加激烈。 沿途府县衙门对此意见很大,觉得水师杀戮过甚,有碍天和。甚至有人派出了城中卫军衙役阻拦,可水师的人鸟都不鸟他们。 让我等停手?行啊,去请圣旨。 永丰伯的手中可是有着御令,除了圣旨,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等用刀把子教漕帮贼人好好做人! 漕帮总部是个魔窟,漕帮的据点也不遑多让。大夏的军人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等畜生不如的狗东西,比鞑子、倭寇还要遭人恨。 呸,漕帮的畜生,祸祸自家人一个比一个狠,有本事去打鞑子打鬼子啊! 厮杀一直在持续,贾琮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开始伏案奋笔疾书。 “臣贾琮禀奏圣上,金陵一行,臣与忠顺王殿下、夏阁老及钦差徐大人合议……密探查到,西林党人汇聚金陵,结党结社,意欲再次挑起抗税抗法之事。并勾结海寇、漕帮贼人、白莲邪教妖人……” “臣在漕帮据点之所见,骇人听闻。江南多有掳掠贩人之事,如臣之所见,漕帮贼人定然乃其中一环……” “漕帮据点藏有兵甲数百,贼首马大元被西林党人蛊惑,携数千人马乘船东去。根据线报,其目的乃松江水师无暇顾及之机,意图偷袭江南造船厂……” “西林党人勾结海寇钱本初,于冬月十一偷袭宁波市舶司,镇海伯、松江水师提督戚北已带兵前去剿匪……” “臣之见,西林此为,意在打乱国朝开海、清丈、改革税制之国策施行。” “臣等将计就计,借此良机铲除盘踞江南之沉疴痼疾。此行不避杀戮,必有人上本弹劾。忠顺王殿下为此将夏、徐二公支出金陵府,并让臣亲领剿灭漕帮事,意图一人担下责任……” “仅漕帮之恶行罄竹难书,其背后之西林,定然更甚。臣将携陛下赐予之御刀,斩不臣,除罪恶,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月票】【推荐票】 感谢深情迷人豆、丷荆棘王爵的打赏! 月底了,手中有票票的读者老爷还请赐予我哈~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八章 开铡~ 金陵城的百姓,又一次听到了火炮轰鸣的声音。 冬日的清晨,很多人都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就被惊天动地的巨响惊醒。 一开始,百姓们在短暂的懵逼后一个个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不知所措。 但很快就有很多人趴在门缝、躲在墙头拐角处往外打量,刘恪的思维方式与别人不大一样,这位纨绔王爷不但没有藏着掖着,反而派人直接接管了金陵府衙,遣数队兵将在城中四处敲锣宣告。 “西林党人内结邪教妖人,外连海寇,意图谋反。忠顺王奉旨镇压不臣,城中百姓不必担忧……” “忠顺王奉旨戡乱,无王爷手令,任何人不得外出。告民宵禁,四处串联者,以西林同党严处。” “谨告诸生,西林谋反作乱,陛下仁德,只诛首恶。诸生不与乱党同谋者,可于戡乱结束后上禀钦差行辕,不做处罚。密谋叛乱者,诛三族。参与叛乱者,七族尽没。” …… 一道道王令传晓四方,并随信使往左近州府扩散,数日之内,将传遍江南诸省。 刘恪深知西林党人最厉害的不是他们有多大的战力,而是他们蛊惑人心的手段。 当下用别的方式都是徒劳,只有抓住一点就够:凡参与西林党人之计划者,夺去功名,并剥夺三代科举之权。 政审嘛,祸延三代,不信不能叫这群傻乎乎的书生就范。 西林书院已经被官兵完全攻陷,那些从各处跑来金陵打算“共襄大计”的西林党人,此时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往日的风度翩翩早就消失不见,被他们看不起的丘八用绳子串起来,衣冠不整、披头撒发的带到了金陵的瓮城中。 瓮城中已经搭建了一座刑台,龙、虎、狗头三口铡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光,照得围观的百姓眯起了眼睛。 公审,这是刘恪认为最能解开西林党人真实面目的办法,同时也是他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杀人,也要诛心。 西林党人曾经蛊惑百姓对抗朝廷新政,将污水一盆一盆的往朝廷身上泼。 今日他也要以牙还牙,让这群人尝一尝万民唾弃的滋味。 钱浅壬,江南屈指可数的名儒,大夏西林党的前党魁,哪怕如今年已七十,却依旧是隐藏在背后的江南利益集团掌舵人。 龙禁卫这些年从未停止过对西林一应重要成员的监视调查,但哪怕有足够的证据,太上皇都没有办法将其依法惩治。 江南的赋税占据国朝总收入的一半有余,要不是如今海贸、盐税、互市等能够支撑国朝正常运转,倔老四都做不到拿西林开刀。 或许别人还要顾及仕林物议,但偏偏刘恪一早就将夏令行与徐晋支出了金陵府,原定的计划被他一股脑抛之脑后。 三口铡刀往刑台上一放,前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当即深吸一口凉气,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包相爷包青天的铡刀!” “天爷爷,忠顺王殿下不会打算把这些老爷们都铡了吧?那可都是读书人!” “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不能砍脑袋?” “那可是钱公!钱公桃李满天下,咱们江南多少官老爷都是他的学生……” “嘘!这话现在可不兴说,你没听那些当兵的说吗?西林党人乃是犯上作乱,首恶族诛,同谋者同罪。那些官老爷,现在恨不得不认识西林党人。” 事实上,当刘恪在城墙墙头架上火炮,轰开西林书院大门的时候,很多见风使舵的金陵官绅就已经明白该如何选择了。 咚咚咚咚…… 鼓声震天,身着飞鱼服的龙禁卫护卫着蟒袍玉带的忠顺亲王刘恪抵达瓮城,众人齐刷刷的停下了议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往日里吊儿郎当的纨绔王爷,今日面沉如水。 刘恪落座高台,一挥手就见王府亲兵抬着好几个大箱子快步上前。 哐当一声,箱子重重砸落在地上。 “本王来金陵有些日子了,平日里出入城中各处,想来金陵的诸位应该都很熟悉本王……” 刘恪说话间,底下的百姓不由自主的纷纷点头。 这位爷若是换上个员外服,金陵的百姓绝对会认为这人是哪里来的老纨绔,吃、喝、玩鸟、遛狗斗蛐蛐,就没他不会的。 壕无人性的刘恪只用了两个月就让金陵的百姓熟悉了他,并且在金陵得到了非同寻常的人气。 豪爽、大气、没有架子,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去。 对欺压百姓的官绅豪商毫不留情,对百姓人家春风化雨,这样的王爷,谁能不爱? “大家伙或许还不清楚本王为何一直不待见这群动辄之乎者也圣人言的‘君子’,今日就让本王好好解释一番这其中的原因……” 刘恪看似絮絮叨叨的跟台下的百姓拉家常,实际上却已经将百姓的心往他这边一厘一厘的拽。 “这些箱子里,都是刑台旁的‘君子们’,这些年干下的好事!来人,将箱子打开,从钱浅壬开始,一份一份的念!” 哐当~ 其中摆在首位的箱子被打开,一名龙禁卫上前取出最上面的那一本,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了起来。 “太平兴国三年,孙世安袭嘉兴,陷平湖县,钱氏趁人祸之机,得上田三千二百四十七亩,中田两千八百一十一亩,招揽流民佃户八百户。” “太平兴国六年,朝廷行禁海策,钱氏与海寇孙世安勾结,走私海外,年入白银一百万两以上。” “昭武十八年,宫中下旨选秀入宫,淮安府同知、钱浅壬长子钱泰绪,搜寻、逼迫少女八十一人,名为选秀,实为充入钱氏内宅。” “至昭武四十九年,钱氏以各种名义胁迫、掳掠、略买之女子,多达近千。钱浅壬年逾六十五时,以略买之女为妾,后凌虐至死。” “钱氏‘好古风’,以契人为奴,凌虐少女致死后,制人为蜡,供于书房,其曰:红袖为烛,可明心见智……” “元祐六年,倭寇侵入内陆,横行江南不可制。皆源自以钱氏为首之西林党人,为倭人出卖官军之机密。” “倭寇海匪,一成真倭,九成西林走狗。” “元祐八年九月,国朝改革税法,提高商税以减民人之负担。然此策触及钱氏等士绅豪族之利,蛊惑百姓对抗朝廷……” …… 龙禁卫的调查非常的详细,林林总总共计一百余条罪名,每一项的背后都有详尽的证据。 特别是钱浅壬好幼女,喜凌虐女子,并崇尚复古农奴制,其行为让台下的百姓听得毛骨悚然。 特别是龙禁卫竟然神奇的将口含烛芯、跪地托墨的人蜡,从浙江运了过来。 那女子绝对不超过十二三,哪怕已经被制成人蜡,摆出了诡异的姿势,可依旧能看出死前的凄凉悲苦。 龙禁卫一条条的读着钱浅壬以及钱氏所犯之罪,台下的百姓逐渐握紧了拳头。 若说掳掠女子,凌虐成性还能让百姓说一句事不关己,那勾结倭寇海匪,制造人祸侵占江南田产,足可以让整个江南的百姓再也忍不住胸腔燃烧的怒火了。 “铡了钱浅壬!” “杀了他!” “杀了钱浅壬,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刑台旁被绑成一串的西林党人,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姓在愤怒之下的强大力量。 这才宣读完钱家的罪恶,还有曾家、陆家、程家…… 西林党威名赫赫,权势几乎占据了江南半壁,他们高高在上,何时正眼瞧过这些泥腿子。 可此时,这群他们看不上的泥腿子,竟然用泥块砸向他们…… 刘恪只用了公审这一招,就将金陵城真正的民心给调动了起来。 那些藏在人群中观望的读书人,一个个跟着百姓高呼杀贼报仇,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句反对的话。 因为他们害怕自己被愤怒躁动的百姓,用唾沫星子淹死当场! 刘恪起身,双手下压。 躁动愤怒的百姓顿时停下了高呼,静静的等候忠顺王殿下的处置。 只一个动作,就能制止暴怒中的百姓,这就是民心之所向! “诸位,本王代天镇守江南,陛下曾说,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夏乃天子与百姓共天下,非与士大夫共天下。” “今日,本王将以《大夏律》,为江南的百姓,审判钱浅壬等人之罪,为曾经死在钱氏等人手中的无辜报仇!” 哗啦啦~ 台下的百姓纷纷跪了下来,他们相信忠顺王刘恪所说的话,因为这位王爷自来到金陵城,从未骗过百姓。 “王爷英明!多谢王爷为我等报仇雪恨!” “圣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六年的倭患人祸,江南哪家没有亲人受害? 别的不说,当初南直隶与浙江被倭寇屠戮的百姓,就多达数万。 在江南,骂人最恶毒的话就是你是倭人,你是倭寇…… 刘恪用公审之策,彻底挑起了金陵百姓对西林贼人的愤恨,这股风很快就会吹遍整个江南。 到那时,西林党人最坚强的护盾将不复存在。 国朝将彻底掌控江南,再也不会有人出来掣肘新政大计。 “大家伙都起来吧,公审才刚刚起了个头,让我们一起来看一看这些‘君子’的背后,到底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皮!” …… 冬日的寒风吹不息金陵百姓的怒火,三口铡刀一刻也没停歇,每念一个人的罪行,刑台上的刽子手都会拉开铡刀,将往日高高在上的西林老爷送去十八层地狱。 瓮城咒骂叫好的声音不断的交织着,不断有人跪地给刘恪磕头,他们大仇得报,朝天为死在倭寇……不对,死在西林贼人手中的亲人祈祷。 整整七日,瓮城中的公审才暂时告一段落。 夏令行与徐晋收到金陵的消息时,两人已经被松江府的局势所羁绊,难以赶回去阻拦刘恪的冲动之举。 当然,他们也不想阻拦,有些事该有人去做。 松江府的局势不算好也不算坏,水师故意放了马大元等数千人上了岸。 大军就埋伏在江南造船厂里面,马大元带着人毫不费力的冲进了船厂,随后就是关门打狗。 当两位大佬身着紫红色官袍站在马大元跟前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四周都是手持弓弩火枪的官军,合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官府调查的一清二楚。 水师主力的确不在松江府,但松江府不止有水师啊! 夏令行作为内阁次辅,铁定的下一任大夏首辅大学士,手持金批令箭,早就从巡盐御史府调来了上万盐丁。 当年林如海为了整顿盐课,将散漫毫无战力的老弱病残全部遣散,从良家子中招募盐丁,装备大夏最精良的武器。 可以说,整个江南,战力天花板是松江水师,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巡盐御史府的三万盐丁。 马大元死定了,漕帮也死定了。 当他们冲进江南造船厂这个大夏禁地之时,谋反的罪名无论如何是甩不掉了。 砰砰砰~ 嗖嗖嗖~ 弓弩火枪齐放,只一刻钟不到,数千漕帮帮众就被官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马大元带着他的白日梦去见阎王爷了,漕帮大半高层死在了松江府。 随即夏令行在松江府使用内阁次辅的大权,宣布了漕帮勾结西林党人、勾结白莲邪教、勾结倭寇海匪冲击官府,叛乱谋逆。 他以辅政大学士、代天巡视江南钦差大臣的身份,下令各省、府、县衙门,全力剿匪漕帮、白莲教、西林余孽。 并令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徐晋暂代南直隶左布政使,主持南直隶政务。 同时传令江南各省,暂停西林党人所办之书院,等待朝廷指派官员教谕,整顿整个江南的仕林学风。 …… 水师剿匪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不过夏令行等人并不怎么担心。 松江水师刚刚接收了最新式的战舰,装备了工部研制的速射炮,别说去打装备破烂货的海寇水匪,就是直接跟西洋战舰一对一,都不会落入下风。 当下最要紧的反而是陆地上的事,老十三在金陵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公审之后,西林党人、整个江南士绅的名声几乎臭不可闻。 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凡是与西林党有过接触的读书人,如今连门都不敢出了。 因为在江南,有人趁机挑起了仇视读书人的歪风邪气,将打击西林贼人的事刻意扩大化,发起了打砸抢烧的恶事来。 夏令行不得不带着徐晋四处救火,并快马送信给刘恪,让他这个江南百姓口中的贤王站出来制止这场歪风。 贾琮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到金陵府的,刚一踏进金陵府境内,他就发现了不对。 等打听到具体的情况后,他连忙去吴王别院找到了刘恪,郑重其事的将此事扩大化的可能结局讲了一遍,让向来心大的刘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 月初了,各位读者老爷手中有月票、推荐票的记得投给老喵喵哈~ 提前给各位老爷们磕一个! 咚咚咚~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 贸易逆差?怎么可能? 经过几年的调整,中枢六部的这几位大佬,没有一位是顽固不化的迂腐之人。 中土与西洋,国与国之间的正式来往可以说备受朝廷重视。 礼部原本执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的主客清吏司,无论是职能划分还是人员构建,包括这些官员的外交理念都已经无法适应当下的发展了。 贺耀敏想将最熟悉西洋诸国的贾琮拉进礼部,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火器研制正值关键期,大夏南北用兵,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不过现在嘛,除了高丽战事还在进行,大夏海晏河清,一片祥和,羊毛也该我礼部来薅了。 “陛下,国朝与西洋诸国的建交事宜乃当下重中之重。老臣以为,此事让永丰伯主持最为合适……” 原本今日负责当背景板的工部尚书段珺,突然感觉有人拉了他一下。 段珺从神游天外的状态回过来神来,只见工部左侍郎何源正急的满头冒汗,拉着他的袖子小声说道:“部堂,您再不出声,咱家的钱袋子就要被贺大人撬走了!” 好呀好呀,贺老倌你不当人子啊,当着老夫的面挖我工部的墙角! “嘿,贺老倌,你要跟老夫抢人?” 段珺眼见皇帝的神情明显有了动容,这还了得? 贾琮可是工部的钱袋子,这两年工部靠着日新月异的先进技术赚的盆满钵满,六部之中就是户部都得看工部的眼色。 以往属于六部之末的工部,如今走在外面直接用鼻孔看人,何止一个爽字可以形容? “陛下,永丰伯自入职工部以来,为朝廷创造了多少奇迹?不说别的,就光是火器与羊毛纺织,就给国库赚了万万两白银。您想想,这样的人才放在礼部那种清闲衙门,岂不是浪费了永丰伯的才情?” 段珺为了把贾琮留在工部也是拼了,礼部尚书被人称为大宗伯,乃清贵中的清贵,下一届的内阁,贺耀敏十有八九就会入阁拜相。 但这重要吗? 段珺直接开了地图炮,将礼部贬成了清闲衙门,跟贺耀敏这个天下清流之首直接对峙起来。 “陛下啊,新政刚刚起了个头。不用老臣说您应该也清楚,新政的实施,每一项都要用要银子。若永丰伯被调去礼部,工部就只能吃老本……” 贺耀敏都被这个往日里一副老好人的工部尚书说懵了,一旁的贾琮心中直呼好家伙。 果然,能走到一部尚书的位置,殿中的这几个老倌就没一个简单人。 段珺句句不离银子,直接掐中了皇帝老爷的心思命脉。 “这……” 皇帝老爷迟疑了。 贺耀敏一看这可不行,当即就幽幽说道:“陛下,西洋诸国欲与我朝建交,互开通商口岸,制定关税条约。就像永丰伯曾经说过的,海权时代已经来临,外交乃重中之重。海贸赚来的银子,可一点都不比工部的‘奇巧淫技’少,而且还在逐年倍增……” 嘶! 贾琮深吸一口凉气,贺老倌,你这是要跟段老倌干一架啊! 之前见到工部最新的火器威力后,伱贺耀敏明明两眼放光。跟工部“借”银子的时候,你礼部一口一个神乎其技。 合着现在又变成“奇巧淫技”了! 海贸所带来的银子的确不比工部赚来的银子少,甚至要超出一些。 而且这一次的西夷使臣带来了他们国中大量的商人,明年的贸易税额,眼见就要翻上好几倍。 贺耀敏这会说话的底气那叫一个足,半步不退的跟段珺打起了嘴仗。 论打嘴仗,大宗伯明显要厉害那么亿点点。 皇帝老爷的偏向又一次落在了礼部这边,段珺急了…… “贺耀敏,彼其娘之!” 被说的哑口无言的段珺一急之下,文雅的骂了一声娘,拉开了元祐十年第一场的“御前演武”。 两个文官老头干仗,真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殿中众臣不但没有人上前劝架,反而饶有兴趣围观在地上撕扯纠缠的两人…… 又来了!又来了! 这就是朕的部堂大臣! 他娘的…… “行了,别演了!” 皇帝老爷嘴角抽了抽,重重的拍了下龙案,案上的奏折堆都跳动了几下。 “贾琮……” “臣在。” 贾琮躬身上前,立于殿中。 原本还在撕扯的贺耀敏与段珺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衣冠,默契的冲对方微微一笑。 皇帝老爷懒得再去看这两人,跟贾琮说道:“与西洋诸国的建交事宜不容有失,朕就命你领礼部侍郎衔,辅佐太子,全权处理此事。” “那臣在工部的事……” “工部的事你也不能松懈,所谓外交,是建立在国力之上。真理,只在剑锋之上!” 贺耀敏与段珺闻言,相互拱拱手。一个挖走了半个墙角,一个守住了底线,两人都算是达成了目的。 唯有贾琮,身上挂着的官衔越来越多,要忙的事是越来越多,但他的俸禄……不提了,好像已经被罚到元祐十六年去了。 …… 勤政殿的小朝会结束后,贾琮原本想去趟东宫。 不过在众人退出大殿时,赦大老爷却被皇帝留了下来,贾琮也就磨磨蹭蹭想要留下,最后也被默许站在一旁。 “恩侯,你一心要辞了前军都督一职?” 说到此事,皇帝也满是唏嘘。当初他借着贾赦的手,逐步瓦解了开国武勋对京营的影响力,彻底掌控了整个京营十二卫。 贾赦上本辞官的事,说实在的,皇帝也是既喜又忧。 喜的是荣国府识时务,知分寸。忧的是担心这件事会闹得让君臣的情分有了嫌隙。 父子二人分掌前后两军,差不多占据了大夏总兵力的四成,他不疑心,但朝中已经有不少人上奏,谏言防止武勋坐大的事了。 贾赦拱手回道:“臣的性子陛下也清楚,若说让臣领兵打仗,臣无二话,这是荣国子孙的责任与义务。但让臣去五军都督府处理那些军务公文,说实话,这是在难为臣。陛下行行好,还是饶了臣吧。” 虽说贾赦说的情真意切,脸上的神情也表现得极其苦恼,似乎五军都督府的事务令他烦不胜烦。 但皇帝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老小子就是为了避嫌。 “你……朕明白!” 皇帝想要挽留一二,不过最后还是略带苦涩的应了下来。 信任归信任,他也不能开了这个不好的头。 四成军力集中在一家的手中,的确是大忌。 “这样,既然你不喜欢案牍之事,就替朕去看着京营吧。英国公前些日子跟朕说,他想要辞去京营节度使一职……” …… 京营节度使地位崇高,名义上乃是京营大帅,总掌京营大权。 不过在非战时,京营节度使更多的是监督各卫都指挥使,以及巡查京营操演、军纪,招募训练新军。 皇帝下旨,准英国公之所请,由荣国公贾赦接任京营节度使。 这件事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这代表着大夏军方第一人从英国公张岳变成了荣国公贾赦,贾家重新回到了武勋第一的位置。 不过张岳并未全退,他还是中军都督,总掌御前三卫,估计要等皇帝寻到合适的人选后才会退居二线,或是直接辞官返乡荣养。 贾琮赶到东宫时,太子殿下正站在正殿门口揉着眉心,他感觉脑瓜子里好像住了一窝鸭子,不停的嘎嘎嘎。 “四哥好像很头疼的样子?” 刘弘指了指东宫正殿中坐的满满当当的各种毛……西洋诸国的使臣,苦笑道:“你自己听听,是个人都会头疼的厉害。” 可不嘛,主客清吏司郎中聂朝仪这会已经被吵晕乎了,远远瞧见殿外熟悉的身影,虚弱的伸出了手想要求救。 “快跑,有人要拖我下水!” 两人快步离开了正殿,在小花园中找了个阳光充足之地,摆上桌椅,煮茶相谈。 暖阳下的片刻悠闲,总算让刘弘感受到了一丝清净。 “你总算回来了,打年前这些夷人过来,我连一刻的清闲都没有。你是不知道,他们刚来那会,身上的味道,比鞑子还要……” 刘弘想了想,草原上的人现在也是大夏的百姓,这么形容总归不太好,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天他们第一次来东宫拜见之后,我让宫人烧光了东宫的熏香。” 噗~ 贾琮实在没有忍住,这个时候,西洋还真没有多么好的卫生习惯。 传说中的浪漫之都巴黎城,估计连个下水道都没有。 “我不得不让礼部的人重新制定了规矩,至少让他们学会了焚香沐浴。不说这些了,还是说正事吧。” 吐槽完夷人的卫生习惯,刘弘提起了建交的事宜。 果如贾琮所料,对于外交以及通商、关税的政策,朝廷至今还都是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从刘弘口中得知,中枢秉持的是开放政策,但朝中亦是有不少人对西洋夷人的态度更偏向于戒备与怀疑。 当然,刘弘心里也没底,他有些担心西洋舶来品会将大夏的银子赚走。 贾琮听完了太子爷的担心,摇头笑了笑:“四哥,夷人赚不走咱们的银子。相反,只要咱们跟西洋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互通商贸,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将夷人从各处掠夺的金银统统拉回大夏来。” 哦? 刘弘诧异的问道:“琮哥儿何来如此大的信心?这些日子随行而来的夷商,借着年节差不多把他们带来的货物都卖光了。龙禁卫那边传来了消息,短短一月,夷人至少赚了上百万两白银。” 贾琮扬起衣袖,锦缎上的金丝银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光是这样的一匹丝绸锦缎,就能让西洋的贵族掏空了存银。瓷器、茶叶,哪一个不是被夷人争破脑袋的去抢?那些反对开海的人虽然迂腐了些,但他们有一句话说的的确没错,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夷人的东西,也就图个乐,看个稀奇。” 他又指了指桌上的贡瓷、贡茶,露出洁白的牙齿呲牙笑个不停:“新鲜劲过去,也就那么一回事。但咱们的东西不一样啊,衣食住行,咱们现在都是遥遥领先,那些贵族会为了显示他们的高贵,拼了命的花银子抢购咱们的货物的。” 开玩笑,天朝在那些夷人的眼里,是高贵的化身,是天堂之所在。 那可是东方天堂才有的瓷器、丝绸、茶叶啊! 那些西洋贵族,恨不得用全部身家去换一身东方贵族才能穿的丝绸,用精美的瓷器盛饭,品一口东方的树叶…… 哪怕前世“我大清”被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签订了不平等条约,都没能让大英帝国改变贸易逆差的形势。 还是靠着一次又一次的侵略战争,用了数十年才终于将海量的银子从中国抢走。 “所以,四哥真的不必担忧此事。建交、通商,对于咱们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贾琮虽然鄙夷西洋诸国的落后,但也只是在他们的制度和生活水平上。 夷人的科技水平,很多地方已经超过了天朝。至少西洋前些年刚刚经历了文艺复兴,在科学技术上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发展变化。 他一直推崇于开眼看世界,与西洋建交通商,最主要的原因就在这。 大夏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将夷人的科学技术学到手,并结合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推陈出新,建立完善的科学体系,强大自身的力量,最终站在世界之巅,让四方来贺。 两人在东宫的小花园聊了许久,直到夕阳落下,刘弘才亲自送了贾琮出宫。 …… 夷人急切的想要跟大夏建立外交关系并通商贸易,但贾琮借口生病,始终拖着谈判的进程,多日未曾去礼部露面。 他不着急,这个时候谁急谁就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谈判,自然是要以天朝制定的规矩为准。像是关税,先等我看看西洋诸国的经济实力,再根据他们的人口、经济情况进行具体划分。” 贾琮让人请来了负责招待夷人使臣的聂朝仪,与之商议谈判的事。 他将一份拟好的条约递给聂朝仪,笑说道:“谈判嘛,还要要以大夏的利益为准,卖国的事咱们绝对不能干!你先瞧瞧这个,看行不行?”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九章 凭啥我的人头不值钱? 武将打仗文臣治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哪怕有些文人不是个东西,但不得不承认,没有文人帮着朝廷去管理天下百姓,那还不得乱了套? 便是刘恪这个浑得不能再浑的浑球都清楚,他将西林党人的真实面目暴露出来,只不过是想借此铲除西林这个百年痼疾,而不是毁了整个天下文人的名声。 国朝,还得靠这群读书人管理百姓呢。 贾琮摊手劝道:“十三爷最好站出来,跟百姓们讲清楚。咱们针对的是那些欺压百姓、欺瞒百姓、压榨百姓的西林党人……而不是针对天下读书人。魏文正公、我姑父林尚书、夏阁老还有我的老师不也是读书人吗?不畏强权为民做主的包龙图也是读书人,总不能让一颗老鼠屎毁了整锅的粥啊!” “还有你,不也是读书人?六元文魁的文曲星。” 刘恪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过他还算镇定,调侃了贾琮一句后,这才皱起了眉头说道:“出面是该出面,本王也不想毁了朝廷的根基。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需要去做。” 什么事呢? 当然是查一查谁在背后蛊惑百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原本针对西林党人的运动,扩大到席卷江南,刘恪自认自己都干不到这个程度。 贾琮听完了刘恪的疑问,揉了揉眉心。 这事他也曾仔细思量过,龙禁卫至今还没查到有用的信息,只知道白莲教、天理教、三阳教的人都曾在背后推波助澜,唯有源头,至今没有查到半点线索。 “这事你上上心,本王让龙禁卫的人全力协助。这一回是本王失算,被人钻了空子。” 刘恪想到自己被人利用,能耐得住性子没有发飙,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些事上不及贾琮有耐心,就将烂摊子丢了过去,自己则是恢复了刚来京城时的状态,提着鸟笼子、牵着狗子就去金陵城的坊市中“亲民”去了。 很快,忠顺王爷又在坊市中、秦淮河畔留下了不少传说故事,半月不到,金陵城的百姓就从刘恪的口中得知了他真正的意图。 同时,城中的读书人又感觉到春天来了,一个个走出了家门。 不过这件事对于这群读书人来说,让他们有了不小的成长。 至少这群读书人不再像往日那样眼高于顶,明白了尊重二字该如何书写。 京城派来接手西林一派书院的教谕等人已经抵达,同行的还有吏部、三司的官员。 整个南直隶乃至整个江南的官场来了一次大整顿,凡是与西林有染的官员尽数被暂停职务,接受三司审查。 同时书院被朝廷接手,所有在读学子必须先经过忠义之道的回炉教育…… 这些事贾琮只是入耳一听,没有参与其中。 他的主要任务至今还没有半点进展,似乎所有的线索都卡在了最后一关。 眼看腊月都过去了一半,贾琮埋首于堆积在桌案上的公文中,双眼布满了红丝。 “十一叔,十一叔,去催一催龙禁卫那边,让他们把浙江那边的情况汇总一下送过来。” 贾琮头都没抬,一面批阅着手中的公文,一面喊了几声。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从门框涌进来的冷风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这么快都送来……呃?啊?” 贾琮手中的笔掉落在桌上,墨汁溅在了他的胸襟上。 他顾不上去擦拭,用手揉了揉眼睛,诧异而又惊喜的站起身:“林姐姐,你怎么来了?” 紫鹃与雪雁两人将冒着热气的饭菜汤水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屈膝行了一礼,随即就退了出去,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黛玉笑盈盈走了桌前,在还在懵逼中的贾琮额头轻轻一点。 “我若不来,你就要饿死在公文堆里了。” 她将贾琮拉到了小圆桌上,把筷子塞到他的手中,添好饭后,举了举自己手中的筷子。 “先吃饭,边吃边说……” 原来黛玉此来,一是在南直隶推行义务教育,二来是奉命照顾贾琮。 元祐十年的新年,贾琮又一次要在外边过了。 老太太得知了南边的情况后,担心贾琮这个孙子又要闯下大麻烦来,就跟儿子、侄子、女婿商量了一下,家里必须安排个能管得住的人过来。 正好朝中要派官员过来接手南边的一摊子事,黛玉就奉命跟着一同前来。 同行而来的还有探春,宝钗则留在京城继续司里的工作,同时准备来年四月的大婚。 “三姐姐也来了?怎么不见她过来?算了,我这就去看她……” 黛玉伸手将其拉住:“先吃饭,三妹妹去码头安排接人的事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贾琮疑惑道:“还有人要来?” 只听黛玉又说出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大舅舅在南疆的任务结束了,朝廷让黔国公府的沐世子接任大舅舅的南疆镇守职位,诏大舅舅回京。” 哦? “这可是大喜事啊!怎么没人告诉我?我得去码头接父亲!” …… 赦大老爷终于从南疆的一摊子事中抽出身来了,三年了,老爹终于回来了! 别看赦大老爷浑球老纨绔的名声闻名大夏,可对贾琮这个儿子好的都快过分了。 若论亲近,整个荣国府,贾琮最喜欢的还得是赦大老爷。 不过赦大老爷奉旨从南疆回来的时间并不是很确定,探春在码头上安排好接人的事后,傍晚时才回到了吴王府别院。 三人聚在书房中,围着火炉说起了江南最近发生的事。 还别说,作为事外之人,黛玉与探春对于近日发生的运动扩大化,有很多极有意义的观点。 两女几乎一致的认为,这件事的背后之人,并不是为了针对读书人治世,而是为了挑起事端,破坏朝廷对江南的统治基础,甚至是拉拢江南的读书人。 最有一个猜测并不奇怪,你大夏的宗室王爷在江南大杀特杀,让读书人成了百姓的公敌。 这群读书人如今出个门都要被扔臭鸡蛋烂菜叶,他们总要另找出路吧。 “不无这种可能,之前蛊惑崔朝英的神秘人至今还没有抓到,西林党这边也没审问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人就像从未出现过似的,连龙禁卫都查不到半点痕迹真是太奇怪了。” 贾琮的眉头皱成了一条蜷着身子的毛毛虫,看得黛玉心里很不舒服。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来,轻轻将其揉展开,一旁的探春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行了,我就不打搅你俩了。” 说罢,探春就起身准备回屋休息,临走前还冲着羞红了的黛玉眨眨眼。 “明日我去金陵的几处官学转转,林姐姐就陪琮哥儿好好理一理这件事吧,总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 …… 对于贾琮来说,红袖添香的确能让人的思路更加清晰,最重要的,一旁陪他的还是香香的林姐姐。 一份份公文、密报在黛玉的手中打开、合起,一个上午,两人就将整件事重新梳理了一遍。 最终,黛玉在满满一桌的公文中找到了一处极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琮哥儿你看这里……” 黛玉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智慧、空灵、此时的双眼更像包含一片星空。 她指着公文中的一句话说道:“靖海卫曾禀报过一个消息,八月,倭国内乱突然停止。有线报,倭王王宫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国师,不知这位国师是如何办到的,竟然说服了倭国各大藩主,竟然放下了恩怨,集中力量对抗咱们大夏。” 贾琮点了点头:“这件事我知道,针对倭国的蚕食计划还是我跟几位老帅制定的。这个神秘的国师极为年轻,据说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龙禁卫传回的消息说,此人极有可能是某个世家的人。” 却见黛玉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你想想,整个大夏有几个年轻人能有这等本事?除了你之外,便是琏二哥都做不到吧?” 一国国师,哪怕只是倭国这等奇葩国度,也没可能让一个年轻人主持整个国家的大政方针。 “我想到了一个人……” “我也想到了一个人……”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脸色同时变得凝重起来。因为这个人给他们的感觉,太过离奇了。 贾琮苦笑起来:“这也太可怕了,在南疆神秘失踪的水溶真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将打了上百年内战的倭国整合到一处?” “这不奇怪,水溶怎么说也曾经掌握着整个北静郡王府的势力。虽说四大异姓王如今都是树倒猢狲散,但你仔细想一想,北静郡王府的势力真的被消灭干净了吗?” 黛玉的话让贾琮猛地一惊,还别说,东平、西宁、南安三府,可以说是尘归尘土归土,但北静郡王府摆在明面上的势力本就不大,之前征伐南越,调动的也差不多都是其他藩王或是朝廷的大军。 反倒是水家早在多年前上交了北静郡王府的军权,明面上并没有什么直系人马。 贾琮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他娘的,小爷这是被水溶耍了啊!” 咚~ 黛玉抬手就在贾琮的脑瓜上轻敲一下:“爆粗口可不是个好习惯!” 贾琮讪讪一笑,趁机将黛玉柔软的手攥住,靠近佳人。 两人依偎在一块,烤着火说着心中的猜测。 只听黛玉分析道:“事实上我一直在关注水溶的事,当初他被南越人抓住,龙禁卫就没有查到具体的关押之地,也从未听说过南越人有对其不利的消息。还有一点,水溶的母亲与妹妹,对朝廷的安排从未提出过异议,更未跟朝廷提过,去营救水溶的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水溶怎么说也是吃了败仗,更是涉及轻敌冒进、贻误战机之罪。陛下没有追究北静郡王府的责任,还给水家择嗣子承爵,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董氏能跟自己的女儿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黛玉却不同意贾琮的观点,在这件事上,她用女人的思维,去打量北静王太妃董氏以及那位水县主的所作所为,越看越觉得奇怪。 “你想想,水家庶支承爵,董氏这个当后母的,真的会愿意?董氏可不是大舅母那样的性子,这位当初可是带着水溶,把持北静郡王府长达二十年。更何况,你可曾听到过董氏与水家庶支争夺王府大权的事?” 还别说,貌似北静郡王府就像是神隐了一般,从未在京城传出半点不和的消息。 贾琮从来不会相信,哪个王公府邸真能团结到这种程度,更何况是庶子上位,头上还有个嫡母娘的那种。 君不见王子腾的府上,当家主母与庶子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这么一看,董氏的态度就真的值得让人好好思量了。 “所以,水溶在南越那会,绝对不会有一丝危险。相反,对于水溶这等人来说,离开京城,就是鱼入大海。没了朝廷的监视,水溶想做什么就不会有半点掣肘。谁都不知道,这百年来,水家藏在暗处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黛玉越分析越觉得可怕,能在二十岁不到就营造出贤王人设的水溶,手段、心性那是一个都不缺。 阴归阴,谁也不能怀疑水溶的能力。 这样的人,初次领兵打小小的南越,竟然吃了败仗已经足以令人惊讶怀疑了。 若说他一点水花都不现的死在南越或是逃亡的路上,黛玉第一个不信。 贾琮这会也不能淡定了,水溶可是个老阴人,这条毒蛇如今极有可能就隐藏在暗处,随时等着咬伤他一口,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 “不行,我得赶紧让人去查一查,这个倭国国师到底是不是水溶。还有蛊惑崔朝英的神秘人,指不定这人也是水溶或是他指派的!” 贾琮连忙提起桌上的笔,思索了一下给京城与靖海卫同时写了封密信。 …… 腊月二十一,贾琮的密信估计还在路上,京城却已经突然送来了好几封书信。 其中有贾琏的亲笔信,信中说了一下邢家母女如今的情况,以及他派人抓到了两名僧人的口供。 那两名僧人倒是没有多少奇特的地方,国朝佛门藏在暗处的肮脏事不用说贾琮也清楚。 皇帝借此让礼部、刑部会同僧录司重新制定有关宗教的法令,并清查天下寺庙道观,打击淫祠邪寺…… 这些事不关贾琮的事,反倒是琏二爷信中说的另一件事让贾琮提高了警惕。 根据北镇抚司的秘密调查,之前京城有不少帮派曾收到过一份悬赏,有人花了大价钱,买宁荣贾家人的人头。 其中赦大老爷的人头价值五十万两,琏二爷其次,四十万两。 至于贾琮这个荣国府三爷,人头价值二十万两…… 琮哥儿看到此处,气的跳脚。 “他娘的,凭啥我的人头不值钱?” 月票推荐票 迷迷糊糊的醒醒睡睡十几个小时,总算有了点精神。 先更一章,吃点东西填一填空荡荡的肚子继续睡,明天再继续更新。 太虚了,现在吃点稍微有副作用的药就上吐下泻,真是一言难尽。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 壕无人性的赦大老爷 琮三爷的大好头颅,竟然只值二十万两,还不如宝二爷的脑瓜子金贵,这能忍? 气急败坏的贾琮在回信中甚至再三叮嘱,非要二哥贾琏替他去一趟京城各大帮派。 他贾琮,亲自发布悬赏,砍下荣国府琮三爷的脑瓜子,永丰伯府赏白银一百万两! 在贾琮咬牙切齿的回信时,京城的风波不比江南小多少。 琏二爷还是第一次知晓自家人的脑袋如此值钱,可惜在京城混江湖的,没一个真傻子。 银子是个好东西,可也得有命花不是? “冷面郎君”柳湘莲虽说得了官身,不过他这个人本就性格豪爽,交友从不看出身门第,早前结交的江湖友人依旧是他的座上宾。 神秘人对宁荣贾家的高价悬赏,很快就被人送到了柳湘莲的手中。 别看江湖这两个字在话本中传的神乎其神,但事实上,当京城的各家帮派在接到悬赏令的第一时间,压根就不是这个银子怎么赚,而是想着怎么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给甩出去。 常言道,灭门知府,破家县令,更别提宁荣贾家这等大夏顶级武勋。 算上贾琮这个永丰伯,整个宁荣贾家光是可以在京城随意出入的亲兵卫,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人。 一千五百披甲执锐的精锐,足够将京城所有的帮派拉到一块儿屠杀个一干二净。 脑子有坑才会去想着赚这份不要命的银子…… 柳湘莲将消息告诉大舅子贾琏,紧接着琏二爷就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宴请”了京城大部分的江湖帮派、镖局的头领。 当然,这些能收到请帖的人,都是柳湘莲帮忙挑出来的可交之人。 与贾琏一同出现在酒楼的,便是左军都督、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 曹嘟嘟作为大夏的特务头子,岂会放过整合京城地下势力的机会。 与贾琏一拍即合,当天就制定了详细的招揽规划,将这群游离在黑白之间的庞大势力收入囊中。 至于那些不在邀请之列的,无不是被宣判了死刑,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 …… 小年过后,江南的局势在明面上算是稳定下来了。 随着吏部选派的各方主副官员到任,中枢的执行力再次显现出了它的强大力量。 别说换一茬地方官,就是将大半个朝廷清空了,只要中枢六部不倒,如今的大夏根本就不缺想当官的人。 贾琮每日埋首案牍,仔细排查着自元祐七年至今所有有关北静郡王府以及南疆的消息。 很快,他就在一些很不起眼的公文中查出了蛛丝马迹。 泉州、宁波两大市舶司,曾有数次货物出海的记录。 特别是有几次的出货记录很有意思,南疆有人从江南购买大米…… 南疆一年三熟,随便撒一把种子就能长出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的地方,竟然会从江南买米? “交趾布政使司可从来不会缺少粮食,那么这几支船队,到底将粮食送去了哪里?” 贾琮沿着舆图画了两个圈…… “用这种方法攒过冬的粮食,水溶啊水溶,你是真傻呢还是假聪明?” …… 嗖~嘭! 除夕夜很快就到来了,老十三今夜去了南直隶布政使司,与次辅大人、文魁君徐晋以及刚刚抵达金陵赴任的各方官员一同过新年。 几位大佬的离开,并未让吴王府别院的年节气氛减少半分,因为赦大老爷终于从南疆回到了中原。 南疆的太阳真是可怕,黑啾啾的赦大老爷差点让贾琮没认出来。 要不是那一口白牙,在夜幕的掩护下,赦大老爷就算是不穿夜行衣,都能伪装的极好。 “来,林丫头、三丫头,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的赦大老爷,壕无人性的给了黛玉与探春一个一个大大的红包。 贾琮瞪大了眼珠,这还真他喵的是红包,红色的大包袱~ 黛玉与探春懵逼好半天,才将这红色的大包袱与压岁钱联系了起来。 两人在赦大老爷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回神接过…… “哎呀,好沉!” 黛玉只感觉手中一沉,打了个趔趄差点被包袱给拽倒了。 哗啦一声,脱手的包袱就散开一角,各种珠玉宝石、金银元宝滚落一地。最特别的是几尊金制的小弥勒佛,掉在地上后打着旋儿,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喔~” 屋中本就灯火通明,如今又被这金光宝气的光芒闪了眼,包括几个丫鬟在内,所有人都变成了喔喔叫的大公鸡。 好大的红包~ 壕无人性的赦大老爷~ “爹,你把南海龙王的水晶宫给抢了?” “大舅舅,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大伯,这……我不能要!” 贾琮与黛玉、探春几乎同时出声,却见赦大老爷无所谓的摆摆手:“大惊小怪,就这点东西,还不及我从南疆带回来的百分之一。乖乖收着,平日当零花用。等你们几个丫头要出嫁了,我给你们一人一车当嫁妆!” 哈? 这还是那个在银钱上抠抠搜搜堪比皇帝陛下的赦大老爷? 贾琮一把扯住老爹的袖子,扮乖巧状。 “爹,我的呢?” 啪! 赦大老爷一巴掌拍掉了儿子的手,掏出一个小小的红封,塞给贾琮。 “呐,这是你的。” 贾琮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打开一看,里面就装着一文钱。 真·一文·元祐通宝 “爹啊,我还是你的宝贝蛋吗?” 感觉“失宠”的琮哥儿直接往地上一躺,眼看就要开始撒泼打滚。 却见赦大老爷乐呵呵的将黛玉敬来的酒一口闷掉,慢悠悠说道:“乖儿子,为父怎么会不宠你呢?放心,你的那一份是最大的……” 贾琮闻言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嬉皮笑脸就要往跟前凑。 随即听到赦大老爷冲着黛玉咧嘴笑了:“外甥女啊,大舅舅今日教你一个道理,这男人啊,有钱就变坏。琮哥儿的那一份,待会大舅舅就让人给你送过去,你替他收着~” …… 赦大老爷从南疆离任,可不是空手而归。 整整数艘大船,装满了从南疆“捡”来的金银珠宝。 大军征伐,搅和向来是四三三分润。 四成上缴朝廷,三成分给将士们,余下三成则是属于领兵的将帅。 赦大老爷作为南疆镇守,自然是分的最多的。再加上他在南疆发现了不少蛮夷遗迹,借着剿匪的理由,将南疆密林中的神庙遗迹掠了个遍,就连墙壁上镶嵌的珠宝、佛像上镀的金子,都给刮了个干干净净。 还别说,南疆百姓穷的裤子都穿不起,但各个宗教却是一等一的豪富。 国朝最富有的大报恩寺,都赶不上人家随意的一座神庙。 纯金的释迦摩尼等身神像见过没? 光是其熔成的金砖,就差点压垮三辆运输的马车。 原本这些已经让赦大老爷眉开眼笑了,不想在离开离任回京的途中,竟然遇到了三艘西洋黄毛夷的商船…… 不要指望赦大老爷遵守什么两国友好通商条约,只要消息传不出去,夏国人不遵守签订的条约之事,谁又知道呢? 一番火炮的友好交流,赦大老爷几乎是毫无伤亡的俘虏了这三艘商船。 等到亲兵登上夷人的商船后才发现,这群人是从倭国来的。他们与倭国刚刚做完了一桩生意,用火炮换来三船的金银珠宝。 “那些黄毛夷被我沉到了海里,三艘海船倒是留着,我让人将其送去了汪成海的手中,想来他会知道怎么用。” 赦大老爷已经分配好了带回来的金银珠宝,两船送去宫中孝敬圣人他老人家,两船给皇帝,一船给太子当零花。 剩下四船,一船给宁国府,一船充入荣国府府库,一船是大老爷自己花的,最有一艘直接分成了好多份,赏给家里的崽儿丫头们。 贾琮大概计算了一下,整整九艘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大船,差不多价值三千五百万至四千万两白银。 除却孝敬给圣人、皇帝、太子的五船,宁荣贾家这一回直接入账一千五百万两以上。 怪不得西洋人热衷于海外殖民,这来钱的速度太他娘的快了! “实际上南疆各种神庙还不算富,真正有钱的,是天竺的那些僧侣。为父已经打听清楚了,夷人在天竺已经抢走了上百船的金银,再等下去,咱们连汤都喝不上。” 赦大老爷似乎极其遗憾,就差捶胸顿足了。 他跟贾琮说道:“这次回京我就上书陛下,让咱们的水师候在夷人回西洋的必经之路上,给他们唱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戏。你抢你的,我抢我的,终归都是我的!” …… 靖海卫都指挥同知,汪四汪藏海已经在大海上飘了好几个月了,自打指挥使王成海收到贾琮的书信之后,就派出了一半的靖海卫主力游弋在东南沿海的海面上。 除却必要的补给时间外,将士们已经在大海上搜寻了三月有余。 “呜呜呜呜呜~” 突然出现的号角声,将无聊逗螃蟹玩的汪四拉回了“海王”的生活中。 他立马登上甲板,举起千里镜就往观测手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奶奶的,总算找到了!” 汪四啪的一声合上了千里镜,兴奋的指挥着舰队装填弹药,拉满了风帆准备接敌进攻。 挂着靖字大旗的舰队像是看到了猎物的饿狼,直接加速冲向南方的那支商船船队。 西林党一派的远洋商队,历经近两年的海上漂泊,总算带着一船船的金银将要踏上家乡的土地了。 “报,三爷,前方发现一支船队,看样式是咱们大夏的船,不过船速很快,冲咱们过来了。” 钱浅琦很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因为在海上飘了近两年,久不洗澡加上海上特有的气候,让人的身上总有一股散不尽的咸臭。 好在自己是这支联合商船船队的领头人,海上的淡水再珍贵,也不会断了他的用度。 钱浅琦用手帕掩住鼻子,无所谓的摆摆手说:“把咱们的旗子挂好了,如今已经抵达近海了,谁敢不给我钱家人面子……” 轰轰轰~ 话音未落,震天的轰响就传到了耳中,随即他感觉脚下的大海船正在不断的起伏摇晃。 打脸的速度太快,钱浅琦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船舱外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大喊与惊叫。 靖海卫是大夏如今最强的海上力量,不但配备了速度最快、吨位最大的风帆战列舰,更是有最新型的舰载火炮。 其中最大的火炮不但是后膛装弹,射程更是高达一千五百步。 再钱浅琦还在嫌弃下人身上的臭味之时,就已经被靖海卫的战舰抵近,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骑脸输出。 一千五百步的距离,西林商船上装备的老式火炮就是想还击都够不着靖海卫的船,只能被吊着打。 一轮火炮轮射,就直接打残了半数商船。 靖海卫来跳荡登船厮杀都懒得干,在汪四的指挥下,专门吊在商船火炮射程范围外,用火力覆盖欺负人。 别看钱浅琦等人平日面对普通老百姓时,那是趾高气扬,鼻孔看人。 可面对炮弹洗地的攻击,早就躲在船舱的角落,向妈祖她老人家祈祷,希望炮弹别砸到他。 也许是妈祖她老人家真的太仁慈了,竟然真被钱浅琦在数轮火炮的射击下安然活了下来。 不过活着归活着,等到汪四将这些商船上的财物全部搬空后,直接将钱浅琦与那些还活着的“泥腿子”关在了一起。 小小的舱室中,挤得是满满当当。 狭小昏暗的舱室中,各种气味混杂。再加上闷热的环境,钱浅琦感觉浑身都在发痒,闻着舱室中的气味,不停的干呕起来。 他想要求饶,想着利用他浙江钱家的声望,从汪四的手中讨一份优容。 不想汪四压根就懒得见他,这一趟的收获真是太大了。 “不愧是西林党人在背后支持的船队,瞧瞧,十六艘大船,八艘小船,装满了金银珠宝。永丰伯曾说,财富来自海上,今日本官真是见识到了!” 汪四咧嘴大笑起来,这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等这些财宝送到京城,皇帝老爷还不得赏他官升一级?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来,挑几个大箱子给我装满了,挑最贵重的装,咱们必须好好感谢一下永丰伯!”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天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五章 海盗有没有还不是我说了算? 锦盒共有两层,黛玉小心的揭开覆盖在中间的那方红色锦缎,两眼蓦然圆睁,惊喜的用手捂嘴。 “你亲手雕的?” 贾琮伸手取出锦盒中的玉质小人,那是与琮小仙童配对的黛小花仙。 玉质流光,俏丽佳人,绝世而独立。 他将小花仙与小仙童放在一起,往黛玉旁边挪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在黛玉身上,蹭了蹭。 “我跟宫里的玉器师傅学了好些天,刻坏了十几块玉石,总算是不辱使命,赶在你生辰前刻好了。林姐姐,喜欢吗?” 黛玉看着桌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小玉人,憨态可掬的琮小仙童与绝世独立的黛小花仙,让她回忆起与贾琮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 她摸了摸两个小玉人,眉眼弯弯的将其捧起,整个人靠在贾琮的胸膛。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刚来时的模样……” 黛小花仙的模样,还是贾琮依照刚来京城大约一年后,黛玉在小院种植花卉时的情景雕刻的。 那个时候贾琮为了挡住老太太的乱点鸳鸯谱,挨了不少家法。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贾琮与黛玉的感情迅速升温,远远超过了阖府传扬的“双玉配”。 老太太与宝玉越是作妖,黛玉就越喜欢跟贾琮一块玩耍,两人一起种花,一起读书,一起打闹,可把一个劲想要靠近黛玉的宝二爷气得够呛……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琮哥儿有赦大老爷护着,老太太就是用孝压人,也没能真将贾琮这个庶孙如何,反倒是把宝玉与黛玉之间的感情磨掉了大半。 贾琮将黛玉抱在怀中,埋首黛玉光洁滑嫩的脖颈间,享受着与怀中温香软玉的温存,心中不禁感谢老太太的神操作。 若不是老太太当初闹幺蛾子,间接促进了他跟林姐姐的感情,说不定“两个玉儿”的事会变成真的。 毕竟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不对,表姐表弟也可以天生一对! …… 贾琮与黛玉之间的感情没有过惊天动地的炽热,更没有生离死别的凄美故事,有的只有细水流长的青梅竹马,在一点一滴的相处中,逐渐积攒到了不可分割的坚定真挚。 花朝节一过,两人就各自奔赴了自己的“战场”,向着共同的目标再次进军。 黛玉从两个爹的手中要到了足够多的银子,开始全面推进义务教育,在繁重的公务中尽情的展现着自己的才华。 当初皇帝首开女子入朝的先河,敕封林氏女为正五品朝廷命官,没少招致朝野的非议。 可黛玉用实际行动,堵住了那些质疑之人的嘴。 二月十五的大朝会,礼部尚书贺耀敏在上奏北直隶各州县的入学率与各地学堂的运行情况后,率先为义务教育司请功。 皇帝闻北直隶的毛入学率高达七成,运转顺利,圣心大悦,晋礼部义务教育司郎中林黛玉为礼部右侍郎,主持全面推进义务教育之事。 而贾琮则是左右开弓,同时进行与西洋诸国使臣谈判,以及大夏科技发展大计。 攀登科技树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不过贾琮自入朝以来,在工部招募培养了大量的人才。 像是研制出简易蒸汽机的牛耿,就已经在贾琮的提醒下,将原本用来炼丹的八卦炉,改造成了能够推动纺机的第一代蒸汽机。 若非大夏炼铁炼钢的技术还不够发达,贾琮都要去铺设铁路了。 火器的改进研制也有了十足的发展,工部的那些科技怪工匠,仅凭着贾琮“无意间”的画饼,就造出了轻便快捷、威力可观的元祐一式迫击炮。 可惜又是钢材限制,如今还处于小规模制造实验阶段,压力直接给到了冶炼部门。 工部值房中的贾琮看着又来要钱的冶炼部门负责人,工部员外郎陈化,头疼的揉着眉心。 “又是五十万两?工部也没那么多钱了,就二十万吧。上次给伱们说的焦炭炼铁,你们实验的怎么样了?” 被腰斩了经费的陈化没有丝毫的失望,实际上他心中的预算有十万两银子就够用了。 陈化恭敬的接过批文,郑重回道:“伯爷之前的吩咐,几位大匠师傅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认真进行过多次试验。焦炭冶炼的效果要远远高于普通炭火。但现在的问题不是燃料的问题,而是锻打……人工锻打与水力锻打都试验过了,所得之钢材,还是无法让枪管、炮管的韧性得到加强。” 迫击炮绝对是个好东西,但这玩意炸膛的概率太大了。 说白了就是炮管钢材的质量跟不上,哪怕是水力锻打,都达不到要求。 “让牛耿改造一台蒸汽机,用蒸汽推动锻打。” 科技的尽头,不还是烧开水吗? 既然蒸汽机暂时无法用到铁路上去,那就去锻造修建铁路的钢材去。 作为上官,贾琮可不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上位者,从来都只需要发号施令,自有下面的人去忙碌。 刚刚处理完工部的公务,聂朝仪就让人来请贾琮过去。 西洋的使臣终于忍不住了,被贾琮晾了多日的夷人,最终同意了贾琮所提的各种条件。 纵横大洋,殖民世界的西洋诸国,还是没能忍住东方大国庞大市场的诱惑。 大夏将在三月派出第二批下西洋的船队,并且将派出驻各国的公使。 贾琮在礼部大堂看完了双方签订的建交条约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放下手中已经签订好的条约,看向堂中在座的诸国使臣,笑眯眯的问道:“本伯记得,各位使臣曾说海上海匪贼寇甚多,咱们如今正式建交后,往来贸易定然会有井喷式的发展。为保证你我双方的商客百姓,不如咱们组建一支……不对,组建多支护航舰队,以打击海寇,保护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哗~ 翻译官刚将贾琮的话译了出来,礼部大堂中各种毛色的夷人使臣就震惊的左顾右盼,叽哩哇啦的议论起来。 现如今的大海上,西洋诸国的殖民舰队明显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他们愿意跟大夏建交通商,不是真的怕了大夏,而是因为东方距离母国实在太远,暂时鞭长莫及。 而且他们相比大夏,几乎把持着各条海路的水文资料。原本想着跟大夏建交通商,利用所占据的优势打开神秘东方的大门,倾销产品,赚取金银。 等实力足够吞并大夏的时候,作为海盗起家的西洋诸国,绝对会撕掉签订的条约,扑到庞大帝国的身上分食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 “伯爵阁下,贵国的海军如今还不足以远洋大战,打击海盗的事就由我们英格兰王国的勇士去干吧。” “是的,对付海盗,我们西班牙王国的海军最有经验……” “我们葡萄牙的勇士,是天生的海盗克星……” 大堂内的夷人使臣几乎是同一论调,大夏海军虽然有了巨大的变化,但依旧属于近海海军,没有远洋征战的经验。 但贾琮对这一点很坚持,因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大夏海军不能永远守着近海,唯有走出去,才能在海权盛行的当下分得一杯羹。 他的手指在刚刚签订好的条约上敲击着,保持着笑眯眯的神态,却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不是有诸位在嘛,想来作为兄弟之邦,诸位也愿意帮助我国将士熟悉各地海况,与我大夏儿郎共击海寇,还百姓安定祥和的贸易途径。” 贾琮戴高帽的手法还是那样的熟练,用大义去压这群人只是第一步,他可不会认为这群豺狼会有什么仁义之心。 “这份条约如今只盖了礼部的大印,有一件事诸位可能不知道。在我大夏,帝国的一切军政要事,都需要经过皇帝陛下、内阁的同意并盖印,明旨宣发天下,方能起效。” 他将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条约拿起,扬了扬后向北拱手继续说道:“仁慈的皇帝陛下,是不会让我国的百姓冒着被海寇袭击的巨大风险出海的。所以,为了海贸能够顺利进行,派出护航舰队是必须的。” 聂朝仪很想捂脸离开,永丰伯说起谎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礼部尚书签字盖印的条约,哪里还需要盖什么皇帝宝玺与内阁大印。 不过这些话对夷人使臣还是很有用的,中央集权的大夏帝国,在这群夷人眼中,一切权力的确是属于紫禁城中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帝。 被贾琮忽悠住的夷人使臣再一次窃窃私语起来,很快他们又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大夏的海军负责满剌加(今马六甲海峡)以东的海域,他们负责以西的海域。 “满剌加乃帝国臣属,满剌加以东之海域,本就是我国内海。” 贾琮再次申明了自己的态度,郑重说道:“组建护航舰队,保护远洋百姓之安危,乃大夏海军职责之所在。本伯希望能与诸国联合护航,是看在你我双方建交通商的面子上,不是请求,而是我国之宣告。” 要不是为了借此搞来你们手中的海图及水文资料,小爷岂会与你们多费口舌? 在贾琮强硬的态度,以及大夏庞大的市场诱惑下,西洋诸国的使臣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人家大夏的海军实力也不差,真要远洋谁能拦得住? 联合组建护航舰队也好,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就不怕大夏海军偷摸去搞他们的殖民地了。 …… 等到这群夷人离开礼部大堂,聂朝仪才问出了压在心里的疑问。 “伯爷,您提议联合组建护航舰队,是为了让咱们大夏儿郎熟悉远洋的海况吗?” 贾琮摇了摇头,端起茶盏慢悠悠品着茶。 “是,也不是。在大海上,这群夷人已经占据了优势。如今我大夏入局,想要分上一杯羹,就要侵蚀他们的利益。而利益就是战争的导火索,咱们将来与夷人必有一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想要打败他们,就先要了解他们。” 聂朝仪似懂非懂,再次开口问道:“那伯爷为何要找打击海寇的借口?万一这群夷人先一步剿灭了海寇,咱们不就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西洋了吗?” “哈?我的聂大人啊,海寇怎么会剿的完?只要咱们想让舰队常驻西洋,就永远有海寇在海上肆虐。” 贾琮的话将聂朝仪弄得一头雾水,直到贾琮提起了一个人的名字。 只听贾琮起身说道:“靖王殿下已经快要彻底平定高丽,即将入倭作战。等打下倭国后,让靖王殿下发发善心,赐予倭奴将功赎罪的机会吧……本伯觉得,西洋就挺适合的。” …… “你小子还真是走一步看三步,联合组建护航舰队的事朕允了,不过这件事需要可靠的人去打理。” 皇帝听完了贾琮的禀报后,笑呵呵夸奖了一番。 大夏的海军在近海的确已经无敌,但在远洋方面,甚至还不如那些走私的江南海商。 贾琮的这一招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皇帝提笔就写了一封诏书,传召镇海伯、松江水师提督戚北入京。 “臣也是突然想到,说实在的,咱们起步太晚,如今想要快速提升实力,在大海上分一杯羹,必须尽快熟悉海图航线,并且熟悉远洋作战,了解夷人的作战方式。” “你说的不错,之前咱们打的都是夷人的殖民商船,能得小胜,也是占了夷人轻敌冒进的便宜。” 大夏的海军曾数次打败夷人的船队,但那都是大夏正规海军,偷袭的夷人殖民商船。 人家的正规海军实力,还是在大夏之上的。 便是皇帝老爷也没有为此沾沾自喜,反而极为重视己方海军力量的发展。 “轻敌不可为,夷人在很多方面还是强于我们。” 皇帝的眼中寒光一闪,吩咐道:“之前你小子跟朕说过,百年海军,咱们想要在海上超越夷人,首先就是要训练出精锐的海上健儿。其次就是舰船……” 贾琮点头应和:“臣已经让工部的人加快舰载蒸汽机的试验了,如果真能研制出蒸汽机船,至少在船速方面,足以碾压诸国。” “那玩意真的好使?老牛家还有这样的人才?” 不是皇帝老爷不信,实在是老牛家一屋子莽汉。如今出了牛耿这个手能绣花的内秀之才,他真觉得有些玄幻。 贾琮想起老牛家除了牛耿之外的一群虬须大汉,也忍不住笑了。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蒸汽机的试验进度还是很喜人的,如今已经有了带动纺机的小型蒸汽机。如果陛下感兴趣,臣这就带陛下去参观参观?”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万国来……建交 赦大老爷在金陵城没有待多久,在见完乖儿子宝贝蛋琮哥儿后,正月初三就乘船北上,打算在二月初二迎春及笄之前赶回京城。 而贾琮原本都做好了不得不错过二姐姐及笄礼的打算,却在正月初七收到了皇帝老爷的圣旨,叫他尽快回京。 腊月二十六,第一批大夏下西洋的船队回来了。 同时带来了红毛、黄毛、蓝毛等各种毛的官方使者,并于元祐十年正旦大朝正式提交国书,欲与大夏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 “英格兰王国、法兰西王国、西班牙王国、葡萄牙王国……” 黛玉对照着数次更新后的《坤舆万国图》,一一将随圣旨而来的太子亲笔信中提到的陌生国度对应起来了。 “这神圣罗马帝国还真是奇特,别的都叫国王,就它的君主被称为皇帝,看起来它才是西洋诸国的宗主国。” 贾琮放下了手中的笔,凑到黛玉身旁,将下巴抵在黛玉白皙的脖颈间,蹭了蹭她的脸颊,为其解释着西洋夷人教皇加冕的传统以及当下西夷的复杂情况。 什么联姻啦、亲戚间干仗啦、中世纪的黑暗啦、宗教地位变化啦,等等这些奇葩的政治制度变迁。 “四哥提议让我回去跟这群夷人打交道,估计是因为朝中除了我之外,还真没人对西洋有更多的了解。” 说到这儿,贾琮对于当今皇帝以及国朝的重臣还是很佩服的。 中原王朝当了一千多年的天朝上国,竟然能在短暂的接触后,清醒的认清现实,没闹出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的笑话。 要知道前世我大清的乾隆皇帝,给人家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发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谕英吉利国王知悉,咨尔国王远在重洋,倾心向化,特遣使恭赍表章,航海来廷,叩祝万寿,并备进方物,用将忱悃。朕披阅表文,词义肫恳,具见国王恭顺之诚,深为嘉许。” 黛玉突然惊喜的跟贾琮说道:“皇兄在信中说了,咱们的人从西洋带回了整整一船的书,允我借阅抄录。淑妃娘娘已经连续两日埋首书海了……” “淑妃、书妃~我一点都不奇怪。” 贾琮好笑的给了黛玉一个摸头杀,淑妃冯氏被称为“书痴”,一下子多了一整船没有见过的书籍,她若是不沉迷其中才是怪事。 当然,自家这个“书痴”,也不遑多让。 不信瞅瞅黛玉现在的眼睛,简直比启明星还要亮。 贾琮将黛玉拥入怀中,轻揉黛玉有些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给其暖热。 “一会我去跟十三爷还有老师他们说一声,咱们明早就出发回京,正好二姐姐的及笄礼要到了,之前还遗憾没办法赶回来呢。” …… 随着老十三在江南大开杀戒,局势虽然还未彻底稳定,但有夏令行老爷子镇着,已经不可能发生大的波折了。 徐晋年前又得了晋升,皇帝老爷这回是下定了决心,哪怕社稷倾覆,他也要将新政进行到底。 被江南士绅一再闹事的举动气着了,正式下旨徐晋官升两级,任正二品两江总督,加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衔。 两江总督不是常设官,乃皇帝亲命总管南直隶、浙江和江西三省的军民政务。 加上兵部尚书与都察院右都御史的官衔,可以说,整个江南的军事、民政、吏治徐晋都有权力插手。 再加上夏令行与刘恪这一文一武两人协助,徐晋推行新法就是惶惶大势,天王老子来了就没办法阻拦。 正月初七,贾琮携黛玉、探春启程回京。 这一趟乘船沿运河北上的历程无比的顺利,金陵漕帮被官府彻底铲除,不但没有影响到运河的运输,反而更显便利与安全。 由漕运总督府以及各地官衙,共同出面成立的官办运河管理处,只十余天就让朝廷感受到了运河上的巨大好处。 此举不但让朝廷彻底掌控了京杭大运河这条南北经济大动脉,更是从中赚取了大量的银子。 经过十余日的奔波,正月二十五,船至通州码头停靠。 贾琮三人刚刚走出船舱,便见码头上站着数人正翘首以盼。 不但二哥贾琏来了,一旁陪同的还有宝玉、贾蓉、贾蔷、贾兰以及柳湘莲、林柏二人。 “林姐姐、三姐姐~” 马车的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两张俏脸。 黛玉冲马车挥了挥手,原来是湘云带着惜春丫头跟着来了。 兄弟姐妹见面,自是开心。 众人没有耽搁,眼看着迎春的及笄礼与大婚没几日了,大家有的忙呢。 一行赶着天黑总算回到京城,柳湘莲与林柏也没有告辞回去,被老太太留了下来。 朝廷已经开印十日,林如海的户部忙的昏天黑地,闺女回京都没办法回家。 倒是赦大老爷如今闲了下来,重新过上了老纨绔的逍遥日子。 夜宴过后,黛玉被姐妹们拉去了迎春院中玩耍。荣禧堂中坐满了老太太的儿孙女婿。 “过几日我会上书辞去前军都督之职,琏儿如今在都督府中任职,咱们家在军中的威势太甚,这样不好。” 赦大老爷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老太太差点没反应过来。 国朝五大都督,分掌大夏军权。每一位都是位高权重,便是皇帝想要换个人都得小心权衡利弊。 贾政不是很懂其中的玄妙,没有什么看法。 几个小辈除了贾琏、贾琮外,除了惊讶之外,多是不舍遗憾。 敬大老爷则是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堂弟早年锋芒毕露,如今总算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了。 “赦弟说的不错,你与琏儿分掌前后两军,差不多掌握着大夏四成兵力。若是你还在外面任职倒也罢了,可如今你回到京城,便是陛下不疑心,朝中的官员也不会放下心来的。” 经过贾敬的这么一分析,其余人也明白了这桩事中的玄妙之处,纷纷点头附和。 一府两父子掌握着大夏四成的兵力,也就是皇帝信任贾家。若是别人,估计二圣睡觉都睡不踏实。 贾琏却道:“父亲不必如此,还是儿子上书请辞吧……” “说什么傻话,你当你的后军都督是什么来的?” 不等赦大老爷说话,老太太倒是率先出声训道:“陛下委任你为五军都督之一,那不但是施恩予我贾氏一族,更是在为国朝培养新一代的军帅人才。你是陛下立起来的标杆,总不能大夏的军方一直靠着老人支撑吧。” “婶娘说的对,琏儿的确是陛下立起来的标杆,此事张老公爷与我说过,他多次上书陛下,想要辞官致仕,可朝中离不开他。” 说到这儿,敬大老爷都不得不感慨元祐朝武将的断层之危。 老一辈的将帅都快提不动刀了,新生代除了寥寥无几的代表,竟然没多少合用的人才。 想想开国之初的群星汇聚,以及昭武年间的名将辈出,当下军中,至今还是老帅撑着门面。 元祐朝的文武之差,真的可以说是文曲星不要钱的下凡,武曲星君大概是忘了凡间还有位皇帝等着他赐下将星哩。 如今堪用的年轻武将,除了贾琏可以说是能独当一面外,最能顶事的竟然是年方十二的贾琮。 便是耍得一手好剑的柳湘莲与天生神力的薛蟠,也只能说一句可为将,但不可为帅。 军中将帅有断层之危,这算是当今皇帝的一大心病了。 “国朝经过三代帝王的精心经营,如今可以说是盛世。盛世武将不显,这也算是历朝历代的通病。” 敬大老爷感叹了一句后,跟家里的几个晚辈哥儿说道:“咱们家是武勋,学文不过是个添头。你们几个除了琮哥儿和兰哥儿,没长学文的脑子,就别想着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享受荣华富贵……” “敬大伯,您忘了侄儿~” 宝玉的幽怨总算上敬大老爷想起了宝玉这个歪才侄子,忍不住扶额。 “对,还有宝玉……” 被宝玉这么一打断,敬大老爷的神情也没有方才的严厉,语重心长的教训道:“如今天地大变,夷人的事你们也听说了。这个世界并非只有我们,外面的世界很大。陛下是位雄主,雄主是不会只盯着这一方天地。咱们武勋的将来必然有大用。” “从明日起,宁荣贾氏,不论嫡庶,不论亲疏,统统要去族学学文习武,把族中的武学延续起来!” 老太太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赦大老爷与政老爷也是极力拥护。 贾家不像理国公府,靠着打压庶支维护嫡支的利益。 武勋之家,打压庶支只会让家族人才夭折,家族的败亡往往就是一夕之间。 这件事就在荣禧堂简单的定了下来,等迎春及笄礼那日,族人齐聚之时,会与族老们共同商议,制定详细的计划。 林家也是极为团结的家族,林柏对于突然被叫来参与贾族大计没有多大的感受。 但柳湘莲就不一样了,他爹就是因为被理国公府打压,在柳老爷子过世的当日,被赶出了理国公府。 “柳哥儿,你与二丫头成婚之后,就辞官去武备学院学上两年!” 啊? 懵逼的柳湘莲更加懵逼,他都二十二三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这就放弃? 而且让他向来不怎么喜欢读书,如今要他去武备学堂,这不是为难他嘛。 却听敬大老爷说道:“将与帅的区别,我不说你应该也明白。你之前学的都是野路子,大军交战,拳脚功夫说重要也不重要,只有懂得排兵布阵、领兵作战才能在军中走的更远。而且如今打仗的方式也不一样了,武功再好,在火炮、火枪面前,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嗯、嗯~ 贾琮奋力点头,敬大伯说的太对了! 他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话:“你有神功,我有科学!” 科学? 贾琮连忙为众人解释道:“火炮、火枪的制造、运用都属于科学之道,随着科学之道的不断推陈出新,火器的威力将越来越强大。只有学会如何运用这些,才能让战争取得胜利。” 众人恍然大悟,这倒是个新奇的说法,新奇却也符合现实。 不说别的,国朝要跟夷人争夺殖民地,可不就是大炮巨舰的交锋? 这时赦大老爷也开了口:“对于火器的应用,国朝除了琮哥儿这个首发之人,琏儿与王子腾是最厉害的。武备学院试行一年,效果不错,陛下甚至为此多次嘉许了王子腾,二女婿去武备学院,的确是个好主意。” 你可以说王子腾是个老阴人,但不得不承认此人学习能力与眼光,绝对是国朝数一数二的。 他只是在宣府正式接触了一次火器大战,就对火器的应用有了最为客观的认识。 而且经过短短两个月的详细了解,在朝廷开印的第一日,王子腾以皇家武备学院执行院长的名义上书皇帝,谏言朝廷加大对火器的研制以及战术应用的研究。 这一点就是赦大老爷都不得不服气,至少他只是个拿来主义者,做不到静下心来推演研发新战术。 娘的,人比人气死人啊! …… 正月二十六,贾琮早早起床。 勤政殿的殿外早就候满了等待觐见的官员,有文臣也有武将,最扎眼的就属那些各种毛的夷人使臣。 今日没有大朝,皇帝传来口谕,除了几位大佬,让其他人各自回衙门办差。 倒是那几个夷人使臣,被送去了东宫跟太子磨牙。 皇帝老爷跟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商议新政的事,一时半会应该闲不下来。 礼部尚书贺耀敏则是将贾琮拉到偏殿,跟他诉起苦来。 “你小子躲在金陵享福,把老夫我害苦了!” “贺公,咱讲道理,我是在金陵享福吗?西林那群人有多难缠,您老又不是不知道。光是漕帮的那群贼人,就让我差点愁秃了脑瓜子……” 贺耀敏可不管贾琮的抱怨,挑了挑眉说道:“对你来说,砍脑瓜子熟练地跟吃饭一样。西洋的情况,国朝除了你,还有谁能分清红毛、黄毛的区别?他们提出的那些条款,很多东西老夫是闻所未闻,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夷人要跟大夏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其中各种商贸的条款差点让礼部的人愁光了头发。 光是商议通商关税这一条,就足以令礼部的人两眼一抹黑。 “好在你回来了,跟夷人谈判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 老爷子,我是工部侍郎,不是礼部侍郎啊! 不过看这样子,贺老爷子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实在是大夏开眼看世界没多久,如今连西班牙跟葡萄牙,两个牙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都分不清。 贾琮不禁苦着脸说道:“这事交给我,不过您老不能老逮着我一只羊薅羊毛,咱们礼部得赶紧培养合格的外交人才。” 贺耀敏手抚长须,微微一笑,似乎早就预料到贾琮会有此言。 “此事老夫也已经察觉了,随着与夷人的来往越来越密切,主客清吏司已经不能适应当下的变化。这样,一事不烦二主,永丰伯,你看礼部该如何应对,为老夫写个条陈如何?”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 白事费人费时间,这几日实在太忙了。 从明天起更新恢复正常,时间上尽量放在晚上12点前,有机会多写一两千字。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 贸易逆差?怎么可能? 经过几年的调整,中枢六部的这几位大佬,没有一位是顽固不化的迂腐之人。 中土与西洋,国与国之间的正式来往可以说备受朝廷重视。 礼部原本执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的主客清吏司,无论是职能划分还是人员构建,包括这些官员的外交理念都已经无法适应当下的发展了。 贺耀敏想将最熟悉西洋诸国的贾琮拉进礼部,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火器研制正值关键期,大夏南北用兵,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不过现在嘛,除了高丽战事还在进行,大夏海晏河清,一片祥和,羊毛也该我礼部来薅了。 “陛下,国朝与西洋诸国的建交事宜乃当下重中之重。老臣以为,此事让永丰伯主持最为合适……” 原本今日负责当背景板的工部尚书段珺,突然感觉有人拉了他一下。 段珺从神游天外的状态回过来神来,只见工部左侍郎何源正急的满头冒汗,拉着他的袖子小声说道:“部堂,您再不出声,咱家的钱袋子就要被贺大人撬走了!” 好呀好呀,贺老倌你不当人子啊,当着老夫的面挖我工部的墙角! “嘿,贺老倌,你要跟老夫抢人?” 段珺眼见皇帝的神情明显有了动容,这还了得? 贾琮可是工部的钱袋子,这两年工部靠着日新月异的先进技术赚的盆满钵满,六部之中就是户部都得看工部的眼色。 以往属于六部之末的工部,如今走在外面直接用鼻孔看人,何止一个爽字可以形容? “陛下,永丰伯自入职工部以来,为朝廷创造了多少奇迹?不说别的,就光是火器与羊毛纺织,就给国库赚了万万两白银。您想想,这样的人才放在礼部那种清闲衙门,岂不是浪费了永丰伯的才情?” 段珺为了把贾琮留在工部也是拼了,礼部尚书被人称为大宗伯,乃清贵中的清贵,下一届的内阁,贺耀敏十有八九就会入阁拜相。 但这重要吗? 段珺直接开了地图炮,将礼部贬成了清闲衙门,跟贺耀敏这个天下清流之首直接对峙起来。 “陛下啊,新政刚刚起了个头。不用老臣说您应该也清楚,新政的实施,每一项都要用要银子。若永丰伯被调去礼部,工部就只能吃老本……” 贺耀敏都被这个往日里一副老好人的工部尚书说懵了,一旁的贾琮心中直呼好家伙。 果然,能走到一部尚书的位置,殿中的这几个老倌就没一个简单人。 段珺句句不离银子,直接掐中了皇帝老爷的心思命脉。 “这……” 皇帝老爷迟疑了。 贺耀敏一看这可不行,当即就幽幽说道:“陛下,西洋诸国欲与我朝建交,互开通商口岸,制定关税条约。就像永丰伯曾经说过的,海权时代已经来临,外交乃重中之重。海贸赚来的银子,可一点都不比工部的‘奇巧淫技’少,而且还在逐年倍增……” 嘶! 贾琮深吸一口凉气,贺老倌,你这是要跟段老倌干一架啊! 之前见到工部最新的火器威力后,伱贺耀敏明明两眼放光。跟工部“借”银子的时候,你礼部一口一个神乎其技。 合着现在又变成“奇巧淫技”了! 海贸所带来的银子的确不比工部赚来的银子少,甚至要超出一些。 而且这一次的西夷使臣带来了他们国中大量的商人,明年的贸易税额,眼见就要翻上好几倍。 贺耀敏这会说话的底气那叫一个足,半步不退的跟段珺打起了嘴仗。 论打嘴仗,大宗伯明显要厉害那么亿点点。 皇帝老爷的偏向又一次落在了礼部这边,段珺急了…… “贺耀敏,彼其娘之!” 被说的哑口无言的段珺一急之下,文雅的骂了一声娘,拉开了元祐十年第一场的“御前演武”。 两个文官老头干仗,真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殿中众臣不但没有人上前劝架,反而饶有兴趣围观在地上撕扯纠缠的两人…… 又来了!又来了! 这就是朕的部堂大臣! 他娘的…… “行了,别演了!” 皇帝老爷嘴角抽了抽,重重的拍了下龙案,案上的奏折堆都跳动了几下。 “贾琮……” “臣在。” 贾琮躬身上前,立于殿中。 原本还在撕扯的贺耀敏与段珺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衣冠,默契的冲对方微微一笑。 皇帝老爷懒得再去看这两人,跟贾琮说道:“与西洋诸国的建交事宜不容有失,朕就命你领礼部侍郎衔,辅佐太子,全权处理此事。” “那臣在工部的事……” “工部的事你也不能松懈,所谓外交,是建立在国力之上。真理,只在剑锋之上!” 贺耀敏与段珺闻言,相互拱拱手。一个挖走了半个墙角,一个守住了底线,两人都算是达成了目的。 唯有贾琮,身上挂着的官衔越来越多,要忙的事是越来越多,但他的俸禄……不提了,好像已经被罚到元祐十六年去了。 …… 勤政殿的小朝会结束后,贾琮原本想去趟东宫。 不过在众人退出大殿时,赦大老爷却被皇帝留了下来,贾琮也就磨磨蹭蹭想要留下,最后也被默许站在一旁。 “恩侯,你一心要辞了前军都督一职?” 说到此事,皇帝也满是唏嘘。当初他借着贾赦的手,逐步瓦解了开国武勋对京营的影响力,彻底掌控了整个京营十二卫。 贾赦上本辞官的事,说实在的,皇帝也是既喜又忧。 喜的是荣国府识时务,知分寸。忧的是担心这件事会闹得让君臣的情分有了嫌隙。 父子二人分掌前后两军,差不多占据了大夏总兵力的四成,他不疑心,但朝中已经有不少人上奏,谏言防止武勋坐大的事了。 贾赦拱手回道:“臣的性子陛下也清楚,若说让臣领兵打仗,臣无二话,这是荣国子孙的责任与义务。但让臣去五军都督府处理那些军务公文,说实话,这是在难为臣。陛下行行好,还是饶了臣吧。” 虽说贾赦说的情真意切,脸上的神情也表现得极其苦恼,似乎五军都督府的事务令他烦不胜烦。 但皇帝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老小子就是为了避嫌。 “你……朕明白!” 皇帝想要挽留一二,不过最后还是略带苦涩的应了下来。 信任归信任,他也不能开了这个不好的头。 四成军力集中在一家的手中,的确是大忌。 “这样,既然你不喜欢案牍之事,就替朕去看着京营吧。英国公前些日子跟朕说,他想要辞去京营节度使一职……” …… 京营节度使地位崇高,名义上乃是京营大帅,总掌京营大权。 不过在非战时,京营节度使更多的是监督各卫都指挥使,以及巡查京营操演、军纪,招募训练新军。 皇帝下旨,准英国公之所请,由荣国公贾赦接任京营节度使。 这件事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这代表着大夏军方第一人从英国公张岳变成了荣国公贾赦,贾家重新回到了武勋第一的位置。 不过张岳并未全退,他还是中军都督,总掌御前三卫,估计要等皇帝寻到合适的人选后才会退居二线,或是直接辞官返乡荣养。 贾琮赶到东宫时,太子殿下正站在正殿门口揉着眉心,他感觉脑瓜子里好像住了一窝鸭子,不停的嘎嘎嘎。 “四哥好像很头疼的样子?” 刘弘指了指东宫正殿中坐的满满当当的各种毛……西洋诸国的使臣,苦笑道:“你自己听听,是个人都会头疼的厉害。” 可不嘛,主客清吏司郎中聂朝仪这会已经被吵晕乎了,远远瞧见殿外熟悉的身影,虚弱的伸出了手想要求救。 “快跑,有人要拖我下水!” 两人快步离开了正殿,在小花园中找了个阳光充足之地,摆上桌椅,煮茶相谈。 暖阳下的片刻悠闲,总算让刘弘感受到了一丝清净。 “你总算回来了,打年前这些夷人过来,我连一刻的清闲都没有。你是不知道,他们刚来那会,身上的味道,比鞑子还要……” 刘弘想了想,草原上的人现在也是大夏的百姓,这么形容总归不太好,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天他们第一次来东宫拜见之后,我让宫人烧光了东宫的熏香。” 噗~ 贾琮实在没有忍住,这个时候,西洋还真没有多么好的卫生习惯。 传说中的浪漫之都巴黎城,估计连个下水道都没有。 “我不得不让礼部的人重新制定了规矩,至少让他们学会了焚香沐浴。不说这些了,还是说正事吧。” 吐槽完夷人的卫生习惯,刘弘提起了建交的事宜。 果如贾琮所料,对于外交以及通商、关税的政策,朝廷至今还都是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从刘弘口中得知,中枢秉持的是开放政策,但朝中亦是有不少人对西洋夷人的态度更偏向于戒备与怀疑。 当然,刘弘心里也没底,他有些担心西洋舶来品会将大夏的银子赚走。 贾琮听完了太子爷的担心,摇头笑了笑:“四哥,夷人赚不走咱们的银子。相反,只要咱们跟西洋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互通商贸,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将夷人从各处掠夺的金银统统拉回大夏来。” 哦? 刘弘诧异的问道:“琮哥儿何来如此大的信心?这些日子随行而来的夷商,借着年节差不多把他们带来的货物都卖光了。龙禁卫那边传来了消息,短短一月,夷人至少赚了上百万两白银。” 贾琮扬起衣袖,锦缎上的金丝银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光是这样的一匹丝绸锦缎,就能让西洋的贵族掏空了存银。瓷器、茶叶,哪一个不是被夷人争破脑袋的去抢?那些反对开海的人虽然迂腐了些,但他们有一句话说的的确没错,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夷人的东西,也就图个乐,看个稀奇。” 他又指了指桌上的贡瓷、贡茶,露出洁白的牙齿呲牙笑个不停:“新鲜劲过去,也就那么一回事。但咱们的东西不一样啊,衣食住行,咱们现在都是遥遥领先,那些贵族会为了显示他们的高贵,拼了命的花银子抢购咱们的货物的。” 开玩笑,天朝在那些夷人的眼里,是高贵的化身,是天堂之所在。 那可是东方天堂才有的瓷器、丝绸、茶叶啊! 那些西洋贵族,恨不得用全部身家去换一身东方贵族才能穿的丝绸,用精美的瓷器盛饭,品一口东方的树叶…… 哪怕前世“我大清”被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签订了不平等条约,都没能让大英帝国改变贸易逆差的形势。 还是靠着一次又一次的侵略战争,用了数十年才终于将海量的银子从中国抢走。 “所以,四哥真的不必担忧此事。建交、通商,对于咱们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贾琮虽然鄙夷西洋诸国的落后,但也只是在他们的制度和生活水平上。 夷人的科技水平,很多地方已经超过了天朝。至少西洋前些年刚刚经历了文艺复兴,在科学技术上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发展变化。 他一直推崇于开眼看世界,与西洋建交通商,最主要的原因就在这。 大夏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将夷人的科学技术学到手,并结合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推陈出新,建立完善的科学体系,强大自身的力量,最终站在世界之巅,让四方来贺。 两人在东宫的小花园聊了许久,直到夕阳落下,刘弘才亲自送了贾琮出宫。 …… 夷人急切的想要跟大夏建立外交关系并通商贸易,但贾琮借口生病,始终拖着谈判的进程,多日未曾去礼部露面。 他不着急,这个时候谁急谁就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谈判,自然是要以天朝制定的规矩为准。像是关税,先等我看看西洋诸国的经济实力,再根据他们的人口、经济情况进行具体划分。” 贾琮让人请来了负责招待夷人使臣的聂朝仪,与之商议谈判的事。 他将一份拟好的条约递给聂朝仪,笑说道:“谈判嘛,还要要以大夏的利益为准,卖国的事咱们绝对不能干!你先瞧瞧这个,看行不行?”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三章 十有五年而笄 贾琮的这份草拟条约,可以说明面上绝对公平、公正,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绝对能把那群红毛、黄毛、蓝毛夷人忽悠瘸了。 但有一点正如他跟太子刘弘所说的那样,大夏的鸡滴屁体量、人口、货物种类以及质量在这摆着,西夷只看到了庞大的市场,却没考虑过他们的东西能不能卖出去。 或许刚一开始的确能赚点钱,但新鲜感一过,再加上现在又没有什么专利保护,估计没多久大夏本土的工匠就能给他一比一复制成功,而且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关税方面,让户部与市舶司仔细核算,粮食等百姓所需之物,可降低关税甚至全免。其余奢侈品,先取五税一,最低不得低于十税一,想来这样也足够让夷人趋之若鹜了。” 贾琮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他将草拟的条约要了回来,在关税那一段后边添了几笔,重新递给聂朝仪。 “关税还是让户部与市舶司,以及这次下西洋的几位大人好好商议一下,尽量按照百姓之必需品低税,奢侈之物加高关税这一原则制定合理的税率。” 聂朝仪领命退下,贾琮看向窗外树梢叽叽喳喳的一对雀儿,忍不住笑着自语道:“洋鬼子四处掠夺金银,到头来还不是要把银子一船一船的送到天朝来?就先给你们尝点甜头吧。” …… 大夏天朝,万国来贺。 京城的百姓对各种颜色的毛夷已经见怪不怪了。 年节刚过,京城内外的庙会陆续开始。 这些聚集各方商客的庙会,成了夷商卖货扫货的主要场合。 贾琮早早与龙禁卫商量好了,派了机灵的人,带着夷人挑着最奢侈、最华丽、最具暴发户气息同时也是最没用的东西买。 特别是法兰西王国的商人,早就被大夏华丽的服饰看花了眼,花钱如流水的将最为奢华的绫罗绸缎打包了整整一大船。 贾琮能想象到这船精美的绸缎出现在欧罗巴后,会掀起怎样的大夏热。 开玩笑,这可是东方天朝,传说中的神仙居住的地方。 等中土与西洋正式建交通商,苏绣、蜀锦、景德镇的瓷器,一定会垄断整个西洋的贵族圈。 聂朝仪在贾琮的教导下,已经足够应付那一圈的夷人使臣。 二月二,龙抬头。 一大早,宁荣街再一次被马车堵了个严严实实。 荣国公嫡长女,贾迎春今日及笄。 包括林如海在内,整个宁荣贾家在朝之人,皆是提前跟衙门告假,留在家中观礼。 《礼记·内则》有载:“十有五年而笄。” 又有《仪礼·士昏礼》制之:女子许嫁,笄而醴之,称字。 迎春年已十五,今日及笄,他日即可许嫁大婚,柳湘莲天一亮就拉着一大车的礼物,守在大门未开的荣国府门前。 贾琮没好气的捣了下不停傻笑的未来二姐夫,小声问道:“听说理国公府又给你塞女人了?” 柳湘莲心中咯噔一下,忙捂住贾琮的嘴就往一旁躲。 不远处正跟宾客闲聊的赦大老爷只瞟了一眼,没有在意。 “你要相信我,我可没干对不起伱二姐姐的事。真的!” 柳湘莲差点就赌咒发誓了,他说的是真的,那些女人他都没看一眼,直接让仆人拖出了家门,扔回了理国公府。 贾琮撇撇嘴道:“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柳二哥。理国公府满京城的宣扬,人家柳芳作为柳家的族长、柳二哥的大伯父,他操心你的子嗣问题,给你选好了妾室同房。” 嘶! 柳湘莲这会真想拔出他的鸳鸯剑,从理国公府的正门一口气砍到后门去。 “这事赖我,我之前就该把理国公府的事料理干净。” 嘴上说的容易,柳湘莲自己也清楚,作为理国公府庶支,与柳家亲族的关系,不是他想断就能断的。 忠顺王府以及宁荣贾家能帮他挡住理国公府的打压,却无法替柳氏宗族做主家族的内部事务。 这事说到底,还得靠他自己。 贾琮再次开口说道:“我也不知这是柳芳的示好还是纯粹的恶心人,这事柳二哥还得提早处理干净。说实在的,理国公府这一招确实是占据了大义……” “柳芳怎么会跟我示好?估计在他眼里,我这个庶出的侄子,是他被陛下贬斥的罪魁祸首。” 柳湘莲冷笑一声:“他也就这点出息了,只能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私勾当算计人。” “柳二哥可别小看这种损招,若那柳芳之妻端着长辈的架子,隔三差五给你的后院塞女人,就足够恶心人的。我可不想二姐姐嫁给你之后,还要玩什么宫斗宅斗的戏码。” 贾琮对这一点是极其厌恶,二姐姐性子是四春中最为柔和温婉的,让她去宫中或者嫁到深宅大院去,跟什么妾室同房玩宅斗,绝对活不过三章…… 柳湘莲沉闷的嗯了一声,左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今日是来参加未婚妻的及笄礼的,可没带自己的鸳鸯剑。 贾琮瞧着未来二姐夫这是动了杀心,忙小声劝道:“我跟二姐夫说这些,不是想叫二姐夫去杀人。我可不想二姐姐还没嫁过去,就成了望门寡。按说二姐夫也是柳老公爷的亲孙子,理国公府的爵位,不一定非要在柳芳那一支传承,是吧~” …… 迎春的及笄礼,邀请了满京城的文武公卿,就连宫中都赐下了贺礼。 正宾乃是忠顺王府崔娘娘,贾家还邀请了宝钗为今日的赞者。 巳时二刻,赦大老爷着国公冠服,与邢夫人立于荣禧堂东侧台阶处等候宾客。 迎春则是换好了采衣采履,安坐在暖阁内等候,正堂中铺好席子、蒲团,准备好酒杯、米饭、托盘等礼器,并且已经响起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乐曲。 正宾崔王妃来到,贾赦夫妇上前迎接,相互行揖礼后入场,主宾落坐于主宾位,客人就座于观礼位。 等众人落座,赦大老爷上前一步,冲宾客拱手再拜:“今日小女年已十五,行及笄礼。赦多谢诸位亲朋友人莅临观礼……二丫头,还不赶紧出来拜见诸位亲长宾朋?” 迎春着着采衣采履,梳着双鬟髻走上前来,向周围观礼的宾客盈盈拜下。 “贾玥拜见诸位亲长宾朋!” 随后她面向西方,跪坐在笄者席上。 宝钗以盥洗手后,为迎春梳头。等到正宾崔王妃起身后,赦大老爷与邢夫人起身相陪,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相互揖让后主宾与主人各自归位就坐。 这时迎春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崔王妃走到迎春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祝词后,崔王妃跪坐为迎春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 宝钗为迎春象征性地正笄,随后迎春起身,宾客皆向迎春作揖祝贺。 接着就见迎春走回暖阁,宝钗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等到迎春再一次出来时,原本身上的采衣采履已经换成了素雅的襦裙。 她面向正位上的赦大老爷以及邢夫人拜下以感念父母养育之恩,这是一拜。 随后面东而坐,由崔王妃再次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宝钗为其去发笄,崔王妃为笄者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 迎春再回到暖阁,宝钗取衣协助,去暖阁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待迎春着深衣出来向来宾展示后,面向今日的正宾崔王妃,行拜礼,以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这是第二拜。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颂词再响,宝钗为迎春去发钗,崔王妃为其加钗冠,然后起身复位…… 迎春第三次回到暖阁,更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当她着大袖礼服、钗冠出房后,再次向来宾展示。随后面向孔圣画像,行拜礼,以示礼之传承,这是第三拜。 三加三拜繁琐复杂却又神圣无比,无论是迎春自己还是前来观礼的宾客,无不是肃穆恭敬,这就是传承千年的礼之庄严。 等到笄礼的陈设撤去,西侧已经置摆好了醴酒席,崔王妃请迎春入席。 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迎春行拜礼,接过醴酒,崔王妃回拜。 只见迎春跪着把酒撒了一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有司奉上饭,迎春接过后,象征性地吃一点…… 醮礼结束,崔王妃再次起身下来面向东,贾赦起身下来面向西。 只听祝辞再起,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皎皎甫。” 迎春答道:“玥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拜谢崔王妃为自己取字后,迎春跪于贾赦与邢夫人身前。 只见今日的赦大老爷亦有动容,看着跟前温婉端庄的闺女,喉间有些干涩之感。 许久,贾赦才出声道:“吾儿长大了,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迎春跪拜亲恩,柔声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 一头长发,一根发笄,细心梳成一个秀美的发髻,郑重簪上发笄。 迎春的及笄礼在贾琮看来,似乎是宁荣贾家正式告别过去的开始。 酒宴上,贾琮第一次放开了心神,与宾客欢饮。 不过他的酒量真的不怎么样,很快就迷迷糊糊的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黛玉领着两个丫鬟,费力褪去贾琮的外衣,为其擦干净手脸,将其塞入被窝。 “去煮些醒酒汤来,估计他一会起来又要喊着头疼……” 紫鹃应诺退下,雪雁也往炉中添好了木炭,悄声退出了内堂,将房门掩好。 此时的贾琮已经进入了梦乡,眉头紧皱,含糊的喊了一声二姐姐不哭。 黛玉闻声一愣,随即伸手想要去揉散贾琮紧皱的眉头。不过贾琮的这个梦不太好,眉头稍展就很快重新皱起。 “中山狼,尔敢!” 嘭! 贾琮突然闭着眼睛踢出一脚,将盖在身上的被子踢开,双手更是握拳狠砸,差点打到一旁的黛玉。 而此时的黛玉正在思索中山狼这个名号,被贾琮的突发动作吓了一大跳。 或许是手脚吃痛,原本醉酒沉睡的贾琮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的狠厉与愤怒犹如利剑,就是黛玉看了也有些害怕。 “琮哥儿,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将贾琮的紧握的右手掰开,紧紧握住。 黛玉吴音软语的询问,让迷糊状态下的贾琮醒了过来,瞧着熟悉的床帐陈设,以及鼻腔中传来的幽香,紧绷的心神以及胸腔中的怒火总算散去大半。 是了,今日是二姐姐的及笄礼,不日就要嫁给如意郎君柳湘莲。 那个中山狼孙绍祖,早就被抄家斩首,下了十八层地狱了。 “做了一个梦,却也了了一桩心事。” 贾琮见黛玉满脸的担忧,想了想说道:“世人不是说我生来带着宿慧吗?我曾在梦中看到过未来,二姐姐及笄后,嫁的不好,被夫家苛待致死……” 啊? 黛玉不由惊呼一声。 贾琮满是感叹,幽幽念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这是说二姐姐?那个中山狼是谁?” 黛玉相信贾琮不会骗她,而且命运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有过亲身经历的她对这些还是很在意的。 只听贾琮解释道:“中山狼已经死了,就是曾经有意来府中求亲,想要攀附贾家的孙绍祖。” 呸! 原来是这个狗东西! 黛玉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孙绍祖见求亲不成,竟然还想着法子想要毁了二姐姐迎春的闺誉名声,并且还打过四妹妹惜春的主意。 好在这个狗东西被龙禁卫抓进了诏狱,后来查到此人事涉勾连外地、泄露军机、诋毁皇亲等重罪,抄家斩首。 黛玉长舒一口气,柔声安慰着贾琮。 “梦,终归是梦,你也不要太过忧虑了……” 突然,她话锋一转,歪了歪头追问道:“那我呢?在你的梦中所见之未来,我将来会怎样?” 月票推荐票 今天就先写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非那绛珠仙子…… 当年魏文正首提贾琮乃生而知之、天授宿慧之人,这件事在朝野激起不小的轰动。 黛玉与贾琮自幼相知,比他人要更信一些。 而且她曾经也梦到过类似的情景,只是她看到的都是断断续续的小片段,极为模糊。 故而她对于贾琮说起的梦境中事,不但没有觉得荒谬,反而坚信这是冥冥中老天爷给两人的指示。 要不然那个孙绍祖作为贾家旧部之后,按说寻来京城,大舅舅本都已经打算为其上下打点了,为何琮哥儿要出面拦住? 还有她的蒙师雨村先生,要知道雨村先生给她启蒙,后来又送她入京,对她很是照顾。 连爹爹都没看出雨村先生有什么不对,当初琮哥儿只是见了其一面,就断定了此人心术不正…… 似乎琮哥儿不但是生而知之,他好像连将来的事都一清二楚。 “既然你能看到二姐姐的事,那我呢?大姐姐、三妹妹她们呢?是不是都不好?” 黛玉的心揪了起来,她现在回想着自来到京城后发生的事,似乎琮哥儿总会出现在她的每一个大小事中。 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有着琮哥儿的影子。 所以,在那梦境中,她的生活肯定还不如二姐姐吧。 黛玉的聪慧真是令人骇然而又心疼,慧极而伤,不外如是。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 贾琮张了张嘴,犹豫再三还是长叹了一声:“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堪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黛玉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一连重复十数次,火炉带来的温暖刹那间失去了作用般,身子不禁颤了颤。 “食尽鸟投林,树倒猢狲散,是林家还是贾家?亦或是贾王薛史林,家家家破人亡?” 贾琮反握黛玉的手,将其拉到床榻上,揽入怀中,用被子把两人裹住,用体温为其暖着乍寒凄冷的娇躯。 “或许那真是一场梦吧,我只记得那是一部名曰《红楼》的书……” 曹公的《红楼梦》的确只是一本书,而他贾琮的这一世,不仅仅是那一方园子的故事。 家、国、天下,这片土地上有着万万活生生的人。 士农工商,都在为自己的人生打拼。贾琮他没自大到,认为这方世界就是为他重生才被老天创造出来的程度。 他将前世记忆中《红楼梦》的故事简单概述了一下,将书中有关林家与黛玉的记载讲述的比较详实。 “说实在的,我原以为自己是转世重生,后来才从魏老爷子口中得知,我就是我,荣国府的贾琮。只不过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罢了,或者是孟婆给我的汤里水掺多了。” 贾琮苦笑着想要逗趣一二,却猛然瞧见黛玉已经梨花带雨,无声落泪。 他忙找来手绢为其拭泪,想要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去说。 反而是黛玉拉住了贾琮为自己擦泪的手,哽咽道:“果然是你一直在默默的保护我,替我拦住了摔玉的宝玉,替我挡住了木石姻缘的劫难,最重要的是,你救了爹爹!” 黛玉说着说着,埋首贾琮的胸膛,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她没有继续哭泣,似乎贾琮之前所说的那个欠泪的泪已尽,让她感觉如今的幸福太过不真实了。 贾琮轻轻拍打着因之前哽咽哭泣微微颤抖的黛玉后背,慢慢的,黛玉揪心后怕的状态渐渐平稳了下来。 原本紧张的黛玉,在舒缓后稍稍松了松手。 感受到黛玉紧绷的身子重新变得柔软,贾琮一面抚摸着黛玉的后背,一面遗憾的说道:“事实上我曾怀疑过我的作为有没有用。姑母的事,虽然我跟爹爹多有预防,可该来的还是来了。伱刚入京的时候,实际上是我最迷茫的时候。” “我信命,却也不信命。” 黛玉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按照你方才说的《红楼梦》,阿娘应该是病逝,而实际上是那些盐商下的手。爹爹曾说,就连弟弟生来病弱,也是遭了人的算计。琮哥儿,至少你救了爹爹,救了我,更是挽救了贾、林、薛甚至是王家跟云妹妹。” “你,很了不起!” 或许故事真的只是故事,但黛玉觉得贾琮的出现就是冥冥定数中的变数。 她能感觉到贾琮在为没有救下母亲而愧疚,在刹那间的难过后,洒脱一笑。 只听黛玉温声细语的说道:“如今我有了小弟,爹爹位极人臣,又有了如意郎君,不像《红楼梦》这本书中所说的欠泪的,泪已尽,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而且,我不信我是一棵小草,宝玉也不是一块破石头……我非那绛珠仙子,而是林氏黛玉……” 说着说着,黛玉的言辞越发坚定起来,她紧握双拳,斩钉截铁的继续说道:“我就是我,姑苏林氏之女,陛下敕封的文安公主,大夏礼部义务教育司郎中!我三岁识字,五岁启蒙,七岁能诗,九岁通经史……我不想做那每日里伤春悲秋的柔弱女子,不说流芳百世,也要名留青史。” “那是,林姐姐可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说不定啊,林姐姐将来要为后世留下倒拔垂杨柳的典故来。” 贾琮一想起前世所看到的一幅画,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倒拔垂杨柳?” 被中途打岔的黛玉,很快就想象出了贾琮所说的情景,小拳拳捶了捶他的胸口。 “尽作怪!我要能倒拔垂杨柳了,第一个就把你挂到树上去。” 经过这么一打岔,两人原本低沉的心情反倒是好了很多。 黛玉这会已经不再纠结于《红楼梦》中关于自己的宿命安排,而是拿这个当成了话本故事,开始追问书中对其他人的描述。 特别是自己与宝玉、宝钗、湘云四人之间的纠葛,极其感兴趣。 “这倒是符合云妹妹与宝玉的性格,只不过书中所描述的宝姐姐,与咱们认识的宝姐姐,差别很大啊。” 何止是大,简直是天壤之别。 宝钗的性情,绝对不会局限于小小的荣国府。 贾琮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将薛家从阴谋泥潭中拉了出来,宝钗就像是黑夜中的皎月,闪闪发光。 正如贺耀敏所言,他能撇开什么门当户对,全力争取将宝钗聘为长孙妇,就是看到了宝钗身上的坚韧、才华以及那股子傲劲。 如此傲然于世的才女,岂会将自己自囚于区区后宅,跟一群大丫鬟小丫头争风吃醋? “宝姐姐放在其他话本故事里,那就是妥妥的大女主,整个世界都得围着她转。像宝二哥那种性子,让宝姐姐真当了宝二奶奶,通房丫鬟、小妾姨娘,绝对活不过三章。” 贾琮撇撇嘴说道:“什么《西厢记》、《桃花扇》,这种名字都配不上宝姐姐的身份,必须是《宝钗传》、《薛妃传》、《薛太后本纪》……” 啪! 黛玉伸手打了一下贾琮的手背,笑说:“又胡说了,宝姐姐哪有那么可怕?” 开玩笑,那可是薛宝钗,人称薛家女诸葛!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薛家大事薛大爷做主,小事薛大姑娘做主,大事小事薛大姑娘说了算。 便是薛蝌这个大才之人,都得乖乖站在宝姐姐面前受训。 就宝二哥房里那些傻白甜、白莲花,宝姐姐就是把她们卖了,她们都得感激的替宝姐姐数银子。 “说到这里,距离宝姐姐大婚没多少日子了,可我还从未听说薛姑妈给薛家大哥相看好哪家姑娘。” 黛玉的思维跳跃的很快,猛然就说起了薛蟠的婚事。 贾琮闻言也是一愣,他都好久没有听到有关薛蟠的婚姻之事了。 “咦?还真是……上次我听四哥说,他原想给薛大哥拉一拉红线的,可见了好几家,薛大哥都不是很满意……” 薛蟠作为东宫第一猛将,太子殿下帐前先锋官,刘弘可没少操心他的亲事。 可惜薛蟠似乎对东宫辅臣家中的柔弱女子不是很感兴趣,说亲的事慢慢的就没了音讯。 黛玉对这事也是有所耳闻,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宝姐姐跟我说过,薛大哥好像心有所属,不过任谁问起,他都是咬牙不说。” 贾琮纳罕道:“还有这事?” 有瓜啊! 见黛玉点头确定,贾琮突然一拍手说道:“这可还行?我得好好打听打听,薛大哥看似憨憨傻傻的,没想到还是个内秀之人,竟然有了心上人了!” “嗯、嗯~” 黛玉的眼睛也眯成了月牙儿,她喜欢吃瓜的性子,越发的与贾琮相似起来。 两人走出了《红楼梦》的阴影,反倒是将书中所记载的人与事,跟现实中的情况进行着对比。 其中众人的命运已经被改得差不多了,只有那居于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令黛玉既好奇又厌恶。 什么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这等所谓仙神,说白了不就是拿无辜人的命去推演轮回,去全她所谓的天道吗? 等到贾琮说起被龙虎山打回原形,变成大蜈蚣跟癞蛤蟆的僧道二人时,黛玉明显更感兴趣了。 “祭神如神在,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神鬼之事正如圣人所言,有神也罢,无神也好,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 迎春及笄之日,贾琮与黛玉躲在屋子里耳鬓厮磨说了一下午的悄悄话。 《红楼梦》的故事不但没有让黛玉生出消沉,反倒是让她对现如今的生活更加珍惜。 而贾琮像是卸去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当然,《红楼梦》之事,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跟任何人说上一句,对众人的态度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偶尔心中琢磨琢磨,怎么才能让身边的人过的更好。 二月十二花朝节,黛玉的十四岁生辰。 虽说家中忙着即将到来的迎春出嫁之事,黛玉自己也忙着礼部义务教育司的公务,但家中还是小小摆了几桌席面,邀请相近之人小宴庆贺。 反倒是皇帝老爷与宫中的娘娘贵人,以及便宜兄长刘弘,赐下好几大车的生辰礼。 光是从西洋拉回来的那些书籍中,皇帝老爷让翰林院的人抄录翻译,赶在花朝节这天,将黛玉房中的书架,给堆得满满当当。 相比之下,哪怕贾琮已经极其用心了,可皇帝老爷送来的生辰礼,还是隐隐压过了贾琮准备的礼物。 至少在贾琮的眼里,林姐姐这会已经被满屋子的书籍迷住了,如同花仙子一般,在书海里飞舞遨游,甚至没有听到他的呼喊。 等到书籍整理完毕,黛玉掏出手绢,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她转头看到抱着锦盒的贾琮,见其一脸的沮丧与幽怨,好笑的冲着贾琮歪歪脑袋。 这是吃醋自己忙着收拾书架,没有顾上同他说话? 黛玉没有客气,直接伸手将贾琮手中的锦盒拿了过来,眉眼弯弯的将其打开之后,立马被里面装着的东西给吸引了。 “好可爱的小仙童~” 黛玉的双眼变得亮晶晶,小心翼翼的将其捧出。 只见那玉制的小仙童圆嘟嘟、乐呵呵的,像极了小时候的小胖子琮哥儿。 “琮哥儿,这是不是你?真可爱,小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那会我每次见到你,就想捏捏你的小胖脸~” 贾琮被黛玉逗得脖子都红了,竟然显得有些害羞,看得黛玉更加好笑,忍不住伸手在贾琮的脸上揪了揪…… “可惜了,琮哥儿长大了,脸上没有了小时候的柔软。” 她笑说道:“这个琮小仙童,以后我就将他摆在神龛里,每日上一注清香,让他保佑我心想事成!” “可不敢~” 贾琮连忙打断了黛玉惊世骇俗的想法:“这块玉是我从大报恩寺求来的,亲手雕刻。林姐姐再看看锦盒的下一层,那还有一个呢~”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五章 海盗有没有还不是我说了算? 锦盒共有两层,黛玉小心的揭开覆盖在中间的那方红色锦缎,两眼蓦然圆睁,惊喜的用手捂嘴。 “你亲手雕的?” 贾琮伸手取出锦盒中的玉质小人,那是与琮小仙童配对的黛小花仙。 玉质流光,俏丽佳人,绝世而独立。 他将小花仙与小仙童放在一起,往黛玉旁边挪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在黛玉身上,蹭了蹭。 “我跟宫里的玉器师傅学了好些天,刻坏了十几块玉石,总算是不辱使命,赶在你生辰前刻好了。林姐姐,喜欢吗?” 黛玉看着桌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小玉人,憨态可掬的琮小仙童与绝世独立的黛小花仙,让她回忆起与贾琮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 她摸了摸两个小玉人,眉眼弯弯的将其捧起,整个人靠在贾琮的胸膛。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刚来时的模样……” 黛小花仙的模样,还是贾琮依照刚来京城大约一年后,黛玉在小院种植花卉时的情景雕刻的。 那个时候贾琮为了挡住老太太的乱点鸳鸯谱,挨了不少家法。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贾琮与黛玉的感情迅速升温,远远超过了阖府传扬的“双玉配”。 老太太与宝玉越是作妖,黛玉就越喜欢跟贾琮一块玩耍,两人一起种花,一起读书,一起打闹,可把一个劲想要靠近黛玉的宝二爷气得够呛……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琮哥儿有赦大老爷护着,老太太就是用孝压人,也没能真将贾琮这个庶孙如何,反倒是把宝玉与黛玉之间的感情磨掉了大半。 贾琮将黛玉抱在怀中,埋首黛玉光洁滑嫩的脖颈间,享受着与怀中温香软玉的温存,心中不禁感谢老太太的神操作。 若不是老太太当初闹幺蛾子,间接促进了他跟林姐姐的感情,说不定“两个玉儿”的事会变成真的。 毕竟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不对,表姐表弟也可以天生一对! …… 贾琮与黛玉之间的感情没有过惊天动地的炽热,更没有生离死别的凄美故事,有的只有细水流长的青梅竹马,在一点一滴的相处中,逐渐积攒到了不可分割的坚定真挚。 花朝节一过,两人就各自奔赴了自己的“战场”,向着共同的目标再次进军。 黛玉从两个爹的手中要到了足够多的银子,开始全面推进义务教育,在繁重的公务中尽情的展现着自己的才华。 当初皇帝首开女子入朝的先河,敕封林氏女为正五品朝廷命官,没少招致朝野的非议。 可黛玉用实际行动,堵住了那些质疑之人的嘴。 二月十五的大朝会,礼部尚书贺耀敏在上奏北直隶各州县的入学率与各地学堂的运行情况后,率先为义务教育司请功。 皇帝闻北直隶的毛入学率高达七成,运转顺利,圣心大悦,晋礼部义务教育司郎中林黛玉为礼部右侍郎,主持全面推进义务教育之事。 而贾琮则是左右开弓,同时进行与西洋诸国使臣谈判,以及大夏科技发展大计。 攀登科技树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不过贾琮自入朝以来,在工部招募培养了大量的人才。 像是研制出简易蒸汽机的牛耿,就已经在贾琮的提醒下,将原本用来炼丹的八卦炉,改造成了能够推动纺机的第一代蒸汽机。 若非大夏炼铁炼钢的技术还不够发达,贾琮都要去铺设铁路了。 火器的改进研制也有了十足的发展,工部的那些科技怪工匠,仅凭着贾琮“无意间”的画饼,就造出了轻便快捷、威力可观的元祐一式迫击炮。 可惜又是钢材限制,如今还处于小规模制造实验阶段,压力直接给到了冶炼部门。 工部值房中的贾琮看着又来要钱的冶炼部门负责人,工部员外郎陈化,头疼的揉着眉心。 “又是五十万两?工部也没那么多钱了,就二十万吧。上次给伱们说的焦炭炼铁,你们实验的怎么样了?” 被腰斩了经费的陈化没有丝毫的失望,实际上他心中的预算有十万两银子就够用了。 陈化恭敬的接过批文,郑重回道:“伯爷之前的吩咐,几位大匠师傅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认真进行过多次试验。焦炭冶炼的效果要远远高于普通炭火。但现在的问题不是燃料的问题,而是锻打……人工锻打与水力锻打都试验过了,所得之钢材,还是无法让枪管、炮管的韧性得到加强。” 迫击炮绝对是个好东西,但这玩意炸膛的概率太大了。 说白了就是炮管钢材的质量跟不上,哪怕是水力锻打,都达不到要求。 “让牛耿改造一台蒸汽机,用蒸汽推动锻打。” 科技的尽头,不还是烧开水吗? 既然蒸汽机暂时无法用到铁路上去,那就去锻造修建铁路的钢材去。 作为上官,贾琮可不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上位者,从来都只需要发号施令,自有下面的人去忙碌。 刚刚处理完工部的公务,聂朝仪就让人来请贾琮过去。 西洋的使臣终于忍不住了,被贾琮晾了多日的夷人,最终同意了贾琮所提的各种条件。 纵横大洋,殖民世界的西洋诸国,还是没能忍住东方大国庞大市场的诱惑。 大夏将在三月派出第二批下西洋的船队,并且将派出驻各国的公使。 贾琮在礼部大堂看完了双方签订的建交条约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放下手中已经签订好的条约,看向堂中在座的诸国使臣,笑眯眯的问道:“本伯记得,各位使臣曾说海上海匪贼寇甚多,咱们如今正式建交后,往来贸易定然会有井喷式的发展。为保证你我双方的商客百姓,不如咱们组建一支……不对,组建多支护航舰队,以打击海寇,保护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哗~ 翻译官刚将贾琮的话译了出来,礼部大堂中各种毛色的夷人使臣就震惊的左顾右盼,叽哩哇啦的议论起来。 现如今的大海上,西洋诸国的殖民舰队明显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他们愿意跟大夏建交通商,不是真的怕了大夏,而是因为东方距离母国实在太远,暂时鞭长莫及。 而且他们相比大夏,几乎把持着各条海路的水文资料。原本想着跟大夏建交通商,利用所占据的优势打开神秘东方的大门,倾销产品,赚取金银。 等实力足够吞并大夏的时候,作为海盗起家的西洋诸国,绝对会撕掉签订的条约,扑到庞大帝国的身上分食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 “伯爵阁下,贵国的海军如今还不足以远洋大战,打击海盗的事就由我们英格兰王国的勇士去干吧。” “是的,对付海盗,我们西班牙王国的海军最有经验……” “我们葡萄牙的勇士,是天生的海盗克星……” 大堂内的夷人使臣几乎是同一论调,大夏海军虽然有了巨大的变化,但依旧属于近海海军,没有远洋征战的经验。 但贾琮对这一点很坚持,因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大夏海军不能永远守着近海,唯有走出去,才能在海权盛行的当下分得一杯羹。 他的手指在刚刚签订好的条约上敲击着,保持着笑眯眯的神态,却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不是有诸位在嘛,想来作为兄弟之邦,诸位也愿意帮助我国将士熟悉各地海况,与我大夏儿郎共击海寇,还百姓安定祥和的贸易途径。” 贾琮戴高帽的手法还是那样的熟练,用大义去压这群人只是第一步,他可不会认为这群豺狼会有什么仁义之心。 “这份条约如今只盖了礼部的大印,有一件事诸位可能不知道。在我大夏,帝国的一切军政要事,都需要经过皇帝陛下、内阁的同意并盖印,明旨宣发天下,方能起效。” 他将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条约拿起,扬了扬后向北拱手继续说道:“仁慈的皇帝陛下,是不会让我国的百姓冒着被海寇袭击的巨大风险出海的。所以,为了海贸能够顺利进行,派出护航舰队是必须的。” 聂朝仪很想捂脸离开,永丰伯说起谎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礼部尚书签字盖印的条约,哪里还需要盖什么皇帝宝玺与内阁大印。 不过这些话对夷人使臣还是很有用的,中央集权的大夏帝国,在这群夷人眼中,一切权力的确是属于紫禁城中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帝。 被贾琮忽悠住的夷人使臣再一次窃窃私语起来,很快他们又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大夏的海军负责满剌加(今马六甲海峡)以东的海域,他们负责以西的海域。 “满剌加乃帝国臣属,满剌加以东之海域,本就是我国内海。” 贾琮再次申明了自己的态度,郑重说道:“组建护航舰队,保护远洋百姓之安危,乃大夏海军职责之所在。本伯希望能与诸国联合护航,是看在你我双方建交通商的面子上,不是请求,而是我国之宣告。” 要不是为了借此搞来你们手中的海图及水文资料,小爷岂会与你们多费口舌? 在贾琮强硬的态度,以及大夏庞大的市场诱惑下,西洋诸国的使臣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人家大夏的海军实力也不差,真要远洋谁能拦得住? 联合组建护航舰队也好,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就不怕大夏海军偷摸去搞他们的殖民地了。 …… 等到这群夷人离开礼部大堂,聂朝仪才问出了压在心里的疑问。 “伯爷,您提议联合组建护航舰队,是为了让咱们大夏儿郎熟悉远洋的海况吗?” 贾琮摇了摇头,端起茶盏慢悠悠品着茶。 “是,也不是。在大海上,这群夷人已经占据了优势。如今我大夏入局,想要分上一杯羹,就要侵蚀他们的利益。而利益就是战争的导火索,咱们将来与夷人必有一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想要打败他们,就先要了解他们。” 聂朝仪似懂非懂,再次开口问道:“那伯爷为何要找打击海寇的借口?万一这群夷人先一步剿灭了海寇,咱们不就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西洋了吗?” “哈?我的聂大人啊,海寇怎么会剿的完?只要咱们想让舰队常驻西洋,就永远有海寇在海上肆虐。” 贾琮的话将聂朝仪弄得一头雾水,直到贾琮提起了一个人的名字。 只听贾琮起身说道:“靖王殿下已经快要彻底平定高丽,即将入倭作战。等打下倭国后,让靖王殿下发发善心,赐予倭奴将功赎罪的机会吧……本伯觉得,西洋就挺适合的。” …… “你小子还真是走一步看三步,联合组建护航舰队的事朕允了,不过这件事需要可靠的人去打理。” 皇帝听完了贾琮的禀报后,笑呵呵夸奖了一番。 大夏的海军在近海的确已经无敌,但在远洋方面,甚至还不如那些走私的江南海商。 贾琮的这一招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皇帝提笔就写了一封诏书,传召镇海伯、松江水师提督戚北入京。 “臣也是突然想到,说实在的,咱们起步太晚,如今想要快速提升实力,在大海上分一杯羹,必须尽快熟悉海图航线,并且熟悉远洋作战,了解夷人的作战方式。” “你说的不错,之前咱们打的都是夷人的殖民商船,能得小胜,也是占了夷人轻敌冒进的便宜。” 大夏的海军曾数次打败夷人的船队,但那都是大夏正规海军,偷袭的夷人殖民商船。 人家的正规海军实力,还是在大夏之上的。 便是皇帝老爷也没有为此沾沾自喜,反而极为重视己方海军力量的发展。 “轻敌不可为,夷人在很多方面还是强于我们。” 皇帝的眼中寒光一闪,吩咐道:“之前你小子跟朕说过,百年海军,咱们想要在海上超越夷人,首先就是要训练出精锐的海上健儿。其次就是舰船……” 贾琮点头应和:“臣已经让工部的人加快舰载蒸汽机的试验了,如果真能研制出蒸汽机船,至少在船速方面,足以碾压诸国。” “那玩意真的好使?老牛家还有这样的人才?” 不是皇帝老爷不信,实在是老牛家一屋子莽汉。如今出了牛耿这个手能绣花的内秀之才,他真觉得有些玄幻。 贾琮想起老牛家除了牛耿之外的一群虬须大汉,也忍不住笑了。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蒸汽机的试验进度还是很喜人的,如今已经有了带动纺机的小型蒸汽机。如果陛下感兴趣,臣这就带陛下去参观参观?”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六章 偷偷摸摸的立下惊世之功 大夏开国之初,废中书省,六部奏事无须再通过宰相,连六部司官也可以直接向皇帝上疏。 皇帝发布政令后,直接交由六部执行。在参与决策上,六部,尤其是吏部,在廷推、廷议等活动中居于主导地位;皇帝如将政务下部议,则由该部直接向皇帝提出决策方案。 虽说太宗朝设立内阁,辅政大学士虽无宰相之名亦有宰相之权。但在政务运行中,除重大事项需奏报皇帝、内阁批准外,各部日常事务可以自行处理。 由于六部分割了宰相很大一部分事权,因此各部在其管辖范围内权力都有了很大扩展,其中又以吏、兵、户、礼、刑五部最为突出。 瞧瞧,六部中其余五部权力都有了极为突出的扩展,就留下了个工部。 工部在六部中地位最低,且有的尚书、侍郎是以工匠出身,所以被清流所薄。 工部下设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司。营缮司掌经营兴作之事,虞衡司掌山泽财捕、陶冶之事,都水司掌川泽、桥道、舟车、织造等事,屯田掌屯种、薪炭、夫役、陵寝等事。 贾琮记得他刚去工部时,工部无论是官吏还是匠人,过的真叫惨啊。 京城只要是个官,都能去工部耍威风,白嫖工部的匠人给他家干活,甚至连饭都不带管的。 那个时候,工部的匠户的日子估计也就比那些无地的佃户强上一些。 贾琮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他为了打造出燧发枪,跑去工匠坊拜访一位技艺精湛的大匠,那大匠三个儿子,却只有一条裤子…… 那还是工部的大匠,每月可以从工部领到一些钱粮。可想而知,普通的匠户得有多惨。 …… 马车吱扭吱扭的在官道上慢悠悠前行,冬寒未过,官道两旁的田地里却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麦苗。 皇帝老爷看着田里绿油油的麦苗就觉得亲切,冬麦与土豆轮替耕种,京畿的百姓就再也不缺粮食了。 “臣一直以为,工部的匠户乃国朝发展最不可或缺的人才。而且工部所研制之器具技艺,都是朝廷的机密,故而臣与段公商议后,将各司负责研发之人,全部搬离京城……” 微服出宫的皇帝老爷,已经远远可以看到前方出现的箭楼城垛了。 神秘的墨城,位于东宫六率与神武右卫两卫大营的中央。 共计四万大军的间接保护下,除非是出现灭国之灾,否则,墨城的安全程度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贾琮作为墨城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自然是刷脸过了一层层守卫。 刚领着皇帝老爷走进墨城,突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天巨响,随即便是地动山摇,吓得龙禁卫紧张的将皇帝老爷护在中央。 “应该是火器研发又有了进展,这是在试炮呢。” 对于这一点,经常来墨城溜达的贾琮还是很清楚的。 随着工部地位的水涨船高,加之研发资金的充裕,那群大匠们铆足了劲钻研火器的改进与创新。 这回他刚从金陵回京,就有人将大夏版窜天猴……不对,大夏版火箭炮的研发申请摆到了他的案头了。 轰! 又是一声巨响,贾琮轻车熟路的领着皇帝老爷来到了火器试验场,入眼就见十几名工匠正围着一门还在冒着烟的巨炮激烈的讨论着。 嘶!这群人又造出了什么玩意? 这炮管的长度,这大炮的口径…… “伯爷来了,咱们让伯爷评评这个理……” 几名头发花白的老头急赤白脸的往贾琮这边走,边走边争执,寥寥几句话,贾琮也弄明白了他们争执的原因。 原来这尊巨炮看似威武霸气,但实际上因为炮管材质的限制,颇为鸡肋。 这玩意根本打不了几发炮弹,根据前一尊的试射记录,大约二十发就是极致了。 “所以,你们现在因为该不该继续研制大口径火炮出现了分歧?” 贾琮扶额,这还用思考? “口径即正义,国朝的尊严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材质出现问题,那就对材质进行改进,对于火炮的研制,永远不能停下脚步。至于金银这等身外之物,不要想着怎么省钱,工部每年赚来的银子,足够你们可劲的造。” “贾琮,让人再试射一次,最好将最近研发出的新式火器都摆出来,朕要看看这些银子花的值不值。” 啊?朕?是皇帝老爷! 哗啦啦,原本还在争执的众人纷纷跪倒在地,拜服高呼万岁。 天爷爷,圣天子驾到,我等卑微之人,竟有幸面见天颜! 当今皇帝对待百姓向来宽容,他上前扶起其中长者,亲切的询问他们的工作生活,反倒是将贾琮扔到了一边,让他安排试炮事宜。 等贾琮安排人摆好了一门门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火炮火枪,那群工部的匠师们已经被皇帝老爷忽悠的满面红光,一个个激动地恨不得为帝国大业上刀山下火海。 他撇了撇嘴,将一对耳塞递给皇帝:“陛下,最好戴上这个耳塞,虽说咱们距离炮位不近,可这声音的确震耳欲聋。” 小瞧朕? “拿走拿走,朕亦是马上皇帝,什么场面没见过?给朕开炮,朕要看看朕的元祐大炮,威力到底有多大!” 一旁的夏守忠想要劝上一劝,可熟知皇帝习性的大太监,知道这是皇爷的倔性子又起来了。 工部的官吏工匠这会是铆足了劲想要在皇帝老爷面前表现表现,开局第一炮,就是个头最大的新式巨炮。 数人抬起巨大的炮弹,塞入炮管后填装药包。 一拉衔,只听轰的一声惊天响,大炮的炮位似乎都往下陷了一下,随即扬起厚重的尘土,久久没有散去。 方才还倔强不愿佩戴耳塞的皇帝老爷,这会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远处的山头震颤了一下,许久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后装、大口径、射程高达数里、准头……这个暂时没法说,因为还在试验阶段,两炮过后,射程威力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期,匠师们也不清楚这玩意该怎么计算准头。 “这是火炮?” 说实话,皇帝这回真被震撼到了。 就这样的巨炮多来几门,往京城外一摆,再高的城墙,再多的守军都守不住城。 “镇国之器,镇国之器!” 皇帝喃喃自语,片刻后双眼的焦距慢慢回转。 他打掉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没好气的说道:“贾琮你干什么?在朕面前晃来晃去,挡着朕的视线了!” “陛下,能听见吗?能听见臣在说什么吗?” 咦?这小子嘴巴一张一闭,怎么不出声?跟朕玩唇语? 贾琮手一摊,跟一旁焦急的夏守忠说道:“估计得过一会才能好,陛下这是短暂的失聪之症。” 好在此地不缺纸笔,在夏守忠着急忙慌喊御医的时候,贾琮用文字给皇帝解释了一下他如今的情况。 皇帝却也不甚在意,他反而兴致勃勃的让人继续操演火炮火枪,反正都“聋”了,那就一次性“聋”个够。 真男人,哪个不想有个粗壮坚挺的——火器呢! 轰!轰!轰! 从元祐一式到元祐十一式改,共计十七款大小火炮,以及大夏一型火箭炮初代版,工部的匠人们综合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将火炮玩出了花。 光是炮弹的样式就有多达数种,什么子母弹、开花弹、破甲弹、燃烧弹,应有尽有。 …… “这火箭炮还需改进,准头太差,还没过年时放的烟花准头高。” 总算缓过劲来的皇帝老爷背着手,领着贾琮悠悠在墨城闲逛。 就是到此刻,他的耳中都还在嗡嗡响,不过也能听清别人说话的声音了。 各种火器的操演试射,让他这个大夏帝王很是满意。有这等火力,他有信心领着大夏儿郎横扫八方。 “大伴……” 夏守忠上前半步:“老奴在。” “去给都督府传旨,调左武、右武两卫至墨城南北两侧,与东宫六率、神武右卫围成一个圈,将墨城四周锁死了。” 以前总是听贾琮说工部这群工匠以及所谓科技的重要性,方才之所见,才算真正让皇帝认识到了什么叫做镇国重器。 这还只是火器,据贾琮所言,真正有望让大夏腾飞的,还在前方靠近玉河的蒸汽工坊内。 呜呜~哧~哧~哧~ 还没进门,君臣几人就听到围墙中传来奇怪的声音。 踏进大门,热气就迎面扑来。 入眼间是一座又一座大大小小的钢铁机器,每一个的机器旁,都有数人在操作记录。 添煤的添煤,加水的加水,记录的记录…… 玉河中还有一艘不算小的木船,没有船篷舱室,反倒是装着一个略小的蒸汽机,旁边还有一人正在捣鼓操作。 “牛耿,陛下来了。” 皇帝与贾琮站在那人背后好一阵了,那人还没有反应,始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钢铁机器上。 贾琮无奈只能拍了拍牛耿的肩膀,这位老牛家唯一的读书种子,总算从科技狂人的世界返回了现实。 皇帝打断了牛耿的拜礼,直截了当的询问蒸汽机的试验应用情况。 “在永丰伯的指导下,臣与诸位师傅已经制作了规格不一的七种蒸汽机。” 牛耿放下手中的活,将皇帝带到一座小型蒸汽机旁,指着这座并未运行的机器说道:“这是纺织蒸汽机的样机,臣已经送了一具去纺织厂进行试验了,昨日传回消息,运行一日,没有出现任何故障,纺织厂已经下了单子,要工部为其制造第一批十具机器,以用作扩大纺织生产。” 贾琮突然插话:“比之人工,效率如何?” 牛耿微微一笑:“以一胜百,且不眠不休。” “嗯?那百姓岂不是无工可做,失去了养家活口的活计?” 皇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机器代替人工会对百姓的生计有影响,这一点让一旁的贾琮甚是敬佩。 这位皇帝,能在一言一行间践行以人为本的治政理念,不愧是要当千古一帝的男人。 “陛下,国朝的纺织业目前只是开始,随着产业的扩大与发展,需要的人手还多着呢。蒸汽机也不过是代替人力,技术工种还是要人来操作的,那些空下来的人手,纺织厂会安排到其他地方去干活。” 贾琮为其解释了一下蒸汽纺纱机的运作方式,随后近前一步,小声道:“如今这羊毛织物是咱们大夏特有之物,蒸汽机的应用不但可以扩大纺织业的发展,更能将成本进一步压缩,工部还等着去西洋往回拉银子呢。” 这么一说皇帝老爷就明白了,有钱赚啊,那就行! “这船上的是不是伱之前跟朕说的蒸汽轮船?” 贾琮看着眼前丐版的蒸汽机船,实在无力吐槽。 还是牛耿接话道:“回陛下,这是臣根据永丰伯的描述,制成的样船,如今还在安装测试阶段。” “可能试行?” 见牛耿老实的摇头,皇帝老爷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鼓励其大胆的去做,并当场赏赐了整个蒸汽机工坊的匠师们。 等皇帝弄明白蒸汽机的原理与作用后,他终于相信了贾琮之前说的话。 这玩意还真是大夏腾飞的基础,光是蒸汽机船以及蒸汽机车,就足以让大夏军事力量的辐射距离,直接暴涨数倍有余。 …… 贾琮带着皇帝在墨城各个工坊参观了一遍,包括军事、民用两个方面,工部的匠师们用实际成果展示了他们的巨大作用。 皇帝不得不重新对工部进行了审视,相比其他五部,工部一直是垫底的存在。 也就是这两年有了贾琮的主持,工部才因为能赚来银子,让朝中的官员们高看了一眼。 “贾琮啊贾琮,朕当初将你放在工部的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皇帝老爷将手搭在贾琮的肩膀上,欣慰而又自豪。 当初就是觉得工部最不重要,将贾琮扔进去任他胡闹,就算出了岔子也不会太过难以收拾。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让这小子折腾出这等惊世骇俗的明堂来。 “你立下如此大功,朕该如何赏你才合适呢?”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七章 以黄琮礼地 自元祐五年的秋猎君臣二人第一次相见至今,短短五年,贾琮已经数次立下封侯拜相之功,却因年龄的问题,不得不一压再压。 可有功不赏终究不是办法,有时候就是皇帝自己,在见到贾琮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觉得不好意思。 若是心狠些的君王,既然没办法赏赐,那就解决需要赏赐的人。 但刘恒是个念旧、执拗、赏罚分明的圣明之君,他是拿贾琮当亲近子侄看待,头疼归头疼,让他干兔死狗烹的事,他是既不愿也不屑为之。 “朕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朕在位时,你的官爵不会太高。位极人臣的官爵,到时候让太子给你。其他的,伱想要什么,今日就说,能给的,朕不吝赏赐。” 刘恒言辞间不避生死,万岁是臣子拿来恭维他哄人玩的,天底下哪有长生不老之人。 他跟贾琮明说了打算,贾琮是他留给儿子的辅政大臣,怎么用、怎么赏都是太子刘弘的活。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培养贾琮,护着这对未来的君臣茁壮成长。 当然,在这期间,贾琮若是立下大功,作为帝王,还是要表示表示的。 比如敕封其父母亲人,赏赐金银等物。 皇帝都这么说了,贾琮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史书上兔死狗烹的君王数不胜数,能遇到这样的君王,身为人臣真是得天之幸。 况且皇帝对他真是没的说,就凭他这几年干出来的事,打过亲王拆过王府,屠过俘虏开过边衅,太庙里面撒过野,大朝会上砍过人…… 随便挑一件出来,都得菜市口走上一遭。 但皇帝一直护着他,哪怕通政司里堆满了弹劾他的折子,哪怕被臣子喷唾沫星子皇帝都会护着他。 上次刚被罚完一年的俸禄,第二天就赏了一车的绸缎金银。 贾琮挠了挠脑瓜子,憨憨一笑:“真的?臣要什么都可以?” “君无戏言!” 皇帝还是很好奇这小子想要什么的,笑呵呵的应了一句。 贾琮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颇为懊恼不甘的说道:“臣已经十三了,甘罗十二配六国相印,臣亦是传国伯,国朝正三品侍郎,不是小孩子了……” 嗯? 经贾琮这么一说,皇帝这才惊讶的发现,当年那个胖乎乎的、拿着弹弓当武器的小娃娃,身高已经到了自己的鼻梁处。 “你小子……确实不是小孩子了……” 贾琮一拍手道:“可不是……臣长大了,不能老被人当小孩子看。圣人当初给我爹赐字恩侯,您看……嘿嘿~” 嗯? 这小子! 皇帝看着一脸期待的贾琮,好笑又头疼的摆摆手。 “上车,此事回京再说。” 说罢,皇帝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起名字最讨厌了,朕最讨厌给人起名字了。 他老爹当初给贾赦赐字恩侯,那他就给贾琮赐字——是贾狗蛋好,还是贾猫蛋好呢? 回京的路上,贾琮多次追问皇帝老爷的想法,想要知道自己会得个什么样的字,却都被皇帝用微笑挡了回去,并言赐字这种事,必须得好好琢磨琢磨…… 这一琢磨就回了宫,天色将暗,贾琮无奈也回了荣国府。 第二日一早,贾琮再一次跑去勤政殿磨牙,守着殿门死活不离去,惹得前来觐见的朝臣好奇不已。 “父皇,琮哥儿赖在这是做什么?” 刘弘这几日忙的黑眼圈都上来了,好在詹事府的官员已经配齐,经过十余日的忙碌,总算将与西洋诸国的建交通商事宜办理妥当了。 他前来跟老爹回禀时,见贾琮守在勤政殿死活不离开,好奇的询问道:“儿子问他,他只说想要求个恩赏。依儿子看,琮哥儿屡次为朝廷立下大功,好不容易开回口,父皇何不应了他?” 刘弘说着还不忘看了一眼殿门前蹲着在地上画圈的贾琮,皇帝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昨晚他翻了半夜的书,都没想到几个既典雅又有寓意的字,原本想着今日问问几位大学士的,可没想到这小子一大早就跑来殿中守着。 朕若是当着他的面求助臣子,岂不是证明朕很没文化?朕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小声跟儿子说道:“这小子说他年纪不小了,要朕效仿你爷爷,给他赐个字。” 哈?就这点事? “那父皇赐他一个不就好……嗯?爹,你都没给儿子赐个字哩!”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太子殿下跟打翻了醋坛子一样,整个人都酸了。 他幽怨的说道:“爹,儿子也要~” …… 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督府的五位都督,以及六部九卿照例前来勤政殿开小朝会的时候,贾琮与太子刘弘挤在勤政殿的角门处,蹲地画圈,不时还往龙案后忙碌的皇帝处瞅上一眼。 “哪有给人起字狗蛋、猫蛋的……” “可不是!还说贱名好养活,咱俩明明都已经不是小孩了!” 兄弟俩小声抱怨着,相互安慰取暖。 方才两人磨牙时,惹烦了皇帝老爷,一个猫蛋、一个狗蛋,直接让两人呆立当场。 林如海想要上前询问小女婿幽怨为何,在看到一旁同样幽怨的太子后,笑了笑就抬脚越过两人,跟着诸人一同觐见去了。 小朝会上商议的事虽多但也不算麻烦,殿中君臣很快就进入了扯闲篇的阶段。 角门处蹲着的两个人不时投来幽怨的目光,惹得众人好奇又好笑。 内阁首辅周炯笑着问道:“陛下可否为老臣解惑,太子殿下与永丰伯这又是犯了什么错,这是被陛下罚蹲?” 又? 还别说,周老倌这个又字用的极好。 想当初太子殿下还是四皇子时,就已经展现出了贤明之像。不但有宽仁的一面,又能杀伐果断,群臣是既喜爱又忧虑。 后来跟贾家的小子相处久了,没少干出令群臣头疼的事。 宫中生火烤肉饮酒,偷偷出宫微服私访,甚至带头做生意“与民争利”,很多事在臣子的眼中,那都不该是一国储君该干的事。 不过周炯还是很欣慰大夏有这样的储君,做事不拘一格的储君才能巩固元祐朝的新政,不会让好不容易起势的新政出现人亡政息的情况。 随着周炯的询问,其他人也看向了一脸无奈的皇帝。 “太子,你带贾琮去龙首宫看看你皇爷爷!” “陛下,您还没给臣呜呜呜呜……” “儿臣遵旨,这就过去~” 刘弘一把捂住贾琮的嘴巴,强行拖着他往殿外走去。 他可机灵了,父皇这是要跟几位师傅取取经。他俩在这,估计父皇的面子挂不住。 皇帝不但让刘弘二人离开,就连殿中其他的人也各自回去,只留下周炯一人。 原本还想问问林如海这个探花郎的,可这厮是贾琮这小子的岳丈老子…… 等周炯听完皇帝的苦恼后,震惊之余亦是感慨颇深。 “陛下对永丰伯之厚爱,亘古罕见。赐字乃陛下予永丰伯之嘉赏,老臣不便多言。只不过,老臣以为,陛下不妨考虑考虑对永丰伯未来的期望。譬如圣人当初对于荣国公,恩侯……” 周炯说到最后又补了一句:“《周礼·春官·大宗伯》有言,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琮者,国之礼器也。” “以黄琮礼地……《管子》中说,理国之道,地德为首。君臣之礼,父子之亲,覆育万人,官府之藏,彊兵保国,城郭之险,外应四极,具取之地。” 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 “夫朱光所耀,彤云所临,非止天眷,兼因地德。贾琮献地德之物富万民之仓,活天下之民,彰大地之德。那么朕就赐他一个字吧。” 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彰德。 呃~ 一旁的周炯很想吐槽一句俗,可转念一想这个字还真是贴切。人家贾琮因献仙粮得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可不就是彰大地之德? 而且这字可是皇帝亲赐,谁敢说俗? …… “彰德?” 皇帝给贾琮赐字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朝野,随之传出的还有赐字彰德的含义。 相比于赦大老爷的恩侯,贾琮的彰德更显皇帝对贾琮的期许。 法地以为政,故曰地德为首。 皇帝这是拿贾琮当一国宰辅来培养啊! 一时间,往荣国府递送拜帖的人络绎不绝,宁荣街上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贾琮在收到皇帝送来的手书后,看着上面大大的彰德二字,苦笑不已。 “我还想着陛下会赐个恩伯、恩公……这个不好听,没想到会是彰德。” 黛玉将手书取来,小心的放入锦盒,吩咐人去喊巧匠前来,打算将其裱好供到祠堂去。 “听夏公公说,陛下跟周阁老说了,琮者,礼器也。以黄琮礼地……又闻,夫朱光所耀,彤云所临,非止天眷,兼因地德。陛下这是想让你彰大地之德,为万民立命。” 皇帝对贾琮的期许如今乃京城人人称颂之事,据说有人已经以此事为样,编写新的戏曲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京城就会传出圣天子择贤臣培养,为后世育名臣贤相的戏剧来。 “我还听说,有不少朝臣回府后,将他们的子侄儿孙拉到祠堂罚跪,还有不少人挨了揍。你最近最好少出去晃悠,我担心你被人敲了黑棍……” “我这是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贾琮无奈的摊摊手,一脸的我也不想的模样。 “嗐,都怪我太优秀了,我这该死的才华啊~” 黛玉被逗得笑了起来,往贾琮脑壳上轻轻敲了一下:“别贫,这事是好事没错,但同时也是你的责任。今后你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陛下对你的期许。” 听到黛玉这说,贾琮也正经了起来。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是当然,事实上我跟陛下磨牙讨了赐字,不仅仅是为了拿这个炫耀。朝中有不少人觉得我年纪小,拿我的话不当一回事。如今新政正值起势的关键时刻,我想要在新政中有更大的话语权,就必须让人忽略我的年龄问题。” 两人的年龄是硬伤,哪怕贾琮六元及第,黛玉出身姑苏林氏都没有办法避免。 但有了皇帝的赐字就不同了,彰德彰德,彰大地之德,为万民立命。 谁还敢拿贾琮的年纪说事? 贾琮在收到赐字圣旨的第二日,就给皇帝上了一本万言书。 这本万言的奏本,是贾琮与黛玉一年前就开始草拟修改,整整修改了好几个月,才写成的有关吏治改革以及律法改革的新法总纲。 奏本的内容很快就在朝中传开,瞬间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其中最令人震撼的事,奏本中言,国朝当对先行的京察、大计进行改进,同时引入新的考察官吏之法…… 同时调整官吏的录用、薪俸,例如吏员的录用,当摈弃过去的世袭、继承之法,如开科取士般,进行公开考核选拔。 还有就是吏员俸禄的发放,当与官员等同,由朝廷统一发放,府县地方,不得以吏员薪酬为故,截留税银搅扰百姓。 一般情况下,各地吏员与地方士绅关系密切,这些近乎世袭的吏员,往往与士绅勾结,架空县令府官的事时有发生。 贾琮此举,算是打破地方士绅控制一方的第一步棋。 接着就是律法修订,这件事他当初第一次去江南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好多次了。 但那会他人微言轻,加上不是专业人士,只跟张正矩说过一二,并未深言。 直到现在,贾琮觉得《大夏律》已经无法适应新政的推进以及大夏的社会发展了。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是贾琮在谏言中的一句话。 而且他谏言皇帝,大夏的律法应当进行分类,并根据显示情况进行完善与不断的修订。 比如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条,这句话古已有之。 历朝历代都有皇室宗亲触犯律法,可真正落到实处的,有过几次? 倒不是说贾琮天真的认为将这一条真正在律法中体现出来,就能让权贵中不敢再触犯律法。 但至少要让律法的威严能威慑到那些欺压百姓的权贵,让他们不敢嚣张的说什么家父某某某之类的话。 事实上他贾琮就是大夏顶级的权贵,打人的时候没少喊家父贾恩侯! 当然,他贾琮这么“嚣张”是为了打击罪犯,而不是为了成为罪犯。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八章 羞死人了 三月,最后一丝倒春寒也在朝堂的纷扰中慢慢消失不见。 京城现如今议论最多的,就是贾琮与黛玉联名上奏的《陈政事疏》。 省议论、振纲纪、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饬武备,这六大新政要务,算是按照当下国朝之实际,颇为简明扼要之建议了。 其中振纲纪以全法纪、核名实以强吏治,是贾琮所提之建议中,最为紧迫的。 在贾琮上疏谏言的第二日,大理寺少卿张正矩拉着一马车的公文案卷来到了大夏门前,持长达数万字的谏策请求面圣。 这位精通律法、善于刑狱的法学家,给当今皇帝及内阁、六部的重臣上了一堂法学课。 当日,皇帝下旨、内阁附名支持,晋大理寺少卿张正矩为刑部右侍郎、翰林待诏,主持编纂新法新律,改革司法。 原本还在纠结于弹劾贾琮妄言大政的官员们,此时一个个闭上了嘴巴。 皇帝老爷与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公开站台了,哪怕如今只是针对司法刑狱,这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三月三,探春十四岁生辰。 因探春之前得了圣恩,领了从六品的公主右赞善之职,不似以往庶女的身份,不但姻亲故旧多有贺礼送来,便是朝中也有官员同僚,派人送来了生辰礼。 要不是府中并不打算设宴待客,估计这会荣禧堂早就宾客满座了。 当然,荣国府虽然不打算待客,但前来给探春过生辰的亲近之家还是要小宴款待一下的。 比如薛夫人一家,自然还有探春的未婚夫婿,如今已官至詹事府左中允的林柏。 林柏自元祐八年从翰林院散馆之后,因才华功绩之故,被皇帝调入太子麾下,入詹事府任正六品左中允。 太子左、右中允,掌侍从礼仪驳正启奏等事。这个官颇为清贵,又是储君近前之臣,林家的这个年轻人,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未来不可限量。 可惜了,贾家人的手实在太快,竟然早早就将其定为女婿,抢回家去了。 岁时祓除,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类。 三月三上巳节,多有“祓除畔浴”的习俗。便是孔圣人也曾在《论语》中有记载,“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故而朝廷自开国之初,就会在上巳之日放假一天,让朝中的官吏军士们休沐游玩。 不过今日不是阳光明媚的晴朗日子,自昨夜就下起了蒙蒙细雨,原本定好的出游踏春计划只得临时搁置,一家人在府中备好香茗美酒,借这如酥春雨之景,置办一场诗会玩耍。 赦大老爷最近重新拾起了斗鸡的游戏,不耐烦带着一帮子小子丫头玩,豪横的给了探春一匣子金银珠宝当生辰礼后,抱起大孙女七七就去外面招摇炫娃了。 老太太也懒得管老大的事,将老二也赶去了书房,只收留了一院子的孙子孙女陪她高乐。 亭台楼阁在细蒙蒙的春雨中,似幻似真如同仙境。 “风淅淅,雨纤纤。难怪春愁细细添。 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宝玉的诗词刚吟诵完,探春就捣了捣一旁的湘云,捂嘴笑问:“你看看,明明是我的生辰好日子,宝二哥还一个劲的愁啊愁~” 湘云的手在探春腰间挠了下,无奈道:“他呀,最近一直跟人在报纸上吵架,估计这会又犯傻了。” “这事怨我,有人在报纸上说我振纲纪强法纪之谏,有弃儒复法,使大夏重归暴秦之嫌。宝二哥是为了声援我,才跟那人吵起来的。” “跟琮哥儿没关系,那人有一子,其性暴虐,好折磨婢子为乐。那日我正打算去刑台告举,不想他竟然先冲你发难了。” 宝玉最见不得小姑娘受难了,听闻此事后直接洋洋洒洒上千字,在报纸上将那家人喷了个狗血淋头。 可惜新法还在编撰完善之中,那人的儿子手中又没有人命,只以伤人虐待奴婢之罪,连板子都没挨,只罚了一百两银子就草草揭过。 毕竟按照《大夏律》,主伤奴,罚银代过。 “原来如此……” 贾琮最近忙的晕头转向,还真没仔细打问过宝玉这件事的缘由经过。 此时闻之,贾琮不禁皱眉。 “宝二哥不必愁怨太过,这件事交给我了。既然他借旧法逃过了惩罚,那我便以旧法去会一会他,让他明白什么是天道至公。” 听到贾琮这么说,宝玉也笑了起来。 他太清楚这个堂弟是什么性子了,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从来不会用嘴皮子说事。 这会竟然也跃跃欲试的说道:“那……到时候带我一个?” “哦?” 贾琮新奇的看向宝玉,见其悄悄握了握拳头,心中了然。 看来宝二哥这回被那个虐待婢子的公子哥恶心的够呛,都打算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战斗了。 这可是好事啊~ “行啊,到时候我喊宝二哥一起,咱们哥俩去跟这位……好好抡一抡公义道理。” “翰林院侍讲学士,李鹤年。” “李学士?” 林柏惊疑一声,众人将目光投了过去。 只听林柏解释道:“李学士是周阁老的女婿,在士林中素有清名,宝兄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宝玉摇了摇头:“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还是托了柳二哥寻了游侠,暗中打探到的证据。可惜顺天府贾府丞最后说,因没有人命,故而只能按律罚银代过,草草了了此案。” 贾化?竟然是这老小子判的案。 倒也正常,李鹤年是内阁首辅周炯的女婿,贾雨村最是见风使舵懂得趋利避害之人。 哪怕这是宝玉亲自告举,估计他也会找理由给李家脱罪。 他见宝玉与林柏都有些心不在焉,众女这会也没了方才的好兴致,于是乎便打破了院中的低沉。 他拍了拍宝玉的肩膀,笑说道:“好了,宝二哥,不管这李鹤年是谁的女婿,咱哥俩照样捶他。今日是三姐姐的生辰好日子,咱们还是继续玩飞花令吧。” 春愁来的快,去的也快。 宝玉的本就是个潇洒肆意的公子哥,听到贾琮说的轻松,转瞬间就乐呵呵的提笔写了一首新词。 “春雨细如尘,楼外柳丝黄湿……” …… 虽说如今儿女双全,林如海依旧会不时想起已故多年的亡妻贾敏。 墨哥儿在厚实的绒毯上玩着磨喝乐,锦瑟边看顾孩子,边给林如海斟酒研墨,洁白的宣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首诗。 “屏风围坐鬓毵毵,绛蜡摇光照莫酣。 京国多年情尽改,忽听春雨忆江南。” “老爷这是想姐姐了……” 锦瑟心中并未酸涩怨愤,反倒与林如海一样,在这上巳春雨时,想起了那个温婉的公府贵女。 林如海瞧着绒毯上玩得正开心的墨哥儿,不禁眼圈微红:“已有三年没去看她们母子了。” “那……要不等天气转暖后,妾身带墨哥儿回去一趟,给姐姐磕个头?” 林如海抬手摸了摸墨哥儿的额头,已经快三岁的小娃儿抬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脸。 “不了,江南看似平静,实际上风从未停止。再过两年吧,等新法步入正轨,到时候我跟朝廷告假,带着你们母子还有玉儿一同回去。” 锦瑟点了点头,闻声应了一声。 林如海抱起墨哥儿逗他学诗,锦瑟也收起了脸上的哀愁,屋子里的气氛渐好。 不多时两人听到院中隐隐有说话声传来,透过窗户看去,小院的连廊拐角处有两道身影正拉扯在一起,好似在争抢什么。 “这俩孩子……怎么还争执起来了?” 林如海以为是黛玉与贾琮因为什么事吵架争执,便抱着孩子,与锦瑟一同走出了屋子。 只见贾琮与黛玉头碰头,两人都抓着一本书不撒手。 “伱们这是争什么呢?玉儿你也不知道让让琮哥儿……” “啊?爹爹!” “啊?姑父!” 黛玉下意识的松了手,贾琮在短暂的懵逼后迅速将手中的书藏到身后。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什么书啊?来给我看看。”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本无聊的传奇故事。” 黛玉立马挡在了贾琮身前,羞红着脸拉住老爹的胳膊往回拽。 可惜这只能让林如海更感兴趣,只见尚书大人嗯了一声,似不在意的说道:“嗯,这样啊,那算了。正巧你们来了,我刚得了一本诗集,琮哥儿你最善诗词,走,咱们一起品鉴品鉴。” 待两人进屋后,林如海还真取来一本诗集,乃是南朝时竹林七贤的诗词文章。 林如海与两人翻阅诗集,一边欣赏前人诗作,一边给锦瑟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锦瑟捂嘴笑出了声。 因为贾琮在无意间露出了那本书的书名——《我的青梅林姐姐》。 听到锦瑟的笑声后,贾琮与黛玉从诗海回神。 等两人看到林如海与锦瑟揶揄的眼神后,皆涨红着脸手足无措起来。 特别是贾琮,他此时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他原本就是想写本情话,等到黛玉及笄时再送给她,不想今日不但被黛玉无意间发现,如今还被岳丈老子给逮了个正着,真是太羞人了! 一旁的黛玉也是差不多,今日诗会时众人写了不少诗词,她便将其抄录好,与贾琮拿回东跨院书房誊抄,准备改日刊印出来。 没想到在书房发现了一本奇奇怪怪的书,本想偷偷拿回去好好看看,却被贾琮发现并追到了这里,如今还被爹爹与锦瑟姨姨看到了…… “这个……那个……这是我……那啥,姑父、姨姨,我先回去了。” 贾琮感觉自己的脸这会能烫的煮鸡蛋,慌乱的抓起情话就想跑。 却听锦瑟笑说:“都快到晚膳时了,姨姨今日做了扬州菜,琮哥儿留下一起吃吧。” 贾琮哪里还呆得住,连忙摇头就往外走。 “不用不用,我吃了同僚,我不约~” 噗嗤~ 话都说不明白了,琮哥儿真是臊的都糊涂了。 “姨姨不用留他,他跟工部的人约好了,要去南池宴请匠师。” 黛玉这会倒是恢复了正常,抢过贾琮手中的书,将其轻轻推出了屋子。 等两人到了屋外,黛玉白了贾琮一眼,随即眉眼弯弯的盯着贾琮。 贾琮捂脸哀嚎:“羞死人了,羞死人了!竟然被姑父跟姨姨看到了~” 黛玉抬起脚尖,伸手在贾琮额头摸了摸。 “乖,没事。反正没人会笑话你。赶紧去忙吧,这本书既然是写我的,那现在就归我了。” 被林姐姐摸头杀,贾琮也厚起了脸皮,突然将其搂住,在其光洁的额头亲了一下。 岳父老子就在屋内,小伙子你胆子很大啊! 林如海隔着窗户,笑呵呵看着这对小儿女亲近,跟一旁同样姨母笑的锦瑟说道:“看来咱家的闺女快留不住了,你最近就安排一下,让人去收拾咱家的院子,等入夏后就搬回家里去吧。来年玉儿及笄后,就该大婚了。” …… 上巳节皇帝不但给了朝中重臣赏了不少东西,就连工部的匠师们都收到了宫中的赏赐。 贾琮与工部的几位同僚在三月三的傍晚,宴请整个工部的大匠们,忆苦思甜、展望未来,算是给今年的任务做了简单的布置。 一个字,卷起来! 西洋的科技也就那么一回事,在贾琮这只蝴蝶的扇动下,天朝的科技实力虽然有短板但不多,基本上能做到与西洋齐头并进,并隐隐有所超出。 至少贾琮在邀请西洋诸国的使臣去看了大夏的火器演武后,英格兰王国的使臣对大夏的元祐七式远程火炮来了兴致。 西洋也不是铁板一块,各国的君主虽然多是亲戚关系,但利益斗争这玩意,是什么表哥表姐的关系能拦得住的? 眼看西班牙、葡萄牙、荷兰在殖民地捞的盆满钵满,英格兰早就坐不住了。 如今英伦三岛还不是“大嘤帝国”,面对西班牙、葡萄牙的坚船利炮,英格兰的海军根本没有胜算。 眼见东方大国的火器不比西班牙的弱,这位劳伦爵士就来了兴趣。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帕斯夸尔·劳伦坐在荣国府的前厅。 贾琮的脚下摆着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 帕斯夸尔·劳伦恭维说道:“伯爵阁下是最懂技术的,英格兰深受海盗之害,还请伯爵阁下能怜悯英格兰的百姓,售于我国强大的火炮……” 月票推荐票 抱歉,更新的有些晚了。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九章 坑“朋友”从来不会心软 大航海时代的来临,给西洋红毛、黄毛、蓝毛猴子带去了海量的财富,但同时也在这群强盗的心中埋下了黑暗的影子。 就像是修炼魔功,按部就班的发展哪有劫掠来的爽快。 故而英格兰人在看到西班牙、荷兰等国靠着殖民掠夺将一船一船的金银珠宝往回搬,早就垂涎三尺了。 可惜他们起步晚了,一步差,步步差,造船还好说,火器这玩意可不是说偷偷瞅一眼就可以学会的。 帕斯夸尔·劳伦作为英格兰的使臣,在看完大夏火器演武后,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贾琮看似炫耀的话:大夏的火炮,无论是射速、射程还是威力,都已经远远超过了西洋诸国。 那会与之同行的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使臣好像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当然,劳伦爵士可不会管他们的心情有多差,既然他们的脸色变化已经印证了大夏这位伯爵的话,那么劳伦爵士的心情就好极了。 贾琮亲自送英格兰的使臣离开,站在荣国府的大门口目送其马车驶出了宁荣街的街口。 “三爷很看重这个黄毛鬼子?” “狗子啊,有人给你送了一大箱金银珠宝,你会不会看重他?” 二狗子讪讪一笑:“那可不,小人会把他当神仙供起来。” 贾琮顺手就扔给了二狗子一颗闪着红光的玩意,二狗子一把接住,随即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就双手捧向贾琮。 这玩意价值不在千两银子以下,三爷若是赏他个金豆子、银豆子的他绝对会乐呵呵的道一声吉祥,喜滋滋的揣进兜里。 但这红宝石,太贵重了。 贾琮无所谓的摆摆手:“给你伱就拿着,阿花是个好姑娘,这就算是小爷送你的新婚礼物了。” 二狗子虽然每日都守在大门口,似奴似仆的当着门房。 但他们一家早就被收为荣国府的家臣,身份上不比家里的哥儿、姐儿差。 生时由贾家供奉,死后由贾家祭祀。 二狗子耍得一手好刀法,身手极好,眼力好脑瓜子又灵光,要不然荣国府的大门口,怎么可能一直由他来守? 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叮嘱了一句:“记得把英格兰使臣送了我一大箱金银珠宝的事尽快宣扬出去,没事拿着这玩意去街市上逛逛,让京城的人都开开眼。” 二狗子闻之眼中一亮,三爷又要坑……咳咳……不可说,不可说啊~ …… 南池坊市有人卖出了一颗罕见的红色宝石,原本三千两银子的东西,硬生生被人抬到了五千多两,让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与之一同传开的,还有这颗宝石的出处。 据说是夷人使臣为了从永丰伯那里买到大夏的火炮,送了荣国府一大箱子的各色珠宝。 至于说是哪个国家的使臣,对于大夏百姓来说,红毛也好,黄毛也罢,都他娘的是没开化的鬼子。 “我家三爷说啊,咱们天朝的火炮是这个……” 二狗子得了五千两银子,慷慨的给酒楼里的每一桌客人送了一壶美酒。 他举起大拇指,醉眼惺忪的吹起了牛,当然他说的也不算吹牛,毕竟大夏的火炮技术已经远超西洋诸国。 “那个英格兰的使臣,就差抱着我家三爷的大腿哭求了。也就是三爷心善,见不得英格兰的百姓被海寇祸祸,毕竟咱们当初也遭过海寇的劫掠侵扰……” “五百门最新式的火炮,足够装备一百艘大海船了!” “三爷说了,等到咱们天朝的海军舰队抵达西洋,一定会帮着英格兰人剿灭海寇,让咱们大夏的海商安全、顺利的进行海贸交易。” …… “哦~该死!英格兰竟然购买了五百门夏国的火炮,劳伦这家伙骗骗夏国人也就罢了,他的目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海盗,他们自己就是最大的海盗!” 若说有谁对英格兰最为警惕,那绝对是西班牙王国的使臣迭戈·斯塔尔。 随着英格兰这些年的发展,其王室资助的海贸勘探船队,已经逐渐威胁到了西班牙王国的利益。 当然,如今西班牙船坚炮利占据优势,基本可以压制住英格兰的势力扩张。 但英格兰要是有了夏国的火炮就不一样了,那天他们一起去观看夏国的火炮操演,至少在迭戈·斯塔尔的眼中,他们自己的火炮在遇到夏国的火炮时,绝对会被压着打。 “该死的夏国人,该死的英格兰人……来人,给我准备一箱……不,两箱珠宝!” 仆人恭敬的上前回道:“主人,咱们带来的珠宝已经卖给了夏国的商人,统统换成了精美的丝绸、瓷器,如今只剩下两箱金币了。” “该死!该死!你为什么不拦着我?英格兰人用一箱子珠宝换了五百门威力强大的火炮,明显是冲着咱们来的……” 迭戈·斯塔尔歇斯底里的谩骂,仆人却只能恭敬的受着。等到他骂的差不多了,仆人才试探性的说道:“主人,听说夏国人一直想要建一个海上的中转站,菲律宾有那么多的无用之地,主人何不拿来换成夏国的火炮?” “这……” 见迭戈·斯塔尔还在犹豫,仆人又开口劝道:“王国与葡萄牙、荷兰一直在争夺菲律宾那些岛屿的控制权,主人再将夏国人拉进来,也好减轻王国的压力。到时候主人带着夏国新式的火炮回到马德里,只要咱们的工匠摸清了夏国人的技术,国王陛下一定会赐予主人公爵的爵位!” 迭戈·斯塔尔被说动了,正如仆人所言,葡萄牙人与荷兰人一直试图夺走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的殖民统治地位,三国之间的小规模摩擦时有发生。 而且葡萄牙与荷兰隐隐约约有联手的迹象,西班牙有些独木难支。 如果可以用一块无用的岛屿,换取夏国的火炮,同时将夏国人拉进这个漩涡,减轻王国的压力,那么…… 也不是不可以啊! 越琢磨越觉得此计可行,迭戈·斯塔尔吩咐仆人去取来一箱子金币,趁着时间还早,急匆匆往荣国府而去。 等到迭戈·斯塔尔离开了四方馆后,原本恭敬而又卑微的仆人突然挺直了腰杆,快速往四方馆中的一处竹林。 “尊敬的上国大人,小人已经按照大人的嘱咐,将那些话传给了迭戈·斯塔尔。此时,他正往荣国府赶去……” …… 贾琮这两日连府门都没出,随着英格兰购买大夏火炮的消息传开,葡萄牙使臣是第一个赶来购买火炮的。 葡萄牙使臣不但购买了三百门火炮,更是从贾琮这里,“套”出了大夏火炮研究的最新方向。 送走葡萄牙使臣后,贾琮随意的将所谓的最新火炮研究图随意扔到了桌子上,望着远去的葡萄牙使臣呵呵一笑。 大夏最新式的元祐十一式改型火炮,已经发展到用钢材作为炮管了。像这种铁、铜铸炮的方式,口径再大,炮管再粗又如何? 这么糟蹋钱的事,就让夷人去干吧! “哟,又有傻子来送钱了,真爽啊!” 透过窗户,贾琮看到亲兵领着西班牙王国的使臣迭戈·斯塔尔,以及他身后抬着一口大箱子的奴隶了。 他瞟了一眼桌上画着火炮样式的图纸,心中一乐。 看来得把图纸多印几张,这玩意简直就是祸祸西洋鬼子的大杀器。 等到一盏茶的时间后,看到桌上那张火炮图纸后,迭戈·斯塔尔终于没有再跟贾琮拐弯抹角,不但将以土地换取火炮的想法说了出来,还询问起了桌上火炮图纸的事。 “哎呀,本伯忘收起来了。这个可不能给你,这是贝罗·巴里从我这买走的,人家花了整整两百万两白银呢~” 贾琮假装焦急,想要将桌上的图纸收走。 却见迭戈·斯塔尔伸手压住图纸的一角,黑着脸咬牙道:“伯爵阁下,我出两百二十万两,西班牙王国也买一份!” 西班牙跟葡萄牙人,在新大陆都快打出狗脑子了,要是葡萄牙人借这张图纸研制出威力更大的火炮,他们西班牙岂不是要在海战中丧失主动权? 两百多万两银子而已,到时候从那些野人手中多抢一些,多卖几船黑人奴隶罢了。 贾琮表面上一脸的为难纠结,不过攥着图纸的手却稍微放松了些。 迭戈·斯塔尔知道对方心动了,心中不免鄙夷贾琮的贪婪与无耻。 “伯爵阁下,西班牙王国可以为夏国提供最新式的战船图纸,当然,夏国也需要表现出诚意,例如比这张图纸更先进的火炮设计!” “哦?三桅大帆船?” “正是,看来伯爵阁下很关心我们西班牙王国。” 贾琮真的心动了,如今的西班牙王国是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无敌舰队的实力真的没有人可以轻易撼动。 三桅大帆船乃是当下海上最强战舰,大夏最新式的战舰,也比不过三桅大帆船。 没办法,大夏补课还没补完呢。百年海军不是说着玩的,那是真的难! 贾琮一拍大腿,起身向迭戈·斯塔尔问道:“斯塔尔阁下有没有兴趣去见识见识我国最新式的火炮?对,不是元祐七式,而是我国刚刚研发不久,还未装备军中的元祐八式。” 迭戈·斯塔尔自认整个西洋,他才是最懂夏国之人。 一听元祐八式火炮,就知道贾琮没有骗他,夏国的命名方式很独特,一式、二式……数字越大,想来火炮的威力就越大。 很快,贾琮就带着迭戈·斯塔尔来到了城外。 工部的大匠拉着一门盖着红布的火炮来到了试验场,掀开红布后,黑黝黝、粗壮的炮管就让迭戈痴迷不已。 这门火炮果然要比元祐七式更粗、更长、更威武! 轰! 火炮的怒吼声震得迭戈双耳嗡嗡作响,大约一千两百步的超远射程,让迭戈瞪大了眼珠,满脸的不敢置信。 “前装滑膛铜炮,本伯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红衣大炮!怎么样?这绝对是当下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火炮,有了它,敌人根本近不了身!” 红衣大炮,也可以称之为红夷大炮,这玩意压根就是贾琮造出来满意一下他那奇葩的收藏癖的。 工部之前试验坩锅铸造大钢块大获成功,加上正在推进中的平炉炼钢法,这玩意也就摆出来玩玩还行。 再说了,铜这种材料,太紧俏了,国朝那个缺啊! 迭戈·斯塔尔可不知道大夏最新式的火炮早就弃了铸铁材料,还以为面前的这门崭新的铜制火炮是大夏最先进的了,当下就跟贾琮约定,过两日战舰的图纸与火炮的图纸双方验证之后,正式签订密约。 贾琮甚至“慷慨”的将这门试验性质的红衣大炮送给了迭戈,当做两人“友谊”的见证。 等到迭戈满意的离开后,贾琮立马召集工部的大匠们,下令尽快淘汰军中元祐十式以前的火炮,全力铸造铸钢大炮,并且加大研究,推行更为先进的火器发展。 …… 阳春三月,贾琮没有一日的悠闲,一直处于见客人、收银子、忽悠人的状态中。 贾琮给西洋诸国的使臣都“送”了一张大夏最新式火器的设计图,每一次离开时,贾琮都会极为郑重的拉着他们的手,再三叮嘱。 “某某阁下,这份设计图乃是我国最为先进的火炮,我也是看在与阁下的友谊份上,才愿意与某某王国交易,切记不可让其他使臣知晓。” 皇帝老爷看着贾琮送到勤政殿的好几大箱子金银珠宝,以及好几份的密约,哈哈大笑。 这小子真是猴精猴精的,如此损招他都想的出来。 “西班牙人竟然会愿意拿吕宋的土地来换取火炮,简直就是瞌睡送得枕头来,让都督府议一议,择合适之人,领兵南下,去给朕打下第一块殖民地来!” …… 四月初,大夏第二批下西洋的船队已经准备完毕。 随之离开的还有西洋诸国的副使及那些商人,反倒是几个正使留在了京城,租赁土地,修建各国的使馆。 大夏还不允许夷人在国朝境内购置土地,这一点诸国使臣哪怕说破嘴皮子,贾琮都没有后退半步。 四月初九,午时还未到,贾琮正疲惫的揉着手腕,却听书吏来报,家中派人前来工部衙门,说是有急事寻他。 贾琮疑惑的让人进来,竟然是宝玉的贴身小厮茗烟。 “咦?你怎么来了?” 茗烟虽然急切,但也明白琮三爷最见不得下人没规矩。 他躬身道:“三爷,宝二爷将翰林院侍讲学士李鹤年之子李保坤打了一顿,如今闹到了顺天府公堂,宝二爷令小人前来给三爷报信,请三爷前去救他。” 哈?宝玉跟人干仗?还闹到了公堂上去? “宝二哥柔柔弱弱的,能把人打成啥样?还用得着去公堂?” 只见茗烟苦笑回道:“三爷,这回宝二爷出手重了那么亿点点~” 月票推荐票 感谢用户scp049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章 贾宝玉杀人啦~ 说实话,贾琮对于宝玉把人打伤,甚至到了上公堂的程度,始终持怀疑态度。 就宝二哥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公子哥,别说打人了,估计被别人打一拳,就得嘤嘤嘤的哭上好久。 但当贾琮走进顺天府大堂前时,整个人都麻瓜了。 谁能告诉他,躺在一旁担架上的“木乃伊”是什么鬼东西? 大堂明镜高悬牌匾下,主审此案的依旧是顺天府府城贾化。 当初用了一箱子金银从忠顺王手中得了许诺,说是等九卿侍郎的位置有了空缺,就会将他调入六部五寺。 可这一等就是两年,贾化在顺天府每日里苦思冥想着怎么不得罪人,老十三都跑去江南发飙了,大九卿的位置依旧没他的份。 今日倒好,荣国府的宝二爷、贤妃娘娘的亲弟弟,把内阁首辅周炯周阁老的外孙给打了,还打成了这个模样,贾化这会都快疯了。 怎么判? 两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不管是偏向哪一方,他都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至于说和稀泥,前日皇帝才下旨各部司衙门,必须有法必依、执法必严。 估计此时盯着顺天府这个案子的人,正等着他出错哩。 李保坤被裹成了木乃伊,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李府的管家出面为其呈上状纸。 “大人,我家小爷今日不过是去街市闲逛,却遭如此厄难,无故被人打的筋骨皆断……” “无故?好个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刁奴!” 宝玉原本还在担忧给家里惹了麻烦,回家挨政老爷的板子。 可一听这刁奴的话,当即就怒从心起,舍弃了往日的优雅,指着那人的鼻子开骂。 “李保坤当街辱我,难道我该沉默受着才行?” “那你也不该下如此重手,将我家公子打成重伤。依《大夏律》,殴打他人重伤,流三千里。” 那管家明显是有备而来,竟然直接扯出了《大夏律》。 贾雨村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他觉得这个李家的管家似乎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再看到被堵得不知该如何反驳的贾宝玉处于劣势,本想出言帮腔几句。 却见李府管家向贾化拱手,言辞凿凿的说道:“大人,小人来时,家主曾说,我家公子之事大相公已经知晓。大相公传话,此案如何审判,皆以《大夏律》为准,皆由顺天府裁定。” 嘶! 这是明晃晃的拿内阁首辅的名头压人,但贾雨村不得不更加谨慎应对。 因为他没有办法去跟周炯求证,他只是个四品的顺天府府丞,京城随便扔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个三品官。 “宝二……小贾大人,要不就先委屈你在顺天府的客房暂住,待本官查清此案,再行定夺。” 贾雨村也是个机灵人,知道无论怎么判就会得罪另一方,现在唯有使用拖字诀,让周炯与贾家去交涉。 可贾琮不想如此…… “贾府丞,公堂之上,竟然任由刁奴毁谤国朝宰辅之清誉,干涉司法。周阁老向来大公无私,何时有过干涉司法之举?难道贾府丞就这么干看着不管一管吗?” 原本围在顺天府大门处的百姓让开了一条路,贾琮连官服都没换,直接登堂入室,大步走进了顺天府的大门。 百姓窃窃私语,有好事者已经将御猫贾琮上顺天府大堂,为其堂兄撑腰的事传了出去。 贾雨村一看竟是荣国府的这位小爷来了,心中咯噔一下。 哪怕是贾宝玉的亲爹,那位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贾政亲来,都没贾琮来此让人头疼。 这位,怕是真会把顺天府府衙闹得鸡犬不宁! “下官拜见伯爷,此案竟闹得让伯爷亲来顺天府,是下官之错,还请伯爷见谅。” 贾雨村在看到贾琮的第一眼,就知道今日这事不好办了。 他的态度倒是放得很低,伏低做小的请贾琮上座。 不过贾琮不会上这个当,贾十一取来一张椅子摆在左侧,待他坐下后,给了宝玉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幽幽说道:“本伯今日就是来观审的,该怎么审、怎么判,全由贾府丞做主。只不过有一点,本伯不希望有人干涉司法公正,无论是谁!” 贾雨村心中更加不安起来,他很想咬牙偏袒贾宝玉,可另一边的人他亦是得罪不起。 “贾府丞,继续审案啊。本伯还等着看,毁谤国朝宰辅的人,该当何罪呢!” 随着贾琮冰冷的言辞,大堂上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 不提贾雨村冷汗连连不知所措,就是原本一口一个流放的李府管家,都快跪在地上求饶了。 “自当如此,毁谤国朝宰辅,罪不可恕。” 贾雨村知道今日是逃不过了,贾宝玉与李保坤的案子先扔一边,可以拿李府的管家给贾琮先出出气。 也许这位小爷气消了,就能顾全大局,与李家、周大相公和解吧。 啪! 他一拍惊堂木,呵斥道:“左右还不予本官拿下毁谤国朝宰辅的刁奴!” 终于来活了! 噗通~ 顺天府的衙役提起哨棍就给李府的管家来了一下,准确无误的打在他的腿肚子上。 只见李府的管家此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言辞凿凿,直接跪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真是太吵了~” 贾琮似是自语的声音传入贾雨村的耳中中,当即下令:“这刁奴竟敢咆哮公堂,来啊,给本官掌嘴!” “诺!” 衙役可不管到底是不是咆哮公堂,上前拽住李府管家的衣襟就啪啪啪的扇起了嘴巴子。 贾雨村没说打多少,就一直打。 直到李府的管家满嘴的血,头晕眼花说不出话时,贾雨村喊了一声停。 “毁谤国朝宰辅,按《大夏律》,呃……” 贾雨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判了,因为《大夏律》上关于毁谤的规定,也就是打打板子了事。 可看一旁贾琮的脸色,若只是打板子恐怕不能让其消气啊。 “此人不只是毁谤,他还假传首辅钧旨,干涉国朝司法。按律,斩监候!” 贾琮瞥了一眼已经吓瘫在地的李府管家,随即将目光转向担架上的“木乃伊”。 只听他呵呵一笑:“不过嘛,一个小小的刁奴,岂敢假传首辅钧旨。以本伯之见,贾府丞何不好好查一查,是谁在背后支招,让一个刁奴敢如此大胆,在顺天府大堂上巧舌如簧,欺上瞒下的。” 宝玉顺口就接了一句:“那还用说,肯定是李家的主子!” 这下,一旁的担架上,李保坤终于装不下去了,费力爬了起来想要跑,却被宝玉一把扯住了胳膊。 “原来你是装的!” “木乃伊”突然活了,顺天府大堂内外的所有人都被惊住了,包括主位上的贾雨村。 好家伙,苦主变成了诬告之人,这案子他就是想拖都没了借口。 贾琮嗤笑一声:“依《大夏律》,诬告反坐。李保坤啊李保坤,北庭都护府正缺修建城池的人,本伯觉得伱就很不错嘛。” 李保坤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说话都费力,只能呃呃啊啊,好半天才说了句话。 “我不是诬告,我的胳膊真被贾宝玉打断了!” “哦?是吗?” 贾琮看向宝玉,只见宝玉一脸的茫然。 他那会的确下手重了亿点点,可他真的不知道李保坤的伤势如何。 “贾宝玉在怡红楼用凳子砸在了我的左臂上,这事有不少人看到了……” 贾雨村也点了点头,此事已经得到了证实,的确是贾宝玉先动的手。 贾琮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事情上,他冲着宝玉挤了挤眼睛:“宝二哥,你去怡红楼了?今日没在报社坐班?” 宝玉的脸刷的一下就红的不像样,略显扭捏的回道:“我原也不想去,可……” 嗯? 只见宝玉走到贾琮跟前,附耳小声说道:“是大伯非要拉着我去~” 哈? 赦大老爷拉着侄子逛青楼? 还让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侄子欺负了? 拉侄子逛青楼真有可能,但第二点嘛,就有意思了。 贾琮小声问道:“李保坤到底干嘛了,惹得你打断了他的胳膊?我爹就没给你出头?” “这个……我能不说吗?” 宝玉明显不想提其中的原因,可见贾琮摇头后,只得委屈巴巴的说道:“他……他……他竟然让我陪他……喝酒……” “让你陪他喝醉?嗯?啊?我艹!” 嘶~这是把宝玉当兔儿爷了! “那会李保坤应该是喝多了,突然闯进了雅间,那会大伯正好去找冀王爷了。他就扯我的衣服,还要让我给他斟酒。我一急之下,就拎起凳子砸了过去,谁能想到他那么不经打啊!” 宝玉越说越委屈,那会他只是想拿着凳子吓唬吓唬人,没想到李保坤直接扑了过来,冲着自己砸过去的凳子上去了…… 一旁的贾琮很想捂脸离开,因为实在太糙了,这手段糙得没眼看。 耍惯了无赖加暴力输出的赦大老爷,压根就是想找个借口收拾李家。 要不然就凭宝玉的那张脸,京城谁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的。 李保坤估计都没想到,他这顿打是逃不掉避不开的,就是没借口,赦大老爷也会给他随便按个罪名。 贾琮无奈的拍了拍宝玉的肩膀,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可怜的孩子。 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身跟贾雨村说道:“贾府丞,你也听到了,这李保坤欺人太甚,竟敢拿我宝二哥当……不堪入耳,不堪入耳啊!该怎么判,你看着办吧。” “是我受伤,是贾宝玉打了我,我不过是走错了房间认错了人,为何要判我?” 李保坤急了,他原本已经决定忍下这口气了,可没想到外祖家来人,让他来顺天府告状。 如今眼看贾宝玉不会有事,反倒是自己这边,罪名是一个接一个…… 贾雨村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正巧此时有衙役快步走进大堂,上前在其耳边嘀咕了几句。 只听贾雨村试探性的说道:“伯爷,不管是什么原因,确实是小贾大人打伤了李保坤,依《大夏律》,小贾大人是要受罚的。除非,李保坤撤回状子……” 贾琮皱起了眉头,这倒是个问题。 宝玉的确打断了李保坤的胳膊,大夏也没有x骚扰的罪名,这就有些尴尬了。 “如果李保坤不撤状子,贾府丞要怎么判?” “依律,殴伤他人,坐监一载,赔付汤药费。小贾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李保坤身无功名官爵,小贾大人可以银议罪,当然,二十板子是免不了的。” 这么判倒也附和律法规定,如果不想挨板子就只能跟李家和解。 这么一来,从头到尾就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家奴。 别说贾琮不爽,就是宝玉心里也不爽。 被人当成了兔儿爷,这谁能忍? “宝二哥,想不想好好出口恶气?” 宝玉只看了一眼“木乃伊”就觉得恶心,猛地点了点头。 贾琮在其耳边小声说道:“一会得委屈宝二哥一下了,可能要挨上几板子。跟这种人和解,宝二哥能忍?反正我绝对不会向李保坤这等‘黑恶势力’低头。想想上次你为那可怜女子出头,却被他用银子议罪逃脱了律法制裁……” 这么一说,宝二爷就立马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直了腰板。 “挨板子就挨板子,反正我自幼被打惯了,不差这二十板子!” 宝二爷觉得顺天府的板子肯定没有政老爷的家法厉害,恶狠狠的瞪着懵逼中的李保坤。 贾琮突然从一旁的衙役手中抢过一根哨棍,递到宝玉手中:“拿着,把罪名坐实了。人家告得是你打断了他的筋骨,令他瘫痪在床,动弹不得。不用怕,用力打,只要吊着一口气,你最多就是挨二十板子!” 宝玉接过哨棍后,冲着李保坤就杀了过去。 想他宝二爷何时受过这等气,哨棍直直落到了李保坤的胳膊上。 只听咔嚓一下,之前在家中包扎固定好的断处,重新断裂开来。 “啊~杀人啦,救命啊,贾宝玉杀人啦~” 贾雨村在短暂的震惊后,连忙招呼人想要阻拦贾宝玉在顺天府大堂“行凶”。 他原本遵照周府来人的命令,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贾家这两人的气性这么大。 衙役刚想上去阻拦,却见贾十一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没我家三爷之命,任何人不得上前!” 贾琮更是冷冷看向贾雨村,呵呵说道:“既然人家告的是殴打致人重伤,筋骨尽断瘫痪在床,那我家也不能白白担这个罪名。” 说着,他从荷包中取出一张银票,上前一步拍在贾雨村面前的桌案上。 “两千两银子,算上给李保坤的汤药费,足够了。至于那二十板子,贾府丞也别急着打,本伯已经让人回家去取丹书铁券了。” 贾琮兴致勃勃的盯着被宝玉追着到处跑的李保坤,似是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嗐,光顾着吃瓜了,差点都忘了家里有俩丹书铁券呢。只要不造反,我们兄弟还不是想打谁就打谁?”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一章 永丰伯,阁老有请~ 大夏开国之初,太祖皇帝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之宗庙。 其辞曰:“使黄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存,爰及苗裔。” 当然,国朝的丹书铁券与先汉时的不同,多为象征之意,若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律法森严,照样该流放流放,该砍脑瓜子砍脑瓜。 但宁荣贾家有一丝不同,他家宗祠里放着一块极为不同的“丹书铁券”,那是上代荣国公、贾琮他爷爷贾代善拿命换回来的。 太上皇亲赐之免罪金牌,非大逆之罪,贾家可因此不受刑律之罚。 要不然赦大老爷当初哪敢怼天怼地,喝醉了酒连宫中二圣都敢骂。 不过贾琮还没奢侈到拿这等大杀器出来,像今日的小场面,他封伯时皇帝老爷赐下的丹书铁券足够用了。 顺天府大堂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手持哨棒的宝二爷此时化身另一块石头人“宝悟空”,一棒又一棒的往李保坤的身上招呼。 浑身绑满了绷带的李保坤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不一会白色的绑带就开始往外渗血,这才让愤怒中的宝玉有了一丝害怕。 到底是老太太保护了十几年的公子哥,之前倒也罢了,一见血最终还是下不去手了。 贾琮撇撇嘴,接过宝玉手中的哨棒,用力砸向李保坤还算完好的小腿处。 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腿骨断裂之声,随即就是李保坤惨烈的哭嚎…… “琮哥儿,是不是太狠了些?” 贾琮将哨棒一扔,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贾雨村,呵呵冷笑道:“如若振纲纪强律法的新政是我提出来的,今日他李保坤的命都保不住。只打断他一条腿,算是便宜他了。” 杀气腾腾的言语,让躺在地上哭嚎的李保坤一个激灵直接闭上了嘴巴,强忍着腿上的剧痛,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至于原本的公堂主审贾雨村,也被贾琮毫不掩饰的款“狂妄”给吓住了。 是了,这位才是大夏最顶级的纨绔,他想要一个人的命,还真是可以做到毫无顾忌。 公堂内外的人尽皆鸦雀无声,就连宝玉都觉得此时的琮哥儿与以往所见极为不同。 似乎他的胸腔内,正压着一股可以烧穿天地的火焰,随时都可能爆发,将世间的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 “贾府丞,该判案了。” 贾琮重新坐回太师椅上,招手喊来顺天府的书吏,让他取来茶点,慢悠悠的吃着点心品着茶。 与之相对的,则是黑着脸高坐主位的贾雨村,以及缩在大堂一角的李保坤及李府管家。 贾雨村知道今日他已经算是得罪了贾、李两家,甚至从未出现在顺天府大堂的内阁首辅周炯,肯定也会对他不满。 想要首鼠两端,最终只会是哪一方都落不着好。 “刁奴假传宰辅钧旨,意图干预司法,斩监候,押入大牢,待秋后问斩。” “李保坤……” “府丞大人且慢,大相公有手令让小人带来。” 还真来了! 贾琮看着走进大堂之人,身着劲装的武者的确是常在周炯左右的护卫,而且十有八九是龙禁卫的暗卫,专门负责保护周炯的安全。 贾雨村接过手令,心中突然出现一股滔天怒火。 他好不容易将怒火压住,这才黑着脸说道:“假传宰辅钧旨之事,乃相府管事被人收买私下所为,大相公已经将其送去北镇抚司。李保坤并不知晓其中隐秘,故不做处置。” “至于李保坤状告贾珏一案即为事实,正确确凿,依律……杖二十、罚银千两,并判其赔偿李保坤汤药费一千两。” 贾雨村看着桌案上的那张两千两的银票,心中的那股怒气又升了起来。 都他娘的是算计好的,合着你们都不拿我贾化当人看啊,换着人耍我玩! 他看向一旁站着的宝玉,又瞅了一眼正拿着一块金光闪闪的祥云铁券的贾琮,最终只能重重一拍惊堂木。 “退堂!” …… 没想到《大夏律》对于勋贵公卿来说,有这么多可以避开律法制裁的手段。 要么是有个内阁首辅的外祖,要么是手中有块可免罪的丹书铁券。 原来《大夏律》有这么多的漏洞可以钻,原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说着忽悠老百姓的。 一场官司打成这样,也算是让京城的百姓看尽了热闹,同时也让百姓对新政中振纲纪强律法的措施,有了更大的期盼。 宝玉抱着自家那块丹书铁券走在贾琮的旁边,犹豫的好半天才开口问了一句。 “我把李保坤打成那样,会不会给咱家惹来麻烦?周阁老那里……” “小人拜见伯爷,拜见小贾大人。” 刚走出顺天府大堂,兄弟俩还未来得及好好交流交流,就见方才给贾雨村送手令的中年武者迎了上来,抱拳给两人行礼。 贾琮镇定的看向这位内阁首辅的护卫,颔首问道:“何事?” 武者躬身道:“大相公请永丰伯移步前方茶楼一叙。” “啊?” 宝玉刚想说话,却见贾琮伸手制止。 他笑呵呵的跟宝玉说道:“宝二哥先回家,我去见见周阁老。家里的人估计都等急了……放心,周阁老还没有小肚鸡肠到因为这点破事为难我。” 实际上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就看现在这情况,周大相公恐怕压根就不在乎他那个外孙。 就算在乎,他能拿自己怎样?谁背后还没个粗大腿似的。 贾琮不顾宝玉的担忧,将其直接塞进马车,就带着贾十一去了前方不远处的茶楼上。 茶楼已经被人清空,周炯正坐在二楼临街的雅间等候贾琮的到来。 “阁老好雅兴,一边悠闲的品茶,一边看着顺天府的热闹。” “老夫可没永丰伯有雅兴,在顺天府玩得过瘾吧。” 果然,周炯对于李保坤这个亲外孙,明显不怎么在乎…… “别用这种眼神看老夫,老夫可不是冷血之人。被永丰伯打断腿,总比丢了命要强。” 周炯亲自将一杯茶放在贾琮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保坤状告贾珏之事,是老夫亲自安排的。” 哈? 贾琮觉得此时的雅间中有两个自己,因为他……裂开了! 这是什么操作?亲手送外孙挨揍? 只听周炯继续说道:“老夫挑女婿的眼光不及你的祖父,李鹤年野心太大,能力、心性却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我那女儿也是个糊涂人,溺爱子女,不知天高地厚。这次李鹤年在报纸上连篇驳斥新法之言,并非老夫指使,永丰伯可信?” “信啊!” 对于这一点,贾琮自然是相信周炯的。 周炯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皇帝为何将他放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 新法既是他的抱负,亦是他的护身符。 他失心疯了才会让自己的女婿朝着新法开炮,那不就是自己伸手打自己的脸吗? 不过信归信,但这事挺逗的,堂堂内阁首辅大学士,竟然管不住女婿跟外孙。 贾琮憋着笑:“所以,阁老的女婿竟然跟您不是一条心?您选女婿的眼光实在不咋滴啊!” “噗嗤~” 嗐,实在没忍住啊! 贾琮呲着洁白的牙齿说道:“我就是牙齿有点热,放出来凉快一下啊,没别的意思。阁老,您可千万别怪罪我啊~” “想笑就笑吧……” 周炯倒是坦然,无所谓的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算是因为这个小小的玩笑,将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事实上老夫很想不认这个女儿、女婿,但终究是亲生闺女,老夫还狠不下那个心。” 周炯说到这儿,颇为失落。 只听他诉苦般对贾琮说道:“昭武末年,京城的水有多浑永丰伯也清楚。那会李鹤年从地方入京,老夫原本想要劝他离京任职,可他不听。最后竟然走了褚邦正的路子,进了翰林院。” “谁?褚邦正?” 前内阁辅臣褚邦正? 这老小子人脉挺多啊,有个时任内阁辅臣的岳丈老子,竟然还跟另一位内阁大学士关系密切。 “既然如此,为何李鹤年十年未进一步?您老就没想过提拔提拔自己的女婿?” 周炯瞥了贾琮一眼:“你觉得老夫是傻子吗?褚邦正的确为人清正,可他是两浙党魁,与西林、复社关系关切。而且他手底下的人敢给李鹤年走门路,要是没点算计谁能信?再说了,李鹤年既然不愿意听我这个岳父的,那老夫为何要提拔一个不是一条心的人?” 呃~ 这倒是~ 贾琮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老夫一直压着李鹤年,十年让其未进一步,一直留在翰林院修书。直到魏文正突然薨逝,老夫接掌内阁,他的野心又一次露了出来。” 周炯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贾琮:“伱看看,这就是老夫宁愿女儿与我离心,亦是死死压着李鹤年的原因。” 书信的内容令贾琮吃惊不已,时间应该是周炯接任内阁首辅不久,前浙江右布政使纪通亲笔写给他的信。 信中所言,纪通代表两浙官绅集团,愿与周炯结盟同进退,并愿尽全力支持周炯,让他达到前首辅魏庆贺的权力威势。 那会的朝堂,要么是齐党,要么是褚党,周炯除了十几个年轻无权的门生外,手中根本没几个可用之人。 两浙之人都以为周炯绝对不会拒绝他们抛出的橄榄枝,却不想周炯在内阁当了数年的纸糊阁老,早就看清了局势。 他直接投靠了皇帝,成为帝党的核心。 并且接手了魏庆贺的新政变法大旗,毫不犹豫的朝着齐党、褚党以及朝中那些反对变法的官员挥动了刀子。 “老夫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早早就盯上了老夫,在我这个纸糊阁老的身边安插了人。李鹤年还以为是他的能力被人看上了,实际上他们的目标是我。” “这不是很正常?褚邦正被陛下贬出京城,您老上位,浙党肯定要重新选一个朝堂的代言人。” 贾琮也能理解,浙党可以说是仅次于西林的将来官商集团,成员中不是大官僚大地主就是豪商巨贾。 “所以,朝廷这次改革税法,这是戳到他们的痛处了。他们要对您老出手?” 周炯却摇了摇头:“不只是针对老夫,他们是针对你我。要不然仅靠一个李鹤年,能拿老夫怎么样?他们估计就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老夫虽不及魏文正,可也不会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你家……不对,是与整个武勋争得你死我活。” “明白了~” 贾琮终于明白周炯喊自己来的目的,这是在跟自己表明态度。 “所以说,您老跟我爹联手演了一出戏,只有我跟我堂兄,傻乎乎的入了局。” 周炯再次摇了摇头:“不算,事实上是荣国公先开唱,老夫不过是顺势接个腔,看一看这戏能不能唱下去。最好能先解决了老夫的家事,也好方便把戏台子扩一扩,多拉几个角儿进来。” 贾琮翻了个白眼,这群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狡猾。 “那接下来该怎么唱?唱什么?您老直说,我也好配合下去。” 只听周炯说道:“徐青藤已经在东南各省全面推开赋税改制,律法的改革也必须跟上。没有律法的约束与支撑,先前的努力就是空中楼阁。今日这场戏,就是老夫的第一步棋。永丰伯,接下来就需要咱们两家相互‘攻讦’,推动强法制、振纲纪的政策尽快实施。” 嘶~狠人大帝啊! 好家伙,这是拿自己当基石,为新法的顺利推动铺路。 “您老就不怕我不守约定,真将您赶下台去?” 周炯哈哈大笑起来,许久之后才冲着贾琮眨巴了下眼睛说道:“你贾琮是什么样的人,老夫还是很清楚的。就是你爹贾恩侯,也是个明白人。文武之间,只有保持着斗而不破、即斗亦合的状态,才是陛下需要的臣子。” “陛下需要老夫站在台前推动新法,那么你与你父亲,就不会真对老夫出手,要不然老夫怎么会与你父亲前后配合,唱这么一场戏出来?”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二章 宝二爷硬了啊~ “这个老狐狸……” 赦大老爷与乖孙女七七,毫无国公爷威严的坐在厚实的羊绒毯上玩耍,与贾琮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李家的这桩事。 一说起周炯配合他唱了这出戏,赦大老爷就撇嘴吐槽了起来。 “内阁里的那几个,肚子里都长了十八个心眼子。我原本是真的想找个借口把李鹤年这厮拉下马来,好给你跟林丫头出出气,没想到让这个老狐狸给利用了。” 说到此处,赦大老爷郑重其事的跟贾琮叮嘱道:“你可别被这老狐狸给骗了,他看不上李鹤年这个女婿是真的,但关心闺女与外孙也是真的。信不信过几日他就会求陛下将李鹤年贬出京去,甚至是不惜罢官也要让他女儿一家从这摊浑水中脱身。” 贾琮哪里敢不信,别说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能在坐到六部九卿的人,哪个不是长着十八个心眼子? 估计周炯的所作所为,大家心里都是一清二楚,就是没往外说。 “这也怪他自己,当年眼馋你爷爷抢回了个好女婿,想要有样学样,没想到抢回家的是个白眼狼,嘿~” 幸灾乐祸的赦大老爷给贾琮讲起了古,原来周老爷子也是被榜下捉婿给害了。 昭武三十六年的甲辰科人才济济,不说被代善老爷子抢回荣国府的探花郎林如海,当年上榜的进士,基本上都在官场上闯下了偌大的名声。 周大相公偏偏就挑了个李鹤年,二甲传胪啊,全国第四名,竟然是个满脑子蝇营狗苟的蠢货。 蠢都没什么,有他这个岳丈老子,就算没啥大能力,混都能混到三品官去。 可偏偏这个蠢货还是个没脑子的白眼狼…… 当时从翰林院散馆后,周炯花了大力气将其送去浙江担任某地的同知,想着过上一任就能调回京来。 恰巧遇到了昭武末年的夺嫡大乱,那会贾代善感觉京城这个漩涡不适合林如海这个官场新人,就与其商量让他留在江南,避一避京城的倾轧。 当时扬州巡盐御史空缺,老圣人得知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代善给他的好女婿求官,就下旨让林如海上任扬州。 那个时候,李鹤年一看同届的林如海得了巡盐御史这个大肥缺,眼红啊,立马也给他的岳丈老子去了书信。 可周炯知道,林如海上任扬州,那是人家姑苏林氏不缺钱,林如海能力也足够,老圣人专门让林如海去打理盐政的。 就他李鹤年在任上的表现,连个上中都不是,哪里能轮到什么好职位啊。 不过李鹤年蠢归蠢,到底是他自己挑的女婿,含着泪也得为其谋划谋划,就琢磨着让其去湖广某地担任知州。 没想到的是,李鹤年的眼界、能力、心性皆与其野心不匹配,竟然还是个眼高手低的主,压根就看不上知州的缺。 甚至他还认为岳丈老子一直拿自己与林如海相比,处处嫌弃他,觉得让他去湖广知州任上,就是单纯的瞧不起自己…… 这人嘛,千万不能钻牛角尖。 李鹤年这牛角尖钻的,立马就被浙党给钻了空子。 等周炯得知自己女婿走了前内阁辅政大学士褚邦正得力大将的路子,谋了个翰林院侍讲学士的空缺时,差点被胸腔中的一口老血呛死。 那会他亦是内阁辅政大臣、太子少保、东阁大学士,四相之一。 想一想当时的情景,上朝的时候朝中那些大臣似笑非笑的问他,阁老的女婿怎么投了褚相的缘,被褚相提拔去了翰林院…… 去他娘的投缘,这狗东西这是拿他老周家的脸往地上踩啊! 看看人家林如海,老岳丈说让留在京外,半句不提入京为官的事。他周炯的女婿呢?抬着钱箱子去了褚邦正的门下求所谓的门路。 “所以说,周炯并不是不管李鹤年一家的死活,他压着李鹤年的晋升,一是给别人看,他周炯与浙党有嫌隙,并非同盟。二来嘛,实在是被白眼狼坑怕了,不是所有人都是伱姑父……” 贾琮完整的听完了周炯与李鹤年的故事,真是大开眼界。 没想到李鹤年跟岳丈老子姑父大人是同科进士,还是全国第四、二甲传胪。 如此高的起点,又有大学士当泰山,只要按人家周老爷子的安排来,此时的官位绝对不会比林爹爹低多少。 说白了就是太过急功近利,被人利用了还不知悔改,一心觉得自己能上天跟太阳肩并肩,实际上心性才能品性都不怎么样。 “周阁老这一招厉害了,不但可以彻底斩去自己的软肋,顺带还卖了一波惨,最后还能落一个大公无私的好名声。一箭三雕,高,实在是高!” 赦大老爷细心的给孙女擦了擦小手跟脸蛋,将白白净净的胖娃娃抱了起来。 他看着还在感慨连连的儿子说道:“所以啊,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能到内阁坐着的,每一个都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周炯的话听听就好,他有自己的算计,咱们有咱们的谋划,不是一路人,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站一起就好。” 说罢,他没有在理沉思中的贾琮,抱着孙女就又出门去炫娃了。 被上了一课的贾琮一个人在书房内沉思了许久,最终自嘲道:“这世上谁又能舍得功名利禄?就连魏老爷子都求一个身后名,何况别人呢。人家周炯把闺女外孙都舍了,咱不过是费几口唾沫星子,又有什么关系呢。打嘴仗就打嘴仗吧,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这事还得让宝二爷上。” …… 嘭~ 贾琮一路直冲宝玉的院子,刚踏进小院的院门,就跟人撞在了一起。 “三爷恕罪,都怪奴婢走路没长眼……” 呃~ “袭人,你干嘛?我又没打算把你怎么样……” 贾琮无语的看着跪地求饶的袭人,自从当初自己发飙,让老太太处置了一次袭人后,宝玉院中所有的丫鬟都算是彻底怕了他。 其中以袭人最甚,每次贾琮过来找宝玉时,袭人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说话间贾琮的吸了吸鼻子,低头一眼,袭人的脚边是一个碎掉的陶制药罐,药渣还带着热气,汤药的味道已经充斥四周。 “谁在喝药?还是说宝二哥被二叔揍了?” 袭人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吞吞吐吐好半天都没有出声。 贾琮有些不耐烦道:“别趴着了,起来回话。” “是~” 袭人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依旧佝偻着身子,畏畏缩缩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 贾琮再问:“院子里有人生病了?怎么是你在熬药?” 袭人是宝玉的贴身丫鬟,哪怕当初老太太将其从一等丫鬟降为二等,可宝玉习惯了袭人的服侍,从来都没想过换人。 所以,袭人的这罐药,如果不是宝玉在喝,就是她自己…… “回三爷,是奴婢自己……” 嗯? “生病了就去好好休息吧,对了,宝二哥呢?” 贾琮还真没想过折腾袭人,反倒是温声安慰了一句。 不过袭人还是颤颤巍巍的,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二爷回府后,就被老爷叫去书房了,至今未归。” 这傻孩子,不是说让躲开二老爷的嘛…… “行了……” 贾琮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袭人的手中。 “把你的药打翻了,你让大夫重新给你抓几副。对了,病没好就别去宝二哥面前晃悠,万一传了病气,老太太可不会轻饶了你。” 等袭人回神,诧异的抬起头时,连贾琮的影子都没看到。她只是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碎银子,心中的忐忑不安稍稍平息了些。 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袭人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她艰难的将地上的药罐碎片跟药渣简单收拾了下,随即就打算去重新拿药。 可她才走了两步,就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 …… 贾琮人还未靠近书房,就已经听到了熟悉的配方……咳咳,熟悉的训斥声。 不过现如今有一点不一样,宝二爷硬了~ “父亲,儿子不是胡闹!” 贾琮拦住了想要通报的丫鬟,趴在门外仔细倾听宝二爷振聋发聩的言辞。 只听宝玉言辞凿凿的说道:“世人常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在儿子看来,国朝之律法,宽于公卿士绅,苛于黎民百姓。如今日之李保坤……还有儿子,只纳银便可赎罪。长此以往,铜臭将充斥公堂,律法将再无尊严可言。故而儿子决定上书陛下,谏言废除以银赎罪之制!” “你……朝堂诸公都没人说什么,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凭什么去显这个眼?凭你脸大么?” 噗嗤~ “咳咳~二叔,侄儿实在没忍住。” 贾琮推门进去,往宝玉的方向只瞅了一眼,就憋着笑没敢继续往那边看。 实在是二叔神言呐,宝二哥可不就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贾琮的到来似乎让政老爷寻到了救星,一把将其扯过去就急切说道:“琮哥儿来的真好,你帮我劝劝这个孽障,他是一点都不懂得议罪银制度的敏感性……” “不就是圣人当初为了缓和朝廷财政的吃紧,被人忽悠着颁布了这道法令嘛。二叔多虑了,如今户部银库的银子都快堆不下了,陛下又琢磨着改革司法,宝二哥提出废除议罪银制度,绝对会在陛下那里落下极好的印象。” 议罪银这个制度当初一提出来,就立即受到贪官污吏的欢迎,同时也招致一些直臣的质疑。 应该说,议罪银制度的实施,使圣人老爷的钱包鼓了起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昭武朝因为连接征战导致的财政危机。 但同时,也加速了那些贪官们敛财的力度和速度,加深了朝廷腐败的速度。 要不是老爷子选择了冷面亲王倔老四继承皇位,大夏指不定要由盛转衰,最终倒在腐败引起的社稷劫难之中。 贾琮先将政老爷安抚住,跟他说了下今日在茶楼与周炯的会面过程,以及赦大老爷对他的叮嘱,最后详细分析了一下宝玉上谏废除议罪银制度的得与失。 首先,议罪银制度的废除,肯定会得罪不少朝中官吏,故而提出此议的宝玉定然会被人记恨。 但此谏将会让宝玉在士林朝堂中的声望再进一步,搏一个强项令、直臣、谏臣的名声不是没有可能。 “宝二哥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在朝堂上混,报社是个好地方,有身份、有名声,但咱们还不能有懈怠之心。” 贾琮为了说服政老爷,不得不揪着他的心病扯了起来。 “二叔应该也清楚,宝二哥能管着报社,那是陛下看在宫里娘娘的面上,给了咱家恩典。宝二哥的能力虽然也够,但朝中最不缺的就是擅文之人,万一有一天宝二哥被别人比下去了,能者上,庸者下,这是千百年的定律……” 别看政老爷对宝玉一口一个孽障的叫着,可到底是他仅存的嫡子,他对宝玉的关心看重,丝毫不比老太太少。 一想到儿子的前程可能出现意外,政老爷当即就忘了怎么中庸之道,攥紧了贾琮的胳膊就问怎么办。 “哈?莫急莫急,侄儿刚刚不是说了嘛,咱们现在就是要给宝二哥立一个人设……人设的意思就是……怎么说呢?” 贾琮挠了挠脑瓜子,咧嘴笑道:“一个敢于批判圣令,敢言敢谏,为了百姓不惜与整个官绅集团对抗的强项令,想来陛下不舍得这样的直臣从新闻司退下去吧。” 啪! 一向稳重的政老爷被贾琮的忽悠给说懵了,转瞬间就狠狠一拍大腿。 “对呀,陛下肯定需要一个这样的直臣呆在朝中……琮哥儿你说的对,这直臣谏臣就是宝玉的护身符,有这样的名声在,任谁都动不了宝玉在新闻司的地位!” 贾琮冲着呆愣愣的宝玉挤了挤眼,继续自己的忽悠大业。 “所以,二叔现在要做的就是替宝二哥张目。有一点二叔与宝二哥一定要提前去做。咱们刚刚在顺天府用议罪银免了宝二哥的板子,二叔这会要做的就是拿宝玉、拿大棍……” 月票推荐票 感谢scp049的打赏! 这个是昨晚的更新,明早再补一章。 貌似是得流感了,晕晕乎乎的,吃点药继续睡觉去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二章 宝二爷硬了啊~ “这个老狐狸……” 赦大老爷与乖孙女七七,毫无国公爷威严的坐在厚实的羊绒毯上玩耍,与贾琮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李家的这桩事。 一说起周炯配合他唱了这出戏,赦大老爷就撇嘴吐槽了起来。 “内阁里的那几个,肚子里都长了十八个心眼子。我原本是真的想找个借口把李鹤年这厮拉下马来,好给你跟林丫头出出气,没想到让这个老狐狸给利用了。” 说到此处,赦大老爷郑重其事的跟贾琮叮嘱道:“你可别被这老狐狸给骗了,他看不上李鹤年这个女婿是真的,但关心闺女与外孙也是真的。信不信过几日他就会求陛下将李鹤年贬出京去,甚至是不惜罢官也要让他女儿一家从这摊浑水中脱身。” 贾琮哪里敢不信,别说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能在坐到六部九卿的人,哪个不是长着十八个心眼子? 估计周炯的所作所为,大家心里都是一清二楚,就是没往外说。 “这也怪他自己,当年眼馋你爷爷抢回了个好女婿,想要有样学样,没想到抢回家的是个白眼狼,嘿~” 幸灾乐祸的赦大老爷给贾琮讲起了古,原来周老爷子也是被榜下捉婿给害了。 昭武三十六年的甲辰科人才济济,不说被代善老爷子抢回荣国府的探花郎林如海,当年上榜的进士,基本上都在官场上闯下了偌大的名声。 周大相公偏偏就挑了个李鹤年,二甲传胪啊,全国第四名,竟然是个满脑子蝇营狗苟的蠢货。 蠢都没什么,有他这个岳丈老子,就算没啥大能力,混都能混到三品官去。 可偏偏这个蠢货还是个没脑子的白眼狼…… 当时从翰林院散馆后,周炯花了大力气将其送去浙江担任某地的同知,想着过上一任就能调回京来。 恰巧遇到了昭武末年的夺嫡大乱,那会贾代善感觉京城这个漩涡不适合林如海这个官场新人,就与其商量让他留在江南,避一避京城的倾轧。 当时扬州巡盐御史空缺,老圣人得知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代善给他的好女婿求官,就下旨让林如海上任扬州。 那个时候,李鹤年一看同届的林如海得了巡盐御史这个大肥缺,眼红啊,立马也给他的岳丈老子去了书信。 可周炯知道,林如海上任扬州,那是人家姑苏林氏不缺钱,林如海能力也足够,老圣人专门让林如海去打理盐政的。 就他李鹤年在任上的表现,连个上中都不是,哪里能轮到什么好职位啊。 不过李鹤年蠢归蠢,到底是他自己挑的女婿,含着泪也得为其谋划谋划,就琢磨着让其去湖广某地担任知州。 没想到的是,李鹤年的眼界、能力、心性皆与其野心不匹配,竟然还是个眼高手低的主,压根就看不上知州的缺。 甚至他还认为岳丈老子一直拿自己与林如海相比,处处嫌弃他,觉得让他去湖广知州任上,就是单纯的瞧不起自己…… 这人嘛,千万不能钻牛角尖。 李鹤年这牛角尖钻的,立马就被浙党给钻了空子。 等周炯得知自己女婿走了前内阁辅政大学士褚邦正得力大将的路子,谋了个翰林院侍讲学士的空缺时,差点被胸腔中的一口老血呛死。 那会他亦是内阁辅政大臣、太子少保、东阁大学士,四相之一。 想一想当时的情景,上朝的时候朝中那些大臣似笑非笑的问他,阁老的女婿怎么投了褚相的缘,被褚相提拔去了翰林院…… 去他娘的投缘,这狗东西这是拿他老周家的脸往地上踩啊! 看看人家林如海,老岳丈说让留在京外,半句不提入京为官的事。他周炯的女婿呢?抬着钱箱子去了褚邦正的门下求所谓的门路。 “所以说,周炯并不是不管李鹤年一家的死活,他压着李鹤年的晋升,一是给别人看,他周炯与浙党有嫌隙,并非同盟。二来嘛,实在是被白眼狼坑怕了,不是所有人都是伱姑父……” 贾琮完整的听完了周炯与李鹤年的故事,真是大开眼界。 没想到李鹤年跟岳丈老子姑父大人是同科进士,还是全国第四、二甲传胪。 如此高的起点,又有大学士当泰山,只要按人家周老爷子的安排来,此时的官位绝对不会比林爹爹低多少。 说白了就是太过急功近利,被人利用了还不知悔改,一心觉得自己能上天跟太阳肩并肩,实际上心性才能品性都不怎么样。 “周阁老这一招厉害了,不但可以彻底斩去自己的软肋,顺带还卖了一波惨,最后还能落一个大公无私的好名声。一箭三雕,高,实在是高!” 赦大老爷细心的给孙女擦了擦小手跟脸蛋,将白白净净的胖娃娃抱了起来。 他看着还在感慨连连的儿子说道:“所以啊,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能到内阁坐着的,每一个都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周炯的话听听就好,他有自己的算计,咱们有咱们的谋划,不是一路人,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站一起就好。” 说罢,他没有在理沉思中的贾琮,抱着孙女就又出门去炫娃了。 被上了一课的贾琮一个人在书房内沉思了许久,最终自嘲道:“这世上谁又能舍得功名利禄?就连魏老爷子都求一个身后名,何况别人呢。人家周炯把闺女外孙都舍了,咱不过是费几口唾沫星子,又有什么关系呢。打嘴仗就打嘴仗吧,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这事还得让宝二爷上。” …… 嘭~ 贾琮一路直冲宝玉的院子,刚踏进小院的院门,就跟人撞在了一起。 “三爷恕罪,都怪奴婢走路没长眼……” 呃~ “袭人,你干嘛?我又没打算把你怎么样……” 贾琮无语的看着跪地求饶的袭人,自从当初自己发飙,让老太太处置了一次袭人后,宝玉院中所有的丫鬟都算是彻底怕了他。 其中以袭人最甚,每次贾琮过来找宝玉时,袭人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说话间贾琮的吸了吸鼻子,低头一眼,袭人的脚边是一个碎掉的陶制药罐,药渣还带着热气,汤药的味道已经充斥四周。 “谁在喝药?还是说宝二哥被二叔揍了?” 袭人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吞吞吐吐好半天都没有出声。 贾琮有些不耐烦道:“别趴着了,起来回话。” “是~” 袭人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依旧佝偻着身子,畏畏缩缩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 贾琮再问:“院子里有人生病了?怎么是你在熬药?” 袭人是宝玉的贴身丫鬟,哪怕当初老太太将其从一等丫鬟降为二等,可宝玉习惯了袭人的服侍,从来都没想过换人。 所以,袭人的这罐药,如果不是宝玉在喝,就是她自己…… “回三爷,是奴婢自己……” 嗯? “生病了就去好好休息吧,对了,宝二哥呢?” 贾琮还真没想过折腾袭人,反倒是温声安慰了一句。 不过袭人还是颤颤巍巍的,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二爷回府后,就被老爷叫去书房了,至今未归。” 这傻孩子,不是说让躲开二老爷的嘛…… “行了……” 贾琮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袭人的手中。 “把你的药打翻了,你让大夫重新给你抓几副。对了,病没好就别去宝二哥面前晃悠,万一传了病气,老太太可不会轻饶了你。” 等袭人回神,诧异的抬起头时,连贾琮的影子都没看到。她只是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碎银子,心中的忐忑不安稍稍平息了些。 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袭人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她艰难的将地上的药罐碎片跟药渣简单收拾了下,随即就打算去重新拿药。 可她才走了两步,就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 …… 贾琮人还未靠近书房,就已经听到了熟悉的配方……咳咳,熟悉的训斥声。 不过现如今有一点不一样,宝二爷硬了~ “父亲,儿子不是胡闹!” 贾琮拦住了想要通报的丫鬟,趴在门外仔细倾听宝二爷振聋发聩的言辞。 只听宝玉言辞凿凿的说道:“世人常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在儿子看来,国朝之律法,宽于公卿士绅,苛于黎民百姓。如今日之李保坤……还有儿子,只纳银便可赎罪。长此以往,铜臭将充斥公堂,律法将再无尊严可言。故而儿子决定上书陛下,谏言废除以银赎罪之制!” “你……朝堂诸公都没人说什么,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凭什么去显这个眼?凭你脸大么?” 噗嗤~ “咳咳~二叔,侄儿实在没忍住。” 贾琮推门进去,往宝玉的方向只瞅了一眼,就憋着笑没敢继续往那边看。 实在是二叔神言呐,宝二哥可不就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贾琮的到来似乎让政老爷寻到了救星,一把将其扯过去就急切说道:“琮哥儿来的真好,你帮我劝劝这个孽障,他是一点都不懂得议罪银制度的敏感性……” “不就是圣人当初为了缓和朝廷财政的吃紧,被人忽悠着颁布了这道法令嘛。二叔多虑了,如今户部银库的银子都快堆不下了,陛下又琢磨着改革司法,宝二哥提出废除议罪银制度,绝对会在陛下那里落下极好的印象。” 议罪银这个制度当初一提出来,就立即受到贪官污吏的欢迎,同时也招致一些直臣的质疑。 应该说,议罪银制度的实施,使圣人老爷的钱包鼓了起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昭武朝因为连接征战导致的财政危机。 但同时,也加速了那些贪官们敛财的力度和速度,加深了朝廷腐败的速度。 要不是老爷子选择了冷面亲王倔老四继承皇位,大夏指不定要由盛转衰,最终倒在腐败引起的社稷劫难之中。 贾琮先将政老爷安抚住,跟他说了下今日在茶楼与周炯的会面过程,以及赦大老爷对他的叮嘱,最后详细分析了一下宝玉上谏废除议罪银制度的得与失。 首先,议罪银制度的废除,肯定会得罪不少朝中官吏,故而提出此议的宝玉定然会被人记恨。 但此谏将会让宝玉在士林朝堂中的声望再进一步,搏一个强项令、直臣、谏臣的名声不是没有可能。 “宝二哥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在朝堂上混,报社是个好地方,有身份、有名声,但咱们还不能有懈怠之心。” 贾琮为了说服政老爷,不得不揪着他的心病扯了起来。 “二叔应该也清楚,宝二哥能管着报社,那是陛下看在宫里娘娘的面上,给了咱家恩典。宝二哥的能力虽然也够,但朝中最不缺的就是擅文之人,万一有一天宝二哥被别人比下去了,能者上,庸者下,这是千百年的定律……” 别看政老爷对宝玉一口一个孽障的叫着,可到底是他仅存的嫡子,他对宝玉的关心看重,丝毫不比老太太少。 一想到儿子的前程可能出现意外,政老爷当即就忘了怎么中庸之道,攥紧了贾琮的胳膊就问怎么办。 “哈?莫急莫急,侄儿刚刚不是说了嘛,咱们现在就是要给宝二哥立一个人设……人设的意思就是……怎么说呢?” 贾琮挠了挠脑瓜子,咧嘴笑道:“一个敢于批判圣令,敢言敢谏,为了百姓不惜与整个官绅集团对抗的强项令,想来陛下不舍得这样的直臣从新闻司退下去吧。” 啪! 一向稳重的政老爷被贾琮的忽悠给说懵了,转瞬间就狠狠一拍大腿。 “对呀,陛下肯定需要一个这样的直臣呆在朝中……琮哥儿你说的对,这直臣谏臣就是宝玉的护身符,有这样的名声在,任谁都动不了宝玉在新闻司的地位!” 贾琮冲着呆愣愣的宝玉挤了挤眼,继续自己的忽悠大业。 “所以,二叔现在要做的就是替宝二哥张目。有一点二叔与宝二哥一定要提前去做。咱们刚刚在顺天府用议罪银免了宝二哥的板子,二叔这会要做的就是拿宝玉、拿大棍……” 月票推荐票 感谢scp049的打赏! 这个是昨晚的更新,明早再补一章。 貌似是得流感了,晕晕乎乎的,吃点药继续睡觉去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三章 哎哟,宝玉的屁股蛋啊~ 自打两年前北直隶率先开始大规模种植土豆后,基本上解决了温饱问题的老百姓逐渐富裕起来了。 加之京畿本就是天下财富汇聚之地,有钱的人多,茶馆酒肆的生意自然就要好上许多。 品一壶好茶、鉴一坛美酒,三五友人吃酒喝茶,天南地北的胡侃一通,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当然,京城从来不缺话题,八卦八卦勋贵家的传奇,说一说公卿府邸的奇葩事,永远是茶馆酒肆的最大乐趣。 例如此时,顺天府府衙外,临街的茶馆酒肆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着府衙大门的方向眺望。 “又有人来告状?这些人也真是的,打官司还得去都察院,都察院还有几个铁头御史,自从唐公离任,没钱的人去顺天府,根本连大门都进不去。” “是呀,可惜唐公高升去了刑部,要不然大夏也有咱们自己的‘包青天’!不提新上任的宋府尹,那个贾化贾二尹,呵~和稀泥倒是把好手。” 贾琮刚一上楼,就听到了类似的闲话。 他撇撇嘴,果然,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前顺天府府尹唐裕德是个青天大老爷,在任时顺天府治下甚少出现冤假错案。 可正是因为唐裕德清正廉洁,有人见不得这位在顺天府任上多呆,竟然联手将其恭送去了刑部担任三品侍郎。 新任府尹宋祁连是个老好人,但凡被朝堂公认为老好人的,那真就是老、好说话、耳根子软,宋某人三者都占全了。 再加上最善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官场老油子贾化,顺天府的口碑可以说是直转直下了。 加之静街亲王老十三去了南边,赦大老爷忙着带娃,京里的那些官二代、勋二代们,感觉自己又行了,京城又回到了纨绔横行,乌烟瘴气的时代。 虽然很少出现恶性事件,但类似口花花调戏良家妇女、欺压良善的事是层出不穷。 贾化作为顺天府的二把手,没少在百姓报案时和稀泥。很快就在京城得了个和稀泥高手的称号。 “哎哟,快看,衙门的人出来了!” 众人停下了议论,纷纷将目光转向顺天府府衙大门。 二楼临窗的位置,贾琮也站起身来,与女扮男装的黛玉倚着栏杆远望。 只见政老爷正“强拉”宝玉,充当仆人的贾十一正手持鼓槌,将府衙门外放置的大鼓敲的咚咚响。 震天的鼓声吸引了大量百姓围观,政老爷一脸的肃穆,面带郑重,紧紧抿着嘴唇,凝望从府衙大门走出的人。 “何人击鼓……咦?小贾大丿……呃,老贾……贾大人!!!” 政老爷以前在京城的名声不怎么响亮,百姓们一说起来,往往会说,哦,政老爷啊,荣国府那位的亲弟弟…… 但如今不一样,政老爷自去了都察院,一来二去的竟然混出了个铁面御史、士林风骨的好名声。 还别说,如今只要是什么文会、诗会,那些读书人都会将帖子送到荣国府,以请到士林风骨贾存周为荣耀。 要是哪个举子得了存周公的点评,说一声好文采,立马就会身价暴增。 当然,对于顺天府的那些吏员衙役来说,铁面御史的政老爷,是他们最怕的存在之一。 因为这位可不会管什么官二代勋二代,他看不惯的,只要被他逮到,绝对会在大朝会上一顿喷,顺带将和稀泥的顺天府府衙一起喷。 只一年,因政老爷被处置的顺天府官吏,特别是那些衙役力士,就已经多达十余人。 故而顺天府府衙的人,对这位政二老爷是既怕又恨。 “政公,您怎么过来了?” 贾政对于顺天府的胥吏算是厌恶透了,自从唐裕德升迁,顺天府衙门的胥吏越来越差…… 算了,此事暂且不提,办正事要紧。 “本官是来告状了,让能管事的人出来,本官的儿子既然将他人打成重伤,何故连一板子都没打,罚了几个银钱就算了结了?去叫你们大人出来,本官已经将这孽障带来了,按律,该打多少打多少,该监禁监禁,该流放就流放……” 啊? 衙役懵了,围观的百姓瞬间哗然。 天底下还有送儿子进大牢的人? 只见政老爷正气凌然,四十五度望天。 “本官身为荣国子孙,读的是圣贤书,守的是《大夏律》,岂能因私废公,纵容子孙违法犯罪?贾珏知法犯法,本该罪加一等,竟用银钱这等铜臭之物,辱没了大夏律令的威严,简直罪无可赦!” “速速喊来你们大人,给本官重新审案判安。本官不允许有人做出有损我贾家家门声望,辱没《大夏律》威严之事!” 啪~ 刚刚急匆匆赶来的贾化正好听到了政老爷义正言辞的话,一个趔贴差点倒在地上。 这世上怎么会有贾存周这样的人?读了几天书,还真想做孔圣人不成? “政公、政公,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时飞兄,政今日之所求,想来兄亦已听到。” 政老爷一丝不苟的朝着贾化作揖问候,看似温文尔雅,言辞中却是不容置疑。 “兄为顺天府之父母官,为民伸冤岂能因私废公,偏袒我那孽障?余只求律法之公正,该如何判就如何判,时飞兄不必担忧余与余之家人因此记恨,荣国子孙,遵大夏律令,守朝廷法度……” 贾化听着政老爷大段大段的表态言辞,整个人都懵了。 等政老爷一口气说完了义正言辞之语,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带头高呼贾青天,随即便是一声又一声的赞誉。 至于说被亲爹扔出来挨板子的宝玉,哪怕知道这只是一场戏,亦是觉得臀部隐隐作痛…… 贾化头疼了~ 昨日才将这破事和稀泥混了过去,他还想着将贾琮给的那两千两银子,用自己的银子添一添,凑够五千两送还回去,好了了可能出现的怨怼。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送什么礼物去阁老府邸,将两头的人都讨好讨好,没想到贾政会如此操作。 他娘的,你想当圣贤别拉着我啊! 我要是改判了贾宝玉,李保坤那里是不是也要改判?老子好不容易才将稀泥和好了,伱又跑来搞事情! 被政老爷的义正言辞一激,贾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强忍着想要打死这厮的冲动,郑重其事的说道:“政公,令公子之案,在下也是按律处置。至于说罚银议罪之事,在下也是按照圣人在昭武三十一年的圣旨判定,罚银赎罪,并未违法朝廷法度。” “时飞兄此言谬矣!” 政老爷的面上满是忧虑,又是一通正义之光的发言。 “昭武三十年冬,朝中有佞臣蒙蔽圣聪,使得圣人粗估天下大势,颁布议罪银制度……初时却有弥补户部亏空之功,可亦是让贪官污吏少了对律法的敬畏,贪墨之事层出不穷……余以为,治国无法则乱。故以银议罪之策,害民之法也……” 轰! 贾化惊惧的盯着口若悬河的政老爷,目光中满是震惊与恐惧。 议罪银制度那可是太上皇亲自制定颁布实施的,你贾政敢说太上皇的法是害民之法? “孽障,你说,为父说的对不对?” 一声厉喝,一旁神游天外的宝玉顿时回神点头。 只见宝玉立身,朝着四周围观的百姓作揖拜下,开口说道:“诸位乡邻父老,珏昨日便言,《大夏律》对公卿官绅太过宽和,对百姓太过严苛。可惜昨日因畏惧刑罚,持圣赐之物避法躲刑。” “幸我父谆谆教导,以知己罪。今日愿领刑罚赎罪,他日定当上书君前,为民张目,改旧法而立新法,使得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这…… “我感觉政公与宝二爷在发光!” “那是正道的光!” 原本有些阴沉的天,突然从云层中透出一束阳光,正好照在政老爷与宝玉的身上。 据说佛的脑门后有一圈圣光,今日政老爷与宝二爷的身上也有了…… 父子二人当着百姓的面,一唱一和的将贾化架了起来。 这案子他敢改判吗?不敢! 可他敢当着百姓的面说政老爷父子之言有错吗?他也不敢! 一时间,百姓们纷纷高声喝彩叫好,顺天府的官吏一个个面如死灰。 这事难办了! 贾政再次出声催促,可贾化哪里敢接话,一个劲小声劝说,甚至要请父子二人入内详谈。 可政老爷只一句此来乃公事,无避人之心,何以有避人之举? 贾化以前还没觉得贾政会如此难缠,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一咬牙,一口咬定自己是按律办案,并无徇私枉法之举,绝不改判。 百姓中不知是谁,率先咦了一声,嘘声此起彼伏,令贾化有些恼羞成怒。 最后竟然拂袖而去,让人将顺天府府衙的大门紧闭,任贾十一多次敲响大鼓,都是采取闭门不理的战术。 政老爷就拉着宝玉,双双站在大门外等候,一直等到午时将至,政老爷终于长长一叹,满怀忧国忧民之态。 “治国无法则乱,守法而弗变则悖。今日法有缺而不改,朝廷又有何威严,去令百姓从之守之?” “既然顺天府不愿守法之威,我自从之!” “来人啊,拿宝玉、拿大棍……” 啪~啪~啪~ 又是熟悉的配方,只不过今日之宝玉没有大呼救命,反而死死咬着嘴中的绸布包,任由荣国府的亲兵,当着百姓的面,挨了整整二十棍。 虽说以亲兵的手段不会真伤了宝玉的筋骨,可这二十棍依旧是打实了的。 等到行刑结束,宝玉的屁股蛋又一次肿的高高的,鲜血顺着长凳甚至落在了青石板上。 围观的百姓从一声声赞誉叫好,逐渐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一开始只以为政老爷与宝二爷是嘴上说说,可当板子等的落在宝玉的屁股上时,一个个都用敬畏尊崇的眼神望向两人。 政老爷抹了一把眼泪,略带哽咽的朝着四周的百姓拱了拱手。 “今日我贾家以家法代国法,惩治顽劣之子孙,望父老相邻做个见证,宁荣贾家,遵法度,守律令,绝不做违法乱纪之事!” “政公何故如此严苛,宝公子若是顽劣,那京里还有几人能称谦谦君子?” “说的对,宝公子是我见过最为温润的公卿子弟,政公对宝公子太过严苛了!” “京中之人,谁不赞一声宝公子温润如玉……” “是极是极……” “俺也这么觉得……” 政老爷的话激起了百姓们对那帮子真纨绔的厌恶,同时也纷纷为宝玉说话。 早就听说政老爷对宝公子的教导极为严格,今日一见,这哪里是严格,简直就是严苛到了极致。 等到众人为其让开一条道后,政老爷就亲自背上晕过去的宝玉,缓缓往宁荣街的方向走去。 围观的百姓一下子就觉得政老爷更高大了,默默地目送父子儿子离开。 …… 顺天府府衙外的这场戏,直接看花了京中各家的眼。 特别是政老爷直接向太上皇当年颁布的议罪银制度开炮,以及宝玉当众发誓,会上谏皇帝废除议罪银之制,彻底点燃了朝中本就快要爆发的冲突。 朝中那些直臣纷纷叫好,但大部分的官员还是觉得贾政父子背叛了官僚集团,私下的谩骂就不说了,甚至公开出言驳斥贾氏父子毁谤君上,乃大不敬之罪。 朝堂已经因为此事闹翻了天,但无论是内阁还是宫中,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处理着军政大事,始终保持沉默。 反倒是在野之贤良老儒,以及那些年轻的士子举人,纷纷出言声援贾政父子。 最令那些驳斥贾政父子之言的官员难以接受的是,很快就发现他们的大门口总是出现恶臭的污秽之物,甚至有人在他家的院墙上“发粪图墙”,写着一首首讽刺他们的打油诗…… 宝玉挨了打,老太太心疼乖孙却没有责怪自家老二,只是默默的抹眼泪,招呼人为其上药。 原本她还叮嘱贾政为宝玉去新闻司告假,却听刚刚醒来的宝玉说道:“老祖宗,孙儿不能告假……嘶……孙儿……嘶……孙儿明日要上朝,上朝……” 月票推荐票 先更一章,晚上继续,我去休息一下~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四章 顺天府,还我钱! 顺天府府衙门外的大戏,围观的百姓很多,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京城。 作为内阁首辅,周炯的耳目自然比别人更加灵通。估计政老爷父子还未回到荣国府呢,他老人家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很快,正在街市闲逛的贾琮与黛玉就见到了相府的大管家。 “老奴拜见公主殿下,拜见伯爷。太爷让老奴送一封信给伯爷……” 相府的大管家办起事来干净利落,将书信恭敬的递给贾琮,候在一旁,明显是等贾琮回信。 贾琮当场拆信阅读,内容倒也简单明了,阁老大人这是不满贾家不按约定,先一步利用这桩案子为政老爷与宝玉换取好名声。 简单的说,就是大家说好的一起发财,没想到你他喵的先走了一步。 信中半是无奈半是警告,说好了明日大朝,阁老大人要发飙,想让贾家打个配合,让一让主场,不能好名声都让贾家占完了。 果然呐,功名利禄,谁都躲不开。 “我就不回信了,你给阁老带个口信,就说明日大朝,让他老人家尽情发挥,除非陛下点名,我绝不多说一句。” 贾琮将信往胸襟处一塞,咧嘴憨笑。 相府大管家闻言一愣,感觉这话貌似哪里不对,但就是想不明白。 最后只能恭敬的告辞,急匆匆赶回了相府。 黛玉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问道:“你又憋着什么坏呢?那到底是国朝宰辅,可不能把人得罪太狠了。” 贾琮无所谓的摊摊手:“我都打算在大朝会上保持静默了,如此有诚意,他老人家总不能说我在抢老周家的风头了吧。” “我不信!” 黛玉估计是最懂贾琮的人了,就贾琮方才咧嘴憨笑的模样,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贾琮反手拉住黛玉的手,轻轻揉捏一下,眨眨眼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明日大朝,除非是陛下喊我,我坚决不说一句话。毕竟,二叔跟宝二哥才是明日大朝会的主角。至于宰辅大人该怎么把戏抢过去,那就是他的事了。” 噗嗤~ 黛玉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说:“伱太坏了,周阁老估计怎么都不会想到,你会让二舅舅跟宝玉站在台前,你反而躲在背后看戏。” “不、不、不~” 贾琮摇晃着脑瓜子,朝着远去的相府大管家努努嘴:“你可千万别小看了那位老大人,我的话他最多信半句。估计等他听到我的回信后,就大致猜到了咱家会怎样做。毕竟老爹不需要什么好名声,我呢,名声已经足够好了。咱家现在最需营造好名声的,一就是二叔,二来嘛,就是宝二哥了。” 千年修的老狐狸,堂堂首辅大学士,岂会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要不是荣国府有宝玉这个挨板子专家,卖惨自虐这场戏,贾琮还真不好唱。 说不定就会被周家抢了先,毕竟这位老大人可是将女婿死死压在翰林院近十年啊。 贾琮拉着黛玉的手晃了晃,满脸的无所谓。 “走了,趁着今日有空闲,我带林姐姐好好耍一耍,过些日子咱们可就没什么时间玩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贾琮丝毫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当众拉着黛玉的手儿就往前走。 黛玉刚开始还想挣脱,毕竟这年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常态,更别提在公开场合被男人牵着手闲逛。 不过她这几年做了不少惊世骇俗的事了,领着家将杀水匪、为民伸冤砍脑瓜、查贪腐抓人渣,哪一个不是惊掉别人下巴的大事。 跟未婚夫牵手逛街,这点小事,洒洒水啦~ 就这样,荣国府里正因宝玉被打板子的事鸡飞狗跳时,黛玉拖着贾琮在集市上买买买。 刚开始有贵女认出了贾琮,一瞅牵着手的另一人是个“男子”,有不少人还嗤笑林家那位公主所托非人。 林家公主洛神在世又如何?挑的男人还不是喜欢兔儿爷? 不过等仔细一瞅那个“男人”,立马就跟吃了未成熟的橘子一样,酸的不行。 凭什么啥好事都让林氏女占全了? 出身高贵不说,还长得一副好相貌,才华横溢也就罢了,又得了皇帝老爷的眼缘,一下子被敕封成高贵的公主。 行,这些也抛到一边,为啥她就有这样的好运气,定下的夫婿不但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他娘……不生气不生气…… “我也想要个敢牵着我的手,陪我逛街玩耍的未婚夫!” 那些戴着帷帽、面纱的女子,几乎都是酸涩的扭着手中的丝帕。 其中一个贵女羡慕的眼珠子都快飞到黛玉身上去了,还是她旁边的嬷嬷出声提醒了一句。 “姑娘可千万别学文安公主,她不但有两个权势滔天的爹,还有个敢打王爷的未婚夫,没人敢拿她说嘴。姑娘若是真这么做了,光是别人的唾沫星子,就足够把人淹死!” 世人皆如此,想要特立独行,除了自身足够强大外,就得有足够庇护她的势力,这就是现实。 贾琮与黛玉不但在坊市中买买买,还跑去了国子监、贡院、孔庙这等文华之地游览,一直玩到夜幕降临,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家。 说实话,自黛玉六岁入京,她很少有机会畅快淋漓的出去玩耍。 反倒是定亲之后,贾琮总是想着办法,找各种借口带她出去四处逛逛。 等到入夜,有不少贵女已经听说了两人牵手逛街的事情。 这人嘛,真不能跟别人比,一比就是各种的不如意。 于是乎,闺怨又多了一重含义。不提那些受宠的贵女跟自己的父母抱怨她们像是笼中雀。 就是那些不受宠的女子,也自怨自艾,认为自己活得还不如那些可以抛头露面的普通人家之女。 自由,就是这么神奇,总会在不经意间让人明白他的特殊性。 也许黛玉今日“惊世骇俗”的举动,会引领大夏女子解放运动的思潮也说不定。 …… 随着天气渐入春末夏初,天亮的越发早了起来。 未至辰时,大夏门前已经聚集了成群的文武百官。 以往的大朝会,实际上并非所有在京官员都会参加,总有不少人喜欢咸鱼在家,懒得理会朝里的“破事”。 但今日明显有所不同,奉天殿铁定是站不下的,上朝的人比往日要多上四分之一。 “好家伙,国人果然是最喜欢吃瓜的!老贺,你说是不是?” 贾琮揣手站在一旁,用肩膀怼了怼满脸幸福的贺崇。 这厮终于要大婚了,即将迎娶宝钗入门的大宗伯乖孙,这会正琢磨着该用什么字体去写婚宴请帖才更加喜庆呢。 啊?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下月初八就大婚了?” 淦!凡言凡语是吧! 贾琮瞥了这厮一眼,往另一边的柳湘莲处站了站。 “二姐夫,你说是不是?” 柳湘莲一脸的严肃,点了点头说道:“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下月十八的大婚,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o′|┛嗷~~ 毁灭吧,心太累了! 这地方有人放毒,贾琮实在待不下去了,避开这俩炫婚的货,不顾他人的眼神,一溜烟就挤到黛玉那边去了。 “林姐姐,明年你及笄,我就娶你回家好不?” 黛玉原本正跟礼部的同僚说着公事,突然被人拉了拉袖子,猛地就听到这么一句,当即就红了脸。 她就是再不惧流言蜚语,也没到如此厚脸皮的程度。 一旁的礼部官员眼珠子都快惊掉了,好半天才憋着笑,避到了一旁。 人家小俩口的情话,他们还是避开的好。 当然,避开归避开,一个个揣起手来,挤在一起窃窃私语,满脸的姨母笑。 黛玉羞怒跺脚,早就没了往日公主殿下的端庄,抬手就在贾琮的脑瓜上敲了一下。 “当着这么多的人,你怎么能说这话?” 贾琮的脸皮早就练出来了,一把握住黛玉的手,来了个猫猫撒娇。 “没办法,我受刺激了,别人都娶媳妇了,就我还没有~” “你……不行!十八岁之前,我不嫁人!” “我不!就明年了,等明年三月就娶你回家,到时候我也要去别人那炫婚~” 小俩口的举动很快就被宫门前的众人看在眼里,有人不屑,有人看得欢喜,也有人但单纯吃瓜看戏,倒也算成了宫门前的一景,让原本肃穆的大朝添了一抹轻松写意。 当当当~ 景阳钟响,宫门缓缓打开。 黛玉被贾琮缠的没了办法,踮起脚来搓了搓他的脑瓜子,轻轻嗯了一声,欢喜的抬脚回了礼部的队列中。 ┗|`o′|┛嗷~~ 贾琮握拳,咧嘴走到武勋第二列,跟一旁的王公将帅拱手。 边走边瞎咧咧起来:“哎呀哎呀,诸位叔伯是怎么知道小子快要娶媳妇的~” …… 与宫门前不同,贾琮在奉天殿上还真的遵守了与周炯的约定,除了跟着众人高呼万岁外,始终保持静默,安安分分的吃瓜看戏。 之前与首辅大人商量好了,两家找人互相“攻讦”,一个说贾家子的不是,一个说李家子的是非,你来我往,唾沫星子飞溅,作为当事人的贾家与周家却一言不发。 等到热度吵上去了,政老爷终于打算站出来说上两句,不想却被周炯抢了先。 事实上按照传统,作为百官之首,周炯往往都是在朝会吵的差不多了,由皇帝问一句大相公怎么看。 然后首辅大人就会站出来做总结性的发言,譬如老臣觉得怎样怎样,老臣以为可或是老臣以为此事有待商榷。 基本上大朝会就是这个尿性,小事用不到,大事办不了,就是单纯吵架干仗用的。 国朝的小事基本上是内阁办,大事小朝会商量着办。 今日算是破天荒了,首辅大人一上来就是躬身请罪,将李家的罪统统认了不说,还给自家揽了个治家不严的罪。 这些都不算什么,重点来了~ “昨日顺天府府衙的事,诸位同僚应该也听说了。本阁觉得贾御史与小贾待诏说的没错,国朝现行律法,宽待公卿,苛于百姓,的确是该重立新法了。” 百官立马沸腾了,国朝改革司法的事吵了快一个月了,张正矩作为主持司法革新之人,差点被群臣围攻,至今还没个头绪。 当所有人都以为此事极有可能不了了之的时候,在此事上始终保持沉默的内阁终于发声了。 与皇帝下旨张正矩主持司法革新不同,内阁首辅的公开发言才是朝堂最为关注的。 皇帝的想法决定,不一定能被百官贯彻实施。反而是作为大夏最高权力机关,内阁的态度往往决定着一项国朝大政方针的实施。 周炯的公开表态比皇帝当时的圣旨更加激进,已经不是司法改革,而是推到重来,抛弃旧有律令,重立新法。这样那些还想钻法律空子,保证自己特权的官员直接炸了。 想要出来驳斥,却见其余内阁辅臣与六部九卿的大佬们,纷纷站出来,齐齐高呼臣附议。 娘的,这是商量好了啊~ 顺天府府尹宋祁连这会肠子都快悔青了,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内阁首辅支持司法革新甚至是重立律令,就是因为前两日的案子才下定决心了。 那些不满此议的官员,纷纷将仇视与不满发泄到了顺天府的身上。 宋祁连很想站出来说一声冤枉,可也得有人愿意听啊~ 奉天殿已经因为周炯的一番话吵成了一锅粥,宋祁连很想缩在一旁,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有人不想让他如愿,只见赦大老爷突然从王公队伍走了出来,扯着嗓门喊了一句:“宋府尹,还我银子!” 嗯?哈?啥? 竟然还有人敢欠贾恩侯的银子? 大殿上的争吵诡异的停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朝宋祁连伸着手要钱的贾赦。 只见宋祁连一脸的懵逼,别的不敢说,他真的没欠贾恩侯的银子。 “荣国公,下官何时欠你银子了?” 贾赦冷哼一声,一指揣手看戏的贾琮,嚷嚷道:“我儿为了缴纳议罪银,给了顺天府两千两银子。要真能赎罪免了我侄子宝玉的板子,本公也就认了。可昨日本公回家,我那可怜的侄子屁股蛋被打得血肉模糊,这银子岂不是白给了?” “爹,爹,文雅一点,是臀部~” “屁的文雅,你老子是个武人,要什么文雅!” 赦大老爷浑起来从来不分场合,再次朝着宋祁连伸手,怒目而视:“打了我侄子,还要我银子,这怎么行?快快还钱!” 这下子宋祁连也被气笑了,别不怕贾赦这浑人了,义正言辞的说道:“本府已经判定,议罪银也已经入库,不但免了贾珏监禁之罚,更因你家抬出了丹书铁券免了他的杖刑。至于说你侄子的屁月……呸,他的臀部被打的怎么样,那是你自家的人干的,跟顺天府有什么关系?荣国公还是别胡搅蛮缠的好!” “我不管~你就说我侄子的屁股蛋有没有挨板子?是不是因为跟李家的案子?就算板子不是顺天府打的,那也怪你们不接受我家老二的主动投案!” 赦大老爷一句又一句的胡扯,但扯着扯着竟然让百官觉得他娘的还真有道理。 只见贾赦突然上前,揪住宋老头的衣襟,恶狠狠的说道:“板子已经挨了,银子就必须退回来!要不然,本公要发飙了!” 乱了乱了,这大朝会就没有哪天安生过。 皇帝老爷知道这浑球在借题发挥,是表达对顺天府以及之前针对他家言论的不满。 在任由其发飙犯浑好一阵之后,才轻咳两声,制止了贾赦动拳头的举动。 “行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贾赦,退下!” 皇帝老爷总算发话了,众人纷纷躬身聆听圣训。 只听皇帝说道:“《大夏律》是依前朝律令而制,距今已有百年,却有不合时宜之处。朕之前下诏刑部,对律法进行革新,你们一个个吵着说祖宗之法不可改,如今竟然出现有法不依,有律无罚的荒唐事,真是令朕大开了眼界啊。” “陛下,此事又与《大夏律》何干?是他荣国府不遵顺天府之判罚,私自以家法代国法,在顺天府府衙胡闹。臣以为,贾政、贾珏不但有罪,而且有大罪!贾政、贾珏在顺天府公开质疑圣人议罪银之法,乃大不敬之罪,当治罪贾氏……” 不知是哪位公卿的打手站了出来,竟然反驳了皇帝老爷的观点,更是为议罪银张目,将矛头直指贾家。 不过还未等他说完,殿外就传来大汉将军的通报。 “启奏陛下,承直郎、翰林待诏、礼部新闻司员外郎贾珏在殿外求见……” 月票推荐票 这是昨晚的,我继续码字,晚上再更一章。 推本书,py交易。 穿越大明的李正原准备抱着舅舅汪直的大腿,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做一个宦二代,殊不知差点被舅舅卖掉,于是,李正悟了: 你们不想让老子安生,那谁也别想安生。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五章 守约的贾琮,气笑的阁老 宝玉这个翰林待诏,别说值御前了,除了正旦大朝那种必须得来的,平日里大朝会都懒得来。 新闻司、报社呆着多舒坦…… 但今日他来了,他拖着受伤的屁股蛋来了。 根据大汉将军的描述,待诏大人是被人抬到宫门前的。这位皇妃亲弟,京城里出了名的贾家凤凰蛋,竟然强忍屁股蛋的伤痛,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奉天殿大门前。 “臣承直郎、翰林待诏、礼部新闻司员外郎、《大夏日报》总编辑贾珏,恭请圣安!” 贾琮很想去扶一把的,他还从未见过这么能忍的宝玉。 只见宝玉进殿之后,大礼参拜皇帝老爷,一丝不苟的行完了三拜九叩大礼,整个奉天殿中的朝臣,一个个深吸一口凉气。 为啥? 因为国朝对于礼仪的要求,非大典、祭祀、朝见或接旨等重要场合,百官只需躬拜即可。 像宝玉这种三拜九叩大礼,怕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果然,皇帝抬手让其免礼起身,却见宝玉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奏章,双手托举,再拜。 “臣有本要奏,请陛下允准。” “准奏。” 皇帝大概知晓宝玉要奏禀何事,却也好奇贤妃的这个弟弟,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来。 毕竟贾宝玉的性情,柔的跟个面团似的,就是身处紫禁城的妃嫔都一清二楚。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宝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当着皇帝本人的面,开出了元祐十年第一炮。 “臣贾珏,弹劾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周炯,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夏令行,太子少师、文渊阁大学士郭培贵,太子少傅、武英殿大学士文同轩,刑部尚书蔡荃,都察院左都御史吕阳,大理寺卿王之维,明知有害民之法大行于世,却置若罔闻,上不谏君上,下不抚百姓,懒政怠政……” 嘶! 群臣心呼好家伙,贾家子这是把内阁并三司一勺给烩了。 就连周炯都懵了,咱们说好的互相“攻讦”,可没想你家弄这么大啊! 奉天殿中早已人言鼎沸,可宝玉依旧一本正经的“背诵”着他的奏章。 “昭武年国朝数次北征大漠,南巡抚民,户部吃紧。佞臣蒙蔽圣躬,蛊惑君上行议罪银之法,致朝中贪赃枉法之事大行其道……” “三十年功名利禄,万万黎民深受其害。至元祐九年,国库丰盈,议罪银之法已无存在之理,内阁诸相及三司官员本该上禀御前,废害民之法,保国法威严,彰天下至公。然内阁、三司并无一人提及……” “臣出身公府,科举入仕,议罪银之法亦予臣之特权,可免罪责刑罚。然古人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治国无法则乱,守法而弗变则悖。前法既已害民,岂可从之任之?” “臣请奏,废除议罪银之制,革新国朝律令,恭请陛下圣裁!” “贾珏,你可知祖宗之法不可变,议罪银之制乃圣人下旨施行,黄口小儿岂敢对圣人不敬?” 议罪银之法对于某些人来说,太重要了。 不等皇帝反应,就有人跳了出来,指责宝玉是对上皇不敬,是对祖宗之法不敬。 可惜论嘴皮子,宝玉还真没怕过谁。 “原来是辅国将军,身为皇族宗亲,一口一个祖宗之法不可变,却忘了太祖高皇帝当初也说过,祖宗不足法!” 宝玉朝天拱手,义正言辞的驳斥了这位皇亲的言论。 “祖宗之法当效,但效法不等于硬搬。制定律法、制度的目的在于使天下安宁,民富国强。为达到此目的,国朝合该以当下之国势民情确立制度,而对前代律法有所更改。而不是因循守旧,死守前人之法,致使国朝停足不前。” “所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前人制定的律法制度若不适应当前的需要甚至阻碍国朝进步,自然要修改甚至废除。辅国将军若是觉得你的利益大于大夏的利益,那就当下官没说。” “伱……荒唐!” 辅国将军哪里还敢说话,宝玉一口一个国朝利益,直接压得他连连后退,硬生生将快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至于其他人,这会人都傻了。 这贾家小儿嘴皮子真厉害,一句国朝之利就堵住了他们刚刚找到的理由。 贾琮瞅着那些被宝玉的言辞憋的难受的文武大臣,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厉害了宝二爷,怪不得海青天说你有大夏第一喷子……咳咳,谏臣的潜质。 果然,那些姐姐妹妹什么的,耽误了你的天赋。 一时间,殿中竟然神奇的鸦雀无声,就连那些被宝玉弹劾的内阁诸位大佬、三司官员都沉默不语,垂目深思。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贾珏的弹劾,你们怎么看?” 蔡荃等人很想说他们不背这个锅,但人家贾宝玉弹劾的罪名貌似没有问题,他们还真挑不出毛病来。 议罪银之法的弊端,自打当初被提出来后,就有人不断上谏说过此事。 可这玩意对于统治阶层来说,的确便利了不少。 贪上几十万上百万银子,被查出来罚银就能躲过抄家砍脑瓜子,哪个当官的不爱? 故而这件事并非他们不清楚,只不过不愿意说罢了。毕竟谁再提及此事,就是百官之敌。 别说蔡荃这个刑部尚书,就是把三司与内阁都算上,真没谁敢独立站出来对抗整个官僚集团。 但偏偏出了个贾宝玉…… 正确的说,应该是宁荣贾家。 蔡荃的目光往王公队列扫了一眼,与贾琮的四目相对。这小子,此事的背后要是没他的手段,他蔡荃把名字倒着来写! “臣无话可说,全凭陛下做主!” 刑部当场缴械投降,蔡荃摆烂,都察院跟大理寺也明白这件事的背后恐怕不仅仅是贾珏一人所为。 可别忘了,皇帝老爷前些日子才下了旨意,张正矩正琢磨着革新《大夏律》的事哩。 弄不好贾珏之谏,就是皇帝在背后站台。 “臣等并无异议,全凭陛下做主。” 皇帝的声音很平稳,无悲无喜。他转头看向内阁诸臣:“诸位师傅如何看?贾珏可是把你们都给弹劾了。” 要是眼神能刀死人,周炯很想将贾琮给刀了。 好一个保持沉默,合着让你堂兄当你的嘴替是吧。 贾琮看到了周炯快要气笑的眼神,摊摊手:你就说我有没有保持沉默? 周炯心中呵呵,无奈朝皇帝拱手:“老臣身为内阁首辅,竟还不如一个少年有胆识。议罪银之弊,三十年来的确有人不时提及。老臣以为,贾珏之谏,如警世之言,不可不慎之。” “臣附议!” “臣附议!” …… 内阁其余几人,包括林如海等六部尚书,几乎是同时齐齐拜下,附议之声响彻整座奉天殿。 便是有人心中不愿,不想失去议罪银的特权,亦是只能跟随大流,躬拜高呼臣附议。 拜服在地的宝玉悄悄捏了捏袖中的另一份奏章,有话噎在了喉间。 实际上他没想到第一本奏章会这么顺利,昨日半夜还偷偷从床上爬起来,忍着屁股蛋的疼痛,连夜写了第二本弹劾奏章。 这本奏章就是政老爷、贾琮都不知道…… 大半朝臣附议,余者也是保持沉默,故而废除议罪银之法的议题就这么顺利的通过了。 皇帝下旨,内阁附名,正式废除议罪银之法,由张正矩领头,会同三司尽快制定新法,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当然,这些都只是理想状态,至于能不能做到,还得看执法之人的品性。 故而周炯又提出了整顿吏治的事,这也算是他今日的第二议题。 大朝会嘛,吵架干仗才是常态。像是整顿吏治的事,群臣吵吵嚷嚷议不出什么结果。 皇帝被吵得脑瓜子嗡嗡响,最后直接怒斥群臣无状,御前失仪。 哗啦啦,原本已经撸袖子准备干仗的文武大臣纷纷躬身请罪,可怜了宝玉刚站起来没多久,又颤颤巍巍的想要垂首恭拜。 可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袖中藏着的第二本奏章掉了出来。 厚厚的奏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环境下极其明显。 “贾珏,你还有何事要奏?” “啊?臣……不是,这……臣没有……” 这会的宝玉可没有了之前的胆大,慌里慌张的想要将奏章收起来,却听丹陛上的皇帝老爷吩咐道:“呈上来。” 等到夏守忠将其送到皇帝手中,只翻开看了一眼,皇帝就用诧异的眼神盯着宝玉。 “代善公要是还活着,你小子一顿板子绝对不会少!大伴,将这本折子送去宁国府,交给贾敬。对了,将贾珏也一同送去,让贾敬好好管教管教!” “内阁、六部五寺随朕前往勤政殿议事,其余人都回去吧。” 夏守忠立马将拂尘一甩,高呼道:“退朝!” …… 皇帝只诏了内阁并六部五寺的主官,贾琮这个侍郎都没资格去。 当然,周炯谏言整顿吏治,也跟他这个工部侍郎没有多大的关系,懒得管。 反倒是宝玉的第二本奏章,让他来了兴趣。 可惜那本奏章被传旨的太监捂得死死的,就是他这个国朝伯爷都不给看一眼。 贾琮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宝玉身上,亲自扶着其慢慢往宫外走着。 “宝二哥,你怎么还写了其他的奏章?上面写啥了?陛下为何会说要是祖父大人在,会打你的板子?” 宝玉一想到板子就腚痛起来,畏畏缩缩的苦着脸求助:“琮哥儿救我,我也是脑子一热,担心今日第一谏无法达到效果,就在第二本奏章上弹劾了当初谏言设议罪银之法的人,以及那些支持议罪银之制的官员……还有就是……就是……” “还有?” 贾琮都被宝玉的大胆给震惊了,要是他没记错,他家祖父代善老爷子就是公共支持过议罪银制度。 没办法,那会北征正值关键时期,户部穷的能饿死老鼠,军方正等着米下锅呢。 可听宝玉的意思,还有…… “就是那个什么,我把太上皇写在了弹劾的第一行,毕竟议罪银之法,是他老人家亲自下旨颁布,施行天下各州府的。” 哈? “没救了,等死吧!” 好家伙,海青天见到你都得拱手道一声前辈! 弹劾自家老爷子不说,连退居二线的圣人老爷都不放过,你不挨揍谁挨揍? 也就是皇帝知道你小子又犯傻了,将奏章扔给了贾家。否则贾家因议罪银之事得罪的人,还得再翻三倍不止。 贾琮将宝玉扶上马车,叮嘱亲兵安全送回家去,随后目送其离开。 “宝玉没事吧。” 贾琮回头一看,是柳湘莲、林柏几人。 他无奈苦笑:“问题不大,最多跪跪祠堂,有老太太在,不会有多大问题。” 几人一听就知道问题很大,别人跪祠堂那是常事,可宝玉是谁?老太太的命根子,敬老爷在小事上还真不会拂了老太太的面子。 “这……若是需要我帮忙,琮哥儿尽管说。” “我亦是……” “还有我……” 贾琮朝着几人拱手致谢:“多谢诸位哥哥,不过真的不用了。其他的我也不能说,宝二哥犯傻,担心第一谏不被采纳,在第二本奏章弹劾的名单上把我家老太爷给捎带上了,这不是……嗐,自找苦吃嘛。” 噗嗤~ 林柏率先没忍住,随后几人纷纷爆笑起来。 怪不得贾琮说事不多但还是得跪祠堂,要不是宝玉刚挨了板子不久,敬大老爷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几人在宫门前笑了一会,贺崇抱拳说道:“诸位兄弟,正好大家都在,下月小弟大婚,帖子过几日就会送到。三日后休沐,小弟在家中设宴,还望诸位兄弟能过府一叙,有些事请兄弟们帮帮忙……” 不用说贺崇这是想让他们这群人帮忙迎亲,大家都是意气相投之人,甚至可以说是拐着弯的连襟姻亲,帮忙之事自然是义不容辞。 贾琮等人纷纷拱手道喜,喜滋滋的应下的此事。 等到贾琮忙碌一天,傍晚回到荣国府时,宝二爷果然去祠堂跪着了。 哪怕他屁股蛋有伤,敬大老爷都没有轻饶了他。老太太原本还想出面去求求情,却在看完那本奏章后,无奈苦笑退去。 反倒是贾政下值后连荣国府都没来得及回,一路去了宁国府贾家宗祠。 等看完那本奏章后,后怕不已。 “这孽障……敬大哥,不能轻饶了他,要不然将来还不知要惹下多大的祸事来?” 政老爷是真的怕这个仅存的嫡子惹下贾家都兜不住的大祸事,贾珠没了,他可不想宝玉也没了。 想着棍棒教育总能让宝玉长点心眼,多些畏惧心,便想着让敬大老爷代他教育教育宝玉。 敬大老爷点了点头,赞同道:“是不能轻饶了……政弟,你也去祠堂跪着吧……” “敬大哥尽管施为,弟无有不从……啊?我去跪祠堂?” 政老爷懵了,却见敬大老爷瞥了他一眼,鼻腔中发出冷哼。 “这些年你真的管教过宝玉吗?赦弟对宝玉的关心都比你付出的多。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宝玉之过,你这个当父亲的,责任要占一大半。” 在贾赦、林如海等人走进房门的那一刻,敬大老爷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宣布了对贾政的惩罚。 “念你明日还要去衙门上值,板子先记下,今晚就陪宝玉去祠堂跪着!” 月票推荐票 感谢胖哥还是这么胖的打赏。 这是今晚第二更,总算补了一更,好累好累! 晚安,明晚继续~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六章 袭人求助 别看政老爷也已是过了不惑之年,如今更是身着紫袍,位列三品,可面对冷脸严肃的老族长时,大气都不敢出。 贾敬当时是在宁荣贾家最危难的时候接手家族,硬是凭借非凡的智慧,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前程,为家族争取了数年的缓冲期。 光是这一点,整个贾家没人不服的。 就连身份、辈分最高的老太太,大事上都得征求贾敬的意见,否则她根本就无法做主。 等到入夜时,贾琮偷偷将一只烤鸡跟两三个馒头带去宗祠,政老爷与宝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宝二哥可还受得住?这是我从太医院讨来的伤药……” 贾琮又取出一个小瓷瓶,想了想递给了跪在蒲团上的政老爷。 “二叔,我是偷偷来的,就不久留了,一会二叔记得给宝二哥上药。” 得亏已入春末,气温已经偏热,要不然跪在宗祠一个晚上,就宝玉那“娇娇弱弱”的身子,还带伤,铁定得大病一场。 政老爷愣愣的接过小瓷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但就算是冬寒料峭之时,敬大老爷也得罚宝玉来跪,实在是他那第二本奏章,太过骚了。 皇帝能将其发还贾家让贾家自行惩罚,已经算是法外开恩,间接性的保宝玉了。 父子俩沉默的吃完了贾琮偷偷送来的食物,贾政第一次温柔的给儿子上药,这绝对是破天荒的举动。 要知道太上皇曾这么评价过贾政——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人品端方,风声清肃。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惟失之于迂腐。 封建老爹,给宝玉的屁股蛋上药的时候,手法生疏的厉害。 偶尔弄疼了宝玉,宗祠中就会传出一声哀嚎,让院中的贾琮憋笑不已。 为何要憋笑?因为他不敢呐。 方才刚偷偷溜出来,就被敬大老爷给逮了个正着。 敬大老爷轻轻拍了拍贾琮的脑瓜子:“行了,走吧。” “啊?大伯不罚我?” 贾琮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了,却见敬大老爷嘴角含笑,轻声说道:“当年你爹被罚跪宗祠的时候,也是我给送的饭。你有孝悌之义,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何要罚你?” 嘿~ “我就是想着二叔跟宝二哥没吃完饭,这要是饿着肚子跪一晚上,那不是饿出病来……” 敬大老爷带着贾琮如同散步般,一路走到宁国府的侧门处。 在贾琮离开时,悠悠说道:“我罚宝玉,是陛下让我做给别人看的。他掀开了议罪银这个盖子,要是不吃些苦,有些人的心里不舒服。得了好处就得防着别人算计,伱最近让人盯着些,小心有人冲宝玉出手。” “大伯放心,侄儿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宝玉出门,就会有暗卫悄悄跟上去。” 贾琮的嘴角带上了冷笑:“侄儿也等着有人能上钩呢,看看到底是谁会先忍不住。” …… 宝玉的不畏强权,为民请命,仗义执言的谏臣名声越来越响亮,荣国府收到的拜帖几乎堆满了书房。 不过遵照敬大老爷的吩咐,两府除了亲近之家外,婉拒了他人对宝玉的探望拜访。 贾琮依如往常,于工部、礼部、户部轮转着处理着手头的公务,也没有去参与张正矩那边的事情,似乎与轰轰烈烈的律法革新之事没有半文钱关系。 但知道此事内情之人,都明白新法正式颁布实施时,贾琮的功劳绝对不会比张正矩这个主持之人小。 临近端阳,朝廷照例放假三天。 贾琮赖床的毛病又犯了,躺在床上扭来扭去,一直到丫鬟在外急促敲门,说是宝玉院中的晴雯有急事来找,这才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套上衣服后,只见有些畏惧的晴雯冲他行了个万福礼后,立于一旁想要开口,却颇为顾忌的看了眼屋中的吉祥、如意。 “行了,你俩去给我弄些温水过来洗漱。” 贾琮挥手让俩丫鬟下去,这才询问晴雯突然来找他的原因。 “宝二哥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啊?不是宝二爷,是……” 晴雯又一次警惕的瞅了瞅门外,见只有贾十一守在外面,这才小声解释道:“三爷,是袭人,袭人托奴婢过来,想请您去一趟,她有急事要禀报三爷。” 嗯? “袭人?她怎么不自己来?” 如此托大,她以为她是谁? 贾琮闻言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袭人太不懂事了。难道是上次自己态度温和了些,让她不懂得上下尊卑了? 见贾琮的语气冷了起来,晴雯心中一紧。 三爷待人公正,但也是极重规矩…… “不是的三爷,袭人重病,已经起不了身,这才托奴婢过来找您的。她说此事关系到宝二爷的名声,她只信三爷。” 奇了! “你先等着,待我洗漱完再过去。” 贾琮想起那日与袭人偶遇的情景,心中暗道,这袭人一门心思都在宝玉身上,遇事竟然会想着拖来来找自己,还真是奇怪。 等简单洗漱了一下,贾琮拿着两个白菜大肉馅包子,边啃边往宝玉的院中走去。 “唔~对了,宝二哥不在吗?” 晴雯这会的情绪已经稍稍稳定下来,恭敬的回道:“回三爷,今日一大早薛太太就派人来请老太太赴宴,说是想请教一下宝姑娘大婚的事。老太太便带着宝二爷、二姑娘、林姑娘她们一起过去了。” 贾琮这才想起前天用晚膳时,老太太的确提过此事。 不过他昨日跟工部的几位大匠忙到了后半日,便没打算过去。 宝钗大婚的事,他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倒是宝玉这个嫡亲表弟,哪怕屁股蛋有伤,依旧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嗐,宝二爷这性子真是,让人难以评价,太热心了啊~ …… 袭人是宝玉身边第一得意人,这可不是她以色侍人换来的,而是她最懂宝玉的心思,伺候宝玉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这一点就是贾琮也不得不承认,宝玉离了袭人,估计吃饭穿衣都会各种不习惯。 不过这会的袭人不但没有了往日的柔媚姣俏,反而面色消瘦苍白,贾琮在看到她时,都被她的巨大变化吓了一大跳。 屋中门窗紧闭,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床榻上的袭人听到屋中动静,这才费力的睁开双目,眼中的焦虑不安在看到贾琮后,瞬间舒缓不少。 她想要撑起身来行礼,却被贾琮拂手制住了。 贾琮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前几日见你时都还好好的,难道是大夫的药不起作用?” “三爷,奴婢……奴婢恐怕不行了。但有件事必须禀告三爷,有人要对宝玉……二爷不利!” 袭人说话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旁的晴雯往外瞅了瞅,见贾十一已经守好了小院的门,这才走到窗前,扶袭人靠在枕头上,掏出手绢为其拭泪。 虽然数年前有过冲突,但贾琮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袭人到底是府中之人,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什么病竟如此凶险?先别哭了,病了就医病,我让人去请大夫……” 却见袭人摇头拒绝:“别……多谢三爷好意,奴婢这不是病,是……是小产了!” “什么?小产?” 贾琮看向袭人的目光重新带上了一丝冷意,主母未进家门,丫鬟爬床这种事,对名声的影响极大。 宝玉方营造出一个好名声,此时若是传出这等风流事,绝对会对他的名声有影响,而且是极大的影响。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是宝二哥强迫……要求你的,还是你想要做宝二哥的姨娘,算计了他?” 贾琮还真不敢肯定谁是谁非,宝玉什么都好,就是对女色方面…… 袭人紧咬嘴唇,半天没有回应。 反倒是晴雯壮起胆子,带着愤懑回道:“三爷,这件事既不是宝二爷要求也不是袭人爬床,是有人下药。那日等奴婢发现不对时,已经……已经……” 嘭~ 贾琮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道:“为何不报?就算不给我说,也该禀报老太太,岂能拖至今日!还有,此事都有谁知晓?” 袭人脸色愈加苦涩,含泪回说:“那夜奴婢与宝二爷也是懵懵懂懂,事后宝二爷原本想告知老太太,可又怕老太太惩罚奴婢,想着……想着奴婢将来终究是要服侍在侧,便吩咐奴婢与晴雯瞒了下来。此事只有奴婢与晴雯知晓……” “荒唐!都有人下药了,你们还想着瞒下来!” 此时的贾琮真是气急,宝玉不懂事也就罢了,往日看这袭人与晴雯都是机灵人,怎么也这么蠢? 人家能下一次药,就能下第二次。 这回是春、药,下次就是毒药了! “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给我说一次……算了,十一叔,持我令,去太医院请虞老过来。记得秘密前来,莫要引起人的注意。” 贾琮朝外喊了一句,随后才问起了整件事的经过。 等到虞程朗秘密前来,给袭人把脉看诊过后,确定了她小产之症,并言身体亏空的厉害,若是再迟半日,神仙难救。 贾琮看着虞老爷子为袭人开方抓药,并拜托其对此事保密。 等虞程朗被贾十一秘密送回时,袭人已经昏睡过去了。 不过贾琮已经弄清了此事的始末,正如晴雯所言,袭人与宝玉这是遭人算计,这才犯下大错。 宝玉是个心大的主,见后来没了动静,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但袭人是个机灵人,明白此事的背后,有着一双黑手在算计一切。 她虽为了能继续呆在宝玉身边,没有将此事禀报给老太太,却也暗中调查了一番。 还别说,袭人一查之下,竟然查到了一丝线索。 药是下在宝玉从外面带回的杏花酒中,那坛酒是礼部新闻司的另一位员外郎韦尚乐所赠。 袭人托了她的哥哥花自芳,整整盯了韦尚乐一个多月。这个韦尚乐倒没有什么不对,但杏花酒的来源就有些不对了。 这杏花酒是国子监监生田沣所赠,而田沣虽新到京城,却与顺天府府丞贾化关系不同寻常。 明面上田沣与贾化没有过多来往,但他曾在休沐日,于城外相国寺密会贾化。 至于说两人密会时说了什么,花自芳没有办法近前偷听,但按照花自芳说,这个田沣似乎与贾化关系亲密,两人似是叔侄长辈,贾化对其极尽照顾。 “田沣?贾化?” 贾琮的心中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猜想,但此时还不能确定。 “晴雯……” “奴婢在。” “照看好袭人,此事你们不必再管,让她好好养病。既然打定主意一辈子伺候宝二哥,就莫要再胡思乱想。” …… 宝玉院中莺莺燕燕一大堆,能顶事的也就袭人与晴雯两个。 原本听说这俩人关系不好,没想到袭人在遇到难事时,竟然会托付给晴雯,这倒是让贾琮对袭人与晴雯高看了一眼。 “小三爷,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暗中对府中重新筛上一遍。” 贾琮嗯了一声,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宝玉小院的院门,叹了一口气。 “都是些什么破事!” 他小声骂了一句,随即转头吩咐道:“十一叔,你亲自出去一趟,让花自芳将这件事咽进肚子里,不许跟任何人说起。然后派精锐过去,给我盯死了贾化与田沣。” “为何不直接抓人?” “不是不抓,而是咱们现在也没有什么证据,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况且宝二哥的名声要紧,先盯着吧,我想想法子……到时候再算总账。” …… 宝玉被下药算计的事,贾琮瞒住了老太太,却没有瞒赦大老爷与二哥贾琏。 等赦大老爷听完了贾琮的叙述后,当即大怒。 他最是注重家族传承,特别是几个府中的几个哥儿,骤然听说宝玉被下了药,差点就把桌子拍碎了。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冷哼道:“既然贾化有嫌疑,那就不要犹豫。寻个借口将其拿下,一次性摁死了,别让他有机会开口。” “父亲莫急,除了贾化与那个田沣,咱们还不知道背后有没有别人,他们又打的什么主意,一切都还是个迷。” 贾琏劝住了赦大老爷,分析道:“如今袭人为了保住宝玉的名声,舍命打掉了腹中胎儿,让背后算计的人主意落空。想来背后之人要是迟迟等不到咱家闹出动静,肯定还会有其他动作。那么,咱们不妨以静制动,静待背后之人露出狐狸尾巴来!”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七章 我那不中用的儿孙…… 袭人小产之事,到底没能瞒得住老太太。 荣国府上下大小事,除非是老太太现在不想管的,还真没几件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很快,袭人的异样就被有心人传到了老太太的耳中。原本乐呵呵从薛家回来的老太太就将主持内宅事务的邢夫人跟王熙凤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连贾政都没放过,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但骂归骂,宝玉可以说是她最在乎的孙子,该给收拾烂摊子还是得收拾。 初时老太太的确想将袭人赶出府去,最好赶的远远的,不等贾琏、贾琮开口,宝玉竟然鼓起了勇气,跟老太太说了个不…… “老祖宗,是孙儿不让人把此事禀报给您的,而且袭人为了保住孙儿的名声差点丢了性命,孙儿不想做那薄情负义之人!” 语气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荣禧堂中的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面色坚毅的宝玉。 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模样的宝玉。 相比别人的震惊与诧异,赦大老爷此时真是感慨万千,心中无比的欣慰。 不怕宝玉受宠,也不怕他好女色,就怕被宠成个没卵子的怂货,成了薄情负义的白眼狼。 正如宝玉说的那样,袭人得知自己有孕后,没有想过借此上位,反倒是第一时间为宝玉的名声考虑,私下寻了大夫开了堕胎药,差点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便是赦大老爷这种浪荡人,都佩服这个小丫头的果决与忠心。 “宝玉长大了……” 赦大老爷先是一句感叹,随即跟老太太说道:“还是老太太眼光好,当初将袭人拨给了宝玉。如此忠贞的丫头,儿子也想要,老太太那还有没有?有的话给儿子一个吧。” 若是以前赦大老爷这么说,估计老太太都得琢磨琢磨这浑球儿子是不是又在打她身边人的主意。 但此时此刻说出来,老太太的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无来由的自豪感。 是啊,反过来说,袭人的确对宝玉是忠心耿耿,甚至不惜为了宝玉丢了自己的性命。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袭人是她拨给宝玉的,可不就是她眼光好么? 想到这,老太太的脸色也软和了些。 她轻唾了声:“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惦记着老婆子院里的人,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也不知羞?好好修身养性,也能多活几年,一大家子人还靠着你哩。” 赦大老爷闻言不但没恼,反倒憨憨笑了。 自打老太爷薨逝以来,这还是老太太第一次说他是一大家子人的依靠。 他有些嘚瑟的朝着贾政挑了挑眉,老太太瞅了一眼这老小孩的样,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她懒得理会老大与老二自小就有的争斗,见宝玉还跪在她跟前,便叹了一声道:“行了,你起来吧。让袭人好好养病,等到来年你跟云姐儿大婚之后,就让她去伱屋里做个姨娘吧。” 老太太说完这话,除了贾琮心中有些不怎么舒服外,似乎屋里的其他人都觉得很正常。 湘云还未入门,宝玉就已经定下了姨娘,这要是放在前世……算了,世情如此,他贾琮又能如何,做好自己就是。 而且宝玉性情本就如此,湘云也明白她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过依照宝玉与湘云青梅竹马的情分,以及袭人知分寸的品性,宝玉的后院应该不会出现怎么阴司算计的宅斗破事吧。 这件事就这么简单的做了处置,宝玉被老太太赶了回去,又让王熙凤也跟着一同过去,说是帮着整顿一下宝玉那乱糟糟的后院。 等屋中只剩赦、政两位老爷,以及贾琏、贾琮两兄弟后,老太太方才还算温和的脸上,又一次挂上了寒霜。 “也就是说,此事跟贾化这个白眼狼有关?” 几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第一个知道此事的贾琮,他点了点头:“十有八九,不过还不清楚贾化的背后有没有别人,故而孙儿与父亲、二哥商量后决定,静观其变,等他的狐狸尾巴先露出来,再一网打尽。” 政老爷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他不善谋算,老太太压根都没想过要询问他的意见。 “外面的事,你们父子兄弟看着办吧。不过有一点你们就没一点警醒?这一次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药,那下一次是砒霜呢?” 春药都进了宝玉嘴里去了,家里的大小主子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这让老太太第一次产生了荒唐的恐惧感。 这一次是春药,下一次人家狠一点,直接往荣国府的厨房扔一包耗子药,是不是全家都得去见老太爷? 赦大老爷罕见的在老太太面前低头认错,真心实意的惭愧说道:“是儿子没能保护好家人,没能看顾好家里,等儿子安顿好一切后,会去祖宗灵位前请罪……” 老太太闻之更气,气冲冲的打断了大儿子的请罪之言。 “又犯浑?我是让你去请罪受罚吗?我是在提醒你,这两年咱家如烈火烹油,地位都超过了你爹在的时候。你,还有你、你……你们都失去了警觉心。当然,也包括我!” 老太太展现出了经历数十年风雨的强大能力与老道的经验,借此警醒了儿孙几句后,扔下大眼瞪小眼的儿孙四人,亲自传来大大小小的管事嬷嬷,一个个命令传了下去。 很快,就连宁国府那边都动了起来。 宁荣贾家自数年前大整顿之后,刮起了第二次大规模调整管事人员以及阖府大检查。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就穿戴好诰命,手持龙头拐,由王熙凤陪着乘车去了宫中。 她将一沓连夜抓到的各家探子,以及不知名人士安插进宁荣两府内宅的人员名单,交到了代掌凤印的皇贵妃杨氏手中。 杨妃看着手中那厚厚的一叠名单,再瞅瞅坐在一旁,一口一个丈夫薨逝,儿孙不中用,被人欺负到家里了,她就觉得脑仁疼。 “太妃说笑了,若荣国公他们都不中用,那京城还有几个能称得上中用的。” 你家那几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京城里哪个老太太不羡慕? 就连温温软软的林丫头,都被你家给带偏了…… 杨妃很想吐槽几句,不过荣郡王太妃贾氏乃老圣人亲口喊过弟妹的人。 辈分高,地位特殊,她还真不好慢待。 “这件事本宫会跟陛下提的,这些人竟然胆大到监视王公府邸,并且派人给朝廷命官下毒,是该好好教训一番了。” 实际上若是没有宝玉“中毒”的事,杨妃最多敷衍几句,将老太太请去凤藻宫,让她跟元春发发牢骚就算过去了。 朝堂上就是这么奇葩,谁家还没在各家府上安插几个线人?就是皇帝老爷,都“光明正大”的在臣子府上安插了人手。 等到老太太去了凤藻宫扯了几句闲篇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王熙凤有些不理解老太太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杨妃,而不是由大老爷或是琏、琮二人上禀皇帝老爷。 老太太呵呵一笑:“往各府安插人手已是朝中的潜规则,谁家都是这么干的。我要的不是宫里处置那些人,而是想通过陛下,警告那些人不要太过分。下毒暗害,这是官场大忌。之前你林姑父家里的事,已经让陛下对此深恶痛绝。如今咱家又出现了这档子事,你猜陛下会不会大发雷霆?” …… 何止是大发雷霆,皇帝不但将其中几个往荣国府厨房安插人手的人统统贬出朝堂以外,更是警觉的让夏守忠全面筛查宫中的內侍宫人。 这一查不要紧,差点把皇帝给气的睡不着觉。 当夜,宫中角门处就抬出了近百名杖毙的內侍宫人,这是皇帝继位以来,内廷处置最为严格狠辣的一次。 等宫中取消了今年的端午赐礼的消息传出来后,满京城的官员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些往宫中安插人手的人家,纷纷缩在家中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龙禁卫会突然破门而入。 好在皇帝老爷还算理智,知道这种破事是根绝不了的,发了一通火后,只让曹嘟嘟寻了几只“鸡”杀鸡儆猴。 而荣国府的端午家宴就欢快多了,一大家子人在荣禧堂其乐融融,说起宫中的事,赦大老爷还恭维了老太太几句。 “还是老太太考虑的周全,有宫中替咱们警告那些人,可比咱们自己打上门去效果要好的多。” 桌边围坐的人无不点头附和,老太太这会却说:“我也不只是为了警告他们,打草才能惊蛇,那贾化留着终究是个祸害,等他弄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肯定会以为咱们查到了什么线索,到时候他定然会有动作的。老大,接下来就该你了。” “儿子明白。” 赦大老爷先瞅了瞅贾琏,随即将目光放在了小儿子身上。 相比于二儿子贾琏,还是小儿子用起来更为顺手。 贾琏如今已经是五大都督之一,行踪几乎时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倒是小儿子这个时不时闹些奇葩事的人设,干出什么事来都被人认为是天经地义。 毕竟,天才总是有些疯魔的,不是吗? …… 贾化的这个端午过的很忐忑,很奇怪啊,宫中今年连份粽子都没有赐下来。 等到午时他终于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昨夜宫中杖毙了百余“犯错”的內侍宫人,这很反常。 朝中常有皇帝刻薄寡恩、性情不定的说法,但这些都只是针对朝中官员。 反倒是那些可怜的宫中奴婢,皇帝对其往往比仁善著称的老圣人还要宽和。 再仔细一打听,昨日荣国府的那位老太君去了趟宫中,并将厚厚一叠纸交给了皇贵妃杨氏。 紧接着就是宫中大检查,龙禁卫与内廷联手,将整座紫禁城搜查了一遍,查出了不少隐藏在宫中的探子以及身份不明的人员。 而有可靠消息传出,荣郡王太妃昨日交给杨妃的那沓纸上,满满当当全是别人安插进宁荣两府的人员名单。 甚至有人传言,这件事的起因,是有人给荣国府的凤凰蛋下毒,彻底惹恼了贾家老太太。 人家荣郡王太妃在栩坤宫里抹着老泪跟杨妃哭诉,代善公薨逝,儿孙又是不成器的,她这个老太太现在是什么人都能来踩一脚。 如今自己最宠爱的孙子在家里遭了毒手,她无力查出凶手,只能来找皇家帮忙。 若是皇帝老爷不管,她就去敲龙首宫的大门…… 嘶~ 贾化真想破口大骂,谁他娘的下毒了?那是春药,春药好吧!!! 再说了,你家那几个动不动砍人脑瓜筑京观的魔神,也敢说不成器? “来人,备车!” 贾化不敢耽搁,他真怕贾家老太太一个不顺心,去敲响龙首宫的大门。 太上皇自打退居龙首宫不再管朝中的事务后,越来越随性。 皇帝可能还会顾忌朝堂大局,不去点破朝中的潜规则。但老圣人就不一样了,他疯起来,真没人能管得住。 贾化在京城有一座不大的宅子,大门打开走出一辆马车后,就有个卖豆花的小商贩,默默的给身旁吃着豆花的小萝卜头使了个眼神。 很快,小萝卜头就抹了抹嘴上沾着的辣油,悄悄跟了上去。 马车一路南行,直入京城东南角的崇南坊后,走进了一座香客不多的寺庙——法藏寺。 法藏寺没有像京中其他寺庙一样,在端午节这日召开什么法会,反倒是一如往常,念经的念经,打扫院子的打扫院子。 贾化自入寺后,先去前殿上了一炷香,随后在一名僧人的陪伴下,直入后殿。 不过他可不是去见什么主持和尚,而是从后殿的一处隐门,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密林环绕的小院中。 “圆真大师,咱们的事恐怕被荣国府的人发现了!” …… 此时的贾家,并没有因为宫中的异常举动,以及贾化突然在过节的时候离开家中有什么变化,还是开开心心的过节。 贾琮当起了说书先生,一手惊堂木,一手折扇,坐于一张几案后,给满屋子的人讲述白娘子跟法海不得不说的故事。 啪! 说到高潮时,贾琮兴奋的用力一拍惊堂木。 “只见那法海突然大喝,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哼!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嘛轰……” 月票推荐票 这是昨晚的补更,晚上继续……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我给嘟嘟送功劳来啦~ 元祐五年起,贾家的喜事是一桩接着一桩。 随着家族复兴,过节的气氛愈发的足了起来。西街的族人晚辈,自大清早就陆陆续续送来自己制作的粽子等吃食,老太太也吩咐丫鬟,将府中准备的果品赐下。 在贾琮惟妙惟肖的学着后辈纹龙的法海念着大威天龙之时,倪二来到了荣国府的大门口。 “狗爷,贾化那边有消息了……” 二狗子的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这只白眼狼,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走,随我去见三爷。” 两人快步来到内院大门处,守门的丫鬟很快将消息传到了荣禧堂。 贾琮闻说后并未扰了一大家子人过节的兴致,只是与赦大老爷、贾琏说了一说,便将法海与白蛇、青蛇不得不说的故事来了个断章,匆匆来到东跨越书房。 推开门后没有半点拖拉,坐于主位问道:“有什么发现?” 倪二自拜在荣国府门下已有数年,一直被贾琮委以重任,暗中招募了大量街面上的游侠好手,或是打探消息,或是干些不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见贾琮询问,便抱拳回道:“宫里的消息传开后,属下就让人盯住了贾化宅子的前后门。果然,他午前突然出门去了南城方向,儿郎们一直跟着到了崇南坊最南端的法藏寺。” “法藏寺?” 贾琮对这个寺庙有些陌生,还是二狗子这个京城百事通为其解释了这座寺庙的玄妙之处。 只听二狗子说道:“三爷,这个法藏寺虽小,但它在佛门的地位极为特殊。法藏寺的主持圆慧和尚出自少林,被人戏称为少林寺京城分寺。” 贾琮有些懵,怎么还跟少林寺扯上关系了? “贾化去法藏寺见了谁?” 倪二摇了摇头:“法藏寺今日并无法会,属下安排了好几波人入寺,均未寻到机会探到什么确切的消息。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他入寺后并未去客舍休息,反而是去了寺中后殿。也就是说,他见的人身份极为尊贵,须法藏寺主持亲自招待……” “亦或是他要见的人就是佛门中人,比如法藏寺的主持,圆慧和尚!” 贾琮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倒是超出了倪二的意料。他一直将目标放在了贵戚公卿身上,却从未考虑过佛门这等化外之人。 但贾琮却不一样,因为他之前干过很多针对宗教的事,而且很多事都是直接在割这些宗教身上的肉。 损害了人家的利益,被人家盯上反过来针对,这一点都不奇怪。 相比朝中那些顾忌贾家威势的王公大臣,佛门这等别人意想不到的化外之人,反而更容易被人忽视。 “看来,佛门终于忍不住了。清丈田亩、收紧对宗教的控制这些事都是我上谏陛下的,他们冲咱家出手,我一点都不意外。” 贾琮的嘴角微微扬起,相比于道门,挂在佛门名下的土地那可是超过皇室宗亲圈占的土地。 光是少林一家,就将嵩山脚下方圆百里的大半土地占了去。 今年朝廷议定了全面推进清丈田亩之事,并委派了探春的未婚夫婿林柏为钦差前往河南。 宝玉曾在报纸上大肆报道佛门藏于暗中的阴司勾当,早就把佛门得罪狠了。 所以,佛门的领头羊站出来对宝玉出手的可能性很大。 “继续盯着贾化,还有那个国子监的监生……” “田沣!” 倪二提醒了一句:“属下让人在田沣常去的地方盯死了,无论是他的吃喝拉撒,都有人时刻盯着。” 贾琮赞道:“干得不错,不过倪二哥还是多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探听到贾化到底是跟谁碰面,以及他们说了什么、干了什么,打探的越清楚越好。” 这一点倒是有些为难倪二了,不过他已经拜在了荣国门下,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办事。 到时候事办好了,三爷一高兴,与他喝了血酒,那他就成贾家的家臣了。 生由贾家供养,死入贾家宗祠,享贾家香火供奉…… …… 寺庙里藏个人再简单不过了,何况园真本就是挂单在法藏寺的和尚。 贾化与之说了宫中的突发情况,以及跟荣国府的联系后,法藏寺表面上看没什么变化,可园真和尚便以讨论佛法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拜访了京中各家寺庙。 说来也巧,倪二在法藏寺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后,思来想去便想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将探查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京城。 他往京城各家寺庙都安排了人手,这群每日里四处游荡的游侠,正好借着端阳法会的机会,四处拜佛上香。 倪二遵照贾琮的吩咐,压根就没想过节省银子。 他招募的游侠都是在民间名声不错的侠客,出手又阔绰,寺庙中的和尚们自然以为是佛法吸引了游侠们,根本就没想过避开。 很快,贾琮就收到了消息。 法藏寺有个来自嵩山少林的高僧,正四处拜访各家寺庙。 “呵……探讨佛法~” 这两日京中的法会闹得动静挺大,朝中有不少信佛的官员都受邀前去。 佛门想依靠拉拢官员为他们造势,打算与朝廷扳扳手腕,避开这次的清丈田亩之事,更是想蛊惑这些信仰佛法的官员上谏皇帝,让朝廷取消对佛门的限制。 贾琮听完了倪二的禀报后,很快就出现在了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的家中。 曹大都督最近很烦躁,随着新政的全面推进,各地出现对抗新政的事是层出不穷。 光是南直隶一省,就有上百次地方士绅与官府的冲突之事。 龙禁卫作为国朝最大的情报组织,每日里送来京城的公文就多达上千,这还是地方千户所筛选过后,认为最重要的。 别人放假他加班,好不容易熬夜处理完堆积的公文,刚刚躺下想休息一会,却听门子来报永丰伯贾琮来访。 “我说,你小子就不能让我安省一会……” 贾琮进门后一见曹久功,就被他那两个黑眼圈给吓了一跳。 “嘟嘟这是多久没睡了?” 曹久功打了个哈欠,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天,整整三天,我就睡了两个时辰!” “能者多劳嘛,陛下果然是最器重嘟嘟。” 听着贾琮这尴尬的恭维安慰,曹久功只是撇了撇嘴。 他端起浓茶喝了一口,醒了醒神说道:“今日是三日假期的最后一天,你不去带着文安公主玩耍,跑来我这做什么?” 贾琮嘿嘿一笑,凑近回道:“好事,大大的好事。我这次来,可是给嘟嘟送功劳的……” “可别~” 曹久功对功劳二字都快有心理阴影了,特别是从贾琮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上次贾琮也是这么说的,使得他大冬天跑去山西,冰天雪地的在太原与京城之间来来回回整整好几趟,直到肃清了晋商八大家这颗北地毒瘤,这才回京享受了几天安稳日子。 贾琮可不管这些,倪二的手段有限,打听不到具体的情况,他只能来拉龙禁卫下水。 反正佛门藏污纳垢,与国朝大政方针相悖,龙禁卫早晚要对他们下手。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开干,也省的这颗毒瘤摆在那儿恶心人。 贾琮一股脑就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道出,曹久功从一开始的头疼,到最后变得警惕起来。 事实上龙禁卫一直盯着佛道两家,道门有龙虎山、武当等道庭宗门的管束,还算跟朝廷站在一条线上。 而且道家正宗很少掺和朝堂中事,也很少有哪家道观圈地占田,收留违反朝廷法度的人渣。 反倒是佛门,借方外宗门不用纳税之便利,从百姓那里忽悠到大量的土地挂靠名下,躲避朝廷的田赋税银。 更是收纳逃犯,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让不少残害百姓的匪徒,躲在寺中逍遥法外。 上次皇帝借邢家母女被掳一案,正式对佛门出手,龙禁卫就已经派出了大量人手监视佛门的动静。 没想到龙禁卫自己还没打探到有用的线索,贾琮就送来了极好的借口。 “早说啊,我正头疼没好的理由对佛门出手呢!” 曹久功拉着贾琮去了书房,从一堆公文中翻找出一本从河南送来的信件。 “河南府早前送来一封信,是龙禁卫在登封县的探子打探到的,少林寺欲将名下土地转到豫王府名下,豫王刘浻答应了。” “答应了?豫王是不是脑子有疒……” 贾琮忍住了吐槽,诧异道:“按说豫王也是皇族出了名的精明人,他不可能这么蠢,在陛下立志新政的当下,站在新政的对立面啊!” 曹久功点了点头:“问题就出在这,去年的时候豫王还派了世子进京,在陛下那表了态,愿意配合朝廷清丈土地……对了,豫王曾给陛下上书,说是他已老朽,膝下就一儿一孙,不打算参与分封海外之事。” “前后态度变化太大了,的确有些奇怪。嘟嘟没让人好好查一查?” 听到贾琮的疑问,曹久功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听他道:“哪能不查,但那到底是亲王府,豫王更是与圣人一个辈分的,龙禁卫也只能暗中查一查。没有理由,龙禁卫都不好进王府查探。” 说完,他冲着贾琮挑了挑眉,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你来的正好……” 贾琮当即就炸了毛,连连摇头:“不去不去,我二姐姐就要大婚,别想让我跑去河南!” 曹久功好笑的安抚着炸毛的贾琮,哈哈大笑。 “不用去河南,豫王下月就要进京,到时候我寻个借口,让伱跟豫王孙认识认识。” 这还好…… 贾琮心中稍安,咧嘴笑了。 “这可以……不过我都帮嘟嘟了,那嘟嘟也帮帮我呗。园真和尚的事,还请嘟嘟出手。毕竟,打探消息这种事,龙禁卫最为擅长。” 曹久功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你便是不提我也得查,敢对朝廷命官出手,还是这等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本督岂能轻易放过!” …… 从曹家离开,贾琮就轻松多了。 有龙禁卫出手,园真与贾化的关系,以及园真在京城的一举一动都被龙禁卫的暗探送到了贾琮的手中。 甚至是园真每日吃了几碗饭,上了几趟茅厕,都有探子一笔一笔的记了下来。 除非是身处密室,园真与他人的交谈内容,都被龙禁卫打探的清清楚楚。 果然,宝玉的事就是园真指使贾化干的。 倒不是贾化成了佛门的走狗,而是两方狼狈为奸。 贾化这条白眼狼,见刘恪呆在江南忘了他,便想着重新走走贾家的门路,想往上走一走。 可贾家现在对他防备极深,根本没有给他机会。这就让贾化认为宁荣贾家背弃了他,品性已经完全扭曲的他,将主意打到了荣国府最为容易算计的贾政身上。 贾政的弱点很明显,他有一个儿子叫贾宝玉…… 而贾宝玉的弱点也极其明显,好色…… 借着这一点,贾化原本是想借田沣之手,给宝玉下药,让他跟田沣之妻“苟合”。 有了这个把柄,贾政父子还不是任他拿捏? 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宝玉自从醒悟之后,每日里甚为遵守家中的规矩,除非特殊情况,很少在外过夜。 那日田沣借机与新闻司员外郎韦尚乐相识,并邀请韦尚乐与宝玉去他家赴宴,到时可趁机行事。 却不想韦尚乐提着田沣所赠之酒去邀请宝玉时,正好遇到那会邢家母女平安的消息传回京城,宝玉急着将好消息带回家…… 阴差阳错之下,宝玉并未与有妇之夫“苟合”,反倒是把袭人给睡了。 而园真和尚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田沣能与韦尚乐相识相交,正是园真从中牵线。这两人都是信佛之人,园真作为少林高僧,曾于佛门法会中展现过高深的佛法。 甚至是那坛特殊的杏花酒,都是园真提供的。至于说园真一个出家人,秃头大和尚,怎么会有这等淫邪之物? 表面上阿弥陀佛,背地里酒色不忌。 呵,这很奇怪吗? 贾琮看到情报的最后一页写着,园真欲说服京城各家寺庙,想要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对宗教的管束。 而且这人也不知是不是眼热西洋宗教的特殊地位昏了头,竟然想要在大夏搞宗教大于皇权的那套奇葩制度。 不但没得到什么相应,反倒是把好多寺庙的主持给吓得主动给龙禁卫悄悄递了消息。 贾琮不禁嗤笑自语:“不是所有人都会利欲熏心到没脑子的程度,你家的佛祖,还管不到天朝的皇帝头上。真以为少林寺是大夏的罗马教廷啊~” 月票推荐票 晚饭后接到电话,家中有亲人病逝了。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光是这个月已经经历了两场白事。 接下来的几天会很忙,更新有可能会很晚,也有可能推迟一天,希望各位读者老爷能够理解。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九章 借刀杀人 自端午过后,京城不知为何,突然兴起了一股西洋热。 正确的说,应该是对西洋各国的历史、神话传说,以及罗马教廷的兴趣。 特别是有关罗马教廷的传说故事,几乎在城中所有的说书先生口中不断演绎。 百姓们对这种奇葩的宗教极其感兴趣,没事就烧个人玩,这不就是邪教妖人才干的事吗? 那些红毛、黄毛、绿毛夷人,怎么就信奉邪教哩? 听说他们的君王还得接受什么教皇的加冕才能继位,天底下还有比皇帝老爷大的官? 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总是这么朴素传统,在他们的认知中,皇帝是天老爷的儿子,代天牧民,无论是道门还是佛门,都得听皇帝陛下的。 猎奇之下,西洋热很快就蔓延到整个京畿,似乎跟人打招呼后不提一嘴教皇、主教、加冕、娈童、烧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身处吃瓜一线。 原本这种猎奇的事最多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妇女们拿来扯闲篇的话头,却不想很快就被人摆上了台前,成为朝中大臣议论的对象。 因为像罗马教廷的这种宗教理念以及它在西洋的特殊地位,算是戳中了中原官僚集团的核心禁忌,那就是君权与神权到底是谁大。 在西洋,各阶层的人,无论是国王,还是领主,无论是骑士还是普通百姓,只能在宗教的框架内思想与生活,绝对不能够超越。 基督教规定了宗教仪式有七种:洗礼、坚振礼、忏悔礼、圣餐礼、终敷礼、婚礼、授职礼。 除最后一项外,都是普通百姓直至王公大臣必须施行的。 可以说人生的一切重大事件都被基督教会的宗教仪式所包容,从出生到婚配,一直到死都有专门的宗教仪式,人的一生都在宗教的制约之下。 各种习俗都打上深刻的宗教烙印,几乎所有习俗都带着浓厚的宗教色彩。 人们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都与教会和宗教相关,即使是演剧也都演圣经中的故事。 当英国公张岳七十大寿这日,朝中的官员齐聚国公府贺寿时,众人提及此事,就各自将八卦综合了一起,开始说起了各种各样的罗马教廷奇葩事。 说实话贾琮对于西洋的宗教也是一知半解,但架不住他会胡扯啊。 他将什么天主教、新教、东正教还有古希腊神话都扯到了一块,什么父女、母子、兄妹…… 各种奇葩的不伦神话故事都讲了出来,让众人在猎奇的心理上越走越远。 “世上竟有如此愚昧无知、不顾人伦、不知敬畏的宗门教派?” 可听着听着众人就品出不一样的味道了…… 原来西洋诸国,权力、财富、知识都集中在教廷的手中,王国的统治者竟然只是排在第二等。 再瞅瞅中土,哪怕皇帝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先汉以来,皆是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 几乎所有的宾客都是这么认为的,士农工商,他们作为国朝的第一阶层,很庆幸大夏是皇权至上。 他们这群围绕在皇权周围的朝廷官员,高高在上,不用给那些和尚、道士磕头,大夏也没有什么教皇的存在。 “幸亏我朝不是西洋……” “但我朝不一定不会出现类似教皇的存在,别忘了梁武佛门之祸。” 贾琮突然幽幽开口,席间的气氛瞬间一滞,随后众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永丰伯,佛门也得遵守礼部定下的规矩。若佛门敢有南梁旧事的想法,祠祭清吏司的同僚,绝对会笑眯眯的请他们的主持、大师,去礼部喝喝茶讲讲规矩的。” 这就是国朝的官员,他们对于宗教的压制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优势。 每一个信奉佛、道的君王,都会被朝廷的官员喷的体无完肤,喷完后还会联合起来,暂时忘却党派斗争,团结一致的抑佛、抑道,甚至开展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 道门还好,这种玄之又玄、高来高去的本土宗教,很少掺和政治。 佛门这种喜欢搞事的教派,历代以来,不知被屠了多少次。 众人都觉得贾琮拿佛门说事,有些太过杞人忧天。 不料坐于武官首桌的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突然也开了口。 “诸位小看佛门了……” 只见曹久功环顾四周,特意看了看朝中信佛的官员。 “嵩山少林寺诸位知道吧?天下佛门之首。少林圆字辈的和尚圆真近日十分的活跃,他正在满京城的串联,想要说服京中各大寺庙,欲效仿西洋教廷,建立中土佛国。” 何为佛国?曹久功没有细说,但在座的几乎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哪里会不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大胆佛门,竟敢打我等士族的主意! 没人会怀疑曹久功的话,这位龙禁卫都督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原本乐呵呵的八卦群体瞬间勃然大怒,他们认为佛门是想重启古天竺之佛国,僧侣为第一等婆罗门,他们这群官员反倒位列僧侣之下。 见众人的怒火冲向佛门,曹久功与贾琮隐晦的相视一笑,随后左右攀谈,诉说着西洋教廷以及古天竺的婆罗门之权势…… …… 京城的五月,似乎是在不断变换的纷扰吵杂中度过的。 百官们去了趟英国公府给老公爷贺寿之后,罕见的将他们之间的矛盾与不和暂时放下,团结一致的针对起了佛门。 就连朝中那些信奉佛教的官员,都纷纷上书,督促户部对全国佛寺名下土地的清丈工作。 甚至弹劾户部官员,说户部尚书林如海是消极怠工,清丈田亩之事浩浩荡荡搞了两年了,佛门至今还占着大片的良田,从未给朝廷缴过一粒粮税。 林如海当即就不乐意了,立马奏请皇帝,户部要放大招,希望皇帝陛下能支持些人手…… 什么人手?当然是拿着刀把子的京营大军。 只要能给国库添银子,别说调兵了,就是让皇帝老爷亲自拎着刀去大雄宝殿跟佛祖要钱,当今这位大夏君王,他都会兴冲冲的换上甲胄提着长刀出宫。 很快,宫中下旨,天下佛寺,皆需听从朝廷诏令,清查天下寺院及僧侣人数。 五日后,又令天下不在册诸寺限期拆毁。包括天下寺四千六百余所,兰若(私立的僧居)四万所。 拆下来的寺院材料用来修缮官府廨驿,金银佛像上交国库,铁像用来铸造农器,铜像及钟、磬用来铸钱。 仅十余日,各地上报共计没收寺产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 僧尼迫令还俗者共二十六万零五百人,释放供寺院役使的良人五十万以上。官府从废佛运动中得到大量财物、土地和纳税户。 据说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齐石毅亲自带队去了河南,估计少林寺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回京城了。 那位圆真大师估计做梦都不会想到,突然出现的“元祐灭佛”,源头不过是贾琮想要报仇,曹久功想要摁住可能出现的佛乱苗头而已。 此时的圆真已经顾不上针对荣国府了,朝廷严查天下寺庙,整肃大夏佛门,他这个光头就像是一盏明灯,每一次出门都会被人死死盯着。 当他听说朝廷派出钦差,领着一千禁军精锐出京去了河南,就立马坐不住了,连忙收拾行装离开京城,想要赶回河南与少林共存亡。 圆真甚至忘记了京城还有个盟友贾化,贾化的消息还是倪二让人紧急送去顺天府衙门的。 原本还在衙门坐立不安的贾化一听圆真出京,连忙换了套常服匆匆追了过去。 从永定门出京,贾化不顾颠簸快马追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快黑了,不但没有见到圆真的影子,反倒是错过了城门关闭的时间。 他原想在城南官道旁的小镇暂住一夜,第二日一早再赶回京城。 未料第二日一觉醒来,他竟然被人五花大绑,跟圆真和尚挤在同一辆马车上。 哐啷~ 路面很颠簸,明显不是还算平整的京畿官道。 贾化费力撞了一下一旁熟睡(昏迷)的圆真,想要将他唤醒,可惜任凭他如何哼哼,如何去撞圆真,就是不能叫醒这人。 “别白费力气了,太医院虞老的蒙汗药,就是一头狗熊,也得昏迷十二时辰。” 马车的车帘子被人挑开,车外的阳光太刺眼,贾化好不容易才看清了来人。 他的双眼一缩,脊背的冷汗瞬间的冒了出来。 贾十一,荣国府的亲兵统领之一,永丰伯贾琮心腹中的心腹。 所以,他跟圆真落到贾家人的手里了。 “哼、哼……” 嘴巴被堵着,贾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能焦急而又恐惧的发生猪叫。 贾十一嗤笑一声,冲着贾化挑挑眉。 “别瞎哼哼了,你的事发了,我家三爷正在北镇抚司等着你跟这个死秃子哩~” …… 曹久功这个龙禁卫都督,此时亲自正亲自坐镇北镇抚司。 他入主龙禁卫十一年,还从未办过如此得人心的案子。满朝文武尽数全力支持,缇骑在全京城抓人,至今没有一本弹劾龙禁卫的奏章,简直是破天荒了。 甚至还有信奉佛教的大臣,主动给龙禁卫送某某佛门大“贤”的罪证。 “都给老子支棱起来,满朝公卿都盯着咱们呢,要是办不好这个案子,通通送去敬事房,去了那话儿到宫里伺候贵人去!” 刑房的百户已经快疯了,桌子拍的啪啪响,吓得手拿烙铁的力士差点烫到自己大腿上去。 滋~ 一声惨叫响起,伴随着的就是力士魔鬼般的审问。 “说不说?说不说?” 刑讯的手段,龙禁卫要是说第二,满天下都找不到敢说第一的人出来。 烙铁在一个脑满肠肥秃子的胸膛留下了焦黑色的痕迹,紧接着就有焦臭味在昏暗的牢房中蔓延开了。 木架上吊起的另一个和尚已经是屎尿横流,整个人都抖如筛糠,当力士冷不丁瞅了他一眼后,立马就哭嚎起来。 “我说,我说,大人,别烙我,我全都说!” 只见力士诧异的问道:“你他娘的……老子刚才有问过什么吗?伱知道老子想要知道什么吗?还你全都说……” 滋~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力士总算心满意足的将烙铁扔到了火盆中继续加热。 这两个和尚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经受得住烙铁袭xiong的刺激,当即就疼晕了过去。 另一个力士想要用冷盐水将其泼醒,却见行刑的力士抬手阻止说道:“六子,不着急……” “啊?玮哥,眼看这人就要说了,何不乘胜追击,弄到咱们想得到的情报,咱哥俩也好去跟百户大人领赏。” 六子有些不解,百户大人方才可撂下了狠话,案子办不好就要阉了送入宫中,他一点都不想失去做男人的本钱。 玮哥呵呵一笑,附耳轻言:“百户大人也只是吓唬吓唬咱们,毕竟都督大人今日亲自来北镇抚司坐镇,他那是给都督大人表现哩。就算咱们问出了什么要紧的情报,立功受赏也没咱们这群力士什么事。要紧的是这群和尚藏起来的银子……” 和尚代表着什么? 白花花的银子,谁能不爱? 作为龙禁卫的编外人员,玮哥知道这桩案子就是办的再漂亮,立功受赏也不会有他什么事。 故而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这两个和尚口中审出对案子有用的东西,反而是这两个和尚藏起来的银子。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牢房中死了一胖一瘦两个和尚。 玮哥与六子被他们的头,一名北镇抚司的小旗抽了两鞭子后,将其赶回家去自省。 案子的进展不多,因为曹久功都不清楚他想将案子办到什么程度。 他只是与贾琮坐在北镇抚司的凉亭中,享受着难得的闲暇安逸。 刑房送来的供状堆满了一口木箱,曹久功只是随意捡起一份,一目十行的看着。 “又死了两个和尚,审出来的东西还是没什么新意。酒肉和尚一大堆,要么就是放印子钱这种破事。” 贾琮直接往亭边的围栏处一趴,用一根折下来的细竹逗弄池中的锦鲤。 听到曹久功所说,撇嘴道:“这才正常啊,京城最大的债主,可不就是那些和尚嘛。要不然这群和尚哪来的钱买酒买肉?” “这倒是……” 曹久功哑然一笑,不过很快就发起了愁。 他将那张供状扔回了木箱,苦涩的反问了一句:“琮哥儿你说,这案子该办到什么程度?陛下也不给我个准话,我心理有些没底啊!” 哈? 贾琮满脸的震惊,转头看向曹久功:“嘟嘟,你在逗我?都到这个份上了,不把佛门灭个七七八八,咱们能对得起那些全力支持的文武百官?” 皇帝老爷不说话,那是因为百官已经替他开了口。 若是以前,朝中的官员还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站出来为佛门说上几句话。 可这一次,百官恨不得佛门死光光。 佛门竟然想爬到百官头上去,那就是触及了百官的切身利益。 到了这个份上,别说是个和尚,就是佛祖亲自下凡,百官都会铁了心跟佛祖干到底。 皇帝借百官开口灭佛,百官借龙禁卫灭佛,有龙禁卫当刀,大家都不用沾染因果,何乐而不为? 至于龙禁卫,天生就是干脏活的,有今生没来世。只要有功劳赚,就别管什么因果不因果的,嘎嘎猛杀就是。 曹久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有些怕了。 信不信佛是一码事,但灭佛这种大因果,他还真有些想退缩。 “娘的,跟之前预想的不一样啊。我原以为只是查少林寺……” 贾琮翻了个白眼,开口劝道:“嘟嘟,都到这一步了,谁退谁死。真的,千万不要小看了这群玩政治的,随便拉出来一个切开了看,心都是黑的!” 曹久功讪笑一声:“我岂会不知?只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 他指着满满一木箱的供状,说白了就是一条条冤魂、一位位被掳去青楼卖身的可怜女子。 “就算是为了这些,我也甘愿入阿鼻地狱!” 贾琮来个了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郑重说道:“算我一个,老师满大夏的跑,就是为了推行清丈田亩之事,佛门这块毒瘤,这一次必须给它彻底铲除了!” …… 贾琮在北镇抚司坐了整整一天,入夜前才有亲兵快马赶回京城,说他们已经抓住了圆真和尚与贾化。 不过在距离京城不到两刻钟的路程时,偶遇一名从阿育王寺逃出来的龙禁卫力士。 据那位力士所讲,他在阿育王寺偷看到一名黄袍喇嘛,正与一名蟒袍之人密谈…… 月票推荐票 抱歉哈,到这会才更新了五千字。 实在是没时间,白事最耗费精力,估计明天都不一定有时间码字,到时候再看吧。 最迟后天就能恢复稳定更新,望各位读者老爷理解下下……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一章 豫王我真是太难了啊(一) 豫王刘浻是太祖亲孙,其父乃是太宗皇帝的嫡亲弟弟。 太平兴国二年,太宗皇帝分建其弟至河南开封,敕封豫王,并赐亲护军三卫共计五万,用以镇守河南。 太宗末年,先王力主拥立刘济继承皇位,太上皇为表其功,于昭武八年、十一年、十三年三次下旨封赐,乃宗室中与镇守金陵的吴王府并为皇室两大亲厚之家。 昭武二十二年,先豫王薨逝,宫中传旨开封,令嫡长子子刘浻袭爵,余子皆有敕封,或为宗室王公。 并赐其子孙不降等袭爵三世,可以说,宫中对豫王府的恩赏亲厚,绝对是宗室中顶级的存在。 而且豫王府这些年也没有令宫中失望,无论是主动请旨上交麾下兵马,还是在封地的所作所为,皆可称宗室之典范。 但这一次佛门之事,让皇帝老爷大为吃惊。 豫王府不但与佛门魁首少林寺不清不楚,刚到京城还与乌斯藏国师有了牵扯,难道这些年的表现都是假的? 原本太子刘弘与贾琮是来打探情况,不想刘浻热情且坦然,拉着两人上了酒桌,一股脑将所有的事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坦白。 “大侄孙,叔祖我真是太难了啊,差点就被佛门那帮子人坑死在开封封地了!” 这位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一大把年纪了,在侄孙晚辈面前卖惨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在贾琮惊呆的目光中,一手抓着酱猪蹄啃着,一手死死拉着刘弘的胳膊,啃一口肉就嚎一嗓子惨。 刘弘也跟贾琮差不多的表情,很想挣脱豫王的手,可惜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最终只能无可奈何的认命,将话题往开封引导。 “豫王叔祖,您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佛门的人还敢为难您不成?” 听到太子爷的询问,刘浻总算正经了起来。 他熟练地拿王袍擦去手上的油污,极为郑重的说道:“叔祖我向来好佛,这事太子应该知道吧?” 嗯、嗯~ 无论是刘弘还是贾琮,对于这点还是清楚的。 刘浻早年体弱多病,宫中最善儿科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甚至断言这位豫王府的接班人绝无可能活过八岁。 直到开封城来了一位佛门大能,采用替身入佛的祈福之法,并辅之以神药,方使刘浻顺利长成。 此事不但让豫王府对那位佛门大能感激非常,更是让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刘浻心向佛门,自小诵读佛经,并以俗家弟子的身份,入少林潜修佛法,成为最为崇佛的宗室亲王。 作为镇守开封的宗室,豫王府世子药石无救却被佛法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南。 佛门在河南的影响力可以说是成倍的增长,一时间河南各州府的寺庙香火之旺盛,实属罕见。 后来刘浻又多次为少林、白马等名刹古寺刻碑题字,捐赠粮钱,向佛之心人尽皆知。 如果说一直如此倒也算是一段佳话,可刘浻渐渐察觉了一丝不对。 元祐八年,朝廷开始有意清查天下田产归属,重整税赋。 河南作为产量大省,自然是朝廷最为关注的地方之一。 豫王府虽说早早上交了兵权,可身为河南镇守,刘浻本就有代皇帝监察地方之责,也就暂时放下了礼佛的心思,把精力放在了清查地方田产赋税的正事上。 这一查差点没把他吓死,仅嵩山脚下的登封县,将近两成的良田就被佛门魁首少林寺挂在名下。 这还不算河南其他州府大大小小的寺庙,洛阳的白马寺名下,也有不下少林的田产。 要知道根据国朝的规矩,佛、道两家的寺庙道观,都是不用缴纳田税的,而且不用服徭役。 若是再加上官员士绅的免税份额,现如今的河南税银还不及开国之初的上缴京城税银的一半。 刘浻能通佛经梵语,自然不是不学无术之人。 反而此人极其聪明,他去了一趟龙禁卫开封千户所,从那里找来了自昭武元年至今,河南田赋变化的数据,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玄妙。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佛门的帮凶,自打我的病被医好后,佛门在整个河南传扬佛法医好了我的不治之症……” 简单的说,就是佛门借刘浻被和尚治好了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疾病,让河南的百姓对佛法的敬畏与信仰达到了一个巅峰。 紧接着就是各家寺庙在州县中大肆宣扬佛法的无上伟力,佛陀普度众生的的宏愿,使得百姓更加忠诚信仰佛门。 加之前些年黄河时常神龙摆尾般的泛滥,水灾频频,寺庙就借此机会,大肆吞并百姓田产。 若只是这些倒也罢了,灾时以白菜价收购百姓手中的田产,这种事官商士绅基本上都干过。 可佛门在河南干出的事,比之更像恶魔。 他们将百姓的田产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走,然后摆出一副菩萨模样,舍一碗稀粥,将百姓召集起来,让他们给佛门当佃户继续耕种原本属于百姓的土地。 而且佃租之重,便是土豪劣绅都得跪着喊亲爹。 像是少林这种佛门魁首,还豢养了大量的武僧。这些武僧都是自小培养灌输思想,让其对佛门的忠诚堪比死士。 而令刘浻脊背发凉的是,这些武僧大多来源于他们时常棍棒镇压的少林佃户。 没错,这些武僧基本上都是这些佃户的孩子,每一场天灾人祸,少林就会用一袋小米一袋糟糠去换取一个个幼童。 当刘浻认清佛门真实面目的时候,豫王府的书房就多了一封信。 信件的署名更是让刘浻汗毛竖起,白莲教。 若是别人,恐怕会信以为真。但刘浻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所谓的白莲教,恐怕是拜释迦摩尼的。 信中的内容让刘浻左右为难…… “信我带来了,你们先看看。” 一旁伺候的老太监取来一个木匣,从中取出一封信。 刘弘与贾琮头挤头很快看完,内容倒也简单,是一份遍布整个河南的田产归属名册。 而这些田产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豫王府在各州府的管事。 “大侄孙,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也从未与白莲教的人有过联系。” 此时的刘浻既忐忑而又苦涩,他是宗室亲王,身份本就敏感异常,加之又跟白莲教不清不楚的,谁坐在皇位的都得起疑心。 但他真的不清楚这些事啊,名单上的那些管事,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如今才发现这些管事都是白莲教教徒,自己说不知道,谁信啊? 原本他不想将这封信拿出来的,可不拿出来就得听白莲教之命行事…… 刘浻作为宗室亲王,老刘家的种,被人威胁叫他干挖自家墙角的事,说实在的,他真是憋着一股难以压下去的火气。 拿出来虽然很可能引得宫中疑心,但他就不用再担心受人威胁了。 而且无论是佛门还是白莲教,搞这种阴私勾当,刘浻坚信在面对朝廷大军时,绝对撑不过一个回合。 思来想去,刘浻就决定冒一次险,这才有了豫王入京觐见之事。 至于说与乌斯藏国师答力麻八剌在阿育王寺的相遇,真的纯粹是偶然遇到。 答力麻八剌在说出龙气两个字时,刘浻当即就明白这又是一个坑。 吃一堑长一智,刘浻非但没有当场发飙,反而与其虚与委蛇,悄悄观察这个乌斯藏喇嘛的表情,想要从中探得一二,好用来给朝廷给皇帝表表忠心。 可惜答力麻八剌口风很严,忍着恶心聊了整整一天,甚至是说了很多违制不敬之语,都没能从答力麻八剌的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事。 最后还是突然冒出来的两名龙禁卫力士,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让答力麻八剌露出了一丝破绽。 “先不说河南的事,那两个龙禁卫的力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误入答力麻八剌居住的客舍,见到了两个神秘人,而这两个人对乌斯藏来说,肯定十分重要……” 刘弘好奇的问道:“豫王叔祖为何如此说?” “答力麻八剌不顾我在场,严令护卫将那两名龙禁卫的力士击杀……大侄孙,你说说,他一个出家人当着我这个国朝亲王的面喊打喊杀,伱觉得正常吗?” 只见刘浻一拍大腿,满脸的遗憾:“可惜我的人手不够,手段更是不够高明,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客舍中的人到底是谁……” 贾琮看向坐在一旁一直自斟自饮的曹久功,咧嘴笑说:“这个交给我……交给曹嘟嘟吧。只要在京畿,就没有龙禁卫查不清楚的人。” 龙禁卫想要在京畿查一个人,就是他每天上几趟茅房,都能列出详细的单子来,就看愿不愿意上心了。 曹久功依旧没有多言,只是抱拳说了声好。 三人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说起了河南之事。 贾琮看着手中的书信,细想之前在内阁看到过的地方公文。 他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且荒唐的想法…… “四哥、豫王殿下,你们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河南每隔几年就会闹白莲教,每一次闹匪,佛门都会收入大片大片的良田。该不会那些白莲教,就是他们佛门之人假扮的吧。” 月票推荐票 从今天起每日两更6000字,这是第一更,等今天把白事办完再继续更新。 月底了,各位读者老爷手中有月票的,希望能砸给老喵喵我啊。提前给各位读者老爷磕上一个。 咚咚咚~ ps:宗教跟乌斯藏(xz)这里貌似触线了,有些敏感,被审核删除了一部分,我后面会补回来。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章 圣光该洒遍大夏的每一寸土地 你可以得罪朝中任何一个人,甚至可以得罪宰辅、得罪皇帝,但你绝对不能把整个国朝的官僚集团都给得罪了。 当下的佛门就处于这种几无破局希望的绝境,满朝公卿齐齐高呼抑佛、灭佛,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官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佛门的气运削掉了将近九成。 至于说剩下的一成,要么是皇家寺庙,要么是真正的佛门大贤。 贾十一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名龙禁卫的力士交给了北镇抚司。 这件事贾琮一点都不想掺和,事涉乌斯藏以及皇族,不用说绝对是个大麻烦。 果然,六月初六的大朝会刚刚结束,贾琮还没来得及溜出紫禁城,就被皇帝老爷派来的内侍给逮了回去。 与吵闹的奉天殿大朝不同,勤政殿中的君臣的脸上都挂着凝重。 贺耀敏正紧皱眉头,劝说一脸怒气的皇帝。 “乌斯藏与中原不同,我朝对乌斯藏的统治是依前朝之例,兼崇其教。乌斯藏政教合一,若是按朝廷刚刚推行的宗教规定,乌斯藏必反。陛下,老臣不是危言耸听,朝廷对乌斯藏的统治力,可以说是极其薄弱……” 太祖开国,在设立西宁僧纲司时,曾以赐符的形式表明了中央政府对藏传佛教的政策。 “自古帝王致治,无间远迩,设官以理庶务。稽诸典礼,复有僧官以掌其教者,非徒为僧荣也,欲其率修善道,阴助王化。非真诚、寡欲澹泊、自守者,奚足以任斯职。今设僧纲司,授尔等以官,给尔符契。其体朕之心,广佛功德,化人为善,钦哉。” 说白了就是中枢难以对乌斯藏进行实质性管辖,为了做到对乌斯藏名义上的统治,朝廷还是仿照前朝,采取敕封、安抚的宗藩朝贡制。 皇帝也明白贺耀敏的谏言是正确的,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小小的乌斯藏喇嘛,竟敢大言不惭的对他的圣旨说三道四,还上书说朝廷对佛门的处置是血腥错误的,要朝廷放弃对佛门的打压,否则…… “人家都快骑到朕的头上去了,你让朕怎么忍?贾琮,伱来说说。” 皇帝见贾琮正“研究”殿中梁柱上的花纹,冷哼一声将一份奏章扔了过去。 贾琮连忙接过,打开一看当即大骂表忠心。 “夜郎自大,小小乌斯藏也敢对陛下不敬!臣请命出征,只要陛下给臣十万大军,臣有信心,五年平藏!” 皇帝一听就被气笑了,一拍龙案就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一个字:“滚!” 贾琮不但没有丝毫惶恐,反而兴高采烈的将那本奏章往一旁的兵部尚书简子房怀中一塞。 “好嘞,臣这就滚~” 嘭~ 龙案都被皇帝拍的颤抖了一下,只见皇帝老爷额头的青筋突突跳动,喝了一声:“给朕回来!” 已经准备溜之大吉的贾琮无奈停下了欢快的脚步,无可奈何垂头丧气的重新站定,聆听皇帝老爷的圣训。 “十万大军、五年时间?朕就是派条狗坐在主帅的位置上,都能把乌斯藏给推平了!” 就大夏如今的赫赫军威,地广人稀的乌斯藏能撑过三月就算领兵之人无能。 但谁都明白,朝廷一时之间拿乌斯藏没有办法,不是因为将不够多,武器不够先进,而是因为乌斯藏的地理因素对于朝廷来说,是个难解之题。 《汉书》上有载:“(赴罽宾国)又历大头痛、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阪,令人身热无色,头痛呕吐,驴畜尽然。” 不提别的,光是高原反应这个问题,就足以让朝廷短期内无法出大军征讨不臣了。 而且高原难行,漫长的补给线也是个大问题。 兵部尚书简子房已经与林如海小声交流了好一会了,听到贾琮一开口就是十万大军,差点憋出内伤来。 “我说永丰伯,你是嫌我的头发掉的不够快?” 十万大军?你用绳子勒死我这个兵部尚书得了。 简子房吐槽完贾琮,又拱手跟皇帝说道:“陛下,按照臣与林尚书的推算,想要在乌斯藏出现叛乱时迅速平定高原,至少需要二十万大军、耗费粮草不下白银一千万两,这还只是臣与林尚书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推算。” 不用说,要是中途出了岔子,二十万大军再翻个倍都不算意外,消耗的粮草更是得翻个好几倍。 除非是像贾琮所言,十万大军,慢慢的去蚕食消磨乌斯藏的力量。 但那样,不利于朝廷的声望与利益。而且乌斯藏的西南,西夷可还虎视眈眈的等着乌斯藏与天朝翻脸闹起来呢。 林如海在一旁点头附议,其余内阁阁臣与六部堂官也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谁都没想到,前来京城“觐见”皇帝的乌斯藏活佛,会因中原佛门之事,上书皇帝表示不满。 并以他在乌斯藏的地位,公开表态若朝廷不答应他的要求,乌斯藏的佛门会很不高兴,他们不高兴了,乌斯藏就得考虑考虑他们对朝廷的忠心,到底值不值。 说实话,也就是皇帝的心里装着大局,要不然帝王一怒流血千里,在不考虑大军伤亡的情况下,禁军出征就是一道圣旨的事。 君臣讨论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乌斯藏的要求朝廷肯定不能答应,因为这个所谓活佛的奏疏去处置他也没什么用。 礼部的建议是暂时搁置,也就是用拖字诀。 兵部的建议是小惩大诫,遣使前往四方馆申饬大言不惭的喇嘛。 哦对了,这个喇嘛在乌斯藏的地位很高。 其名答力麻八剌,诏授圆智妙觉弘教大国师,乌斯藏灌顶国师,持有太祖所赐玉印。 他这次来京城可不是为了给中原佛门张目,名为觐见,实质上是来跟朝廷谈条件的。 因为他的背后还有一方势力,那就是已经成为天竺太上皇的西洋夷人。 皇帝与殿中诸臣都明白答力麻八剌的到来是个既麻烦又难搞的事,但偏偏朝廷不得不谨慎应对。 杀不能杀,赶不能赶,真他娘的憋屈!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感受。 “那个……臣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在君臣都苦着脸沉默细思的时刻,贾琮吞吞吐吐的声音很是突兀。 皇帝没好气的说道:“要还是类似十万大军五年平藏的话,朕一定会将你吊在宫门上用鞭子抽!” 贾琮咧着嘴,露出八颗整齐而又洁白的牙齿。 “不,臣是想问,乌斯藏的百姓是不是天朝子民?该不该沐浴陛下赐予万民的恩泽?” 皇帝的耐性都快被贾琮这小子磨光了,咬牙道:“这是自然!朕劝你,最好一次性说完,否则……呵呵~” 贾琮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立马变得正经起来。 他躬身道:“启奏陛下,臣听说乌斯藏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臣所说的乌斯藏百姓,不是那些活佛、法王口中的百姓,而是那些被佛门‘大贤’、乌斯藏贵族统治下的农奴。乌斯藏九成九的百姓,至今无片衣遮身,无立锥之地,无半粒粮食……” 乌斯藏的农奴制之恐怖,中原的百姓绝对无法想象。 那些农奴和奴隶没有生产资料和人身自由,被农奴主任意买卖、转让、赠送、抵债和交换,他们只是农奴主“会移动的财产”和“会说话的工具”。 人不无主、地不无差,农奴遭受乌拉差役和高利贷双重盘剥,终身负债,一贫如洗。 那里的一则民谚反映出乌斯藏剥削的残酷:“领主需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样的差;当地出产什么,也就会有什么样的差。差就像头发一样多,水波一样不断。” 农奴主设立监狱和私牢,挖眼、割舌、砍手、剁足、推崖、溺死等酷刑无所不用其极。 “有商客曾说,在乌斯藏的街头,你会与没有鼻孔、少了耳朵、缺了胳膊的人擦肩而过。陛下,《大夏律》在乌斯藏就是一张废纸,陛下您的仁慈,根本照不到那些农奴的身上。既然您认为乌斯藏的百姓亦是大夏百姓,是您的子民,那何不颁布一道废除农奴的诏书,让乌斯藏的百姓也能沐浴您的恩泽呢?” “圣光该洒遍大夏的每一寸土地!” 别看中原也有奴婢仆人之说,可从法律层面来说,各家府邸的奴婢仆人,皆是皇帝老爷的子民,其生命权是受《大夏律》保护的。 哪怕与王公贵戚有所区别,但朝廷是不允许私自残害奴仆。 而且大夏自开国以来,对阶层的划分只有士农工商四个。 也就是说,只要你有大夏户籍,无论你是民是官,都是皇帝老爷的子民,可以享受到天子恩泽,国朝的庇佑。 但乌斯藏不同,贵族老爷拥有农奴、奴隶的所有权。 今日老爷们不高兴了,睡了奴隶的女人,还得奴隶本人在后面推…… 扯远了~ 贾琮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朝廷的力量在短时间内无法深入高原,那就在高原培养属于朝廷的力量。 比如那些被乌斯藏活佛、法王、喇嘛贵族压迫的农奴就很不错,庞大的农奴群体,这股力量只要被解放出来,什么国师活佛,什么西洋夷人,统统都得从乌斯藏滚出去。 到时候朝廷改土归流,让乌斯藏彻底化为一个个州府,高原就能正式被中原王朝纳入版图之内了。 贾琮用了快半个时辰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别说皇帝,就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以及六部的尚书都听懵了。 还能这样玩? 但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皇帝榨干了贾琮,将用完就扔的做法做到了极致。 他将目光看向了殿中眉头紧皱的朝中重臣,询问他们的看法。 还是礼部尚书贺耀敏率先开口:“永丰伯的主意虽然让老臣觉得有些怪怪的,但老臣以为,此法或许可行。” “臣附议,虽说乌斯藏此时还没有公开反叛,但自从昭武四十九年以来,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而且时有不臣之举发生。与其静等,朝廷不妨先发制人!” 简子房这个兵部尚书经常跟武将们打嘴仗,但从本质上说,这人也是个主战派,典型的暴脾气。 他上前一步,郑重谏言:“陛下,乌斯藏贫瘠是真的,但乌斯藏对于国朝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有高原为屏障,我朝可以专心应对东、南两个方向的敌人。用农奴为刀,不失为当下最好的办法。” 林如海也突然开了口,只一言就说服了皇帝。 “此法省钱!” …… 第二日,前来京城“觐见”的答力麻八剌不但没能等到朝廷惯例的安抚赏赐,反而被礼部尚书贺耀敏亲自带来的皇帝诏书训斥了一顿。 皇帝在圣旨中直接斥责答力麻八剌是夜郎自大,并名言朝廷整顿佛门是正义的、公正的、必须的。 大夏的最高领袖是伟大的皇帝陛下,无论是什么宗教,都必须遵守朝廷法度。 就算是天神佛陀下凡,也得在大夏官府的治下依法行事,否则就要接受大夏律令的制裁惩罚。 朝廷这一回罕见的强硬态度,让随行的乌斯藏僧官大惊失色,随即一个个怒气丛生。 “国师,中原朝廷竟敢如此折辱于您,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巴斯,静心!” 答力麻八剌还算镇定,闭目盘坐,用手中的佛珠压制心中的怒火。 他知道自己的那封奏疏肯定会得罪皇帝以及朝廷的官员,却没想到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应。 同时,他也不满于朝廷对乌斯藏的异常态度,这是他主持乌斯藏近三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什么时候朝廷敢对他这个乌斯藏国师如此的不尊敬?皇帝就不怕他带着乌斯藏投了夷人? 答力麻八剌数着一颗颗佛珠,许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阿巴斯,你去一趟豫王府,就说我有件事请他帮忙……” …… 贾琮是跟着太子刘弘一同抵达小时雍坊豫王府的,与之同来的,还有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 豫王刘浻亲自在王府大门前静候储君莅临,在贾琮看到这位传说中的皇族老宗亲时,还以为是哪位员外老爷站在他面前。 白白胖胖,一说话就笑眯眯的,大肚腩昭示了这位与太上皇同辈的宗室亲王是个爱吃且胃口极好的主。 果然,在几句寒暄之后,刘浻当即就邀请刘弘等人进府,说是他已经让府中的厨子备好了盛宴,皆是他认为最好吃的菜色。 “殿下有所不知,我入京前在城外阿育王寺借住一宿,碰到了乌斯藏国师。他身上的味啊,还有那些所谓的乌斯藏美食,差点让我三天没能吃得下去饭。” 刘浻一想起阿育王寺的经历就觉得胃中一阵翻腾,好不容易才堪堪压住,就抱怨连连。 “说来也是奇怪,他以美食相邀,却一直跟我说什么天命、龙气的……我虽然笨了些,可我不傻。殿下,这个乌斯藏的国师不对劲……” 月票推荐票 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这几天实在太忙了,好几天没有怎么好好睡觉,感觉脑子都是木的……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我去休息休息,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一章 豫王我真是太难了啊(一) 豫王刘浻是太祖亲孙,其父乃是太宗皇帝的嫡亲弟弟。 太平兴国二年,太宗皇帝分建其弟至河南开封,敕封豫王,并赐亲护军三卫共计五万,用以镇守河南。 太宗末年,先王力主拥立刘济继承皇位,太上皇为表其功,于昭武八年、十一年、十三年三次下旨封赐,乃宗室中与镇守金陵的吴王府并为皇室两大亲厚之家。 昭武二十二年,先豫王薨逝,宫中传旨开封,令嫡长子子刘浻袭爵,余子皆有敕封,或为宗室王公。 并赐其子孙不降等袭爵三世,可以说,宫中对豫王府的恩赏亲厚,绝对是宗室中顶级的存在。 而且豫王府这些年也没有令宫中失望,无论是主动请旨上交麾下兵马,还是在封地的所作所为,皆可称宗室之典范。 但这一次佛门之事,让皇帝老爷大为吃惊。 豫王府不但与佛门魁首少林寺不清不楚,刚到京城还与乌斯藏国师有了牵扯,难道这些年的表现都是假的? 原本太子刘弘与贾琮是来打探情况,不想刘浻热情且坦然,拉着两人上了酒桌,一股脑将所有的事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坦白。 “大侄孙,叔祖我真是太难了啊,差点就被佛门那帮子人坑死在开封封地了!” 这位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一大把年纪了,在侄孙晚辈面前卖惨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在贾琮惊呆的目光中,一手抓着酱猪蹄啃着,一手死死拉着刘弘的胳膊,啃一口肉就嚎一嗓子惨。 刘弘也跟贾琮差不多的表情,很想挣脱豫王的手,可惜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最终只能无可奈何的认命,将话题往开封引导。 “豫王叔祖,您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佛门的人还敢为难您不成?” 听到太子爷的询问,刘浻总算正经了起来。 他熟练地拿王袍擦去手上的油污,极为郑重的说道:“叔祖我向来好佛,这事太子应该知道吧?” 嗯、嗯~ 无论是刘弘还是贾琮,对于这点还是清楚的。 刘浻早年体弱多病,宫中最善儿科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甚至断言这位豫王府的接班人绝无可能活过八岁。 直到开封城来了一位佛门大能,采用替身入佛的祈福之法,并辅之以神药,方使刘浻顺利长成。 此事不但让豫王府对那位佛门大能感激非常,更是让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刘浻心向佛门,自小诵读佛经,并以俗家弟子的身份,入少林潜修佛法,成为最为崇佛的宗室亲王。 作为镇守开封的宗室,豫王府世子药石无救却被佛法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南。 佛门在河南的影响力可以说是成倍的增长,一时间河南各州府的寺庙香火之旺盛,实属罕见。 后来刘浻又多次为少林、白马等名刹古寺刻碑题字,捐赠粮钱,向佛之心人尽皆知。 如果说一直如此倒也算是一段佳话,可刘浻渐渐察觉了一丝不对。 元祐八年,朝廷开始有意清查天下田产归属,重整税赋。 河南作为产量大省,自然是朝廷最为关注的地方之一。 豫王府虽说早早上交了兵权,可身为河南镇守,刘浻本就有代皇帝监察地方之责,也就暂时放下了礼佛的心思,把精力放在了清查地方田产赋税的正事上。 这一查差点没把他吓死,仅嵩山脚下的登封县,将近两成的良田就被佛门魁首少林寺挂在名下。 这还不算河南其他州府大大小小的寺庙,洛阳的白马寺名下,也有不下少林的田产。 要知道根据国朝的规矩,佛、道两家的寺庙道观,都是不用缴纳田税的,而且不用服徭役。 若是再加上官员士绅的免税份额,现如今的河南税银还不及开国之初的上缴京城税银的一半。 刘浻能通佛经梵语,自然不是不学无术之人。 反而此人极其聪明,他去了一趟龙禁卫开封千户所,从那里找来了自昭武元年至今,河南田赋变化的数据,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玄妙。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佛门的帮凶,自打我的病被医好后,佛门在整个河南传扬佛法医好了我的不治之症……” 简单的说,就是佛门借刘浻被和尚治好了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疾病,让河南的百姓对佛法的敬畏与信仰达到了一个巅峰。 紧接着就是各家寺庙在州县中大肆宣扬佛法的无上伟力,佛陀普度众生的的宏愿,使得百姓更加忠诚信仰佛门。 加之前些年黄河时常神龙摆尾般的泛滥,水灾频频,寺庙就借此机会,大肆吞并百姓田产。 若只是这些倒也罢了,灾时以白菜价收购百姓手中的田产,这种事官商士绅基本上都干过。 可佛门在河南干出的事,比之更像恶魔。 他们将百姓的田产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走,然后摆出一副菩萨模样,舍一碗稀粥,将百姓召集起来,让他们给佛门当佃户继续耕种原本属于百姓的土地。 而且佃租之重,便是土豪劣绅都得跪着喊亲爹。 像是少林这种佛门魁首,还豢养了大量的武僧。这些武僧都是自小培养灌输思想,让其对佛门的忠诚堪比死士。 而令刘浻脊背发凉的是,这些武僧大多来源于他们时常棍棒镇压的少林佃户。 没错,这些武僧基本上都是这些佃户的孩子,每一场天灾人祸,少林就会用一袋小米一袋糟糠去换取一个个幼童。 当刘浻认清佛门真实面目的时候,豫王府的书房就多了一封信。 信件的署名更是让刘浻汗毛竖起,白莲教。 若是别人,恐怕会信以为真。但刘浻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所谓的白莲教,恐怕是拜释迦摩尼的。 信中的内容让刘浻左右为难…… “信我带来了,你们先看看。” 一旁伺候的老太监取来一个木匣,从中取出一封信。 刘弘与贾琮头挤头很快看完,内容倒也简单,是一份遍布整个河南的田产归属名册。 而这些田产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豫王府在各州府的管事。 “大侄孙,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也从未与白莲教的人有过联系。” 此时的刘浻既忐忑而又苦涩,他是宗室亲王,身份本就敏感异常,加之又跟白莲教不清不楚的,谁坐在皇位的都得起疑心。 但他真的不清楚这些事啊,名单上的那些管事,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如今才发现这些管事都是白莲教教徒,自己说不知道,谁信啊? 原本他不想将这封信拿出来的,可不拿出来就得听白莲教之命行事…… 刘浻作为宗室亲王,老刘家的种,被人威胁叫他干挖自家墙角的事,说实在的,他真是憋着一股难以压下去的火气。 拿出来虽然很可能引得宫中疑心,但他就不用再担心受人威胁了。 而且无论是佛门还是白莲教,搞这种阴私勾当,刘浻坚信在面对朝廷大军时,绝对撑不过一个回合。 思来想去,刘浻就决定冒一次险,这才有了豫王入京觐见之事。 至于说与乌斯藏国师答力麻八剌在阿育王寺的相遇,真的纯粹是偶然遇到。 答力麻八剌在说出龙气两个字时,刘浻当即就明白这又是一个坑。 吃一堑长一智,刘浻非但没有当场发飙,反而与其虚与委蛇,悄悄观察这个乌斯藏喇嘛的表情,想要从中探得一二,好用来给朝廷给皇帝表表忠心。 可惜答力麻八剌口风很严,忍着恶心聊了整整一天,甚至是说了很多违制不敬之语,都没能从答力麻八剌的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事。 最后还是突然冒出来的两名龙禁卫力士,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让答力麻八剌露出了一丝破绽。 “先不说河南的事,那两个龙禁卫的力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误入答力麻八剌居住的客舍,见到了两个神秘人,而这两个人对乌斯藏来说,肯定十分重要……” 刘弘好奇的问道:“豫王叔祖为何如此说?” “答力麻八剌不顾我在场,严令护卫将那两名龙禁卫的力士击杀……大侄孙,你说说,他一个出家人当着我这个国朝亲王的面喊打喊杀,伱觉得正常吗?” 只见刘浻一拍大腿,满脸的遗憾:“可惜我的人手不够,手段更是不够高明,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客舍中的人到底是谁……” 贾琮看向坐在一旁一直自斟自饮的曹久功,咧嘴笑说:“这个交给我……交给曹嘟嘟吧。只要在京畿,就没有龙禁卫查不清楚的人。” 龙禁卫想要在京畿查一个人,就是他每天上几趟茅房,都能列出详细的单子来,就看愿不愿意上心了。 曹久功依旧没有多言,只是抱拳说了声好。 三人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说起了河南之事。 贾琮看着手中的书信,细想之前在内阁看到过的地方公文。 他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且荒唐的想法…… “四哥、豫王殿下,你们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河南每隔几年就会闹白莲教,每一次闹匪,佛门都会收入大片大片的良田。该不会那些白莲教,就是他们佛门之人假扮的吧。” 月票推荐票 从今天起每日两更6000字,这是第一更,等今天把白事办完再继续更新。 月底了,各位读者老爷手中有月票的,希望能砸给老喵喵我啊。提前给各位读者老爷磕上一个。 咚咚咚~ ps:宗教跟乌斯藏(xz)这里貌似触线了,有些敏感,被审核删除了一部分,我后面会补回来。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二章 漱玉诗集 “这河南每隔几年就会闹白莲教,每一次闹匪,佛门都会收入大片大片的良田。该不会那些白莲教,就是他们佛门之人假扮的吧。” 贾琮的一句话,让太子殿下与豫王爷都愣住了。 还别说,真就这个可能性,而且可能性极大。 都是拜佛的,释迦摩尼跟弥勒、白莲圣母什么的,貌似没多大差别。 而且白莲教这种谁当皇帝他都造反的邪门宗教,本身就是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崇奉弥勒佛。 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 后来又在佛龛神台加了几尊佛爷菩萨,始终在敛财、造反、被镇压的死循环中不断重复。 别看昭武年国朝军威赫赫,白莲教每隔几年就会纠集一帮穷苦百姓,为他们所谓的“大业”献祭给所谓的圣母娘娘。 特别是水患频发的河南、山东,朝廷剿了不知多少次,就是无法将其剿灭干净。 有了贾琮的提醒,太子刘弘很快就在脑海中复盘这几年河南白莲教的一桩桩案子。 貌似,还真有可能啊~ “豫王叔祖,我记得元祐八年秋汛时,开封就闹了白莲教,您有没有关注过,平时开封附近结社之人多不多?” 结社是个什么呢? 实际上就是一种自助性互助组织,再往高了说,民间结社很大程度上就是作为乡社的一种延续。 正所谓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这是结社的最首要目的。老弱病残、地痞流氓、穷困不堪的破产农民,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官府与宗族的救助,只好自己通过各种形式的结社来联合互助。 或者歃血为盟,结成拟亲缘关系;或者三拜九叩,结成师徒关系;或者烧香磕头,一起去做无生老母的亲子亲孙。白莲教正是以这种形式牢牢把控了这些人。 但是呢,这个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穷,穷的吃不饱穿不暖。 以前还能说是天灾人祸导致穷苦的百姓没饭吃,揭竿而起也算情理之中。 可这几年朝廷全面推广土豆、玉米等高产之物,田赋一降再降,各地的皇庄官田更是大半租赁给了无地的百姓,仍是隔三差五的闹白莲教,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了。 刘浻在河南呆了大半辈子,平日里参加各种佛门法会,经常施粥散财,对民间的事了解颇多,仔细一思量就发现了蹊跷之处。 “贾家小子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不对劲。中原腹地向来是朝廷最为关注的地方,每逢天灾人祸,京城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运粮送米赈济灾民,光是我豫王府每次散出去的粮食,就占了王府进项的一半之多……” 说到这,刘浻还是很自豪的。 别的“贤王”可能还掺杂野心欲望,他是真的贤,架桥铺路、施粥送药,一干就是几十年,从未有过间断。 只听这位贤王老爷子自夸似的讲述了几个例子,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大侄孙,去年冬末的雪灾你还记得吧?当时登封县往布政使司送了公文,说是府县衙门有足够的存粮应对灾情,无须布政使司送粮。”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腊月初的时候,登封县就闹了匪,匪徒打着白莲教的名义,在乡间好一通烧杀抢掠。等官兵前去剿匪时,已经有好几家乡绅、好几个庄子被灭门屠村……巧了,这几个庄子跟乡绅留下来的地,地契就在我手里。” 刘浻偷偷看了眼太子刘弘、贾琮以及曹久功的脸色,发现只是凝重并无愠怒,心中稍安。 他让內侍去了里间,很快取来一个精致的锦盒,上有佛陀神像,颇具禅味。 贾琮打开一看,还真是一叠地契,大概翻了翻,加起来差不多有数千亩之多。 而且从地契上的标注来看,全部是登封县境内的良田。 这时许久没有开口的曹久功问道:“豫王殿下,这些是不是就是少林寺赠予殿下的那些地?” “就是上月初,少林寺送到王府的地契。” 曹久功的询问,让刘浻心道果然如此,幸亏自己没有起什么贪心。 他用茶水压了压心中的不安,继续说道:“原本我是不想收的,毕竟朝廷正清查佛门……不过秦长史给我提了个醒,说是让我收下这些地契,带来京城由陛下做主。” “秦鉴倒是机警,少林想借殿下的名保住这些地,却不想被秦鉴摆了一道,有意思~” 曹久功为何会这么说呢?主要的原因还是那些疑似少林或是白莲教教徒的王府管事。 贾琮都有些佩服刘浻了,堂堂大夏亲王,王府被渗透的跟筛子一样,还能平平安安的礼佛几十年,真是太过离谱了。 吃饱了饭,也吃饱了瓜,又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贾琮三人很快就带着那叠地契以及那份名单离开了豫王府。 去了一趟皇宫给皇帝老爷回禀了此事,既然豫王并未与少林勾结,那么此事就好办了。 曹久功点了几名心腹,让其带着人马悄悄出了京城。贾琮无事一生轻,悠哉悠哉的带着夕阳的余晖回了荣国府。 …… 家里正忙着准备这个月十八迎春的大婚之事,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着,就他悠闲的当着大爷。 不过很快他就不闲了,黛玉让紫鹃喊他过去,明日宝钗就要出嫁,作为好姐妹,府中的几个姑娘正聚在一块,商量着明日前去贺喜之事。 贾琮走进黛玉的小院时,凉亭中如仙子聚集之地,香风满园。 黛玉见贾琮已经越过小竹林,忙招手道:“琮哥儿快过来,瞧瞧这个……” 石桌上摆着一个精美的书匣,里面是一本厚厚的诗集,上有四个大字——《漱玉诗集》。 “泉流漱石,声若击玉。我家漱玉之诗词,可不就是如玉磬之响,妙音无穷嘛。” 贾琮只一眼就看出了这本诗集的作者,当初家中每次开诗会,黛玉都会将一首首姐妹作出的诗词记录誊抄,合为一集,让贾琮刊印成册,竟是想将其作为姐妹们的大婚之礼,真是别具一格的惊喜啊。 特别是宝钗这等不输给男子的才女,绝对会喜欢这份特殊的新婚礼物的。 当然,诗集都刊印出来了,迎春、探春几人自然也已经等不及了,一个个缠着黛玉将剩下的诗集取了出来,一人一本欢喜的将其捧在手中,小心翻阅。 见姐妹们已经陷入了诗集不能自拔,黛玉只能拉着贾琮在院中散步等候。 夏日的傍晚凉风习习,晚风吹过,贾琮能清晰的嗅到黛玉身上散发的幽香。 他拉着黛玉柔若无骨的手,能感受到黛玉手中的细汗。 “林姐姐的这份礼物,宝姐姐肯定喜欢。” “这是自然,宝姐姐本就不输男子,有咏絮之才。若非女儿身,考个状元也未尝不可能。这诗集也算是载着我们姐妹间的情谊,以及对宝姐姐才华的肯定。” 黛玉与宝钗相识已有数年,叹其命途多舛,惜其才华出众,两人也算是惺惺相惜,投缘的很。 贾琮闻言挠了挠黛玉的手心,笑说:“宝姐姐有咏絮之才没错,可林姐姐也不差啊。这诗集只在闺中放着生灰,可惜了,不如拿到书肆去……” 啊? 这下轮到黛玉惊讶了。 “这怎么行?我倒是无所谓,可宝姐姐、二姐姐她们哪能受得住流言蜚语。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给宝姐姐她们惹了麻烦,反倒不美。” 闺阁诗文,岂能流传出去?这其实是对女子的保护,同时也是一种无奈的保护。 像黛玉这种身份高贵的国朝公主倒也罢了,没几个人敢说三道四,但其他人都不一定了。 哪怕是即将嫁入尚书府的宝钗,都拦不住登徒子的淫邪污秽之念。 万一被其歪曲一二,和一首所谓的情诗,便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贾琮也明白自己是想当然了,与黛玉眼神交汇,两人同时遗憾而又无奈的叹了一声。 此事作罢,不过两人也算是又多了一个信念,默契的将此事放进了今生奋斗的目标之中。 …… 六月初八一大早,荣国府就走出了好几辆马车。 作为宝钗的“娘家人”,老太太亲自坐镇薛府,为薛夫人招待来贺的宾客。 姑娘们聚在宝钗的闺房中,嬉笑打闹好不热闹。薛府的前厅也坐满了人,就连赦大老爷与政老爷也亲自到场,作为宝钗的长辈,来给她撑场面“威慑”女婿的。 只有贾琮,早早被贺崇请去了尚书府,与柳湘莲等好友组成了迎亲团队。 “柳二哥,今日薛家的拦门酒就拜托你了……” “琮哥儿,迎亲的诗词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紫英,能不能撞开门,就看伱的了!” 贺崇此时明显很紧张,不停的院子里踱步缓解情绪,不时唠叨上几句,惹得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了,几人一个个拍着胸膛说道万事俱备,贺崇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他心中暗道:盼了这么久,今日就要把宝丫头娶回家了,一定要顺顺利利的,万万不能出岔子! 月票推荐票 有一章写宗教的内容又触线被屏蔽了。我修改了一下,看明天能不能放出来,不行的话我就重写。 今晚就先更到这,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四章 抢婚大戏 贺耀敏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夏礼部尚书,太子太傅,人称大宗伯,主管朝廷中的礼仪、祭祀、宴餐、贡举的大臣。 《周礼·春官宗伯》有载:“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春官宗伯,使帅其属而掌邦礼,以佐王和邦国。礼官之属:大宗伯,卿一人。” 别看这位平日里对谁都是如春风拂面般的儒雅随和,可按照国朝的惯例,大宗伯位次三公,为六卿之一,掌邦礼。只要内阁有缺,贺耀敏便是入阁的第一人选。 如此地位之人,勃然大怒之下,别说陈志文这个直面之人,就一旁看热闹的宾客都感觉双腿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特别是那些贺崇的国子监同窗,当场就如被扼住脖颈一般,将那些窃窃私语统统咽进了腹中,连吞咽口水都是静悄悄的。 陈志文被尚书府的家仆摁住,正要拿绳子捆起来。 却听陈志文歇斯底里的冲身着嫁衣的宝钗,大声吟诵起来。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陈志文吟诵的很突然,甚至让制住他的两人没能来得及反应。 他在吟诵完这首词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条丝帕,上绣牡丹,随风展开后,可见丝帕的一角有一小小的薛字。 眼见之人自然是看清了这个字,于是乎原本被贺耀敏发怒压下去的议论声,重新在院中蔓延开来。 只听陈志文不甘的嘶喊:“薛姑娘,当初你兄长醉倒在秦淮河畔,是我与友人将他扶上了你家的马车……” “是你……盐商陈家之子!” 宝钗戴着大红盖头,自然看不见对方长什么样。 但陈志文说起的这件事,却是令宝钗记忆深刻。谁叫她有个不省心的哥哥,当初父亲突发疾病,府中乱作一团。 眼见母亲六神无主,宝钗打听到兄长正在秦淮河畔的某艘花船上寻欢作乐,便带着人匆匆赶去寻找。 找了好大一圈,总算从一条靠岸的画舫上探寻到了薛蟠的行踪。 那会陈志文就在船上,得知是皇商薛家的大姑娘来寻其兄长,便殷勤的与友人帮忙,将醉倒过去的薛蟠扶上了岸。 借此机会,陈志文的确与宝钗有过一二交谈,但若要说相识相知甚至是相恋,那是纯粹的扯淡。 要知道那日之后,薛父药石无救,很快就魂归轮回,薛家自此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守孝。 薛家顶门立户的男人病逝,余下孤儿寡母,一直遵从规矩紧守门户,除非要接见家中的管事,很少见外人。 …… “薛姑娘,那日之后伱我虽无再见,可你写给我的信我一直留着。还有这首从京城专门送回金陵的词,不正是你对我的仰慕思念之情吗?” 陈志文似乎变得有些癫狂,他想要挣脱尚书府家仆的控制,奋力扭动着身子,可惜他是个文弱……空虚公子,挣扎了两下便气喘吁吁的偃旗息鼓。 最后只能摇着那方帕子,喘着粗气说道:“还有这方丝帕,不正是你从京城托人送回金陵,予我的定情之物吗?” 贺崇能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愤怒,他相信宝钗,因为陈志文还不配让宝钗仰慕。 不过那些所谓的书信,以及这方丝帕,的确有些可疑。 “陈志文,仅凭几封信,一方丝帕,你便跑来本官的婚礼上闹,辱我妻子,你是觉得本官不敢提刀宰人吗?” “贺大人文武双全之名学生在金陵亦是有所耳闻,但信是薛家家仆送到我家亲手交给我,丝帕也是薛家人从京城送来。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难道这些还不能证明我与薛姑娘之间的感情吗?贺大人,你敢说这笔迹不是薛姑娘所书?” 贺崇可不是普通的文弱书生,这位被贺耀敏悉心教导的贺家嫡长孙,是出了名的能文能武。 能跟贾琮尿到一个壶里的人,拳脚刀枪上的功夫基本上都不差。 “崇儿,遇事如此冲动,忘了祖父怎么教你的了?” 眼看贺崇松开了宝钗的手就往后堂奔去寻那挂在墙上的仪刀,贺耀敏厉声阻止了孙子的冲动行为。 他将手中的信递向贺崇:“傻孩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仔细瞧瞧……” 第一眼看去,字迹与平日里宝钗所书几无异样之处。 而且这首词也写的很好,其佳处不只在于词句之清圆流转,其于自然明畅的吟诵中,所表现的空间阻隔灼痛着痴恋女子的幽婉心态更是动人。 整首词轻捷地抒述了一种被时空折磨的痛苦,上下片交叉互补、回环往复,将一个泪痕难拭的痴心女形象灵动地显现于笔端。 说实话,这首词很厉害,贺崇自觉他自己很难写出如此佳作。 但这首词所描绘的形象以及蕴含的感情,与贺崇所了解的宝钗根本无法重合到一块去。 薛家女惊才艳艳,但薛家女不会写这种哀哀凄凄的诗词。 薛家自来京城后,之前一直住在荣国府。 宝钗的兄长薛蟠被荣国公扔进了军中,薛夫人是个标准的内宅夫人,家中的生意一直是宝钗在操持着。 人家薛大姑娘每一息都是万千银两上下,哪有时间想什么情情爱爱? 后来又得了圣恩,去了义务教育司任公主赞善,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她会仰慕思念你一个小小的秀才?你贺崇爷爷殿试第二,壬辰科榜眼,都是求爷爷告奶奶才定下这门亲事。 就你陈志文,呵! “也不知是哪里寻来的一首酸词……咦?” 贺崇突然用手指搓了搓那张纸,脸上的愤怒突然转为嗤笑。 “果然还是祖父大人慧眼,孙儿差点就被这人气糊涂了。” 贺崇献宝似的捏着那张纸,快步移到宝钗跟前,将纸张递到宝钗面前。 借着红盖头下的空隙,宝钗疑惑的盯着那张纸。 这首词的确不是她的手笔,但这字迹…… 说实话,若不是她自己明白没写过这词,猛一看去,都不敢说这是伪造的。 “夫……君~这真不是妾身所书……” 听到宝钗喊他夫君,贺崇感觉心痒的厉害,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宝钗的手,让其用手轻抚纸张。 “我自然相信你,你仔细摸摸……” 宝钗只轻轻抚摸了一下,便听贺崇提醒了一句:“这是澄心堂纸……我从来不用澄心堂纸写信啊,太奢侈了……” 两人的对话声很轻,但附近的一圈人还是都听清了,包括陈志文。 他顿时感觉心中一悸,脱口而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薛家百万家业,岂会连用一张澄心堂纸都觉得奢侈。” 贺崇只冷冷一瞥,嗤笑道:“我家夫人勤俭持家,京城哪家不知道?在你陈大公子眼中,澄心堂纸不过是练字的草纸。可在我家夫人眼中,那一页纸,完全可以为养济院添一床棉被,或是为孤苦添一锅肉粥。” 诗云:山里人家底事忙,纷纷运石迭新墙,沿溪纸碓无停息,一片舂声撼夕阳。 澄心堂纸以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著称。徽州特产贡于皇城,价格极其昂贵。 宝钗出身“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按理说,她应该是生活阔绰悠闲、没有任何烦恼的贵族小姐。 然而,宝钗却是一个衣着朴实、不讲究富贵闲妆的女子,她不喜欢铺张浪费,也从不在衣服上熏香。出身富贵,却并不沉迷于富贵,使她散发出不一样的人格魅力。 要不然天下才女众多,贺耀敏这位礼部尚书岂会认准了宝钗? 澄心堂纸这种奢侈之物,薛家有,但宝钗才不会用来给什么人写信。 记得上一次使用,还是皇贵妃杨娘娘赐婚,她用了两页写了封谢恩的折子,托兄长送去了御前。 贺耀敏正是因为了解宝钗的品性,才只瞅了一眼,都懒得去做什么字迹的对比,直接判定了此信根本不可能是宝钗所写。 倒是家仆呈上来的那方丝帕,让宝钗的眉头紧紧皱起。 “夫君,这丝帕的确是我的,但我不知这丝帕为何会出现在陈志文的手上。” 贺崇紧紧握住宝钗的手,温声安慰:“无妨,我信你。总有魑魅魍魉用阴私手段达成目的,查一查就知道了。” 怎么查?真要送去顺天府大牢? 贺崇环顾一圈,见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他身旁的妻子身上,眼中寒光微闪。 不行,这事必须速战速决,当着所有人的面,为妻子洗去身上的嫌疑。 那应该如何做,才能速战速决呢? 一时间贺崇也想不到好办法,突然听到一旁的贾琮轻咳了几声。 贺崇将目光转向贾琮,却见其缓缓走出了吃瓜群众的队伍,冲他微微点头。 两人也算有默契,贺崇颔首回应,就听贾琮说道:“陈秀才,本伯有件事想问问你……” “你……” 陈志文在看到贾琮逼近时,有些畏惧的想要后退。 但尚书府的家仆立马跟上,一人一边将其胳膊拽住,令其动弹不得。 “本伯又不是吃人的魔鬼,你怕什么?” 陈志文的双腿都快抖成筛子了,他很想说,你贾琮贾三爷在江南盐商的眼中,就是吃人的魔鬼。 可惜,他不敢。 “伯爷请问,学生知无不言。” “好!” 贾琮一拍手道:“你说那些信都是薛家的家仆送到你家的,你可知道叫什么名字?你确信在送信之人真是薛家的人?” 陈志文捣头如蒜:“回伯爷,学生不敢撒谎,那人的确是薛家的人……对了,他叫薛金贵,手中还有薛家的身份牌,学生也是看到薛家的身份牌子,这才敢确定是薛姑娘派来的人啊。” 贾琮仔细回想了一下,薛金贵?没印象啊! 正当他茫然的时候,宝钗惊讶的说了一句:“琮哥儿,当初在淮安府,薛金贵就战死在运河码头了。” 宝钗的话让贾琮想起了与薛家母子三人初遇时的情形,淮安府外运河码头的事历历在目,那时贾、薛两家共同御敌,与“水匪”激战半夜,死伤在所难免。 所以,这个薛金贵早在数年前就战死了。 那么,陈志文所见之人又是谁呢? 贺崇与宝钗身处局中,一时间有些慌神忘记了这盆污水只需点出其中一个疑点就足以将其泼回去。 贾琮却是局外人,看得清清楚楚。 整件事中,陈志文都是被人拽着的提线木偶。 他既然能在金陵考中秀才,那就证明此人是想走科举的路子的。 除非是被人威胁或是给足了好处,亦或是真的被人忽悠瘸了,否则绝对没胆子在主管贡举的礼部尚书府上大闹。 抢婚?脑子被僵尸啃了,才会觉得这种事会真的发生在画本故事之外的现实中。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陈志文在听到宝钗的否定后,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倒不是被吓得,而是像被人抽空了他的精气神,整个人变得有些痴傻。 贾琮走上前去,俯视着瘫坐地上的陈志文。 “还有一个问题,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或者说是谁蛊惑你今日来贺公府上大闹的?” 贾琮实在有些不理解,就算有人假借宝姐姐的名义跟陈志文“相识相知相恋”,在得知宝钗与贺家定亲后,他一个盐商之子,也敢跑来京城闹事? 这可是宫中赐婚成两姓之好,在贺崇与宝钗大婚之日闹事,九族消消乐了解一下。 “陈秀才,你能过了院试,想来对《大夏律》还是很了解的。本伯问一句,抗旨不遵,藐视陛下是什么罪?陈家的九族人多不?本伯担心金陵府的刽子手,一下子砍不了那么多的头!” 陈志文一开始只是浑浑噩噩的下意识说:“抗旨不遵、藐视君上,依律诛九族。” 当说到诛九族这三个字的时候,陈志文猛地浑身一个哆嗦,随即整个人都清醒的。 仰头看着贾琮袖口的那几只争夺绣球的橘猫纹饰,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跪地哭求。 “是王子胜,薛姑娘的舅舅王子胜。是他派人回金陵寻了我,并给了我贺家的请帖,让我有机会进来……” 贾琮与贺崇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王子胜不是事涉贪腐大案,被扔去西山皇陵挖石头去了吗?他怎么会跑来祸祸他的亲外甥女?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 我今晚顺一顺剧情,前两天被屏蔽的我都不会写了……唉,惨惨惨! 各位读者老爷手里要是有月票,还请支持一下我这个可怜的病猫。 先磕三个响头——咚咚咚~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四章 抢婚大戏 贺耀敏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夏礼部尚书,太子太傅,人称大宗伯,主管朝廷中的礼仪、祭祀、宴餐、贡举的大臣。 《周礼·春官宗伯》有载:“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春官宗伯,使帅其属而掌邦礼,以佐王和邦国。礼官之属:大宗伯,卿一人。” 别看这位平日里对谁都是如春风拂面般的儒雅随和,可按照国朝的惯例,大宗伯位次三公,为六卿之一,掌邦礼。只要内阁有缺,贺耀敏便是入阁的第一人选。 如此地位之人,勃然大怒之下,别说陈志文这个直面之人,就一旁看热闹的宾客都感觉双腿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特别是那些贺崇的国子监同窗,当场就如被扼住脖颈一般,将那些窃窃私语统统咽进了腹中,连吞咽口水都是静悄悄的。 陈志文被尚书府的家仆摁住,正要拿绳子捆起来。 却听陈志文歇斯底里的冲身着嫁衣的宝钗,大声吟诵起来。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陈志文吟诵的很突然,甚至让制住他的两人没能来得及反应。 他在吟诵完这首词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条丝帕,上绣牡丹,随风展开后,可见丝帕的一角有一小小的薛字。 眼见之人自然是看清了这个字,于是乎原本被贺耀敏发怒压下去的议论声,重新在院中蔓延开来。 只听陈志文不甘的嘶喊:“薛姑娘,当初你兄长醉倒在秦淮河畔,是我与友人将他扶上了你家的马车……” “是你……盐商陈家之子!” 宝钗戴着大红盖头,自然看不见对方长什么样。 但陈志文说起的这件事,却是令宝钗记忆深刻。谁叫她有个不省心的哥哥,当初父亲突发疾病,府中乱作一团。 眼见母亲六神无主,宝钗打听到兄长正在秦淮河畔的某艘花船上寻欢作乐,便带着人匆匆赶去寻找。 找了好大一圈,总算从一条靠岸的画舫上探寻到了薛蟠的行踪。 那会陈志文就在船上,得知是皇商薛家的大姑娘来寻其兄长,便殷勤的与友人帮忙,将醉倒过去的薛蟠扶上了岸。 借此机会,陈志文的确与宝钗有过一二交谈,但若要说相识相知甚至是相恋,那是纯粹的扯淡。 要知道那日之后,薛父药石无救,很快就魂归轮回,薛家自此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守孝。 薛家顶门立户的男人病逝,余下孤儿寡母,一直遵从规矩紧守门户,除非要接见家中的管事,很少见外人。 …… “薛姑娘,那日之后伱我虽无再见,可你写给我的信我一直留着。还有这首从京城专门送回金陵的词,不正是你对我的仰慕思念之情吗?” 陈志文似乎变得有些癫狂,他想要挣脱尚书府家仆的控制,奋力扭动着身子,可惜他是个文弱……空虚公子,挣扎了两下便气喘吁吁的偃旗息鼓。 最后只能摇着那方帕子,喘着粗气说道:“还有这方丝帕,不正是你从京城托人送回金陵,予我的定情之物吗?” 贺崇能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愤怒,他相信宝钗,因为陈志文还不配让宝钗仰慕。 不过那些所谓的书信,以及这方丝帕,的确有些可疑。 “陈志文,仅凭几封信,一方丝帕,你便跑来本官的婚礼上闹,辱我妻子,你是觉得本官不敢提刀宰人吗?” “贺大人文武双全之名学生在金陵亦是有所耳闻,但信是薛家家仆送到我家亲手交给我,丝帕也是薛家人从京城送来。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难道这些还不能证明我与薛姑娘之间的感情吗?贺大人,你敢说这笔迹不是薛姑娘所书?” 贺崇可不是普通的文弱书生,这位被贺耀敏悉心教导的贺家嫡长孙,是出了名的能文能武。 能跟贾琮尿到一个壶里的人,拳脚刀枪上的功夫基本上都不差。 “崇儿,遇事如此冲动,忘了祖父怎么教你的了?” 眼看贺崇松开了宝钗的手就往后堂奔去寻那挂在墙上的仪刀,贺耀敏厉声阻止了孙子的冲动行为。 他将手中的信递向贺崇:“傻孩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仔细瞧瞧……” 第一眼看去,字迹与平日里宝钗所书几无异样之处。 而且这首词也写的很好,其佳处不只在于词句之清圆流转,其于自然明畅的吟诵中,所表现的空间阻隔灼痛着痴恋女子的幽婉心态更是动人。 整首词轻捷地抒述了一种被时空折磨的痛苦,上下片交叉互补、回环往复,将一个泪痕难拭的痴心女形象灵动地显现于笔端。 说实话,这首词很厉害,贺崇自觉他自己很难写出如此佳作。 但这首词所描绘的形象以及蕴含的感情,与贺崇所了解的宝钗根本无法重合到一块去。 薛家女惊才艳艳,但薛家女不会写这种哀哀凄凄的诗词。 薛家自来京城后,之前一直住在荣国府。 宝钗的兄长薛蟠被荣国公扔进了军中,薛夫人是个标准的内宅夫人,家中的生意一直是宝钗在操持着。 人家薛大姑娘每一息都是万千银两上下,哪有时间想什么情情爱爱? 后来又得了圣恩,去了义务教育司任公主赞善,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她会仰慕思念你一个小小的秀才?你贺崇爷爷殿试第二,壬辰科榜眼,都是求爷爷告奶奶才定下这门亲事。 就你陈志文,呵! “也不知是哪里寻来的一首酸词……咦?” 贺崇突然用手指搓了搓那张纸,脸上的愤怒突然转为嗤笑。 “果然还是祖父大人慧眼,孙儿差点就被这人气糊涂了。” 贺崇献宝似的捏着那张纸,快步移到宝钗跟前,将纸张递到宝钗面前。 借着红盖头下的空隙,宝钗疑惑的盯着那张纸。 这首词的确不是她的手笔,但这字迹…… 说实话,若不是她自己明白没写过这词,猛一看去,都不敢说这是伪造的。 “夫……君~这真不是妾身所书……” 听到宝钗喊他夫君,贺崇感觉心痒的厉害,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宝钗的手,让其用手轻抚纸张。 “我自然相信你,你仔细摸摸……” 宝钗只轻轻抚摸了一下,便听贺崇提醒了一句:“这是澄心堂纸……我从来不用澄心堂纸写信啊,太奢侈了……” 两人的对话声很轻,但附近的一圈人还是都听清了,包括陈志文。 他顿时感觉心中一悸,脱口而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薛家百万家业,岂会连用一张澄心堂纸都觉得奢侈。” 贺崇只冷冷一瞥,嗤笑道:“我家夫人勤俭持家,京城哪家不知道?在你陈大公子眼中,澄心堂纸不过是练字的草纸。可在我家夫人眼中,那一页纸,完全可以为养济院添一床棉被,或是为孤苦添一锅肉粥。” 诗云:山里人家底事忙,纷纷运石迭新墙,沿溪纸碓无停息,一片舂声撼夕阳。 澄心堂纸以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著称。徽州特产贡于皇城,价格极其昂贵。 宝钗出身“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按理说,她应该是生活阔绰悠闲、没有任何烦恼的贵族小姐。 然而,宝钗却是一个衣着朴实、不讲究富贵闲妆的女子,她不喜欢铺张浪费,也从不在衣服上熏香。出身富贵,却并不沉迷于富贵,使她散发出不一样的人格魅力。 要不然天下才女众多,贺耀敏这位礼部尚书岂会认准了宝钗? 澄心堂纸这种奢侈之物,薛家有,但宝钗才不会用来给什么人写信。 记得上一次使用,还是皇贵妃杨娘娘赐婚,她用了两页写了封谢恩的折子,托兄长送去了御前。 贺耀敏正是因为了解宝钗的品性,才只瞅了一眼,都懒得去做什么字迹的对比,直接判定了此信根本不可能是宝钗所写。 倒是家仆呈上来的那方丝帕,让宝钗的眉头紧紧皱起。 “夫君,这丝帕的确是我的,但我不知这丝帕为何会出现在陈志文的手上。” 贺崇紧紧握住宝钗的手,温声安慰:“无妨,我信你。总有魑魅魍魉用阴私手段达成目的,查一查就知道了。” 怎么查?真要送去顺天府大牢? 贺崇环顾一圈,见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他身旁的妻子身上,眼中寒光微闪。 不行,这事必须速战速决,当着所有人的面,为妻子洗去身上的嫌疑。 那应该如何做,才能速战速决呢? 一时间贺崇也想不到好办法,突然听到一旁的贾琮轻咳了几声。 贺崇将目光转向贾琮,却见其缓缓走出了吃瓜群众的队伍,冲他微微点头。 两人也算有默契,贺崇颔首回应,就听贾琮说道:“陈秀才,本伯有件事想问问你……” “你……” 陈志文在看到贾琮逼近时,有些畏惧的想要后退。 但尚书府的家仆立马跟上,一人一边将其胳膊拽住,令其动弹不得。 “本伯又不是吃人的魔鬼,你怕什么?” 陈志文的双腿都快抖成筛子了,他很想说,你贾琮贾三爷在江南盐商的眼中,就是吃人的魔鬼。 可惜,他不敢。 “伯爷请问,学生知无不言。” “好!” 贾琮一拍手道:“你说那些信都是薛家的家仆送到你家的,你可知道叫什么名字?你确信在送信之人真是薛家的人?” 陈志文捣头如蒜:“回伯爷,学生不敢撒谎,那人的确是薛家的人……对了,他叫薛金贵,手中还有薛家的身份牌,学生也是看到薛家的身份牌子,这才敢确定是薛姑娘派来的人啊。” 贾琮仔细回想了一下,薛金贵?没印象啊! 正当他茫然的时候,宝钗惊讶的说了一句:“琮哥儿,当初在淮安府,薛金贵就战死在运河码头了。” 宝钗的话让贾琮想起了与薛家母子三人初遇时的情形,淮安府外运河码头的事历历在目,那时贾、薛两家共同御敌,与“水匪”激战半夜,死伤在所难免。 所以,这个薛金贵早在数年前就战死了。 那么,陈志文所见之人又是谁呢? 贺崇与宝钗身处局中,一时间有些慌神忘记了这盆污水只需点出其中一个疑点就足以将其泼回去。 贾琮却是局外人,看得清清楚楚。 整件事中,陈志文都是被人拽着的提线木偶。 他既然能在金陵考中秀才,那就证明此人是想走科举的路子的。 除非是被人威胁或是给足了好处,亦或是真的被人忽悠瘸了,否则绝对没胆子在主管贡举的礼部尚书府上大闹。 抢婚?脑子被僵尸啃了,才会觉得这种事会真的发生在画本故事之外的现实中。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陈志文在听到宝钗的否定后,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倒不是被吓得,而是像被人抽空了他的精气神,整个人变得有些痴傻。 贾琮走上前去,俯视着瘫坐地上的陈志文。 “还有一个问题,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或者说是谁蛊惑你今日来贺公府上大闹的?” 贾琮实在有些不理解,就算有人假借宝姐姐的名义跟陈志文“相识相知相恋”,在得知宝钗与贺家定亲后,他一个盐商之子,也敢跑来京城闹事? 这可是宫中赐婚成两姓之好,在贺崇与宝钗大婚之日闹事,九族消消乐了解一下。 “陈秀才,你能过了院试,想来对《大夏律》还是很了解的。本伯问一句,抗旨不遵,藐视陛下是什么罪?陈家的九族人多不?本伯担心金陵府的刽子手,一下子砍不了那么多的头!” 陈志文一开始只是浑浑噩噩的下意识说:“抗旨不遵、藐视君上,依律诛九族。” 当说到诛九族这三个字的时候,陈志文猛地浑身一个哆嗦,随即整个人都清醒的。 仰头看着贾琮袖口的那几只争夺绣球的橘猫纹饰,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跪地哭求。 “是王子胜,薛姑娘的舅舅王子胜。是他派人回金陵寻了我,并给了我贺家的请帖,让我有机会进来……” 贾琮与贺崇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王子胜不是事涉贪腐大案,被扔去西山皇陵挖石头去了吗?他怎么会跑来祸祸他的亲外甥女?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 我今晚顺一顺剧情,前两天被屏蔽的我都不会写了……唉,惨惨惨! 各位读者老爷手里要是有月票,还请支持一下我这个可怜的病猫。 先磕三个响头——咚咚咚~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五章 王大侯爷,你要理解…… 如果说王子腾是王家的一条龙,那么王子胜无论是品性还是能力,都是连一条虫都不如。 可怕的不是他没能力,而是他无能且自负,一直给王子腾拖后腿。 但奇怪的是,王子腾一直拼了老命的护着这个愚蠢的弟弟。 贾琮曾与赦大老爷认真分析过其中的原因,除了王子胜手中有王子腾的把柄,那就真只有一种可能——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眼见这桩公案扯到了宝钗的亲舅舅身上,就算是贺老爷子不畏人言,也得考虑下孙媳妇的感受。 亲舅舅算计自家外甥女,老王家还真是一直有这种奇葩传统。 上一个被算计的是谁来着?哦,贤妃娘娘可不就是亲舅舅王子腾一手操办送进宫里去的? 若非贾家的男人争气,堂堂公府嫡出大姑娘就要孤苦无依老死宫中了。 贺耀敏知道此事不宜再继续闹下去了,一挥手让家仆将陈志文押去柴房关了起来,招呼礼官继续唱礼,先把婚礼进行下去。 好在宝钗身上的污水被洗干净了,至于王家与薛家的八卦,传不传的并不怎么重要。 没人敢不给大宗伯面子,贺家的婚宴依旧热热闹闹的。 至夜时,贺耀敏祖孙父子三人将宾客一一送走,尚书大人这才寒着脸甩袖回了书房。 “明日一早让人给王子腾送信,老夫在家中等他过来给我一个解释!” …… 荣国府的人除了贾琮被贺崇拉去迎亲外,其余人都是宝钗的娘家人。 老太太带着一大家子人,在薛家热热闹闹过了一日,傍晚时才回到家中听说了在贺家发生的事。 “你是说,宝丫头的事是王子胜搞的鬼?” 贾琮摊手道:“目前来看,就算不是他主谋,那也脱不开干系。” 贺老倌将那个陈志文关在尚书府,估计就是等着王子腾给他解释。 不管王子胜是不是主谋,这件事算是把王家、王子腾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脸皮,又一次扔在地上踩了又踩,也不知王大侯爷会怎么处置? 总不能还像上次一样,用好不容易立下的功劳来给王子胜收拾烂摊子吧。 贾政已经无力吐槽他的两位舅子了,宝玉更是显得既气愤又尴尬。 一方是亲表姐,一方是亲舅舅,亲舅舅算计亲表姐,这……真他娘的离谱。 “也不知二舅兄怎么想的,上次贪墨赈灾粮一案,陛下看在他平西大功,饶了王子胜一命,只发配皇陵服役。缘何又要将其捞回京城胡作非为?” 贾政对王子胜的厌恶早已有之,王子胜与王仁一样不堪造就,王家的坏名声,主要就是这两人造成的。 见自家老二愤愤不平,老太太倒是看得开。 “王家的事跟咱们没关系,宝丫头如今已是贺家妇,贺耀敏这个人可不是好惹的,王子腾要是不能给他满意的答复,咱们这位礼部尚书绝对有能力让王家付出惨重的代价。” 贺耀敏当初考中进士入了翰林院,修书三年就被老圣人看中调入礼部。 当初老圣人带着他的老伙伴们在大漠纵横驰骋,贺耀敏一个文弱书生,硬是跟随御驾连破草原七十二部落。 摸过刀把子见过血,冲过草原王帐杀过人,人家的礼部尚书位子是靠刀把子坐上去的,王子腾都不一定有这位狠辣。 屋子里的姑娘们挤在一块儿说着悄悄话,老太太与两个儿子定好了对这件事的应对基调。 那就是静观其变,毕竟是贺家与王家的事,荣国府没必要掺和进去。 赦大老爷对此不是很关心,政老爷气愤归气愤,不过也明白荣国府掺和进去反倒不是很好。 只不过长辈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宝钗的姐妹团。 孩子大了就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更别提贾家的这群姑娘一个比一个聪明,手中又有了不小的能量…… 第二日一早,黛玉看似跟往常一样去了礼部坐衙。 不过公主殿下今日带出去的亲兵有些多呀,在护送黛玉去往礼部的路上,两百亲兵就分成两路。 一路继续护送马车往北,另一路百人小队在亲兵副统领的率领下,直直往宁远县侯府王家去了。 而作为公主赞善,辅佐黛玉处理公务的探春,今日并未去礼部衙门。 她抱着一个书匣来到了大夏门外,让守门的禁军校尉往后宫通报,她要前往翊坤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 贾琮刚来到工部,清早的第一杯茶水都还没冲泡好呢,就听书吏禀报说宁远县侯王子腾王大侯爷来了。 “真是稀奇事,这会他不该去贺家请罪,跑来我这干嘛?” 诧异归诧异,贾琮还是放下手中的茶盏迎了出去。 王子腾这个人有一个很好的优点,无论遇到任何事,他都能处变不惊,别人从他的脸上不可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哪怕京城昨日就已经再次传扬王家算计外甥女的破事,王子腾依旧无悲无喜。 不过在见到贾琮后,他还是露出了一丝尴尬。 “陈志文之事,我并不清楚,也不是我安排的。” 贾琮示意书吏出去后,值房中便只剩他与王子腾两人。 两人坐定,贾琮亲手将茶水送上,笑说:“王大侯爷不该跟我说这个,贺老倌应该还等着侯爷前去请罪道歉呢。” “我刚从贺公府上出来!” 哈? 王子腾的回答倒是出了贾琮的意料,却听王子腾继续说道:“昨日傍晚,宝丫头就让身边的丫鬟给我传信,将此事的经过详细告知了我。王子胜虽然是我拿银子赎出来的,但他被我禁足家中,原本他是没有机会出来胡闹的。但他终究是宝丫头的舅舅,宝丫头走六礼的时候,总不能不出现吧……” 明白了,王子腾为了缓和与薛家的关系,为了与贺家结好,特意在宝钗走六礼那几日将王子胜放出来充场面。 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给了王子胜这个机会。 “今日城门一开我就去了贺家,贺公说这件事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他都只认准了王家。所以,我必须查清此事,给贺家一个交代。” 贾琮点了点头:“这是应有之义,王子胜作为宝姐姐的亲舅舅,在大婚之日蛊惑一个男人去坏宝姐姐的闺誉,王侯爷不会以为贺公会跟我家一样好说话吧?老太太还能为了宝玉压住我爹,贺老倌可是敢拽着圣人龙袍喷唾沫星子的狠人!” 王子腾被贾琮臊了一顿,不过他的脸皮也的确够厚,只是微微尴尬的躲避了贾琮似笑非笑的眼神。 两人沉默的喝了半盏茶,王子腾始终没有说自己为何跑来工部的原因。 最后还是贾琮没了耐心,疑惑的问道:“既然王侯爷要查清此事给贺家一个交代,此事应是宜早不宜迟,王侯爷不赶紧去查案,为何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唉~ 一声长叹,王大侯爷还是第一次觉得心累。 “在来找你之前,我原想先回府审问王子胜的。可刚从贺公府上出来就收到了家里的消息。林家丫头……文安公主派人强闯我家,砸开了我家大门,把王子胜从床上揪了起来抓走了。” 啊? “你是说我林姐姐派人抓走了王子胜?” 贾琮的第一反应是不信,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林姐姐,岂会干这种似倒拔垂杨柳的事。 等等,为何他觉得此事好熟悉? 这不是他贾家的“优良传统”嘛,那就正常了。 林姐姐作为未来的贾家妇,干这种砸人府门的事不是很合理的事? 没错,这很合理! 王子腾再三点头:“我去了户部,伱那岳父不愿见我,只能来请你出面,无论如何,总要让我先见王子胜一面问问清楚……” 先不提黛玉特殊的地位,他王子腾堂堂宁远县侯,跑去求一个小丫头,先不说面子什么的,主要是林家丫头很可能根本不愿搭理他。 这回轮到贾琮尴尬了,但妇唱夫随,黛玉都把人府门砸了,把人抓了,作为男人岂能不给兜底? “这样啊~王大侯爷,你要理解……林姐姐跟宝姐姐亲如姐妹,出了这样的事,林姐姐一时间有些激愤,作出一些过激的事也在情理之中对吧……砸了你家大门的事,修门的银子我出……” “我不是来跟你要银子的,贾琮,我在跟你说正事!” 王子腾摆摆手,表情凝重的说道:“本侯那个弟弟是什么德行,我比谁都了解。他没这个脑子,在数年前就开始布局,算计一个小丫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说实在的,从昨日陈志文出现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王子胜这么做,图什么?” 贾琮也收起了玩世不恭,手指咚咚咚的在桌面连敲三下。 “王侯爷应该听说了,陈志文与宝姐姐只在薛公病逝前见过一面,却从那时就已经有人在以宝姐姐的名义与陈志文书信往来,此为第一疑点。” “第二,陈志文拿出的那首诗,王侯爷可能不知,那张纸的字迹几乎与宝姐姐亲笔无异。宝姐姐虽然一直在掌管薛家的生意,可除却签字外,甚少有字画流出,又是谁做能做仿如亲笔呢?”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子胜在这件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既然王侯爷也认为他没有这个脑子与能力,那么他是听命于谁?又是为何要算计自己的亲外甥女?” 贾琮提出的三点疑问,事实上也是王子腾的担忧。 他善于算计,可没想到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算计了王家与薛家。 最可怕的是他的亲弟弟,竟然在他的严加看管下,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王子腾越想越觉得心累,再次长叹一声。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来请你帮忙。文安公主那,大概率不会让我见王子胜……” “行吧,我带你去。” 贾琮也很想查清此事,以解心中的疑问。当然,顺便也能吃个完整的瓜。 他将公务扔给了麾下的工部郎中,带着王子腾往礼部衙门走了一趟。 黛玉这会果然已经离开了礼部,一问探春今日压根就没来,两人不得不出了皇城,让人去打听黛玉与探春的行踪。 很快,亲兵就传来消息。 黛玉从礼部离开后并没有回荣国府,而是带着人马一路去了黄华坊林府。 林家的祖上三代列侯,开国初便是天子近臣,在京城自然是有府邸的。 五进的大院子毗邻贡院,既幽静又有文气,是难得的好地段。 林家自回京后,一开始京城的形势有些乱,林如海便带着自家大猫小猫一两只直接住在了老丈人家。 后来又一直忙着处理公务,没顾上搬家,直至今年开春后才安排人修缮府邸,打算在迎春出嫁后就搬回家去。 没想到老爷还没搬回家,大姑娘却带着大队人马,捆着一个男人拖进了府中,将其吊在了院中的一棵大树上。 王子胜昨日在薛家喝了不少酒,昏昏沉沉的回家后就继续禁足生涯,浑浑噩噩的搂着侍女睡了过去。 没想到一大早就被人破门而入,从床上拽起来就拖出了家门。 他第一反应是皇帝派了龙禁卫来抄家,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可等他听清了来人与府中的交涉后才明白,竟然是林家丫头派了亲兵来王家闹事。 一开始他还嘴硬了几句,可没想到林家丫头的亲兵一点都不惯着他,拎起刀鞘就往嘴上招呼…… “姑娘,审问的事交给属下就好。一会血淋淋的,万一污了姑娘的眼终归不好。” 贾十六是赦大老爷专门从贾家亲兵中,给黛玉挑选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忠心,都是上上。 黛玉也对其很尊敬,一应公主亲军都是由贾十六统领。平日里遇到事时,多会询问他的意见。 但此时黛玉却摇了摇头:“十六叔,我可不是什么娇娇女,武将家的媳妇,披甲执锐都有可能,岂会在乎这些小事?” 贾十六闻言就咧嘴笑了,不愧是三爷的媳妇,这脾气,他喜欢! 贾家的女主人就该是这个样子! “那行,姑娘尽管吩咐,属下一定办的妥妥的!” 黛玉定了定神,悄悄深吸一口气后,冷冷下令。 “来人,先将王子胜抽上五十……二十鞭子,让他清醒清醒……” 月票推荐票 写一个不一样的林黛玉,也不知道各位读者老爷会不会喜欢?嘿~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六章 我住隔壁我姓王 自从皇帝陛下将王子腾藏在辽东的外室与私生子带回京城后,王家的宁静就被彻底打破了。 王子腾的正妻,宁远县侯夫人董氏在明面上笑迎外室携子入府,私下里差点挠花了王大侯爷的脸。 当初董氏十年未能生下个带把的,都已经定好了将族中庶出的堂妹抬进王家,为王家延续香火。 可王子腾那会的回应差点让董氏以为她跟丈夫情谊深重,不愿自己受委屈才拒接了董家的提议。 “你嫁予我十年,虽未生下儿子可也辛苦操持家务,自古妻妾争锋者多,与其妻妾相争闹得家宅不宁,你我不如好好抚育侄儿王仁,将来让侄儿兼祧两房……” 瞧瞧这话,当时可算是把董氏感动坏了,一门心思放在了王子腾的身上,差点把董家搬空。 可临了了才突然发现,那个平日里不近女色的夫君,暗地里藏着个娇娇弱弱的外室,还生下了一个好大的儿子。 当皇帝老爷将好大儿送回京城的时候,董氏差点没被怄死。 但这些都还只是小事,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陈氏与她那个孽障进府后,每日里在她面前晃悠,动不动弄些恶心人的事。 这就导致整个宁远县侯王家鸡飞狗跳,别说王大侯爷不乐意在府里呆,就是董氏自己都想直接住到城外庄子里去。 可惜她身为王家主母,岂能躲去城外将偌大的侯府轻易让给那个陈氏那个贱人…… 董氏这些日子费劲心思花费了不少银子,又托人寻关系将王仁从西北军前召回了京城,又花费大力气拉拢王氏一族的族老长辈,跟陈氏与那个孽障打擂台。 原本还想着与三房的王子胜联手保住王仁的继承人地位,没想到今日一大早,她都还没用完早膳,就听前院吵闹不堪。 等到丫鬟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时,董氏只觉得她似乎没睡醒。 天子脚下,堂堂县侯府邸,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人砸破了大门,推倒了院墙,抓走了侯府的主子。 董氏在听到是黛玉派了亲兵砸门抓人的,压根就没想过亲自出面去要人。 她一面派人往城外去找王子腾报信,另一边正琢磨着该不该去跟荣国府老太太说一说这事,就听门子来报,侯爷回府了。 “老爷,你怎么才回来啊……嗝~” 董氏立马迎了出去,丫鬟顺势往其手中塞了一块姜,往眼睛处抹了一把。 随即只听董氏嚎了一声,才说了一句话,就看到与王子腾一同进门的贾琮。 那声哭嚎直接卡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甚是噎人。 王子腾哪里还顾得上董氏的装模作样,冷着脸问道:“夫人,老三跟那个什么陈志文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最近老三跟什么人接触过?” “啊?宝丫头那事,真是老三干的?” 董氏当然听说了昨日贺家发生的事,但她并不怎么相信王子胜会干出这种事情。 怎么说他也是宝丫头的亲舅舅啊~ 她还想着今日派人去城外跟丈夫说一声呢,不想大清早就被人砸开了府门抓走了人。 她见王大侯爷神情冰冷的厉害,忙摇头道:“妾室真不知道,自打老爷将他禁足后,除了宝丫头走六礼的时候出去过几次,三叔从未踏出过府门半步……对了,昨日三叔在薛家多喝了几杯,还是蟠哥儿派人送回来的。” 贾琮仔细观察了董氏的言行举止,见其不似作伪,小声提醒道:“侯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一直呆在内宅,哪能知道王子胜做过什么。王大侯爷,正事要紧,还是先去看一看王子胜的住处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既然黛玉已经将王子胜给抓走了,他跟王子腾跑来王家可不是来看热闹的,还不是想着趁着王子胜没什么准备,先搜上一搜,看能不能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还别说,这种突击检查的确有用。 王子胜估计虽然藏得挺严密的,可架不住他哥哥对他的了解。 王子腾只随意在其房中走了两圈,就找到了两处暗格,一处密室。 当王子腾看到他的“好弟弟”与他人的密谋信件时,脖子处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动。 王子胜真是大言不惭,竟然与人密谋先夺薛家,后夺贾家,最后将“好哥哥”王子腾一脚踢开,由三房继承王家家业,好过一把侯爷的瘾。 “啧啧,王家还真是一脉相承啊,侯爷当初是不是也是这么打算的?” 贾琮一边翻着那厚厚一沓书信,一边不忘开启了嘲讽模式,不断挑动着王子腾的神经。 “瞧瞧这个,王大侯爷被王子胜认为是他封候拜将这个伟大事业上的绊脚石。没想到啊,老王家的男人这么有种,弑兄夺嫂,然后再毒死侄子斩草除根……侯爷,不得不说,伱这个弟弟比你狠多了,至少当初你还把二嫂嫂兄妹俩养大了。” 虽然王仁这个傻子废物了些,但王家大房的血脉没有断绝。 幸亏当初不是王子胜当家,要不然……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还有这封,王大侯爷快来瞧瞧,你这个弟弟了不得,他竟然在暗中跟水溶有来往。王老太爷当初是不是抱错孩子了,我觉得王子胜不像老王家的种,老王家的人不该这么傻才是……” “闭嘴!” 王子腾终于破了防,贾琮的话真是太气人了。 他这会都快忘了待会还得求人贾琮带他去找黛玉,夺过贾琮手中的那封水溶所写的书信,快速浏览一遍后铁青着脸猛地一拍桌子。 “怨不得当初他一门心思要去江南搅和进盐政上的事,原来是水溶在背后蛊惑!” 王子腾这么一说贾琮就想起来了,元祐五年他与老爹携黛玉南下,王子胜可不就是跟甄家、江南那些盐商半路截杀他们一行人吗? 那会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赦大老爷特意将王子胜放了回去,让王家与刘忭、甄家起了嫌隙…… 原来从那个时候,王子胜就已经跟水溶勾搭到一块去了。 就是不知水溶是真的想帮王子胜,还是单纯的觉得这个人够傻容易忽悠,专门用来削弱王家实力,用来牵制王子腾这个王家家主的。 不过看王子腾这会的脸色,贾琮大致可以猜到,十有八九,王子胜就是水溶用来祸祸王子腾的。 最新的一封信没有署名,其上字迹像是女子所写,其中完整的交待了王子胜该如何蛊惑陈志文。 并做了保证,只要薛家与贺家的婚事告吹并结仇,信的主人最终将帮助王子胜一脉夺得王家的继承权。 “那啥……我没看懂,为何宝姐姐与贺家的婚事告吹,三房就能夺得王家的继承权?” 贾琮没看懂,王子腾也没看明白。 不过想要弄明白也不难,直接拿着这些信去问王子胜就好了。 …… 贾家训练出来的亲兵,捆绑手艺一个比一个好。 王子胜被吊在林府院中的歪脖子树上,被抽了二十马鞭后,身上的名贵绸缎早就变成了一缕一缕的。 浑身上下没几块好皮,疼晕过去后就是一盆盐水泼过去,瞬间又清醒了过来。 贾十六是完全遵照了黛玉的吩咐,从一开始抽鞭子到现在,他压根就没有问过王子胜一句。 从挨打到疼晕过去,再到被盐水泼醒,王子胜只感觉钻心的疼痛,哀嚎哭求,最后只剩歇斯底里的咒骂。 他至今弄不明白,自己最近没招惹过林家这死丫头啊,为何会受如此劫难。 “为何打我?为何打我?为何打我?” “林家丫头,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老相识,你为何要人如此折磨我?” “该死的丫头,敢打老子,等老子脱困,一定要将你挫骨扌……” 啪! 贾十六毫不犹豫就是一鞭子,直接抽在了王子胜的嘴巴上。 这一次鞭子抽的稍微偏了些,鞭尾抽在了王子胜的右眼上。 似乎有噗的一声响起,王子胜哀嚎一声就又晕了过去。 贾十六近前看了看,耷拉着脑袋的王子胜满脸血污,已然再次晕了过去。 “姑娘,又晕了。” 黛玉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血腥的审问,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狠的话。 “拿我手令去太医院,请最善外伤的御医前来给他医治。再取一株老参给他吊命。我要他时时刻刻感受到痛苦,直到他把肚子中的秘密都讲出来!” 黛玉不是狠辣的人,她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柔软。 但她很清楚一件事,王子胜所犯下的罪恶何止蛊惑陈志文诬陷宝钗一事。 当初赦大老爷护送她南下侍疾,王子胜就曾参与运河截杀一事。 同时,林家的一应劫难,王家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绝对不怎么光彩。 哪怕没有王子腾参与谋害林家之事的证据,但王子胜勾结不法盐商,对抗盐课新政的事证据确凿。 还与当初京畿雪灾时,王子胜勾结京畿的贪官污吏,贪墨赈灾钱粮,害死了那么多的百姓…… 对这等人仁慈,就是对无辜百姓最大的残忍! 这便是黛玉能狠下心来,用残酷的刑罚去审问王子胜的原因。 这不仅仅是审问,更是对王子胜所犯之罪的惩罚。 …… 贾琮与王子腾赶来黄华坊林府的时候,御医已经给王子胜灌了一碗参汤,并为其涂上了金疮药。 太医院这群老大夫,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 黛玉吩咐说要王子胜生不如死,那老御医就绝对不会让他咽了气。 王子腾只看了一眼他家老三的惨状,就大致猜到了当下的情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第一次对眼前这对年轻人产生了恐惧,这俩人根本不似曹太后口中所说的老君座下的金童玉女,更像是地府阎君手下勾魂夺命的黑白无常吧。 贾十六在自家小三爷耳边简单说了下经过,贾琮瞪大了眼珠子,仔细打量了一下不同寻常的林姐姐。 黛玉只是冲他笑了笑,随即淡淡看向神情复杂的王子腾。 “宁远侯,你身为王家家主治家不严,王子胜的所作所为,你难辞其咎!” 王子腾没有想到黛玉会先发制人,一上来就给他定了罪。 而且这个罪名他还真摆脱不了,只能微微颔首道:“公主殿下说的是,臣的确有管教不严之罪。不过……” “先别急。” 黛玉打断了王子腾的诉说,一抬手就有一名身着宫廷女官服的老嬷嬷,手捧一封绣着凤凰的明黄锦书走了出来。 “皇贵妃娘娘懿旨……” 王子腾心中咯噔一下,冲贾琮苦笑了一下,随后躬身道:“臣恭请娘娘金安。” “王家好大的胆子,本宫亲口赐婚,也是尔能说三道四的?尔说薛氏女品德有亏,那是不是在说本宫眼拙看错了人?既如此,本宫退位让贤,由你王家来执掌凤印如何?” …… 老嬷嬷言辞间愈发的严厉,将皇贵妃杨氏心中的愤怒完全的表达了出来。 王子腾这回真的是又气又恨,这王子胜脑子被驴踢了,怎么就信了那些鬼话,敢去挑拨薛家与贺家婚事的。 就因为这一件事,王家在一日之内得罪了薛家、贺家不说,还把宫中那位代掌封印的皇贵妃给得罪了。 他瞥了一眼还在昏迷的王子胜,恨不得一脚将其踹死算球。 “王侯爷,娘娘让老奴给侯爷带句话……” “嬷嬷请说。” 老嬷嬷收好了懿旨,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娘娘说,王家常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本宫觉得不读书难以明理,不读书难以相夫教子。故而,女子合该德才兼备,方能为大道所佑。” “文安公主托贾府三姑娘所献之诗集,娘娘甚为喜爱。上载之诗词,皆是上佳。既然王家拿诗词污薛姑娘的名声,那就用诗词为薛姑娘正名吧。” “娘娘以为为公主殿下所献之诗集写了序言,王家拿出银子来,将其刊印十万册,传之天下,让天下人都看看,我朝之女子,亦有咏絮之才!” 嘶!十万册…… 王子腾深吸一口凉气,王家不比以往,先是将王子胜捞了出来,后又将王仁调回京城,所需银两不下十万。 万两白银,这几乎是王家一年的支出了。 不过皇贵妃的口谕王子腾不敢拒绝,说白了这其实是皇帝的意思。 他只能咬牙接旨,先将老嬷嬷打发走再说。 黛玉这一套连招,直接将王子腾拿捏的死死的。等送走了老嬷嬷,黛玉才请了王子腾坐下。 王子胜还在昏睡,王子腾很想赶紧将其叫醒审问。 不过黛玉这会倒是不急了,慢悠悠的说道:“本宫一直在等宁远侯过来,方才王子胜恍惚间无意识的说了一句话令本宫有些疑惑……” “从辽东回来的那个孩子,到底是宁远侯你的,还是王子胜的?” 月票推荐票 更新有些晚了,抱歉哈~ 先更到这里,明晚继续,晚安……呃,早安!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爸爸去哪了 王子腾这一辈,老王家的地里还算长出了几颗歪瓜裂枣。 但到了王仁这一代,不但男嗣几乎断绝,就连丫头都没生几个,眼看二房、三房就要绝嗣了,不想王子腾偶然在辽东任职时,无意间置办下的外室却开了花结了果。 说实话,当时王子腾差点欣喜若狂的直接将其接回京城好好教导。 也就是那个时候,王子腾放弃了对侄子王仁的悉心教导,转而开始往废了养,就等着到时候寻个错处,将其王家继承人的身份废去,好让自己的儿子接班。 这件事他谁都没敢说,包括早前一同谋划夺了大房继承人身份的王子胜。 侄子到底没有儿子亲,王子腾从大房夺得了王家家主的位子,岂会甘心将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耀还回去。 这一瞒就是十几年,直到皇帝老爷揭开了这个盖子。 王子腾心心念念就是为儿子保住王家家业,可黛玉的话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信,不过却也不得不信。 只见王子腾魁梧的身子不由自由的打了一个趔贴,不甘心的求证问道。 “殿下,此言当真?” 黛玉明显不是开玩笑的人,更何况是拿这种事。 她抿了抿嘴唇,轻嗯了一声点头确认,这下子王子腾心中最后仅存的希望之火也熄灭了。 只一瞬,王子腾的眼睛就红了。 当然,王大侯爷可不是伤心哭泣的红,而是择人而噬的血红! 儿子,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禁忌存在,谁碰谁死,亲弟弟也一样。 “还请殿下行个方便,让臣跟我这好弟弟说上几句话。” 此时的王子腾将一直压制在心中的猛兽重新放了出来,凌冽的眼神就如同当初在河西走廊统领二十万大军时一模一样,甚至要更锋利些。 黛玉自然乐意看王家内乱,跟贾琮相处久了,早就已经激活了吃瓜的属性。 她点了点头说道:“自无不可,宁远侯自便。不过还请宁远侯记得别把人弄死了,他……本宫还有用。” 审问依旧是在林府的院子中,贾琮与黛玉就坐在不远处,静静的吃瓜看戏。 当王子胜被一桶水泼醒时,入眼间就看到了一双猛兽似的眼睛。 “二哥?二哥快救我,林家那个死丫头……” 啪! 话还没说完,迎接他的就是鞭子狠狠抽了过来。 王子腾用心中仅存的理智压制住了杀心,沉声问道:“老三,义儿……陈氏与义儿的事,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 啊? 那一鞭子抽下来时都没能让王子胜有多少慌张,还以为这是二哥做给不远处的两人看的。 可当他的耳中传来王子腾的询问时,身上的痛觉似乎消失了,心中一个激灵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难道这个秘密被发现了?不可能啊,陈氏不可能将这件事说出来啊! 其实就算是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王子腾心中都还残存着一丝希望。 不过就在王子胜没有立即反驳反而惊惧的躲避自己的眼神时,王子腾就已经确信了一切都是真的。 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这个狗东西,每次想要说谎时就是这个表情…… 啪!啪!啪! 王子腾的心死了,无论是贾琮还是黛玉,这个时候都能感受到王子腾的疯狂与绝望。 两人的第一反应是无比的畅快,可不久之后竟然不约而同的在心中起了一丝对王子腾的可怜。 而且黛玉甚至有一种感同身受的荒谬错觉,王子腾如此,林家当初不也是如此? 当初母亲与弟弟陆续“病逝”,爹爹将她火速送来京城,怕也是抱着最后疯狂一把的心思吧。 “宁远侯,别忘了答应过本宫的事。” 黛玉用冰冷的语气,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宁远侯当初连龙禁卫都瞒住了,王子胜这样的废物是如何得知的,宁远侯不觉得蹊跷吗?” 这一提醒的确将王子腾从疯狂中拉了回来,手中不断挥舞的鞭子也停了,正要审问时才发现,王子胜已经耷拉着脑袋,浑身是血没有多少气进出了。 …… 等王子胜再次醒来时,总算没在歪脖子树上吊着。 不过也没有什么柔软舒适的床榻,身下是污秽的干草,硬邦邦的地上还能看到几处血迹。 昏暗低矮的房屋中,仅有的光线还是狭小的窗户中漏进来的阳光带来的。 王子胜只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就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刚刚闷哼一声就听到了熟悉却又令他恐惧的声音。 “老三,陈氏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你又是如何跟她私通,生下那个孽子的?还有,这些事都是谁在背后指使伱?” 一连三问,王子腾都没有等来半个字的回应。 好不容易压制的怒火又从心中燃起,他不由自主的扬起了手中的鞭子,最终却是无力的将其放了下来。 他极其落寞的说了一句:“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 心一死,王子腾甚至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包括王子胜能做到这些的原因。 反倒是王子胜,在看到自家二哥浑身散发的落寞气息与了无生趣的表情后,突然哈哈大笑,哪怕身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来,都没能让他停下。 突如其来的笑声,吸引了王子腾以及同在屋内的贾琮与黛玉。 只见王子胜没有了以前对老二的畏惧,罕见的冲王子腾挑了挑眉头。 “王子腾啊王子腾,你问我为什么?” 王子胜挣扎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脸色满是狰狞,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我也想当一个好弟弟啊,可你不让啊!当初咱俩一起逼死了大嫂,从大房弄到了爵位与王家的家业。你成了高高在上的都太尉统制县伯,手握大权高高在上,而我呢?” “王家三老爷,好大的名头!” “连一个小小的荣国府庶子都敢骑在我的头上,差点将我扔进运河里喂鱼。” “而我的好哥哥呢,不但没为了出气,反而为了保住权势,拿我跟荣国府做了交易,让我充当鱼饵弄死了江南的盐商。” “我也是王家嫡子啊,凭什么你能高高在上我就不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因为自己生不了儿子,就给我的妻妾下毒,让我半生无子被人耻笑……” 王子腾被老三这歇斯底里的愤怒与扭曲给吓了一大跳,许久才从喉间冒出了一个字:“你……” 这还真是冤枉他了,一开始自己生不了儿子,甚至动了老三生个儿子过继二房继承王家家业的心思。 别说下毒,他都舍了脸皮去求了宫中,差点把整座太医院都搬到王家去了。 可谁能想到兄弟二人吃了一大堆的药,硬是没能生个带把的。 就连贾琮与黛玉都从王子腾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无辜,可王子胜似乎是认定了一般,不管不顾的继续咒骂诉说。 “我原以为你跟我说的都是真的,咱俩都没儿子将王仁好好养大当王家的继承人,可没想到你竟然给我的妻妾下毒……” “若不是甄氏派人告诉我这些,我还傻乎乎的以为我的好哥哥真的盼望着我能生下个带把的儿子哩。呵呵……” 王子胜讥讽的往王子腾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二哥,你挑女子的眼光真的不错,陈氏,很润!哈哈哈哈……” 贾琮黑了脸,伸手就将黛玉的耳朵给捂住了。 虽然很想继续吃瓜,可王子胜的变态与疯狂完全超出了想象。 在贾琮强行拉着黛玉将其带出柴房的时候,王子胜还在继续用言语刺激着王子腾。 “还记得昭武四十三年的冬日你平定女真叛乱,圣人遣使宣旨劳军的那日吗?中了春药的陈氏还以为我是你,在床上奋力的迎合于我……” 王子腾从柴房走出来时,里面还在不断的传出王子胜疯狂的大笑与嘲讽。 “我的好二哥,你敢杀了义儿吗?就连我都不清楚他到底是谁的种,有本事你就杀了他啊!” 看着无悲无喜的王子腾,贾琮与黛玉对视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王子腾率先开了口:“贾琮,你可有办法分辨人的血脉?” 贾琮摇了摇头,这还真的是他的知识盲区。 什么滴血验亲、滴骨验亲都不准确,更何况王子腾与王子胜是嫡亲兄弟,血型什么的,很大概率是同一血型,滴什么血验什么骨? 唯一的办法就是看相貌,可王义的相貌几乎都遗传其母,跟王子腾、王子胜的相貌都不怎么像。 唉~ 身材高大的王子腾瞬间矮了一截,以往始终挺直的脊背佝偻了起来。 他只是长叹一声,甚至都没有跟贾琮与黛玉告别,无比落寞的往林府外走去。 “哎,王大侯爷,你还没告诉我王子胜都交待了什么啊……” 黛玉一把扯住了贾琮的手臂,摇了摇头。 “别喊了,他这会哪有心思跟咱们说这些,还是看亲兵的记录吧。” …… 年后林如海就已经让手下人开始拾掇京城的府邸了,此时的林府书房窗明几净,屋中点着香薰,摆着茶点。 贾琮与黛玉,头挤头靠在一块,啧啧称奇的看着刚刚整理好的审问记录。 黛玉手下的亲兵中有专门从龙禁卫调来的刑讯好手,这记录做的,快要赶上书铺中的传奇话本了。 贾琮不得不时时捂住几处少儿不宜的地方,黑着脸不断给黛玉粗略解释那块的剧情。 这种现实下用语言打马赛克的活计真是累死个人,就算贾琮已经言简意赅尽量避免说哔哔哔哔的剧情了,还是把黛玉闹得脖子都是粉红粉红的。 根据王子胜的供述,他口中所谓的王子腾下毒之事,是其妻去宫中拜访前太妃甄氏时,从甄氏口中得知。 一开始王子胜压根就不信,可甄氏告知了王子胜之妻,那些毒药就是王子腾请回家给兄弟二人“补身子”的御医所下。 等到王子胜从御医所开的药中真的找到了毒药后,这才相信了甄氏的话,从此走上了报复的路,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 昭武四十三年的冬日,王子胜借口去锦州处理那边的生意离开了京城。 不过他刚出京不久就搭上了前东平郡王钱家的人,并且他在王子腾去军营接旨犒军时,悄悄潜入了王子腾藏着的外室宅中…… 等陈氏清醒后其实就发现了不对,不过那会王子胜已经悄然离去,只留给了陈氏一身狼藉。 自那夜后,只要王子腾不在时宅中时,王子胜就会突然出现。 而每次陈氏都是在昏昏沉沉中与其苟合,直到两月后有了身孕,王子胜才放过了陈氏。 王子胜也不清楚陈氏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他还是王子腾的,只不过那会他满脑子都是想着报复。 当他得知陈氏有孕后,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在陈氏生下儿子后,他就当着王子腾的面将这两个月发生的事公开。 他很想看到王子腾得知这一切时的神情…… “这个疯子!” 不得不说,贾琮都被王子胜的疯狂给吓到了。 或许是当初逼死寡嫂夺人家业的报应,陈氏真的生下了一个不知其父的儿子,王子腾欣喜若狂,王子胜却没有去实施他的报复。 他犹豫了,因为他的心中更希望这个孩子是他王子胜的。 也许,他的儿子将来能继承王家的爵位家业,实现他所不能实现的梦想。 为此,王子胜将对王子腾的怨恨死死藏在了心里,始终唯王子腾之命是从,尽全力帮王子腾壮大王家,等着他的儿子长大接手。 在这期间,王子胜还做了另一手的准备。 他与义忠王府、忠信王府、四大郡王府、甄家等家族暗中勾结,悄悄发现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甚至为此假借王子腾的名义,对薛家、贾家、林家出手。 例如薛父之死,其中就有王子胜的手笔,当然这也是与别人合谋算计,当初就差点让薛家家破人亡了。 …… 两人看完了审问的记录,对王子胜的蠢与偏执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事实上整件事的开端,就是甄氏想要在王家插一根钉子,用了个离间计而已。 这事但凡王子胜清醒一点,就能看明白其中的蹊跷之处。 这下好了,王家这回怕是要唱一曲爸爸去哪了的戏码了! 月票推荐票 昨晚写了一章,被彻底屏蔽了,修改解封都不行,只能重写一章,要不然剧情都连接不起来。 今晚先重写一下,我再把后面的大纲改一改吧,明天再继续更新。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爸爸去哪了 王子腾这一辈,老王家的地里还算长出了几颗歪瓜裂枣。 但到了王仁这一代,不但男嗣几乎断绝,就连丫头都没生几个,眼看二房、三房就要绝嗣了,不想王子腾偶然在辽东任职时,无意间置办下的外室却开了花结了果。 说实话,当时王子腾差点欣喜若狂的直接将其接回京城好好教导。 也就是那个时候,王子腾放弃了对侄子王仁的悉心教导,转而开始往废了养,就等着到时候寻个错处,将其王家继承人的身份废去,好让自己的儿子接班。 这件事他谁都没敢说,包括早前一同谋划夺了大房继承人身份的王子胜。 侄子到底没有儿子亲,王子腾从大房夺得了王家家主的位子,岂会甘心将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耀还回去。 这一瞒就是十几年,直到皇帝老爷揭开了这个盖子。 王子腾心心念念就是为儿子保住王家家业,可黛玉的话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信,不过却也不得不信。 只见王子腾魁梧的身子不由自由的打了一个趔贴,不甘心的求证问道。 “殿下,此言当真?” 黛玉明显不是开玩笑的人,更何况是拿这种事。 她抿了抿嘴唇,轻嗯了一声点头确认,这下子王子腾心中最后仅存的希望之火也熄灭了。 只一瞬,王子腾的眼睛就红了。 当然,王大侯爷可不是伤心哭泣的红,而是择人而噬的血红! 儿子,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禁忌存在,谁碰谁死,亲弟弟也一样。 “还请殿下行个方便,让臣跟我这好弟弟说上几句话。” 此时的王子腾将一直压制在心中的猛兽重新放了出来,凌冽的眼神就如同当初在河西走廊统领二十万大军时一模一样,甚至要更锋利些。 黛玉自然乐意看王家内乱,跟贾琮相处久了,早就已经激活了吃瓜的属性。 她点了点头说道:“自无不可,宁远侯自便。不过还请宁远侯记得别把人弄死了,他……本宫还有用。” 审问依旧是在林府的院子中,贾琮与黛玉就坐在不远处,静静的吃瓜看戏。 当王子胜被一桶水泼醒时,入眼间就看到了一双猛兽似的眼睛。 “二哥?二哥快救我,林家那个死丫头……” 啪! 话还没说完,迎接他的就是鞭子狠狠抽了过来。 王子腾用心中仅存的理智压制住了杀心,沉声问道:“老三,义儿……陈氏与义儿的事,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 啊? 那一鞭子抽下来时都没能让王子胜有多少慌张,还以为这是二哥做给不远处的两人看的。 可当他的耳中传来王子腾的询问时,身上的痛觉似乎消失了,心中一个激灵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难道这个秘密被发现了?不可能啊,陈氏不可能将这件事说出来啊! 其实就算是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王子腾心中都还残存着一丝希望。 不过就在王子胜没有立即反驳反而惊惧的躲避自己的眼神时,王子腾就已经确信了一切都是真的。 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这个狗东西,每次想要说谎时就是这个表情…… 啪!啪!啪! 王子腾的心死了,无论是贾琮还是黛玉,这个时候都能感受到王子腾的疯狂与绝望。 两人的第一反应是无比的畅快,可不久之后竟然不约而同的在心中起了一丝对王子腾的可怜。 而且黛玉甚至有一种感同身受的荒谬错觉,王子腾如此,林家当初不也是如此? 当初母亲与弟弟陆续“病逝”,爹爹将她火速送来京城,怕也是抱着最后疯狂一把的心思吧。 “宁远侯,别忘了答应过本宫的事。” 黛玉用冰冷的语气,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宁远侯当初连龙禁卫都瞒住了,王子胜这样的废物是如何得知的,宁远侯不觉得蹊跷吗?” 这一提醒的确将王子腾从疯狂中拉了回来,手中不断挥舞的鞭子也停了,正要审问时才发现,王子胜已经耷拉着脑袋,浑身是血没有多少气进出了。 …… 等王子胜再次醒来时,总算没在歪脖子树上吊着。 不过也没有什么柔软舒适的床榻,身下是污秽的干草,硬邦邦的地上还能看到几处血迹。 昏暗低矮的房屋中,仅有的光线还是狭小的窗户中漏进来的阳光带来的。 王子胜只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就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刚刚闷哼一声就听到了熟悉却又令他恐惧的声音。 “老三,陈氏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你又是如何跟她私通,生下那个孽子的?还有,这些事都是谁在背后指使伱?” 一连三问,王子腾都没有等来半个字的回应。 好不容易压制的怒火又从心中燃起,他不由自主的扬起了手中的鞭子,最终却是无力的将其放了下来。 他极其落寞的说了一句:“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 心一死,王子腾甚至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包括王子胜能做到这些的原因。 反倒是王子胜,在看到自家二哥浑身散发的落寞气息与了无生趣的表情后,突然哈哈大笑,哪怕身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来,都没能让他停下。 突如其来的笑声,吸引了王子腾以及同在屋内的贾琮与黛玉。 只见王子胜没有了以前对老二的畏惧,罕见的冲王子腾挑了挑眉头。 “王子腾啊王子腾,你问我为什么?” 王子胜挣扎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脸色满是狰狞,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我也想当一个好弟弟啊,可你不让啊!当初咱俩一起逼死了大嫂,从大房弄到了爵位与王家的家业。你成了高高在上的都太尉统制县伯,手握大权高高在上,而我呢?” “王家三老爷,好大的名头!” “连一个小小的荣国府庶子都敢骑在我的头上,差点将我扔进运河里喂鱼。” “而我的好哥哥呢,不但没为了出气,反而为了保住权势,拿我跟荣国府做了交易,让我充当鱼饵弄死了江南的盐商。” “我也是王家嫡子啊,凭什么你能高高在上我就不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因为自己生不了儿子,就给我的妻妾下毒,让我半生无子被人耻笑……” 王子腾被老三这歇斯底里的愤怒与扭曲给吓了一大跳,许久才从喉间冒出了一个字:“你……” 这还真是冤枉他了,一开始自己生不了儿子,甚至动了老三生个儿子过继二房继承王家家业的心思。 别说下毒,他都舍了脸皮去求了宫中,差点把整座太医院都搬到王家去了。 可谁能想到兄弟二人吃了一大堆的药,硬是没能生个带把的。 就连贾琮与黛玉都从王子腾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无辜,可王子胜似乎是认定了一般,不管不顾的继续咒骂诉说。 “我原以为你跟我说的都是真的,咱俩都没儿子将王仁好好养大当王家的继承人,可没想到你竟然给我的妻妾下毒……” “若不是甄氏派人告诉我这些,我还傻乎乎的以为我的好哥哥真的盼望着我能生下个带把的儿子哩。呵呵……” 王子胜讥讽的往王子腾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二哥,你挑女子的眼光真的不错,陈氏,很润!哈哈哈哈……” 贾琮黑了脸,伸手就将黛玉的耳朵给捂住了。 虽然很想继续吃瓜,可王子胜的变态与疯狂完全超出了想象。 在贾琮强行拉着黛玉将其带出柴房的时候,王子胜还在继续用言语刺激着王子腾。 “还记得昭武四十三年的冬日你平定女真叛乱,圣人遣使宣旨劳军的那日吗?中了春药的陈氏还以为我是你,在床上奋力的迎合于我……” 王子腾从柴房走出来时,里面还在不断的传出王子胜疯狂的大笑与嘲讽。 “我的好二哥,你敢杀了义儿吗?就连我都不清楚他到底是谁的种,有本事你就杀了他啊!” 看着无悲无喜的王子腾,贾琮与黛玉对视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王子腾率先开了口:“贾琮,你可有办法分辨人的血脉?” 贾琮摇了摇头,这还真的是他的知识盲区。 什么滴血验亲、滴骨验亲都不准确,更何况王子腾与王子胜是嫡亲兄弟,血型什么的,很大概率是同一血型,滴什么血验什么骨? 唯一的办法就是看相貌,可王义的相貌几乎都遗传其母,跟王子腾、王子胜的相貌都不怎么像。 唉~ 身材高大的王子腾瞬间矮了一截,以往始终挺直的脊背佝偻了起来。 他只是长叹一声,甚至都没有跟贾琮与黛玉告别,无比落寞的往林府外走去。 “哎,王大侯爷,你还没告诉我王子胜都交待了什么啊……” 黛玉一把扯住了贾琮的手臂,摇了摇头。 “别喊了,他这会哪有心思跟咱们说这些,还是看亲兵的记录吧。” …… 年后林如海就已经让手下人开始拾掇京城的府邸了,此时的林府书房窗明几净,屋中点着香薰,摆着茶点。 贾琮与黛玉,头挤头靠在一块,啧啧称奇的看着刚刚整理好的审问记录。 黛玉手下的亲兵中有专门从龙禁卫调来的刑讯好手,这记录做的,快要赶上书铺中的传奇话本了。 贾琮不得不时时捂住几处少儿不宜的地方,黑着脸不断给黛玉粗略解释那块的剧情。 这种现实下用语言打马赛克的活计真是累死个人,就算贾琮已经言简意赅尽量避免说哔哔哔哔的剧情了,还是把黛玉闹得脖子都是粉红粉红的。 根据王子胜的供述,他口中所谓的王子腾下毒之事,是其妻去宫中拜访前太妃甄氏时,从甄氏口中得知。 一开始王子胜压根就不信,可甄氏告知了王子胜之妻,那些毒药就是王子腾请回家给兄弟二人“补身子”的御医所下。 等到王子胜从御医所开的药中真的找到了毒药后,这才相信了甄氏的话,从此走上了报复的路,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 昭武四十三年的冬日,王子胜借口去锦州处理那边的生意离开了京城。 不过他刚出京不久就搭上了前东平郡王钱家的人,并且他在王子腾去军营接旨犒军时,悄悄潜入了王子腾藏着的外室宅中…… 等陈氏清醒后其实就发现了不对,不过那会王子胜已经悄然离去,只留给了陈氏一身狼藉。 自那夜后,只要王子腾不在时宅中时,王子胜就会突然出现。 而每次陈氏都是在昏昏沉沉中与其苟合,直到两月后有了身孕,王子胜才放过了陈氏。 王子胜也不清楚陈氏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他还是王子腾的,只不过那会他满脑子都是想着报复。 当他得知陈氏有孕后,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在陈氏生下儿子后,他就当着王子腾的面将这两个月发生的事公开。 他很想看到王子腾得知这一切时的神情…… “这个疯子!” 不得不说,贾琮都被王子胜的疯狂给吓到了。 或许是当初逼死寡嫂夺人家业的报应,陈氏真的生下了一个不知其父的儿子,王子腾欣喜若狂,王子胜却没有去实施他的报复。 他犹豫了,因为他的心中更希望这个孩子是他王子胜的。 也许,他的儿子将来能继承王家的爵位家业,实现他所不能实现的梦想。 为此,王子胜将对王子腾的怨恨死死藏在了心里,始终唯王子腾之命是从,尽全力帮王子腾壮大王家,等着他的儿子长大接手。 在这期间,王子胜还做了另一手的准备。 他与义忠王府、忠信王府、四大郡王府、甄家等家族暗中勾结,悄悄发现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甚至为此假借王子腾的名义,对薛家、贾家、林家出手。 例如薛父之死,其中就有王子胜的手笔,当然这也是与别人合谋算计,当初就差点让薛家家破人亡了。 …… 两人看完了审问的记录,对王子胜的蠢与偏执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事实上整件事的开端,就是甄氏想要在王家插一根钉子,用了个离间计而已。 这事但凡王子胜清醒一点,就能看明白其中的蹊跷之处。 这下好了,王家这回怕是要唱一曲爸爸去哪了的戏码了! 月票推荐票 昨晚写了一章,被彻底屏蔽了,修改解封都不行,只能重写一章,要不然剧情都连接不起来。 今晚先重写一下,我再把后面的大纲改一改吧,明天再继续更新。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八章 贾、王两家的交易 陈志文的事对于宝钗影响还是有的,不过不是很大。 贺耀敏是什么人?作为清流魁首,堂堂礼部尚书,活的比谁都通透。 就连他亲自教导的大孙子贺崇都看得明明白白,自家媳妇不但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更是品格端方,天质聪慧,博学宏览。 俗话说家有贤妻,助夫一半,老贺家娶回如此贤惠的媳妇,些许流言蜚语又有何妨? 再说了,也要有人敢传这些流言蜚语呀。 君不见,贺家大奶奶薛氏有个当公主的好姐妹,浩浩荡荡百余亲兵砸门破墙,冲进宁远县侯府,将王家三老爷绑了拖走了。 王家还是荣国府的正经姻亲哩,你可见到王家当家主母出来阻拦过?你可见到宁远县侯回京要过人? 宁远县侯王二老爷此时恨不得一刀宰了王子胜,不等贺家与薛家打上门去,就让王家备了好几大车的赔礼送了过去。 宝钗大婚后的第三日,她在丈夫贺崇的陪同下回了娘家。 未到午时就收到了荣国府的传信,王子腾托了贾赦为中人,请荣国府两房、薛家傍晚时前往宁远县侯府商议要事。 当薛家一行来到宁远侯府时,很明显能感觉到王家的气氛很诡异。 负责迎接的刚从西北军前回来的王仁,这个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之人,如今看起来倒是没了以前的纨绔猥琐之气,反而让人觉得像极了憨实的老农。 众人的疑惑很快就从王子腾的口中得到了解释,王仁被他扔到了西北军前,养了两三年的猪…… 朝廷在西北施行军屯之策,王仁又要养猪又要耕地,从一开始的家叔王子腾,到最后硬生生被校尉的鞭子抽的学会了种地养殖,成为西北军前的养猪好手。 “至少是学了一门手艺,将来就算王家败了,他也不会饿死!” 王子腾看了眼一门心思希望王家败亡的贾琮,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算了,跟这小混蛋说不通。 “赦大哥、妹夫、三妹,我为仁哥儿说了门亲事,下月二十六是个吉日,待他来年诞下子嗣,我便向陛下请旨,立仁哥儿的长子为侯府世子……” 哈? 王子腾一开口就是一声惊雷,把满屋子的人都炸了个措手不及。 赦大老爷皱起了眉头,细细观察着王子腾的神情。 这老阴人不似扯谎,改性了? “你确定?伱那儿子……” “家门不幸,赦大哥又何苦挖苦我。” 王义之事,看来对王子腾的打击前所未有的大。 至少在屋中的人看来,王子腾就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鬓间的白发比之六旬老头都要多。 他苦笑一声,环顾一周,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王仁身上。 “至少我可以确定,仁哥儿是大兄的亲生儿子,我王家的嫡长子。我如此做,也算是不愧于王家的列祖列宗。” 这时贾琏握住了妻子的手,将其安抚住后抬眼说道:“二叔可知道,爵位隔代再传,降爵两等。二叔这些年费尽心思得到的侯爵,拼出来的心血就白白浪费了。” 按制,爵位传承,嫡子继承降爵一等,再传降爵两等。庶子承爵,降二等…… 王子腾拼了大半辈子,可不就是想让王家晋爵公侯,位列人臣之巅吗? “仁哥儿文不成武不就,性格乖戾不堪为王家家主。我还能撑上几年……” 坐于尾端的王仁悄悄撇了撇嘴,很快换上一脸的愧疚,跪在地上邦邦的就磕了几个响头。 “都怪侄儿无能,累的二叔操心。” “行了,你起来吧。” 王子腾打断了王仁的言辞,转头继续跟赦大老爷说道:“赦大哥,我知你为以前的事厌了王家,可仁哥儿到底是凤丫头的亲哥哥,我把王家交到他……他儿子的手中,看在凤丫头的面上,还请赦大哥在王家危难时伸以援手。” 说着,他起身就要给赦大老爷跪下,唬的几个晚辈无不起身。 贾琏与王熙凤一左一右将其扶住,强行将其拉了起来。 赦大老爷焦躁不满的说道:“你王大侯爷不是还活着,有什么事是你王子腾搞不定的?” 他很烦躁,一方面恨不得王家断子绝孙家业败亡,一方面又觉得王子腾的打算很诱人。 王子腾在给王家的未来铺路,他贾赦不也要给荣国府的未来铺路? 琏哥儿虽说也有了他赦大老爷一半的才能,可要是有了妻族的助力,荣国府的未来就更稳当了。 但偏偏中间夹了一个王子腾,这破事…… “那王义呢?二叔打算怎么处理他?” 贾琏很冷静,王子腾突然要给王仁娶妻,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爵位传承的打算,这是要放弃王义那个庶子了。 王子腾只要一听到王义这个名字,双手就会禁不住微微颤抖。 “陈氏已经‘病亡’,王义我会送回金陵老宅,让他当一辈子富家翁吧。” 薛夫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现在对二哥的狠辣有了更深的认识。 宝钗握住了她的手,冲着准备开口的薛夫人微微摇头。 今日的事,薛家不宜掺和。 舅父明显是要跟赦大老爷做交易,薛家虽然也是王家的姻亲,哥哥也成了三品武将,可依旧没有资格参与这个场交易。 薛家,就是被拉来做见证的。 赦大老爷犹豫了,贾政、贾琮都没有说话,而贾琏将目光转向了妻子。 王熙凤不愧是王熙凤,果决大胆。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出声问道:“二叔,侄女想问一句,我爹娘到底怎么死的?当年明明大哥已经三岁,大房有男嗣在,为何是二叔承袭爵位家业?” 这个问题压在王熙凤的心中十几年,一直是她的心病。 自从她懂事后,二叔做主让她与贾琏亲近,她照做了。 因为她明白,王家的一切都由不得她,还不如抓紧了贾琏,将来也能有个真正的小家。 但父母的死亡,还是让王熙凤始终难以释怀。 就连一直漫不关心的王仁,这会也将目光转到了高坐主位的王子腾身上。 他是混账没错,可他不是真傻子。 屋子里的气氛就像是冬日的寒冰,渗骨的冷。 所有人都在等待,王子腾却突然坦然的笑了。 “大兄的死,赦大哥应该清楚,此事的确是个意外。至于大嫂,没错,她是我跟老三逼死的。因为我若是想要承继王家的官爵家业,大房就必须让路。” 王子腾没有隐瞒,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迟早是要暴露的。 他看向王熙凤与王仁的眼中没有愧疚,反而自傲的笑着说道:“当初你祖父说过,我儿子腾,乃王家麒麟儿。如今看来,他老人家的眼光很好,至少大兄没能力让王家位列武勋一等,晋升侯爵。” 赦大老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王子腾这个人阴归阴,能力的确没的说。 当今陛下至今都没有因为私怨砍了王子腾,反而将其放在皇家武备学院副院长这等要职上,就证明了其能力之高。 王家大兄虽然也不算庸碌,可到底差了些。 王子腾看到了赦大老爷的点头,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能得赦大哥的承认,还真是难得……” 赦大老爷嘴角抽了抽:“你王子腾的能力确实没的说,这一点我自然承认。” 哈哈哈…… 王子腾哈哈大笑,等笑了个畅快,他才继续看向王熙凤。 见其看向自己的眼神复杂的厉害,怨恨而又茫然无措,他的心中也起了一丝愧疚。 “凤丫头,你若是男儿身,我又何苦临了了要求到贾家头上……恨就恨吧,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让我王子腾断子绝孙。” 王子腾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贾赦,几乎是哀求一般:“赦大哥……” “此事,琏儿媳妇做主。” 赦大老爷将决定权交给了儿媳妇,王熙凤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了一旁的丈夫。 贾琏冲王熙凤微微点头,示意她做决定。 王熙凤咬了咬牙,看了眼兄长王仁后,郑重说道:“就按二叔说的来,但侄女有个要求……” “你说。” “大哥的孩子,将来的教养要由侄女做主,王家不得插手半分!” …… 宁远县侯王家的热闹,几乎传遍了整座京城。 每一间茶馆、酒肆,都在传着王家三老爷王子胜与宁远侯外室的艳闻传奇。 若是以往,王家哪里会由得这等足以毁掉王家名誉的流言传开。 但这一次王子腾以沉默应对,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王仁的大婚上。 他给王仁定下的妻子并不是什么高门贵女,亦不是书香门第。 而是他在皇家武备学院的学生熊彪之妹,其名熊曼,出身宁夏卫一名普通的军户家庭。 贾琮在荣国府见到这位未来的宁远县侯女主人时,对王子腾起了一丝丝敬佩之心。 这人真的是算无遗漏,有这么个力能打虎的虎妞,王仁将来就要想出去胡混,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挨得住妻子的“爱”! 熊曼年方二八,身高却与贾琏差不多高。 手中那杆长枪舞得呼呼作响,让院中一众姑娘啧啧称奇,纷纷拍手喝彩。 王熙凤对这个未来嫂子很是满意,当初二婶为大兄王仁找了不少官宦家的女子,可人家一听是不学无术的王仁,一个个都将绳子挂在了房梁上,宁死不嫁。 这熊曼虽说力气大了亿点点,武功高了亿点点,性子野了亿点点,可这样的女子更加适合嫁到王家去。 至少屁股大好生养,而且大兄打不过嫂子…… 贾琮这两天真是吃瓜吃到饱,王子胜那边还没掏干净,北镇抚司从黛玉那接手,据说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好几名五品以上的官员。 贺老倌让人给黛玉送了一大箱子古籍孤本,两家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王子腾入宫一趟,不但请了两个月的长假,更是与皇帝老爷密谈了一个下午,至于两人说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漱玉诗集》已经在京城的各大书铺开始发售,发售的第一日就引发了热潮。 皇贵妃娘娘亲自作序,朝中有多名大佬也公开点评,一致认为书中的诗词皆为佳作。 其中几篇更是超越了京城最近几年流传的诗作,压过了一应京城才子。 一时间,京城无数男女都冲向了书铺,纷纷掏出银子只为求能抢到一本《漱玉诗集》。 林老爷的脸上这两日都快笑出褶子来了,《漱玉诗词》中公认最好的几首事,黛玉占了一半。 特别是其中一首写给魏文正公的诗,与贾琮那首《石灰吟》被人共称为元祐朝咏怀第一诗。 “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此诗与《石灰吟》相得益彰,写尽了魏文正公一生之功绩,以及他老人家高洁的品性,被前去魏府门外怀古的国子监的学子们齐齐吟诵,成为仕林佳话。 黛玉的才华被人推到了巅峰,林老爷每日都会被同僚恭喜称赞,这让林老爷的干劲更足了。 皇帝陛下的私库又遭了殃,干劲十足的林老爷等不及到年底了,各部寺凡是来要银子,只要是合理的银子,林老爷都会快速拨发。 他还指示手底下的人,提前拨付今年的治河银两,短短数日,一千六百多万两库银被搬了出去。 随后就是整理好官服,将折子递到勤政殿去。 这可苦了皇帝老爷,盐课与市舶司的税银刚刚送抵京城,他还没把银子焐热,就被躺在勤政殿卖惨的林如海薅走了一半。 这还不算,林如海跟贾琮这翁婿二人配合默契,银子不等送入国库,户部就收到了工部的申请。 蒸汽机与锻钢技术都有了巨大的改进,工部需要八百万两白银,开始铺设京城到通州的铁路。 八百万两啊,皇帝老爷看着案头的奏折,两只手都在颤抖。 只听皇帝老爷咬牙切齿的骂道:“这翁婿俩,是不是打算把老子的银子都掏干净了才罢休!夏守忠,去给朕传林如海与贾琮进宫,朕要问问他们,这铁路是吃银子吗?那么一点路,就要八百万两银子!” 月票推荐票 我可不会写诗,只能“借”于谦大人的《咏煤炭》一用,于公万古!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九章 “武林盟主夫人”贾迎春 修建铁路还真是吃银子的! 林如海作为大夏的财神爷,拨弄起算盘珠子,比他弹琴顺溜多了。 不一会就将修建从京城至通州码头的铁路花费,摆在了皇帝老爷的面前。 自认为如今腰包鼓鼓的皇帝老爷看着那一串数字,整个人都麻了。 “这么费银子?那要是把铁路修遍国朝,朝廷的岁入都赶不上铁路一项所耗。” 一旁啃瓜不停的贾琮抹了一把嘴边的汁水,嘀咕道:“铁路铁路,那玩意是钢铁,肯定费银子啊!” 皇帝老爷只是瞥了这货一眼:“要你说?朕当然知道。” 他的手指习惯性的在桌案上咚咚咚的敲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作为帝王,当今皇帝并未接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但反过来说,“离经叛道”的倔老四反而是最为有冲劲有魄力的。 至少动不动就要耗费上千万两白银的铁路,放别的帝王,说不定就直接将这个项目给砍了。 要知道元祐六年时,大夏岁入不过四千七百万两,这还是折合计算了粮、布等实物税。 若不是开海、劫掠……咳咳,海外开拓带来了足够的银子,说实话对于铁路这个吞金兽,倔老四都得掂量掂量要不要继续倔了。 “陛下,铁路不只是运输,它可以带来一系列技术爆发性的发展。光是它所能带动的政治、经济、工艺、民生等各个方面的巨大飞跃,就足以让国朝勒紧裤腰带了。” 贾琮将大半个寒瓜吞进了肚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来到龙案前,给皇帝老爷算了一笔账。 “随着大夏疆土的扩大,光靠骑马是不能做到对疆土牢牢的掌控的。人会瘫马会累,但火车只要有足够的煤炭,它就不会停歇。” 皇帝听的很认真,因为贾琮所讲的正是他现在越来越头疼的。 三皇五帝到如今,历代王朝都在不断往外开疆拓土。强如先汉,明明把西域都给占了,把匈奴打的丢盔弃甲,可最后都是无法做到长期稳定的统治。 抛开中原内乱的原因,事实上更大的原因就是距离中原太远,后勤线太长。 “陛下您想想,若西域、北疆发生战事,京营开拔抵达前线需要多久?有了铁路,哪怕做不到朝发夕至,半月,最多二十天,京营大军就能神兵天降……” 幸亏方才吃了半个寒瓜,贾琮这会嘴皮子挺溜,一口气从政治、军事、经济等好几个方面阐述了一下铁路所能带来的好处。 皇帝越听越觉得每年投入上千万两白银来修建铁路是一桩值得的买卖,正要拿出帝王的霸气拍案而定,却听一旁的林如海幽幽说了一句。 “想要将铁路修到西域去,没万万两白银根本不可能,户部每年能拿出的银钱有限。所以,陛下,您看看是不是从内库再拨些银子出来?” “臣要的不多,陛下再拨给臣五百万,今后每年内库出一千五百万两就好!” 嘶! 万万两! 皇帝老爷此时很想将林如海贬去南海钓鱼去,一千五百万两,还每年,你怎么不去抢! “姑父,铁路不是一日就能修成的,咱们可以先修京城到关中,然后再修关中到河西,最后打通河西走廊一直延伸到西域。” 这么一算就没那么恐怖了,皇帝老爷有些不禁想要吐槽他的财神爷,林如海什么都好,就是老盯着他的私库,比文同轩那老货还要可怕! “林卿,你让朕把银子焐一焐热,好歹让朕当几天有钱人,可好?” 噗~ 贾琮实在没忍住,皇帝老爷这会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无奈又可怜的瞅着户部尚书。 林如海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咳掩饰自己的愧疚。 “那就先定一千万两吧,臣回去再查查账,看哪里能省出来银子……唉,这几年臣越发觉得银子不够用,要是能多挖几个金矿、银矿出来就好了。” 做臣子的能遇到当今皇帝这样的贤明君主,林如海觉得自己很幸运,该懂得珍惜。不能将羊逼得太紧,得让羊毛多长几天再继续薅…… 君臣三人在殿中详细讨论了一下关于铁路的修建问题,最终定下了《大夏铁路修建一五规划》。 按照皇帝的战略部署,先修建京城至通州的线路,打通运河至京城的运输线。 这也算是积攒经验,培养合格的铁路工匠,从明年起同时修建京城至太原、京城至山海关的铁路,强化朝廷对辽东、九边的控制。 等这两条线路建好后,再修建山海关至辽东、太原经长安直至兰州的铁路…… 一五规划主要还是放在了军事方面,实际上贾琮更想修建一条京城至金陵的铁路。 这样一来,南北的经济交流将更加顺畅,有助于国朝的经济发展。 但皇帝老爷与姑父大人都认为目前海运、运河都已经足够应对南北交流,先紧着九边与西域为要。 …… 工部的锻钢技术在蒸汽机的成熟应用下得到了飞跃的发展,为了满足工部的需要,贾琮让人在京畿各州县都设立了务工处,大量招募人手。 煤、铁、木材、石材等铁路所需的资源开采成为贾琮当下最紧要的工作,他甚至为此将礼部的公务全部扔给了聂朝仪,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铁路这件事情上。 距离六月十八只剩两天,宁荣两府的人都在忙迎春的出嫁,只有贾琮还在埋首于案牍。 “真是扯淡,谁提的用服役代替招募,亏他想的出来!” 贾琮真是被手中的折子气笑了,要不是上面有御笔亲批,他都想将其拿去甩到这个人的脸上。 “户部主事范逞,没听说过。姑父也不管管他手底下的人,这都是什么馊主意!” 他将折子一合就丢到了一边,抬头看向站在案前的工部员外郎陈化。 “老陈啊,不要心疼银子,只有把工钱给足了,老百姓才会忠心的给咱们卖力气干活。服役是个什么样,伱这个工部老人不会不清楚,采矿是个危险的活,偷奸耍滑会惹出大麻烦的……” 用服役代替招募的确可以省出大量的银子,可白嫖老百姓来给朝廷干活,这与当今皇帝以及他贾琮的政治理念是背道而驰的。 君不见,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更别提隋时大业年间,大隋王朝就在大运河与征高丽的浩大中败亡了。 珍惜民力,才能更加有效的发展! 贾琮在许多官员的不理解中,强行推进了招募人力的方法,并定下了许多底层官吏都羡慕的工钱。 甚至工部都有许多官吏都不能理解贾琮的做法,颇有怨言,认为贾琮这是有钱没处花…… 不过也有人能跟上贾琮的思维,一直跟着他办事的工部员外郎陈化就能理解,坚定的实施着贾琮的每一项命令。 “大人不必理会他们,陛下能把这份折子送到大人的案头,就证明陛下是支持大人的……” 贾琮无所谓的摆摆手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陛下是什么人?岂会被眼前的小利给蒙蔽了双眼。不说这个了,老陈,我让你弄的那个保险制度怎么样了?可有商人愿意跟咱们合作?” 说到这个,陈化的神情就苦涩起来。 大人什么都好,就是脑瓜子太聪明,让他这个属下很为难。 “大人,下官按照您的指示草拟了《工伤保险制度》,与京城商会的几位员外接触后,他们都有些……弄不明白!” 哈? 贾琮从陈化的手中接过草拟好的《工伤保险制度》,只翻了两页就撇嘴道:“你这个别说那些员外,就是我都看不大明白……算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待我过几日修改一下。以后,工部的公文不要引经据典,越简练越好。孔圣人可没见过铁路是什么玩意!” 陈化被训了一顿,却甘之如饴。 不怕永丰伯训斥,就怕永丰伯不愿搭理。 上一个被永丰伯训斥的人是礼部的聂朝仪,他在跟着永丰伯处理礼部的公务期间,被永丰伯耳提面命的教导,手把手将其培养成了礼部最有希望登上部堂高位的人才。 他陈化在工部这个冷衙门呆了十余年了,如今能有幸跟着永丰伯,这个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果然,在训斥了一句后,贾琮絮絮叨叨的详细给陈化说了下保险制度的重要性以及其中的商机。 在陈化彻底理解了其中的奥秘后,贾琮起身扔给他一封大红色的帖子。 “行了,你继续跟京城商会的人接触,给他们说,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要不是我家要避嫌,哪里还能轮得到他们。对了,后日是我二姐姐的大喜之日,老陈一定要来喝一杯,到时候我带你去拜见太子殿下!” 陈化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接过帖子,恭敬的说道:“多谢大人栽培,下官愿为大人效死!” …… 迎春已记在了邢夫人名下,如今乃是荣国公贾赦正儿八经的嫡长女。 荣国府嫡出大小姐出嫁,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捧着贺礼前来讨杯喜酒好。 皇帝老爷没来,但太子刘弘带着小公主淳儿亲临荣国府贺喜,算是给足了贾家面子。 柳湘莲的伴郎团也很强大,忠顺王世子刘崇、吴王世子刘启、镇国府一等伯世子牛犇,还有冯紫英、卫若兰等一众王公子弟。 迎亲的队伍中不但有王公子弟,最惹眼的是一众腰佩刀剑的游侠好汉,浩浩荡荡从柳家往宁荣街赶来。 柳家不敌贺家,场面自然是赶不上贺崇迎娶宝钗的十里红妆,可柳湘莲也是下了心思的。 他遍撒英雄帖,将往日里结交的江湖好汉邀请到京,这些人都是柳湘莲精挑细选心怀正义的江湖侠客,人品绝对靠得住。 用柳湘莲的话来说,他要将妻子介绍给他的好友们。万一他哪天战死沙场,他的这群友人就是妻子的一个依靠。 以他这些年在江湖中建立的朋友圈,足够迎春在遇到麻烦事时,拿出他柳大侠的名号去请这群武林人氏出手帮忙了。 当贾琮看到荣国府门外聚集的上百江湖游侠时,这才理解了柳湘莲的言辞与作为。 好家伙,二姐夫这算是另类的武林盟主了吧。 就门前这一百余高手,放任何一家武勋,就得让对手掂量掂量。 这群人或许不善于战场厮杀,但他们是最适合刺杀、刺探消息的选择。 在得罪柳湘莲夫妇之前,就要准备好百十来武林高手的报复吧! 催妆诗什么的,柳湘莲不是怎么擅长。 不过武勋之家嘛,身手才是最重要的。 赦大老爷升级为岳父大人,竟然脱了长袍,要跟女婿比试比试。 这等荒唐事,老太太闻言想要阻拦都没能拦住。 因为老圣人闲来无事,这会正带头起哄,要看贾赦与柳湘莲他们翁婿二人比试拳脚。 刘弘扶额跟贾琏、贾琮道歉,老圣人都发话了,原本应该是催妆诗的流程就换成了翁婿角斗。 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最终以赦大老爷“获胜”结束,围观的宾客们纷纷喝彩叫好。 就连圣人老爷都觉得柳湘莲这个女婿贾赦是选对了,当场解下了腰间的玉佩,赐给了新郎官。 宾客中立马就有人眼红起来,一个个在心中吐槽老圣人对贾赦的厚爱。 废话,贾恩侯简直就是圣人老爷的亲儿子好吧,有本事你爹也叫贾代善啊~ 拜别父母,迎春由贾琏这个当哥哥的亲自背着出了荣国府的大门,贾琮一直跟在背后,脑中不断闪现着自重生以来,二姐姐对自己长姐如母般的细心照顾。 他身上的衣物、平日的饭食都有着迎春的影子,这位不善言辞的荣国府二姑娘,总是温柔的笑着,细心的照顾着小她两岁的弟弟。 荣禧堂里的姑娘们从一开始的嬉笑打闹,变成了不舍哭泣。 老太太的心中也不是滋味,迎春不是她最看重的孙女,甚至还不如娘家来的湘云。 可到底是长在跟前的亲亲血脉,在迎春特意带着女婿拜别她时,老太太还是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等门前传来鞭炮声后,老太太终于长叹道:“以前还不觉得,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要嫁人了,老婆子好不舍啊!”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了这儿,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章 太子爷的悲情初恋 太上皇老爷子现在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动不动就离开龙首宫的束缚,在宫外放飞自我各种玩耍。 今日特意从龙首宫拉了一大车的金玉器,一股脑都塞进了迎春的嫁妆中,差点没让前来贺喜的宾客把牙齿咬碎了。 羡慕!嫉妒!恨啊~ 不就是嫁个庶女吗?凭啥整个京城的勋亲贵戚、文武百官都被惊动,凭啥不但太子爷来了,圣人老爷子也拉着一车赏赐来添妆? 这就是牌面啊,有了圣人老爷子的赏赐,这位记在嫡母名下的荣国府二姑娘,地位直逼宗室贵女。 今后出门,哪家的女眷还在她面前摆谱? 用圣人老爷子今日的一句话来说:朕今日来,是送吾家孙女出嫁…… 瞧瞧,吾家孙女,普通的宗室女都没这么大的圣宠好吧。 荣国府前院、后院摆满了席面,家里的大小主子就没一个有空闲的,全部出去应酬招待宾客。 贾琮陪同老爹、二哥敬了一圈酒后,散了好一阵的酒气,这才找到了跟二叔贾政闲聊的工部员外郎陈化。 铁路工程随便一笔款项都是上百万两白银,皇帝对此非常重视,特意让太子刘弘亲自总领此事。 作为贾琮的左右手,陈化今后要经常去东宫述职汇报,自然是要提前去拜见一下太子爷。 此时的刘弘正陪着老爷子在大观园中散步,今日老爷子玩得高兴,多吃了两碗饭,有些撑…… 祖孙二人同样的动作,抚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在池边溜达。 “乖孙,上次你皇祖母为你挑的那几个姑娘,怎么样?” 这人一老,心思就几乎全放在了儿孙身上。 几个儿子都不怎么省心,老爷子如今是懒得管,就操心几个大孙子的婚姻大事。 除了老十四家的那几个混账东西,老四家与老十三家的三个大孙都是好孩子,就是在婚事上有些艰难。 都不是说没姑娘愿意嫁,主要是这三个大孙也不知是随了谁了,一个个非要找个情投意合的来。 特别是作为大夏储君的刘弘,这小子竟然也要找个两情相悦的…… 这不是胡闹吗? 天家无私事,婚姻就是政治,还两情相悦…… 刘弘现在不怎么愿意去见老爷子,不是他不孝顺,实在是催婚要人命。 这会听到老爷子突然又说起了自己的婚事,身子猛地一僵,苦笑回道:“皇爷爷,咱能不说这事吗?” duang~ 老爷子娴熟的在乖孙的脑瓜上呼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训斥起来。 “没出息的臭小子,你都十八了,连个媳妇都没有,让伱爷爷我出门怎么抬得起头来。老牛家那个牛崽子,儿子都能跑了,贾赦那混账,都抱着孙女到处炫了。你爷爷我只能眼馋别人家的奶娃娃……” 哈? 刘弘被老爷子的说法说懵了,他很想说您老曾孙、侄孙十几个不止了,可砸吧了两下嘴,硬是没敢说出来。 事实上在老爷子心中,如今亲儿子就三个,老四皇帝、老二靖王还有老十三那混账东西。 至于其余那些儿孙,统统都是废物点心,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老二刘怡不好女色,生下的儿子也是一个德行,爷俩这会都跑去倭国杀矮子去了。 老十三家的老大刚刚定亲,谁知道啥时候才能生个大胖小子…… “弘哥儿,你是储君,未来的天子。你的正妻是未来的皇后,大夏国母。品性、才能、家世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情情爱爱,那不是你能想的。” 圣人老爷子也明白一味的训斥是不行的,故而在训了几句后,又温言教导起来。 “你未来是要统治万民,既然要坐那张椅子,就要付出该有的代价。爷爷会亲自做主给你挑一个合适的太子妃,至于妾室你可以自己选。当然,有一点你必须做到,决不可宠妾灭妻……” 呃~ 您老也知道不能宠妾灭妻啊,当初甄家的跋扈,您老的责任至少占了九成九。 贾琮也没想到他会听到这句话,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过去。 还是在附近守着的戴权上前,将贾琮与陈化领了过去。 “臣贾琮(工部员外郎陈化),拜见圣人,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又不是在朝堂上,少些规矩,让朕松快些。” 老爷子的目光特意在陈化身上多停留了几息,差点让陈化双腿一软趴在地上。 别看老爷子老了,统治天下长达五十五年的帝王,霸气外露,一般的官员还真受不住。 好在老爷子只是对贾琮特意带进园子的人有点好奇,见其还算稳住有胆气,凌冽的目光瞬间和煦起来。 “陈化……昭武四十三年的进士。朕记得你,修建龙首宫的时候,你为朕节省了十几万两银子。” 老爷子的记性很好,陈化这个人在工部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上是个极有才能的人。 但他的才能、性格,在官场中有些格格不入,毕竟不贪不拿的人,在昭武末年那个环境中,很难冒出头去。 甚至有人觉得他挡了路,差点将其办了。 还是时任工部左侍郎文同轩出面保了他,这才让他能继续在工部这个冷衙门继续混日子。 “文同轩当初跟朕说,你是个能办实事的人才。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啊? 陈化很快就想明白了当初那件事,立马跪地叩头。 “臣谢圣人天恩,若无圣人护佑,臣……” “起来吧,有些事朕也是事后才想明白,这些年委屈你了。” 老爷子打断了陈化的谢恩,示意让太子将其扶起,摆摆手道:“行了,朝中的事不要来烦朕,你们君臣自去商议,朕去前面歇一歇。大伴,咱们走~” 朕现在就是个退休的老头,谁拿朝中的事来烦我,统统挂到歪脖子树上去! 老爷子背着手,哼着小曲悠悠然往前面走去,将乖孙与贾琮、陈化丢到身后面面相觑。 “殿下,这……” 贾琮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见刘弘一把拉住他的手,感激道:“兄弟,你可算来了啊~” 啊? 刘弘真的是全心全意的感激贾琮与陈化的到来,再不来,他都快顶不住祖父大人的催婚了。 他才十八,还是虚岁,还是个宝宝…… 见刘弘一脸的心有余悸,贾琮秒懂。 果然,催婚这种事,绝对是古往今来最为恐怖的事情之一。 他无奈苦笑:“四哥,逃不了的,你还是从了吧~” …… 不从也得从啊! 太子爷的亲事绝对会在群臣的“威逼”以及二圣的督促下很快定下,根本由不得刘弘自己做主。 他的白月光出身到底太低了些,朝中的大臣绝对不会允许一名戏子执掌凤印,成为大夏国母的。 老爷子得知乖孙去戏园子玩耍,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唱戏的戏子后,当天就把戏园子的真正主人老十三吊在了歪脖子树上。 要不是老十三的确不知此事,估计没半个月别想下床。 这事贾琮知道归知道,理解归理解,但他也不愿让一个唱戏的女子成为大夏的中宫皇后。 “十三爷能保住凤仙姑娘的性命,都已经是圣人与陛下开恩了。您瞧瞧朝中的那些臣子,这段日子一个个都红了眼,就等着凤仙姑娘被抬入东宫哩。” 别不把御史当喷子,他们狠起来,敢抬着棺材去大夏门外死谏。 估计整个大夏,支持太子殿下娶戏子为东宫正妃的,只有宝二爷一人。 “唉~” 其实刘弘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我只是羡慕你跟皇妹两情相悦……” 贾琮瞬间脸一寒,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她什么身份,林姐姐什么身份?四哥,你要是再拿一个戏子跟林姐姐比较,小心我跟你急眼!” 一旁的陈化都快吓哭了,他就不该今日跟着贾琮过来! 刘弘没有陈化预想中的生气,反而在片刻的愣神后,很快化为一脸的苦涩,跟贾琮拱手道歉。 “是哥哥错了,琮哥儿莫要生气。我也只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哥哥给你赔罪了。” 贾琮生气归生气,他也明白刘弘不是真的要拿话羞辱黛玉,傲娇的哼了一声,白眼道:“也就是我,四哥,你今日这话要是传出去,朝中的那些官员绝对上本弹劾,指不定还会给凤仙姑娘扣一个蛊惑储君的罪名。” 拿戏子跟公卿之女作比较,还是皇帝敕封的国朝公主,满朝文武都会联合起来给太子一个教训。 贵族与庶民的身份,就是天与地之分。 除非天地变,皇帝都不能违逆千年来的规矩。 刘弘被贾琮的这一顿半是谏言半是抱怨的话给打击的不行,有些意兴阑珊的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说的都对,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我明白,我明白……” 贾琮保持了沉默,他知道太子口中的明白不过是个托词。 陷入恋爱的小年轻,哪个不是叛逆少年?何况这位还是倔老四的种,性子更倔。 两人的对话并未避开陈化,让这位原本跑来在储君前露个脸混个脸熟的工部员外郎很想捂住耳朵逃走。 可听到最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思来想去,陈化还是躬身道:“殿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弘对于贾琮带来的人还是有足够的信任的,更何况这位还是皇祖父当初保下的人。 方才老爷子说了,让他们君臣三人商谈朝中的事…… 这就代表着老爷子觉得此人可用,是留给东宫的班底之一。 “陈卿不必如此拘束,有话直说便是。” 陈化看了一眼贾琮,随后才开口道:“殿下,恕臣直言,那位凤仙姑娘不宜继续留在京城,殿下当尽快将其送出京去,最好能许一门亲事……” “你!大胆!” 刘弘闻言当即大怒,原本还算温和的态度瞬间冷若寒冰。 可陈化自认身为人臣,当谏君王之误,长拜道:“殿下,前车之鉴不远,甄氏之祸乃朝中臣子之心病。此心病不除,社稷难安。臣也好,朝中其余同僚也罢,绝对不会允许大夏再有第二位甄太妃,更何况殿下还想过让其成为太子正妃。” 贾琮都听出来了陈化的未尽之言,刘弘自然也听出来了。 凤仙的命能不能保住,都得看太子接下来的动作。 只要东宫有一丝对凤仙的挂念,朝中的大臣就会想办法让此女彻底消失。 刘弘的眼睛嗜血般的发红,胸膛剧烈的起起伏伏。 贾琮叹了一声,有些同情的看向情窦初开的少年。 “四哥,就像你刚才说的,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有些代价,是不能避免的。老陈说的对,凤仙姑娘最好还是送出京去,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四哥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 要不然,她小命难保啊! 君臣三人之间的紧张气氛最后在一声长叹中结束了,刘弘的神情萎靡了起来。 今日皇帝让他来荣国府,一来是代替宫中给荣国府送赏赐,二来也是让他出来散散心,看能不能想通这件事情。 贾琮前几日就被叫去了勤政殿,皇帝老爷头疼儿子的倔强,又不想把儿子逼得太狠,便想将这件麻烦事托付给脑瓜子灵光的贾琮。 不想今日在陈化的犯言直谏下,让贾琮有了说服的机会。 刘弘不是想不明白这些,他只是一直在逃避罢了。 等面前两人再三劝说后,他终于松了口。 “唉,这个太子当的真没劲,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不住。” 陈化闻言眉头紧皱,正要再次犯言直谏时,却被贾琮用眼神给制止了。 “不用说,我都明白,我也就是在你们面前抱怨一句而已。” 刘弘也看到了陈化与贾琮的举动,苦笑道: “本宫是大夏储君,未来的天子,当以天下为先。琮哥儿,就按你上次说的吧,明日由你代孤去趟英国公府,问问英国公他老人家的意思……” …… 曹太后与皇贵妃杨氏一同操持,给刘弘相看好了十几名贵女,可他却偏偏看上了一个唱戏的戏子,可算是让两人头疼的不轻。 正当太后与杨氏长叹短嘘的翻看着一张张贵女的画像时,一名老嬷嬷欣喜的走进殿中。 “大喜,大喜,太后、杨妃娘娘,小爷终于松口了。永丰伯派人来宫中送信,小爷令他明日前往英国公府,想要迎娶英国公府六姑娘为东宫正妃!”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一章 婚姻不过是政治的延续 张老爷子从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下来后,身上就只剩下中军都督的差事。 但英国公府的门前,从来就没少过前来拜访请托的人。 毕竟老爷子的身上还有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英国公、太师、左柱国、特进光禄大夫……等等一系列头衔,正儿八经的大夏武臣第一,赦大老爷那么浑的人,也不敢在这位面前放肆。 马车吱呀吱呀的前行,原本堵在英国公府门前的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护在马车旁边的人跳下马来,四周的人纷纷拱手问好。 “永丰伯晨安~” “拜见伯爷~” “琮三爷晨安~” 贾琮颔首以示回应,但没有与这些人交谈。 车帘子已经掀起,黛玉一袭淡绿色襦裙,略施粉黛,由贾琮扶下马车后,向那些给她行礼的人含笑点头。 随后两人就来到了紧闭的英国公府门前,正要敲门,就见侧门被人打开,露出一张满是稚气的小脸。 “张诚拜见殿下,琮三哥晨安。” 估计是出来的匆忙,行礼的动作幅度大了些,这个小萝卜头差点被门槛绊倒。 贾琮一把将其捞了起来,捏了捏这人胖嘟嘟的脸,笑着给黛玉介绍道:“他是老公爷最宠爱的小孙子,张三爷的独子张诚。他母亲林姐姐肯定听说过,宁庵先生之女……” 黛玉的眼中瞬间有了星星,炽热的看向那个小萝卜头:“我知道了,是沈大家!” 宁庵先生沈绩,以词曲戏剧名传江南,科举上也颇有建树,昭武年间官至太常寺少卿。 后因不喜官场倾轧,赐官返乡专心戏曲。 但这些都不是他的最高成就,他的最高成就是教导出了一位传奇女子。 沈绩之女沈静修,吴江著名才女,曾以女子之身,在诗词书画琴曲戏剧各个方面打败了南直隶的一应才子,被人称作沈大家。 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位才女会嫁入某个书香之家时,竟然在偶然的因缘际会下,与英国公府最没有存在感的三公子看对了眼,嫁入张家这个军武世家,算是惊呆了世人。 贾琮不是很清楚当初的详细情况,只是偶尔听老爹提起过,祖父大人曾想过给二叔聘娶沈才女的,不想被张老爷子抢了先…… 张诚不过七岁大点,装作小大人模样,一板一眼的迎两人进门,哐的一声,大门重新关上,他还不忘给两人解释了一下。 “这不是马上又要招录武备学院的学生了嘛,最近又有许多想从爷爷这走门路的人来我家送礼……” 原来如此! 贾琮想到了自家最近收到的拜帖,以及堆满库房的拜礼,嘴角不由抽了抽。 怪不得赦大老爷心情不错,又有不少珍宝进账,心情能不好吗? 至于说贪污受贿……呵,赦大老爷从来都是只收礼不办事,算哪门子的贪污? 谁叫你们要送给我贾赦呢? “老公爷还真是清正廉洁……” “就你爹那浑小子干的事,可没少让老夫头疼。收了那么多人的礼,把人全都推到老夫这来了,也没见他给我分上一半。” 正说着,张岳就已经走了过来,一巴掌趴在贾琮的肩上,让其龇牙咧嘴起来。 “哎、哎、哎,老公爷您悠着点,我还是个孩子呀,这么拍容易长不高~” 别看老爷子已过七旬,可手劲之大,一点都不输年轻小伙子。 黛玉在老爷子即将行礼前就盈盈拜下,礼数之周全,就是把礼部的人请来都挑不出半点错漏。 “老公爷晨安~” “殿下多礼了,还请殿下进屋,老臣刚好收到南边的新茶,殿下出身江南,正好品鉴品鉴。” 几人坐在了英国公府的前厅,茶香四溢,令人心情极为舒畅。 扯了一会茶道之后,贾琮就将话题引到了储君的婚事上来。 张岳早就心算,面露凝重。 “贾琮啊,老夫说句实话,张家女入宫并非好事。这句话,老夫跟陛下说过,也跟圣人说过,想来你爹当年也极为反对贤妃入宫,伱应该能理解老夫的心思。” 黛玉与贾琮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叹了一口气。 元春入宫是被人算计了,贾家身为大夏顶级武勋,走外戚的路子,忌讳太多。 贾家如此,张家也一样,但今时不同往日…… 贾琮拱手道:“老公爷,晚辈知道您的顾忌。但当今之大夏与以往不同,大夏需要一位武勋出身的太子妃,将来更需要一位能为武将说话的皇后。至于说外戚之忌讳,与武勋的前途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道理很简单,大夏对外开拓的时机已经到来,若未来的中宫皇后出自文臣,武将在宫中岂不是没了后援? 别小看枕头风,太子就算如今看着是个贤明之君,可要是被人在耳边吹风多了,指不定会再次出现以文制武的事。 老爷子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一声长叹,苦涩的摇了摇头。 “道理老夫又何尝不知道,可紫禁城的墙高院深,老夫实在不想让六丫头去那地方。” 风风雨雨一辈子,张岳早就看透了朝中、宫中的倾轧世情。 英国公府不需要用女子来换取权势,可英国公府身为大夏武勋的门面,他张岳身为大夏武将之首,享受了武臣们数十年的支持,就该为军方的未来付出一定的牺牲。 譬如,让六丫头入宫,替军方提高威势,防备后宫可能出现的威胁。 这无关自身利益,而是大势所需。 有资格代替军方入宫的就那么几家,英国公府张家,宁荣两府贾家,镇国府牛家。 老牛家都是些牛犊子,唯一的闺女还早早嫁了人。贾家已经出了个四妃之首的贤妃,就算贾家愿意,二圣也不愿意啊! 那么,如今就只剩英国公府最合适了。 之前张岳两次向二圣表态,二圣均是沉默以对,他就已经明白这件事恐怕没办法逃开,果然…… “听说太子殿下喜欢一个戏子?那个戏子可要入宫?张家可以让六丫头入宫,但那个戏子必须死!” 军方第一人的铁血瞬间弥漫整个前厅,就算是贾琮这个沙场悍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能肯定,若张六姑娘入了宫,那个凤仙敢有一丝想要入宫的打算,老张家的亲兵绝对会将其剁成无数块碎肉喂狗。 幸亏昨日把太子劝住了,要不然不等二圣出手,老公爷铁定会派人去送凤仙姑娘升天。 别说什么人命大于天,老张家绝对不会让太子的白月光跟他家的闺女同侍一夫的。 “您老把杀气收一收,那位姑娘不久之后就会离开京城,太子殿下已经让晚辈替那位姑娘寻摸好人家了,这一点您老大可放心。” 张岳闻言双眼一缩,呵呵笑了笑。 “这是你小子的主意吧,竟然想要来一个缓兵之计,李代桃僵让那个姑娘换个身份入宫?你就不怕大夏再有甄氏之祸?” 啊?什么啊! 贾琮连忙解释起来:“误会了老公爷,您老就不能高看小子一眼?您都说了甄氏之祸,小子哪里会不清楚?前车之鉴不远,小子还没糊涂到以小情误大义的地步。再说了,太子殿下贤明,他已经明白该如何取舍了,要不然也不会令小子来找您。” “老公爷,琮哥儿说的是真的。此事已经禀报圣人,有圣人看着,皇兄绝不会忤逆圣人的。” 或许是黛玉更让老爷子信服,点了点头后,喊来一名侍女。 “既然如此,殿下可以将这件事去跟老夫的儿媳与孙女说说,至于此事成与不成,老夫再跟永丰伯商量商量。” 话虽如此,但黛玉已经能够肯定,未来的太子妃算是定下了。 只不过老爷子要与贾琮商议一下利益的交换,此事并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谈。 等黛玉离开后,张岳的眼神更加凌厉起来。 他冷哼一声,训斥道:“你小子也是个机灵人,怎么就非要掺和这件事?就算要让我家六丫头入宫,也不该是你来提。该避嫌的时候,就算是得罪人也要避嫌。礼部的那些人死光了吗?要你开口……” 贾琮一脸的委屈,砸吧了下嘴。 “老公爷,小子的身上还有个礼部侍郎的官,您老忘了?” 这一下倒是把老爷子给说噎住了,他还真忘了眼前这小子身上好几个差事,不但是主管火器研发的工部侍郎,还是主管外交殖民的礼部侍郎。 只听贾琮继续说道:“说实话,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掺和这事,可圣人提醒了我……礼部的贺老倌与宗正寺是打算在文官家中挑。” “这无关对错,只是他们对大夏未来的发展与咱们武将的利益相悖,对外殖民的计划,朝中至今有大半的文臣暗中反对……” “我若不先一步给咱们争取一下,老公爷您说说看,哪方的优势更大?” 贾琮一口气把原因道出,顺便表现了一下自己的委屈。 这事挺操蛋的,文武之间的争斗实际上从未停止过,只不过当下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贾琮出身武勋之家,却又是六元及第的文官一份子。 他一开始就不愿掺和进来,可偏偏二圣都属意他去操办太子大婚的事。 戴权亲自传了圣人老爷的意思,要贾琮以对国朝未来发展最优的选择来选择。 最优的选择当然是武将之女,还得是最能代表军方的人家。 毕竟大夏即将全面对外开拓殖民,军将督抚的权力将空前膨胀,皇家的信任至关重要。 挑来挑去,也就太后当初所提的英国公府六姑娘最为合适。 一老一小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都无奈的笑了。 “算了,儿孙自有命,老夫一把老骨头了,又能操心到什么时候去。” 张岳再次叹气,随后郑重跟贾琮说道:“不过你要答应老夫一件事……” 贾琮心中暗道妥了,拱手应道:“您老请说,只要是晚辈能做到的,上刀山下火海……” “不用上刀山也不用下火海,老夫要你一个承诺……” …… 黛玉被张太夫人以及三夫人沈大家留在了英国公府,说是沈大家与林诗仙相见恨晚,要在府中谈诗论赋,晚间才回。 贾琮得了老公爷的口信,先一步离开打算入宫去跟皇帝、太子禀报。 马车悠悠北向,贾琮坐于车中回想着张岳的要求。 “老夫要你贾琮力保六丫头的正宫之位不可夺!” 张老爷子这是对太子不放心啊,不过也能理解,谁叫太子爷有个白月光呢? 老刘家尽出情种,太上皇有个甄妃,皇帝陛下有个元后朱砂痣,太子爷又冒出个白月光凤仙姑娘…… 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硬是把太师国公爷弄的不自信了。 “嗐,都把希望寄托到我这个毛头小子身上了,您老是不相信英国公府的影响力还是咋的!” 贾琮忍不住吐槽了一声,待马车停稳后走下来,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宫门。 很快他就来到了勤政殿前,迎面却是礼部尚书贺耀敏老爷子,两人目光对上后,竟然如雷火交汇,迸出火花。 “哟,永丰伯昨日那么忙,不请个假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怎么跑来宫里了?” “够了哈,部堂大人要问什么就直接开口,我又不是不说……太子妃的人选定下了,我刚从英国公府过来,部堂大人还是早早去预备吧。” “你……” 贺耀敏的心中咯噔一下,很快就化作无奈苦笑连连。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老夫提了好几个人选,陛下都驳了回来。老夫早该明白的,下一代的后宫之主,必须是出身武将之家。” 贾琮颔首:“早定下来也好,咱们眼看就要正式与西洋争夺海外了,安了武将的心,朝中也能尽快选派人手,带兵出发了。” “这倒是……” 这一谈正事,贺耀敏就立马抛开了那一丝烦恼忧心,郑重朝贾琮拱手道:“既然东宫之事已定,永丰伯还是早早回来主持西洋那一摊子事吧。聂朝仪还是稚嫩了些,让他一人在主客清吏司,老夫总是有些不放心。” 贾琮回了一礼,嗯了一声道:“下官明白,部堂且放心,那些夷人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待下官处理完东宫的事就回礼部去。” …… 勤政殿中的皇帝父子听完了贾琮的汇报,父子俩心思各异。 皇帝自是很满意英国公府的回应,太子刘弘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陛下,既然英国公他老人家已经应了这桩亲事,臣以为还是尽快将此事定下,以免夜长梦多。” 贾琮躬身说完,特意看了眼一旁神色复杂的刘弘。 皇帝明白贾琮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儿子,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朕这就下旨礼部,让他们准备大婚之事。弘儿、弘儿……” 啪~ 皇帝顺手拍了魂不守舍的儿子一巴掌,没好气的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你去换身常服,让贾琮陪你去英国公府探望一下老国公,顺便去看一眼你媳妇!”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二章 新女婿上门刀剑伺候 武勋之首,国公府邸,门前立戟十二,威严赫赫。 换下金丝银线的团龙服,只着月白色儒衫、金冠玉簪配绿翡,刘弘的贵气依旧是难掩半分。 当贾琮再次出现,陪同刘弘步入英国公府时,那些见过太子真颜的人倒也罢了,没见过的一个个都在猜测与贾琮一起的翩翩玉公子到底出身何家,竟有如此俊美之颜。 人群中有好几位军武之家的少年,神色一变,惊讶过后很快恢复正常,很快与他人告别,匆匆回了家中,与亲长说这个消息去了。 近日城中最火却也最隐晦的消息是什么?还不是储君的婚事? 太子爷突然驾临英国公府,东宫正妃的归属可不就明朗了吗? 刘弘被贾琮硬拽着进了英国公府的大门,迎接他的可不是什么焚香花引,而是十来名魁梧的少年,分列两旁,拱卫着披甲执锐的老者。 张老爷子一伸手,一旁的大孙就将一柄未开刃的长刀递了过来。 在贾琮与刘弘疑惑间,长刀被老爷子扔向刘弘,他下意识接住后就后悔了。 因为老爷子呵呵一笑,示意其长孙上前。 “殿下要娶老臣的孙女,那也就是张家的女婿。想当张家的女婿,就要有勇武之才、敢战之心……克虏,你来跟太子殿下比划比划……” 不等刘弘反应,贾琮瞬间跳到了一旁。 好家伙,张克虏这家伙回京了! 这家伙就是他二哥贾琏亲自上阵都打不过的猛人,一对一的话,京中少年中,恐怕只有二姐夫柳湘莲能与之一战。 贾琮立马“改换门庭”,毫不犹豫的把他的好四哥给卖了,挤到张老爷子身后,小声嘀咕道:“老公爷,克虏大哥会不会把咱们太子爷给打废了?您老悠着点啊!” “安心,老夫只是想让殿下明白一件事,老张家的闺女受不得欺负,哪怕去了宫中,张家的闺女也有人护着。而且,宝儿丫头有这么多的哥哥,不只是她的护身符,更是殿下未来杀敌保国的利刃……” 老公爷做事向来有分寸,如此作为可不是为了在未来的孙女婿面前立威,更重要的是让“恋爱脑”的太子明白张家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好处。 就面前这群糙汉子大舅哥,哪一个不是能征善战的将帅种子? 哦,那个手持木剑的小萝卜头张诚是个例外,就他那身子骨,跟幼年版的宝二爷似的,十有八九是走文官的路子。 刘弘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练了几年的刀剑拳脚,可哪里能跟张克虏这等砍过鞑子脑瓜的猛将兄相比? 在听清张岳老爷子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开口拒绝,可猛将兄根本不给他机会,开口就是一句“嘲讽”。 “俺这几年一直呆在塞外,好些年没见殿下,殿下怎么成了油头白脸的小鸡子……” “军中多传殿下文武双全,该不会是有人为了恭维殿下,瞎传的吧?” “啧啧啧,就殿下这细胳膊细腿的,俺觉得怕是连我那妹子都打不过吧?” “殿下,行不行啊?不行的话,俺去跟陛下说说,这亲事还是算了吧。俺怕俺妹子不小心把殿下打死……” 噗~ 贾琮的耳朵动了动,他寻声往远处看去。 前厅一侧的小竹林后,间隙间露出一袭红衣与淡绿色的裙摆。 “大哥出去几年,怎么就学了这等能气死人的话回来。” “人说张家大爷憨直勇武,在我看来,张大哥是个内秀细心之人。” 黛玉摇了摇头,捂嘴小声笑说:“六姐姐,皇兄脸都气红了,用琮哥儿的话来说,男人最不愿听的就是不行……” 话未说完,就见张宝儿的双眼泛起了涟漪。 刘弘再沉稳,说到底依旧是个热血少年。被张克虏的话一激,原本就要扔下的长刀被其用双手紧紧握住。 他,大夏太子刘弘,也曾策马扬鞭,手持长刀纵横河西,斩过敌寇首级! 你张克虏的确是勇武过人,在京城闯出过好大的名头,但我刘弘从不畏惧,从不弱于他人! “张将军什么时候也学会逞口舌之力?本宫今日正好手痒的厉害,就见识见识名传塞外的张克虏到底有多么厉害……” 说话间,刘弘先发制人,双手紧握长刀,飞快的冲了上去。 只听当的一声,两人的长刀顿时击出了火花。 没有尽全力的张克虏差点长刀脱手,他还真没想到看似文弱的太子殿下,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贾琮却很是了解刘弘的实力,肯定是比不得在军中混了近十年的张克虏,但你若是小瞧了他,绝对会吃大亏。 隔三差五拿“呆霸王”薛蟠当对手操练的刘弘,拳脚功夫岂能差了? 呆霸王也是霸王,薛蟠现在不用七成的力,都拿不下刘弘,张克虏至少要用七成半的实力才行。 当、当、当…… 在贾琮回忆自己与刘弘对练的情景时,交手的两人已经互砍十余刀,刘弘感慨张克虏的勇猛时,张克虏也在惊讶于太子刘弘的实力。 娘的,伱堂堂储君没事练什么武,还这么厉害,让臣子们怎么混? 京城什么时候这么卷了? 打着打着,张克虏就将老爷子之前的叮嘱忘到了一边,使出了全部实力,一声大喝,来了个力劈华山。 眼看长刀就要劈在刘弘的脑瓜上,稳如老……咳咳,向来沉稳的老爷子都慌了起来,一边厉喝住手,一边与众孙子冲了过去想要阻止。 却见刘弘不但不惊,反而微微一笑。 来了,军中惯用却也实用的力劈华山…… 只见刘弘脚下一变,轻盈的往一旁避了一下,用手中的长刀格挡了一下,顺势擦着张克虏的刀锋滑了下去。 等到张克虏想要收刀再击时,脖颈处就已经感受到了冰凉之感。 “张将军,你输了!” 张克虏懵了,张家的十几个牛犊子们懵了,老爷子懵了,就连贾琮也懵了。 四哥,你骗我! 你不是说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连招都练会了,还说你武功不行! 事实上刘弘自己都觉得侥幸,人家张克虏是能冲阵杀敌的猛将,若不是大意,又只是使用军中惯用招式,他还真做不到四两拨千斤。 谁叫薛蟠跟他对练时,老是用这一招呢…… 张克虏眼神都涣散了,还是在老公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这才回过神来。 “是臣自大了,殿下英武,臣愧不及也!” 刘弘将长刀扔给一旁的张家亲兵,扶了一把拱手大拜的张克虏,笑呵呵道:“本宫知道张将军是让着我,遥想当年,张大郎在铁网山力克京中少年拔得头筹,皇祖父可是说过,克虏猛虎也,张家又出了个英国公。” 这话还真不是刘弘安抚人心,张克虏与贾琏,之前曾被人称京城双杰,实力绝对是勋二代、勋三代中顶尖的存在。 等刘弘将气氛转暖,张岳这才迎着刘弘往前厅走。 贾琮看到太子爷藏在袖中不但颤抖的双手,就知道此时看起来英姿勃发的少年已然力竭,晚上怕是要浑身酸痛了。 或许是与张克虏的比试,让刘弘的“恋爱脑”清醒了几分,至少与老公爷叙话时,刘弘没有说出什么混账话来,反而在言辞间许了张家不少的保证。 恰逢午时,张家自然不会让太子殿下饿肚子。 英国公府与荣国府有一点极为不同,前厅中摆上的宴席并无什么精细的菜式,反倒是用山珍海味,制成了军中饭菜的样式。 一个字,量大管饱! 脸盆似的盘子,装满了各类肉食。头盔大的碗中,米饭堆的高高的。 贾琮与刘弘瞅了瞅自己碗中又被夹了满满的肉菜,两人对视一眼…… “吃吧,练武之人,每顿不多吃两碗饭哪里能成?” 老公爷含笑端起了面前的大碗,呼啦呼啦就往嘴里刨着饭菜。 一圈儿牛犊子纷纷动起了筷子,呼啦呼啦的就刨完了半碗米,惊的贾琮二人面面相觑。 …… 英国公府占地极广,院中的花草景致不多,反倒是有着好几个练武场,摆满了十八般兵器。 黛玉试了试手中的西剑,剑身轻盈灵动,舞起来竟有凤鸣之声。 这是张老太君送给她的,黛玉很喜欢。 哪怕她至今没有学会杀敌之术,可用来舞剑也是极好的。 她瞅了眼躺在大青石上当咸鱼的贾琮,收起剑来,将手搭在其鼓鼓的肚子上,轻轻揉着。 “你说你,既然吃不了这么多,就别吃了,都快赶上凤姐姐怀七七那会的肚子了。” 贾琮打了个饱嗝,咧嘴道:“不是我非要吃,实在是张家兄弟非要跟我比试,一口一个我不行,这我能忍……嗝~” 黛玉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琮哥儿在朝中时,经常跟个小大人似的板着个脸,只有在她面前时,多有孩子气露出。 她坐在大青石上,轻轻帮贾琮揉着肚子,远远能看到隔壁校场上的两人。 张宝儿跟与太子殿下比试弓箭,一袭红衣如火般的热烈,远远都能感受到她的不同寻常。 她来京城日久,文臣武将家的姑娘见了不少,像张家六姑娘这样的文武双全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 至少同为武勋家的姑娘,宁荣两府没有一人,能拉得开两石的弓,把未婚夫的箭术给比了下去。 贾琮稍稍抬了抬头,往校场方向瞅了一眼。 “完了,还真被张大哥说中了,若四哥将来委屈了六姑娘,怕是会被打死在寝宫中~” 啪~ 黛玉轻轻在贾琮的额头拍了一巴掌。 “别胡说,让人听到传出去,又要惹来御史弹劾了。六姐姐的性子很好的,大夏需要一位这样的皇后。” 贾琮重新躺好,将黛玉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推了推。 隔着薄薄的夏衣,他能感受到林姐姐手心的温软,舒服的轻声呻吟了一声。 黛玉闻声,耳尖变得火热滚烫,不过她没有刻意躲避,继续轻揉贾琮的肚子。 树荫下的大青石变成了两人亲近之处,在夏日的清风中窃窃私语,讨论着太子殿下未来的后宫模样。 或许有这样一位文武双全的皇后,御花园中的花花草草都会多出几分英武气吧。 …… 张家六姑娘是英国公府小儿辈中仅有的姑娘,上有八个哥哥,底下有七个弟弟。 从名字中就能看出来有多受宠,宝儿宝儿,可不就是老张家的宝贝嘛。 她的母亲是名传江南的大才女,被人称为沈大家,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其父张三郎剑术高绝,自小拿闺女当传人培养,使得张六姑娘不但精通琴棋书画,女红膳食之外,更是耍的一手好剑术,在校场上跟太子爷打了个难舍难分。 刘弘离开英国公府时,将早早准备的一块雕龙刻凤的暖玉赠给了张宝儿,捧着一个锦盒上了马车。 宽敞的东宫马车中,贾琮与黛玉都好奇的凑了过去。 只见打开的锦盒中有三样东西,一只金丝银线绣织的香囊,一个小瓷瓶,以及一封没有弥封的书信。 香囊不用说,那是两人交换的定情信物。 小瓷瓶就有意思了,贾琮眼尖的看清了上面贴着的小纸条。 “哈?跌打损伤膏,四哥,你被未来的四嫂嫂打伤了?” 黛玉忍住笑,偷偷捏了捏贾琮的手。 刘弘没有搭理揶揄他的贾琮,看完了手中的书信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六妹妹说张家大郎手糙不知分寸,担心我伤了筋骨,让我回去抹上这特制的膏药……” “啧啧啧,这就叫上六妹妹的,四哥,你来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刘弘抬手往贾琮的脑瓜上一敲,脸红道:“不叫六妹妹叫什么?再说了,英国公府乃少有的忠贞亲近之家,祖父与老公爷私下里都是兄弟相称,我喊一声六妹妹不是该有之事?你不也喊我一声四哥吗?” “啊,对对对,四哥说的都对!” 贾琮挤眉弄眼,怕不是被你的六妹妹打服了吧~ 刘弘被贾琮揶揄逗趣,脸红的厉害。 他扭过头去,不想再看这小子“可恶”的表情。 “皇妹,过些日子我让人组织个马球会,我带你们打马球去……六妹妹说她甚少与京中贵女来往,到时候还请皇妹介绍家中姐妹与六妹妹认识认识。” “啧啧啧……” 贾琮再次作怪,黛玉瞪了他一眼。 “皇兄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过皇兄还得注意些,那位凤仙姑娘的事,六姐姐已经听说了,此事还是得早做处置,以免夜长梦多。”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三章 跟月老抢饭碗 为了降低之前储君喜欢戏子之事的影响,同时也是为了表现出皇室的诚意,在例行的下旨封赐之后,皇帝派出了超豪华的提亲阵容。 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周炯,太子少师、建极殿大学士、内阁辅臣夏令行,太子太保、荣国公贾赦,太子少保、建章侯、都督龙禁卫指挥使曹久功,太子少傅、礼部尚书贺耀敏五名朝中最顶级的文武大佬共同随传旨内侍一同去了张家传旨。 储君正妃花落英国公府,之前早就猜到的人家立刻提着早早准备好的贺礼,陆续抵达了英国公府的大门前。 可张老爷子估计是早就预料,英国公府依旧是大门紧闭,低调行事似乎已经刻进了张家人的骨子里。 张家十几个牛犊子除了已经成年的几人开始操持大婚之事,余者该上学上学,该练武练武,什么未来国舅的嚣张,压根就不存在。 老爷子的军棍打起来,可比顺天府的板子疼多了。 相比那群牛犊子的苦逼生活,六姑娘的日子就有意思多了。 或许是贾琮与黛玉在中间撮合,张老太君以及沈氏对黛玉送来的请帖颇为重视,在册封的圣旨送抵张家后,第二天便让张克虏陪着张六姑娘前往荣国府拜访。 太子妃的到来,老太太心中自是欢喜的。 张宝儿不但长得好,嘴巴也甜,人家只在荣禧堂呆了不到一刻钟,就将老太太哄得开怀大笑,并与家中的几个姑娘建立了初步的友谊。 前厅的贾琮却很头疼,因为这张克虏实在太闹腾。 怎么说也二十四五的老小伙子了,怎么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去别人家做客非要拉着主人家比武。 贾琮瞅着这家伙浑身的肌肉,脑子有坑才会应下比武的事。 反倒是大婚后回门暂住的贾家二姑爷柳湘莲来了兴趣,原本该在前厅喝茶扯淡的几人说说笑笑的出了荣国府的大门,来到了建在族学旁的演武场上。 此时正值族学上课时,张克虏与柳湘莲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顿时吸引了族学中上课的学生。 敬大老爷也诧异这个时候演武场上怎么会有人,得小厮回禀是府中几个小爷与张家大公子比武,便停了课业,带着一帮族中小子去了演武场观摩。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柳湘莲、张克虏还有自家的贾琏那都是年轻一代最有出息的,让家中这群富贵惯了吃不得苦的小子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勋子弟! 嘭~ 柳湘莲不但剑法高绝,出身理国公府的他,马战之术自然也不弱。 与张克虏二人手持长棍,拍马冲杀时,棍尖几乎是同时撞在了对方胸前的护甲上。 一声震耳的撞击声过后,两人纷纷深吸一口气,尽力维持住了身形,勒马停住后看向对方,具是没有再次出手。 无他,那一撞算是都尽了全力,此时皆已力竭,还能稳坐马上已经很不错了。 “不行了,不行了,歇一歇~” 张克虏扔掉了手中的长棍,下马直接坐在了地上,揉着手腕苦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二郎打起来还是这么凶悍。琏二哥,在马战这一项上,恐怕只有你能胜二郎一筹了。毕竟琏二哥的马战之术,在咱们这一辈中是这个……” 看到张克虏举起了大拇指,贾琏却摇了摇头。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啊? “还有人能在马战上胜过琏二哥你?” 张克虏的惊讶是正常的,贾琏这些年立下的战功,多是以少胜多的马战冲阵拼杀得来的,京城竟然还有人能胜过这尊杀神? 贾琏摊手道:“那人大郎应该听说过,东宫左付率、怀远将军薛蟠。” 嘶! “是那个怪物……” 张克虏惊呼一声后才想起薛蟠还是贾家的亲戚,起身跟几人抱拳道:“是小弟失礼了,还请琏二哥多多包涵。实在是……” 嗐,这事说起来挺丢人的。 老张家想给新女婿太子爷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被人家太子爷给了张家一个大大的“惊喜”。 后来打听了一下,东宫出了个力大无穷的“呆霸王”薛蟠,憨是憨了点,但真他娘的跟霸王转世一样,拎着一柄方天画戟天天跟太子对练。 据说这家伙冲杀起来,数十人一起上都拿不下他。 在这等猛人的陪练下,太子早就练就了一身四两拨千斤的技艺,怨不得他张克虏会输给看似文弱的储君了。 “我懂,我懂,我之前跟他比过一次,一戟就把我砸到马下去了。” 贾琏也是一脸的苦笑,薛蟠在瓦剌带了十来个人,硬生生擒获了瓦剌一众王公贵族,战绩直逼当年的霍骠骑。 他手痒非要拉人家比试,没想到只一招就被砸下了战马。虽说有自己大意的原因,可薛蟠那膀子力气,真是离了大谱了! 几人说起薛蟠来,都是满脸的无奈。 若非这家伙实在读不进去书,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比他们差。 可惜了…… “琮哥儿,你们在说谁啊?” 啪的一声,贾琮只感觉自己的肩膀好痛,转头一看果然是薛蟠这个家伙。 “薛大哥伱真是……下次可千万别拍我肩膀,差点就被你拍散架了。” 眼见薛蟠咧着嘴憨笑,手掌又要落下,贾琮连忙躲在一旁,揉着自己的肩膀说道:“这不正说你嘛~对了,薛大哥怎么有空过来?” 薛蟠朝着贾琏几人拱手,随口应道:“我娘说要来跟老太太说说话,我就跟着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恰逢休沐,薛夫人今日静极思动,欲要来荣国府探望老太太,薛蟠就护送其母过来。 听闻府中哥儿陪着张家大郎去了演武场比试,当即就兴冲冲跑了过来。 薛蟠的到来,立马让张克虏的眼中燃起了战意。 猛将兄的眼中从来没有畏惧,不等寒暄一二就将其拉上了演武场,非要分个胜负出来。 张克虏的战斗精神的确值得夸奖,可很快就灰头土脸的败下了阵来。 对于薛蟠来说,贾家的演武场上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他感觉手中的棍子轻飘飘的一点都不习惯,顺手就将其扔到一边,赤手空拳跟张克虏对练起来。 张克虏原本还想说薛蟠这是不尊重人,可不等话说出口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哇偶~” 敬大老爷带着一堆小萝卜头刚刚抵达演武场上,就看到台上有一黑黝黝的大汉,正双手将另一名壮汉横举起来,来了个男上加男…… 薛蟠也受教于敬大老爷名下,虽说读书不成,可敬大老爷对其憨直的性格还是颇为喜爱。 见身旁那堆小萝卜头纷纷拍手喝彩,敬大老爷也是与有荣焉。 嘭! 薛蟠猛然瞧见了敬大老爷,下意识的想要躬身站好。 于是乎,张大郎就掉在了地上,正要骂上一句便见一旁的薛蟠作揖大拜。 “学生拜见先生,先生晨安。” …… 宁荣贾家的贾敬,或许不是最能打的,但绝对是最具智慧的那一批人。 武备韬略,敬大老爷甚至要强过贾赦、王子腾、牛继宗等一应沙场老将。 张克虏在看清来人后,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躬身请安。 机会难得,必须请教请教这位曾纵横大漠的前东宫智囊。 “蟠哥儿武艺渐长,都能跟张大郎过招了。正好,你们都上去演武一番,让我瞧瞧你们有没有长进,也给这群娃娃开开眼。” 敬大老爷可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很快就将贾琏等人分成两队,让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好好比上一场。 包括骑射、拳脚、兵器等等挨个比试了一场,贾琮与薛蟠两人硬是与贾琏、柳湘莲、张克虏三人打了个平手。 甚至在拳脚与兵器比试时,隐隐要高过一筹。 力气大,真的是了不起~ 贾琮已经在心中盘算着,若是给薛蟠打造一身精甲护具,再让其拎着他那杆方天画戟,这家伙是不是就是人形推土机? 等贾琏几人演武一番后,敬大老爷将那堆娃娃们派了上去,由几人分别挑选人手,开始比试军阵之学。 一个上午,演武场上的喝彩声就没停过,张克虏也算是亲眼见到了贾家的底蕴。 像是贾琏的排兵布阵、贾琮的射术与计谋、柳湘莲的剑法枪术,还有薛蟠这个转世呆霸王,算是让他开了眼。 再一瞅带着一群泥猴回学堂的前东宫智囊贾敬,张克虏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起来。 与贾家相比,英国公府还是差了些。 要不让祖父大人把那劳什子的官职统统辞了,学贾敬去族学教书? …… 薛、贾两家是通家之好,薛夫人一路来到荣禧堂,与太子妃张宝儿见过后,心中的愁苦就更深了。 太子爷都有媳妇了,我家蟠哥儿的亲事至今还没个头绪,唉~ 姑娘们去了外间玩耍,薛夫人终于有机会跟老太太倒了倒心中的苦水。 想当初老太太对薛蟠的印象是一点都不好,生怕家里的哥儿被其带坏了。 可后来才发现,这个一说话就咧嘴憨笑挠脑瓜子的薛家大郎,憨实、大方、讲义气。 至于说以前传言说的好色,老太太对此嗤之以鼻。 人薛家百万家财,便是纳个十几房小妾又有什么?又不是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不是说太子殿下要给蟠哥儿做媒吗?怎么又不成了?” 老太太见薛夫人不停抹眼泪,便出言安慰道:“你也不要心急,蟠哥儿是个好孩子,如今又得了东宫看重,前程大好,咱们也得好好相看,给他挑个合适的媳妇才行。”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蟠哥儿那孽障……唉,老太太您是不知道,那孽障在相看了几次后,现在一听到这事就跑去东宫不回来……” 薛夫人一说起给儿子相看媳妇的事就头疼,给老太太倒完了苦水后,坐在荣禧堂中长叹短嘘。 侄子薛蝌都与邢家的姑娘说好了,眼看就要定亲。 作为兄长,薛蟠的亲事至今没个着落,薛夫人都快被儿子的亲事愁死了。 老太太拉住薛夫人的手,轻声安抚道:“不怕,那些所谓的书香门第听风便是雨,说什么蟠哥儿是粗鲁汉子。可我觉得蟠哥儿的憨直性子,将来会给他带来大福运。这样,我让人去找琮哥儿,他之前在河西认识了不少武将人家,给咱们蟠哥儿挑个合适的媳妇。” 贾琮被喊来荣禧堂时,连身上沾满尘土汗水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什么?给薛大哥相看个媳妇?这……” 一听要他给薛蟠找媳妇,整个人都惊呆了。 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是要给人牵红线?月老,本伯这是要抢你的饭碗啊! 老太太在薛夫人希冀的眼神中,给贾琮下了命令。 “你姨妈都快被蟠哥儿的亲事愁死了,既然文官家的闺女不乐意,咱们就往武人家里挑。没道理好好的哥儿还会缺了媳妇不成?” 贾琮想起之前从黛玉那听到过,似乎薛蟠的亲事始终定不下来,不仅仅是文官人家嫌弃薛蟠是什么粗鄙武人,更大的可能是薛蟠已经心有所属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与老太太、薛夫人说道:“这样,容我先去问问薛大哥的意思,他若是愿意,我便与兰州、宁夏卫的几位将军通个信……” …… 今日家中来了贵客,宴席自是美酒佳肴好不丰盛。 张克虏的酒量极好,与贾琏、柳湘莲举杯不停。原本薛蟠也想参与,却被贾琮拉到了一旁。 “薛大哥,有件事我得问问你……” 贾琮没有遮掩转圜,而是直言问道:“姨妈为了你的亲事求到了老太太那,老太太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我给你相看个合适的媳妇。薛大哥若是心中已有意中人,还请跟兄弟我明说,我也好帮你从中转圜转圜。” 啊? 刚刚还跃跃欲试想要与人拼酒的薛蟠,当下就呆愣住了。在贾琮的话还未说完时,脖子根都变得通红,整个人都扭捏起来。 贾琮一看就明白这厮还真是有了意中人,要不然也不会扭捏的跟大姑娘似的。 他再次追问:“都到这个时候了,薛大哥还藏着掖着?姨妈见你相看了这么就,却迟迟不定,还以为你是个兔儿爷,只喜欢男丿……” 被贾琮的话一激,薛蟠这下就不乐意了。 或许是喝了些酒,就有些藏不住话。他一拍桌子就猛地大声嚷嚷了起来。 “胡说,我哪里喜欢男人,我早就相看好了,只是那家的情况不大好,我怕母亲不愿意。她一直说要给我找个高门显贵家的贵女,若是知道我相看上了一个卖豆腐的……” 月票推荐票 感谢永恒书籍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四章 吃豆腐西施的豆腐 人的成长,往往会因为一件事,或是因为某一刻的心动而开花结果。 薛蟠就是如此。 相比薛夫人的“高门贵女”情节,薛蟠对妻子的要求说高也不高,但说是不高,却也有着极其复杂的条件。 第一,必须长得好看漂亮,至少不能差他妹妹宝钗太多。 第二,必须有孝悌之义,因为他的母亲薛夫人抚养他们兄妹不易,也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而且他是家中长兄,长兄如父,底下三个弟妹还得靠他撑腰。要是娶回一个自私自利没有孝悌之义的妇人,他的弟妹怎么办? 像表姐王熙凤那样的就不错,瞧着荣国府的弟妹相处,薛蟠颇为羡慕。 呃,大面上有这两点就够了。什么出身门第,这不重要,他薛蟠如今官职正三品东宫属官,已是豪门中豪门。 至于说是家产财富,薛蟠自己都算不清薛家现在有多少银子。所以,这些重要吗? 还别说,薛蟠这个铁憨憨,在娶妻这件事上,脑瓜子比所有人都要清醒。 看似不高的要求,却是极难达到的。 但若是真能娶到这样的女子,他就能做到家族和睦,内宅无忧。 择日不如撞日,午宴后几个喝醉的都去房中歇息了,贾琮便拉着薛蟠去城南看那位“豆腐西施”。 在薛蟠的口中,那位“豆腐西施”姑娘上敬父母,下善兄弟,又勤快仁善,便是对街上的乞儿都会施上一碗粥食,简直就是菩萨般的人物。 啧啧~ 薛大爷的竟然还会碰到这样的女子? …… 往南出了正阳门,便到了京师外城。 与内城不同,外城实际上要更具烟火气,因为此处居住的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 相比内城的高门显贵,外城的坊市没有固定的地方,往往临街就会开个门窗,摆上些针头线脑、肉菜小物件儿售卖几个钱以补贴家用。 “豆腐西施”姑娘就是如此,她家就在宣南坊的崇福寺附近有座两进的小宅子,其父余大力本是京营的小旗官,能在京城买下这个小宅子,也能看出原本家境不错。 可早前远征漠北时,余大力战死瓦剌王庭,家中虽有朝廷的抚恤,可母亲宋氏体弱多病,弟妹幼小。 为了不坐吃山空,已过及笄之年的余瑶一再推迟了婚嫁之事,在前门处开了一处小门,卖起了豆腐。 薛蟠与余家的交集,实际上正是因为余大力的牺牲。余大力是与他一同前往漠北突袭的袍泽兄弟,当初兄弟就战死在他的面前,他作为袍泽,有责任照顾其家小。 就如每次大军出征前,兄弟们都会说的那句话一样。 “兄弟,我若战死,还请照顾我的妻儿老母……” 这就是袍泽战友之间的情谊,也是千百年来传承下来的责任与义务。 只不过薛蟠这家伙的照顾方式有些特殊,这是要给袍泽当女婿…… 余家的这间小店连正经店名都没有,不过名气还是挺大的。 主要是店主人长得好,待人热情,制作的豆腐不但用料干净,味道也极为不错。 再加上余大力是为国征战而亡,乡邻敬佩英魂之忠义,自然对其子女多有照顾。 至于说那些狗血的泼皮欺辱,有过,但早就被薛蟠沙包大的拳头给砸怕了,如今没哪个泼皮无赖敢到余家的小店来闹事。 上一次闹事的还是上一次,那人已经被巡街的禁军找了个罪名,扔到塞北吃沙子去了。 不过惦记余瑶姑娘的可不止薛蟠一人,禁军中多有好儿郎看上了这位“豆腐西施”。 贾家的马车停靠在余家小店的不远处只不过两刻钟,就已经见过两个军中汉子在小店外出现过了。 “薛大哥,你的‘情敌’还真不少……” “插标卖首之辈,在薛某面前,不过土鸡瓦狗尔~” “我说薛大哥,少看几出《三国》的戏,关二爷就是太自信了,才会败走麦城。你瞧,又去了一个,那人跟余姑娘挺亲密的,虽然年纪有点太小了……” “呃,那是余姑娘的弟弟,才八岁大点……” 咳咳…… 贾琮跳下了马车,冲薛蟠挤了挤眼。 “走啊,咱们去尝尝余姑娘的豆腐……” 这话说出口后,贾琮就觉得怪怪的。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去瞅瞅这位余姑娘到底是不是像薛蟠所说的那样。 若真是如此人品,不赶紧撮合让薛蟠娶回家去,老薛家的八辈祖宗都得跳出来抽薛蟠几个嘴巴子。 娶妻贤,旺三代,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薛蟠下车后调整了好一会,才将那丝扭捏暂时压了下去。 不等走到余家小店门前,就见那个望向店外的八岁小孩眼睛一亮,肉肉的小脸出现了两个酒窝。 “是薛大哥,姐姐,是薛大哥来了~” 贾琮诧异的回头看了眼薛蟠: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还懂曲线救国? …… 等两人坐在小店内品尝了一碗豆腐脑后,贾琮总算弄清了薛蟠与余瑶当下的关系。 郎有情,妾……唉,也不能说无义,只不过两人之间都有顾虑,而且这个顾虑都不小。 薛蟠担心自己的母亲一门心思要给他娶个高门贵女,看不上余瑶这个小户之女。 而余瑶的顾虑要更大一些,母亲病弱,八岁的弟弟身子骨也不怎么好,连先父的小旗之位都无法承袭,只能尝试走读书科举的路子。 家中还有个五岁大点的妹妹,她若嫁了人,母亲怎么办?弟妹怎么办? 况且薛氏朱门之家,岂会看上自己? 所以,薛蟠虽说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可余瑶都是尽量回避。 不过余瑶的弟妹都对薛蟠极其亲近,不但是因为薛蟠打跑过想要霸占他们家产的族中远亲,还打跑过之前欺负他们姐姐的泼皮流氓。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么单纯,他们认为薛大哥人高马大拳脚厉害,姐姐长得漂亮好看,两人之间就像是戏中的英雄救美人,合该在一起。 在贾琮看来,余瑶长得确实好看,至少跟自家三姐姐一个级别。 但性格绝不是薛蟠所说的温柔如水,反而是柔中带刚,是个自尊自爱、有主见、有毅力的好姑娘。 方才他在远处观察过,余瑶面对那两位追随者与薛蟠有明显的不同。 那两位余瑶都是敬而远之,在拒绝两人的示好时又不失礼貌。 而对于薛蟠,她定然是喜欢的,却也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 对于薛蟠有意无意的表白之言,她的回应多有遗憾之意,就差直接说两人门不当户不对了。 只不过薛蟠这个铁憨憨,估计是刻意回避被拒的回应,假装没听到罢了。 挺有意思的~ 贾琮一勺一勺的挖着豆腐脑吃,静静的看薛蟠逐渐扭捏起来的表情。 余瑶将店中所剩的几块豆腐包好,说是要薛蟠与贾琮带回家去。 “正好,祖母就喜欢这些软糯的吃食,她定然喜欢,说不定明日就会让管家来余姑娘这定个百十来斤。” “百十来斤?那是很多的,这豆腐不经放,若是老夫人喜欢,买个三五斤尝尝鲜就足够了。” 余瑶还不知道贾琮的身份,不但没有因为百十来斤的大生意欢喜,反而提醒贾琮豆腐制品不经放,丝毫没有想过借此大赚一笔。 这姑娘的品性的确极好,重义轻利,薛蟠这家伙憨直归憨直,眼光真是好的离谱。 贾琮呼噜呼噜将最后的小半碗豆腐脑灌进胃里,暖呼呼的豆腐脑将午膳时的油腻酒气冲散,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余姑娘,我家人多,百十来斤估计不不够吃的,只不过我看余姑娘每日制作的豆腐不多啊……” 余瑶温柔的笑了笑:“没办法,这铺子只有我一人,弟妹幼小,最多帮我打打下手。每日能准备的也不过百十来斤,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极致了。” 一旁的薛蟠迷弟余信脑瓜子不断点啊点:“姐姐说的是真的,我跟妹妹都会帮忙,但还是只能做这么多。姐姐说,要不是制作的豆腐少,我就不用等到去年官办的学堂建好才去读书了。” “朝廷的抚恤不够伱家送余信去读书?” 贾琮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按说余大力是征北战死,就算没有立下过大功,朝廷的抚恤银子也不会少。 那是孤军深入草原千里,突袭瓦剌王庭的大战,百十来两抚恤银子绝对有的。 不说大富大贵,让余信去读书启蒙,一年都用不了五两银子。 看余瑶对余信这个弟弟的疼爱,不可能心疼那五两银子…… “是不是有人贪墨抚恤银?余姑娘可跟本伯说,本伯给你做主!” 余瑶心思通透,根据她对薛蟠有限的了解,已然猜到了贾琮的身份。 只见她盈盈一拜,摇头回道:“伯爷,先父的抚恤银是薛大哥亲自送来的,不但没有克扣,还多了二十两。只不过家母身体一直不好,那时骤闻家父战死,差点随我父归去,还是薛大哥请了名医,耗费数月才堪堪保住性命……” “我说医药的花费由我来付,让信哥先去读书,你就是不同意……” “阿弟读书的花费我可以自己去赚!” 贾琮没有理会薛蟠的嘀咕吐槽,对余瑶的评价更高了一分。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余瑶的品性真是没的说,呆霸王的运气也是真的好。 “原来如此……” 贾琮点了点头,揭过此事没有再说什么。 他将薛蟠拉到一旁,小声道:“的确是个好姑娘,薛大哥真要娶她回去?” “这是自然,为此我连殿下给我介绍的姑娘都拒绝了!” 薛蟠的回答让贾琮的心中有了底,他微微一笑。 “既如此,薛大哥可以跟余姑娘明说了,你是男人,该有男人的担当。跟余姑娘明言情谊,至于姨妈那边,我来想办法!” …… 事实上薛蟠对她的情意,余瑶早就看在了眼中。 可余瑶的顾虑太多,这才是让她始终回避回绝的原因。 薛蟠在重新走进小店后,没有像往常那样旁敲侧击,而是直抒心臆,反倒是把余瑶给吓了一跳。 “薛大哥,我配不上你。” 余瑶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明亮,但很快就变得苦涩。 她摇了摇头,平静的收拾着店中的东西,擦洗着桌案,掩饰自己心中的失落与遗憾。 薛蟠是个好男儿,憨直爽快,又是重情重义之人,跟他的父亲是一类的人。 可惜薛家乃是国朝一等一的高门,她一介卖豆腐为生的小户女,如何配得上三品的将军。 朱门贵子,当配知书达理的高门贵女才是。她余瑶才认得几个字?她会吟诗作画吗?她只会做豆腐! 想着想着余瑶感觉眼前的物什都变得模糊,吧嗒一下竟然落了泪。 不过她很快就将泪水抹去,重新抬起头时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薛蟠嘴笨不知该如何回应余瑶的拒绝,贾琮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插嘴说道:“我知道余姑娘的顾虑,但配与不配这个事,也要分情况的。门当户对的确没错,但在我看来余姑娘却与我薛大哥相配的很……” “没错,相配的很!” 贾琮看了一眼急切的薛蟠,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跟余瑶道:“我就跟余姑娘明说了,我那姨妈,也就是薛大哥的母亲的确想给薛大哥寻一公卿贵女,但可笑的是,那些公卿贵女嫌弃我薛大哥大字不识一筐,认为他是粗鄙的军汉配不上她们……” 余瑶下意识的就想要维护薛蟠,皱眉说道:“谁说的?薛大哥重情重义,是个难得的好汉子!戏文里不都说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你看,在那些公卿贵女的眼中,薛大哥是粗鄙的军汉,配不上她们。你却能看到薛大哥的好,明白他是个难得的好汉子,这就是你与薛大哥之间的缘分。” 虽说那句负心多是读书人有些误伤,可贾琮这个读书人还是将其忽略。 他循循善诱的劝说道:“至于说姨妈那边,以余姑娘的品性,只要相处几日,想来她是不会在意什么出身门第的。毕竟,娶妻娶贤,余姑娘如此贤惠,姨妈肯定会稀罕的很哩。” 贾琮的话让余瑶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羞涩,她又要摇头,却听贾琮继续说道:“余姑娘也别急着拒绝,过两日我会请一位能决定薛大哥亲事的人前来拜访,等余姑娘跟她谈过后再决定不迟。”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五章 孤才是薛家最大的靠山 宣南坊的住户大半都是京营的军户,剩下的也都是外地迁徙来京的做些小生意或是小作坊的工匠。 因此地又紧挨着崇福寺与玉皇庙,多有香客从此经过,故而余瑶依靠每日售卖的豆腐基本能维持家中的银钱消耗,甚至能攒上几文钱。 自前两日她与贾琮、薛蟠的相谈之后,余瑶就有了心事,这两日一直是惴惴不安,没有客人时就会望着街口的方向发呆,偶尔还会脸红。 永丰伯爷口中,那位能管得了薛家之事的人会是谁呢? 余瑶的心中始终忐忑不安,她担心薛家的掌舵人会看不上自己。 薛蟠对她情根深种,她亦是对薛蟠感官极好。这无关乎薛家的财富,是真觉得薛蟠这个人与她的父亲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军户家的女儿就是这么实在,哪怕薛蟠家徒四壁,只要薛蟠能给她撑起一片天,她就能死心塌地的跟着这个男人过下去。 可惜,薛家不但家财百万贯,薛蟠自己更是朝廷三品的将军,她余瑶配不上这样的好男人…… 余瑶就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下等了好几天,直到七月初六这日,她正被炎热的天气闹得困乏疲惫,用手撑着下巴坐在桌案前昏昏欲睡,却听店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吁~” “少夫人,到了。” …… 薛家真正能管事的实际上一直是曾经的薛家大姑娘,如今贵为礼部尚书贺老爷子的长孙媳薛宝钗。 上至薛家大大小小的生意,下至薛家内宅琐事,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宝钗一一经受处置。 至于说薛蟠这个铁憨憨,但凡遇事,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先回去问问我妹妹! 贾琮从宣南坊回去后,第二日就让黛玉请了宝钗过来,将此事的原委详细告知后,宝钗就想过来探探这位余姑娘的底细。 她的哥哥虽不说比不上贾琮等王公贵子,可也算是豪门公子哥,如今更是东宫心腹,太子爷的帐前大将,竟然会被一个卖豆腐的丫头迷得五迷三道的…… 宝钗对余瑶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在兄长娶妻这件事上,她跟母亲薛夫人是持同一看法,哥哥必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甚至是高门娶妻。 只有这样,哥哥才能有妻族的帮助,薛家的底蕴才能更足。 “宝姐姐,别多想了,咱们还是先去瞧瞧这位‘豆腐西施’吧。” 马车上下来的不仅仅是宝钗,还有陪同前来的黛玉。 华贵的马车停在余家小店前,本就让附近的街坊四邻甚为好奇。 等黛玉与宝钗姐妹俩走下马车后,原本路过的人纷纷驻足看了过去,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下来。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仙子~” 贾琮也翻身下马,先一步冲余瑶微笑点头。 余瑶这才明白,永丰伯说过的那位薛家掌舵人来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余家小店提前关了门,贾琮三人被请进了余家的小院,三人没有去打搅病榻上午睡的余母宋氏,只坐在了前院树荫下。 树荫下凉风正好,余瑶取来茶水与点心瓜果。茶不是什么珍品,水不过井水,点心是余瑶自己所制,瓜果不过夏季应时之物,却也能看出余瑶对几人的重视。 “余姑娘,这位是薛大哥的亲妹妹,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子……” “民女拜见公主殿下,拜见宜人。” 永丰伯的未婚妻是谁,京城少有人不清楚。她家小弟就因托了文安公主殿下的福,才能进了官办的学堂读书习字。 至于薛蟠的妹妹,余瑶也从他的口中听说了,嫁给了礼部尚书的长孙,如今已是五品宜人的诰命。 而且,这位薛家大姑娘本身就是正六品的公主赞善,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怪不得永丰伯说会请真正能决定薛家事的人过来,薛家大姑娘才华高绝,她身边有不少同龄的姑娘既羡慕又崇拜,包括她余瑶自己。 黛玉只是温柔的颔首微笑,给宝钗使了个眼色。 今日自是以宝钗为主,毕竟是给她的哥哥相看媳妇。 宝钗将余瑶扶起,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姑娘。 “怪不得我哥哥连太子殿下说和的人选都给拒了,余姑娘果然生得好看。” 宝钗的这句话一出口,贾琮就与黛玉相视一笑。 看来这桩婚事有希望了~ 余瑶被宝钗这么一夸,不但没有欣喜骄傲,反而更为惴惴不安。 她谦辞道:“有公主殿下与宜人在前,民女薄姿,岂能为贵人夸赞。殿下与宜人才是洛神再世,天仙下凡……” 宝钗与余瑶的交谈很快就转到了薛蟠的身上,贾琮与黛玉则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 从贾琮的角度来看,整场谈话宝钗一直掌控全局。 正常谈话,宝钗的思路看似没有条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跳跃着,但贾琮能感受到她对余瑶态度的变化。 黛玉悄悄在贾琮的耳边小声说道:“这位余姑娘与宝姐姐好像啊……” 经黛玉这么一提醒,贾琮猛然才发现,余瑶无论是性情还是经历,还真是像极了宝钗。 虽然他们的家境有着天壤之别,可这两人具是用柔弱的身子,为家里撑起了一片天。 “还真是……” 贾琮与黛玉咬着耳朵:“怪不得宝姐姐一开始极不情愿,后来又说要过来亲眼看一看,如今更是……” 宝钗已经拉着余瑶的手,为其讲着薛家的一些事,比如家中的母亲、弟妹的情况,以及兄长的性情爱好等等。 贾琮二人差不多能肯定了,宝钗对这位与自己性情、经历相似的姑娘很满意。 …… 在距离余家的不远处,从崇福寺走出一队人马。 太子爷一身常服,手持一柄折扇,享受着难得的放松。 “我说薛大将军,你能不能放松一些,抓耳挠腮的,看得我都觉得浑身痒的不行。” 薛蟠忍不住又挠了挠后脑勺,无奈道:“我也不想,可我就是静不下心来。小爷,您说我妹妹会不会不同意?” 刘弘无语的瞥了眼他的心腹大将:“你是男人,你才是薛家的家主,怎么事事都要由伱妹妹做主?没出息!” 没想到薛蟠不但没有半点惭愧,憨憨一笑:“我就是没出息啊,打小妹妹就比我聪明,只要是我妹妹拿主意的事,就没出过错。由她打理我家的事,我也放心。” “你……” 娘的,有个聪明能干的妹妹了不起啊! 薛家的情况,作为薛蟠的君上刘弘自然极其清楚。 不得不说,薛蟠有这样一个妹妹,还真是祖坟冒青烟,天大的福气。 “行了,别挠了,既然来了就过去看看吧。我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让你情深如此。真是没出息,大丈夫何患无妻……” 刘弘吐槽归吐槽,心腹的亲事他还是很上心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年内为其撮合十几次,虽然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成。 …… 太子殿下的突然到访,贾琮早有心理准备。 “四哥果然来了,我就说他肯定会好奇过来瞅瞅。” 数年的相处,贾琮还是很了解这位太子殿下的。抛开皇室子弟特有的成熟外,刘弘本就是个少年,好奇心不比普通的少年人小多少。 很快,小院中就摆上了两张桌子,刘弘、贾琮、黛玉还有一个小姑娘四人坐在一张桌上,一人一碗清香爽口的豆腐脑,一勺一勺的挖着吃,顺带吃薛蟠与余瑶的瓜。 而宝钗则是亲自去了余家内堂,拜见余瑶之母宋氏。 至于余家的小妹妹,方才五岁的余瑛则是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的打量突然出现在她家的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都长得好漂亮~ 刘弘也是带孩子的好手,他家的几个弟妹,基本上都是他带着长大。 见余瑛的身上衣服虽然旧了些,上面还有补丁,但也干干净净。而且这小娃的脸上还有婴儿肥,可见管家的余瑶对幼妹照顾的极好,是个知孝悌的人。 薛蟠这小子眼光不错,若此事能成,薛家的内宅就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宝钗再次来到前院时,悄悄给黛玉点了点头。 黛玉暗中拍手:成了! 三人暗中做了短暂的交流,很快,刘弘就与贾琮、黛玉、宝钗四人离开了余家,只留薛蟠一人。 四人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又去了崇福寺。 崇福寺的素斋虽不及大报恩寺的素斋出名,却也独有一番风味。 四人都是相熟之人,也没有什么避讳。直接坐在一处,一面用午膳,一面说着薛蟠的婚事。 “薛赞善,你觉得这位余姑娘如何?可堪为配?” 宝钗放下手中的筷子,点头应道:“依臣之观察,余姑娘虽不善琴棋书画,也独有一般才华。且其品性高洁,又有孝悌之义,臣以为,此人与我哥哥甚为相配。” 刘弘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微笑点头。 黛玉说道:“我也觉得这位余姑娘不错,而且她与宝姐姐的品性相似,俱是性格坚毅之人。” “看来薛蟠这家伙的愿望要成真了……” 刘弘想起之前薛蟠抓耳挠腮的焦急样,就忍不住笑说:“你们是不知道,薛蟠这厮陪我游览崇福寺的风景,抓耳挠腮好不急躁,搅得我都没心思享受难得的清闲了。他就担心薛赞善不同意这桩亲事,如今看来,他的眼光不错,薛赞善的看人的眼光也不错。” 事实上自从他得知薛蟠的意中人后,早就派了人手从各个方面打听过了。 余家的祖宗族人,包括余瑶这些年的表现为人,他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怎么说薛蟠也是他的心腹大将,作为储君,他不希望身边有任何隐患存在。 可以说,他比薛蟠都要了解余家、余瑶的情况。 宝钗郑重道:“殿下谬赞,臣亦不过是相信哥哥的眼光……哥哥从未如此坚定于一件事,他如此看重余家姑娘,这位余姑娘自然有她的特别之处。臣今日一见,总算是明白了,哥哥看重的就是余姑娘的品性,与容貌无关!” 实际上宝钗还有一句话没说,她敢肯定兄长薛蟠看重的就是余瑶孝顺父母,善待弟妹的品性。 至于容貌什么的。不过是个添头。 毕竟薛家大爷若想要长得好看的姑娘,江南那些燕环肥瘦的清倌人多了去了,薛家缺银子吗? 而宝钗满意的,也就是余瑶的品性。 那些所谓贵女的琴棋书画之才能,在宝钗的眼里根本不重要。 刘弘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认同宝钗的看法。 他解下了腰间挂着的玉佩,递给了宝钗。 “这块玉就当是孤予薛家大喜的贺礼,薛赞善代你兄长收下。回去跟薛夫人说此事时,可持此玉告知你母亲孤的意思,薛蟠乃孤之心腹,无需依靠什么妻族之助,孤就是薛家最大的靠山!” 刘弘的态度让宝钗甚为惊喜,忙起身接了过来,盈盈拜道:“臣代兄长谢殿下隆恩!” …… 宝钗与薛夫人是怎么谈的贾琮不清楚,但薛家很快就请了邢夫人为中人,前往宣南坊余家为薛蟠提亲。 薛蟠乐得在南池坊市包下了最大的酒楼,宴请一应同僚友人,宣告了自己的亲事。 薛、余两家很快就将婚事推进,余家的小店依旧开着,不过那几位惦记这位“豆腐西施”的军中汉子就没有在出现在小店附近了。 贾琮在去宫中时,碰到刘弘好几次吐槽薛蟠这厮有了心上人就忘了他这个君上,这两日经常找不见人。 两人不用猜就知道这厮跑去了哪里,毕竟薛蟠每回回到东宫时,手里都会提着好几块豆腐,嚷嚷这是未婚妻让他拿来给太子爷尝鲜的。 薛蟠的亲事敲定,贾琮也算是少了一桩心事。 他没有理会咧着牙憨笑的“呆霸王”,与刘弘埋首桌案上的公文中。 最近朝中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新政的一项项措施都在稳进推动。 现如今唯一让两人的头疼的,就是前些日子从高原跑来京城的乌斯藏使团。 那位乌斯藏的国师活佛答力麻八剌此来京城,就是想借西洋夷人给大夏带来的威胁,想要白嫖一波天朝的财物赏赐。 毕竟大夏要想拉拢乌斯藏,不出点血怎么行? 可偏偏他遇到了贾琮,不但没得到赏赐,还被皇帝老爷狠狠申饬了一番。 在迟迟等不到朝廷的回应后,今日一早上书礼部说是他打算回去了。 皇帝老爷懒得理会这点小事,就将折子扔给了儿子,由太子全权处置。 “琮哥儿,你说咱们要不要半路将其……免得放虎归山!” 刘弘割喉的动作落在一旁內侍的眼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爷被永丰伯带坏了啊,怎么动不动打打杀杀的! 贾琮却摇了摇头:“答力麻八剌是死是活不重要,咱们现在要做的是解放农奴运动的推进。四哥,这事还得靠龙禁卫出手,先请曹嘟嘟过来吧,咱们听听他的意见。”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六章 百姓与奴隶 黑暗与光明 七月的北地每到午时,野外除了刚刚收割完的麦茬,很少能看到忙碌的农人。 太热了,就连飞鸟都懒洋洋的躲在树荫间休憩。 官道上倒是偶尔有商队挥洒着汗水驱赶着马车驼队,前往天朝的中心京城去创造财富。 城南三十里处的官道旁,有附近百姓搭起的简易茶摊,售卖着凉茶白水,小妇人将凉茶点心送上桌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这些日子往来京城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据说是各地的商队都在往京城赶,要赶在中秋抵达京城,参加中秋时户部举办的第一届大夏“物华天宝”杯物品交流洽谈会。 这个什么杯子的交流会是什么玩意,小妇人根本理解不了。 但户部老爷们要举办的这个会,却给她这个小茶摊带来了不小的收益。 趁着这段时间的忙碌,她与丈夫借着农闲,至少能赚二三十两银子,别说给家里的老母儿女置办新衣裳,就是隔三差五的买些肉吃,年节时都能余下几两白银。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额头冒着细汗的妻子,起身擦干净烧火时染上了灰尘的双手,倒了一碗冰凉的醪糟甜汤,捧着来到小妇人跟前。 “当家的,没人点甜汤啊,你端这甜汤做什么?” “这是我端来给你喝的~” 正喝着苦茶的贾琮感觉嘴里的凉茶更苦了,茶摊中坐着的商客几乎都是下意识的瞅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水…… 娘的,大热天给人喂绿橘子! “老哥还真是疼媳妇,小嫂子快喝了吧,肯定甜!”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茶摊中的人顿时纷纷起哄,笑声驱散了身上的疲惫感,一个个带着姨母笑,盯着锅灶前的夫妇二人。 小妇人之前还大大方方的招呼客人,这会恨不得将自己藏进丈夫的怀里,连头都不敢抬。 反倒是那汉子嘿嘿一笑,将碗中的甜汤硬塞到妻子的手中,冲着方才喊话的人笑道:“我这媳妇自打嫁到我家,孝顺父母,抚育儿女,我咋能不心疼哩。这茶摊子都是我媳妇想的主意,再开个两年,不但能建个青砖瓦房,两个儿子娶媳妇的钱都能赚够了,你们说我不心疼我这好媳妇吗?” “好女人,老哥好福气!” 客人的夸赞起哄,这对夫妇更加热情了,甚至给每人多添了一小碟爽口的腌菜。 “要说这两年的变化还是真大,朝廷不但废除了杂役,更是接连减少田税的征收,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那可不,不说别的,老百姓手中有了闲钱,咱们这些商人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这倒是,我原本以为朝廷提高了商税,会让生意越来越难做,没想到朝廷又取消了各地的苛捐杂税,对比下来,成本反而比之前好小了些。” “这位客官说的是,以前我去城里卖家中种的蔬菜瓜果还得交入城费,要给巡街的衙役缴什么保安钱,一年到头落不下几个子。可现在,只需去坊市缴纳五文钱管理费,就可以在固定的摊位上卖上三天……” “圣君在朝,我等百姓真是得天之幸,生在天朝才能享受着安稳富足的生活。前些日子山西终于下雨了……” 贾琮的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 山西大部自从开春始就没下过几次雨,各地都有大旱的灾情报到京城。 他一边继续吃着手中的芝麻饼,一边听着客人们天南地北的聊天。 只听那操着山西口音的商人灌了一口凉茶后,继续说道:“各位可能不信,这次几乎遍布山西大部的大旱,没有饿死一人!” “哦?会不会是官府在瞒报?” “谁敢啊?当初永丰伯在太原杀得人头滚滚,陛下又派了不少都察院的老爷过去,谁敢瞒报?” “没必要的,朝廷现在不缺钱粮,光是存在粮仓的土豆、玉米,都足够万万百姓填饱肚子了。更何况临近的安北都护府支援了大量的肉干,这玩意可比粮食还要饱腹。” “真没想到,有一日我等大汉百姓,还能在灾时受到鞑子的支援,吃到草原上的肉干……” “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鞑子?我等也是天可汗陛下的子民,堂堂正正的大汉百姓!” 奇怪的口音,略带怒意的话语让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只见话音的主人是个身着短衫的高大汉子。 皮肤黝黑,身材魁梧,胳膊上能跑马…… 之前说了鞑子二字的人面露尴尬,这人的发式与中原人明显不同,不用说应该是草原上的汉子。 “抱歉,在下没有那个意思……” 草原汉子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我知道,不过还请今后不要用鞑子来称呼我们草原上的百姓。如今我们与伱们一样,都是炎黄子孙,是天可汗陛下最忠诚的勇士……” 一说起皇帝老爷,这草原汉子崇敬的起身往北拜了再拜,比那些教徒还要忠诚。 众人的话题又扯到草原,这黑铁塔似的汉子谈兴就起来了。 瓦剌与鞑靼撤藩设郡,彻底归顺大夏,短短三年就似乎换了天地,老百姓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富足了起来。 没有了战争,再加上羊毛、肉食、皮货的生意的发展,让草原上的百姓不用再担心冬日的白毛雪。 中原彻底推广种植高产的粮种,再加上交趾布政使司一年三熟的大米,草原上的百姓根本不缺粮食。 一个政权,一位帝王只要能让他的子民吃饱穿暖,那他的威望不用说,绝对能让百姓们奉为神明。 元祐帝的威望已经超越了当年杀得草原胆寒的太上皇,天可汗的神威已经比肩草原人的长生天,据说草原的帐篷内,家家供奉有天可汗陛下的神牌,香火日夜不断。 紧随着这位草原汉子的诉说,旁边有一位白皮肤的西域商人也感慨万千。 安北、北庭都护府的百姓过上了富足美好的日子,他们西域都护府又哪里不是? 天朝那位宁远县侯屠灭了大半西域小国,让朝廷的大军快速顺利的统一了西域。 那些贵族们死不死的,跟他们这些底层的百姓有什么关系? 不对,还是有关系的! 朝廷在西域设立州县,收缴反抗天朝的贵族土地,分发给穷苦的百姓,让百姓们耕者有其田,让百姓们不再是贵族的奴隶,享受《大夏律》的保护。 他能在短短两年内拥有一队骆驼,顺着丝绸之路将西域的货物运来京城售卖,就是依靠大夏军队的保护与官府的支持。 放以前,他的驼队估计还没走到玉门关,就会被那些贵族老爷们抢的一干二净。 什么龟兹、楼兰王,统统去死,我只忠于伟大圣明的天可汗陛下,忠于大夏皇朝! 午时的烈日似乎都无法让茶摊上的人们息了谈兴,天南地北的商客讲述着他们家乡的巨大变化。 在这些人中,贾琮听着自豪骄傲,这一切的变化,都有他琮三爷的功劳! 而另一旁的一队人马中,为首之人脸色铁青,想要呵斥“说书人”,却颇为顾忌的看了一眼磕着瓜子“听书”的贾琮。 唯有那几个没有资格进茶摊休息的马夫奴隶,将羡慕与希冀的眼神藏了起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紧了手中的缰绳马鞭。 贾琮不是特意来送乌斯藏的国师活佛,在茶摊的偶遇还真是巧合。 他是要去通州码头迎接回京的老师徐晋,途径此地,天热的有些受不住,就想在茶摊喝碗茶水避避暑气。 却不想遇到了同在此处避暑的乌斯藏国师、喇嘛教活佛答力麻八剌。 茶摊中的商客谈兴很足,反正外面暑气正盛,不足交流交流,赞一声圣皇陛下,抒发一下对未来幸福生活的畅想。 这可算是把答力麻八剌气了个半死,大夏百姓如此富足,朝廷如此有钱,何故没有对他这个乌斯藏国师有半点赏赐? 礼部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哦,聂朝仪,竟然说户部拮据,还要缩减今年朝廷对乌斯藏的钱粮支持! 贾琮都懒得搭理他,待休息够了,带着护卫就拍马离开了茶摊。 茶摊中的客人陆陆续续起身继续他们的旅程,答力麻八剌也是如此。 不过他在离开时,冷眼看了一眼茶摊的主人。 “力托,你带两个人留下,将那对可恶的夫妇杀了!” 力托愣了愣,见主人眼中的寒芒更甚,最终低下头去瓮声应了一声遵命。 很快,茶摊中的客人只剩力托三人,官道上也没有人影,只有道旁的大树随风摇曳,偶尔有几声蝉鸣鸟叫,提醒着人们时间在慢慢流逝。 夫妇二人开始收拾碗碟茶盏,锅灶后的两人还在小声的讨论着待会要不要去趟镇上,给家里的老人小孩买些糕点零嘴回去。 “呜哩哇啦、呜哩哇啦!”(力托大人,咱们该动手了,一会还要去追主人。) 力托的眼中寒光一闪,朝不远处的大树上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呜哩哇啦!”(好,准备……) 唰! 腰间的弯刀猛地拔出,两声闷哼过后,锅灶后的夫妇听到动静起身看向这边。 随即,那汉子就将妻子的惊呼声捂了回去。 贾十一带着几人从树上跳下,快步冲了过来。 “小三爷果然没有算错,你家主子还真是个小心眼的人!” 贾十一给惊骇的茶摊夫妇说道:“在下永丰伯府亲兵卫统领贾十一,今日早些回家去吧,这里的事,永丰伯府接管了。对了,明日正常出摊就好,不用怕,大夏的将士,永远是老百姓最强大的后盾!” …… 力托是答力麻八剌的心腹武士,跟着活佛,吃的好穿得好,但他依然是低贱的奴隶。 他的手背上刺了字,他就算是娶了妻子生下孩子,依旧是国师府的奴隶,子子孙孙都逃不过被刺字的命运。 这就是乌斯藏,看似强大,等级森严的乌斯藏! 力托已经忘记了他的父母长什么样,只记得他的父亲死在了乌斯藏的内乱中,母亲在他幼时,被国师府的一名法王凌虐致死。 那名法王是国师最为信赖的手下之一,力托想过报仇,但国师不会允许的,甚至会在他提出报仇的瞬间,将他绑在石头上晒死。 “力托,你方才要是敢对那对夫妇出手,你就走不出这个茶摊。” “我没想过对他们出手,武士的刀,不会冲羔羊拔出。” 力托没有说出他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他很羡慕那对夫妇,他不想打破他们的幸福,就像是为了守护他内心中的渴望,守护他内心黑暗中仅存的阳光。 贾十一将一枚篆刻有飞鱼纹的令牌扔了过去,力托诧异的将其接住。 只听贾十一说道:“你是一位真正的武士,不该给暴虐残忍的恶魔当什么奴隶。真正的武士,该为国为民,为弱者拔刀。” “你不也是奴隶吗?你的主人永丰伯,又何尝不是杀人无数,就连我在乌斯藏,都听说过他在河西杀了数万的草原人。” 力托的反问没有让贾十一产生丝毫的怒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力托,谁说我是奴隶了?我……” 贾十一手指一旁的几名荣国府亲兵,郑重的说道:“还有他们,我们是贾家的亲兵,亲兵与奴隶不一样……” 包括贾十一在内的亲兵们,纷纷挺起了胸膛。 “我们这些亲兵,生为贾家亲兵家臣,死后葬入贾家祖坟,牌位供于贾家宗祠,由贾家子孙世代供奉,享受香火。” “也就是说,我若死了,小三爷的儿子、孙子逢年过节都要给我上香磕头,称我一声老祖宗。” “力托,你死后能享受你们国师子孙的香火吗?” 香火,乌斯藏的奴隶死了,尸体会被鸟兽啄食干净,没有人会记得他,就像他的父亲,连个名字都没有。 力托羡慕了,内心中的渴望被贾十一的话无限放大。 直到…… …… 答力麻八剌皱眉看着跪在马车前的血人,不满的问道:“黑七、黑八两个人呢?谁伤的你?” 力托忍受着身上的伤痛,瓮声回道:“主人,那个永丰伯猜到了主人会对茶摊上的人出手,派人悄悄藏在了不远处,黑七、黑八为了掩护小人,死在了他们的手上。”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滚去后面跟上车队……” 答力麻八剌没有怀疑力托的话,在京城呆了好几个月,他对贾琮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早就变成了憎恨与担忧。 这个贾家子,诡计多端,乃乌斯藏的大敌也!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离开为好。等回了圣城,再跟西洋那些夷人好好谈一谈。 想要乌斯藏给他们卖命对抗大夏,总要拿出诚意来才行……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七章 谋爵 江南的百姓苦西林久矣,但对于朝廷的新政亦是充满了疑虑与抵制。 朝廷要的是江南这个大夏粮仓能为朝廷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但随着江南商业的发展与海贸的强势崛起,老百姓一看这种桑养蚕可比种粮食来钱快的多。 这就导致了江南明明千里沃野,粮食竟然做不到自给自足。 徐晋好不容易把江南的土地清丈整顿完,劝农的任务还没开始就直接胎死腹中。 “海贸带来的利益太大了,大到所有的人都只盯着海船从海外带回来的暴利。江南一半的地都种着桑树,士绅们都在开办工坊,丝绸一船一船的往外运。” 江南更富了,但徐晋的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反而更加忧心忡忡。 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悠悠北上,徐晋疲惫的靠在车厢的厢壁上,给贾琮诉说着自己的担忧。 “盐商已经不是江南最富的人了,金陵的商人成立了丝绸商会,那十个人的财富已经超过了南直隶一年的岁入,这还是摆在明处的。开海,就像是一只从未见过的深渊巨兽,为师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短短两年半,江南就如同改天换地一般,所有的人都在追逐海贸带来的巨力,人人都在讨论着如何才能赚来银子…… 忠孝仁义、礼仪廉耻似乎正在慢慢消失,徐晋能感觉到这一切的变化,虽然他执掌王命旗牌,在江南有先斩后奏之权,却明显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这也是他等不及年末的入京述职,借故先一步回京,打算面奏皇帝,等待圣裁。 “老师在担心利益下的人心变化,还是说那些商人在获得海量的财富后,将手伸向朝堂?” 贾琮的这声询问,倒是给了徐晋一丝安慰。 这个徒弟总是这么敏锐,一眼就看出了他真正的担心。 老祖宗传下来的道德典范,似乎正被金银侵蚀。同时被侵蚀的,还有国朝的权柄。 西林一党已经烟消云散,依靠西林党组成的江南士绅官商集团树倒猢狲散,如今已经无法对朝廷产生什么影响。 但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等地,又形成了以海商为基础的新兴势力。 这些大大小小的商会团体,哪怕现如今还只是一株幼苗,无法真正影响到官府的运作。 但徐晋敢保证,这些商会终将与晋商、蜀商、江南的盐商一样,在拥有了海量的财富后,将手伸进朝堂。 “仓禀足而知礼节,肚子都填不饱,谈礼仪道德都是奢望。老师,当物质基础达到一定的巅峰后,人们会自动寻找精神上的充实。” 中原的士大夫们天生有一种奇怪的情怀,崇尚着道德上的高度,却总是忽视现实中的苦难。 就像前世天朝的发展历程,真正推崇道德文化建设,都已经是新世纪后,国人的生活水平达到了基本的温饱甚至是小康时,才有了精神文明的追求。 当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跟他谈道德,这不是扯淡吗? 能不干犯法的事,就已经是那人善心不灭了。 贾琮的话没有得到徐晋的认同,他是正统的儒家弟子,对于道德的追求不是几句话能够动摇的。 不过对于贾琮的看法,徐晋还算能够理解。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此事依旧不能轻忽。有的时候,人性的堕落就在一瞬间,毁掉它很容易,想要重新再将其拾起来,那就难了!” 方才还在自得于“生而知之”所带来的经验,突然却如一柄巨锤重重砸下,贾琮的的脸色变得煞白。 “毁掉它很容易,想要再将其拾起来,那就难了!” 贾琮的脑中不断地闪现着形形色色的人影,飞快的播放着前世今生多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事。 “不是你撞的,伱为什么要扶?” 就这一个,就足够让国人的道德水平直接倒退五十年。 而徐晋给他所讲的江南变化,那种一门心思追求利益的疯狂,已经有往这种情况发展的趋势了。 贾琮不敢想象如此下去,大夏会变成什么样。但徐晋的担忧似乎也变成了他的担忧,令他的后背,在七月的夏日炎炎时,冒出了冷汗。 徐晋看到了贾琮的神情变化,在徒弟陷入恐惧与沉思时,他只是闭上眼睛假寐,并未打搅徒弟的自省。 作为贾琮的老师,徐晋不在意教授贾琮经史子集,而是更关注贾琮的思想成长。 他早就看出来了,自己的这个徒弟太过于天真,缺少对权力、对人心的敬畏与认识。 用一个字来说,还是太过稚嫩了。 一路走的太顺,保护他的人太多,没有遭遇过像样的挫折,迟早要吃大亏。 师徒二人在悠悠北上的马车中,各自在悟属于他们的道。 直到马车入了城,停在大夏门外时,从车上下来的贾琮突然朝着徐晋大礼拜下。 “多谢老师教诲,学生明白了!” 徐晋没有问贾琮明白了什么,只是欣慰的笑了。 等自家老师走进了宫门去复旨,贾琮才起身皱着眉头继续“发呆”。 若不是老师提醒,他差点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仓禀足知礼节没错,可也不能放任重利轻义的思想肆意发展。 贾琮抬起双手,眼神坚毅的盯着逐渐握紧的双拳。 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没道理不能一起发展啊,他贾琮就要两手一起抓,两手都要硬! …… 迎春大婚后的第三天就带着女婿回荣国府住对月,这一住就已经快两个月过去了。 好不容易重回柳家,还没几天呢就见身边的大丫鬟司棋跑回来报信…… 迎春回柳家后就吃什么吐什么,刚开始还以为是生了病,请了大夫才得知,竟然怀孕了。 “该死,我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与家中其他人的欣喜不同,贾琮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差的厉害。 二姐姐才刚过十五,这个年纪受孕生子,简直跟过鬼门关没什么区别。 他扔下写了一半的札子,急哄哄的就往柳家赶去。 柳家的门子丫鬟还想往里通报,就见贾琮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 推开门后,他就瞧见自家姐姐正躺在那个可恶的男人怀里…… 柳湘莲正抱着妻子,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迎春喝着肉粥。 “呀~琮哥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柳湘莲如今已经练就了厚脸皮,不紧不慢的将妻子抱到了竹榻上,让其斜靠在软枕上,这才冲贾琮招手。 “大夫刚走,你姐姐午膳都没吃几口,我刚重新煮了肉粥……” “你姐夫煮的肉粥很好喝,别的东西我什么吐什么,实在饿得厉害。” 这夫妻俩真是…… 这该死的狗粮! 贾琮原本的焦急与自责,竟然在这夫妻俩硬塞的狗粮中消失了大半。 他将那块御赐的金令交给了随同而来的亲兵,让其去太医院请御医过来。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种子都发芽了,还能怎么办? 好在御医在诊脉后,给出的意见还能让他稍微放心些。 迎春的身子骨挺好,只要照顾得当,将来遇到危险的情况不大。 当然,这孕吐的毛病得先解决了。 御医开了好几个药膳、膳食方子,在柳湘莲的相送下离开了柳家。 贾琮坐在竹榻旁,自责道:“都怪我,我该早早提醒二姐夫的。二姐姐你还小,不该这么着急生子的……” “又胡说了,传宗接代乃是大事,我既已嫁给了你姐夫,就该为柳家绵延子嗣。” “可这么早怀孕生子,太危险了!” 迎春抬手在贾琮的脑瓜上搓了搓,浑身泛着母性的光辉,笑呵呵说道:“我知你的意思,但有些事是不能躲的,而且我腹中的这个孩子,实在太重要了。” 嗯? 迎春给司棋使了个眼色,便见司棋快步去了门外,屋中只剩贾琮姐弟二人。 只听迎春低声道:“大婚前有次我陪老太太入宫请见,咱们娘娘说,陛下有意废掉柳家嫡支,不过暂时还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柳家嫡支子嗣不昌,柳芳嫡子至今没有生下儿子,族老们也对嫡支意见颇多,有意为其择嗣过继……” 不管柳家的那些族老是真的担心嫡支断了香火,还是盯上了理国公府的祖业家产,反正择嗣过继的事已经被提上了议程。 而且五军都督府那边,也有人对理国公府承爵人的选择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此事甚至闹到了皇帝那里,元春就想到了自家的妹夫柳湘莲。 柳湘莲虽是庶支,可柳湘莲之父与柳芳却是亲兄弟。 若柳芳一脉绝嗣,柳湘莲这个亲侄子或是亲侄孙继承爵位,似乎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贾琮也被元春的大胆想法给震惊了,同时对二姐姐迎春的变化给吓了一跳。 迎春的性子他太了解了,不争不抢,温柔如水。 可此时的迎春却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让贾琮有些不敢置信。 “二姐姐,你……” “还记得柳芳之前给你姐夫屋里塞人的事吗?有些事,我若不反击,他们就会认为我软弱好欺。我总不能什么事都靠着家里跟你姐夫吧?这个时候谁先一步生下儿子,谁的优势就更大些。娘娘说,她会在陛下那旁敲侧击的。” 说完这些,迎春又恢复了温柔如水的模样。 “话虽这么说,可……” 贾琮愣了愣,随后苦笑起来:“可这也不值二姐姐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想要让姐夫继承理国公府,有的是办法。” 说起来理国公府的爵位传承至今已经只是个子爵,但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小小的子爵。 只要柳湘莲继承爵位,理国公府百年来积攒的人脉势力,将很快将其推上高位。 再加上皇帝与太子对柳湘莲的看重,三五年内,柳湘莲绝对能位列武将前列,成为有数的军中大将之一。 这件事迎春至今都瞒着柳湘莲,这个傻男人还不知道看似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妻,正为了他的前程尽全力去谋划。 等柳湘莲送走了御医回到房中时,姐弟二人已经略过了理国公府的事,给不到三月的孩子琢磨起了名字来。 …… 迎春有了身孕的消息,让荣国府的大小主子都上了心。 就连向来偏心的赦大老爷,都从私库中挑挑拣拣,装了一大箱子的金银玉器,让人送去了柳家。 与黛玉等人琢磨绣织衣裳鞋袜不同,老太太趁着十六这天的机会,带着王熙凤去了凤藻宫拜见贤妃元春。 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两个儿子以及贾琏、贾琮两个能顶事的孙子叫到了荣禧堂。 祖孙三代关起了门来,开始谋划理国公府。 “若二女婿继承了理国公府,咱家的实力就太大了,这样岂不是让宫中难办?” 赦大老爷很罕见的有了政治危机感,一门两公已经足够威风了,若再加上理国公府,贾家就彻底变成了庞然大物。 就算皇帝不担心忌讳,贾赦自己都觉得心惊胆战。 老太太摇了摇头:“相比柳芳那个废物,陛下更愿意让自己人接手理国公府。柳家的其他人陛下是信不过的,只要咱们把握好分寸,陛下不会太过在意的。” 如何把握分寸?贾赦一时有些头大。 他揉着眉心问道:“那娘娘怎么说的?” 只听老太太说:“娘娘的意思是,等二郎继承理国公府后,将理国公府在军中的势力全部上缴,只留产业爵位在身。这样,咱们也得了利,陛下也得了利。理国公府在西南那边的能量不小,朝廷正头疼乌斯藏的事哩。” 理国公府在国朝西南经营近百年,川蜀黔滇都有柳家的影子,那些土司总兵,很多都拜过理国公府的门。 若柳湘莲继承了理国公府,将来往乌斯藏用兵,皇帝老爷就顺手多了,至少不用担心柳家从中使绊子。 贾政对这些没有什么看法,老太太与赦大老爷的意见已然统一,便将目光转向了贾琏兄弟俩。 “琏儿、琮哥儿,你们怎么看?” “二哥你先说……” 贾琮示意自家二哥先说,却见贾琏神秘的笑了。 “祖母、父亲、二叔……那个,这事我早就在谋划了,就算没有二妹妹这事,我也能让二妹夫继承理国公府的爵位!”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八章 琏二爷的狠辣 理国公府柳家与宁荣贾家原本可以说是同气连枝,但在代善老爷子病逝后,柳家就跟南安王府霍家勾搭到一起去了。 在贾家低谷时,没少打压贾家,不断侵蚀原属于贾家的势力,明面上还装的你好我好的,甚是恶心人。 琏二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说那会手中没有什么权力,但他为人豪爽,结识了不少朋友。 比如经常在荣国府门前溜达的“泼皮”倪二,就曾受过贾琏的恩惠,没少帮其打探消息。 柳芳之脉至今没有男嗣,离不开琏二爷暗中下的黑手。 理国公府的内宅争斗可以说是比宫中还要激烈,琏二爷只是稍微使了使劲,就有人上钩。 自柳芳之子柳子昕一连生了两个丫头后,他就明显的感觉自己不行了。 紧接着就是寻医问药,找各种偏方…… 这一找就有神秘医者送上秘药,让柳子昕重振雄风,纵横花场策马奔腾好不快活。 但雄风是重振了,就是不下蛋啊~ 自此,理国公府就出现了嫡支绝嗣的危机,整整十年过去了,包括柳子昕在内,柳芳的嫡子庶子中,至今没有半个带把的崽儿。 有人说这是老天爷对柳芳的惩罚,当初柳老爷子去世时,他干的太绝情了。 老父尸骨未寒,他就将庶出的兄弟全部赶了出去,后来又是打压又是欺负的,老天爷这是看不过眼了,才有了柳家嫡支绝嗣的危机。 但贾琏却很清楚,这都是因为他的报复手段。 老天爷从来不会睁眼的,人如蝼蚁,唯有自己拼命。 “理国公府的男人都喜欢用一种秘药,那个秘药用多了,就会导致子嗣不昌。” 贾琏说的都算隐晦了,可屋子里的几人都不是蠢人。 就连政老爷都听出了侄子的话音,脊背一寒,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贾琏:“琏儿你……你……伱你你……这等腌臜手段,有违君子之道,你怎么能用这等手段呢?” “二叔,当初柳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打压咱们贾家,侄儿既无权又无势,君子之道报不了仇啊!” 贾琏的话直接将政老爷的呵斥给怼了回去,贾家当初的情况他作为暂代的当家人最清楚不过。 柳家跟随南安王府等原本的同盟,狠狠趴在半倒在地的贾家身上吸血。 最艰难的时候,荣国府一年的收益都无法支撑家中的消耗,要不然管家的王熙凤又是拿嫁妆添补嚼用,又是被王夫人蛊惑着放印子钱。 老太太的脸色晦暗了不少,很多事她也清楚,但她觉得不过是一时的困顿,外物而已,舍了就舍了。 离开了四王八公的同盟,贾家还能维持国公府的门楣吗? 屋子里变得极为安静,贾琮都没想到自己的二哥不声不响的干了这么多事。 在他的印象里,二哥贾琏当时就是个纯粹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好看,人也大方,同时有一份与众不同的善良。 比如,女票的时候会给钱,哪怕是自家的丫鬟媳妇……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位公子哥,竟然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一座国公府搞的即将绝嗣。 果决、大胆、狠辣,这是贾琮对自家二哥的最新认识。 政老爷已经无法去批判侄子的非君子之道,老太太也没有资格去评判孙子所作所为的正与邪。 赦大老爷在许久的沉默后,长叹一声:“是为父无能,才累的我儿冒险拼命。这种事以后莫要做了,纸包不住火,这种手段对你的名声不好。” “父亲放心,柳芳一脉只剩一口气了,只要时机一到,儿子就会亲自安排收尾之事。到时候想让谁袭爵,就让谁袭爵……” 贾琏信心十足,明显是早就谋算好了。 他刚要详细叙说自己的计划,却见赦大老爷摆手制止:“不要说出来,你原本的计划是怎么样的,就继续怎么办。” 老太太也点了点头,这种绝人香火的算计,越少人知道越好。 赦大老爷突然看向小儿子:“你去帮你二哥,此事就交给你们兄弟俩了,务必将首尾处理干净,莫要让人怀疑到咱们家来。” …… 薛蟠的六礼走的很快,很快就过完了纳征。 八月初,贾琮在黛玉的协助下,将初版经济发展与道德建设的札子写完后,送去了徐府请老师审阅指点。 朝堂上的事按部就班,最近除了中秋节与圣人的千叟宴活动外,衙门也没有多少事需要忙。 贾琮一直惦记着二哥贾琏针对理国公府的后续计划,可琏二爷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半点不提此事。 直到这日休沐,薛蟠来请贾琏兄弟去南池赴宴。 薛蟠这厮每次邀宴,不是秦楼楚馆就是戏院画舫。 这一次也不例外,薛蟠包下来一条画舫,在南池中边欣赏湖光美景,边跟哥几个说着自己的大婚之事。 船上的歌姬正拨弄着琵琶,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 贾琏、贾琮兄弟二人,再加上薛蟠的妹夫贺崇,四人饮了几杯后,在贾琏的引导下,话题就从薛蟠的婚事扯到了最近京城最火的话题之一,理国公府大公子柳子昕的身上。 柳子昕犯事了,而且闹到了刑部跟大理寺。 五军都督府的大佬已经在研究,是不是要报请皇帝,废除柳子昕的继承权。 作为礼部尚书的嫡长孙,贺崇说出了他祖父贺老大人的意见。 “柳子昕涉嫌打杀姬妾,只要此案查证无误,祖父的意见是不但要废了柳子昕的继承权,还应该追究柳芳教子无方、治家不严之罪。”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琏二爷眼睛一亮,嘴角微微扬起。 “理国公府的那几个纨绔子弟皆不成器,废了柳子昕,将爵位传给剩下那几个,也是换汤不换药。可叹柳老公爷一生的威名,最后竟然毁在了这么一群不成器的子孙手上……” 贺崇对贾琏的感叹很是赞同,开国之初,理国公府威震西南,柳老公爷为国征战一生,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的柳家却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掌家,真是丢尽了柳老公爷的脸。 贾琮正与薛蟠说起自家二姐有孕,以及姐夫柳湘莲今日为了照顾妻子婉拒了邀宴之事,似乎是提醒了薛蟠。 他一拍脑瓜子:“嗐,说起来柳二哥也是柳老公爷的亲孙,依我看,与其让理国公府的那几个废物承爵,还不如让柳二哥继承了去……” 正与贾琏讨论理国公府破烂事的贺崇猛地一惊,随即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贾琏兄弟俩。 他是聪明人,今日这宴肯定没有什么算计,但这宴上所讨论的事,要说没有特殊的含义,谁会信? 不过嘛,理国公府的人跟他贺崇有什么关系,爱死不死。 但贾家跟自己如今是拐着弯的姻亲,作为荣国府女婿的柳湘莲若是继承了理国公府,对于贺家来说,对于他贺崇的未来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他笑了笑说道:“兄长说的是,柳二郎盛名在外,人品贵重,确实是继承理国公府的好人选。可惜他只是柳家庶支,柳家族中还有好几个嫡支的子孙排队候着呢。” “这有什么,这回柳子昕犯的事已经牵连了那么多人,柳家嫡支没几个干净的,近乎全军覆没。与其让那些废物袭爵,还不如让柳二哥以庶支入嗣,也好整顿一下柳家那烂摊子。” 薛蟠对此不以为意,他觉得柳二哥不但人长得俊,武功、品性皆是上上之选。 朝廷择柳二哥继承理国公府的爵位,那是有识人之明,还能给朝廷带来不小的好名声,简直就是一举好几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作为柳湘莲的妻族兄弟,贾琏也不好再保持沉默。 他双手一摊,颇为遗憾的说道:“不瞒你们说,前日五军都督府的几位老帅曾一同商议过柳家的事,柳子昕等人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丢尽了我等武勋的脸。当时老帅们头疼柳家的承爵问题,我本想举荐我那妹夫的,可这种事,我家并不好出面……” 举贤不避亲的确没错,可继承国公府这等事,贾家若出了这个头,绝对会适得其反。 你贾家现如今一门两公一伯三座勋爵府,如今又惦记上理国公府了。 想干嘛?结党造反吗? 贺崇能理解贾家的顾忌,顺势笑说:“这有何难?待我回去跟祖父说说,柳二郎的确是个好人选,举荐贤才是礼部义不容辞的责任,想来祖父大人也会乐意做一次伯乐的。” 画舫上的四人,除了薛蟠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余三人相视一笑,举杯互敬,算是暗中达成了同盟。 …… 八月初十,中秋前的最后一场大朝会。 万岁之声刚完,奉天殿上的斗争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柳芳这个空头爵爷罕见的被诏进宫中,站在武勋的队列中,脸色铁青。 他的儿子、侄子一个个都被大理寺抓进了狱中,任他想尽办法,都没能让大理寺的人有半点松松手的迹象。 为此,柳家族中的意见极大。 理国公府堂堂开国八公之一,在柳芳接手国公府后的短短数年,就从第一等的王公府邸,衰落到连个实职都捞不到的境地。 族中的人都认为柳芳无能,不堪为国公府的掌舵人。 加之他这一脉至今没有男嗣,族老们已经好几次抱团逼宫,要他择族中嫡支男嗣入府,将来好继承国公府的爵位。 柳芳对此是能避就避,好不容易说通了族中的族老再等等,毕竟他的嫡长子柳子昕不过三十,还有机会。 可没想到竟然闹出了柳子昕打杀姬妾案,甚至闹上了奉天殿大朝。 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已经联合办案好几日,对于柳子昕所犯之案基本没有了异议。 柳子昕估计是之前雄风不振闹出了心理问题,喜欢折磨、凌虐女子。 包括其正妻在内,他后宅中的妾室、丫鬟统统都是凌虐折磨的对象。 正妻还倒罢了,理国公府的姬妾、丫鬟几乎每个月都有人被悄悄拉出城外埋了。 这事柳芳一清二楚,但他对此从未过问过一次。 在他看来,不过一二贱民罢了,就算到时候被人发现,花几个钱就能摆平。 直到朝廷取消了议罪银制度,柳芳才提醒了儿子一次…… 可惜,一切都晚了。 柳子昕的癖好早就传染了理国公府的一众纨绔,他们甚至还暗中攀比,一个比一个暴虐。 哪怕有柳芳的警告在前,他们也只是明面上停罢,暗中依旧残忍的凌虐那些可怜的女子。 这件事的爆发还是数日前有一来京的商人买下了城外的一片荒芜之地,想要在那儿建个宅子。 不想刚一动土,就挖出了一具还未彻底腐烂的女尸。 县衙接到报案,很快派人前来调查。这一调查差点吓死那些衙役,整整一百余具尸骨,这还是能凑整齐的。 案子很快就上报到顺天府、大理寺跟刑部,就连龙禁卫都上了心。 纸包不住火的,理国公府经常偷偷去那块埋人,这件事很快就被大理寺的人查了出来。 现如今焦灼的问题是,这等惊天大案,若只是处置柳子昕这个废物点心,三司的人不甘心。 一百多具尸骨,那就是一百多个无辜女子。 你柳芳作为理国公府的当家人,光一个治家不严管教无方,正义何在? “陛下,臣以为,柳子昕等人暴虐残忍,打杀一百多无辜女子,当极刑以正视听。” 都察院的一名年轻御史早就安耐不住了,见柳芳竟然还在狡辩,当即走出队列,朝着柳芳就是一顿输出。 “理国府一等子柳芳,不仅仅是教子无方、治家不严之罪。臣不信他对府中这等暴虐之事不知情……臣以为,其亦有包庇之罪,依《大夏律》,当除爵罢官,贬为庶民!” “臣附议!” “黄御史说的不错,柳子昕等人之罪,柳芳难辞其咎。仅罚俸申饬太过轻巧,当以包庇之罪惩治,除爵、罢官!” …… 朝堂上的文武官员对柳芳的处置几乎是一边倒,痛打落水狗的事成了众人的共识。 现唯一的争执就是理国公府是废处,还是择人继承。 柳家的事事发突然,皇帝还没有准备好接手理国公府被废除后留下的势力空白,故而还是倾向于寻一个自己人去继承理国公府的爵位。 正当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时,礼部尚书贺耀敏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若是没有记错,柳公还有一个亲孙子吧?好像那个人无论是才情还是品性,具是上上之选……”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九章 臣,不愿意! 柳湘莲如今已经是正四品明威将军,神策卫指挥佥事,值御前。 别看他的官职还不如薛蟠高,但两人的实权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 薛蟠是东宫心腹,前程在未来。而柳湘莲却是皇帝老爷亲自提拔之人,掌四分之一神策卫,前程是肉眼可见。 今日大朝,身为神策卫的将领之一,柳湘莲早早就来到宫中巡防。 自从迎春被查出有了身孕,柳湘莲似乎是一夜之间,从玩世不恭的大男孩变得成熟起来。 果然,男人的成长跟年龄无关,而是身份的转换。 “大虎,拿着……” 柳湘莲巡视了一圈后,来到值房顺手将一个棉布包塞到了副手的怀里。 “我要是没记错,今日是你小子的生辰,这是你嫂子给你准备好的礼物……”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的推拒一点都不影响他拆礼物的速度,军中的汉子就是这么实在,当着面儿拆礼物一点都不失礼,反而是双方关系亲近的体现。 “啊!竟然是锁子甲!太珍贵了,将军,这个我可不能要!” “叫伱拿着你就拿着,别像个娘们似的。” 大虎这回真不是嘴上的推拒,这种用精钢制成的小铁环,相互套链编成的铠甲不但轻便,而且有极强的防护力。 军中千户以上的将领都做不到人手一套,何况他这个普通百户官。 这套锁子甲还是柳湘莲大婚时,壕无人性的忠顺王刘恪从江南送来了十套,说是让柳湘莲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扈从所用。 迎春得知周大虎是丈夫的心腹之一,正好借着其生辰送上这么一套可称武将第二条性命的锁子甲,果然将周大虎感动的眼睛都红了。 拍着胸脯表了忠心后,大虎咧着嘴嘿嘿笑,脱了外衣就往身上套。 不等穿好,就见一名小公公快步过来,气喘吁吁的说:“哎哟我的柳爷,快快,快随奴婢前往奉天殿,皇爷有诏!” “陛下诏我去奉天殿?” 柳湘莲很疑惑,他一个中层武将,怎么会在大朝会时,被皇帝亲自传召。 不过很快他的疑惑就被解开了,竟然是与理国公府有关。 …… 皇帝对于贺耀敏的建议颇为意动,理国公府也算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家在西南边陲的实力不可小觑,那些西南的土司总兵,与柳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是能借柳湘莲的手将其收回,那今后针对乌斯藏的布置就容易多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解决柳湘莲的身份问题。 因为柳芳这厮还真是滑不溜手,哪怕大半个朝堂都在弹劾他治家不严管教无方,甚至是包庇罪,他都是一推六二五,半点责任都不沾。 “陛下,您罢了臣的官,让臣在家中修身养性,臣都按您说的做了,一门心思在家中礼佛诵经,府中的事臣是一点都不知情……” “臣的确有治家不严管教无方之罪,还请陛下看在柳家忠贞于国的份上,宽恕臣子之罪,饶其一罪……”” “臣愿意自愿去爵,以赎己罪,还请陛下为臣择一嗣子,继承先祖为国拼杀所得之爵……” 还别说,至少从明面上来讲,刑部与大理寺都没有找到柳芳真正涉案的证据。 柳芳也是个混不吝的老纨绔,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了,破鼓万人捶,那就摆烂吧。 反正罢了我的官、去了我的职、让我呆在府里修身养性的是皇帝你,我在家中没了威信,管不住人。 如今子侄都犯了事,我能怎么办?想要夺了我的爵,可以,拿出我犯事的证据来! 没证据还想要我柳家的爵位?想要我柳家先祖拿命换来的爵位?想要接手我家百年来苦心经营的人脉势力? 好啊,那你就给我找个儿子,安顿好我的未来,我可以主动退位让贤! 这就是政治斗争,不一定是斗得死去活来,利益交换才是最常见的方式。 无关正义与邪恶,这个时候,“官官相护”的老传统就又出现在了朝堂上。 柳芳的话立马就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认为柳芳此举不但能给百姓一个交代,还能解决理国公府的爵位传承问题,简直是一举两得。 至于说柳子昕之罪,饶其一命改判流放也行,反正死的都是歌姬婢妾,具是贱籍。拿柳家其他人的命去抵罪,也算是朝廷对百姓的交待了。 哪怕皇帝对此觉得心里堵得慌,可朝堂上竟然有一半的人重新站在了柳芳那边,欲以妥协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 他也只能传诏柳湘莲过来,询问这个心腹少年的意见。 在大半朝臣认为柳湘莲该跪地谢恩的时候,贾琏、贾琮等人却均是撇嘴嗤笑。 果然,一身明光甲的柳湘莲半跪抱拳,斩钉截铁的回道:“陛下,臣柳湘莲不愿意!” “什么?” 奉天殿立马变得哄闹起来,不少人眉头皱起,觉得柳湘莲有些…… “不识抬举!” 柳芳本就对柳湘莲这个侄子很不满意,要不是为了给儿子求得一条生路,他是绝对不会乐意让这个庶子喊他父亲的。 皇帝已经很费力的隐藏眼中的嘲讽之意了,朝中的这群臣子中,有不少人还停留在过去,没有跟上他的步伐。 之前议罪银之议时,他已经让张正矩联合三司重启修法之事,就已经在表明了依法治国的态度。 可他们还想着妥协、交易的治国策略,真是迂腐不堪! “哦?柳湘莲,朕的好爱卿们都在盼着你能入嗣理国公府,承袭爵位。你又是柳芳亲侄,喊一声爹得个爵位,你不亏啊,为何不愿?” 皇帝言辞中明显的表达了他对某些人、某些事的不满,内阁、六部的几位大佬都已经听出了皇帝老爷压制的嘲讽与怒意。 柳湘莲对此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瞅了一眼正怒气冲冲盯着他的柳芳。 “回陛下,臣有父母,虽已早逝可臣生养之恩未报,岂能为些许功利弃亲父而改投他门?” 柳芳一听这话决绝之极,当即就慌了。 他连忙呵斥道:“糊涂!难道你不姓柳?何为改投他门?我还是你的亲大伯……” “柳爵爷当初赶我父出门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祖父尸骨未寒,柳爵爷就将我父与几位叔伯赶出了理国公府,当时您可说了,自此非一门尔,乃两家人也。” 柳湘莲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用柳芳当初的话堵得他面红耳赤,奉天殿中有不少人已经在偷笑了。 那些原本支持柳芳之议的官员,也在心中抱怨柳芳烂泥扶不上墙。 这点事又一次陷入了僵局,合适的人选如今就柳湘莲一个,人家还不愿意…… “诸位爱卿没想到吧,这天底下还有不爱官爵的人!” “不顾百姓之冤屈,拿官爵做交易,亏你们想得出来!” “柳子昕等一应案犯,刑部按律处置。至于柳芳之罪,暂且搁置,押入诏狱候审。着三司共议,拿出一个章程来。今后对勋贵袭爵之人,五军都督府一定要严格筛选,别让无德无行之人污了朝廷的官爵名声。” 皇帝大手一挥,值守的大汉将军就咔咔的上前,将柳芳羁押,拖着离开了奉天殿。 殿中文武无不躬身领命,半点异议都不敢提。 谁都能听出皇帝老爷的不满,一个个学起了鹌鹑,没人再站出来帮柳芳说话。 …… 大朝会竟然戏剧性的开了一半就冷了场,皇帝拂袖而去,群臣各自成堆,窃窃私语。 贾琮等人冲柳湘莲比划着大拇指,柳湘莲只以微笑回应。 “柳二哥视功名利禄为粪土,乃我辈之楷模啊!” 贺崇还真没想到板上钉钉的事会变成这样,不过倒也敬佩柳湘莲的作为,上前拱手道:“不过柳二哥还得准备好,理国公府到底是开国公府,柳爵爷又无大罪,朝廷也不能直接夺了他的爵,终归是要择嗣子承袭,也好给百姓一个交代。” 柳湘莲点了点头,按照当下的情况来看,理国公府的这个爵位十有八九是要让出来。 柳芳的儿子犯了那么大的事,朝廷若是不处置柳芳这个家主,朝野的物议根本就压不住。 而有资格接替这个爵位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理国公府的爵位爱给谁就给谁,反正要我喊他柳芳父亲,那是做梦!” 柳湘莲懒得理会理国公府的腌臜事,转移话题道:“算了,不说这些破事了,薛兄弟就要大婚了,他又送了帖子,邀咱们去他家赴宴……咦?琏二哥跟琮哥儿呢?” …… 贾琮追上已经快要走出皇宫的兄长,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二哥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总不能真要二姐夫喊柳芳当爹吧?” “计划?什么计划?这种大事自然是陛下说的算,你不会以为这些都是哥哥我能操控的吧?” 贾琏摊摊手,扮一脸的无辜。 可贾琮对他的这个二哥太了解了,怎么就那么巧,有商人在城外买了那么一块荒地,还正好挖出了尸体。 贾琮翻了个白眼:“二哥就别瞒着我了,快给我说说,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也好配合……” “贾都督、伯爷,末将奉我家都督之命前来送信!” 一名龙禁卫校尉手捧书信,打断了兄弟俩的窃窃私语。 贾琏接过书信,当着龙禁卫校尉的面拆开。信中只有寥寥一行字:再接再厉、适可而止。 “回去跟你家都督说,我知道了。” 校尉拱手应诺,很快离开了人前。 贾琮啧啧言道:“京里的事果然瞒不过龙禁卫的眼睛,看来陛下早就盯着理国公府的事了,二哥你的布置估计都在龙禁卫的眼皮子底下。” 贾琏将信收好,往袖子里一揣,在贾琮的脑壳上敲了一下:“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避开龙禁卫的眼睛,从当初引柳家内宅生乱,到绝了他家的子嗣,就知道明白这件事是逃不过陛下的眼睛的。要不然那绝人子嗣的药,岂会那么容易被我得来?” 京城的秦楼楚馆,哪家没有龙禁卫的暗线? 当初贾琏从青楼中某位相好处得到那个方子,就立马想到这是龙禁卫给他的。 但他那会光脚不怕穿鞋的,当时他贾琏都看不到未来,柳家不仁,就别怪我贾家无义,大家一起玩完! 也就是当初的决绝狠辣,让理国公府的嫡支几近绝嗣。 等到贾家重新崛起,贾琏自己登上高位,当初的事反倒不算什么了。 毕竟他贾琏是帝党心腹,柳芳一个过气的牛夫人,岂能与他未来的荣国公相提并论。 “那二哥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贾琮很好奇柳家的这件事中,自己二哥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只见贾琏冲他招了招手,附耳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过柳芳,柳子昕等人不过是开胃菜,重头戏还没唱呢……” …… 京城从来不缺八卦,茶馆酒肆更不会少了谈论八卦的人。 理国公府的当家人被皇帝老爷关进了诏狱,柳家的族老们乱成了一团。 他们生怕下一刻就会有龙禁卫的缇骑包围了理国公府,将柳家抄家灭族。 好在柳家还有几个清醒的人,明白皇帝不会真的把事做绝,终究会给忠贞于国、为国战死的柳老公爷留下颜面。 柳湘莲这两天总会莫名其妙的碰到族中的叔伯兄弟,家中也会有族中的叔母女眷前来拜访。 这些人当初或许曾冷眼旁观,但终归是族中亲长,迎春按住了柳湘莲心中的不满与躁动,一一见了她们。 很快,迎春就从中品出了其中的意味,在丈夫不在家时,让丫鬟去家中请了贾琏、贾琮兄弟二人过来。 “二哥,虽说我也想过让夫君继承理国公府的爵位,可若要夫君入嗣柳芳名下,这个爵位不要也罢!陛下最看中的就是夫君的忠孝,柳芳那等人……若让夫君入嗣柳芳一脉,跟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 贾琏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亲妹妹,没想到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竟然也已经有了如此的智慧与心计。 他摇了摇头,笑说:“谁说非得入嗣才能得了爵位?你也太小看哥哥我了。正好,今日无事,哥哥带你去看一场大戏……” 月票推荐票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章 琏二爷的卖身记 相比黛玉与宝钗,迎春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大婚后,甚少有机会外出,何况是被兄长贾琏带着出门。 贾家这一代的爷们,慢慢的都长成了不喜世俗陈规的人。迎春虽已有了三月身孕,贾琏依旧没有理会嬷嬷、丫鬟的阻拦,径直扶着妹妹上了马车。 车厢里司棋与两个嬷嬷不停的抱怨二爷、三爷的不靠谱,迎春都是嘴角含笑的帮其说话。 柳家不及荣国府的规模,又没有姐妹们陪她说话,丈夫每日都要去御前当值,都快憋坏她了。 今日借着理国公府的事,亲亲兄弟愿意带她出来。就算不带她看什么大戏,能出来转转也是极好的。 贾琏、贾琮兄弟二人骑马护在马车旁,听着车中嬷嬷与司棋丫头的抱怨,以及迎春维护他们哥俩的话,相视一笑。 事实上两个的计划才刚刚实施,今日能不能看到大戏犹未可知。 贾琏就是单纯的心血来潮,想要带妹妹出来散散心,省的一个人呆在家里胡思乱想。 车行之处,处处都充满了过节的气氛。 户部的第一届大夏“物华天宝”杯物品交流洽谈会升级了,随着西洋诸国的商人越来越多,在贾琮的建议下,活动已经升级为第一届万国博览会,时间就定在中秋节后的第二日。 礼部的同僚差点没掐死他们的侍郎大人…… 中秋宫宴、千叟宴,如今又临时加了个什么万国博览会,礼部就这点人手,想累死人? 大夏皇朝可没有官员加班给加班费的说法,贾琮嘴瓢口嗨后就意识到了不对,立马开溜跑路了。 反正他身上挂了好几个衔,礼部呆不住就去工部,一进门就发现工部的同僚也一个个幽怨的看着他。 好家伙,林老爷稍微算了一下,召开万国博览会好啊,那些国内外的大商人一个个云集京城,光是各种商品的交易就能给户部带来海量的税银。 有赚头的事,财神爷立马笑眯眯的拨发银两,在挨着永定门外不远的地方划出一大片空地,修建坊市。 于是乎,工部的同僚们也被自家侍郎大人给坑了! 据说万国博览会还没开呢,林老爷就借着卖坊市商铺赚了个盆满钵满,用最简易的商铺摊位,卖出了让人眼红的大价钱。 街上来来往往的商客比往年要多出一倍不止,没敢去衙门的贾琮一会攥着一把糖葫芦,一会拎着一袋子酸梅子,不时往马车的车厢里塞。 不一会就听不到嬷嬷、丫鬟的抱怨声了,一口一个三爷好体贴,糖葫芦好甜~ “咦?这不是薛大嫂嫂的家吗?” 贾琮的话音刚落,迎春就掀开帘子探出了脑袋。 她还是第一次来宣南坊,看着左右慢慢倒推的树木院门,同样疑惑的看向二哥贾琏。 只见贾琏也是有些诧异:“原来与薛蟠定亲的姑娘,就住这里啊~那是凑巧了,我是想带你们去崇福寺的。” “崇福寺?” 这倒是出了贾琮的意料,崇福寺的名声极好,便是之前朝廷针对寺庙道观的“新政”,也没有对其有太大的影响。 佛门,还是有真正心怀众生的大修行者,这一点贾琮都不会否认。 不过,二哥为何会带他们来这里? 很快,贾琏就给弟妹二人作出了解释。 马车没有直接去往崇福寺,既然知道了薛蟠的小媳妇就在附近,贾琏思索着妹妹身怀六甲,还是在这边吃喝歇脚更为放心些。 毕竟一会要是真乱起来,冲撞了妹妹多不好。 …… 余瑶虽与薛蟠已然定亲,可她依旧没有停了家中的小铺子。 “豆腐西施”的豆腐依然是街坊四邻不可或缺的菜品,余瑶每日还是辛勤的劳作着,贾家兄妹来时,正好剩下几份豆花,便借了余家的小院歇脚休息。 贾琮将来时顺手买的零嘴送给了余家的小兄妹,与迎春坐在小院的树荫下听着兄长的解释。 “你们可还记得柳芳的喜好?” “好佛……” “对,他好佛。” 贾琏点了点头,饱含深意的笑道:“他以前可不好佛的,柳公当初因战阵之伤仓促而逝,不久后咱们这位柳爵爷就开始喜欢上了念诵佛经,每年往寺庙捐赠的银两都能造一尊金身佛像了。你们是奇怪不奇怪?” “我记得祖母曾说过,柳公在世时,最不信最厌恶的就是佛门。” 家里的老太太既信佛门又信道门,说直白点就是,只要是神仙,老太太都信。 迎春等几个丫头,在家时没少听老太太讲古,总能听到些各家的奇葩旧事,理国公府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贾琏再次点头,呵呵一笑:“说来可真是太巧了,当爹的最厌恶佛门,当儿子的在老爹尸骨未寒之时,就跑去寺庙给佛爷上香磕头……” “那会我闲着无聊,就暗中打听了一下。” 闲着无聊?我要是信了才怪! 贾琮撇了撇嘴,继续挖着碗中的豆花听故事。 只听贾琏继续讲道:“原本只是无意之作,却打听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柳公夜入梦,子惊求神佛~” 大瓜啊大瓜! 贾琮的眼中都快闪出星星了,一个劲催二哥继续。 贾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弟弟奉上的爽口豆花,慢悠悠讲着故事。 柳芳何故突然喜欢上了诵经念佛,因为他做了亏心事,还是足以让他难以安眠的亏心事。 这厮在其父伤重之时,睡了他的小娘……也就是老柳大人的小妾。 要是平时倒也罢了,挨他老子一顿板子,为了家族声誉,将那个妾室打死了事。 可偏偏柳公从西南战场带着一身的伤回京,直接被御医宣判了“死刑”。 柳芳这家伙真是“孝”出了境界,竟然在他老子的病榻前,与他的小妈谈情说爱,老爷子中途醒来,看到儿子的“孝顺”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死了。 这事儿原本贾琏也不可能打听到的,但奇葩就奇葩到这里,柳芳是真的喜欢那个小妈,竟然没有杀了其灭口。 后来据说是柳公七日还魂,夜入柳芳梦中,要砍死这个不孝子。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吓得柳芳想尽了办法都无济于事。直到那位姓马的小娘子去了柳家的家庙,带发修行为柳家祈福。 而柳芳也在菩萨佛爷那得到了大德庇佑,从此诵经不断,得以安眠入睡。 恰巧,柳家的家庙,就在崇福寺的旁边。那位姓马的小娘子,如今就在其中修行佛法,几乎从不踏出庵堂半步。 琏二爷是怎么打听到这个消息的呢? 马小娘子当初不过二十来岁,正值年轻貌美之时。突然被柳芳强行“带发修行”,安置在南城庵堂这等荒僻之地,享受过荣华富贵的她怎会甘心? 慢慢的她就用柳芳的银子将庵堂的人收买的差不多了,明面上安安分分的诵经念佛,暗中早就谋划着别的出路。 可惜理国公府终归是开国公府,柳家势大,马小娘子用了好几年都没寻到其他出路。 直到某日,一位风流倜傥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翩翩佳公子…… “二哥,伱这牺牲也太大了些……” 贾琏虽讲的很隐晦了,可贾琮与迎春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玄机。 “这有什么,哥哥我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相比保守羞涩的弟、妹,贾琏对这种事从不避讳,也就是这几年忙于公事,甚少去秦楼楚馆招摇了。 睡个小寡妇就能打探到消息,在那贾家低谷期时,琏二爷觉得这个可太值了! 这件事贾琏藏在心中已有数年之久,直到这次准备痛打落水狗,给柳芳最后一刀的紧要关头,他才再次将其提起。 至于说那位马小娘子,大不了给些银钱打发了事。怎么说也算是有一场露水情缘的,琏二爷是个重视感情的人! “事实上我原本还有别的准备,可陛下让曹久功带了话,适可而止。所以呢,只能借此从源头废了柳芳的继承权,柳公的爵位,总不能传给这种不孝的狗东西吧。没了柳芳,妹夫不就是最好的承继人选?” 贾琮已经惊呆了,好家伙,二哥你真是太狗了! 这场算计竟然在数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还是用“出卖”自己的身子为代价。 不过贾琏的想法还真没什么问题,在伤重就要离世的老爹榻前调戏小妈,气死老爹的人哪有资格继承家里的爵位? 别说朝廷诸公了,就是民间百姓都会唾弃这样的人。 中原王朝,向来是以孝治天下。 柳芳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国朝的禁忌之一,属于十恶不赦之罪,恐怕他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也就是皇帝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要为西南边境的安稳控制事态的发展,让贾琏适可而止。 也亏的柳湘莲成了贾家的女婿,若不然贾琏藏着的后手,足以将整个柳家送去菜市口九族消消乐。 …… 兄妹三人在余家的小院享受着安逸,崇福寺前却已经闹了起来,正确的说,是与崇福寺一墙之隔的柳家家庙闹了起来。 柳芳被关进了诏狱,其余的柳家人可没闲着。 他们有的子侄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三司已经遵照皇帝的旨意,该判的判,该流的流,就差立起刑台砍脑瓜了。 柳家到底是开国公府,人脉关系自然不会少。 族中有不少人已经打听到了那日大朝会上的事,一个个起了别的心思,没有涉案的人自然开始为自己的小家做准备。 既然柳芳靠不住了,那他们就给自己找一个靠得住的人。 相比无情无义、昏庸纨绔的柳芳,柳二郎简直就是神仙似的人物。 其人重情重义,又是前程似锦的御前大红人。 可惜就是因为柳芳在前面挡着,无法继承理国公府的爵位。 这怎么行?你柳芳父子连个带把的子嗣都没有,又惹下如此大的麻烦,害的我柳家名声尽毁,还想霸着爵位不放? 做梦! 于是乎,柳家就有人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将柳芳踢走,将柳湘莲请进家门了。 这个时候,就该琏二爷出手了! …… “六叔公,那马娘子不愿出来,说是除非能保证她的安危,并保证将来给她足够的银钱送她出京,否则她就是死在庵堂,也不会跟咱们前往顺天府。” 柳家的族老之一,六房的长者柳榆闻言沉吟道:“允了,告诉她,只要能定了柳芳的罪,老夫保她不死,并许她后半生的安稳富贵。” 事实上通女干乱亻……之罪,女子都要被打板子流放的,不过柳榆也是身有官爵之人,借着柳公遗留的情谊,舍了老脸去求一求顺天府的人,保个女子的性命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当然,马小娘子能提那两个要求,还是因为她相信琏二爷不会骗她。 就是可惜了琏二爷的那张俊脸,今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马小娘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穿着一身若隐若现的比丘法衣,一扭一扭的登上了柳家的马车。 贾琮一脸兴奋的招呼着兄长姐姐上车,跟在柳家的队伍后往顺天府府衙赶去。 余瑶送了兄妹三人离开,只是瞅了瞅已经戏罢人散的崇福寺门口,笑了笑就不再理会外面的纷扰,安安静静的收拾着小院,照顾母亲弟妹。 “咚咚咚……” 顺天府府衙外鼓声阵阵,打着哈欠的衙役不满的走了过来,原本想要呵斥一二,却见一名俏丽的妇人……俏丽的比丘尼正费力的敲响衙门大门处的登闻鼓。 “法师何故敲响登闻鼓?” “贫尼是来告状的,还请差爷上禀府衙大人,贫尼要状告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忤逆不孝,调戏庶母、气死前理国公府一等伯柳公……” …… 顺天府府衙大戏开唱,衙门前很快就聚集了成百上千的吃瓜看戏之人。 贾家兄妹三人包下了衙门口的茶馆临街的二楼雅间,品尝着茶点等候顺天府的官员升堂问案。 不过这案子有点大,顺天府府尹宋祁连又犯了他的老毛病,遇到这种麻烦的案子就想和稀泥。 不过柳榆在这件事上可不想和稀泥,不等宋祁连做出决定,就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送了消息。 约莫半个时辰不到,顺天府府衙外就来了三架马车。 三司都派来了部堂高官,每一位都能左右这个案子的发展。 宋祁连不得不咬牙安排升堂之事,这个案子必须得秉公审问了!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一章 破鼓万人捶 马氏今年也就三十出头,眉心微皱,眼神幽深,如婉约江南女子。 脸上没有浓妆艳抹,一身薄纱法衣,加上绝好的容颜,不但让人看不到多少风尘气,反而从那皱起的眉心中,看出了悲苦与无奈。 若不是迎春从兄长口中得知马氏与理国公府的纠葛,她都想象不到马氏会是那样的女子。 “二哥,这马氏……” 贾琏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她是犯官之女,其父曾是贵州知州,她为了保住父兄之命,只能进了理国公府。” “柳老爷子还干过这种事?” 贾琮下意识的以为,那个为国征战伤重不治的柳老爵爷也干了逼迫之事,对其观感瞬间下降。 却听贾琏继续说道:“马家不冤,她的父亲在贵州司任上惹下了大乱子,贵州司六大土司差点举兵反了朝廷,柳公也是看在他并非刻意,这才借此保下了他们一家的性命。” 贾琏没有详说,不过与西南土司有关,肯定不是简单事。 兄妹三人继续关注着顺天府大堂的情况,案子很快开审,而且似乎毫无波折。 马氏以奴告主,原本是要先打五十棍。 不过她如今是空门中人,也不知是哪位姓贾的贵人,给她在道录司挂了名,不但从柳家脱了奴籍,还免了这顿杀威棒。 宋祁连在三司的压力下,按照流程审理这桩足以名动京城的案子。 很快,马氏就将当初柳芳在其父病榻前调戏她这个庶母,气死了柳老爵爷的经过详详细细的陈述了一遍。 公堂上的官员与大堂前观审的百姓无不哗然,淫辱庶母、气死老父乃大逆之罪,依《大夏律》,当判斩立决,遇赦不赦! 当然,案子也不可能只听一面之词。 宋祁连立刻签发公文,派遣衙役班头前往诏狱提审涉案人犯理国公府袭一等子柳芳。 三司的几位官员也是震惊无比,大夏立国百年,还是第一次出现忤逆不孝的勋贵,这案子要是判下来,柳芳的脑袋瓜铁定不保。 柳老爵爷那可是太上皇的老兄弟之一,要不是看在这个老兄弟的面上,就柳芳那废物点心,一次次的在圣人老爷画的红线上反复作死横跳,早就扔去菜市口剐了。 这下好了,柳芳最后的一张保命符差不多也被他作没了,这要是都不死,都对不起今日唱的这么一出大戏。 嘎吱嘎吱~ 北镇抚司的马车来的比预想中要快的多,心思通透的人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贾琮看向自家二哥,问道:“曹嘟嘟怕是早就安排好了,就等二哥开始行动。” 贾琏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想要柳芳死的人很多,你瞧瞧那些柳家的族老族亲,有几个不是为了攀上将来的理国公府当家人,费尽心思的往柳芳的脖子上套绳子。何况,他挡了朝廷改土归流彻底掌控西南的路。” …… 柳芳被关进诏狱数日,往日的贵人如今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诏狱里面的确有人是享受着特殊待遇,但绝对不包括他柳芳。 北镇抚司借机想要从柳芳嘴中掏出些情报的,可惜他知道的不多,甚至还没有他的儿子柳子昕的价值高。 龙禁卫慢慢失去了耐心,用上了不少不需要留下痕迹的刑罚。 当柳芳被带来顺天府大堂的时候,他还处于迷茫状态。直到他看到了一旁穿着薄纱法衣的马氏,迷迷糊糊间叫了一声蓉儿…… 这下子,审都不用审了! 啪! “真是恬不知耻!柳芳,你是如何在汝父病榻前淫辱庶母,气死柳老大人的,还不从实招来?” 惊堂木重重拍在案上,柳芳这才从迷糊的状态中回神。 当彻底看清顺天府大堂上的情况,在宋祁连的厉声喝问中,惊恐的伸出手臂,颤抖的指着马氏。 “你……伱……贱人……你敢背叛我!” 柳芳欲上前拽马氏的手臂,却被一旁静候的衙役按住。 却见马氏俏丽的脸上瞬间煞白,凄然哀怨的哭诉了起来。 “老爵爷病重,奴不过是床前侍疾,你却见色起意,欲霸占我这个老爵爷婢妾。还说老爵爷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糟蹋了我这娇艳海棠,不如从了你……” “明明奴不情愿,可你却用我父兄之命,强迫于我……” “老爵爷病中突醒,发觉你正强迫于我,怒急攻心,这才一命呜呼……” “你说我是背叛你,不错,我便是背叛了你又如何?我父兄患了痢疾,我求你送药救治,你却推脱那金鸡纳霜乃是宫中御用,没有办法,导致我父兄惨死。” “老爵爷于我家有活命之恩,父兄又皆因你而死。若非为了留这有用之身报仇雪恨,我又何故委身于你这个悖逆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诸位大人,贫尼……奴不过卑贱之人,却也知忠孝仁义。国朝以孝治天下,柳芳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奴以性命为誓,今日之言若有半点虚假,雷罚加身,死生不入轮回!” 当今世人,对于神鬼比律法还要敬畏些。 马氏的誓言,几乎让所有人都相信了她的话。 加之柳芳从进公堂后的表现,差不多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变化,都代表了马氏的上告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至于说证据,柳榆早就把柳家家庙的人控制了起来。 这些年柳芳经常去家庙与马氏私会,纸终究包不住火,宋祁连与三司的官员根本就没有耗费多少精力,当堂就断定了柳芳悖逆不孝的大罪。 啪的一声,惊堂木再次拍响。 宋祁连判决柳芳斩立决,报请刑部复审。 刑部侍郎就在旁边坐着呢,将案卷文书统统一卷,冲着被堵了嘴的柳芳唾了口唾沫,扬长而去。 堂外观审的百姓吃足了瓜,待顺天府府衙的大门关闭后,立马一哄而散,去往茶馆酒肆或是某个经常扯淡唠嗑的阴凉处,给他人讲述今日之所见了。 马氏作为当事人之一,柳家的家庙她是回不去了。 宋祁连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他才不会将其留在顺天府住下。 贾琏没有出面,只是派遣了手下,带其去了城南一处小院暂住。 柳芳毕竟是国朝武勋,官至二品,此案最终还是要皇帝拍板,马氏还得在京城暂留一段时间。 等尘埃落定之后,她才能能离开京城,去江南某个安稳之地,过完她的后半生。 今日的戏唱的挺大,但就像是有不少人在背后共同推动似的,剧情没有太大的波折。 柳芳是破鼓万人捶,从被告到受审,再到审案判定,一切都如流水一般,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 当他被重新丢回诏狱后,被一通乱拳打懵的柳芳才惊恐的哆嗦起来。 斩立决,遇赦不赦! 顺天府的公堂上就坐着三司的部堂大员,宋祁连的判定几乎没有可能再有更改。 除非…… “来人啊,我要见圣人,我要见圣人……” …… “柳芳在诏狱吵着要见圣人,龙首宫去了三位羽林郎,砸掉了柳芳满嘴的牙……” 贾琮从自家二姐夫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都有些无法理解柳芳的神奇脑回路了。 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他要是不嚷嚷要见太上皇老爷子,安安静静的等死,或许老爷子还懒得搭理他。 气死了太上皇的老兄弟,犯下忤逆不孝的大罪,还敢去触老爷子的禁忌,这不是找死吗? 要知道老圣人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不忠不孝之人。 君不见当初老太太换着法的折腾赦大老爷,赦大老爷都没敢忤逆老太太,真以为大老爷愚孝到了极致,不懂反击? 当然,赦大老爷的确是个孝顺儿子,但其中并非没有做给老圣人看的想法。 “陛下看完了顺天府与刑部送来的奏折,已经朱批斩立决,三日后行刑,并让柳家所有前去观刑。包括我……” 贾琮愣了愣,随即笑呵呵朝着柳湘莲拱手道:“恭喜二姐夫,重回理国公府,继承柳家家业!” 皇帝不可能不清楚柳湘莲与理国公府的恩怨,柳湘莲自打其父逝后,除了每年的祭祖,三节两寿从不登理国公府的大门。 这会特意点了柳湘莲与柳家众人一同观刑,这就是在表达圣意:柳湘莲是朕的人,是朕要他回归柳家! 柳湘莲的脸上没有多少高兴之意,反倒愁苦道:“陛下的口谕刚刚发出,家里就已经坐满了柳家的族老。这几日就让丫头回来住吧,家里太闹,我怕吵着她。” “丫头?啧……” 一旁的迎春直接羞红了脸,柳湘莲也被贾琮的打趣给闹了个脸红。 他温柔的看了一眼正与黛玉、探春等人讨论针线的妻子,略过丫头这个话题,跟贾琮说起了他的打算。 “我已经想好了,爵位我要,理国公府的产业我会分出去一部分,柳家族人太多,良莠不齐,不如提前分宗。至于西南那边的人脉关系,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 柳湘莲明白他这个爵位是怎么来的,也知道皇帝让他袭爵的用意。 在这些事上,他不及贾琮有政治敏感性与领悟力,故而才借着送妻子回娘家的时机,特意向小舅子请教。 贾琮在听完柳湘莲对理国公府以及柳家族人的处理想法后,点了点头。 “柳家在京的族人已经多达十六房,那些出了五服以及虽在五服却只会花天酒地的,确实该用钱财打发了,省得他们将来给二姐夫惹下麻烦来。至于西南那边……” 贾琮想了想,凑到柳湘莲耳边小声说道:“西南的那些土司是陛下的心病之一,二姐夫不如直接去请教陛下。就说你初掌如此大权,完全不懂如此做才合适,陛下英明神武,他肯定会愿意教你……” …… 人都是好为人师的,哪怕是身为一国帝王。 皇帝对柳芳以及理国公府一应人犯的处置圣旨,很快就由內侍明发天下。 按律,柳芳忤逆不孝,乃十恶不赦之罪,夺柳芳一应官爵,斩立决,三日后问斩。 柳子昕等人,残害无辜,斩立决…… 帝命理国公府袭一等伯,追封一等侯柳佶之孙柳湘莲,袭一等子,承袭柳氏一应官爵,并敕封柳湘莲之妻贾氏为一品夫人。 柳湘莲接旨后,自然是要入宫谢恩的。 在他谢恩的时候,按照贾琮教给他的办法,表现出了自己对掌握理国公府一应职权的勉强与为难。 皇帝先是一愣,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厮是在玩以进为退。 不过随即就想到了柳湘莲的成长经历,这孩子是老十三夫妇护着长大的,少年时鲜衣怒马,学得一手好剑术,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名头。 但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他有着嫉恶如仇的性格,有着高绝的剑术,却没有朝堂的经验。 让他突然去执掌一座开国公府以及其麾下的庞大势力,却是有些为难他了。 “是朕有些心急了……” 皇帝一想到柳湘莲的成长经历,就想到了自己幼年也是差不多的爹不疼舅不爱…… 不对,他没亲舅舅! “你就没想过去请教一下你那岳丈老子?” 柳湘莲毫不犹豫的回道:“陛下的圣旨还未明发前,臣其实已经想过这些事。臣也去过荣国府请教过岳父大人与两位舅子,可臣的岳父忙着带孙女,懒得搭理我。还是琮哥儿说,此事事关重大,国朝唯有陛下方能指点微臣。” 皇帝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贾恩侯这个老狐狸这是在故意在躲,毕竟贾家已经一门两公一伯,朝中又有林家为助力,再多一个理国公府,那就有些尾大不掉了。 这种可笑的忌讳朕虽然不怎么在意,但作为臣子,要是不懂得避一避,那就有些不懂事了。 至于贾琮的说法,倒是深得朕心啊! 这种事,可不就是朕才能指点懵懂的柳湘莲吗? 想到这里,皇帝老爷对贾家以及柳湘莲的满意度更高了。 他还真就把自己当做了一名夫子,开始手把手的教授柳湘莲该如何一层一层的抽丝剥茧,将柳家在西南的一层层关系理清,然后将其中的一些关键之处,转移到帝党一脉军官的手中去。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有赚头? 八月十三,除了礼部与光禄寺、太常寺还在忙碌外,各部司衙门的官吏,基本上都已经回家准备过节了。 贾琮从老丈人林老爷那里讨了不少银子,开始当散财童子,往礼部衙门跟工部衙门逛了两圈,到处撒币,总算没有再收到同僚们幽怨的眼神。 迎春暂时回了娘家居住,荣国府一直保留着她的小院,一如她还未出嫁时的样子,安逸的没有半点喧嚣。 再加上老太太与邢夫人的操心照料,让柳湘莲有了足够的精力与时间,去安心处理理国公府的事情。 不过老太太与邢夫人现在操心的可不止迎春一个孕妇,凤姐儿又有了,而且时间上跟迎春差不了多少时日。 这个要强的女人,要不是老太太请了御医给迎春把脉安胎,顺手给她诊了个脉,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怀胎快三个月了。 琏二爷欣喜若狂,原本最近邀约他去喝酒的同僚友人,现在是强拽都拽不走他,一门心思窝在家里当十佳好男人。 孕妇嘛,嘴叼。 凤姐儿虽然没有害喜,胃口却也不大好。 琏二爷几乎把整座京城都翻遍了,都没找到几样妻子喜欢吃的东西。 最后竟然把主意打到御膳房里去了,将亲弟弟卖给了太子殿下,从宫里换来了两位手艺高超的御厨,让府里的亲长女眷都享了福。 至于说可怜的琮哥儿,眼看满城的人都在享受着难得的节日闲暇,他却只能呆在东宫,与同样苦逼郁闷的太子爷一人一张桌子,处理着案头快要堆不下的奏章公文。 “唉~” “唉~” “唉!” 一声接一声的幽怨哀叹,加班二人组心心相惜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又无奈的提起笔来,继续批阅公文。 大夏现在真可以说是幅员万里,万国来朝。 各地每日送来的公文哪怕经过了六部内阁的筛选梳理,也足以让皇帝老爷睡不了几个时辰。 能送来东宫的,还都是皇帝老爷让人专门挑出来不算重大紧急的军政事,说是让太子来练练手。 但皇帝老爷到底是为了让儿子练手,还是单纯的因为太累坑儿子,他自己心里有数。 就这,也让两人在东宫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算处理了个七七八八。 宫娥送来简单的午膳,两人围着桌子边聊着方才处理的公务,边往嘴里扒拉饭菜。 “唔唔~万国博览会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广州那边,有不少夷商跟广州市舶司的人抱怨说朝廷没有提前通知,导致他们错失了这个良机……这烤鸭肉不错,琮哥儿你尝尝。” 贾琮也看到了那本奏章,是广州市舶司与广州府府衙共同联名送来京城的。 主要是说广州的各国夷商请求市舶司与府衙出面,想要上奏朝廷,希望能够延长这一次万国博览会的会期,他们正火急火燎的往京城赶。 庞大的天朝市场,对于这些小国寡民的夷商来说,简直跟天堂没有什么两样。 当初有个姓马的菠萝从天朝回到西洋,写了一本游记,书中记载的中国繁盛昌明。 天朝有着发达的工商业、繁华热闹的市集、华美廉价的丝绸锦缎、宏伟壮观的都城、完善方便的驿道交通、普遍流通的纸币等等。 等他们抵达中土后,他们最想干的就是去踢一脚马可波罗的屁股……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文明的国度,马可波罗那干瘪的文字,根本没有描绘出天朝的万一!” 在天朝的城市中,他们不用穿着可笑的高跟鞋,因为地上不会有人畜的粪便。 他们不用担心可怕的黑死病,因为这里有最为先进的医术,不需要动不动往自己的身上割一刀放血…… 大夏的贵族们喜欢他们这些夷人带来的新奇之物,甚至是大夏的普通百姓,都有着不错的经济实力,去购买他们认为有用的商品。 这是世界上最富足的国度,最文明的天堂…… 与公文一同送至京城的,还有那些夷商的贡品,以及言辞夸张的书信。 太子爷或许不怎么理解,这群夷人为何如此的看重这场万国博览会。 但贾琮很清楚他们的想法,只要能在这场盛会中拿到一个小展台,他们就有机会将自己的商品展示给整个东方世界。 这可比他们一步一步的去叫卖方便实惠的多,而且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别说给宫中送了价值五六十万的贡品,就是用一半的钱财来疏通,只要能打通这条路,他们都觉得值得。 贾琮给刘弘仔细分析了一下这场万国博览会的影响力,以及夷商的心思。 向来对商贸经济不怎么敏感的太子殿下也看出了其中的玄机,呼啦呼啦的将碗中的饭菜扒拉完。 “琮哥儿咱们走,去南城瞅瞅万国博览会的准备情况!” …… 户部拨出了整整百万两白银,招募了大量的人手与工匠,在工部的配合下,只用了半月多就在永定门外建造了几乎占地有一坊之地的崭新坊市。 在微服出宫的刘弘眼中,此时的万国博览会会展中心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里面不但有黑头发黑眼睛的国朝百姓,还有大量的夷人商客。 他们已经从户部那里领到了自己的凭证,不顾天气的炎热,带着人手布置属于自己的商铺、展台甚至是小小的摊子。 林老爷还算克制,没有想过竭泽而渔。 这群夷人商客虽然花了不少银子,有些肉疼。 可一想到后日就要召开的万国博览会,一个个激动的不行,呜哩哇啦的指挥着手底下的人,将自己的珍品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贾琮领着刘弘慢悠悠逛着纷乱却处处散发财富味道的坊市,小声解释着各种毛的夷人。 “按照户部的统计,国库支出总计一百一十万两不到,光是这些铺子、展台以及摊位,至今收入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这还不算从这个月开始的商税收入,我那岳父这回真的赚麻了!” 一间小商铺就敢挂出一万两白银,岳丈老子是真的够狠! 这群夷商也是敢买,他们笃定了这笔花费绝对值得,他们相信大夏的庞大市场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财富。 老刘家这三代君主都有一个“贪财”的毛病,在听到贾琮的介绍后,刘弘感觉自己的耳中老是出现铜钱碰撞的声音,悦耳啊~ 原本觉得奇葩诡异的红毛、蓝毛、黄毛都觉得亲切了不少,甚至跟贾琮讨教了几句嘤语、法语、什么牙的语言,跑去人家还未准备的铺子中询问商品的价格。 两个外语半吊子,用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逛完了半条街的商铺,大致明白了这些商铺的经济实力,开始推算这里的税收将能达到多少。 这一算不要紧,两人都惊呆了。 “林公怕不是打算在京城养一只会下金蛋的鸡吧……” “四哥,说鸡不说吧……” 贾琮吐槽了半句,扶额道:“我也没想到,不过是一场临时起意的万国博览会,会招来这么多的夷商!怪不得姑父会将坊市建在城外,人一多就容易生事,更何况是夷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群毛的商人可不仅仅是商人那么简单,能带着船队出海“淘金”的,几乎都是西洋各国的贵族或是贵族的代表。 上了岸人畜无害,出了海用布条裹住一只眼睛,就是杀人劫掠的海盗。 林如海在江南任上整整十年,太清楚中外海商的德性了。他可不想啥时候京城里出现夷人作乱的事,还是扔城外吧。 反正城外的地皮更便宜,十两的地皮卖他一万的价钱,我林如海的算盘珠子拨的够不够响? 刘弘已经在盘算要不要在坊市中买间铺子,交给手底下的內侍去经营,好赚几两银子填补“家用”,却见一名身着青袍的官员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跟前。 “臣户部员外郎罗素拜见太……” 贾琮连忙将正要作揖拜见的罗素拉住,小声道:“殿下是微服私访,别闹得人尽皆知。走,去僻静处再说。” 就方才那短短一小会,罗素这位坊市中最大的官,就让整条街的目光聚集在了几人的身上。 若是让他喊出来,今后他们哥俩还怎么在坊市扮猪吃老虎? 罗素也醒悟过来,惶恐中将两人请到了户部临时搭建的坊市管理处。 清茶一杯,明显是各国夷商上贡的各色果子端了上来。 在这喧闹的坊市中能有这么一处悠闲地,这罗素还真是捡了个肥差啊! 不过无论是刘弘还是贾琮,对于这点小毛病不怎么在乎。 罗素的能力确实没的说,贾琮翻了翻罗素送上的账册、记录,这位刚刚从泉州市舶司提拔上来的五品员外郎,不但理财上有一手,便是处理繁杂纷乱的坊市交易、税收都是有好几把刷子。 这厮竟然还懂得收取少量的卫生管理费,招募百姓成立卫生队,维护坊市的干净卫生。 就这一点,可比朝中那些因循守旧的死脑筋难得多了。 刘弘对此也是赞不绝口,方才还在担心忐忑的罗素总算放心了不少,开始有条不紊的给两位大佬介绍坊市的情况,以及诉说他对坊市今后运行的看法。 “这群夷人不只是打算带他们国家的商品来咱们大夏卖,这个可能会赚些银子,但绝对不会多。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从咱们大夏收购精美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天朝特有之物,带回西洋去换取金银。夷人已经借着大海捞了不知多少财富了……” 罗素在泉州市舶司跟夷人打了好几年的交待,太明白夷人的赚钱手段了。 粗糙,却也极其有效。 他朝着北方拱拱手,向刘弘谏言道:“天佑大夏,圣君在朝。陛下下旨开海,这回轮到咱们天朝了。殿下,臣有意在坊市中设立一个商品交易之地,专门负责集中我朝的各宗货物,让夷人更为便捷的与天朝的商人进行贸易……” 嗯? 刘弘有点懵,这有什么用? 贾琮却已经大概明白了罗素的想法,好家伙,这不就是贸易中介嘛~ “有朝廷背书,这个商品交易处可以保证生意的安全性,同时也可以监管大宗商品的贸易流通,最主要的是,商品交易处不可能白白干活,贸易两方,都需要缴纳一定的银钱。” 刘弘皱了皱眉:“不妥,这不是与民争利吗?朝廷诸公不会同意的。而且,你若收的多了,那些商客不会乐意。若收的少了,又能赚几个银子?为了那点银子弄得一身铜臭,不值当!” 啊?几个银子?殿下您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 罗素很想直言不讳,可又担心折了太子爷的面子,惹了他不高兴,只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琮小伯爷! 伯爷您是懂技术的,帮帮忙~ 刘弘不是很精通商贸中的玄机,但贾琮懂啊。 他在收到罗素求助的目光后,就在刘弘的耳边小声道:“四哥,京城那些牙人就是干的这种类似的活,他们一个个都富得流油。商品交易处有朝廷背书,可比那些牙人强太多了,相信不仅仅是西洋的商人,成立的商人都会涌到此处来交易。” 刘弘瞬间就懂了,眼睛一亮。 “这样一来,那个什么……商品交易处岂不是赚的不比收到的税少?” 罗素一听就知道有戏了,不过还是没有蠢到哄骗储君。 他连忙躬身道:“这倒不会,商税将是此处坊市收益的最大来源,其次才是商品交易处的收入。臣还在琢磨增加几个项目,譬如这群夷人对咱们天朝宫廷、贵人的生活比较感兴趣,特别喜欢效仿天朝贵人的生活方式,臣打算设立华族衣食住行展会,展示售卖最流行的精美华服、车驾、器皿……” 不等刘弘反应,贾琮站起身来,一巴掌狠狠拍在正躬身禀奏的罗素肩膀上。 “你他娘的就是个商业天才!” 这群夷人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他们身旁,正盘卧着一只呲着牙的饕餮,打算想尽办法把他们吞食干净。 刘弘刚算是理解了商品交易处的经营模式,又听到了一个新词。 他疑惑的看着兴奋的贾琮,问道:“有赚头?” 贾琮重重点头:“绝对能赚麻了!” 听到有钱赚,太子爷就咧着嘴笑了。 他也学着贾琮,在罗素另一个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那就去做,孤给伱撑腰,放心大胆的去做!” 月票推荐票 感谢非等闲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三章 谁赞成?谁反对? 城外坊市的规模很大,新奇的万国商品让京城的百姓颇为好奇。虽然还没真正开市,就已经吸引了大量的百姓跑去看稀奇。 这几年朝廷的新政不但让户部的银库愈发充实,更是让百姓的荷包鼓了起来。 那些精贵、奢华之物买不起,但坊市中亦是有着大量各地商人带来的物美价廉之物,仅八月十三这一日,负责坊市管理的罗素就已经预估了将近十万两的交易额。 按照平均十税一的收税标准,坊市日收商税一万两,那一个月就是三十万。 罗素甚至感慨万千的跟太子爷与贾琮说了一句:“这……这还收什么田赋,土匪抢银子都没这个快啊!” 终于得空回了家的贾琮,与林老爷闲谈时说起城外坊市的人和事,罗素的那句感慨林如海颇为赞同,并且深思许久。 “姑父,您不会真想着取消田赋吧?这可使不得!” 倒不是贾琮非要“压榨”土地里刨食的农人,而是当下的土地制度还不够完善,还不到取消农税的时候。 等什么时候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就可以实施免除农税,甚至是以国家财政贴补农人。 这个时候取消田赋,好不容易才抑制住的土地兼并问题,立马会再次起头。 林如海当了这么久的户部尚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他还是对这件事上了心,沉吟许久说道:“彻底取消的确不是时候,不过倒是可以试试再次减租减赋……” 嗯? 贾琮有些懵,好像跟免税没有什么区别吧。老丈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些,为何会想到这个? 他疑惑万分的说道:“这样好像没有什么区别,朝廷一减赋,土地得的利就更多了,不利于抑制土地兼并。” 林如海摇了摇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在想,朝廷可以按照田产的多少、肥沃程度等划分等级,穷苦百姓可免除田赋,拥有田产众多者不免,良田改稻为桑者,苛以重税……” “贫农、中农、富农?这样很容易出问题,比如划分等级的人,会不会借此牟利?万一因为此事生了民怨,我怕有人会借此攻讦于您,毕竟这件事太大了……” 贾琮一想到吏治的问题就头疼,这算是历朝历代的老大难了,哪怕前世那个时代,都拿这种事没办法。 往往政策都是好的,一到下面,就会有大量的人渣畜生借此害民。 这一回反倒是林如海颇为诧异,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一旁静静给两人煮茶的黛玉歪了歪脑袋,默默将茶水放在两人面前,坐于一旁看着这爷俩大眼瞪小眼。 “琮哥儿,为政者,当为民而争,岂可因噎废食?” 林如海的严肃不是为了什么吏治的问题,而是贾琮突如其来的退缩。 这些年他也算是看着小女婿一步一步变得成熟,可这种畏惧谋身的“成熟”,让他颇为不喜。 更重要的是,那个敢把老天爷捅个窟窿也要为民做主的贾琮,竟然在这一刻有了要消失的可能。 难道这小子随着长大以及在朝堂这个大染缸厮混,被世俗尘土蒙了心? 林如海的手指在桌子重重的敲了好几下,凝重的训斥道:“当初在扬州,有不少人劝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但可以带着百万金银离开江南那个是非窝,甚至能更进一步。可我不能看着盐商在秦淮河边一掷千金,百姓连一粒盐都买不起……” “你姑姑就是到死,都跟我说莫要忘了金殿唱名时发的誓,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 扬州巡盐御史位高权重,同时也是危机重重。 林如海为此死了妻子、儿子,差点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就是为了让百姓吃得起盐。 有人曾笑他傻,说他不识抬举。 可江南的那些穷苦百姓一直记得他的好,那柄离任时的万民伞,就是对他的最高赞誉。 “或许此策之施行会有磨难波折,但只要能让百姓仓中多上一粒米,就应该去做,不遗余力的去拼。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你也曾说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何以今日竟有退缩之语?” 一连串的训斥让贾琮猛地心生警觉,怨不得老丈人突然会因为一句话发这么大的火。 趋利避害本是正常,可却与他当初的誓言相悖。 他哗的起身,整理衣冠,作揖大拜:“侄儿多谢姑父教导,若非姑父,侄儿怕是要陷入魔障了!” 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一点点的“正常”,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日若非姑父的当头棒喝,他贾琮怕是要被这方天地慢慢的同化了。 林如海见贾琮醒悟过来,总算是长舒一口气。 他既是贾琮的姑父、岳丈,更是其人生、官场上不可或缺的导师。 哪怕如今有了墨哥儿,林如海依旧拿贾琮当他的衣钵传人。 林家的传承,他林如海的政治理念抱负,都需要贾琮去继承。 以前那个琮哥儿莽是莽了点,可那份赤子之心,是继承他林如海政治理念的重中之重,万万不可被凡尘蒙蔽。 好在发现的早,要不然林如海都不知道该找谁去哭! “伱明白就好,这方天地不缺一个才华横溢、风花雪月的王公子弟,这方天地的百姓,却需要一位能替他们不断往前百折不挠的持剑者。这几年你经历的阴谋诡计越来越多,你的心也在阴谋诡计中受到了影响……” 林如海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后方的书架。 片刻后,他从书架中取出一个不大的书匣,将其递给了贾琮。 “这是魏文正当初交给我的,他让我在必要时代他送给你。我想,应该是时候了。” 贾琮闻言恭敬的接了过来,打开后才发现,这里面不是什么书本,而是一张张手记。 最上面是一封没有弥封的书信…… “贾小三,人的一生很短,人的一生也很长。庸庸碌碌享受一生,不过转瞬而逝。轰轰烈烈创万世之基,如入时间之河,万年不朽……” “老夫在看到你那对眼睛的时候,就明白你心有猛虎,或乱世之枭雄,或治世之能臣。这方土地上的人无时无刻都在经历着天灾人祸,每过百年或许就要遭受兵灾浩劫。” “你生而知之,有宿慧之才,有赤子之心,有对弱者之同情……你于金殿唱名时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壮哉!” “老夫不知你能将此志维持多久,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吧,老夫就赌上一把吧。” “老夫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给你,这些手记都是老夫入阁后闲暇时随手所记之物,希望能让你时刻铭记初心,莫要忘了民生多艰,莫要忘了你之大志!” …… 这封信应该是老爷子闲暇时随手所写,没有什么机密传承,也没有什么谆谆教导之言,反而多是对贾琮的赞赏与期望。 不大的书匣中,约有百十来页的纸张,上面或是满满一页的字,或是几行行书。 “元祐元年冬月十一,渭州地龙翻身,北地二十七州天翻地覆,军民死伤无数,哀鸿遍野……” “元祐二年夏,自河西至中原,蝗虫漫天,千里赤地,百姓易子而食……” “元祐二年秋,大河泛滥,决堤千里,毁民宅良田无数,百万流民……” “元祐三年春,南北大旱,粮价一日三涨,贪官横行,致数十万百姓亡于天灾人祸……” …… 其上那几页写满了冰冷的数字,却让贾琮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他曾亲眼看到过的受灾景象。 比如当初京畿雪灾,他曾与黛玉亲自主持赈灾之事。 可正如魏老爷子在信中所写,国朝幅员万里,每时每刻都有天灾人祸发生。 京畿大灾时都有百姓冻饿而死,那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呢?恐怕天灾可能夺不走百姓的生命,人祸也会将其夺走。 他不能因为短期的胜利就起了懈怠之心,他不仅仅是这方世界的贾琮,更是见过盛世之人,没道理被短期的胜利迷了眼,被这方天地的凡尘迷了心智。 他贾琮要走的路还远着呢! 等贾琮从魏老爷子的书信中回神,抬眼间书房中就只剩一道丽影正靠在窗前,手捧书本看得津津有味。 清风吹过,贾琮能嗅到从黛玉身上吹来的幽香。 “这是魏公之前送我的《论语》,是他老人家亲自批注过的。” 黛玉扬了扬手中的书,眉眼弯弯的看着贾琮:“每一次看他老人家的批注,都会给我不一样的理解。魏文正公不愧为至公至正之人,琮哥儿将来也会如他老人家一样,被天下人称颂。” 文正公啊,哪个文人不想有这样的谥号? 贾琮靠在黛玉的身上,慢慢的躺了下来。 黛玉放下了手中的书,将他的脑袋挪了挪,放在自己的腿上,捏了捏贾琮的脸,轻轻为其扭捏鬓间两穴。 “爹爹今日其实有些说的过了,我知道你不会畏惧退缩之人,咱们说好了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都还在往前走,你怎么会弃我而去呢?” 黛玉的手指很轻柔,贾琮闭上眼睛,不断回忆着这几年的经历。 他没有睁眼,长叹道:“姑父没有说错,我的确有些懈怠,而且确有趋利避害之心。至少在面对困难时,我有了退缩之意。多亏姑父今日这当头一棒,要不然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会泯然众人矣。” 黛玉在贾琮额头轻轻一戳,笑道:“不会的,当到了那时,我就是拽,也要把你拽回来!” 贾琮将其手指握住,揉着黛玉软软的手心,嘴角扬起。 “那再好不过,有林姐姐在侧,魏老爷子在天上也不就必操心了。就让他老人家好好看着咱们这对神雕侠侣,纵横江湖,提着宝剑为百姓披荆斩棘,立下盛世之基吧!” “神雕侠侣?那是什么?” 黛玉用空闲的手搓着贾琮的脑瓜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贾琮顿了顿,悠悠为其讲起了故事。 好不容易休个假还被训了一顿,他有些玉玉~ 好在这顿训斥的确将他有些蒙尘的心给擦干净了,此时享受着难得的温馨,讲个故事缓解缓解也挺好的。 不过神雕侠侣这故事有些情节只会更让人玉玉,还是改一改吧。 …… 就在贾琮与黛玉享受难得的温馨悠闲时,菜市口却已经是人头滚滚,柳家的人基本上都是两股颤颤,站都站不稳了。 柳湘莲不但没有一丝的不适,反而心中颇为畅快。 柳芳的确是他的亲大伯,可就是因为这个亲大伯,他的父母、他的两位叔父被逼死,他的几位堂兄弟被打压至今。 只见柳湘莲转身瞅了瞅表情各异的柳家族人,冷哼一声。 “天理昭昭,国法无情。柳芳等人丢尽了我理国公府柳氏先祖的脸,死不足惜。自今日起,凡我柳氏族人,当奉公守法,敢有违法乱纪者,生不得进柳家门,死不得葬柳氏坟!” 柳湘莲大手一挥,身后就有人抬着一口大大的箱子走了过来。 哗啦,箱子打开后,里面露出一本本厚厚的书籍。 “这是《大夏律》,一人一本领回去,限十日内熟背,月底时,阖族前往宗祠,当着祖宗的面,全族大考。不合格者,今后就不必自称柳氏族人了!” “什么?开什么玩笑?小爷什么时候读过书?” 呵~ 柳湘莲只是冷冷一笑,看着那名叫嚣的纨绔子,眼神越来越冰冷。 “不读书还有脸说出来?顶撞族长,将他拖出来,杖责二十!” 那人眼睛缩了缩,想要逃却无法动弹。 柳湘莲带来的人都是军中好手,哪里是他一个纨绔子能挣脱的。 不过这人还算有些气性,竟然冲着柳湘莲叫骂起来:“你算哪门子的族长?谁同意了?” “就是,柳芳死了,族长也该让族老们推选……” 类似的话不只是那纨绔在说,柳氏族人中也有不少人在嘀咕着。 不过柳湘莲丝毫都不在意,反而是冷冷扫视一圈,最后淡淡的说道:“从今日起,我就是柳氏一族的族长,谁赞成?谁反对?” 今日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四章 千秋功业 理国公府柳家作为京城有数的顶级开国武勋大族,近百年来出过不少英雄人物,也有太多纨绔不堪的废物点心。 百姓们对贵族人物还是挺感兴趣的,像这种当街惩治族人的贵族老爷,兴趣就更大了。 更别说这位还是京城出了名的少年英才,人称“冷面郎君”柳二郎,没事就去戏台子上串个戏的柳湘莲,在京城父老的眼中,是个接地气的好小伙子。 相对的,方才叫嚣的柳家某位废物点心,就有些厌恶了。 还敢在柳二郎面前叫唤,打碎满嘴牙才合适! 柳湘莲承袭爵位,是绝大部分朝堂公卿共推,皇帝钦点。 柳家各房中,有一半是盼着柳湘莲袭爵掌舵,像是六房的柳榆一脉,这老小子看得比较清楚,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柳湘莲能带着家族走出困境。 但也有人蠢的出奇,到现在还想着柳芳一死,自己一脉就有机会掌控柳家了。 柳榆等几个族老早就警告过自己一脉的子孙,皇帝老爷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皇帝老爷选了谁执掌柳家,他们就要毫不犹豫的忠诚于谁。 脑子有坑才会选择与皇权对抗! 故而在柳湘莲冷冷抛出那句谁赞成谁反对的时候,有差不多一半的柳家族人当场就躬身称诺,乖乖排好了队伍,开始从柳湘莲麾下亲兵手中领取《大夏律》。 而剩下那一半,几乎都是又怒又气,涨红着脸不知该不该上前。 原本以为柳家的人都不会服气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他们的族长,没想到六房的柳榆还有二房、三房那些人竟然背叛了他们,选择向柳湘莲效忠。 这就让他们有些进退两难了,想拂袖而去,却被一旁啪啪的板子声,还有纨绔子的惨叫声给吓得不敢挪腿。 想要服软,又觉得丢面子。刚才叫的那么凶,现在服软,那些围观看戏甚至嗑着瓜子的百姓还不得笑死…… 柳榆作为一族族老,亦是抛弃了所谓的脸面,亲手接过一本崭新还泛着油墨味儿的《大夏律》,来到柳湘莲面前。 “族长,柳芳等人的后事该怎么办?” 柳湘莲看着一眼眼前的这位六叔公,颇有深意的反问道:“六叔公觉得该如何办?” 柳榆应该早有准备,在新族长询问后,心中一喜。 “其虽大罪,却也曾为我族族长数十年,关系我柳家之脸面。可择一地将其薄葬之,也算是全了我族颜面。至于罪责之事,生前有国法惩治,死后便由祖宗自去问责,无关我等活人之事了。” 还有一点他很没有说,想来这个新任的族长应该能听出话音。 威,只能压制一时。 恩威并施,才是一个合格的族长该用的治家之道。 柳湘莲点了点头:“六叔公不愧老成持重,侄孙新归,族中之事还需要六叔公提点。柳芳等人的后事,便由您与几位族老看着处置,待五日后,我于理国公府设宴,请六叔公与诸位族老前来,咱们共商族中大事!” 他在大事这两个字上重重点了一声,柳榆明了,当即应诺。 柳榆退下后,柳湘莲并未再理会那会踌躇不前不知该不该服软的族人,径直离去。 留在此处的木箱中还有近半的《大夏律》,柳榆等几位族老目送柳湘莲离开,这才回过头来,与亲近的几位老者轻声讨论了几句。 随后由其中辈分最高之人,第一代理国公柳彪的庶弟柳甝出面,强按这群看不清实际情况的族人,一人领走了一本《大夏律》。 至于他们会不会遵照柳湘莲之命去熟记背诵,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柳榆等人却深知一件事,柳湘莲来这么一手可不是为了烧什么三把火,恐怕到了考核那日,会有不少人从此离开柳家,彻底失去理国公府这棵大树的庇佑。 他看了一眼愤然离开的数十族人,自语冷笑:“果然是人蠢如猪,那是通天的存在,真以为人家势单力薄?呵~” 柳榆笑完这群人不懂事,随即忠诚的遵照柳湘莲的命令,亲自指挥着自己这一脉的族中后辈,给柳芳等人收尸。 他甚至没有想过去族中支取银钱,直接用自己的钱请了缝尸之人,购买了还算厚实的棺木,最后拉到了城外义庄暂存…… 已经回到家中的柳湘莲收到了探子送来的消息,看着柳榆的作为,他笑了笑说:“到底是开国公府,总算还有几个有脑子的人。阿七,你去支一千两银子送去六房,让他在城外买处荒地,将柳芳等人埋了吧。” …… 随着柳芳等人被砍了脑袋,京城的百姓发现理国公府柳家的人明显分成了两派。 一派不管老幼,都窝在家中拼了命的背书。另一派则是照常的花天酒地,甚至在中秋这日大摆宴席,压根就没想过柳家刚刚被斩了一位族长,数名柳家子侄。 柳湘莲没有理会族中的那位废物,按部就班的接管理国公府,将柳芳的家眷送去城外庄子居住,整顿家宅。 而在荣国府安心养胎的迎春,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借嫂嫂王熙凤的光,迎春享受着宫中御厨制作的膳食。又有弟妹陪伴,少了烦心事的她,这几日的气色比以往还要好些。 贾琮在被林如海训了一顿后,又一次干劲十足起来。 八月十五一大早,他拿着一本厚厚的折子站在勤政殿时,皇帝老爷都感觉有些牙疼。 “臣贾琮有本要奏……” “贾琮,今日中秋,中秋节!你不过节,朕还想休息休息呢!” 皇帝老爷原本正在翊坤宫,与杨妃娘娘享受安逸的闲暇时光,却被告知贾琮大清早跑来宫中请见,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 辰时才过了一刻不到,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用早膳,这小子失心疯了,这么早跑来干嘛? 贾琮一本正经的将昨夜熬了一晚上写出来的奏章送到皇帝案头,随即郑重说道:“陛下,这是臣草拟的《治河策》以及《天灾赈济法》……” “你……” 皇帝差点就觉得自己幻听,闹了半天,竟然是跑来给自己献策。 这是好事,但这个时间点,着实有些离谱了。 不过他自认自己是贤明之主,忍住吐槽将手中厚厚的奏章打开。 “黄河水浊,固不可分。然伏秋之间,淫潦相仍,势必暴涨。两岸为堤所固,水不能泄,则奔溃之患,有所不免……” “……必真土而勿杂浮沙,高厚而勿惜居费,逐一锥探土堤……” “通漕于河,则治河即以治漕,会河于淮,则治淮即以治河,会河、淮而同入于海,则治河、淮即以治海。” “以河治河,以水攻沙!” 皇帝的眼中放出精光,猛地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贾琮。 “此法可行?” 黄河水患,老大难啊! 若此法真的可行,按此法将黄河水患问题解决,其功不比灭国之功小。 贾琮点了点头:“谨慎点算,成功率在七成以上。” 他很想说十成的,不过还是谦虚点吧。万一老天爷不给面子,谨慎点好。 事实上束水攻沙之法在前世是被事实证明过可行的,前世大明的潘季驯以此法四次治河,成绩显著。 便是后来的满清康麻子一朝,也是用的潘季驯束水攻沙之法,使得黄河大治。 甚至是前世天朝,在治理黄河水患时多采用了三百多年前潘氏之法,可见此法之妙。 至于说此法的条件限制,比如堤坝构造的安全性稳定性,贾琮也在其中做了详细的补充。 像是水泥、钢筋的运用,耗费的确有些大,不过大夏如今的锻钢技术不断提升,国力蒸蒸日上,这些银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贾琮一面陪着皇帝老爷用早膳,一面详细的解释着其中束水攻沙、植树造林控制水土流失等作用,让皇帝对手中的奏疏更加看重了。 要不是今日中秋的确不宜惊扰朝中,他都想让人敲响景阳钟,召集群臣议政了。 治河啊,千秋功业也! 只要黄河能在元祐朝治理成功,绝对能让他千古留名,史书上会浓浓记上一笔:元祐十年八月十五,琮上疏献治河策,帝怜大河两岸百姓天灾之苦,允之……功成,万里大河再无水患事,万民安! 皇帝已经在心中又一次为贾琮重重记了一笔功劳,一开始被打搅了安逸的恼火早就烟消云散,赞赏的不断让宫娥给爱臣添饭夹菜。 等到君臣二人用完早膳,皇帝也懒得再回后宫,再次翻开那本厚厚的奏疏,开始看后半部分。 奏疏的前面是治河策,后半部分是简单草拟的赈灾策。 两者倒是有些联系,不过后者明显是贾琮发散性思维的产物。 他从一开始的水患赈灾策,逐渐发展到各种天灾发生时,朝廷该如何应对,甚至有写到譬如地动、干旱、水患、蝗灾等等各类自然灾害发生时,百姓的自救之法。 “伱这写的有些简略了,心中可有详细之法?” 皇帝很快就看完了近万字的赈灾策,后半部分明显只是纲要式的方略,并未形成详细的赈灾法。 贾琮挠了挠脑瓜子:“臣昨夜原本只是想先把治河策写出来的,后面睡不着了,就顺手写了这一部分。详细的赈灾法臣的心中如今也还只是个模糊的想法,具体的臣需要时间。” “无妨,朕等得起。” 皇帝确实等得起,而且他看出来贾琮今日与往日有明显的不同。 就这突如其来的干劲,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好奇问道:“跟朕说说,为何突然想到治河与赈灾之事?国朝最近也没发生大的灾祸,你这冷不丁跑朕这里来这么一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贾琮也不觉得老丈人训自己是什么难堪事。 于是他就将林如海训斥教导自己的事,以及魏老爷子留给他的书信、手记之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当贾琮说起老爷子在信中所言,以及那一沓厚厚的“民生多艰”,不禁眼圈发红。 他沉默许久,方才长叹一声,感慨道:“魏师一生都在为国为民的与人争与天争,乃我朝之圣也!” 魏庆和主政期间,对上缓和二圣之间的关系,对下调和阴阳,整顿朝纲,简拔人才。 元祐朝的前期,大夏能从昭武末年之乱逐渐安稳,并迸发勃勃生机,魏庆和功莫大焉。 人都走了这么久了,他还能在留书中唤醒贾琮这个“宿慧之才”的赤子心,皇帝老爷觉得用当朝之圣形容最合适不过了。 可惜了,老爷子呕心沥血了一辈子,走的时候没有看到大夏最强盛的一面。 大夏如今威压四方,国强民富,百姓富足再无饥馑之苦。庞大的海船船队正不断的往大海的深处探寻新的道路,铁路开始在京城跟通州的码头之间铺设…… “唉,朕想魏师了!” “臣也想老爷子了。当年就是中秋宫宴,臣醉酒后,被老爷子用一颗鄯善瓜,‘骗’走了臣一首中秋诗……” 君臣二人都在怀念这位可爱的老头,两人感叹许久,直到內侍通禀说圣人请皇帝过去,这才按下心头的伤感,双双走出勤政殿。 “你岳父是个纯粹之人,他的性子实际上不适合跟人勾心斗角。好在有朕在,又有你老子这个浑球照应,朕才敢将其调入京城。” 皇帝站在大殿门口,望了望湛蓝的天空,突然跟贾琮说道:“周阁老的年纪也已经很大了,再有一两年,恐怕就难以支撑内阁繁重的政务。夏师傅与周阁老年纪相差不大,最多支撑一届,朕会让你岳父入阁,到时候你去户部吧。” 啊? 在贾琮呆呆的表情中,皇帝在其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大夏连续两任财神爷都是貔貅转世,国朝才能撑过最艰难的时候。如今你又一次又一次给朕送来‘惊喜’,每一次的‘惊喜’都需要庞大的财力支撑。朕需要你来给咱们当这个家,要不然就算朕支持你,满朝文武也会拒绝耗费如此巨资,去实现你的盛世之梦!” 月票推荐票 今日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五章 治倭,何须仁义? 秋老虎正盛,虽是刚过巳时一刻,龙首宫中已是热浪袭人,大猫猫趴在清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皇帝没有放贾琮离开,而是带着其一同来到了龙首宫皇极殿。 进殿后君臣二人就觉察到内中气氛不太妙,太上皇老爷子的精神萎靡的厉害,惊的皇帝还以为老爷子又病了。 他刚要让人去喊御医,却听老爷子怔怔说道:“甄氏去了!” 什么?甄氏死了? 贾琮猛地抬头看向一旁的老太监戴权,见其微微点头,这才重新垂首低眉,默不作声。 皇帝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哪怕曾经遭受过甄氏的打压,相比宿敌之死的兴奋,他更担心的是他老子的身体。 “父皇诏儿子过来,是为了甄氏的后事?” “让老十四送甄氏去皇陵吧,命礼部以妃制安葬。今后,老十四就在其母陵前结庐守孝,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吧。” 老爷子还是念了旧情,哪怕这对母子曾经搅动风云,差点颠覆社稷,可人都死了,他终究是软了心肠。 这就是昭武皇帝,纠结复杂的性格,恐怕除了他的白月光代善老太爷,没人能猜得透。 皇帝也没有在这件事上与老爷子唱反调,反而主动增加了些不是很靡费的祭品。 别看不过是顺手之为,却也让老爷子的心中熨帖了不少。 “老四,你是个好的!可惜啊,嬷嬷的后人不懂得惜福,走了邪路……” “不论甄氏如何,她到底尽心服侍了父皇几十年。父皇莫要太过悲伤,奉圣夫人一脉总算还有个好的,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儿还算不错,儿子正琢磨着赐他一场富贵,也算全了父皇与奉圣夫人的情谊。” 说着,皇帝还给了贾琮一个眼神。 贾琮立马上前说道:“是啊圣人,奉圣夫人之孙甄宝玉,如今正住在臣在京外的庄子上。其人学识不错,性子仁善,被臣聘为先生,正给臣庄中的小儿启蒙。” 甄氏一死,甄家现如今唯一的血脉就只剩甄宝玉了。 事实上圣人老爷子一直关注着这个奶嬷嬷在世时最宠爱的孙子,他就像是一条护食的老龙,紧紧盯着整座京城,看着他的儿孙、臣子会如何对待甄宝玉。 欣慰有之,愤怒有之,但他从未公表态过。 贾家老太太做的很好,贾家没有因为甄氏之罪,怪罪到甄宝玉的身上,反而尽心尽力的帮忙,并为甄宝玉解决了绝大部分的问题,这种顾念旧情的做法,深得圣心。 反观那些妄猜圣意,对甄宝玉无情无义甚至是落井下石之人,老爷子都在小本本上重重记了一笔。 甄氏如何,甄家如何,生死皆该出自上意,而不是臣子能够左右的。 他都将奶嬷嬷的子孙族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了,就给嬷嬷留下这么一根香火独苗,以奉其祀,竟然还有人要斩尽杀绝? 这是不把他这个太上皇放在眼里啊,这是觉得他退位让贤了,成了没用的老头? 贾琮能明显的感觉到老爷子的心态变化,心中暗暗为那些欺辱过甄宝玉的人默哀。 呵~ 世上不止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老小孩也一样! “小贾琮,你做的很好!” 太上皇的心情,确实因皇帝与贾琮提起甄宝玉的现状变好不少,脸上的落寞去了几分。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方才还在为甄氏之死感慨伤怀,反倒对甄宝玉起了兴趣,仔细询问了甄宝玉的表现。 得知甄宝玉才学不错,性子和软,却能为其姐妹亲人,一路艰辛从金陵跑来京城伸冤告状,对甄宝玉更加满意了。 “这孩子的性子随了嬷嬷,没被甄家那些无君无父之人给带坏了。” 老爷子看向皇帝,似乎是征询的问道:“嬷嬷于咱们皇家有大恩,甄家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总要给嬷嬷留个奉祀香火之人。老四,朕想给甄宝玉一个恩典……” “父皇决定就好,儿子还没小气到为难一个孩子的地步。” 一介稚子而已,甄宝玉甚至差了贾家宝玉甚远,虽然也有些才华,可听龙禁卫的探子来报,才华都点在了诗词之上。 这样的人,许他一个富贵闲人的恩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替老爷子还恩了。 “如此,那就赐甄宝玉……” 老爷子突然顿了顿,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探寻问道:“甄宝玉可有大名?” 贾琮被老爷子这么一问,也有些懵。 仔细回忆,似乎,大概,还真没有! 戴权躬身回道:“圣人,当初奉圣夫人曾来信想请您为其孙赐名,原本是打算在其行冠礼时赐名赐字的……” 竟还有这事! 贾琮心中暗道,两位宝玉还真是相似,不但有同样的小名,相近的相貌,更是有着同样宠他的祖母。 老爷子想了想,长叹了一声说道:“那就赐名为瞏……” “啊?嬛?甄嬛?” 贾琮的大惊小怪把二圣给吓了一跳,只听老爷子诧异问道:“有问题?《诗》曰,独行瞏瞏。瞏瞏者,无所依也。朕赐名为瞏,便是告诫于他,他如今孤苦无依,皆其父族不忠不孝方得此祸……” 老爷子停了停,又加了一句:“再赐其一字,谨行。望其能慎之谨之,勿要行将踏错,辜负朕之深意!” 原来此甄瞏非彼甄嬛,吓我一跳! 贾琮偷偷望了一眼大夏的四爷,没有阴阳头,没有长辫子,四爷威武! …… 皇极殿中的气氛慢慢转暖,贾琮也轻松了不少。 他坐在一旁撸着大猫,皇帝老爷被其老爹拽着,听老爷子骂了好一会的人,最终又将话题转到了中秋佳节都不能回京的老二靖王刘怡的身上。 靖王刘怡已经彻底肃清了原高丽仅存的负隅顽抗之敌,调集登州、松江两地大半海船,将一船船的将士往倭国岛上送。 根据传回的战报来看,刘怡已经攻下了肥前、筑前、长门、石见四大藩。 这位皇族中最善征战的亲王可不是什么柔和性子,攻陷四藩后,压根就没想过什么圣人之道。 凡十二以上男子,全部去为天朝的大业挖矿筑路,种田修城。 刘怡直接推翻了早前内阁与都督府的定计,根本就不给倭人接触到武器的机会,倭人连当炮灰的机会都没有。 据说让刘怡这么狠辣,主要是他被倭人恶心到了。 原本按照朝廷早前议定的计划,朝廷攻占倭国后,将赐予倭人为天朝的二等民。 参军为天朝征战立功者,可晋其职,赐天朝户籍,甚至彻底成为天朝子民,享受圣人恩泽。 可倭人其性狡诈奸猾,脑生反骨,竟然暗怀鬼胎,明面上服从大军安置,暗中偷窥国朝火器之制造,秘密结社,打算学会了天朝的技艺后,造反复国。 这可算是将刘怡强按的怒火给点燃了,靖王殿下直接发出王令,废除朝廷对倭人的“优待”政策,大军七日不封刀,倭人四藩陈尸百万,流血千里。 倭人的女子也进行了区分,只要有一丝反抗天朝的可能,就会被充入奴营,或直接处死。 恭顺之人,天朝赐其粮米,供活命之用。随行大军若立下大功,可赐倭女为妾…… 这件事曾在朝堂上惹下不小的非议,有不少人认为此法太过严苛狠辣,不利天朝对倭人的统治。 可没想到根据龙禁卫传回的消息,大军刚攻下四藩时,刘怡按照朝廷制定的计划治理四藩,时有叛乱发生。 反倒是抛去所谓的仁义,行重典之法,反倒是让四藩一片“祥和安宁”,大军已经彻底掌控了倭国四藩,正屯田预备,打算在秋末之后,进行第二次征伐,其名凛冬之怒! 倭人的死活贾琮一点都不关心,老二刘怡的做法对于贾琮来说,一个字,爽! 倭国,大夏留地不留人最好。 老二就算是把倭人给屠干净了,贾琮都会拍手叫好。 什么仁义道德,一边去! “老二的事就随他去吧,反正我已经老了,朝中的事你们兄弟自己商量着办,我不管。不过伱要护着他,别让他被人欺负了。” 啧,心都偏到胳肢窝了,还说不管…… 贾琮心中的吐槽欲满满,撸着大猫静静看戏。 只见皇帝嘴角抽了抽,无奈应道:“父皇放心,二哥那边儿子已经安排好了。等他打的差不多了,儿子就让王子腾去换他……” 哈? 贾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四爷您可真是……太狗了! 老王现在都这样了,儿子都是隔壁老王的,连个子嗣都没,您还老逮着人老王一个人死命坑。 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贾琮已经很努力的憋笑了,但他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实在没忍住。 皇帝瞥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的贾琮,突然话锋一转跟其说道:“你小子别在那多清闲,这会距离宫宴还早,你去趟武备学院,替朕传王子腾进宫。” 啊?贾琮呆立当场。 却听皇帝老爷补充道:“对了,你将这件事提前给王子腾说一声,让他早做准备。朕许他王家香火不绝,将来寻机会给他王子腾过继一个合适的子嗣……” …… 贾琮郁闷的离开了皇宫,顺带还带走了一直缠着他的大猫。 御猫出动,没有仪仗威风却胜过王驾。 脖颈间戴着金色铃铛的虎威大将军大摇大摆的在正阳大街上一路南行,亲兵牵着贾琮的马,护送陷入沉思的小三爷往城外走着。 中秋佳节,大街上满是摊贩商客,喧闹而又满是烟火气。 大猫这瞅瞅,那瞅瞅,四处充满了食物的香味,馋的它欢快的前跑后跑。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圣人老爷跟前有瑞兽神虎,官拜大将军,甚是英武神勇。 他们大部分人对这只大老虎没有多少畏惧,反而一个个大着胆子拿出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吃的肉食,想要投喂。 不过大猫被贾琮的手艺喂的颇为嘴叼,不撒孜然的肉看都不看一眼。 直到贾琮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湿了,这才找了一家卖烤肉的摊子,直接扔了一块银子,将其烤好的鸡肉羊肉统统打包带走。 “咦?琮三哥、琮三哥~” 贾琮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转身一看,竟然是原本该在宫中准备参加中秋宫宴的皇五子刘硕。 这小子怎么出宫了? “啊~琮三哥轻点,疼疼疼疼……” 贾琮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刘硕被贾琮揪住了脖颈,龇牙咧嘴的喊疼。 贾琮一点都没惯着他,一巴掌扇在刘硕的脑瓜上,训斥道:“你小子敢偷偷出宫,谁教你的?” “四哥……” 啪! 贾琮又给了他一下,开玩笑,太子爷会让他亲爱的弟弟独立跑出宫? 就今日这摩肩擦踵的情形,但凡有个歹人,皇太子殿下就要失去从小带到大的亲弟弟了。 刘硕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旁边的內侍竟然皱起眉头,颇为不满的说道:“永丰伯,还请注意分寸,伯爷虽然位高权重,可终归是臣子……” 嘭! 贾琮瞧都没瞧这內侍一眼,一脚就踹了过去。 那內侍直接给贾琮踹倒在地,却听贾琮冷哼一声:“绑了,扔去北镇抚司,告诉北镇抚司的人,我要知道此人的来历、背景、还有他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干过什么事……” “末将领命!” 亲兵中走出两人,扯下那人的腰带就将其捆了起来,嘴巴一堵就拖离了此地。 周围围观的人越发多了起来,贾琮将刘硕扔上了跟在身后的马车上,扫视一圈见无异样,这才扬长而去。 从城中前往武备学院这一路上,贾琮都没有再问刘硕一句,也不跟他说话,一直闭目沉思。 沉闷的车厢中,刘硕不停偷看贾琮的脸色。 别看他是皇子,贾琮不过一个县伯。 可他明白今日的行为恐怕是犯了什么忌讳,弄不好回宫后逃不了一顿板子。 “琮三哥,那个……我就是听说今日城中有好玩的杂耍……就出来一小会,正准备回宫的。” “呵~” 贾琮微微睁了睁眼,冷笑一声:“怎么?这回不说是咱们太子爷让你出的宫了?” 刘硕一听到贾琮提起自家四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完蛋,把这事给忘了。 要是让四哥知道自己偷偷出宫,挨板子都算轻的。父皇最多禁足打板子,四哥会把他吊起来用鞭子狠抽! 想到这,刘硕立马抱住贾琮的大腿。 “琮三哥救命,千万不能让四哥知道这事,他会打死我的!” “这回知道怕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句话你是一个字都没记住!” 贾琮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厉声问道:“谁蛊惑的你,谁给你找的门路,又是以什么方式出的宫,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 月票推荐票 最近看张纯如先生的《南京大屠杀》,把我看抑郁了,心里的怒火无法发泄,就改一下原本对倭国的计划吧。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六章 屠夫 因今日中秋,宫中不但要宴赏群臣,又要准备晚间于皇极殿举办的千叟宴,被皇帝老爷扔了一大把活的太子刘弘,忙的连午膳都没时间用。 等到发现自家弟弟不见时,贾琮已经揪着这小子的脖颈出了京城了。 好在贾琮先一步派了人去宫中报信,这才没有惹得皇宫大乱。 刘弘听完了荣国府亲兵的禀报,气的牙根都觉得痒痒,跟一旁內侍交待准备好绳子、马鞭,打算好好教教老五什么叫哥哥对弟弟浓浓的爱! 至于那个敢跟贾琮叫嚣的中年内侍,刘弘不但吩咐人去北镇抚司传达太子谕令,还给龙禁卫都督指挥使曹久功送去了一封手书,命龙禁卫暗中详查。 刘弘将一切安顿好后,这才诏来五皇子刘硕身边的侍从头领,什么话都不说就是一顿军棍伺候。 他不信小五不过十一岁大的孩子,带着一个小小的內侍就能做到毫无声息的出了宫。 哪怕随着年纪渐长,他老子对兄弟俩的管束稍微松了些,但依旧安排了亲卫侍从明里暗里的跟随保护。 现在倒好,人都跑没影了,十几个侍从,竟然到现在还以为自家主子在屋子里睡着…… “拜见太子殿下……” “贤母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刘弘闻声看去,便见元春正带着一队人从连廊处过来。 他虚扶一把,抱琴便扶起了福身拜下的元春。 “小五宫中的人犯了错,孤气急惩治了他们一番,没想到惊扰到了贤母妃,还望贤母妃莫要怪罪。” 刘弘对元春的态度很温和,事实上他作为储君,在整个大夏皇朝,地位仅次于二圣及曹太后三人。 便是他老子的妃嫔,见了他就得提前行礼,包括执掌凤印的皇贵妃杨氏。 但刘弘知分寸,懂人情,对几位不争不抢的老爹妾室,还是很尊敬的。 比如杨妃、贤妃、淑妃等几位,一直是持晚辈之礼相待。 虽是如此,元春从来不会拿长辈的身份在太子面前摆谱。 笑话,储君也是君,太子的地位乃两代帝王共同确定,群臣拥戴,整个武勋集团都在让他们的子孙往东宫靠拢。 板上钉钉的未来天子,她失心疯了跟太子作对。 元春瞟了一眼被压着打的两名內侍,说起了自己跑来皇子宫中的原因。 “妾身听宫人汇报,五殿下至今没有传早膳,还以为是五殿下身体有碍,不敢耽搁便想着过来看看……” 元春被命协理六宫,还未成年的皇子皇女膳食,一直是她亲自盯着。 刚开始刘硕没有传膳,她还能想着小孩子贪睡,估计是没起床。 可慢慢的时间就到了午时,刘硕宫里还没传膳,这明显是出了问题。 十一岁的小牛犊子,正是最易饥饿的时候。 按照刘硕的习惯,一顿要吃好几大碗的饭,没道理都到午时了,还没派人去御膳房要吃的。 难道是生了病? 刘弘一听更来气了,他倒不是气元春,而是气刘硕身边的內侍侍从…… 他袖子一甩就是一声厉喝:“给孤狠狠的打,连贤妃娘娘都察觉不对了,你们倒是过的安逸,连自家主子的异样都没看出来!” 人家贤妃娘娘仅仅是看了一眼膳食,就察觉了不对。 这群糊涂虫倒好,自家主子一早上都没用饭,就不知道去问上一声? 元春没有阻止太子对这群內侍的惩治,急切说道:“殿下,妾身觉得此时最要紧的是去寻五殿下……” “贤母妃不必担心,五弟已经找到了。琮哥儿奉父皇之命去武备学院,路上正好遇到了五弟,估计午后就会回宫。” 刘弘朝着元春作揖微微拜了拜,人家的确是关心他的兄弟,要不是贾琮偶然遇到,恐怕今日小五的事,还得是这位贤妃娘娘先一步察觉。 他得承这个情。 “对了贤母妃,孤听人说荣太妃正给贾待诏挑日子,订的是前保龄侯府的大姑娘?” 一旁的杖刑丝毫不影响太子爷与贤妃娘娘的交谈,两人都自动屏蔽了耳边的闷哼声与啪啪的庭杖。 元春闻言神色一软,宝玉与湘云的婚事已经到了看日子的一步,可算是解了她心中最大的难题。 她生怕亲弟弟的婚事再有波折,湘云除了娘家的问题,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 万万不敢再出问题了,什么高门显贵,都比不上宝玉未来的安稳。 元春点了点头,温声应道:“多谢殿下关心,确是如此。祖母前些日子来宫中跟妾身商量了下,最好能定在年后三四月间。家中几个未婚的弟妹年纪相差都不大,眼看着妾身那三妹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总不能让她哥哥还在前面挡着……” 好在湘云与探春同岁,两人皆是明年三四月间就及笄了,时间上正好赶得及。 “贾待诏乃国之诤臣,人称谏臣风骨,孤会禀明父皇,给史大姑娘一个合适的身份,就当是孤送给贾待诏的新婚贺礼了。” 元春闻言心中一喜,想要屈膝再拜,却见太子避到一旁。 “都是一家人,贤母妃这拜来拜去的,倒是让孤难为了。今日宫中事务繁杂,孤还得去继续忙活,就不在此处多呆了。小五这边的事劳烦贤母妃多操操心,这小兔崽……这浑小子回来,看我不把他吊起来抽百八十鞭子,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刘弘一想到自己忙的昏天黑地,他弟弟倒好,跑去宫外玩了,气就不打一处来。 颇为烦躁的摆摆手,与元春告辞。 不过离开前还是隐晦的拜托了元春一句,待元春送走了太子,当即就让人去请执掌凤印的皇贵妃杨氏。 太子方才隐晦的那句话她自然听懂了,何为多操操心? 这是对刘硕宫中的事不满意,对伺候刘硕的宫人内侍不信任。 他不好直接插手,正好有元春在,两人也算是同盟,自然就拜托到了元春的身上。 “怎么回事?我听说还惊动了太子……” 杨氏来的很快,一个未成年的皇子不见了踪迹,还惊动了操心大宴的太子爷,杨氏岂能不着急。 元春将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杨氏立马察觉到了这其中的玄机。 此事看起来只是五皇子任性贪玩,实际上隐藏的麻烦很大。 宫禁出了问题,皇子身边的人也出了问题,甚至可以扯到她们两位执掌后宫的皇妃。 皇贵妃与贤妃是否有能力管理后宫? 这事能说的可多了去了! “来人,将五皇子宫里的人全部带去慎刑司,给本宫好好审。告诉慎刑司的人,天黑前,本宫就要知道前因后果。夏嬷嬷,你亲自去挑人,五皇子身边的人全部换一遍……” 杨氏冷着连作出了处置,这位被人人称颂的好性子皇贵妃,狠起来一点都不比当初那位甄娘娘差。 元春亲自扶着杨氏慢慢坐在了五皇子宫中的前厅中,两人只留心腹在侧,讨论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姐姐,这事真的吓了我一跳。若五皇子有个万一,你我难辞其咎。而且宫中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怕是又要起波澜了。” 杨氏点了点头:“何止波澜,怕是又要起了腥风血雨。这宫里的风从来都不会停歇,伱我还是早点盼太子大婚,好把这烫手的山芋交给太子妃的好。” 若太子大婚,宫中无后,太子妃将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 元春与杨氏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苦笑。 执掌凤印、协理后宫,听起来大权在握威风八面,事实上杨氏与元春都不想沾这份权力。 真以为后宫好管理? 元春每日不但要操心她的儿子,还得时刻盯着后宫的人和事,早就心力交瘁了。 这还只是协助杨氏,真不知外面的人怎么会觉得执掌凤印是好事…… “今日之事,我还得谢妹妹替我操心,也要谢永丰伯,若不然五皇子出了事,我真是百死难赎己罪了。” 元春莞尔一笑:“姐姐说的哪里话……说来也巧,没想到跑出宫的五皇子,会被我那弟弟遇到。” 杨氏能想到贾琮遇到刘硕时,恐怕也是满腹的惊讶…… 不对,是惊吓才是。 “永丰伯有大功,不过此事不宜张扬,我也不好直接赏赐于他。这样,正好今日宫宴,等你那几个妹妹来宫里了,寻机赏她们几个吧。” …… 刘硕的脑子都长到天马行空上去了,人情世故还不如八岁小童子。 前后颠倒讲了一遍他出宫的前因后果,饶是贾琮已经很努力了,都没能理清小桌子小凳子小椅子几个內侍是如何将他哄出宫的。 不过有一点能确认,这小子的宫里,怕是没几个忠心于事的。 贾琮很想吐槽皇帝老爷跟太子的粗心大意,以及老五的胆大包天。 不过一想到那两人对老五的宠溺,也就理解了。 老五刘硕除了老娘去的早,这十一年还真是被父兄宠着长大的,压根不用长脑子,不需要操心什么事。 “爷,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贾琮将此事暂时压在心底,瞪了一眼又跃跃欲试挑起帘子四处张望的刘硕,没好气的说道:“跟着我不许四处瞎跑。要不然四哥不揍你,我一定把你挂在树上风干!” 今日在街上遇上这浑小子,确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不提宫中大姐姐元春协理六宫,皇子出事罪责难逃。 就说新政正值关键期,好不容易安稳的后宫要是出了事,鬼知道新政还能不能继续推进了…… 贾琮掏出了自己的御令,顺利带着几人走进了武备学院。 说是学校,还不如说是军营。 贾琮每一次来皇家武备学院,都会按耐不住想要吐槽。 王子腾这个常务副院长,与他这个政教处主任对于武备学院最大的分歧竟然不在对学生的教导上,而是对学校的规划,两人为此争论不休。 直至现在,贾琮都为学院的规划建设感到无力吐槽。 咱不说别的,你最起码弄几个像样的宿舍吧,处处扎着帐篷算是个怎么一回事? 王大院长倒好,竟然觉得贾琮毫无治军经验,说军人就该习惯风餐露宿,这样练出来的兵才能在行军打仗时不会出现不适…… 这一点贾琮没能争过王子腾,因为包括二圣在内,朝中绝大部分的武勋都站在了王子腾那边,连赦大老爷都觉得王子腾说的对。 “贾琮?呵,今日吹得哪股风,贾主任竟然还记得来武备学院?” 这嘲讽…… 贾琮很想怼回去,不过一想到自己去年冬因为怕冷,连夜卷了铺盖卷回了京,就有些不好意思。 天爷爷,去年冬日辣么冷,他隔三差五还得上朝,帐篷再厚实,炉子烧的再旺,哪有家里暖和? 说话间,王子腾已经走到了近前,朝着刘硕抱拳道:“臣拜见五殿下,殿下何故出京?陛下可知殿下出京之事?” 咯噔~ 刘硕苦着脸不知该如何回应,我我我了半天,还是贾琮接了话。 “别提了,这小子偷偷出宫,是我在路上捡的,王大侯爷对这些阴私勾当更擅长,一会还请王大侯爷帮我参详参详。” 王子腾没理会贾琮的阴阳怪气,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刘硕,随即又问起了贾琮来此的目的。 只听贾琮说道:“陛下口谕,诏王侯爷入宫参加今日宫宴。还有一事,陛下让我提前予侯爷通通气,是关于倭国的……” …… 荣国府的马车很大,不过贾琮还是将刘硕扔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也就是说,陛下需要一柄屠刀,以清理倭岛上的虫子。” 王子腾的脸上毫无半点犹豫,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此事不难,等那些倭人没有利用价值了,将其统统扔下海就行!” 嘶~ 不愧是心狠手辣著称的王子腾,这手段,狠人大帝见了都得磕一个。 贾琮忍不住问道:“我说王大侯爷,那不是千八百个,是上千万之数。就算刨除倭人女子,最起码也有数百万的倭人,您还真是杀人不眨眼啊!就不怕被人骂为屠夫……” “本侯现在就没有背上屠夫之名?” 王子腾斜眼瞟了贾琮一眼,小子,你还是太嫩了! 皇帝让我去倭岛,就是去当屠夫的。骂本侯屠夫的人越多,本侯就越安全,王家的未来就越安稳。 “你倒是心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倭人这种看似恭顺却脑生反骨的白眼狼。” 王子腾悠悠说道:“他们与其他藩国不同,哪怕草原上的人都可以成为天子臣民,但倭人,呵……只有死掉的倭人才是好倭人!” 贾琮一想起倭人就觉得恶心,嘟囔道:“我没心软,你去把倭人杀光了才好。要不是陛下点了你去,我都想亲握长刀,去倭岛上宰上几头倭寇!” 王子腾挑了挑眉,呵呵笑道:“这简单,本侯缺个副将,永丰伯到时候想要去,本侯将向陛下请旨,带你过去试一试你够不够狠!”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七章 留岛不留人 能去倭岛杀倭,对于贾琮来说这个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不过跟着王子腾这老小子过去,贾琮心里有点怵,担心被这厮卖了还得帮他数银子。 当一行三人进了宫,太子爷派来的人已经守在大夏门前等候多时了。 “五殿下,小爷请殿下往东宫一趟。” 內侍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刘硕唰的一下跑到正准备离开的贾琮身后,抱住贾琮的大腿嚎了起来。 “琮三哥救命啊,四哥会打死我的!” 这小子…… 贾琮揪住刘硕的脖颈,将其提溜起来,跟一旁的內侍说道:“行了,五殿下我先带走了,你跟太子殿下说一声,有些事我还得好好问一下。等我问清楚后,再揍他不迟。” 太子爷身边的人也清楚贾琮在宫中的分量,自然不会跟刘硕身边那些没脑子的一样不知轻重,微笑躬身:“奴婢遵命,这就回去禀报小爷。” 贾琮颔首目送內侍领着大汉将军离开,提溜着刘硕与王子腾前往龙首宫。 宫道两旁的內侍宫娥纷纷退避一旁,王子腾看着蔫吧吧的刘硕,忍不住说道:“五殿下,恕臣多嘴一句,殿下就算想要出宫,也应该与东宫说一声。盯着殿下的人,不比盯着东宫的少。” 王子腾已经说得足够明显了,可刘硕这铁憨憨,硬是听的一头雾水。 贾琮看其眼中透着清澈而又愚蠢的眼神,不由扶额。 “侯爷最好还是明说的好,这小子的脑子长歪了,聪明劲全点在了世间的千奇百怪上,压根听不懂侯爷的指点。” 听到贾琮如此说,刘硕不但没有反驳,反而猛的点头不止。 王子腾是真想不到皇家还会出这种人才,不禁咋舌。 不过他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摇了摇头:“这些话应该是陛下、太子或是皇子师来讲的……” 贾琮却挑了挑眉头,鼓动道:“我觉得王大侯爷最为合适,毕竟侯爷怎么说也是职业选手,最擅这等算计人的事,您是专业的!” “你这厮!” 王子腾觉得牙根都在发痒,他哪里听不出来贾琮的讥讽。 不过贾琮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动了。 只见贾琮左右看了下,小声说道:“这件事处处透露着阴谋的气息,说不定此事还会牵扯到侯爷,毕竟王家现在就是四处透风,王侯爷又是别人眼中失势的空头侯爵……消除嫌疑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入局,侯爷说不定还能借此反击一次,在陛下那混个好。您说呢?” 这小子真是鬼精鬼精的,太会蛊惑人心了! 王子腾真的心动了,老王家现在就像是当初的宁荣贾家,谁都想踩一脚,咬一口。 像今日这种案子,查起来绝对会是一场搅动整个京城的腥风血雨,极有可能牵扯到他和王家。 主动入局,的确是个极好的方法…… 王子腾是个果决之人,想到就做。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跟贾琮与刘硕小声说道:“五殿下若是出事,最先倒霉的就是皇贵妃跟贤妃娘娘,影响最大的是陛下。毕竟,陛下对子嗣的看重,指不定会伤心过度。陛下春秋已近天命之年……” 自古帝王不长寿,像老圣人那种古稀高寿的真心不多。 王子腾只一语就说到了重点,与贾琮的看法可以说是大同小异。 看来有人对皇帝的施政之策,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刘硕这回是听懂了,王子腾说的如此明显,他脊背都在冒冷汗。 没想到在他心中不过偶尔的淘气,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风云。 贾琮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与王子腾都没有再说,而是带着刘硕匆匆赶往皇极殿。 等到了大殿门口,王子腾又补充了一句:“跟贤妃娘娘说一声,看护好小皇子。” 贾琮踏上石阶的脚步一顿,转身朝着王子腾拱手拜道:“多谢侯爷提醒,我晓得了。” …… 贾琮出宫传旨,前后不过一个半时辰。 此时正值午膳时间,皇极殿中摆好了几案,圣人老爷子对礼节什么的,不甚看重。 他摆手制止了几人的参拜,指着殿中摆放的两张几案道:“坐下吧,先用膳。” “臣谢圣人、谢陛下。” 两人还未坐下,就坐在老圣人身旁的皇帝冷哼一声:“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过来伺候你皇祖父用膳!” “骂他做什么?是伱这个当爹的不用心,自己没管好手底下的人,往孩子身上撒什么邪气?乖孙,来爷爷这……” 老爷子玩川剧变脸似的,训了一顿儿子,又笑眯眯的朝着孙子招手。 刘硕简直就是被顺了毛的小狗,避开寒着脸的老爹,屁颠屁颠跑到老爷子的右侧,开始添饭斟茶。 “父皇,您再这么宠下去,儿子都不敢让他出宫开府了!” 天爷爷,朕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被手底下的人骗的团团转! 没想到老爷子搓着孙子的脑瓜,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何难?让人在东宫旁建一座王府,让小五跟弘儿做伴。当哥哥的看顾不好弟弟,还当什么哥哥?你大哥当初不就是这么把你们几个带大了?” 皇帝被他老子怼得哑口无言,先太子还真就是一路护着他们兄弟几个,直到娶妻生子,都一直像护小鸡崽子似的护到了最后。 可惜有的人狼心狗肺,唉…… “圣人,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子腾的突然出声,打断了皇帝老爷的回忆。 老爷子点了点头:“讲。” 只见王子腾正色道:“五殿下之事,臣方才与永丰伯有过讨论,不管此事是谁在背后主导,又是打的什么主意,此事光靠防备是防不住的。臣以为,不如主动出击。” “确实如此,千日防贼终有纰漏,王卿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做?” 老爷子没有说话,皇帝也没有追问王子腾主谋可能是谁,而是直接问策。 王子腾也没有玩猜猜猜的游戏,而是直接道出了他的主意。 “开府,让五殿下提前开府。五殿下是除了太子外,陛下最看重的皇子,人人都认为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稳如泰山,但想要火中取栗的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好家伙,这是直接放大招! 殿中的人除了刘硕这个铁憨憨,实际上都明白针对刘硕,真正的目的实际是冲着皇帝去的。 王子腾这一招够狠啊,将刘硕放出去,给了想要火中取栗之人一个机会。 因为就算是真的解决了皇帝,年轻而又锐意进取的皇太子可能比当今皇帝还要激进。 让太子接班,他们的目的依旧达不到。 这个时候,刘硕的存在就有意思了。 一个活着的傀儡,比死掉的弃子更加有用。 这么一来,不但可以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站到台前来,更是让刘硕的安全得到了暂时的保障。 不愧是阴人无数的王子腾,这一招太绝了! 包括二圣、贾琮都被王子腾这一招给震撼到了,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至于说担心刘硕被挑起权力的欲望…… 笑话,皇帝巴不得他这个儿子能长点脑子,哪怕是被挑起权力的欲望也成啊! “王卿此计甚妙,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朕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皇帝虽然心动,但他不想拿自己儿子做诱饵,有些犹豫不决。 老爷子张了张嘴,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此事暂且搁置,君臣一边用膳,一边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武备学院以及辽东、倭国等地的事情。 一直到午膳用完,皇帝才跟王子腾说起了诏他入宫的真正目的。 “王卿,贾琮应该已经给你说过倭国的事了,朕也就不跟你绕弯子。倭国,朕打算留岛不留人,此事非王卿去朕才安心。” 王子腾当即躬身道:“陛下长鞭所指,臣义不容辞!” 杀人这种事,王子腾可不会有半点心理负担。 他这辈子屠过的异族,甚至比当初的贾代善还要多。垒起来的京观,从辽东到河西,最起码有十几座,西域的贵族都快被他杀光了。 倭人?那也算是人? 皇帝对于当初给他添了不少堵的王子腾没有多大恨意,反而挺欣赏这厮的。 王子腾就像一柄双刃利剑,用好了,比任何人都要顺手。当然,前提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如此,朕也就放心了。让靖王先在倭岛布置好王卿再过去,朕要的是一劳永逸,而不是时而叛乱的羁縻之地。” “臣明白,不过臣有一个要求……” 王子腾明白该如何当一柄合格的刀,他直接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皇帝也喜欢这个样子,颔首道:“爱卿请讲。” “臣去倭国需要带上几个人,还请陛下应允。” 嗯? 正啃着瓜的贾琮猛然抬头。 果然,在皇帝的允准询问下,王子腾朗声道:“臣需要永丰伯贾琮为臣的副手,另还需礼部尚书之子贺崇为监军使,英国公府、承恩公府、黔国公府……等十三家王公各出一子,户部、兵部、都察院各出数人,前往军中担任掌纪文书等职,听从臣的调遣。” “嗯?” 御座上的太上皇眼中精光一闪,不过他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言辞凿凿的王子腾,以及皱眉深思的皇帝。 至于说已经惊呆了的贾琮,太上皇看在眼里心中却在发笑。 小子,瞧瞧,这才是真正的会算计。 王子腾这一招,不但将整个武勋集团拉上了他的战车,顺道还把那些文官给绑在了车架子上。 清流之首的礼部尚书,以怼人为己任的都察院,统统都得帮着他王子腾去倭岛杀人,谁都别想逃脱“杀戮过甚”的所谓罪名。 户部与兵部的人还得乖乖给他及时送去粮草军械,敢在背后闹幺蛾子,他王子腾不介意拿你们户部与兵部的人祭旗。 我王子腾可以不在意你们骂我,但我在外为国征战的时候,谁他娘的都别给我拖后腿! 这就是王子腾的打算,贾琮这才明白,在河西的时候,王子腾都没有尽全力,要不然真想要坑他贾琮,还真有可能把他坑死。 这就是萌新与老阴人的差距,怪不得赦大老爷每一次提起王子腾,都是满满的忌惮。 就在贾琮以为皇帝不会答应的时候,却见皇帝点头应道:“倭岛关乎国朝海疆安危,重中之重,朕允了。爱卿可以在这几个月挑好要带去的人选,朕会让户部开始秘密准备足够的粮草军械,靖王那边的消息一来,爱卿就带队出发。” …… 离开皇极殿的时候,贾琮都是晕晕乎乎的。 王子腾的老谋深算,真的是震住他了。一直来到东宫,太子爷连喊了好几声,贾琮都没能从震惊中彻底回神。 直到刘硕吱哇乱叫的魔音贯耳,他才清醒过来,看向院中正追着弟弟准备揍人的太子爷。 贾琮上前一把拦住了想要逃跑的刘硕,三下五除二就将其用绳子捆好。 “四哥,先吊起来,一会再揍他,我有正事与四哥商量。” 原以为贾琮会给他求情,不想却被捆了起来,吊在了东宫院中的树杈子上。 却见两人不理会哀求哭嚎的刘硕,进了正殿将宫娥內侍全部赶了出去,说起了正事。 等贾琮将皇极殿中的事讲了一遍后,刘弘没有过多的震惊。 “王子腾这个人还真是算无遗漏,与此人为敌,确实可怕。” 他提笔在纸上写着王子腾要求带去的人马,细思片刻,又在最后添了几个字。 贾琮轻声念道:“忠顺王府、吴王府、豫王府……四哥这是……” 只见刘弘笑了笑说:“倭岛乃国朝对外开疆第一战,文武官员都参与了,皇族自然不能落后。让各家王府都选派几位年轻人,去倭岛见见血吧。若不是我没法去,我都想去看看倭岛的风光了!” …… 两人在东宫一直商议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景阳钟敲响,宫宴快要开始时,才确定好了最终的人员。 征倭,乃大夏对外殖民开拓第一战,刘弘比他老子要更为激进一些。 随着海军实力的不断发展,当初多制定的对外殖民策略,眼看就要付诸于行动,可皇族、武勋年轻一辈的人中,真正见过血的屈指可数。 为防将来出现“晕血”的情况,刘弘直接将整个签订过分封海外的王府统统添进了征倭大军的名单。 咚咚咚~ 大夏门外已经聚集了所有有资格参加宫宴的公卿及各家命妇,当他们走进奉天殿时,却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奉天殿的大门口。 有不少人都在疑惑:“王子腾竟然入宫了?他怎么会提前在此处等着,还与贾家小子站在一块?” 月票推荐票 感谢小橘391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八章 臣打人了?臣喝醉了! 一年一度的中秋宫宴,还是贾琮熟悉的流程。 在这种国宴的事上,礼部向来是遵循旧制,能不改动就不改动,虽然不会有什么新鲜玩意让人眼前一亮,但绝对不会出现太大的错误。 山呼万岁,君臣敬酒,礼拜天地…… 贾琮往几案前一坐,刨饭的速度就如风卷残云,让四周的同僚甚是羡慕。 他们也想学贾琮这么干,可大部分人拉不下那个脸去,只有有限的几人照瓢画葫芦,呼啦呼啦的往嘴里刨食…… 殿中丝竹悦耳,一片歌舞升平。 君臣觥筹交错,尽显太平盛世。 但贾琮知道,这祥和的气氛维持不了多久。 倭国的使臣被皇帝与礼部晾了许久了,好不容易借着中秋宫宴,跟着诸藩使臣进了宫见到了天颜,他们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无论是武勋还是文臣,除了几位动不动圣人云、曰仁义的腐儒,早就盯着那几位藩国的使臣许久了。 对于征伐倭岛的大方向,大夏朝堂基本上保持了一致,那就是倭岛自古以来就是我天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倭岛上的金矿银矿,必须开采出来全部运回大夏的户部银库。 牵扯到每年数千万两白银的收益,别说武勋,就是时常将天朝威信、国朝仁义挂在嘴边的礼部,都盯着从倭国拉回来的银子流口水。 这个时候,就是孔圣人在世帮倭国说话都不行。更何况孔圣人还挺喜欢跟异族讲《抡语》的,嘿~ “外臣上野初升拜见上国天子,外臣奉我王之命,携国书奏请天子,为下国做主啊……唔,啊……” 正跟圣人老爷子忆苦思甜的皇帝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什么上奏什么的,正要仔细查看,却见殿门处躺着一只“大虾”,佝偻着身子在那不停抽搐。 而原本祥和的大殿已经乱了起来,定睛一看,竟然是礼部尚书贺耀敏,正抓着王子腾的衣襟,与其扭打了起来。 王子腾被打了个懵,酒喝的好好的,突然被人踹翻了身前的几案,弄脏了官袍不说,眼前还飞来软绵绵的拳头…… 他看清了冲上来的人,心中的诧异就更甚了。 貌似自己是贺老头乖孙的便宜舅舅吧…… 王子腾很想还手,可担心一拳下去大夏得重新换礼部尚书,就反握贺耀敏挥过来的拳头,正要询问却见贺耀敏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两人在转瞬间就进行了眼神交流,王子腾用力踹出一脚,贺耀敏灵活的一个躲闪…… 正举着国书用蹩脚的汉话哭求天子做主的倭国使臣,上野初升就猛的飞了出去,直直砸在了大殿的门槛上。 倭国的副使等人瞪大了眼珠子,他们被凶悍的大夏官员吓住了。 太上皇跟皇帝还在丹陛上坐着,诸国使臣都在殿中看着,大夏的臣子就敢在国宴上拳脚相加。 更重要的是,挨打的反而是他们倭国的正使……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嗤! 国宴?大夏的国宴什么时候正经结束过?哪次不是碗碟飞舞,汤水横流? 要不然他为何一开始就大口吃肉大碗喝……汤?晚了就得饿着肚子回去了! 贾琮飞快的啃着手中的鸡腿,见倭国的副使正愤然起身,想要出列…… “嘿,还敢冒头!就你了,老牛家的铁牛犊子!” 呼~ 手中吃剩一半的鸡腿如同利剑飞向使团旁坐着的羽林郎将牛犇,这位镇国公府嫡系出身的黑铁塔眼疾手快,直接踢飞身前的几案将飞来的鸡腿挡了下来。 在贾琮的眼神示意下,他踢飞的几案很不巧,正好砸在了倭国副使的身上。 这老牛家的牛犊子那真是壮如牛,脚下的力道真不是盖的,几案狠狠砸在倭国副使的身上,直接将其砸晕了过去。 不等倭国使团剩余人反应,牛犇就大喝一声,急赤白脸就冲贾琮吼道:“贾琮小儿,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伱又能奈我何?看招……风车拳!” 贾琮心道一声牛犊子内秀,瞬间会意抡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别挡小爷的道,小爷今日要跟贾家小儿‘不死不休’!” 牛犇又是一脚,踹飞了“正好”挡在他身前的倭人,迎上去与贾琮纠缠在了一起。 “吃小爷一招超级无敌旋风腿!” “呵,还旋风腿……看我夺命追魂剪刀脚!” 两人你一腿我一腿,他们自己倒没什么,就是可怜倭国使团,剩下那几个惊魂未定的成员很快给一一踹飞了出去。 “哎呀,小牛犊子,你敢打我弟弟!” 贾琏大喝一声,抄起桌上的酒壶就冲……想要从地上挣扎起身的倭人砸了过去。 随后就冲向了老牛家上前想要“帮忙”的牛犊子,连带贾蓉、贾蔷、宝玉三人也撸起了袖子上场“帮忙”。 再加上薛蟠、贺崇、冯紫英等人的参与,除了都督府与内阁六部等大佬的位置,整个奉天殿都乱了套。 负责维持大殿秩续的殿御史方静严这会拿着一尊酒壶,美滋滋躲在柱子后看热闹。 殿中的倭人已经全部躺在地上晕了过去,隐隐还能看到他们脸上有某个人踩上去的脚印。 头一次参加大夏宫宴的西洋诸国使臣,这会终于从呆滞中回神,一边躲着飞来的碗碟几案,一边往丹陛上瞅。 这大夏的官员如此放肆,他们的皇帝竟然也不管? 不是说,东方天朝最重礼仪吗? 咦?大夏的皇帝呢? …… 大小舅子在奉天殿与人“干仗”,作为姐夫,柳湘莲正尽职尽责的护送二圣前往龙首宫皇极殿。 二圣压根就没想过能在奉天殿吃上一顿安稳饭,在贾琮拿鸡腿砸人的时候,两位至尊就在柳湘莲的护送下,施施然离开了碗碟横飞的宫宴现场。 没了中秋宫宴,还有千叟宴呢! 圣人老爷子原本就是打算在奉天殿露个面,就回皇极殿与那些年过古稀的宿老、寿星同贺中秋,临走还将儿孙都给带了个齐全,只留苦逼的太子刘弘在奉天殿等着收拾烂摊子。 “这贺老头越来越机灵了,我原本已经安排好了,那些倭人今日根本开不了口的,没想到他先一步动手了。” 皇帝一想到平日里口胡仁义礼制的贺耀敏今日竟如此行为,心中就乐。 “儿子也没想到贺尚书竟有如此一面,不过儿子倒是能理解,礼部还等着倭岛的银子,持续推进义务教育这等千年大计,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破坏这条每年数千万两白银的财路。” 实际上皇帝也无奈啊,倭国名义上还是大夏的藩国属臣,宗主国现在明抢了,说出去终归有些不好。 特别是今日这场合,西洋诸国的使臣还在殿中看着呢,可不能让倭人说出口。 “儿子之前有想过直接让倭人在京城消失,可弘儿说那样太明显了,他会处理好的。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主意……” …… 皇太子很懵,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懵逼的琉球郡王尚义。 尚义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拳头:不是说让我寻机暴揍倭人吗? 自从琉球举国并入大夏,他尚义作为朝廷敕封的琉球郡王,一直找不到报效朝廷的机会。 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还被人给抢了先…… 乱成一锅粥的奉天殿,战火逐渐蔓延到了西洋诸国使臣的位置,什么英吉利国、法兰西国,那几个使臣统统被波及,各个戴上了黑眼圈。 躺在地上的倭国使团成员压根就没人管,你一脚我一脚,很快就听有人惊呼道:“呀,快别打了,要死人了!” “死人?谁死了?哦,倭人啊,那没事,咱们继续!” 碗碟碎了一地,饭菜汤水糊满整个大殿。 刘弘终于在内阁首辅周炯的提醒下,隐去看戏吃瓜的眼神,面带寒霜,怒喝一声:“都给本宫住手!” “住手?我用的脚啊!” 牛犇这厮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寻到机会,狠狠踩在了脚边倭人的小腿上。 只听咔嚓一声,那个倭人猛地一声惨叫,随即彻底晕了过去。 贾琮嘴角抽了抽,嫌弃的甩着袖子上的饭菜汁水,跟随大部队垂首恭拜,静听储君训话。 “尔等身为朝廷命官,于国宴拳脚相加,污言横行,成何体统?简直是丢尽了国朝颜面……” “殿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殿御史方静严隐晦的撇撇嘴,最该万死?啧啧,这话可真耳熟! 刘弘也知道殿上的人都在演,而且他也没想过处罚谁。 不过嘛,该有的流程还得走一遍。 “贺尚书,你为何要打宁远侯?” “啊?老臣打人了吗?” 噗嗤~ 这老头…… 贾琮实在没有忍住,挑了挑眉说道:“打了,而且还挺凶悍的,王大侯爷……的官袍都被您老撕裂了~” 贺耀敏这会眼神迷离,一副醉酒的模样,由孙子贺崇扶着,颤颤巍巍的躬身道:“殿下,老臣什么都不记得啊,只记得正与圣人、陛下饮酒来着,后来就迷迷糊糊的……还请殿下恕罪,都怪老臣酒量浅……” 噗嗤~ 这下,没忍住笑的人就更多了。 刘弘费力的憋住笑,勉强找到了由头。 “真是……有辱斯文。本宫就罚你赔偿宁远侯的官袍,你可服气?” 贺耀敏当即一脸的惭愧,恭拜道:“殿下仁慈,老臣心服口服!” 刘弘又瞥向低头偷笑的贾琮,无奈问道:“贾琮,你又是为何要打羽林郎将牛犇?” “啊?” 竟然还有他的事。 贾琮憋了半天,硬是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最后只能…… “回殿下,臣不知道啊,臣也喝醉了!” 噗嗤~哈……咳咳…… 不少人都在努力的憋笑,西洋诸国的使臣这会也看出来了,大夏的君臣都在演戏。 他们抚摸着自己脸上的伤,怒气丛生,可却没有半点办法。 因为他们每一次上告,大夏的官员都会说他也喝醉了,不知为何会对身旁的人拳脚相加。 刘弘最后罚了好几位国朝的勋贵,让他们出银子给挨了揍的藩国使臣治伤。 至于生死不知的倭人,除了西洋夷人心中泛起异样的想法外,根本就没有关心。 一场好好宫宴变成了武斗会,大家都没吃几口。 宫宴结束的时间尚早,刘弘直接喊来了宫娥內侍,让人收拾大殿,重新摆好饭菜。 “行了,诸卿以后都注意着些,饮酒,不要过量!” “来呀~接着奏乐,接着舞!” ……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法兰西人不过中秋节,但鲁昂城中的大夏使团以及船队众人此时都在举头看向天上的明月。 “少保,这会京城怕是正热闹呢~” “咱们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份热闹!” 这一次带队出访西洋诸国的人,是兵部左侍郎文廉。 没有用礼部的人,而是由兵部的人领头出访他国,这在国朝还是首次。 文廉虽然明面上只是兵部左侍郎,但他的身上还有另外两个官衔:少保、钦差总理西洋诸国事大臣。 这位曾经领兵剿灭江南倭寇的林如海同年,被皇帝派往西洋,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与西洋诸国扯嘴皮子,而是让擅长军阵事又熟读经史的兵部侍郎,好好探查一番西洋诸国的真实实力。 文廉与随行的副手、礼部员外郎蒋宝珍举杯共饮,两人在石头砌成的城堡一脚阁楼中,一面思乡,一面说着法兰西的事。 只听文廉说道:“西洋不是铁板一块,相比葡萄牙、西班牙与英吉利的狼子野心,我觉得法兰西更值得咱们争取。” “下官也是如此感觉,这法兰西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与英吉利国争夺美洲,正好他们的国王需要咱们大夏的火器支持,下官觉得,可以试一试与法兰西换一个驻地港口。” 蒋宝珍看了眼守在门口的大夏禁军,小声道:“那个亨利四世的侍从官跟下官说过,只要咱们愿意卖给法兰西先进的火器,他们就支持大夏占据热那亚国的科西嘉岛!”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九章 封侯 鲁昂的港口停泊了十多艘大海船,其中有五艘是标准的水师战舰,船两侧的舷窗用帆布遮盖,隐隐约约能看到黑黝黝的炮筒。 蒋宝珍带着十几名法兰西军官走上了其中一艘,用流利的法语介绍着这艘由江南造船厂建造的最新战舰,包括其上装备的元祐八式舰载版速射火炮。 “佛兰茨,你我也算老朋友了,我们大夏有句古话,叫打开天窗说亮话。” 蒋宝珍将法兰西王国此次负责接待他们的国王侍从官佛兰茨·沃伦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我跟你透个底,我们少保大人不怎么愿意出售火器这种国之重器……” 佛兰茨·沃伦当下就急了,沃伦家族虽然有个子爵的爵位,可在王都巴黎,子爵压根就上不了什么台面。 这次要是能弄到远超英吉利的大夏火炮,沃伦家族将在国王那儿取得更高的信任,伯爵还会远吗? “蒋,咱们之前说好的,为此我在国王陛下那给你们争取到了一处优良的港口,一块肥沃的土地……” “可那不是伱们法兰西的土地,就算有你们国王的支持,想要取得那里的所有权,还需要我们大夏的勇士去流血牺牲。要知道,按照我国的律法,擅开边衅是要受到惩治的,哪怕是远在万里之外。” 这黄毛夷还真是敢说,拿着人家热那亚的土地,换我们大夏的火器,永丰伯都没你们这么奸诈……会做买卖! (正在撸猫的贾琮:啊嚏~谁他娘的骂我?) 无论佛兰茨·沃伦再急切,蒋宝珍不是摊手无奈就是一口一个做不了主。 船上的将士遵照长官的指示,将船上各式火炮、火枪都搬了出来,包括巨大的弩机,连发的三眼火铳,都在法兰西人的面前进行了演示。 佛兰茨·沃伦的心更痒了,同时对蒋宝珍的怨念就更加深了。 实际上他曾想过用法兰西自己的港口或者土地去换取这些先进的武器,可他没有那个权力,而国王亨利四世没有那个胆子去换。 法兰西与大夏不同,国王只不过是国内实力最强的贵族而已,整个王国实际上是由大大小小的贵族领主组成的。 优良的港口不少,属于王室的领地也很多,但亨利四世不敢去动那些贵族或是王室成员的领地。 法兰西被赶下台的国王又不是没有过,说不定刚跟大夏人签订了条约,第二天王宫就会被愤怒的贵族攻占,将他拉去外面押到断头台上去…… 亨利四世是想借大夏的先进火器去压过英吉利,壮大王国的实力,而不是让国内生乱…… 等到佛兰茨·沃伦被吊的差不多了,蒋宝珍终于在他口干舌燥快要没耐心的时候开了口。 “佛兰茨,我亲爱的朋友。虽然我们的少保大人不是很愿意,但……” 蒋宝珍又拉着佛兰茨·沃伦往僻静处走了走,手中出现了一枚法兰西金币。 金币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惹眼,让佛兰茨·沃伦的眼睛不由缩了缩。 只见蒋宝珍将那枚金币弹了一下,嗡的一声响:“佛兰茨,你也是去过我们京城的,这些火器出自哪里,是哪位大人主持制造的,你应该清楚。那位贵人最喜欢什么东西?该怎么办,还用我说吗?” “那位伯爵大人!我明白了!” 佛兰茨·沃伦转瞬间就想到了那个总是咧嘴笑呵呵,揣手盯着他们的伯爵大人。 这位伯爵大人与众不同,他们不想注意都不行。 那身绣着猫的服饰,是每一位诸国使臣不可忘却的记忆。 贪婪,极致的贪婪! 没有银子,他们就不能在东方捞到半点好处,不能买到一匹精美的丝绸! 蒋宝珍看到陷入回忆与纠结的佛兰茨·沃伦,心中暗笑。 永丰伯可真是个大好人,哪怕如今远在万里之外,都能帮他在法兰西王国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等他回国的时候,一定会挑一件极好的礼物,送到荣国府去。 送什么好呢?御猫御猫,永丰伯的官袍上都绣着猫,那就给他带几只西洋的猫回去吧~ …… 午时刚过不久,蒋宝珍就从港口回到了鲁昂城使团所驻的城堡中。 文廉正站在城堡最高的阁楼上,俯视肮脏而又繁华的城池。 他看到气喘吁吁登上阁楼的蒋宝珍,悠悠问道:“怎么样?成了没有?” 蒋宝珍灌了一口凉茶,将手中的文书递了过去。 “基本上算是成了,大人妙计无双,沃伦果然中套,他已经快马赶回巴黎,去跟他们的国王禀报。按照他的说法,法兰西现在不缺金银,缺的就是与英吉利、西班牙等国争夺殖民地的实力。” 文廉随意的翻了翻那份文书,呵呵冷笑:“巴掌大点的地方,却如先秦之前的中原,分裂多国,纷争不断。如今西班牙、葡萄牙两国占据优势,英吉利、法兰西刚刚崛起。利益之争在所难免。亨利四世又是个野心勃勃的君主,他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 西班牙、葡萄牙不会卖给法兰西先进的火器,亨利四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跟法兰西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大夏。 金银而已,亨利四世绝对会咬牙买下他们船上的火器,而且会源源不断的从国内购买。 “让水师那边准备好,留下必要的火炮火枪外,能拿出多少就拿出多少来,咱们用这些陈旧的火器,换一船又一船的金币回国,陛下还等着米下锅呢!” 文廉啪的一声将文书拍在桌上,哈哈大笑。 按照每船卸下十五门火炮计算,整个船队二十艘战舰,那就是三百门火炮。 一门元祐八式舰载后膛速射炮,装备大夏水师是按一千两白银计算的。 那么,卖法兰西两万两白银不过分吧? 三百门二手火炮,加上一万杆燧发枪,以及船上的弩机、炮弹、火药等物,换来法兰西对大夏占据科西嘉岛的支持,以及价值一千万两白银的金币、银币,简直就是“良心价”。 至于说法兰西会不会拿这些火器来攻打大夏…… 笑话,自从装备元祐八氏火炮至今已有两年半,工部的那些疯子说不定已经在铸造元祐十八式了。 永丰伯真是大夏的镇国利器,有他在,西洋夷人,拍马都赶不上大夏的发展进度。 …… 呜呜呜~ 狂吃狂吃~ 蒸汽机真是太争气了,京城到通州码头的铁路修建的很快,两处的车站都只是建了个基础,铁路竟然先一步修建好了。 前后不到八个月,在十余万工匠的努力下,大夏君臣在元祐十年铁网山秋猎前,站在了京城城墙外的火车站前,见到了蒸汽机的发动。 贾琮很想直接登上首列火车,去回忆一下前世风驰电掣的感觉。 可惜他现在在皇帝老爷的眼中,那是帝国瑰宝,半点闪失都不能有。 钢铁巨兽拉着十节木质的车厢,上面坐着满满的禁军将士,缓缓离开了车站,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报~启奏陛下,火车在五里外甩开了跟在一旁的快马,速度越来越快,安全平稳,战马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龙禁卫校尉禀报完后,君臣具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哗然一片。 贾琮笑了笑,上前一步给皇帝介绍了起来:“陛下,按照工部的测算,元祐一型的速度是日行一千二百里至一千五百里,当然,这是在理想状态下……” 嘶! 这已经很吓人了! 兵部尚书简子房已经在快速推算蒸汽机车与八百里加急的效率。 按照现行朝廷的制度,最高级别的信报,日行八百里已经是跑死人马的极致。 若将铁路修建至辽东、安北、西域、南疆,那大夏的兵锋将能在十日内送至大夏任何一个地方…… “陛下,这蒸汽机车真是个好东西啊!臣以为,铁路的修建必须加快,越快越好。最好能建成从京城往各省的铁路,包括乌斯藏!” 简子房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豪迈了,有了铁路,哪里不服打哪里,兵部再也不用担心后勤跟不上了。 林如海很想捂住简子房那张破嘴,好家伙,铁路铁路,那玩意要用最好的钢材,工部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才堪堪能赶上一条铁路的修建产量。 户部的银子跟流水一样往工部送,他每次看到银库的银子缩水,就觉得揪心的痛。 修铁路?行啊,兵部自己去筹钱! 皇帝老爷也被简子房的“豪气”给吓住了,铁路的确要建,但饭得一口一口的吃。 他给了贾琮一个眼色,让其解释了一番修建铁路的消耗以及困难,总算将躁动的群臣给安抚住了。 等到第二列的蒸汽机车烧旺了火,君臣齐齐登上了车厢。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不习惯火车上的晃动,有人甚至有了晕车之感。 但很快,火车的速度慢慢上来了,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让车上的君臣一个个兴奋起来。 京城距离通州不过四十五里,元祐一型火车的速度,每时辰高达一百四十里。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火车就缓缓停在了还在建造期间的通州车站。 在调整车头的时候,皇帝还兴致勃勃的参观了正在建造期间的通州车站。 毗邻运河码头,铁路与运河连接的很好,能最大化的利用铁路与河运的运输力,让皇帝的心情更加好了起来。 等到再回京城,皇帝就召集了内阁诸老以及六部尚书…… “敕曰:奉天翊运推诚永丰县伯贾琮,天赐其慧,辅国之运,行奇法修镇国之器,朕心甚慰……晋其为奉天翊运推诚永丰县侯,世袭罔替,食邑八百户,开府建衙。赐金印、丹书……钦此!” “敕曰:工部员外郎牛耿……敕封其为昌平县男,晋工部郎中……” “敕曰:工部匠师曲茂君、于义高、尹正白……封其为国之大匠,赐金……” 这一次的封赏之盛,丝毫不比灭国之功差上多少。 贾琮一跃成为大夏世袭罔替的县侯,而且赐下金印,可开府建衙。 至于说丹书铁券什么的,那玩意贾家已经有两枚了,拿来给宝玉他们,用来当板子最好不过。 主要是开府建衙这个权利,除了英国公张岳之外,贾琮是大夏第二位可以开府建衙的勋贵。 除了开国时的四大异姓藩王,宗室亲王都没有这个权利。 贾琮捧着手中的圣旨有些发愣,皇帝老爷搞这一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恭喜了侯爷,年仅十四的县侯,还是因功封爵,不说国朝,就是往前推上五百年,都是独一份。” 夏守忠没有说错,除了那些恩荫封爵,以大功敕封县侯的,大夏开国至今没有一位。 那位封狼居胥的冠军侯是多少岁封的爵位? 贾琮不但没有高兴过头,反而有些心忧。 他有些不解的问道:“夏公,这开府建衙……” 夏守忠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皇爷看中之人,没有因为封赏迷了心智。 他将其请到一旁,避开工部的其他人说道:“皇爷让咱家跟侯爷先通通气,新政实施至今,虽然有了不少成果但侯爷应该也感受到了,朝野内外的阻力越来越大,就连周阁老都有些力不从心……” 贾琮边听边点头,这是事实。 新政的实施如今进行了最核心的部分,无论是土地改革还是税制,已经触犯到太多人的利益。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既得利益者,已经按耐不住,正不断的试探着皇帝的底线,开始反击新政一派。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刘硕的那件事…… “所以,皇爷与圣人他老人家商量了一下,打算借侯爷之名,再开一府,让侯爷名义上总领一府的力量,与反对新政的那些人明刀明枪的干上一场!” 啊? 贾琮没想到皇帝赐他开府建衙的权力,竟然是想将自己推到前台,让他跟反对新政的人去打擂台! 可…… 贾琮有些迷茫跟焦虑,拱手问道:“夏公,陛下有说让我如何开府建衙,又有哪些人会在我的麾下。总不能让我单枪匹马跟人去干仗吧?那不现实,反对新政的不是一两个人,说不定会是满朝皆敌!”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章 乡间行 嘟嘟嘟~ 号角吹响,铁网山又一次热闹起来。 今秋的铁网山围猎虽说不及去年的规模,但因十月初的天还算暖和,草场山林间要更加喧闹些。 马球场上飞驰的不止翩翩少年郎,京城的贵女们才是场上最美的风景线。 duang~duang~duang~ “红队再得一分!” 高台上的贾琮抬起头看了一眼,三姐姐探春真是风一样的女子,放开压抑的天性后,真是英姿飒爽,像极了战场上的女将军。 而与她组成队伍的湘云,那没得说,整个马球场都能听到她爽朗如铃的笑声。 这才多久,就已经连胜两场,成为仅次于英国公府两位姑娘的夺冠热门。 “琮哥儿还在琢磨开府的事啊?怎么样?想好怎么弄没?” 黛玉今日没有戴什么复杂的头饰,身着一身绯红色胡锦袍,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坐在贾琮的身旁,探头看向贾琮面前的几案。 几案上摆着纸笔,那份早前草拟的机构草设与人员配置上,涂涂改改,至今还未正式定下。 皇帝敕封永丰县侯,并赐其开府建衙之权,可算是把他给难住了。 府衙自建,人员自寻,愣是让贾琮直接抓瞎,手忙脚乱好几日,至今没个头绪。 贾琮抓了抓已经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头疼道:“之前我去宫中寻过圣人与陛下,原本想问清二圣的意见,可结果你也知道了……后来我又去请教了英国公他老人家,老公爷倒是不藏私,可他的公府只针对军事,无关治政,专业不对口啊~” 黛玉瞧着贾琮头疼的模样,想起那日他从宫中回来后跳脚抱怨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明明是皇帝老爷,与内阁、六部专门商议过后才赐下的开府建衙之权,竟然跟贾琮来了句衙门自建、经费自筹、人员自寻、权力自取…… 反正就是一句话,你侯府的事朕不管,自己看着办吧。 这就把贾琮给弄懵了。 “我从太子皇兄那打听过,实际上二圣让你开府建衙,是因朝堂掣肘渐多,新政的推行越发艰难,想让伱另辟蹊径,避开朝堂的限制,给新政另寻一条路来。所以,你大可大胆放心的去做,就算到时候失败了,朝廷也不至于出现大的动荡。” 黛玉招手让紫鹃过来,让她去取温水帕子。 随后她将贾琮手中的毛笔夺下,将案头的笔墨纸砚收好,浸湿了帕子糊在贾琮的脸上搓啊搓,将其手脸上无意间沾染的墨迹擦洗干净。 她一边给贾琮梳理头发,戴好紫金冠,将其拉起后笑盈盈道:“与其枯坐发呆,不如趁着天气晴朗,陪我去外面转转散散心……这大半年来,几乎每日都埋首案牍,我都觉得自己跟爹爹一样老了。” 此时的黛玉就像是草场上的精灵仙子,驱走了病弱,俏脸娇嫩红润,浑身充满了活力。 贾琮迷茫的跟着她跨上了马儿,自营地辕门出,在十余名亲兵扈从下,一路来到了铁网山的山下。 皇家猎场的附近坐落好几处庄子,在入京的官道旁还有一座小镇,正值晌午,颇为热闹。 两人虽未着官袍宫裙,可小镇上的人大半都清楚他们的身份。 给大夏带来神物土豆的土豆侯,荣国府小三爷。还有让他们娃娃有书读,之前带人巡视过两次的文安公主,大夏财神爷的独女林家仙子。 不大的酒楼上,那些原本吃酒侃大山的人纷纷放低了声音,生怕打搅了两位贵人。 掌柜挥退了小二,亲自端来最好的茶水,恭敬的问道:“贵人想吃些什么?” “拿手的菜上一份就好,不必铺张。我们吃完还得去蔡徐村一趟,听说今日蔡徐村有热闹看,还得赶路过去。” 黛玉温声细语的跟掌柜叮嘱了一番,掌柜感觉公主殿下可真是亲民和善,神女不及也。 他见一旁的侯爷神思不属,愣愣发呆,便凑趣道:“殿下原是去蔡徐村,那蔡徐村的热闹还是借了殿下的光,谁能想到当初家家家徒四壁的蔡徐村,如今不但衣食无忧,还能在官学毕业试中绩优者三人。一村三名绩优者,算是祖坟冒青烟了,族中宗长岂能不高兴。放言要唱三天的大戏,还要摆三日的流水席……” “什么村?蔡徐村?你是说蔡徐村一个村,在今年的毕业考试中三人成绩优异,要被推免入国子监读书?” 原本发呆的贾琮在掌柜的讲述中清醒过来,因为这个官学学堂的毕业推选模式还是他提出来的。 按照朝廷最后制定的政策,凡官学学堂,每年都会统一进行期末考,特别是第四年毕业考试中,成绩优异品德俱佳者,可由学堂教授推荐,由州县教谕复审,将其名册成绩等送去国子监,由国子监最终审核,择其优者入国子监继续读书。 这算是大夏版的推免生,身份等同廪生秀才了。 蔡徐村一个村竟然能有三人推选入国子监,可不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而且听掌柜之言,这蔡徐村之前还是穷的叮当响…… 贾琮立马就来了兴致,与黛玉用膳时都在不停的询问蔡徐村的情况。 “那蔡徐村你可能不清楚,这个村子地理位置不太好,周边没有多少肥沃的土地,之前一年的收成都不够缴纳田赋,每年的冬日,都会整村整村的出去讨饭……” 在黛玉的解释中,贾琮基本上弄清了这个村子的特别。 土地贫瘠,田地的产出极少,哪怕紧衣缩食,一到冬日就得饿肚子。 村子里的人为了求活,只能结伴而出,成为流民中的一员,前往县城甚至远赴京城,去讨饭求生。 直到朝廷开始推行种植土豆,这种不挑地的高产粮,第一次让蔡徐村的百姓不再饿肚子了。 后来有一次,黛玉带着礼部的人巡视京畿,恰好听闻了蔡徐村的故事,亲自前往查看。 蔡徐村最大的苦难是紧挨着铁网山皇家园林,让他们不敢随意开垦新田。 但最大的优势也是挨着铁网山皇家园林,山上有处温泉水,流水正好经过蔡徐村的后山…… 黛玉就想起了贾家在城西的温泉庄子,贾家可是借着这个温泉水修建了温室暖棚,种植的反季蔬菜,明年可以带来数万的收益。 想到此处,黛玉去找了皇贵妃杨氏,从杨娘娘那里讨来了恩典,由铁网山皇家园林与蔡徐村联手打造温室大棚,种植反季蔬菜,售予京畿大户,只一年就让蔡徐村全部脱贫,打赢了脱贫第一战。 “到今日,蔡徐村应该是方圆三十里最富裕的村子了。以前蔡徐村的人连媳妇都讨不上,现在没个十抬八抬的嫁妆,都嫁不到蔡徐村去……” 黛玉一说起蔡徐村,眉眼弯弯甚是高兴。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将一个村子五百余人从饥寒交迫中挽救,并让其成为方圆三十里最为富裕的村子。 而且这个村子的人也争气啊,竟然能在短短数年内,培养出三名国子监推免生,太给她长脸了! 黛玉今日带着贾琮出来,一来是让她的未婚夫一同享受属于她的荣耀。 二来也是让这些天始终愁眉不展的贾琮散散心,试一试能不能从蔡徐村这等奇迹变化中得到一丝灵光…… …… 蔡徐村明显进行过大规模的建设,整齐的农家小院围绕着中间的宗祠,错落有致的分布。 干净整洁的街道都是一溜的青石板,贾琮与黛玉二人欣赏着道路两旁的桂花,耳中能听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还有孩童的嬉闹。 “真香啊~” 贾琮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方才在镇上吃的有些饱,这会闻到空气中飘荡的饭菜香味,有些怨念道:“乡间的流水席最是美味,早知道我刚才就不吃那么多了。” 黛玉笑道:“没事,这流水席可是三日,此地离营地不远,咱们明日再来一趟就是了。” 贾琮点头应了一句:“那我明日得给人家备份礼物才是,咱们可不能吃白食……” “侯爷说笑了,公主殿下与侯爷都是我们蔡徐村的大恩人,恩人能来,那是我们蔡徐村的福气,岂能让恩人破费的……” 正说着,蔡徐村的长者已经收到了消息,领着一众村民庄户迎了上来。 刚一走近,数百人在族老长者的带领下齐齐跪下。 “草民携蔡徐两族族人,拜见公主殿下,拜见永丰侯爷!” “蔡老丈、徐老丈快快请起,大家都起来吧……” 黛玉示意,亲兵上前将两位老者扶起。贾琮也亲自上前,将蔡老丈身旁的一个小娃娃抱起,戳着小娃胖嘟嘟的脸蛋。 “嘿,这娃儿长得壮实,让人看着就觉得喜庆。” 蔡老丈连忙说道:“这是老朽的曾孙,沐浴侯爷恩泽而生,今年已经三岁了。老朽为其取名沐恩,望其一生不忘侯爷与公主殿下赐予我等的恩德……” “蔡沐恩?好名字!” 贾琮抱着胖嘟嘟的娃娃,笑呵呵说道:“不过这可不是我跟林姐姐赐予你们的恩德,天子圣明,推行高产之粮的种植,让你们不再饿肚子。又赐下温泉,让你们有了养家之资,如今又孕育良才,你们要感恩的,应该是天子与朝廷才是。” 这两老头能带着全村从饥寒交迫中杀出重围,自然不是蠢笨之人。 听到贾琮如从之说,自然心领神会。 只见他们朝天拱手,高呼万岁:“侯爷说的是,我等皆是天子子民,沐天子之恩,方有安稳富足的日子,惟愿陛下万岁,大夏万年!” …… 蔡徐村的人自然不会真让贾琮与黛玉这两位恩人,送上礼物还引入席间。 两人在两位族老的带领下,来到首席坐下。 贾琮没有端着架子,反而是乐呵呵的抱着蔡老丈的曾孙,拿席面上的一块点心,逗那胖娃娃玩耍。 而黛玉作为主持蔡徐村脱贫之人,这会还在跟蔡徐二老说着村子上的事。 贾琮耳朵动了动,听闻蔡徐村现在每户年入不下五十两银子,真是咋舌不已。 他家的大丫鬟,每月月俸不过二两。 在贾琮的印象中,他身边的吉祥如意年入二十余两,就足以养活一家,可见这银子的购买力如何。 而蔡徐村前些年都还是家家家徒四壁,能饿死老鼠的那种。这才几年,竟然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家的大丫鬟,一跃成为方圆三十里…… 不对,就算是京城中的百姓,那些富裕之家,都不一定有蔡徐村的百姓富足。 “殿下,老朽遵照您的指示,这几年都往镇上的学堂送去二百两银子,加上族里的孩子争气,总算没有丢了殿下的脸。” 蔡老丈自豪而又感激的对黛玉说道:“今年的毕业考试中,学堂的夫子推荐了我们村三个娃儿,皆被国子监录取……” 黛玉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含笑说道:“没有什么丢不丢脸的,事实上我都没想到你们能做到这种程度。这读书不是一蹴而就之事,三年时间能考中三人,看来你们蔡徐两族,骨子里就带着读书的天赋。当然,这也是你们努力的结果。” 只见黛玉说着朝身后的紫鹃、雪雁招招手,两个丫鬟就让人取来一个不大的箱子。 箱子打开后,里面放着数十本崭新的书籍。 “林姐姐你竟然准备的礼物,怎么不跟我早说,害的我空手过来吃白食……” 黛玉给了贾琮一个白眼:“我的不就是你的,还跟我说这么清楚,小心我回去跟大舅舅告状!” 逗了贾琮一句,黛玉转头跟蔡徐二老继续说道:“这是我让人刊印的四书等典籍,就当是我给村里孩子的礼物。最上面的几本,都是我让家父挑选出来,最适合乡试的大儒注释,老丈替我交给他们三人,让他们好好读书,将来给咱们考上三名举人……” 蔡徐二老几乎是颤抖着抚摸装备书籍的箱子,现如今的蔡徐村不缺银子,可这种典藏版的书籍,你就是有钱都很难买到。 他们最后直接又一次跪下,一旁的蔡徐族人也跟着跪倒拜下。 “殿下恩德,蔡徐两族族人万年不忘,老朽代蔡徐两族谢过殿下恩典,殿下万年!”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一人抵十万(求月票) 蔡徐村热闹的场景,让贾琮数日来的烦躁与紧迫感明显散去了大半。 在返回围猎营地时,贾琮还带上了蔡徐村献给两位圣皇的礼物——一大车的新鲜蔬菜。 “哎哟我的侯爷,您可算回来了……” 马车还未走进大营的辕门,就见夏守忠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贾琮跳下马车,疑惑的问道:“夏公您这是?” “出大事了,乌斯藏朝觐使团在黎州安福寺遭到歹人袭击,国师答力麻八剌重伤,使团死伤七八……” “黎州?他们怎么跑去四川了?不是要走关中入河西返回乌斯藏吗?” 贾琮在听完夏守忠的解释后,疑惑更深了。 中原入藏如今有三条路,其中最为方便的是经关中走河西故地,从吐谷浑部落穿过入乌斯藏。 第二条是从蜀地西去,穿过大雪山入藏。这条线危险重重,可以说十去二三归,已经算是极致了。 最后一条就是从云南出发,那条路是开国初沐王府带队,填进去数万大夏儿郎,才将乌斯藏打服,才有了中原王朝首次在高原上驻军,稳定国朝的西南边陲。 答力麻八剌这厮虽然是个脑生反骨之人,但还这个人明显是个惜命之人,没道理放着最为安全舒坦的河西不走,非要去试试攀登大雪山。 所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四川左布政使梁振东八百里加急送来密奏,答力麻八剌是秘密入川,直到黎州安抚司送来急报,布政使司衙门才知道乌斯藏使团已经在黎州安抚司呆了有些日子了。” 夏守忠也很无语,这四川布政使司,还有驻地龙禁卫衙门,都该吊在树上用带刺的鞭子狠狠抽。 乌斯藏觐见使团这么多人,其中还有国师答力麻八剌这等特殊人物,整个四川大大小小的官府衙门,竟然连人家是什么时候去的黎州都不清楚。 “据梁振东所说,乌斯藏使团突然出现在蜀地,恐怕跟川西、滇西北各部有关,毕竟在那里的百姓,历来都是信仰喇嘛教的。梁振东后知后觉,担心答力麻八剌被刺,会引发乌斯藏异动,故而想请朝廷派遣大军进驻四川,以防乌斯藏东出高原。” 他暗骂一声废物,催促贾琮去皇帐:“侯爷咱还是快点去皇帐吧,皇爷与诸位大人已经商议了一个下午,可还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这乌斯藏若是反了,西域、河西不说,西南的那些土司说不得也得蠢蠢欲动。” “没那么夸张,察里巴(今拉萨)还驻有三万朝廷精锐,驻藏大臣章德海与总兵官乐信皆是出了名的能人。乌斯藏要是有异动,两位大人肯定会将消息传来京城。既然至今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若是之前,贾琮还会担心乌斯藏突然造反插中原王朝一刀。 不过现在嘛…… 呵~就算把东印度公司那点人马算上,大夏也能压着他们打。 皇帝老爷一直盯着乌斯藏,并不是怕他造反,而是担心打断国朝好不容易推行开来的新政大计。 只要能拖个两三年,新政步入正轨,乌斯藏敢这么跳,京城的大军会乌央乌央的往高原上送。 这是贾琮这几年搞出来的强大火器给皇帝老爷带来的底气,高原巍峨,乌斯藏的勇士勇猛,在国朝的强大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北方的草原跟中原王朝打打杀杀上千年,弯刀还不是败给了突突突的燧发枪? “臣贾琮拜见阝……” 皇帝老爷打算了贾琮的行礼,一指左侧前排的空座。 “行了,坐下说话……林卿,你继续。” 林如海给了小女婿一个眼色,轻咳一声继续道:“按照原本的计划,户部将在元祐十一年、十二年、十三年分批运送粮食盐巴等物在河西、四川、云南三地设立救助站,专门用来收留从高原上逃出来的百姓……” 户部如今不缺钱,林老爷觉得腰杆子比谁都硬。 开口就是三年一千万两白银的投入,打算一步一步将乌斯藏的墙角给它掏空了。 一旁的军方官员都傻了,要是真这么做,不出三年,他们到嘴的军功大半都得跑到林如海的嘴里去。 “臣已经与曹都督计算过了,三年为期,龙禁卫的将士最起码能将两成的乌斯藏奴隶策反!” 嘶~ 贾琏瞪大了眼珠子,与牛继宗等军方大佬几乎是齐齐深吸一口凉气。 两成?这真是掘了乌斯藏的根基,到时候朝廷只需要将这些奴隶训练武装一下,京城甚至都不用派大军过去。 皇帝老爷点了点头,这主意还是圣人老爷子琢磨出来的。 千万别觉得这个计划粗糙天真,开国时,太祖爷攻打前朝大都十日不克,最后让人蒸了一锅又一锅的大肉包子,硬生生将敌人给馋哭了,主动活捉了前朝的君臣,打开大门献给了太祖皇帝。 天底下,最令人可怕的就是饿肚子。人要是饿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林如海侃侃而谈,最后补充道:“不过在此之前,朝廷不能再给乌斯藏赏赐钱粮了。而且应该借答力麻八剌不敬天朝之罪,断绝国朝与乌斯藏的互市。只需半年,乌斯藏必然会缺粮到极致……” 殿中文武无不点头附和,林如海补充的这一点最为重要。就乌斯藏现如今的形势,只要中原切断了跟他们的互市,别说什么奢侈品了,就是最基本的粮食、盐巴,乌斯藏都做不到三成的自足率。 这一点还得感谢贾琮的土豆、玉米,这几年天朝粮食充裕,乌斯藏的高层一看哟呵,天朝的粮价便宜啊…… 他们用大量的牛羊肉,皮毛药材大把大把的跟中原做交易,导致高原上愿意种地的人几乎禁绝了。 加之喇嘛教有烧粮食的传统,今日祭天烧一烧,明日某法王做法烧一烧,这就让乌斯藏根本存不下多少粮食。 当然了,他们肯定也会留下储存一点粮食的,毕竟活佛、法王也得吃饭不是。 至于说奴隶们会不会饿肚子,乌斯藏的贵族什么时候关注过那些“卑贱的贱民”。 “林卿所言甚是,不过此计虽好,实施起来需要时间。如今乌斯藏国师在中原遇刺,朝廷怎么说也得拿出个章程来。万一真如张振东所言,乌斯藏借此反了,朝廷总要有个应对之策才行。” 稳定高于一切,皇帝老爷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新政的实施,乌斯藏而已,有的是办法解决。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让俺老牛去,绝对让乌斯藏的那些砸碎服服帖帖的……” 牛继宗就等着皇帝这句话呢,飞快的起身,把胸膛拍的啪啪响。 可惜想要军功的不止他一人,包括贾琏在内,其余武勋将帅也不乐意了。 “凭啥你姓牛的去……陛下,让臣去吧,臣比姓牛的年轻,他都七十岁了,恐怕连战马都爬不上去……” “恁你娘,说谁老了?老子明明才六十八!” 皇帐中瞬间因为这几个大老粗变得热闹起来,皇帝扶额无奈,这群老货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都给朕闭嘴!” 他敲了敲桌案,将目光转向贾琮:“贾琮,伱来说说,要不要派大军过去?还是说你有别的看法?” 正扭打在一起的牛继宗等老帅们瞬间变乖巧状,一脸希冀的看向贾琮。 “臣以为,一人足矣,何须大军出动,白白耗费钱粮!” “什么?你说什么?一人?” 牛继宗立马嚷嚷起来,他觉得贾琮这是在说大话。当然,有这个想法的基本上占了帐中文武的九成。 不过皇帝对贾琮的看法来了兴趣,抬手制止了牛继宗的吵闹,问道:“仔细说说,这个人是谁?又该如何做?” 贾琮拱手道:“太子少师、右都御史徐晋,只一人可抵十万大军,定然能让乌斯藏不敢有半点异动!” 国朝的实力乌斯藏高层其实是一清二楚,就算草草拉起几十万大军,也不可能讨到什么好处。 就算他们的国师活佛在中原腹地遭到了刺杀,他们十有八九也就是借口嚷嚷几声,看能不能从朝廷要到什么好处。 至于说真的起兵造反,恐怕那些已经享受惯了的贵族老爷们,并不怎么情愿。 “陛下,诸位大人,乌斯藏不敢跟朝廷真的动手,除非西洋夷人能出动十万以上的大军帮他们,否则他们最多叫嚣一二,想着一如以前,朝廷能妥协赐给他们赏赐。” 贾琮斩钉截铁的说道:“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乌斯藏明白高原与天朝的实力差距,同时也能够威慑住乌斯藏高层的钦差。” 随扈内阁辅臣夏令行心有意动,不过他瞅了瞅自己雪白的长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唉,可惜老臣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否则此事非老臣莫属!” 贾琮笑着朝老大人拱了拱手:“您老老当益壮,小小乌斯藏,还没资格让您老亲自出马。我那老师最近正闲得慌,他早就看乌斯藏的人不顺眼了,就让他去高原上逛上一圈。” “青藤的确是个好人选,文武双全,让他去最为合适。” 夏令行作为前礼部尚书,曾代天出使多国,杀过有不臣之心的藩国国主,砍过脑生反骨的异族大臣,属于文官中最能打的那一批,向来喜欢用刀剑跟藩国讲君臣大义。 在处理藩国问题上,现任礼部尚书贺耀敏,以及贾琮的老师徐晋都跟他差不多,三人算是老中青完美交替。 贺耀敏是礼部尚书,轻易不宜出京。 倒是徐晋最近被反对新政的人各种攻讦弹劾,让他出去散散心也好…… 有了内阁辅臣夏令行的推荐,帐中其余文臣自然不会跟阁老对着干,自然纷纷口称附议。 只有武勋这边眼看到嘴的军功要没了,一个个怨念的瞅着贾琮。 “牛爷爷、李叔……你们也别这么看着我啊,仗肯定是要打的,但不是现在。高原上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光是一个高原反应就能要了不少人的命,咱们现在该练好兵,三年后……不对,也许要不了三年,就能十万大军上高原,彻底让乌斯藏并入大夏的版图中了!” 贾琮还真不是哄骗他们,哪怕有龙禁卫的策反与林如海的“包子战法”,想要彻底掌控乌斯藏,大军征伐是必不可少的。 皇帝手指在桌案上咚咚敲了两下,止住了武勋的吵吵。 “此事就这么定了,让人去传徐晋过来,贾琏、贾琮……” “臣在!” “贾琏,你亲自去禁军挑人,挑出五百精锐,准备护送徐晋出京入藏。至于你……将你的想法详细完善,写成奏本明日午时前送到朕这里来。” 皇帝原想让贾琮也跟着去,后来一琢磨这不行啊,这小子要是去了乌斯藏,万一将天捅个大窟窿怎么办? 而且贾琮明年还得去倭岛上转一圈,这是早就定好的。他可以相信王子腾不会造反,但信归信,总要有个人去盯着不是。 皇帝顿了顿,跟皇帐中的诸臣下令:“今日议定之事乃国朝绝密,不得有半点流言传出,否则以叛国罪论处。诸位爱卿,乌斯藏虽然贫瘠,却是国朝西南安定之基,万万不可失。夷人正虎视眈眈,诸卿不可有丝毫大意,朕与诸君共勉!” “臣等谨遵圣意!” …… 皇帐议政结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但贾琮依旧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在明亮的皇帐中与皇帝老爷大眼瞪小眼。 蔡徐村献上的新鲜蔬菜,果然让本有些心烦意乱的皇帝心情大好,与贾琮一同用完晚膳后,询问了一番贾琮、黛玉二人今日的经历。 当听说蔡徐村在黛玉的指导下,一跃成为方圆三十里最富裕的村庄,而且还培养出三名国子监推免生,皇帝老爷在欣慰之时,也对这种利用地方优势的脱贫之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可惜蔡徐村的奇迹并不好模仿,光是那个温泉水,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文安那丫头不愧是朕的闺女,没有辜负朕的教导。大伴,传旨,赐文安金令一枚,今后不管她要干什么,百官不得阻拦。” 皇帝琢磨了片刻,突然招来夏守忠:“朝中尸位素餐者太多,竟比不上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真是令朕失望。就让文安去羞一羞他们,朕也想看看这丫头还能给朕带来什么样的奇迹!”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年底了,求月票,老喵喵给诸位老爷们磕头了! 咚咚咚!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二章 速战速决,砍了他们!(求月票) 铁网山的热闹气氛,不会因为乌斯藏的一点“小事”有太大的变化。 京城绝大部分贵人们对于乌斯藏的看法,基本上都是未开化之族加凄苦之地,更有甚者,压根就不知道乌斯藏是在南边还是北边。 答力麻八剌是生是死,贵人们除了被诏去皇帐中议政的武勋们在持续关注外,余者根本就没人在乎。 至于说武勋们为何会关注答力麻八剌的死活,很简单,他死的越快,武勋们就可以愉快的收割军功了。 眼瞅着贾家借着一场又一场的战事又是封公又是封侯的,谁看了不眼馋? 贾恩侯那厮真是太可恶了,生的崽一个比一个厉害,羡慕啊! 太子被皇帝老爷扔在了京城坐镇,贾琮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就被皇帝拉了壮丁,苦逼的坐在皇帐中整理批阅奏章。 手臂粗的蜡烛将帐中照的通亮,贾琮翻开一本奏章,嘴角就是一顿抽抽…… “臣大同镇总兵冯唐遥拜圣躬,请圣安。臣奉圣命坐镇大同,大同镇已有两年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齐颂陛下圣明……臣于七月初三得一女后,八月十一又得一女……臣设宴宴请大同父老,有客送臣其所猎之紫貂皮三件,臣借花献佛,献于御前……” 贾琮提起笔来,却迟迟不知该如何回复。 冯家叔父写的是什么玩意?这是在炫耀你老当益壮,四十多了还能连生俩闺女? 牙疼,京城内阁那边是怎么筛选的,这种折子不该让太子殿下随意批一下就行?非要送来劳烦“勤劳”的皇帝陛下! 勤劳的元祐帝正美滋滋的品着茶,手里还拿着一本最新翻译的西洋“史书”。 “呵,这西夷真是有意思,拿本传奇故事当历史,亏他们想得出来。” 贾琮瞅了一眼封面上的四个大字——《荷马史诗》,啧,原来是这本“传奇”,那没的说,那可不就是传奇故事嘛。 见皇帝老爷刚好有空,贾琮就捧着那本折子送到御前。 “陛下,您瞅瞅这个,该怎么回复?” “哦?还有你小子不会的?朕来看看。” 皇帝老爷来了兴致,接过来一看:“这冯唐,真是……回他,朕知道了,你继续在大同给朕好好看着北边,草原新附不久,大同又是互市要地,让别人去朕不放心。另赐,金银贡缎,着礼部派人送去大同。” 啊? 什么跟什么啊? 贾琮懵逼的看向皇帝老爷,请教道:“臣没弄懂,陛下您给臣讲讲?” 哎呀,朕就喜欢这种不懂就问的好孩子! 皇帝老爷示意贾琮坐下,开始为人师起来。 “这冯唐不是在折子中说了吗?草原归附后,两年不见战事。百姓安居乐业,形势一片大好。然后又说,他七月得了一闺女,八月又得了一闺女。他冯唐是谁?九边重镇大同镇的总兵官,在什么情况下会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 贾琮脑瓜中灵光一闪,一拍大腿:“冯总兵这是跟陛下诉苦,他一个武将呆在大同无用武之地,只能闲的睡女……咳咳,闲的发慌,呆在家里生孩子了!” “聪明,冯唐在折子里还说了,他如今依旧身强体健,四十多还能连生两个孩子,这是跟朕求战呢,想让朕派他去有战事的地方。” 皇帝老爷一副朕目光如炬的模样,贾琮忙将马屁奉上。 滔滔江水般的敬仰马屁拍完,皇帝老爷心情好的不得了,故而好为人师的他不介意多指点指点贾琮。 “伱还是太嫩了些,朝中这群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狡猾。还有什么问题你都说来,朕教教你。” 贾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请教的好机会,屁颠屁颠跑去自己桌案,将批阅中看不太懂的奏折全部抱了过来,一份份翻开开始请教。 “陛下您再看看这份……广州知府胡有为,弹劾广州府同知余文荪、番禺县令钱建伟……等八名大小官员,说这些人违抗朝廷诏令,私自改稻为桑,并阻碍府衙清查土地、施行新法。” 皇帝在听完贾琮的陈述后,表情稍冷了些。 他没有直接回复,而是先问了一句:“此事你怎么办?” 贾琮愣了愣,随即陈述起自己的看法来。 “臣以为,若胡有为所言为真,那么余文荪等人应当是与当地士绅勾结,有意对抗新法实施。若是假,那胡有为这是借故打压副手,毕竟一府同知,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副手不听话,知府难当。说不定,还会被架空了。” 贾琮最后做出了自己对这份折子的处置:“当发回都察院,让都察院派人前去调查,按律处置。” “你都能看出来,内阁的人怎么会不懂?你猜他们为何要把这份折子送到御前来?” 皇帝认同了贾琮的处置,又问了一句。 贾琮琢磨了下,试探性回道:“朝中有人想试探陛下的决心?最近新法实施愈发困难,周阁老在担心陛下对新政的态度有变化。” 皇帝点了点头:“这就是周炯与魏师的不同之处,魏师从来不会担心朕会服软。” “那……” 皇帝无所谓的笑了笑:“就按你说的回复,并给京里去张条子,这等事,内阁诸卿自行处置便可,不必报于御前。新法乃社稷万年之基,国朝无论皇室宗亲、公卿士绅还是天下臣民,均不得违逆朝廷政令,有违者,严惩不贷!” 贾琮笑说:“陛下这是喂了周阁老一颗定心丸,有了这张条子,他也就能放开手去做事了。” “朕不怕臣子们做事,就怕他们畏首畏尾,尸位素餐。” 倔老四就是倔老四,这位爷只要认定了的事,九十九匹马都拉不回去。 他摆摆手说道:“还有吗?继续。” 贾琮刷刷在折子上写了几行字,将其放到一边,继续读起了下一本。 “登州知州侯万静上奏,说登州有不少海商从海外运来大量的高丽婢还有倭女,因《大夏律》中没有针对海外女子的略人买卖相关律令,他拿不定主意,故而想请圣裁。” “高丽如今已经并入国朝,当按朕之子民来看。传旨,让内阁并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严查针对高丽……辽东四郡的女子略人买卖之事。至于倭女,干我朝何事?就按昆仑奴之例办吧。” “臣明白了……还有,山东布政使司上奏,十三爷上月回京路过……噗嗤……过境山东,‘顺道’去了趟曲阜,不小心把孔林中的某些人坟扒了……” 这曲阜距离运河快马都要两三天的路程,老十三这顺路顺的够远。 皇帝老爷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给老十三去信,让他赶紧滚回来。他侄子都要大婚了,在外面少闹些事。传旨山东,让布政使司出银子,将孔林好好修缮一番……” …… 围猎的这几日,贾琮基本上都是在皇帐中度过的。 皇帝老爷觉得贾琮这个“小秘”用着颇为顺手,就给其挂了个翰林待诏的官衔,命其帮忙处理奏章。 贾琮是痛并快乐着,在处理奏章时,不时向皇帝老爷请教,君臣二人玩着师徒的戏码,让贾琮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徐晋在收到皇帝的传召后快马赶到铁网山,来不及跟小徒弟多说说话,就领着皇帝诏命带着五百最为精锐的禁军,沿着长城就往西去了。 贾琮一直将其送到铁网山下,将一柄精致的短铳送给了老师。 就在朝廷做好了针对乌斯藏的处置时,答力麻八剌遇刺重伤,使团死伤七成的消息终于传回了乌斯藏王城察里巴。 太祖时,朝廷仿效前朝,在乌斯藏建立了僧官制度。 僧官分法王(实际有教区的教王)、西天佛子、大国师、国师、禅师、都纲、喇嘛各个等级。 太平兴国年间,太宗皇帝先后册封了阐化王、大宝法王、护教王、赞善王、辅教王、阐教王、大乘法王、大慈法王等八个重要法王和教王。 驻地察里巴的大慈法王释迦一夕,算是乌斯藏三大法王中最为亲善天朝的。 剩下的大宝法王、大乘法王以及其余教王如阐教王、阐化王多有异心,与西夷勾勾搭搭,在乌斯藏没少传扬往昔大吐蕃的强大,以及对中原富庶之地的野心。 当然,乌斯藏有不少贵族僧侣对于大宝法王等三人的想法一清二楚,同时也属意乌斯藏脱离中原王朝的统治,恢复当初大吐蕃的荣光。 当国师答力麻八剌在中原遇袭重伤的消息传回高原后,四大法王与众多贵族僧官聚集在察里巴王宫,商讨该如何应对。 释迦一夕作为四大法王中辈分最高,麾下实力最强之人,率先开口道:“四川布政使司也送了信过来,说他们已经上书天朝皇帝,咱们只需安心等待朝廷的调查处置,勿要让心怀叵测之人钻了空子……” “荒唐,谁的天朝?谁的皇帝?国师乃是我大吐蕃的国师,在他们汉人的地盘上遇袭重伤,这是汉人对我们吐蕃勇士的挑衅。我们应该上禀我王,请我王召集大吐蕃各部,统合兵马,咱们跟中原开战,为国师报仇……” 面前的红衣喇嘛是大宝法王的人,释迦一夕眉头紧皱,正要出言呵斥时,却同门外传来好大的喧闹声。 他抬手打断了红衣喇嘛的侃侃而谈,朝着门外问道:“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却听下人慌慌张张的进来,跪地禀报:“回大法王,驻藏大臣章德海带着一队人马刚刚出城去了,有人传言,章德海是带人去烈伍栋(今乃东)……” 阐化王当即就急了,因为烈伍栋正是他的驻地。 他厉喝一声:“他去烈伍栋干什么?带了多少人?汉人的总兵乐信可有出去?” 阐化王的厉喝把这个下人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回道:“章德海大人带了十余轻骑,一人三马出了城。乐信大人还在城中总兵府,奴不知章德海大人出城是去干什么了。” 原本本就吵成天的王宫大堂,此刻更加乱了。 释迦一夕心中更加忧虑,他感觉自己已经压制不住堂中这群法王、教王以及那些贵族僧官的野心了。 阐化王纠集了一大帮人,不顾释迦一夕的阻拦,带着人就匆匆离开了王宫。 大宝法王等则是坐观王宫中的纷乱,明显是打算看释迦一夕的笑话。 而且有人已经按耐不住他们的野心,竟然在讨论着要不要将早就废除圈养着的吐蕃赞普后人从小昭寺迎回布达拉宫…… 释迦一夕明面上闭口不言,暗中却派了人去往总兵府。 …… 阐化王带着人马匆匆追赶早一步出城驻藏大臣章德海,也不知是不是天意,章德海就像是被老天庇佑,一直到烈伍栋的城门前时,阐化王都没有追到他。 章德海看着眼前低矮的城墙,脸上露出坚毅而又决绝的神色。 “进城!” 城门的守卫没有的胆子去阻拦这位朝廷派来的驻藏大臣,他只是个奴兵,不是教王,说不定会被这位高贵的汉人一刀砍了…… 章德海带着十余名身着精甲利刃的护卫,径直入城往城北的一处宅院走去。 根据龙禁卫打听到的消息,就在这座宅子内,住着二十多名金发碧眼的西洋夷人。 这些日子乌斯藏高原已经吹起了白毛风,天气骤寒,西洋夷人根本经受不住高原上的寒冷,一个个缩在屋子里烤火,大门处都没人看守。 当然,在这群西洋夷人的眼中,他们是这座城池的主人,阐化王的贵客。 在等级森严的乌斯藏,没人敢对他们不敬,更别说跑来这座阐化王的别院闹事…… 嘭! 一声巨响过后,宅院的大门被轰成了碎片。 章德海跟前最高大的一名校尉掂了掂手中的木柄铁疙瘩,乐呵呵的说道:“工部造的这玩意还挺好用的,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铁疙瘩,竟然能将如此厚实的大门给炸成碎片……” “大壮,行了!” 章德海看着院中逐渐聚集的西洋夷人,制止了心腹的啰嗦。 他冷漠的拔出了腰间的文士剑,往前一挥:“速战速决,砍了他们,将他们的脑袋带回察里巴,本官要让那群脑生反骨的人看看,对抗天朝的后果到底是什么!”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年末求月票,请各位老爷施舍我几张月票吧,磕头啦!咚咚咚!】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三章 好白的倭女(求月票) 千万不要小看了大夏那群“科技狂人”的手艺,贾琮这个二把刀的二把刀,只提供了一个粗糙的草图,以及简易版爆炸原理,工部的大匠就用双手搓出了大夏版木柄铁质手榴弹。 这种被军中尊称掌心雷的铁疙瘩,威力堪比元祐三式神威大将军炮,扔出去就能将土质城墙炸个大窟窿。 就阐化王扎巴参罗提供给夷人这个宅院的院墙、院门,哪里经得住如此威力的轰炸。 只一枚,木质的大门灰飞烟灭不说,院墙都给炸塌了大半。 整个院门出尘土飞扬,好久都未散尽。等章德海带着他麾下那群杀才冲进院子中时,满脸疑惑的夷人还没弄清楚,天雷怎么砸到地面上来了。 每一次前往高原换防的驻军,基本上都是从国朝各地挑选出来的精锐,要绝对的忠诚,绝对的勇武,最重要的一点,要绝对的狠辣。 在异族他乡,心慈手软最是要不得。 章德海的亲兵,更是在离京前跟太上皇讨要的人马,总共三十名,每人的手底下最起码都有上百异族的阵斩之功。 特别是陈大壮,入藏之前,他就是羽林郎出身,十七岁就跟随太上皇深入漠北,砍脑瓜跟玩一样。 “嘿,黄毛鬼,来尝尝爷爷的厉害!” 陈大壮冲出尘烟,一眼就挑中了夷人群中最为高大威猛之人,在其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手弩就嗡的一声射出了一支带着寒光的弩箭。 噗! 精致的手弩准头极好,弩箭正中那人的额头。 那头黄毛夷眼中的惊惧都没来得及散去就中箭倒地,陈大壮却没有停下前冲的脚步。 身旁的手弩激发声一刻不停,陈大壮早已施展拔刀术,刀锋又划过了最靠近他的红毛夷咽喉…… 章德海身边的这十几人配合极为默契,在冲进院中的第一时间,就用手弩带走了十几个夷人的性命。 随后就护卫着主君章德海,砍瓜切菜似的收割着剩下夷人的性命。 反抗?夷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院中的夷人都是阐化王扎巴参罗从天竺邀请来的贵客,谁都不会想到,有人会在阐化王的大本营,冲进阐化王的别院突袭贵客。 当前院的厮杀快要终结时,后院中竟然冲出将近百人的红毛、黄毛、褐毛夷,一个个手持西剑弯刀,还有火枪等兵器。 陈大壮在火枪对准他们时,第一时间就从腰间摘下一颗手榴弹,拽了下引线就扔了过去。 他朝着众人喊了一声:“小心手雷!” 随后陈大壮飞快的将还在厮杀的章德海一把抱住,哧溜一下就滚到了一口铜缸后面。 啪、啪、啪、啪…… 当、当、当、当…… 铜缸被弹丸砸的劈啪作响,章德海被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这惊吓很快就被耳边传来的巨响击散,众人的耳朵被震得轰鸣作响,章德海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还在骂陈大壮不当人子,这么近扔手雷,差点把他的牛牛炸没了…… 糙话让章德海心中大安,看来手底下这群糙汉子都没有什么死伤。 他正要起身查看情况,却被陈大壮一把拉住:“大人莫急,夷人有火枪……” 啪、啪、啪…… 正说着,火枪的击发声再次响起,靠着铜缸的后背都能感受到微微的震颤。 “大意了,回去后一定要好好问问龙禁卫是干什么吃的,这院子里最起码有百五十人之多。弟兄们,准备……” 明明自己人被对方压制的头都不敢抬,章德海也好,陈大壮等亲兵也罢,竟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半丝畏惧,反而一个个露出了兴奋。 己方十三人,对方百五十,优势在我! 这个优势,就来自于京城前些日子送来乌斯藏的最新武器,手榴弹、烟雾弹、“毒气弹”! 作为朝廷驻乌斯藏第一人,驻藏大臣章德海手底下这群亲兵,都是武装到了牙齿。 方才的一颗手榴弹就带走了十余夷人,只见墙角、树后,那些藏人的地方都有一颗颗黑乎乎的铁疙瘩扔了出来。 原本还在用火枪压制的夷人士兵,哪里还顾得上装弹射击,在看到一个个铁疙瘩被扔出来的时候,尖叫一声就扔下手中的火枪刀剑,如同炸了锅的火鸡,四处逃去。 轰轰轰…… 连接十余声炸响,整个院子根本就看不见人了,尘土漫天,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尘烟再次散尽时,地上除了残肢断臂就是碎石弹坑,好一片狼藉景象。 陈大壮一脚踢飞了脚边的断臂,唾骂一声:“娘的,跑了!” “陈哥放心,跑不了,猴子他们在后门守着呢,他们肯定还在院内……” 打狗肯定要关门,这群杀才干这事熟练的很。 一群人分成三个小队,挨个屋子搜查。 每一次搜查,他们都会先扔一颗特制的“毒气弹”进去,那种混杂着胡椒面儿的特制手榴弹,在封闭的屋子里就跟毒气差不多,藏在屋中的夷人哪里能受得住。 只要露头,就会迎来亲兵的刀剑问候。很快,这处有着近二十多间屋子的宅院,就被章德海他们祸祸了个遍。 一共一百七十七头红毛、黄毛夷,尽数送他们去见了阎王。 此时章德海身上的明光甲早就被染成了红色,若在京城,谁敢相信面前的杀神会是儒雅著称的章儒。 等到守在后门的五人赶来汇合,陈大壮清点人数,除了有三人被手榴弹炸起飞溅的石块砸伤了脑门外,包括章德海在内的十八人,无一人伤亡。 就是带来的各类武器装备损耗极大,这让陈大壮有些担忧。 “大人,咱们得快点离开,手中的存货不多了。万一扎巴参罗赶回来,咱们就不好走了。” 章德海自然清楚在烈伍栋呆久了很容易被堵在此处,但对于扎巴参罗的威胁,他却是嗤之以鼻。 扎巴参罗比谁都惜命,只要…… “将这些夷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来,除了那几个领头的,立京观……再找块木板来,本官要给扎巴参罗留一封信!” …… 阐化王扎巴参罗不在,烈伍栋城中的僧官军将皆没有胆子来阻拦章德海这位驻藏大臣。 别院的炸响声惊天动地,赶来的兵士却无一人敢靠近,眼睁睁的看着一群身着被血染红的精甲的汉人从容离开。 章德海甚至朝着远处的一名黄衣喇嘛嘲讽的哈哈大笑,陈大壮手中的长杆上还挑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夷人脑瓜。 绣着金色神龙的钦差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马蹄每一次的前踏,那些手持刀枪堵在道前的兵士,都会不自觉的躲到一旁,让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那黄衣僧官远远看着章德海等人的背影,身旁的精壮男子忍不住说道:“叽哩哇啦、叽哩哇啦(主人,再不动手这群汉人就要走远了。他们只有不到二十个人,咱们可有数万兵马)……” 啪~ 精壮男子的建议只得到了一马鞭的赏赐,黄衣僧官冷冷瞪了奴仆一眼。 “叽哩哇啦,叽哩哇啦……” (要你说?王不在,谁敢做主去袭杀汉人朝廷派来的驻藏大臣?惹恼了汉人朝廷,察里巴的汉人大军杀过来,你去挡吗?) 黄衣僧官很清楚他们的王是什么性格,躲在他人的背后得好处可以,让他手底下的人去跟汉人大军打生打死,那绝不可能。 要不然也不会巴巴跑去察里巴,挑动别人跟汉人作对…… 回途中的章德海一行,最终还是换了一条小路,避开了可能出现的围追堵截。 扎巴参罗赶回烈伍栋城的时候,已是章德海带人离开的第二天正午。 他看着眼前阴森恐怖的京观,以及立在京观前的木质碑文,怒火甚至让他的双眼成了血红色。 “钦差驻乌斯藏全权大臣章,奉旨诛杀不臣,尔乌斯藏诸臣民,敢有不臣之心者,以此例,杀无赦!元祐十年九月二十一。” “狂妄!” 扎巴参罗最终没有压住烧心的怒火,从亲随腰间拔出长刀,径直砍向那块木板。 长刀虽说锋利,可这块木板材质出奇的好。一刀下去没有将其砍断,反而将其给砸倒了。 嗤嗤~ 木板倒下的瞬间,底下突然冒出了一阵青烟。 曾亲眼见过这场景的黄衣僧官一个哆嗦,奋力将扎巴参罗扑倒在地,两人抱在一块滚了一圈后就听到惊天轰响。 扎巴参罗只感觉大地在不断的颤动,耳中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他昏昏沉沉的坐起身来,眼前满是血污,一地的残肢断臂。方才站在他身旁的十余名护卫奴兵,不是成了碎肉就是躺在地上哀嚎惨叫。 汉人,竟然有了天神的神通! 大吐蕃还有希望重现当年的辉煌吗? …… 乌斯藏高原的纷乱之风,吹不到万里之遥的京城。 今年的铁网山围猎,似乎没有太多的八卦可以供京城的百姓开心开心,这让那些喜欢吃瓜看戏的人很不满意。 不过很快就有一则超级大热闹从登州传来,有人带着好几船的倭女正往京城赶来,都快进城了。 冬月的京城哪怕没有下雪,亦是寒风刺骨。 贾琮与黛玉都包的严严实实,两人挤在马车中抱着手炉静候千名倭女的到来。 皇帝老爷对于高丽婢、倭女的态度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内阁遵照圣意,往地方连发三道钧旨,命各地严查贩卖高丽女人之事。 而倭女,直接与昆仑奴等同,属于合法可贩卖之奴。 此令一出,京城哗然。 大部分人自然是支持朝廷的诏令,但还是有些人竟然给倭女们唱起了哀歌。 他们认为朝廷此举有悖天朝之仁慈,倭女也是人,当与高丽女一样,不该被当做货物般,被人挑挑拣拣。 不过这些言论在京城的市场不是很大,贵人们没有办法得到传说中的高丽婢伺候,好不容易有机会能买到倭女奴婢,早就准备好银子准备去买他十个八个,一听竟然有人在断他们的“幸福”路,岂可忍! 登州那边的消息一传到京城,城中的茶馆酒肆的生意就暴涨了数倍。 这些暴涨的收益可不是卖茶卖酒所得,而是被砸坏的桌椅碗碟带来的。 酒肆茶馆的掌柜们每碎一个碗碟,就会得到数倍成本的赔偿。敢有人不赔,呵,巡城的禁军老爷最近腰包可鼓了不少。 “林姐姐,你竟然对倭女的遭遇没有一丝同情?” 黛玉瞥了一眼明显打趣她的贾琮,优雅的抬手给了贾琮一个脑瓜崩。 “倭女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同情她们?再说了,两国交战,我同情她们,谁来同情为国朝流血牺牲的将士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儿?” 相比那些华服高坐的内宅贵女,黛玉对倭女的“冷清”可以说是难能可贵。 若是以前,她也许会跟那些同情倭女遭遇的内宅女子们一样,施以怜悯。 但现在的黛玉,早就在朝堂上学到了不少困坐内宅无法得到的见识。 国战,不是书本上的文字可以描述它的惨烈。 不说别的,宁荣贾家作为国朝顶级武勋家族,这一次征倭,后街就有十余名贾氏族人跟着靖王刘怡去了倭岛。 前些日子才传来了消息,已有三名族人战死沙场,这还只是开始。 那三名族人的老父老母,还有他们留下的妻儿,难道没有那些倭女可怜? 再说了,倭女的确被卖到大夏成了奴婢,可她们在大夏当奴为婢,不一定就比呆在倭岛上差。 至少,大夏的奴婢也是受国朝律法保护,主家不可随意打杀。 反倒是在倭国,女子地位之底下,粮食紧缺是,倭人最先舍弃的就是老人跟女子。 冬寒缺粮时,倭人就会将他们的老父老母背去山上,女子更不可能得到紧缺的食物,饿死冻死都是平常事。 …… 黛玉的思绪慢慢飘散的很远,其实她自然是有同情心的,可亲疏远近她分的很清楚。 作为大夏的公主,她不向着大夏臣民,那才是咄咄怪事! “好白啊!” “好黑啊!” 马车外的惊呼声将黛玉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贾琮已经掀起帘子往外瞧,却见一辆辆马车排成了长队开始接受禁军的检查,随后一车车的入城。 这些马车没有遮拦,车上坐着一名名略有惧色的娇小女子,身穿倭国服饰…… 至于说方才那两声相悖的惊呼,贾琮很快就明白了是如何来的。 煞白的脸蛋,漆黑的牙齿,可不就是又白又黑嘛! 月票推荐票 感谢看了还来看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跪求月票,先磕为敬! 咚咚咚~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四章 朕赐给你两女人【元旦快乐】 自大汉敕封倭王至今已有千年之久,中原王朝一直都是倭人梦中仙境之地。 马车上的倭女的脸上虽多有惧色,但她们的眼中基本上都是充斥着对京城的好奇,以及对未来的畅想。 她们大部分是大夏商人在靖王刘怡打下来的倭岛买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捕奴队抓来的,但无一例外,这些倭女从一开始的惊惧、担忧,慢慢的变得顺从而又欢喜。 从她们被抓到后,绝大部分人第一次吃上了香甜软糯的白米,吃上了烩制可口的肉菜,第一次明白了饱腹感是怎么一回事。 当捕奴队的人听到倭女们跟他们说了声谢谢的时候,这群心狠手辣的汉子,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京城商会包下了南池最大的戏园子,里面坐满了大大小小的贵人豪商,也有大批的普通百姓,花了几文钱,专门挤进来看热闹。 黛玉作为戏园真正主子忠顺王刘恪的侄女,自然是贵客中的贵客,由戏院管事亲自迎进了二楼最豪华的雅间。 她翻看着商会早前准备好的商品单,一页页的翻看着。商会还专门派了一位侍女,给黛玉讲解着这些倭女的来历,以及她们这一路上的情况。 “唉,要说起来,这些倭女的确是可怜人,生而为人,却被父母兄弟当成货物贩卖……” 抛开立场,黛玉是个很容易多愁善感的人。 当她听说倭女们第一次吃饱肚子的食物,竟然是来自于购买、捕捉她们的人手中时,第一次跟贾琮说出了倭女可怜几个字。 贾琮也是颇有感触,点头应道:“说来咱们大夏的女子又何尝不是,便是前些年太平时,贫苦人家无论男女老少,也经常饿肚子。要不然大户人家哪里来的婢女侍妾?” “三爷说的是,奴婢就是家里揭不开锅,爹爹无奈,才将奴婢卖给了府上。” 与家生子的紫鹃不同,雪雁是自小被卖进林府,她那会虽然只有五六岁,但却记得她的父亲临别时说的一句话。 “丫头,不是爹不疼你,去贵人府里当丫鬟,比跟着爹爹强,至少不担心饿死。” 雪雁后来有过寻找父母亲人,可…… 江南鱼米之乡也有冻饿而死的人,雪雁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真应了那句话,雪雁跟着黛玉,除了身份上有些差,生活水平反而比乡间地主家的小姐还要好些。 穿的是精致的绸缎,住的是青砖瓦房,吃的更是肉菜不绝…… 黛玉甚至已经跟贾琮说好了,等到将来,他们就会将雪雁、紫鹃的奴籍去了,嫁给府中的亲兵家将。 当然,她们若是自己寻到好人家,两人也会赐下嫁妆,送上一份祝福。 雪雁与紫鹃如此,贾家的其他丫鬟哪一个不是如此? 宝玉院中的那些丫鬟,便是全部给宝玉做了姨娘侍妾,你能说她们不幸福吗? 黛玉听到雪雁如此说,叹了一声道:“怪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雪雁却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雾气,脸上却挂上了笑容。 “姑娘哪的话,奴婢不伤心。当初若不是太太慈悲把奴婢买下来,恐怕奴婢早已饿死了。奴婢能跟着姑娘,是老天爷赐给奴婢的福气……” “奴婢也一样……” 雪雁眼看着要跪下给黛玉磕头,紫鹃也跟着跪了下来。 便是原本给黛玉讲解倭女情况的商会侍女,眼中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同样是给人当侍女丫鬟,可瞧瞧文安公主身边的两个丫鬟,身上穿的都是精美的蜀锦,商会中的价格,至少在数十两银子一匹…… 琴曲悠悠,丝竹悦耳,南池坊市作为京城最为奢靡之地,便是战时都不会什么凄凉哀怨。 此时的戏院已经坐满了被邀请而来的宾客,雅间尽数爆满,一楼大厅也是坐满了看热闹的人。 有的人已经按耐不住对倭女的好奇与渴望,高喊催促管事的赶紧上“正餐”,少拿什么弹琴的吹箫的糊弄人。 今日虽然只是给京城的老爷们展示倭女,但商会还是挑选了最为优秀的十名倭女,采用竞拍的模式进行售卖。 这十名倭女算是倭岛的贵族,乃是靖王大军灭掉的倭国三藩藩主的女儿,也算是倭国贵女。 她们都精通汉话,琴棋书画各有所长,属于“高级货”。 在猎奇炫富的气氛中,这十名倭国贵女的价格直线攀升,最便宜的竟然也达到了两千八百两。 贾琮瞅了一眼不远处刚刚叫价买了两名倭女的雅间,那人的声音特熟悉…… “是夏公的干儿子,小夏子。” 嗯? 黛玉的这一声提醒,让贾琮的表情更加古怪起来。 小夏子?夏守忠竟然买了两个娇滴滴的倭女? 不对,他是太监,买倭女干嘛?难道是皇帝陛下? 算了,估计是皇帝老爷图个新鲜吧,他一个臣子可管不了后宫的事。 不过还得去提醒一下,毕竟是被大夏灭藩,这两个倭国藩主之女,还得防备着些。 贾琮正打算跟黛玉说这些,却听门口传来亲兵的禀报。 “三爷,小夏公公来了,贵人请您过雅间一叙。” …… 果不其然,雅间中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身着常服的皇帝老爷。 皇帝老爷不等贾琮行礼,就指了一下身旁的座位。 “跟伱说件事,刚刚朕买了两名倭女,她们朕就交给你了……” “啊?不是……我要她们干嘛?您想让林姐姐打死我?” 贾琮刚刚坐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却见皇帝老爷瞥了他一眼:“谁说是赐给你的?朕只是让你把她们调教调教,将她们送去西洋,赠予夷人的教皇。” 哈? “为什么要给罗马教皇送女人?” 皇帝盯着戏院中一次次的叫价场景,听到价格飙升数倍,已经炒到了万两白银,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娘的,朕穷的一顿饭只吃四个菜了,朕的臣民竟然一出手就是万两白银! “根据西洋送来的消息,罗马教皇现如今的情况就如同先秦时周王室的境地,空有其名,根本无法压制藩国。朕打算扶持罗马教皇,在西洋插下一根钉子,以备将来之用!” 贾琮都被皇帝老爷的神来之笔给吓到了,西洋的废物教皇,还能这么用? 不过听起来,貌似……大概……好像还真的可以搞。 欧罗巴的百姓,基本都是信仰基督,就算教皇国的实力差,可架不住人家名头大啊。 皇帝老爷肯定不会真心去扶持教皇,恐怕是打算开始给未来布局铺路,将来好在西洋唱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 至于说这两名倭女……教皇需要跟和尚一样戒色吗? 这个贾琮还真不清楚,不过按照他前世看到过的一些新闻,貌似罗马教廷的人连男人都睡,睡个女人应该也正常。 只不过这两名倭女该如何调教,贾琮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四爷,这个……我还是个孩子啊,真不懂如何调教,该怎么做您给臣讲讲?” 啪! “好学生”贾琮的脑瓜上挨了一巴掌。 “瞎琢磨什么?我是让你将这两人训练成咱们的探子,这种事,你贾家不输龙禁卫!不懂的,回去去问问你老子,让贾恩侯教你。” 皇帝老爷悠悠品着茶,看着下面的热闹,顺道给贾琮解释着为何非要用倭女来办这事。 “朕不会让咱们汉家女儿去做这些事,大夏如今国强民富,咱们家的闺女就该在家里吃饱穿暖享受人生的美好。西洋那边的事虽然重要,可朕还是舍不得让咱家的闺女去伺候夷人,正好这倭女来的是时候,就让她们去吧。要是做得好了,将来赐她们一场富贵就当是回报了……” 贾琮哭笑不得的抬起头,这一巴掌挨得可真冤枉,谁能想到皇帝老爷口中的调教,竟然是这个意思。 他只能委屈巴巴的领了圣命,在听完皇帝老爷的解释后,立马连道四爷圣明,四爷仁慈,四爷万万岁。 台下的热闹也差不多快完了,商会的人将那两名倭女送了过来。 当然,此时就该掏银子了。 不过夏守忠没有半点掏银子的举动,皇帝老爷更是朝着贾琮挑了挑眉。 “瞅什么?给人掏银子啊?” 等等,掏银子?掏什么银子? 贾琮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合着您是打算白嫖我? 他好后悔啊,为啥非要跑来凑这个热闹。 被强行加班不说,还是自付加班费的那种。 贾琮很想卖惨蒙混过关,将荷包解下打开,里面就两颗小小的银锞子。 “四爷,我就这些,满共不到十两银子……” 咚咚~ 贾十一走了进来,躬身拜道:“四爷,银子已经付过了,林姑娘说,一会想请四爷去城北一趟,有场热闹看。” …… 宽敞的马车中,皇帝老爷与黛玉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今年的国子监招录之事。 义务教育的全面推行,民间涌现出不少少年天才。 其中有不少人不输书香门第出身的才子,国子监特意调整了课程的安排,给官学举荐的推免生进行了更为系统的培养。 比如像骑射这种平民很难接触到的课程,国子监跟礼部申请,从军中调来八名善骑射的好手,专门负责推免生的教导。 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甚至放出了豪言,来年乡试国子监要跟京城四大书院比一比,看哪家中试者更多,成绩更好。 义务教育的全面推进,如今更是开花结果,是黛玉认为最自豪最有意义的事。 她一路上都在跟皇帝阐述着下一步的计划,比如应该在四年义务教育之后,再开设一种技工技术教育,以两年为期限,用以培养那些不善经史子集,不打算走科举之路的贫民子弟。 “是个不错的点子,但此计的耗费恐怕不会比义务教育少多少,朝议怕是不容易通过。” 对于黛玉的建议,皇帝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加强技工教育,对于朝廷来说那是百利而无一害。工部的各项大工程,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工匠人手。 但有一点,建学堂要钱,请先生要钱,甚至这些学生的衣食住行,恐怕都需要朝廷来掏银子。 国朝现在的确有钱,但也架不住这么花。 光是一个铁路,就已经让户部有些吃紧了。 皇帝老爷的眉头紧皱,万言化为一句话:“你爹前些天又跑朕那去了,抱着一卷铺盖,硬是从朕的口袋里掏走了五百万两银子。户部如今吃紧,要不将此事往后推一推?” 一直在车厢中碎碎念的贾琮耳朵动了动,四爷又哭穷? 大夏的君臣怎么都是貔貅似的,只想进不想出! “陛下,技工教育刻不容缓。造船、铁路、纺织、火器……臣就不给您一一举例了,工部自己筹建学堂培养工匠,好几年了才培养出几千人。听起来很多吧,但真是杯水车薪。” 贾琮掰着指头给皇帝老爷诉说着他这个工部侍郎的委屈,同时也算是给黛玉帮腔。 “大夏在各个方面现如今都是井喷式的发展,看起来咱们有着万万人口,可九成以上都是种地的农户,干些体力活还行,让他们去做些有技术含量的工种,那是强人所难了……” “事实上国朝从来不会缺银子,培养技工也不一定要朝廷掏钱。例如我们工部现如今的模式,纺织工的培养是与国朝最大的几家绸缎商人联手办学,工部出教授,商人出银子……” 贾琮给皇帝老爷介绍了一下什么叫校企联合办学,让皇帝老爷的双眼冒出精光。 教育,竟然还能这么玩? 不过…… “如此倒也是个办法,但这样一来,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工匠,岂不是都成了商人赚钱的工具。此事予朝廷有何益处?” 贾琮嘿嘿一笑:“臣也没说培养出来的人全部给他们啊~臣当初就给那群绸缎商人说好了,培养这些工匠的银子全部由绸缎商供应,每培养百人,工部一半,他们自己一半。而且臣还规定了这些工匠只能采用雇佣关系,不得私自纳奴,包括薪俸禄、权利等等,都有详细的规章制度。”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月初双倍月票,各位老爷行行好,就赏给我吧! 咚咚咚~先磕为敬!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五章 贾琮的大计划 马车从德胜门出来,城中的喧闹逐渐被初冬的万籁俱静所取代。 寒风刚刚吹到京畿的时候,皇帝老爷原本还惦记着让各部司照例准备好雪灾赈济一事,却在微服私访出了一趟城之后,就纳了户部林貔貅的建议,削去了五成的赈灾备粮。 哪怕时有天灾发生,大夏现如今的百姓也不缺那一口粮食。 朝廷连接三年对农户减赋免税,土豆、玉米这种高产的粮种让九成的百姓填满了粮仓。 各地衙门的太仓更是陈粮未耗又添新粮,官老爷都开始头疼没地方装粮食,开始研究各种美味可口的酒水了。 据说山西的汾酒、陕西的西凤,畅销西域跟安北、北庭,为两省带回了大量的牛羊马匹…… “百姓现在不缺粮食,现如今他们追求的已经不是温饱,而是更加舒适的生活。比如赚更多的银子,盖更为坚固精美的房子,给孩子娶漂亮的媳妇,送孩子去更好的学堂读书。” 皇帝老爷看着官道两旁的田地,绿油油的禾苗在冬寒料峭中倔强坚毅的茁壮生长,远处隐隐有鸡鸣狗叫以及孩子们的玩闹声,忍不住感叹起来。 元祐十年眼看就要过去了,他继承帝位整整十年了,终于可以自豪的在他老子面前说上一句:爹,论治国理政,我并不输您! 自从接替了他老子的帝位,倔强的老四硬是一步步打破了一无权、二无人、三无钱的三无局势。 内平藩王,外战强敌,整肃吏治,清缴亏空,任贤用能,施行新法…… 至今日,大夏成为自秦皇后,真正意义上将疆域推至北海以南,南海以北,东兼高丽,西达西域。 万里江山,就算是最好的马也得累死在传信的路上。 若不是这个限制,皇帝老爷觉得他的勇士们还能再往西推进,直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内政上更不用说了,三皇五帝至今,有哪个皇帝能做到让老百姓嫌弃朝廷发下的赈济粮不好吃? 嘎吱嘎吱~ 车轮悠悠转动,皇帝老爷的心情都随着两边田中禾苗的摇曳变得轻快起来。 他很想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排一排繁重政务带给他的烦闷感。 不料…… “咳咳咳~” 皇帝老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此地的空气何故带着一股呛人的味儿? 贾琮忙从马车的一侧抽屉中翻找出棉布制成的口罩,包括车外的护卫,一人发了一个。 “四爷,咱们现在来了工业区,您一定要戴好口罩。” 黛玉帮皇帝系好了口罩,下车后将披风上的兜帽戴好,防止灰尘落到秀发上。 这里的空气就算是戴上口罩都会觉得呛人,原本湛蓝的天空在此地都是灰蒙蒙的,四周的矗立着高大的烟筒,不停的往外冒着黑烟。 京北工业区,元祐八年开建至今,如今是京畿最大的钢铁、煤炭、建材等重工业基地。 若不是火器制造需要保密,贾琮都想将工部的武器工坊全部搬来这里,城西武器工坊的附近,已经有不少百姓在抱怨工坊的噪音、烟尘破坏他们平静祥和的生活了。 工业,都是脱离不了污染的。 贾琮又不是专业人士,能将大夏尽量推至“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发展道路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至于说环境保护?貌似前世有个挪威的姑娘干这个比较在行…… 跑题了~ 这里的工匠可以说是大夏现如今的精华之所在,数万工匠在忙碌,热火朝天的景象让皇帝老爷大开眼界。 他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贾琮这个工部侍郎在工业区这边靠着刷脸就能带着皇帝老爷一路参观。 铁水一炉炉的被铸造成所需的钢锭、钢条,堆积如山的钢铁让皇帝老爷的壮志雄心又一次拔高了不少。 钢铁,那就是一门门威力巨大的火炮,是一条条铺向远方的铁路,是大夏勇士不断开疆拓土的基石。 “冶炼钢铁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人。包括勘探、采矿、冶炼等等,仅靠这几万工匠是不够的。” 贾琮一路领着皇帝老爷在占地广袤的工业区转了一圈,整整一个多时辰,堪堪看了个大概。 待皇帝有了基本的认识后,黛玉才带着一行离开了工业区,来到了工业区西边的玉河河畔,这里已经没有了呛人刺鼻的味道,反倒是一座热闹、繁荣、风景如画的小城。 黛玉眉目如画,看了一眼正趴在马车车辕翻找东西的贾琮,与有荣焉。 “父皇,这就是工业区家属城,里面居住着的都是在工业区干活的工匠家属。琮哥儿用了整整两年,耗费百万银两,为国朝打造出了可以让大夏实力腾飞的基础。” “这……” 站在小丘上,皇帝老爷可以俯瞰整座小城。 他背后藏在袖中的双手忍不住在微微颤抖,因为这个小城,比之京畿的州县县城的规模都要大。 “文安我儿,这里,有多少人口?” 黛玉举起了一根手指:“父皇可还记得琮哥儿之前跟您要了几个擅长治政的官员?那会这里刚刚建好,琮哥儿也才意识到十万人聚集在一地,必须建立完善的行政衙门。” 皇帝老爷这才想起了一件他之前并不是很在意的“小事”,八月初,贾琮曾跟他说城北的工业区基本建成了,需要几位能力高官声好的六七品官员去管理。 那会他是真的不在意,想着贾琮恐怕又是搞出了个第二个工部武器工坊,几千人的事,对于每日操心国朝军政大事的皇帝来说,真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可今日摆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座人口规模超过十万人的城池。 “十万人,十万人……贾琮,你给朕过来!” 皇帝老爷不淡定了,任谁看到眼前的盛况,都淡定不了。 “四爷您等等,马上,马上……” 贾琮终于从一箱子文书中翻到了他要的东西,抱着几本奏章小跑过来。 他豪气的一指小丘下繁荣祥和的城池,自傲的说道:“四爷,这就是我给您打下的氵……咳咳,这是我跟林姐姐送您的礼物,大夏工业的孕育池,万世江山之基石!” 皇帝老爷没有理会他的口胡,将手搭在贾琮的肩膀上,正色问道:“跟朕说说它的情况,详细说!” 贾琮并未直接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是将一本奏章恭敬的递送过去。 “这是臣之前起草的工部三步走战略草案,如今第一步已经基本完成,臣打算明年正式实施第二步计划,还请陛下审阅!” 这些年的相处,皇帝也知道贾琮做事最喜欢的就是用事实说话,从不干没把握的事。 “按照臣当初定下的计划,以工部大匠为教授,培养新一代的合格工匠。然后将京城的匠户集中起来,从中挑选优秀之人,从京城繁杂无用的庶务中脱离,成立京城工业区……” 贾琮在皇帝御览奏章的同时,开始讲述工业区的建设过程。 大夏工业三步走战略,贾琮实际上早在八岁那年就开始构想了。 后来在黛玉的帮助下,他彻底弄清了国朝当下的情况,包括四民之分,匠户的生活情况,一步步的改进自己的计划,让它能在尽量不触动阶级利益的情况下,将京城数万匠户转移到了城北的工业区,并打造了一个基本完善的工匠之城。 这是第一步,工匠城建造好的那一刻,贾琮就有了鸡生蛋蛋生鸡,不断繁衍的基本盘。 而第二步要实施,就离不开皇帝的支持。 因为贾琮要为工这一阶层,争取尽可能高的社会地位。 士农工商,农都比工高。不说别的,这些无地的匠户,稍微富裕点的农户都不愿将闺女嫁到贫穷的匠户家去。 贾琮的构想,是借此让朝廷解开整个匠户身上的枷锁,让他们可以不需要继续服工役,而是采取雇佣制。 这样一来,工匠就可以用他们的一技之长,去赚钱养家,提高家庭的生活水平,无形中就可以提高匠户的社会地位。 至于说士,现如今机会还未成熟,暂时不做考虑。 “虽说臣在工部捣鼓了数年,算是让工部的那些匠户有了富足的生活,有了较高的地位。可国朝数十万上百万的匠户,每年都要定期去服工役,得来的却只有微薄的薪水,前几年甚至连基本的口粮都赚不来……” 贾琮想起曾经在京城匠户家中看到的情景,不禁心中一阵悲凉。 农人穷,可比之匠户,他们还有一份口粮田,老天爷赏脸的时候,还不至于饿肚子。 可大夏的匠户真是太苦了,一家五口,连一人一身破旧的衣服都保证不了。 朝廷给予他们的口粮,更是少之又少。每当户部没钱的时候,最先断绝的,就是匠户们的口粮。 太祖当初定下的匠户“铁饭碗”,最后竟然成了匠户们身上的枷锁,让他们连出门揽工养家都做不到。 “唉……” 皇帝将手中的奏章合上,远远望着工匠城上空飘起的一道道炊烟,长叹一声:“朕一直都知道匠户的苦,但朕不得不顾忌大局。” 何为大局? 朝廷需要足够的匠户去建造城池,修缮长城,疏通河道,打造武器…… 当初太祖爷制定的“铁饭碗”政策不好吗? 不,一开始的时候,匠户那可是朝廷的正式工,每月都能领到足够的薪水,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可随着土地的兼并,朝廷的支出越来越大,赋税反而越收越少。 再加上贪官污吏对太祖爷制度的曲解,以及贪墨钱粮的事层出不穷,匠户们的日子也就越来越难。 雇佣?以前的朝廷,户部银库、粮库哪一个不是饿死老鼠的存在? 近百万的匠户,是朝廷能够维持基本运转的基础,他哪怕再怜悯匠户,也不敢轻易去改变现状。 只能尽量的让户部挤出更多的粮钱,让匠户们能多一粒米,多一口饭。 现如今朝廷有钱了,的确可以让匠户们过上好日子。 但要是按照贾琮的建议,朝中恐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毕竟白嫖匠户已经成了官员中的惯例,又有多少人能放弃百万可以为官府无偿服务的匠人呢? 皇帝一想到又要跟朝中的臣子打嘴仗就头疼起来,他将奏章塞到贾琮的手中,摆摆手道:“此事先让朕好好琢磨琢磨,带朕去这城中转转吧。” …… 工匠城没有具体的名字,说是城也不贴切,因为这里没有建造城墙,只是在接入官道的一条宽敞平坦的青石板路的旁边,立着一块石碑。 “百工坊~” 皇帝老爷喃喃念道:“好一个百工坊,《墨子》有云,凡天下羣百工,轮车鞼匏,陶冶梓匠,使各从事其所能。贾琮,你这个百工坊,做的很好!” 贾琮笑着应道:“这可不是臣的百工坊,这是陛下的,大夏的百工坊!” 皇帝笑了笑没说话,背着手慢悠悠走进了四处飘荡着饭菜香味的小城。 百工坊的街面很繁华,宽敞的街道都是青石板铺设,平整干净,道路两旁还有水渠,上盖石板。 主街的两旁是一间接一间的店铺,街面上还有大大小小但排列整齐的小摊,摊主的吆喝声,小孩的欢笑声,妇人头疼教训儿女的教导声,糅杂在一起,让皇帝听着甚是悦耳。 皇帝看人的眼睛很毒,此地不但是匠户人家,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中,还有身着华丽的公卿家人,豪富的商户,以及偶有几个面熟的小子,应当是哪家勋贵的小兔崽子。 不过此地的治安很好,有身着公服的衙役在不断的巡逻,维持着此地的祥和。 贾琮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官衙,小声道:“四爷,那边就是臣在此处设立的衙门,京城工业区管委会,其中主官一人,从六品,副手一人,正七品,佐官三人,从七品。另有禁军千户一人,领千人队常驻城西,与管委会的衙役一同维持城中治安。” 皇帝点了点头,十万人,已经可以跟一座府城的规模差不多了,的确得有足够的人手防止各类事件的发生。 他的目光被官衙旁边的一处大院子所吸引,冲贾琮努努嘴:“哪里是什么?” 这回倒不是贾琮回答,而是黛玉应道:“那里是新建的百工技术学堂,过完年就打算开始招生,今日请您出城,就是想请您莅临指导。”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2024年了,老爷们手里又有票票了,还请赏给我哈~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六章 贾代善的后手 多月的无里的较早,辰时刚过不久,街面上除了巡城的禁军外,就只有敲着梆子报时的打更人了。 荣禧堂的灯火早就点的亮堂堂的,老太太最近的心情不大好,因为女婿林如海一家打算在年前寻个日子,搬回早就收拾好的林家宅子去。 她抱着已经可以说些叠词的外孙墨哥儿,跟林如海、锦瑟抱怨着两人的「狠心」。 一开始的时候,老太太对林墨玉这个便宜外孙子也就是面子上的情谊,可架不住林家这哥儿会讨喜三岁的娃娃养的白白胖胖的,眉眼与姐姐黛玉有七八成的相似,这就让老太太心生欢喜。 林家就黛玉、墨玉姐弟俩,锦瑟也明白自己的孩子与宁荣贾家越亲,将来的人生路要更加平坦,故而她也是经常抱着墨哥儿来荣禧堂拜见老太太。 说来也巧,当初墨哥儿开口说话,喊出的第一个词竟然是「祖祖」,这事儿让老太太高兴了许久,认为这孩子跟她是天定的缘分。 有了墨哥儿的讨喜,加之老太太也已经想开了,知道林家这个哥儿来之不易,锦瑟又是女儿贾敏当初救下的人,渐渐的,她对锦瑟最后的一丝别扭、成见也就随风而去,平日里拿锦瑟当半个闺女看待。 迎春出嫁后林如海曾跟她说过想要搬回家中去,老太太出言阻拦了一回如今又听林如海提及此事,老太太抱着胖嘟嘟的墨哥儿,开始抹起了眼泪「你要回就自己回去,把墨哥儿给我留下。这孩子跟我最亲,要是一日未见,我心里就跟缺了一块似的,睡觉都睡不安稳。 墨哥儿见老大大抹眼泪,抱着啃了一半的点心眉头紧皱,片刻后撅起嘴巴将那半块点心高高举起,表情不舍而又坚定。 「祖祖,吃糕糕,不哭~噗嗤~老太太看着墨哥儿脸蛋上的小表情,心中的不舍与烦闷的情绪消散了不少,在墨哥儿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墨哥儿真乖,祖祖不吃,你自己吃,她将点心重新放到墨哥儿的嘴边,让他慢慢啃着,转头叹了一声说道:「算了,我也不拦着你们。年前搬就年前搬吧,到时候我让琏儿都过去帮忙。还有老大.…」.. 「啊?老太太您叫我?」 赦大老爷正瘫在太师椅上犯迷糊,突然听到有人喊他,一时间还没从迷糊状态醒老太太白了大儿子一眼:「你也别一天天四处闲逛了,如海每天都要去衙门,你既然闲着,就多操点心。 「儿子这不是四处闲逛」 赦大老爷很想解释一下的,想了想还真找不出个合理的理由,最后只能点了点头:「行,儿子记下了。 他应了老太太,又将目光转向林如海:「妹夫,说到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家原先的那些亲兵护卫怕是老的老残的残,你挑些人,我让老三带着去练上一练,这京城的风,就没真正停过。」 这一语双关的话,林如海哪里听不出来。 这些日子他已经感受到了朝野内外正酝酿着一股新的风暴,新政所遇到的阻力也在变大,甚至有人暗中编造了一个变法三人组的说法。 三人组中,内阁首辅周炯排在第一,他这个户部尚书林如海排在第二,徐晋徐青藤都没他排名高,只排在第三至于说真正鼓动皇帝变法的贾琮,因为平日里总是胡闹腾,加之年纪小,被人认为是他林如海的代言人,属于被忽略的那个新政变法,只要涉及此事,危险就不可避免林如海听出了赦大老爷的话中之意,隐晦的与其对视一眼,点头道:「那就谢过大哥了,明日我让林福去庄子上挑些人,到时候就劳烦大哥帮我训练一批堪用的人手来。」 赦大老爷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原本有林丫头的公主护军,倒也不需***心这事。可你也说来年这孩子及笄就给琮哥儿他俩把婚事办了,到时候他 俩去了侯府居住,你那边就缺人了…」 「嗯?琮哥儿与玉儿大婚后要搬出去?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老太太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了,打断了赦大老爷的絮叨,惊疑问了一句赦大老爷挠了挠头,反问了一句:「是啊,琮哥儿的侯府早就建好了,一直空着。如今陛下赐了他开府建衙之权,可不就得早点搬过去好处理公务。儿子这些天就一直给他忙着找人,看能划拉几个堪用之人不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官越老越高,赦大老爷为了儿子的前程辞了都督府的官职,提前过上了「退休老头」的悠闲日子不过在得知小儿子要开府建衙,立马取来自家的烫金拜帖,开始满城撒帖子今日往英国公府张家走一趟,明日就去镇国公府找老牛聊一聊,很快就帮贾琮攒出了君侯府的雏形老太太心里有十八个不情愿,但却也明白开府建衙的重要性贾琮这个孙儿终究是要搬出去另府别居的,总不能永丰侯府的佐官臣属,开个会议个事一直跑来荣国府吧。 「算了算了,都走吧,老婆子也能落个清净老太太嘴上是这么说,但内心中不免起了孤寂之感二丫头嫁去了柳家,三丫头明年及笄也要嫁人,以往有时还嫌吵闹,现在想想唉,老了,最忌别离。 哪怕只是隔着一条街,哪怕还未到那一刻,老太太依旧觉得此时的荣禧堂凄凉不少。 「谁走了?祖母这是怎么了?」 正说着,贾琮掀起帘子,与黛玉双双走了进来屋中的火炉烧的正旺盛,他帮黛玉取下披在身上的大袄,一边准备着温水打算洗漱,一边询问老太太。 却听赦大老爷无奈道:「还不是你要搬出去的事,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要搬出去离开家,你祖母正不舍的抹泪呢。」 哈? 贾琮有些懵,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搬出去? 「爹,儿子怎么不知道我要搬出去?」 嗯? 赦大老爷更懵,诧异道:「你不搬出去,侯府那边怎么办? 「啊,这事啊~" 呼噜呼噜贾琮胡乱洗了把脸,拿起帕子随意的搓了搓,将冷风吹的有些僵硬的脸搓热乎了这才继续说道:「这个简单,我让人在墙上开个侧门,到时候白日在那边处理公务,晚上还回家里住。」 说完,他跑到老太太跟前,嘿嘿笑道:「祖母这应该不缺孙儿一副碗筷吧,黛玉也凑上前去,眉眼弯弯:「外祖母,还有我! 这下,老太太的心中甚是熨帖,在贾琮脑门上轻敲了一下,拉着黛玉的手笑呵呵说道:「老婆子有钱,再养十个八个的你们都养得起,贾琮顺势说道:「那可不,满京城除了太后娘娘,谁有祖母豪富。孙儿都听说了,南边的珠场又给您送来了好几箱子的大个珍珠,您瞧孙儿这么孝顺,就不送孙子几颗珠子?」 「就你知道的多,珠子昨日才送来,你这就惦记上了。」 老太太也不吝啬,跟鸳鸯交待了一句,很快就搬来了一个颇大的木箱。 一打开,整个荣禧堂都高了不少,而且泛起了五颜六色的彩光老太太是真的豪富,赦大老爷这个当家人都没有老太太有钱。 当初贾琮为了还府里欠户部的亏空,从老太太这里借了十万两银子在琼州开了个养珠的场子,等还完了亏空,珠场每年的收益一半进了公中,另一半一直是老太太收着。 每年大几万两白银的纯收入,赦大老爷看着都眼馋… 鸳取来好几个精巧的画子,老大大给了屋子的人一个一个,包括林如海身旁的锦瑟。 她豪气的说道:「你们自己去挑,一人一份。 债~珠场送来京城的,都是个顶个的好珠子,用来磨成粉做药都是浪费这玩意在京城可以说是有价 无市,独一份的好东西。老太太今日是真的高兴,竟然给每人都赏了价值千两的珍珠。 「那孙儿就不客气了,谢祖母!」新 贾琮立马带头挑了起来,装好一匣子后又帮黛玉挑,很快,荣禧堂之前的沉闷尽数散去,老太太也不心疼什么钱财外物,抱着外孙拉着外孙女说着悄悄话。 一直等政老爷与宝玉从衙门回来,一大家子人才聚在一块儿用了顿晚膳用膳的时候,荣禧堂其乐融融,不过在吃完了晚饭后,老太太却将贾琮单独留了下来。 贾琮扶着老太太去了内堂,鸳鸯奉命去门口守着。 老太太这才跟贾琮说道:「原本这事该是你冠礼时由你爹告诉你的,不过如今你得了圣眷,要开府建衙了,还是提前告知你为好贾琮被老太太的凝重神色勾起了好奇心,乖巧的坐好,静待老太太的后续。 却见老太太在床榻上摸索了一会,突然咔嚓一声,就见床榻的内侧露出一处暗格,里面有一看似极其普通的木匣老太太将其取出,又取来自己的首饰盒,从中挑啊挑,最后拿出一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发簪。 咔哒,那发簪的尾部竟然是一把钥匙! 「这发簪是你祖父当初送我的定情之物,这匣子里装的是咱们家最重要的东西.…」 老太太从木匣中取出一本都泛黄了的小册子,递给了贾琮「这是何物?」 贾琮接过来后,借着烛光翻开起来:「慈宁宫崔槿汐、翟樱龙首宫柏佩芝翊坤宫娄智宇嘶~不得了啊! 这些人都是咱们家在宫里安插的人! 我的老天爷,老太太您这是要干嘛? 贾琮看着手中的册子,上面很多人的名字他都能对上号。 比如崔槿汐,那是曹太后最为倚重的女官之,还有龙首宫的柏佩芝老爷子身边的四大管事嬷嬷之一。 这玩意挺烫手,贾琮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事实上各府在宫中安插人手,算是公开的秘密。这事儿皇帝老爷都是一清二楚的,每次清理宫中,只要不是敌国暗探或是心怀回测,宫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例如元春封妃后,老太太就曾将家中安插的人手名单交给了抱琴。 但贾琮真没想到,老太太的手里还有这么多的暗子,几乎遍布紫禁城的各处「祖母,您之前不是把人手都交给大姐姐了吗?」 「元姐儿终归是嫁到了皇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她那些人也算是已经尽了家里的责任。我最先要顾着的,自然是你们老太太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郑重跟贾琮说道:「这些年我知道你始终跟我隔着一层,并非真的亲近。我也知道这是我偏疼你二叔跟宝玉的原因,我不怪你」 祖母「听我说完!」 老太太打断了贾琮的到嘴边的话,继续说道:「你祖父当然聘我为贾家妇,这些年我也知道自己的手段有限,偏疼你二叔,不仅仅是因为宝玉长得像你祖父。最主要的,是因为我在你爹那边看不到希望了,昭武四十九年那夜的事你没有经历,根本不懂我的畏惧。 说到此处,老太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哪怕如今贾家一门两公一侯三勋爵,她一想起昭武四十九年的那夜,就感觉脊背如寒冷刺骨。 京里的风,从来不会停歇贾家或许又有了三代富贵,但这份富贵,需要有一个强人去护持。 琏儿虽然亦是公卿子弟中顶尖的存在,但能够护持整个贾家的,非眼前这个跟她并不真正亲近的庶孙莫属至于宝玉,唉,算了,让他好好当他的富贵闲人也好。 这事老太太在心中琢磨了有段日子了,原本打算再看看再等等的,可没想到皇帝竟然给贾琮赐下了开府建衙之权。 「你如今要开府建衙,朝堂上的消息好打听,宫里的消息就需要可用之人帮你探听。圣心难测,哪怕你深的二圣倚重信赖,你也需要去尽全力去维持这份信赖。这些人都是咱们家百年来的底蕴,今日我代你祖父交到你的手里,也算是完成了他当初托付给我的任务! 话说到这,贾琮终于意识到了手中名册的重要性,他想要推据,却被老大大抬阻止。 老太太郑重的往贾琮肩膀上使劲拍了拍,再次叮嘱道:「记住,这本册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许告诉第三个人知晓。等到将来,你再传给你的继承人!」 贾琮试探性的问道:「祖母,这本册子,我爹也不知道?」 老太太抿了抿嘴唇,好半天后才回道:「当初我本想将这册子交给你爹的,可那会不知为何,总觉得你爹不顶事。现在想来,怕事我当初鬼迷了心窍…」 月票推荐票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这算哪门子的罢官削权? 身为晚辈,就算贾琮对老太太偏疼二房有再多不满,他也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说老太太的不是,他老子贾赦都不行。 当初明眼人都能看出大房遭到了宫里的“厌弃”,先太子的心腹,正常情况下没被新君赐死就已经是圣人恩典了。 老太太将希望寄托在“君子剑”贾政……仁人君子二儿子的身上,这才是公府老太君该做的事。 谁都不会想到大夏出了个元祐帝,倔老四不走寻常路啊,历朝历代的忌讳他是一点都不在乎。 只要是有才能品性过的去的,这位爷是唯才是举,统统不记前嫌。 贾琮他老子被皇帝重新启用的时候,估计老太太是一脑子的迷糊,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贾琮自认为他自己已经做得很好的,在孝顺这一块,他们大房父子三人,可以说是满京城数一数二的,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至于说老太太口中说的祖孙隔阂,可能有吧,但那不重要……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说了,您也别再想那些没用的事。” 贾琮扶着有些倦色的老太太躺好,捏捏被角:“咱家现在是蒸蒸日上,不管是我爹还是二叔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前程。特别是宝二哥,在仕林中混的风生水起,至诚君子的名声都传到江南去了,谁见了不得赞一声佳公子?所以呢,您就安享富贵,外面的事,有我们呢。” 这话可不是贾琮在指桑骂槐说老太太管的太多,他是真心实意想让老太太歇一歇,好好享享清福。 这些年不管是好也罢,坏也罢,老太太替贾家扛了整整数年的压力,若没她在,元祐初年那会,宁荣两府还不知能不能坚持下来。 贾琮将那份名册塞进了衣襟中,拍了拍说道:“这个名册,孙儿暂时用不到。不过先放在我这也好,将来不管是二哥还是谁,只要是咱家的人,需要的时候,孙儿都会挑出几个人来交给他。” 这份名册是老太太身上最后的责任,见贾琮将其收好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老太太感觉压在心头十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一把拉住了贾琮的手,紧紧攥住,但并未说话。 贾琮再次开口道:“孙儿明白,会谨慎应对这些事。您放心,咱们贾家的富贵还长着呢,孙儿有信心为咱家弄出个千年世家来。” 他将老太太的手臂放进被子中,捏好被角,跟老太太告了别。 等鸳鸯再次进了内堂时,正瞅见老太太侧身躺着,呆呆的看着房门的方向。 “老祖宗,夜已经很深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随着鸳鸯打破屋中的寂静,老太太也回过神来。 她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鸳鸯啊,你说,我将贾家交到琮哥儿手中,到底对不对?” 鸳鸯边给火炉中添炭,一边笑盈盈应道:“您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当初三爷四处筹银办珠场,您毫不犹豫的将压箱底的钱都取出来了。那个时候您就已经认定了三爷才是咱们家的未来,虽然您那会经常不给老爷跟三爷什么好脸色。但奴婢知道,您已经选择了三爷。” “你呀,真是我肚中的蛔虫,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老太太笑了,鸳鸯这句话算是说到她心坎里了。 人人都说她偏疼二房,这是事实她不否认。 但自从大房被皇帝启用,贾琮得了二圣的圣眷,她这个贾家老封君,就已经在将家中的产业、底蕴往大房偏转。 包括远离娘家史家两侯,跟王家翻脸,与甄家割裂,这些事都是老太太在暗中将权力往大房手中送的表现。 既然选择了大房,什么史家王家甄家,包括宫里的甄太妃,统统都得割裂开来。 无论是钱财还是府中的权力,老太太早就在暗中一点一点的搬到了大房那边,让贾赦父子无论干什么事,都能有足够的底气。 当人们发现大儿子跟她的关系缓和时,她早就暗度陈仓,将贾家的门庭改换成功了。 …… 贾琮回到屋中后,将名册藏好就睡去了。 贾琏夫妇的房中却还亮着灯,七七今日又被赦大老爷抱走了,两人却也没有颠鸾倒凤,毕竟王熙凤的肚子又大了起来。 不过夫妇二人却没有多少睡意,特别是王熙凤,对于老太太单独留下贾琮,颇有怨念。 不过她可不敢在丈夫跟前表现出来,万一被长辈误以为她是挑拨人家兄弟间的感情,族规家法那真不会少,哪怕她嫁进贾家十年也逃不过。 王熙凤试探性的问道:“伱说老太太单独留下琮哥儿是做什么?” 贾琏的大手在妻子的柔软处揉揉捏捏,过了把干瘾。 听到询问后,满不在乎的回道:“还能干什么?不外乎交待三弟开府建衙的事。你不会真以为老太太是个什么事都不操心的内宅妇人吧?除了有关宝玉的事,老太太是这个……” 贾琏空出一只手来,伸出了大拇指:“史家那两位但凡有老太太的一半智慧,就不会弄得抄家流放。” 开玩笑,老太太的智商占领高地的时候,能把四王八公府里的那些娘们耍的团团转,这是他老子赦大老爷亲口说过的。 说话间贾琏另一只手上的力道稍微大了些,王熙凤娇嗔一声:“爷就惦记着这点事,你好好琢磨琢磨,这都第几回了?你瞧瞧桌上那匣珠子,早前那会,老太太就单独将琮哥儿留下,把压箱底的钱给了他去南边办珠场。后来那几次,哪回不是给钱给人给铺子?爷就不担心老太太把荣国府的好产业都给了琮哥儿?” 原本脸上还挂着笑的贾琏,瞬间黑了脸。 他将温软处的大手抽了出来,坐起身子,冷冷盯着妻子。 “凤儿,你到底要说什么?” 王熙凤在看到贾琏冰冷的眼神时,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不过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这不是操心你这死鬼,还有我腹中的儿子……这府里的产业就那么多,将来还要分给二叔他们,老太太一再将好东西往老三那边送,你就不担心将来只接过一个空壳?” 人嘛,谁还没点私心? 王熙凤对三春、贾琮等兄弟姐妹,那是真没的说。 打小就给挡祸塞银子,真正是个好嫂嫂。 但涉及家业的分配,老太太的做法让王熙凤心里有了不小的疙瘩。 贾琏也明白妻子没有撺掇兄弟阋墙的心思,语气也就软了下来。 “你呀,糊涂!” 他重新躺了下来,将王熙凤揽进怀中,细细说起了其中的玄机。 “你仔细想想,老三是个贪财的人吗?打小他有了什么好东西最先想着的人是谁?当初二圣赐下赏赐,他给谁的最多?还不是你?” 经过丈夫的提醒,王熙凤也想起了早年间的事。脸上露出愧色,不过嘴上还是不怎么情愿:“那……那老太太也不能越过爷去,把好东西都给了老三。” 贾琏的手重新开始在光滑处游弋摸索,凑到王熙凤的耳边小声道:“老太太精明着呢,她给三弟的每一个东西,都是用来壮大贾家实力的。给银子办珠场是为了归还亏空,给铺子那是借三弟的手整治倚老卖老的老掌柜……” 话到最后,贾琏再三叮嘱道:“你要是看不懂,就谨记一句话,三弟是世袭罔替的传国侯,将来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英国公,咱们的儿子、孙子都得靠他这个三叔。就算老太太现在多给几个钱,那又有什么?” 这话王熙凤是听进去了,传国侯的分量,英国公的地位,她还是懂的。 不过嘛,王熙凤自认自家的爷们不比老三差,娇媚一笑,咬耳朵说道:“妾身还是觉得爷也不差三弟什么,未来的荣国公,庇护子孙又有何难?” 哈哈哈哈哈~ 贾琏大笑着用双手在妻子的娇躯游弋,他没有反驳王熙凤的话。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有时候他都嫉妒自家三弟的圣眷。不过嘛…… “我跟你说,三弟的前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你知道当初大相公给陛下怎么说三弟的吗?” “大相公?周阁老?” 贾琏摇了摇头:“魏相他老人家……魏相是什么人?他老人家的一句话,曾让三弟可直入云霄,亦可堕入地狱。但也正是那句话,让二圣赌了一把,最后赌赢了。” 王熙凤感觉心痒的难受,轻轻咬了贾琏耳垂一下。 “爷就会吊人胃口,魏老爷子到底说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贾琏嘿嘿一笑,小声道:“元祐六年大朝会后,魏相曾与圣人密议,说三弟或是乱世之枭雄,会使社稷倾覆。亦或是治国之能臣,可使大夏江山永固。” 啊! 王熙凤这回真的是被吓到了,乱世之枭雄?二圣竟然没有一刀砍了这个变数! “惊讶吧,我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所以说,圣人与陛下皆千古明君,特别是圣人他老人家,他就敢赌这一把……包括宝玉含玉而生那件事,宝玉能活到现在,圣人的心胸不可谓不广。” 此时的王熙凤脑瓜子不停的点啊点,天爷爷,老三身上还有这样的大秘密。 圣人老爷与皇帝陛下真是心胸宽广,竟然能让宝玉这个大忌讳以及琮哥儿这个变数活奔乱跳到现在,还都得到了重用。 贾琏感慨道:“后来圣人专门传诏我跟父亲去了皇极殿说了此事,他要培养琮哥儿当下一个魏文正,不对,应该是下一位持金锏的魏文正以及英国公的集合。” …… 腊月一到,雪花如约而至。 京城并未因下雪的缘故少了热闹,辛劳一年的百姓们,在年节将至前豪气了一把。 晨钟敲响,京城就涌入了大量的商客,街道两旁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子,叫卖吆喝,至少让年味提前了半个月就抵达了京城。 腊月初一的大朝会,贾琮身上的官职再一次被调整。 皇帝老爷以贾琮善财赋为名,让其兼令户部侍郎衔,并入内阁行走。 至此,贾琮身上的官爵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地步。 奉天翊运推诚永丰县侯,并未说是宣力武臣还是守正文臣,所以,琮哥儿可以在文武之间反复横跳。 正二品正治上卿,实职工部右侍郎,兼领礼部侍郎衔、兵部侍郎衔,并兼任皇家武备学院政教处主任。 以正二品的文散阶,执掌工部最重要的武器工坊,并兼领外交事,并有推举、教导武举之权。 同时,贾琮的身上还有正二品骠骑将军的武散阶,任太子左卫率,执掌半数东宫六率卫。并任羽林良将,有指挥半数羽林郎之权。 最重要的,这小子如今还有开府建衙之权,身有文武大权,妥妥的下一位英国公。 不对,英国公的手中可没有节制文官的权力。 皇帝老爷至今不给贾琮的爵位定下文武,到底是要干什么,满朝文武除了真正知道其中内情的贾赦父子外,谁都猜不透其中的玄机。 “臣兵部武选司郎中蔡轲有本要奏!” “准!” 蔡轲在一小撮人的鼓动下走了出来,拿着他的芴板躬身道:“陛下,永丰侯的才干世人皆知,但人终究有力尽之时,永丰侯到底还是个孩子,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臣以为,陛下当酌情减去永丰侯身上几个不重要的担子,也好让他能专心于一事,为陛下效忠。” “爱卿说的有道理!” 皇帝的这句话让蔡轲心中大喜,没想到这事会这么容易…… “这样吧,贾琮……” 贾琮立马上前一步,躬身应诺。 只听皇帝老爷说道:“朕许你开府建衙之权已有三月,想来该如何做,你心里已经有数了。今日,朕就罢去你的工部、兵部侍郎、户部侍郎衔……” 哗~ 奉天殿中顿时哗然一片,贾琮身上的户部侍郎衔还是刚刚下旨敕封,这才多久就这么没了? 工部侍郎的官没了,那武器工坊那摊子……那块大肥肉,会是谁接手? “大夏开国至今已有百年,开国时所定之官制多有不合时宜之处。朕欲革新官制,在京五品以上官员,无论文武,在这年前的最后一月,每人给朕上一个折子,谈谈你们的看法。” “官制革新完成之前,工部之冶炼、造船、武器制造不宜有变,暂由永丰侯府管制。” 皇帝老爷临了又补充了一句:“赋税改制以及清丈田亩之策要持续推进,贾琮最善财赋事,此事也交由永丰侯府负责。贾琮,朕许你临机专断之权,好好做,可不能让朕与诸位爱卿失望啊!” 群臣惊呆了! 蔡轲也惊呆了,他是想让皇帝罢掉贾琮身上几个官职,削掉一部分权力。 可这算哪门子的罢官削权?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八章 持剑人 皇帝一连抛出了两道惊雷,直接将众臣子给打懵了。 特别是皇帝提出的革新官制之事,让整座奉天殿成了沸腾的热油锅,令还站在殿中的蔡轲根本听不清丹陛上的皇帝最后说了什么。 还是有另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御史站了出来,一丝不苟的行礼禀奏…… “还请陛下三思,永丰侯之才华品性,老臣毫不怀疑。但永丰侯年不过十四,无论是赋税、武器工坊还是出海市舶司之事,皆事关重大。” 贾琮对这位老御史不怎么熟悉,只知道此人名为乔谨,今年秋才从云南调入京城任职,属于官声极好,能力也不错的清正老举人。 只见乔谨冲贾琮拱了拱手,继续说道:“老臣以为,天子不应以个人之喜好给予人臣过重之权。当知汉之王莽篡权前,亦是汉庭之忠贞……” 嘶~ 蔡轲以为自己够胆大了,敢当着贾家人的面给贾琮上眼药。 可跟这位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王莽都出来了,下一句是不是要说贾家威势太重,皇帝该削其权力,以防臣子坐大。 在乔谨侃侃而谈之时,大殿上因革新官制之事引发的吵闹早已不见,所有人都将目光不断的在皇帝与贾家人的身上游移。 皇帝已经早就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贾政、贾琏等贾家人有人愤然于表,有人皱眉凝重,唯有贾琮满不在乎,反倒是惊喜的盯着正拿王莽、曹操说事的乔谨。 “陛下信任永丰侯,永丰侯也值得陛下信重。但老臣以为,陛下想要让君臣相得的佳话千古流传,就不该给永丰侯过重之权。大权集于一身,更易引起人的私欲。” 乔谨说到最后,再次将目光转向贾琮,拱手道:“永丰侯觉得下官说的对不对?” 啪、啪、啪…… 贾琮不但没有丝毫生气愤怒的样子,反而一边拍手一边笑呵呵的点头。 “乔御史说的太对了,真的,本侯也是这么想的。” 嘎? 引发这一切的蔡轲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不见了,完全不能理解此时的奉天殿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贾琮走出了队列,走向了殿中站着的老御史,顺道还“不小心”踩了挡他路的蔡轲一脚。 在不少人担心贾琮发飙的时候,贾琮却走到乔谨面前,躬身作揖。 “久闻乔御史大公无私、敢言敢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侯觉得乔御史说的太对了,若臣子手握大权却无人监督限制,很容易滋生不可言之欲望,所以……” 贾琮在乔谨诧异的眼神中,转身就朝皇帝老爷一拜:“陛下,臣请奏,调御史乔谨为臣之副手佐官。有这么一位刚正不阿,敢言敢谏的老成持重之人在,臣就不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欲望了。” “永丰侯,你……陛下,臣并无此意……” 不等乔谨说完,皇帝老爷就摆手制止了他后边的话。 只见皇帝老爷竟然微笑点头:“乔卿之品性,确是极好的人选。既如此,乔谨听旨……” 乔谨还在懵逼状态,贾琮小声提醒了一声:“老大人,陛下让你听旨意哩。” 这是奉天殿大朝,乔谨还是明白这个时候只能先跪下接旨。 等到乔谨跪下后,皇帝当朝下旨。 “革新官制刻不容缓,但朝政不可延误。永丰侯贾琮开府建衙,署理国朝之财赋、武器研发、战舰建造及市舶司等诸多政务,此事不必再议。然乔谨之谏亦是老成持重之言,故而……晋乔谨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辅佐永丰侯贾琮署理一应公务!” 皇帝丢出了今日大朝会的第三发冬雷,根本不给群臣回应的机会,直接从丹陛上一溜烟跑路了,留下满殿懵逼的臣子,以及呆愣在一旁的大太监夏守忠。 皇爷,等等老奴啊! 夏守忠感觉到殿中众人即将爆发,立马一甩拂尘。 “退朝!” 贾琮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老御史乔谨,乐呵呵的说道:“乔公,今后咱俩都是一个锅里搅勺的人了,走,随本侯去侯府,咱俩商量一下侯府建制的事。” 皇帝溜了,贾琮硬拽着乔谨也跑了,留下一众臣子懵逼的互相对视。 方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貌似…… 咱们又被皇帝给玩了! “陛下又是如此,老夫都还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呢!” “革新官制如此大的事,陛下不经朝议就仓促将此事给定下了,万一出现纰漏,社稷将危!” “在下亦是如此觉得,方才我刚要出列上奏,却被他人给打断了。原本在下还想着等蔡郎中说完永丰侯之事再上谏的……咦?等等,永丰侯……嘶,永丰侯的事,在下也是有不同意见的,只是……” 御史圈中有不少人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貌似今日皇帝抛出来的这两件事,原本都不该如此轻易通过朝议。 开什么玩笑,一个十四岁的小年轻,手中竟然有了财权、军权,手中还掌握着本该兵部、工部才有的军械制造调拨之权,还有权力推行新政之法,这是要逆天啊! 革新官制已经够惊世骇俗了,眼看大夏要出现一个小朝廷,御史们岂能不炸锅? 但为何他们今日都莫名其妙的噤了声呢? 众人有些懵,完全想不通今日自己是怎么了。 “永丰侯的能力品性在下不怀疑,但给一个臣子如此大的权力,这不合祖制。而且,陛下既然已经解了永丰侯兵部侍郎、工部侍郎之职,又命其开府建衙,就昭示着陛下有意让永丰侯回归武将序列,又何故给他这么多我等文官才有的权力呢?” “这……的确有这个迹象,英国公亦是有开府建衙之权,可他老人家从未染指过文臣之权。永丰侯,也该如此例!” 御史们围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自己的看法。 此时却见内阁大学士夏令行,背着手慢悠悠踱步而出。 “你们呐,还是太天真!” 夏令行幽幽说道:“陛下的确解了贾琮兵部、工部乃至今日刚封的户部之职。可有一个官职始终没有罢去……好好琢磨琢磨,礼部侍郎代表着什么!” …… “永丰侯,下官不明白!” 乔谨直到坐在了永丰侯府的正堂,都还没从奉天殿上的潮起潮落回过神来。 今日之事,太过魔幻了! 他是举人出身,从一县之九品佐官耗费三十年才升到了七品县令,又被黔国公府推荐至京城,任七品御史。 那间小小的值房都还没熟悉呢,就因为一次大朝会,被皇帝连升好几级,突飞猛进般成了正四品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这还不算,最令他想不通的是,明明他站在了贾琮的对立面,给他递上青云梯的,竟然就是当事人贾琮。 贾琮正忙着从亲兵刚刚搬来的大箱子中翻着一本本公文草案,嘴里还嘀咕着建制、人员等等。 “哈!找到了!” 贾琮将剩下的那一堆扔回了箱子,扬了扬手中的一卷文书。 他将其摊开铺在桌案上,冲乔谨说道:“乔公快来瞅瞅,看看本侯的设想够不够完善?” 没想明白归没想明白,乔谨这个人对公务的态度那是真的能称一声严谨重视。 他来到桌案前看向上面的那卷纸,只一眼就被其上的内容给吸引了。 “大夏国朝发展与改革委员会……科研司、规划司、运行司、财金司、法规司、督查司、经贸司、农业司、人事司……” 桌案上的纸张很大,上面用不同的颜色勾勒出了一幅规模宏大的衙门建制。 发展与改革这五个字,乔谨自然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应该是永丰侯想要建立的新衙门,但按照这个新衙门的建制,中枢六部五寺都不一定有纸上的建制完善。 永丰侯野心不小啊! 乔谨指着其中一处他不甚理解的地方,疑惑问道:“君侯,这个科研司是干什么的?” “这个呀,本侯之前管着工部一应工坊,乔公应该知道吧?这个科研司就是在那些工坊的基础上,筹建的新机构。科研司将承担国朝最新技术的研发,本侯打算投入巨资,让国朝的那些工匠,不断推成出新,研发出威力更大的武器,更为先进的农具,甚至是能把人送上天的飞船~” 贾琮对自己的构想很有信心,工部那些大匠真是离谱的强。他之前就画了几个潦草的草图,那群科学怪就弄出了木柄手榴弹、大夏版的“喀秋莎”火箭炮…… 他感觉自己要是能画出飞机来,他们都能手搓一架双翼飞机飞到天上去。 乔谨对于这个不是很精通,不过想到工部不断更新的火器,以及他之前路过泉州时,海港停靠的一艘艘庞大战舰,也大致上能猜到贾琮的想法。 永丰侯的确是大夏最懂技术的人,这一点谁都不能否定。 不过,这份衙门的建制图有些太吓人了。 这就是个小朝廷,财权、军权、法权、人事权都涵盖在内,皇帝不会真打算让永丰侯横跨文武,培养出一位权臣出来吧。 想到此处,乔谨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皱起了眉头,直截了当的问道:“君侯,下官还是想不通。陛下赐君侯开府建衙,按英国公例,君侯将来应该是要接手大夏禁军,成为武将第一人。可按照君侯的想法,这其中有不少设置,是囊括了六部五寺的大部分权力……” 嗯? 这回轮到贾琮懵逼了,他什么时候要当大夏武将第一人了? “等等乔公……让本侯缓缓……” 贾琮沉思片刻,总算是弄明白了乔谨为何会有这样的疑惑。 都是皇帝老爷扔出来的锅,戴在了他的头上。 实际上皇帝老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贾琮当什么武将第一人,他贾琮的未来该是大夏的持剑人才对。 就如同当初于危难中接手内阁的魏庆和老爷子一样,手持打王金锏,辅佐帝王,监督众臣,让国朝的战车不断稳步向前。 要不然皇帝为何把他身上的官职都撸的差不多了,独独留下礼部侍郎的官衔? 别的官职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礼部侍郎才是皇帝当初早早埋好的伏笔。 礼部侍郎——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内阁首辅,这才是国朝最为正统的升官方式。 贾琮没有跟乔谨详细解释,不过还是小小透露了一点小玄机。 “本侯的确出身武勋,但不是下一位英国公的人选。那个人或许会是我二哥,也可能是镇国公府的某位牛犊子,但绝对不会是我。” 贾琮咧嘴一笑,指着自己官袍上的大橘猫说道:“瞧瞧这个,陛下一直说本侯是大夏的御猫,专门用来逮老鼠的。本侯的身上至今只有东宫六率以及羽林郎的一部分兵权,都督府那边,连个闲差都没有。反倒是始终兼任礼部侍郎,乔公仔细琢磨琢磨,到底是为什么。” 经过贾琮的提醒,乔谨恍然大悟。 这一下他更震惊了,因为相比什么武将第一人,这个消息更加惊世骇俗。 “陛下这是要将君侯培养成另一个魏文正公!” …… 皇极殿的火炉烧的很旺,太上皇老爷子悠哉悠哉的坐在火炉旁的躺椅上,乖孙刘硕剥着橘子,与皇帝闲聊着。 “且等着吧,伱躲过了今日,也躲不过明天。等朝中的人回过神来,你就是躲到勤政殿,他们都会用奏折把你给淹了。” 皇帝抢过儿子刚剥好的橘子,往另一张躺椅上一摊,无所谓的回道:“无妨,儿子已经让弘儿去勤政殿批折子了,太医院的御医说,儿子最近劳累过度,该好好休息休息。外面闹得再凶,风也吹不到父皇您这……” 刘硕瞪大了眼珠子,父皇您这么坑儿子,真的好吗? 圣人老爷子的嘴角抽了抽,心疼了一下自己的乖孙子,随后瞥了儿子一眼。 “算了,你是皇帝,想咋就咋吧。不过贾琮那事,你真的想清楚了?打王金锏真的要交到他的手中?我不是说贾琮不好,只是他的年纪摆在那里,太小了,不再观察观察?”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九章 八百里加急! 噼啪、噼啪火炉中的木炭偶尔噼啪作响,火焰猛的爆出一颗火星子,很快又回归了安静。 帝王家的傻儿子刘硕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声,安静的等待着他老子的回应。 皇帝这一回沉默了许久,直到刘硕把盘中的橘子都剥完了,皇帝才突然向圣人老爷子问出了一句话。 「爹,您当初为何会将打王金铜赐给了魏师?」 「因为他是一个纯粹的人!」 老爷子追忆故人,语气中充满了感慨。 魏庆和,那真是一位让人难以产生怨愤的君子「那个时候你大哥没了,除了代善跟张岳,我唯一能相信的就是魏庆和。可贾家入了局,张岳又是个不通文治的武夫,魏庆和就是最好的人选。他不属于朝中任何一派,却又桃李满天下,人品、才能、威望皆是上上之选。」 老爷子的眼中满是怀念:「魏老头啊,他原本已经打算致仕还乡,去他那种满桃林的乡间私塾教娃娃们读书了。是我硬留他在京中,给你保驾护航,直到他离开人世……」 有些人死了,却也活着,魏庆和就是这样纯粹而又伟大的人。 皇帝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金铜,坚定的说道:「那儿子也选好了! 「不改了?」 「不改!」 老爷子望着皇帝坚定的眼神,笑着摆了摆手:「行吧,朕也觉得这小子合适,随着老爷子的笑,皇极殿中的气氛重新变得活泛轻松,至少刘硕这傻孩子敢大口的吃橘子了。 说起贾琮,皇帝还是极其满意的。 他跟圣人老爷子说道:「儿子也是再三考虑,才下定了决心。儿子已是知天命之年,随着新政的持续推进,儿子明显察觉到了在朝政上的力不从心万一有一天儿子不在,总要有个人站在弘儿身后给他保驾护航。别人儿子信不过,包括内阁中的那几位。」 刚刚吞了一口橘子的刘硕又一次给吓住了,感觉嘴中的橘子甚是酸涩,吞不得吐不得,憋得整张脸都涨红起来皇帝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这才将傻儿子救了下去,将其赶出了大殿。 「贾琮是儿子一口提拔,这小子像他老子,重情重义.… 皇帝觉得自己就是伯乐,将贾琮这匹千里马从泥沼中捡了出来并委以重任,对此他甚是自豪。 不过一提到贾赦就觉得分外气恼,贾恩侯,不当人子! 他幽怨的看向圣人老爷子:「您有代善公、张岳,还有魏师,大哥有贾敬、贾赦,儿子什么都没有,只能自己培养。贾敬为人冷清,只忠于大哥。原本贾恩侯倒是个人选,可这厮的性子儿子怕择了他,他会把看不顺眼的统统锤死在奉天殿。贾琮年纪小就年纪小吧,有他陪着弘儿一起,大夏可旺三代。」 贾家出忠臣,这是老刘家百年来最为认可的一句话。 从第一代宁荣二公开始,到元祐朝,宁荣两府无论宠辱,皆是忠心耿耿。 瞧瞧贾敬、贾赦,先太子自刎,一个自囚一个出家,哪怕贾赦那混账,在家族没了危机之后,立马就开始摆烂继续当他的老纨,就是不愿意给他刘老四效忠这老混账,大哥是君,他刘恒就不是君了? 皇帝怨念颇深,很想找机会打贾赦一顿。 老爷子自然能听出皇帝的话外之意,这老小子是埋怨他这个当爹的把人才都给了老大。 「别跟我抱怨,谁叫你排行老四?你大哥才是太…算了,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对了,革新官制的事你应该已经有了想法,跟我说说。」 别看老爷子之前说他不管事,可革新官制的事太过重要了,容不得他不操心皇帝就等着老爹这句话呢,立马跟殿中伺候的夏守忠招了招手只见夏守忠从袖中掏出 一本厚厚的札子,恭敬的呈了上来「好几个老四,早就等着你老子我开口是吧,此事事关重大,儿子心里没底,还请父皇帮儿子掌掌舵,指点指点儿子老爷子白了皇帝一眼,接过札子打开看了起来「罢五军都督府,设大都督府,皇帝领天下兵马大元帅.腊月的寒风吹不散百姓过节的气氛,京城的繁华程度至少在腊月中句开始翻了好几倍。 四方商客云集京城,每日光是商税就已经达到了十万两白银的规模,而且还在不断的上升朝廷的确有钱了,户部上奏减免国朝农税,由皇太子批复准奏,元祐十年腊月十七,内阁下钧旨,自元祐十一年开始,再次减免国朝田赋如下至此,大夏田赋已经降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程度。 除大宗田产外,国朝百姓户均十亩口粮田完全免赋,超过十亩之田,田赋一成:过二十亩者,田赋两成;户百亩田以上,田赋三成;五百亩以上者,田赋五成朝廷正式立法,最大程度上对土地兼并进行抑制。 皇太子同时下诏,天下无地之民,可租赁官田,三年免租,三年后亩租两成,各州县不得借此生财,有违令者,斩户部拨发银钱,以供州县购买耕牛、打造农具以助佃农耕种,并以无息之贷,供其粮种这一次连接数道诏令助农惠民,消息很快随着邸报晓谕四方都察院随即奉旨派出数名御史,开始巡查各处,以防地方官员借机生害民之策。 毕竟以前就有此类之事发生,往往上面的政策明明是好的,传到下面,就会有人歪曲了中枢之令,将好好的政策弄成了害民之法。 贾琮看着手中的《京城晚报》,头版署名弘言的文章令他哭笑不得。 「太子哥还真是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弘言嘛,那不就是太子哥的发言估计是惠农之策这两天被百姓热议,赞颂太子贤明的传言据说声入云霄,让太子哥干劲十足,竟然又有了别的想法。 不过到底是二圣联手培养出来的储君,还没被夸晕了头,知道政策的实施最好先问一问百姓的真实想法,「报纸求策这一招的确是个好想法,不过众口难调,太子哥怕是要头疼的忙上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过两天他大婚,会不会在洞房中批阅奏章?」 啧~还是皇帝老爷会玩,这一招「病遁」玩得可真溜,满朝文武被革新官制的事弄得睡不着觉,太子被一本本奏章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皇极殿中依旧是歌舞升平。 黛玉白了贾琮一眼,将手中的公文放下,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悠然落下的雪花。 「昨日我去宫中,大姐姐还跟我说,她与杨娘娘翘首以盼皇兄大婚,到时候可以把宫中内务交给太子妃」 贾琮撇撇嘴,用火钳翻着放在火上的两颗土豆估计杨妃娘娘与元春也是被后宫那些麻烦事烦的不行,盼星星盼月亮想赶紧让张家六姑娘入宫,好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烫手山芋丢出去。 「杨娘娘人家才懒得理会宫里的那些破事,大姐姐又是一门心思的养育小皇子,更不想沾染六宫的麻烦,倒是张六姑娘…啧,也不知到时候会不会有傻子,去戳老公爷的肺管子。」 这宫中从来不会缺傻子,肯定会有人觉得张六姑娘年纪小、辈分低好欺负,却不知皇帝老爷给太子定下张家的姑娘,就是因为张家的汉子不好惹特别是宠孙狂魔老公爷「大姐姐说她已经请了旨,过完年就回家省亲,打算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听到黛玉如此说,贾琮拍手叫好。 好主意,避开那些破事也好。就是苦了杨娘娘黛玉莞尔一笑:「杨娘娘也请了旨,不过她不是回家省亲,而是打算带着淳儿来咱家院子住上几日啊? 还能这样? 贾琮仔细一想,貌似自家耗费银钱修建的省亲园子,真正算起来,算是皇帝老爷家的宅子他想着想着就苦笑起来,烦闷的 瘫在椅子上说:「那可真是荣幸",一下子来了两位皇妃,一位公主,还有一位小皇子。」 黛玉冲贾琮眨了眨眼:「你怎么会觉得只有这些人?」 太子爷大婚,贾琮这个太子心腹自然是要全程参与操心。 好在那些流程什么的,都由礼部与宗正寺主管,他只要按照人家的规定,一步步的走上一遍就好。 就算如此,腊月***婚顺利办完后,贾琮挪着快要僵硬的双腿回到家时,已经是亥时末了腊月二十一,贾琮一觉睡到了午膳时分。 屋子里的炉火源源不断的提供着热量,吉祥、如意两个丫鬟送上温热的水,贾琮洗了把脸,这才从迷糊状态清醒过来「三爷,乔谨大人来了,」 嗯? 以乔谨的性子,像是快要用午膳的时间,他所以,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然,贾琮亲自迎出去时,乔谨手中攥着一封信报,冒着漫天大雪急匆匆的走进了小院。 「君侯,出大事了。乌斯藏刚刚传来八百里加急,驻藏大臣章德海带着十余二十人,趁着阐化王扎巴参罗不在,突袭冲进了阐化王驻地烈伍栋,将烈伍栋城中的西洋夷人全部砍杀,并立了一座京观」 看完了手中的信报,上面详细汇报了驻藏大臣章德海与乌斯藏总兵官乐信前些日子的行动。 章德海不但在烈伍栋立了一座震慑高原的京观,还提着几名夷人头领的脑瓜子用长枪挑着,绕着圈在各大法王的驻地「扬武扬威」。 最后在云集高原权贵的察里巴大慈法王王宫,冷冰冰的撂下了一句狠话「本官就呆在察里巴,手底下也就那点人马。你们谁想造反,大可拿本官的人头祭旗。」 「不过在造反之前,你们最好掂量清楚,国朝大军兵发高原时,你们的脑袋能不能扛得住天朝的神威大将军炮!」 根据信报中所说,乌斯藏总兵官乐信,当日就在察里巴城外进行了一场演练。 如同天雷轰响,满城的察里巴百姓都被吓得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惹恼了汉家贵人,会被朝廷的天雷炸成飞灰。 「这干的真太娘的漂亮!」 果然,大夏的武将够狠,但文官中总有那么几位像章德海这种动不动带着人马去砍人脑瓜子玩,在大夏真是屡见不鲜。 不过这人也真是够绝的,竟然用长枪挑着夷人头领的脑瓜,绕着察里巴王城,去警告那些法王贵族不过那些脑生反骨的野心家不会因为一座小小的夷人京观,打几声炮就能震慑的住贾琮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拉着乔谨就上了马车,两人快速往宫中赶去太子爷昨日才大婚,夜间运动过量,原本想着在温柔乡里好好休息一日,却不想一大早就有八百里加急文书入京。 不得已,大子爷扔下了娇滴滴的妻子,撑着腰来到了勤政你说为何皇帝老爷不在? 皇帝老爷在喝完新媳妇的茶后,早就躲去龙首宫去了。 内阁并五军都督府的大佬都在,刘弘没有急着议事,而是让内侍宫娥送来一盘盘的饭菜,每人一张小几案,边吃边聊。 「乌斯藏暂时不会有问题,但这山高皇帝远的,咱们还是得早点做好准备。哧溜哧溜~「牛督说的事,老夫也觉得咱们得做好准备了。最好让陕、川、黔三地做好出兵高原的准备,就是不知工部那边,能不能再送些火器过去?味溜味溜~这个倒是个麻烦,高原难行,更何况咱们的火炮都是大家伙味溜味溜~贾琮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米粥,总算让饥肠辘辘的腹中有了点热量他思索着高原上的局势,摇了摇头说道:「火炮的口径越大,重量就越大。这个时候驰援大军,太难了。这样,我让工部最近停下打造火炮,全力制造手榴弹等轻武「手榴弹?这玩意好! 牛继宗一拍大腿,大笑道:「前些日子我让人试过了,手榴弹配合轻骑兵,简直就是冲阵的利器」 月票推荐票 第四百八十章 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太子爷大婚的第二日,乌斯藏的八百里加急就令新郎官不得歇。 扔下娇滴滴的太子妃后,皇太子并内阁诸相、五军都督府的将帅、户部尚书林如海、工部尚书段珺、兵部尚书简子房,在贾琮的带领下换上常服,悄咪咪从德胜门出了京城,一路往北去了那片高炉之火永不停息的“神秘之地”。 高原若是生了烽烟,大夏最不缺的就是嗷嗷待战的勇士,也不是威力巨大的各类火器,而是粮草补给。 当然,并不是说大夏缺粮食,主要是运输与储存的问题。 城北工业区还是第一次摆在朝中重臣的面前,那高耸入云的烟筒不停的往外冒着黑烟,空气中的呛人味儿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贾琮给每人发了一只口罩,在经过一道道的“刷脸认证”之后,一路没有停留,来到了锻造炮管、枪管的工厂中。 众人刚一踏进厂房,炽热的空气与房外的寒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嘶~” 滚烫的铁水不断的变成一根根钢条,然后在蒸汽机的带动下,再锻造成大大小小的钢管…… 蒸汽机的确是让大夏工业实力直接翻了好几倍的利器,那种在钢材上“雕花”的机床,让众人震惊的屏住了呼吸,许久之后才深吸一口气。 这还不算什么,当贾琮手指与厂房相连的库房,众人顺着贾琮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个都差点被惊掉下巴。 那垒起来的一摞摞粗壮的炮管,一堆堆枪管,让五军都督府的将帅们开始在心中细数自己麾下的将士。 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太子殿下只感觉自己已经算不清眼前的炮管、枪管能装备多少大军了,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 “琮哥儿,这里……你到底要造多少火器?” 贾琮一呲牙,洁白的牙齿在远处铁水的照耀下闪烁着红光。 “不多,不多,各类的火炮应该能造个两三千门,火枪大概能够半数的京畿禁军换成最新式的元祐十三式。” 嘶~ 众人再次深吸一口凉气,京畿驻扎的半数禁军?那可是十万人! 国朝的钢铁产量如今这么猛的吗?想当年……不用想当年,三年前的工部,一年也就能打造几千支火枪。 刘弘最先反应过来了,他拿起一支黝黑的枪管,冰凉的枪管被打磨的甚是光滑,凑近看去,枪管中的膛线雕刻的十分完美。 “怪不得琮哥儿对蒸汽机如此看重,此神物果然是我朝的镇国利器啊!” 有了蒸汽机,无论是锻打铁锭还是钻膛线,质量与速度与以前相比,均是千百倍的提升。 牛继宗一把揽住贾琮的肩膀,咧嘴道:“大侄子,你看你伯伯我就要领兵去乌斯藏了,能不能先给左、右骁卫的将士换装新式的火器?” “嘿,老牛伱这就不对了啊,谁说是你领兵去乌斯藏?要派也应该派我过去!” 济阳侯韩阳立马就不乐意了,这老牛就是不要脸,竟然想靠着八公的老交情给他麾下的两卫大军谋划换装新式火器。 他将贾琮从牛继宗的手中扒拉出来:“永丰侯,咱公事公办,你看右军那三卫将士,到现在还用的是元祐七年的老旧火枪,这一回怎么说也该轮到我们了吧!” “还有我们中军,永丰侯咱不能厚此薄彼。咱们中军是护卫皇城,护卫陛下的,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御前三卫!” “怎么?合着我们左军就是后娘养的?之前三次换装都没有我们左军的份,这一回换谁就不能少了我们左军!” 就连二哥贾琏就挤上前来,冲着贾琮眨眨眼。 “琮哥儿,换装的事你要是把前军给落下了,兄弟们会把哥哥我嚼碎了吞进肚子里的!” 贾琮哪里不知道这些都督府的将帅并非是争什么新式的火器,而是在争夺领兵远征高原的统兵权。 谁这一次能争下换装新式火器的优先权,谁就是最有希望成为出征大军的统帅。 毕竟今日跑来城北工业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应对乌斯藏叛乱,君臣一行前来摸底,好制定应对之策的。 “换装之事不急在一时,那些火炮想要拉到高原上去,太耗时耗力了。除了元祐十三式火枪,我今日要带诸位过来,最主要的是后面两个……” 贾琮带着众人从库房中走了出来,靠近工业区边缘的地方,有一处用来试验火器威力的演武场。 几位大匠领着一队禁军早就候在演武场上了,大约三百步的距离处,绑着十几只肥硕的山羊,正悠闲的吃着地上的干草。 众人的目光被大匠脚边的一尊小小的钢管吸引住了目光,这造型,颇为别致。 黝黑的管子,为何那么像方才在库房看到的火炮炮管? 难道这是缩小版的火炮? “四……殿下,诸位大人,还请捂住耳朵。” 嗯? 牛继宗大概猜到了这玩意就是小型的火炮,不以为意的笑道:“无妨,不就是小点的火炮嘛。俺老牛在军中摸爬滚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辶……” 啵~嗖~ 轰! 牛继宗感觉自己的耳朵不是自己的了,发射那声的确不大,但爆炸的那一刻,只有三百步的距离,空旷的演武场上不断回荡着炮弹落地时的震天轰响。 元祐二式改迫击炮,精钢制造,炮管全重不超过二十公斤,全长四寸。 因当下的发射药的技术原因,射程稍微短了些,最远只能打到三百步远。 但这玩意最大的优点就是轻便,使用简单,威力巨大。 就方才那一炮,三百步外的那十几只肥羊,直接炸碎三只,震死七八,还活着的也已经瘫在地上不断抽搐了。 禁军已经探查完方才那一炮的效果,躬身禀报道:“殿下,炮击的最大射程是三百二十步,杀伤范围约为三丈,堪比元祐八式舰炮的威力。” “威力竟有如此之大!” 兵部尚书简子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元祐八式是大夏水师装备的第一款舰炮,威力虽然不及陆地上的元祐七式神威大将军炮,但也有着五百步的射程,可以炸碎一条小船的存在。 可眼前这个细细小小的钢炮,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工部研制出了最新式的火药,爆炸威力翻了一倍不止。再加上弹头、弹壳的最新工艺,小小的炮弹完全碾压了那些老式的圆蛋子。” 蒸汽机机床的应用,让大夏的军事工业有了飞跃式的发展。 再加上从道门薅来的那些炼丹师,火药已经成了“牛夫人”,特强黄色火药成了工部的“小甜甜”。 安全而廉价的无烟火药,威力巨大,而且便于储存。 贾琮只大概说了一下工部的最新技术,并未详细解释其中的原理,反正他们也听不懂,只需要明白一个道理:工部很牛逼,大夏的火器又一次更新换代了,威力极大…… 他最后特意看了一眼老丈人林尚书,眼中吐露着两个字:打钱! 刘弘尽力消化着贾琮说的那些话,好半天后才深吸一口气,指着摆在不远处的“钢管子”说道:“贾琮,这个……” “元祐二式改迫击炮,元祐一式与二式因为工艺问题,容易出现炸膛,已经过时了。这是工部最新成果,目前已经经过十余次的测试,安全、轻便、威力大,最主要的是便宜。” 贾琮详细的解释了一下迫击炮的优点,特别是最后一点,让林老爷的脸色好了一些。 娘的,我这个户部尚书真是太难了。陛下跑去龙首宫躲着,想要薅……咳咳,都没机会。 “这个迫击炮,工部现在造出了多少?” 此时的刘弘那真是满心的火热,盯着迫击炮就跟看他娇滴滴的太子妃一样。 有这玩意,什么乌斯藏,什么东印度公司,统统都是他这个太子爷的威望来源。 只要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太子殿下遥控大夏勇士横扫乌斯藏高原,一统宇内,谁见了不得对他的英明神武而倾倒。 贾琮伸出两根手指,刘弘下意识的说道:“已经造出了两千门?” 哈? 你当我是什么啊?富二代啊?两千门也不得把我工部给搬空了? “两门!” 贾琮摇了摇头,跟众人解释道:“因为是试验期,迫击炮前后造了十门,炸膛、废弃的有八门,真正合格的只有两门。” 刘弘感觉火热的心凉了一半,才两门够干什么,不说两千,有两百也好啊~ 他远远看了一眼南边的天,心中暗道:要不要把父皇给卖了,让他被朝中的人堵在龙首宫别出来,好让我有时间运筹帷幄。 迫击炮倒是不难造,两百门最多三个月就能搞出来。 在太子刘弘的强烈要求下,户部尚书林如海从户部特批了一笔银子,命贾琮主抓制造事,明年三月春风来之前,造出两百门迫击炮。 章德海与乐信在高原上的一系列动作,虽然能暂时压制乌斯藏的反心,但那些脑生反骨的家伙,是不会等到冰雪融化时,朝廷有精力有能力派出大军登上高原之地的。 …… 火器这个问题解决了,贾琮又带着众人来到了挨着玉河的庞大工厂中。 这里倒是没有叮叮当当的锻打声,但此处的重要性并不比那些锻造炮管、枪管的工厂小多少。 玻璃,国朝人称琉璃的神奇之物。 一行人都是国朝的亲贵重臣,已经大面积应用于窗户、温室的玻璃自然不是不认识。 但看着手中的玻璃罐子,众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正确的说,众人手中的东西应该叫做罐头。 干净的屋子中,贾琮费力的撬开一个黄桃罐头,拿起罐头就是吨吨吨~ 甜滋滋的糖水滋润着干涩的喉咙,黄桃罐头,不愧寒冬腊月之美味也! “竟然有如此神奇之物!” 这句话恐怕是众人今日说的最多的话了,包括太子爷在内,还是第一次见罐头这玩意。 大冬天竟然能吃到各种各样的水果,哪怕是“腌制”的,那也是新鲜啊! 五军都督府的几位将帅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将目光集中在呼噜呼噜狂炫罐头的贾琮身上。 这玩意能存储水果,那就能存储蔬菜盐巴。 大军远征,特别是乌斯藏那种地方,肉可以不带,但蔬菜盐巴是最不能缺少的东西。 不等他们开口询问,就有一队人捧着一个个玻璃罐子走了过来。 脱水的蔬菜,密封的各类肉食,基本上囊括了众人能想到所有粮草补给所需之物。 “盐巴不好带,正好放进肉罐头中,到时候只需去掉盖子,将其放入锅中煮一下,就是美味的肉汤。” 贾琮给众人讲解了罐头的食用之法,最后颇为遗憾的说道:“可惜咱们现在还是太缺钢铁,玻璃易碎,原本我是打算用钢材压成卷,用来制作罐头的。” 罐头这东西,实际上用不锈钢来做容器最好不过。 不过大夏还没有不锈钢的制作工艺,铝倒是练出来了,但这个有毒,贾琮最终还是选择了玻璃。 容易碎就容易碎吧,到时候运输的时候多垫一些麦秸秆什么的就好。 …… 寒冬腊月间,水果蔬菜就算是宫中,也是颇为珍稀之物。 等到太子爷带着一车的各类罐头回到宫中时,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 他想了想,让人将马车一路赶到了龙首宫,将各类罐头都拿出两罐子,摆在了二圣面前。 “咦?罐头?爹您要吃哪种?” “山楂的,酸酸甜甜适合开胃。” 皇帝是见过这东西了,他熟练的将其中一罐山楂罐头打开,递到了圣人老爷子面前。 刘弘惊讶的看着熟练开罐头的皇帝,诧异问道:“皇爷爷、父皇,你们知道罐头?” 皇帝一边炫着手中的黄桃罐头,一边给傻儿子解释道:“那个罐头厂就是你皇爷爷与贾琮共同出钱置办的产业……” 啊~ 不顾儿子的震惊,皇帝老爷继续说道:“看来你今天跟着贾琮见识过城北工业区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刘弘苦笑一声:“父皇瞒的儿子好苦,儿子要是早知道有那块神奇之地,哪里会在接到乌斯藏的八百里加急后,担心成那样。” “有什么可担心的?作为君王,你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惧任何战争的威胁!” 太上皇放下了勺子,将乖孙叫到了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既然乌斯藏之事你已经接手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要派谁去,派多少人去,都由你自己做主,我与你爹就不管了!” 月票推荐票 感冒发烧,折腾了两天还没好,病猫一只,惨惨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章 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太子爷大婚的第二日,乌斯藏的八百里加急就令新郎官不得歇。 扔下娇滴滴的太子妃后,皇太子并内阁诸相、五军都督府的将帅、户部尚书林如海、工部尚书段珺、兵部尚书简子房,在贾琮的带领下换上常服,悄咪咪从德胜门出了京城,一路往北去了那片高炉之火永不停息的“神秘之地”。 高原若是生了烽烟,大夏最不缺的就是嗷嗷待战的勇士,也不是威力巨大的各类火器,而是粮草补给。 当然,并不是说大夏缺粮食,主要是运输与储存的问题。 城北工业区还是第一次摆在朝中重臣的面前,那高耸入云的烟筒不停的往外冒着黑烟,空气中的呛人味儿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贾琮给每人发了一只口罩,在经过一道道的“刷脸认证”之后,一路没有停留,来到了锻造炮管、枪管的工厂中。 众人刚一踏进厂房,炽热的空气与房外的寒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嘶~” 滚烫的铁水不断的变成一根根钢条,然后在蒸汽机的带动下,再锻造成大大小小的钢管…… 蒸汽机的确是让大夏工业实力直接翻了好几倍的利器,那种在钢材上“雕花”的机床,让众人震惊的屏住了呼吸,许久之后才深吸一口气。 这还不算什么,当贾琮手指与厂房相连的库房,众人顺着贾琮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个都差点被惊掉下巴。 那垒起来的一摞摞粗壮的炮管,一堆堆枪管,让五军都督府的将帅们开始在心中细数自己麾下的将士。 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太子殿下只感觉自己已经算不清眼前的炮管、枪管能装备多少大军了,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 “琮哥儿,这里……你到底要造多少火器?” 贾琮一呲牙,洁白的牙齿在远处铁水的照耀下闪烁着红光。 “不多,不多,各类的火炮应该能造个两三千门,火枪大概能够半数的京畿禁军换成最新式的元祐十三式。” 嘶~ 众人再次深吸一口凉气,京畿驻扎的半数禁军?那可是十万人! 国朝的钢铁产量如今这么猛的吗?想当年……不用想当年,三年前的工部,一年也就能打造几千支火枪。 刘弘最先反应过来了,他拿起一支黝黑的枪管,冰凉的枪管被打磨的甚是光滑,凑近看去,枪管中的膛线雕刻的十分完美。 “怪不得琮哥儿对蒸汽机如此看重,此神物果然是我朝的镇国利器啊!” 有了蒸汽机,无论是锻打铁锭还是钻膛线,质量与速度与以前相比,均是千百倍的提升。 牛继宗一把揽住贾琮的肩膀,咧嘴道:“大侄子,你看你伯伯我就要领兵去乌斯藏了,能不能先给左、右骁卫的将士换装新式的火器?” “嘿,老牛伱这就不对了啊,谁说是你领兵去乌斯藏?要派也应该派我过去!” 济阳侯韩阳立马就不乐意了,这老牛就是不要脸,竟然想靠着八公的老交情给他麾下的两卫大军谋划换装新式火器。 他将贾琮从牛继宗的手中扒拉出来:“永丰侯,咱公事公办,你看右军那三卫将士,到现在还用的是元祐七年的老旧火枪,这一回怎么说也该轮到我们了吧!” “还有我们中军,永丰侯咱不能厚此薄彼。咱们中军是护卫皇城,护卫陛下的,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御前三卫!” “怎么?合着我们左军就是后娘养的?之前三次换装都没有我们左军的份,这一回换谁就不能少了我们左军!” 就连二哥贾琏就挤上前来,冲着贾琮眨眨眼。 “琮哥儿,换装的事你要是把前军给落下了,兄弟们会把哥哥我嚼碎了吞进肚子里的!” 贾琮哪里不知道这些都督府的将帅并非是争什么新式的火器,而是在争夺领兵远征高原的统兵权。 谁这一次能争下换装新式火器的优先权,谁就是最有希望成为出征大军的统帅。 毕竟今日跑来城北工业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应对乌斯藏叛乱,君臣一行前来摸底,好制定应对之策的。 “换装之事不急在一时,那些火炮想要拉到高原上去,太耗时耗力了。除了元祐十三式火枪,我今日要带诸位过来,最主要的是后面两个……” 贾琮带着众人从库房中走了出来,靠近工业区边缘的地方,有一处用来试验火器威力的演武场。 几位大匠领着一队禁军早就候在演武场上了,大约三百步的距离处,绑着十几只肥硕的山羊,正悠闲的吃着地上的干草。 众人的目光被大匠脚边的一尊小小的钢管吸引住了目光,这造型,颇为别致。 黝黑的管子,为何那么像方才在库房看到的火炮炮管? 难道这是缩小版的火炮? “四……殿下,诸位大人,还请捂住耳朵。” 嗯? 牛继宗大概猜到了这玩意就是小型的火炮,不以为意的笑道:“无妨,不就是小点的火炮嘛。俺老牛在军中摸爬滚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辶……” 啵~嗖~ 轰! 牛继宗感觉自己的耳朵不是自己的了,发射那声的确不大,但爆炸的那一刻,只有三百步的距离,空旷的演武场上不断回荡着炮弹落地时的震天轰响。 元祐二式改迫击炮,精钢制造,炮管全重不超过二十公斤,全长四寸。 因当下的发射药的技术原因,射程稍微短了些,最远只能打到三百步远。 但这玩意最大的优点就是轻便,使用简单,威力巨大。 就方才那一炮,三百步外的那十几只肥羊,直接炸碎三只,震死七八,还活着的也已经瘫在地上不断抽搐了。 禁军已经探查完方才那一炮的效果,躬身禀报道:“殿下,炮击的最大射程是三百二十步,杀伤范围约为三丈,堪比元祐八式舰炮的威力。” “威力竟有如此之大!” 兵部尚书简子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元祐八式是大夏水师装备的第一款舰炮,威力虽然不及陆地上的元祐七式神威大将军炮,但也有着五百步的射程,可以炸碎一条小船的存在。 可眼前这个细细小小的钢炮,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工部研制出了最新式的火药,爆炸威力翻了一倍不止。再加上弹头、弹壳的最新工艺,小小的炮弹完全碾压了那些老式的圆蛋子。” 蒸汽机机床的应用,让大夏的军事工业有了飞跃式的发展。 再加上从道门薅来的那些炼丹师,火药已经成了“牛夫人”,特强黄色火药成了工部的“小甜甜”。 安全而廉价的无烟火药,威力巨大,而且便于储存。 贾琮只大概说了一下工部的最新技术,并未详细解释其中的原理,反正他们也听不懂,只需要明白一个道理:工部很牛逼,大夏的火器又一次更新换代了,威力极大…… 他最后特意看了一眼老丈人林尚书,眼中吐露着两个字:打钱! 刘弘尽力消化着贾琮说的那些话,好半天后才深吸一口气,指着摆在不远处的“钢管子”说道:“贾琮,这个……” “元祐二式改迫击炮,元祐一式与二式因为工艺问题,容易出现炸膛,已经过时了。这是工部最新成果,目前已经经过十余次的测试,安全、轻便、威力大,最主要的是便宜。” 贾琮详细的解释了一下迫击炮的优点,特别是最后一点,让林老爷的脸色好了一些。 娘的,我这个户部尚书真是太难了。陛下跑去龙首宫躲着,想要薅……咳咳,都没机会。 “这个迫击炮,工部现在造出了多少?” 此时的刘弘那真是满心的火热,盯着迫击炮就跟看他娇滴滴的太子妃一样。 有这玩意,什么乌斯藏,什么东印度公司,统统都是他这个太子爷的威望来源。 只要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太子殿下遥控大夏勇士横扫乌斯藏高原,一统宇内,谁见了不得对他的英明神武而倾倒。 贾琮伸出两根手指,刘弘下意识的说道:“已经造出了两千门?” 哈? 你当我是什么啊?富二代啊?两千门也不得把我工部给搬空了? “两门!” 贾琮摇了摇头,跟众人解释道:“因为是试验期,迫击炮前后造了十门,炸膛、废弃的有八门,真正合格的只有两门。” 刘弘感觉火热的心凉了一半,才两门够干什么,不说两千,有两百也好啊~ 他远远看了一眼南边的天,心中暗道:要不要把父皇给卖了,让他被朝中的人堵在龙首宫别出来,好让我有时间运筹帷幄。 迫击炮倒是不难造,两百门最多三个月就能搞出来。 在太子刘弘的强烈要求下,户部尚书林如海从户部特批了一笔银子,命贾琮主抓制造事,明年三月春风来之前,造出两百门迫击炮。 章德海与乐信在高原上的一系列动作,虽然能暂时压制乌斯藏的反心,但那些脑生反骨的家伙,是不会等到冰雪融化时,朝廷有精力有能力派出大军登上高原之地的。 …… 火器这个问题解决了,贾琮又带着众人来到了挨着玉河的庞大工厂中。 这里倒是没有叮叮当当的锻打声,但此处的重要性并不比那些锻造炮管、枪管的工厂小多少。 玻璃,国朝人称琉璃的神奇之物。 一行人都是国朝的亲贵重臣,已经大面积应用于窗户、温室的玻璃自然不是不认识。 但看着手中的玻璃罐子,众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正确的说,众人手中的东西应该叫做罐头。 干净的屋子中,贾琮费力的撬开一个黄桃罐头,拿起罐头就是吨吨吨~ 甜滋滋的糖水滋润着干涩的喉咙,黄桃罐头,不愧寒冬腊月之美味也! “竟然有如此神奇之物!” 这句话恐怕是众人今日说的最多的话了,包括太子爷在内,还是第一次见罐头这玩意。 大冬天竟然能吃到各种各样的水果,哪怕是“腌制”的,那也是新鲜啊! 五军都督府的几位将帅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将目光集中在呼噜呼噜狂炫罐头的贾琮身上。 这玩意能存储水果,那就能存储蔬菜盐巴。 大军远征,特别是乌斯藏那种地方,肉可以不带,但蔬菜盐巴是最不能缺少的东西。 不等他们开口询问,就有一队人捧着一个个玻璃罐子走了过来。 脱水的蔬菜,密封的各类肉食,基本上囊括了众人能想到所有粮草补给所需之物。 “盐巴不好带,正好放进肉罐头中,到时候只需去掉盖子,将其放入锅中煮一下,就是美味的肉汤。” 贾琮给众人讲解了罐头的食用之法,最后颇为遗憾的说道:“可惜咱们现在还是太缺钢铁,玻璃易碎,原本我是打算用钢材压成卷,用来制作罐头的。” 罐头这东西,实际上用不锈钢来做容器最好不过。 不过大夏还没有不锈钢的制作工艺,铝倒是练出来了,但这个有毒,贾琮最终还是选择了玻璃。 容易碎就容易碎吧,到时候运输的时候多垫一些麦秸秆什么的就好。 …… 寒冬腊月间,水果蔬菜就算是宫中,也是颇为珍稀之物。 等到太子爷带着一车的各类罐头回到宫中时,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 他想了想,让人将马车一路赶到了龙首宫,将各类罐头都拿出两罐子,摆在了二圣面前。 “咦?罐头?爹您要吃哪种?” “山楂的,酸酸甜甜适合开胃。” 皇帝是见过这东西了,他熟练的将其中一罐山楂罐头打开,递到了圣人老爷子面前。 刘弘惊讶的看着熟练开罐头的皇帝,诧异问道:“皇爷爷、父皇,你们知道罐头?” 皇帝一边炫着手中的黄桃罐头,一边给傻儿子解释道:“那个罐头厂就是你皇爷爷与贾琮共同出钱置办的产业……” 啊~ 不顾儿子的震惊,皇帝老爷继续说道:“看来你今天跟着贾琮见识过城北工业区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刘弘苦笑一声:“父皇瞒的儿子好苦,儿子要是早知道有那块神奇之地,哪里会在接到乌斯藏的八百里加急后,担心成那样。” “有什么可担心的?作为君王,你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惧任何战争的威胁!” 太上皇放下了勺子,将乖孙叫到了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既然乌斯藏之事你已经接手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要派谁去,派多少人去,都由你自己做主,我与你爹就不管了!” 月票推荐票 感冒发烧,折腾了两天还没好,病猫一只,惨惨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一章 金融达人宝姐姐 眼看就要过年了,朝堂上的风波是一波接一波,乱糟糟的令人烦恼。 贾琮身上的正经官职十去八九,所性直接呆在家中闭门不出,专心他的开府建衙之事,顺便还给皇帝老爷上了一份“万言书”,专门讲述三权分立以及革新官制的建议。 至于皇帝老爷最后能听进去多少,贾琮对此表示尽力就好,步子跨的大了容易扯着蛋。 哪怕大夏如今的经济发展已经有了前世某嘤帝国的雏形,但他依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搞什么君主立宪。 小国搞搞还行,就大夏的体量,今天搞了明天就能分裂成十几个邦国。 不过他这个君侯府倒是可以琢磨琢磨,先弄个“小朝廷”出来,专心搞他的改革变法。 朝堂上的事,对于百姓来说绝大部分不过是茶前饭后的乐子,临近年节,京城的年集、庙会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事。 随着玻璃的量产,价格亲民的玻璃制品在不断的改善着百姓的生活。 千万不要小看玻璃,哪怕品质不怎么好的绿色玻璃,都足以让百姓的屋子更加明亮,有眼尖的人已经跟着勋贵们学会了建造玻璃温室,餐桌上的反季节蔬菜就是最好的明证。 腊月二十七,朝廷正式封印。 贾琮与黛玉换上了常服,混迹于京城大大小小的年集庙会,从永定门一路吃到了德胜门。 “这糖葫芦的花样越来越多了,山楂的常见,香蕉制成的还是第一次吃到,挺新鲜啊!” 小贩收好了那锭银锞子,他认识“人见人爱”的御猫大人,脸上的褶子都泛着笑。 “这还得多亏了侯爷,自打朝廷开了海,坊市中的果子品种是越来越多,小人也是试着制了几种,没想到想要尝鲜的人会这么多……” 贾琮咬了一口糖葫芦,点头赞道:“跟我没多大关系,主要也是你脑子灵活。对了,你回去后再试着弄些其他花样,明日送我家去。家里孩子多,就喜欢吃这酸酸甜甜的东西。” 这方土地上的人最是勤劳,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能尽最大的可能去拼搏努力。 坊市中越来越多的零嘴,酒楼饭馆中越来越丰富的菜品,人们身上颜色更加鲜亮的衣裳,以及街面上欢快的娃娃们,无不昭示着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这才五年,从贾琮进入皇帝的眼中,经历五年的风雨历程,大夏终于有了真正盛世的样子。 贾琮与黛玉二人,就这么一路吃一路看,一路欣赏着有他们参与铸造的盛世光景,心情随着街市上的热闹愈发的好了起来。 “琮哥儿看那……” 黛玉突然一指前方,一道鲜红色的身影,正在一名男子的陪护下走进一家首饰铺子中。 贾琮觉得那道身影甚是熟悉:“宝姐姐?” 黛玉点了点头,那人的发髻上戴着的步摇,正是她添妆时送的。 两人好奇的跟了进去,不想铺子中还有两位相识之人。 薛家二郎薛蝌,以及贾琮的便宜表姐邢岫烟。 “表姐也在?”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邢岫烟被问了个大红脸。 说来也是一桩大喜事,薛蝌这个人在荣国府以及邢家人的眼中,的确是个极好的女婿人选。 自从薛蝌无意中救出了邢家母女后,在老太太的撮合下,薛蝌就与邢岫烟定了亲。 婚期就定在来年的三月,就连向来吝啬的邢夫人都为这个娘家侄女高兴,罕见的掏出了不少积蓄,给邢岫烟备齐了三十二抬的嫁妆。 三十二抬啊,县令家的闺女都没有邢岫烟的嫁妆多。 邢岫烟跟家里的其他姑娘不同,骨子里有着倔强,却也是个温婉的姑娘,被贾琮挤眉弄眼的打趣之下,脖子根都粉红粉红的。 最后薛蝌迎了上来,给贾琮解释道:“前些天我听伯娘说,烟妹妹每日都呆在家里绣嫁衣,连大门都不出,伯娘生怕她熬坏了身子,正好要过年了嘛,我请烟妹妹出来透透气。” 啧,烟妹妹~ 贾琮又冲着薛蝌眨眨眼,逗趣道:“表姐夫真会心疼人,等回家后,我一定如实转告母亲跟姨妈,让她们不要拘着表姐在房中绣‘嫁衣’,这段日子就请表姐夫带表姐出去四处转转……” 黛玉见邢岫烟的脸更红了,轻轻拧了下贾琮腰间的肉:“好了,别打趣烟姐姐了,我跟宝姐姐、烟姐姐去楼上看看,你……伱们……” “对对,二楼有最新款式的头饰、饰品,公主殿下、长姐还有烟妹妹还请上楼……” 这铺子本来就姓薛,薛蝌直接招来管事侍女,迎三位姑娘登上了二楼精品区,他则是请了贾琮与贺崇去了内堂。 当然,他倒不是只为了让未婚妻摆脱表弟的打趣,主要是有件事想要跟两位姻亲商议一下。 …… 一杯香茗,薛蝌开始说起了最近才发现了商机。 说起来这件事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在薛蝌看来,如果此事不及时解决,很可能对朝廷以及大夏的商业发展产生极为不好的影响。 “当初的晋商,侯爷应该最是熟悉。虽然八大晋商干了太多有违法纪之事,可他们所建立的钱庄、票号,却是利国利民之事。” 薛蝌让商铺的商贾取来好几张不同的银票,摆在桌上说道:“侯爷、姐夫,您二位瞧瞧这些……” 银票有好几种,但基本上是大同小异。 “见票即兑……” “我对这些不甚精通,都是自家人,蝌弟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贾琮也点了点头,钱庄、票号,这玩意薛家也有开设。想来以薛蝌的手段,他不屑去干什么借势吞并他人产业之事。 只听薛蝌解释道:“这银票都是大同小异,各家的钱庄、票号也都是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就是保费、利率的不同。” 他拿起桌上的银票,笑了笑说:“银票是个好东西,可以让行商之人在南来北往时不必辛苦的拉着银子……但有一点,这些钱庄并不互通。若是以前,行商之人往往是固定几个地方,兑换起来也算方便。但如今朝廷开海,商业的繁荣已经让这些银票不足以支撑行商之人不断开拓商路。” “所以,你是想开设遍布整个大夏的钱庄?” 虽是姻亲,但贾琮立马警觉了起来。 薛蝌若只是求他办些小事,只要不违法乱纪,他也就顺手给办了。 但这个,绝对不行! 薛蝌看到了贾琮变得凝重警惕的脸色,立马摆手解释起来:“不,我确实想过,但此事太大,薛家还不想被龙禁卫上门抄家!” 他不是傻子,薛家的确已经改换门庭,成了官宦家族。但薛蝌很清楚,这件事只有朝廷牵头,他薛家只需小小的入上那么一股,就足以让薛家有了成为世家的资本了。 用他脑中的点子,再加上薛家的银子,小小入一股跟着朝廷喝点汤,应该可以吧。 当然,前提是他能说动贾琮,君侯府的开府建衙之权,就是最好的路子。 听完了薛蝌的解释,贾琮脸上的凝重去了三分。 “此事之前我就想过,但涉及银子的事,我不是很精通。不过你的这个想法很好,银子的流通的确抑制了国朝商业的发展。这样,明日你有没有空?你来我家一趟,我带你去见见姑父。” 银行就是商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产物,银票说白了就是最初的纸币,开设全国甚至是全球性的银行,是促进商业发展的必要条件。 总不能让行商之人拉着一车车货物与银子,奔波于各地之间吧。 不说路途上的辛苦,光是安全性就制约了商业流通。 薛蝌闻言大喜,果然,跟贾琮说此事是最为正确之事。 “说来我也是头疼了许久,前几日家里的掌柜们来京城报账,成都那边的铺子将去年的营收银子往京里送,没想到还没出川,就差点被贼人截了去。后来换成了蜀地的银票,送来京城后,一万两银子被收取了五百两的保费……” “这么高的保费?” 贺崇别的不懂,但五百两银子他却明白是多少。 五百两,足够让一户农家十年的生活安稳无忧。 薛蝌无奈道:“钱庄的保费,是按银两的多少以及兑换的距离来算的。相比请押镖的镖局,钱庄还算便宜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 这时三位姑娘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来到了内堂。 宝钗见堂弟满脸的无奈,便开口问道:“是家里的生意遇到了难处吗?” 薛蝌起身迎了宝钗三人坐下,奉上茶点后,又将之前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事~” 宝钗听完后就将目光转向了贾琮:“琮哥儿可还记得很早前,你给我说的那个银行,还有存款利息的事?我觉得当下就是个好机会!” 这事还是好几年前,贾琮吐槽他去钱庄存银子,不但没有利息,还得给钱庄付手续费的事。 当初他对钱庄的事不怎么熟悉,还专门请教了家中有钱庄生意的宝钗。 后来无意间跟宝钗说起过前世银行的盈利手段,让宝钗大开了眼见。可惜当时的薛家正值风雨飘摇,哪有时间去搞什么金融产业,这件事就被抛之脑后。 不想今日又说起了此事,宝钗当即就想起了曾经的想法。 “以户部银库为基础,只要把那个银行办起来,有朝廷背书,存钱又给利息,绝对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吸引大量的存银。” 宝钗对于经济之道,绝对是稳压在座的众人,包括贾琮。 她已经在短时间内,想到了如何去建立完善的官办钱庄体系了。 贺崇还是第一次见到闪光的妻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黛玉好笑的戳了戳贾琮,用眼神示意他去看呆呆的贺崇…… 贾琮赞了一句:“宝姐姐是天生的户部尚书!” “这倒是,宝姐姐跟着我在礼部有些屈才了……” 黛玉歪歪头,突然开口跟宝钗说道:“宝姐姐愿不愿意去户部效力?” 啊? “殿下说笑了,宝妹妹一介女子,哪能……” 话说一半,贺崇突然停了下来。 他眼神柔和而又心疼的看了一眼妻子,咬了咬牙,起身向黛玉作揖拜道:“若殿下真能让拙荆去户部任职,贺家感激不尽!” 宝钗现如今还是黛玉的公主府麾下女官,虽在朝廷的命官品秩之中,但在很多眼里,妻子的官职不过是皇帝宠女儿,顺便赏赐给臣子的添头罢了,跟宫里的女史女官没什么差别。 但若是离开了公主府,去了户部就不同了…… 宝钗的优秀,别人不知,他贺崇清楚的很。 祖父大人曾说,贺家儿郎加一起,都不及他舍了老脸跑去求了那道赐婚圣旨带回家的孙媳妇。 虽然被祖父大人如此的嫌弃,但贺崇还是想让妻子真正走上前台,让那些曾经嘲笑过宝钗的人知道,谁说女子不如男的! 宝钗被丈夫的举动给惊到了,眼中充满了感激以及浓浓的爱意。 她正要开口,却见黛玉先一步笑说:“宝姐姐哪里来的拙?贺家姐夫这是说了个好大的笑话。实际上我早就有过这个想法,义务教育司的差事限制了宝姐姐的。若宝姐姐能去户部,也算是帮了爹爹一把。” “这倒是,这两年户部的公务翻了倍的增长,姑父已经好一次去陛下那里要人了。但朝中的情况你们也清楚,科举选出来的人,当官没问题,理财嘛……也就那样。” 国朝的科举制度,一开始可以算是最为合适的选官制度。 但随着大夏的发展,如今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不提别的,光是一个理财人才的缺乏,就足够户部捉襟见肘了。 反倒是民间的各家豪商巨贾,足以在理财上吊打朝廷管理财赋的官吏。 贾琮直截了当的拍板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别的不好说,户部那边,陛下都头疼许久了。前些日子还跟我说,想要重新革新明算科的举业制度,可惜至今没个头绪。宝姐姐理财之名名传京城,陛下绝对会同意的!” 月票推荐票 吃了药昏昏沉沉的,今晚更的迟了,抱歉~ 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大夏特色帝国主义 皇帝老爷被迫摆烂,可真是苦了太子殿下了。 不但年节时都没办法休息,还得扔下娇滴滴的新婚妻子,苦巴巴的坐在勤政殿处理近乎摆满大殿的各类奏章。 贾琮来的时候,龙案上的奏章几乎淹没了太子爷的脑瓜子,一旁的内侍正将几碟快要放凉的菜放在火炉上加热,看来饭菜端来有段时间了。 刘弘确实很忙,他老子这会正在后宫享受着难得的温柔乡,内阁除了留守的大学士外,整个朝廷的公务全部压到了他这里。 他也想回东宫享受享受,可现实不允许啊~ “太子哥,歇一歇吧。你看这糖葫芦又大又圆,来尝尝……” 刘弘抬头时,糖葫芦都快怼到他嘴里了。 他将手中的笔放下,捶了捶快要僵硬的后腰,这才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边嚼边跟贾琮抱怨起来。 “累死我了,也不知道朝中的大臣们怎么想的,明知道父皇不会看这些折子,还非要送进宫来。你瞧瞧这些,全部都是反对革新官制的。” 刘弘用空闲的手指着堆积在龙案旁的好一大堆奏章,瞟了一眼木头人似的内侍,又对贾琮继续说道:“呐,另一堆都是反对父皇给你开府建衙之权的,还有不少是找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弹劾伱的。” 哈? 贾琮的兴趣被刘弘顺利的勾了起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冲内侍喊道:“那谁,把弹劾我的奏折都翻开,本侯瞅瞅。” 反对皇帝老爷给他过于大的权力,这个贾琮能理解,但弹劾他就过分了。 刘弘给内侍使了个眼色,方才还当木头人的內侍立马将那一大堆的折子送到贾琮的面前,并极有眼色的摆上了笔墨和茶点。 贾琮也不疑有他,翻开摆在最上面的一本就看了起来。 “咦?不是弹劾我的?不过这人对于革新官制的说法倒是有点意思……” 贾琮的脸上先是露出诧异之色,随即又表现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提起笔在折子上批阅了起来。 他一边批阅还一边跟太子说道:“四哥,这人的谏言虽有些书生意气,但也有许多可取之处,等会你也看看……” 等了半天也不见太子回应,贾琮落下最后一笔后,疑惑的抬起头来,朝着龙案方向看去。 只见龙案上的那一大堆折子,正被内侍悄无声息的往他这边搬。而方才还忙的没时间用膳的太子爷,正美滋滋的品着小酒,享受着桌上的美食。 贾琮一拍脑瓜子,懊恼的说道:“我真是蠢,竟然又上了四哥你的当!” “你哪里蠢?你要是蠢,父皇能给你开府建衙之权?” 刘弘冲贾琮挤挤眼,一指桌上的酒菜说道:“要不,你也来吃点?” 贾琮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内侍:“我就不吃了,方才在逛街的时候遇到了贺崇他们夫妇,在酒楼吃过了。四哥一会看看这份折子,我觉得有必要让都察院的人看看。” 听到贾琮这么说,刘弘也来了兴趣。 他把筷子放了下来,翻开内侍送过来的折子。 只见这份折子竟然是顺天府治下,涿州知州杨思农上的。 堂堂皇太子,自然不会认识一个从五品的知州。 但这杨思农还有另外一重身份,皇贵妃杨氏的亲侄子,恩荫入国子监后,于元祐三年求了恩典,去了陕甘边陲担任县令。 任职三年大计上上,原本当时就可以调回京畿富庶之地,却因其主动留任,直到今年年初才晋升涿州知州。 此人才华一般,学识一般,能力也不算上佳。 但这个人有一股韧劲,吃得了苦,能因推广土豆、玉米,与农人同吃同住。 杨思农硬是凭借着这股韧劲,兴修水利、推广良种,将干旱的边陲小县,只用三年时间就打造成为塞外江南,不但实现了粮食自给,还有余量支援周边州县。 就凭这一点,二圣都对其刮目相看。 皇贵妃杨氏都没想到,娘家那群废物中,竟然还出了个如此特殊的人才。 “臣,涿州知州杨思农请圣安。臣闻陛下欲革新官制……府县权力甚重,政事、法纪近乎集于一人之手,佐贰之人难以制衡主官,易滋生贪腐、擅专之祸。故臣以为,革新官制,首在中枢,重在地方。地方之权集于布政使、知府、县令一人,则地方之民能否得之安宁,全赖于陛下所派之官是否廉洁奉公……” 杨思农的谏言倒也简单,他就是凭借他自己的经历眼界,看出了地方大权集于主官一人之手,对于百姓来说,专权之制,全凭主官的品质如何,少有制衡之法,确实是千年以来的痼疾问题。 刘弘没有当即就说出他的看法,而是先看了一眼贾琮的批语。 “何止政、法,财赋之权亦是地方主官执掌,中枢减赋,地方擅自加赋之事层出不穷……故,地方之官制革新,首在分权,重在监察。当分行政、司法、监察三权,布政使司总掌民生,提刑按察使司主管刑狱事,另设监察司,监察地方官吏,有直奏御前之权……” 原本贾琮想直接从前世“借鉴”比较成熟的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分立之策,但此时民智未开,搞前世西方那一套,根本就行不通。 还是退而求其次,先将监察权提出来,在地方上建立监察司,与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形成行政、司法、监察三权分立。 这算是大夏特色帝国主义的三权分立,没毛病! 当然,这只是贾琮的想法,能不能通过皇帝老爷还有内阁的同意,这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刘弘还是很看好贾琮的“三权分立”之策。 虽然此时的大夏已经有了龙禁卫这个监察衙门,但龙禁卫是只属于皇帝的“特务机构”,天然跟朝中的文武不对付。 如果可以将都察院的品级提高到六部等同,然后在地方设立都察院的直属机构,比如贾琮谏言的监察司,那么,这样的监督机构,应该不会被朝臣那么抵制……吧! 刘弘对此有信心但信心并不是那么足,谁没事会愿意头上多个爹。 “依你的意思,是想让都察院在地方设置下属的衙门,以制衡布政使司?” 贾琮摇了摇头,伸出了两根手指。 “不只是布政使司,监察司的职责,应当是监察地方官吏,同时对提刑按察使司、地方州县的案件审理判决进行监督,并有权对案件有异议的地方进行质询监督……” 说白了这个监察司,就是前世的检察院,监督司法、清查贪腐等等。 贾琮对这些了解的不是很多,只能依照自己快要模糊的记忆,尽量去完善他对监察司的设置规划。 刘弘很认真的倾听了贾琮的看法,最后饭也不吃了,提笔在纸上刷刷的写着。 两人就这样一人说一人写,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最终写了一份厚厚的札子,并让内侍送去了后宫皇帝处。 “终于完了,四哥,咱们歇一歇~” 贾琮瘫在椅子上不愿意动弹,刘弘揉着酸痛无比的右手腕,瞧着殿中的两大堆奏章,无奈苦笑起来。 他也想歇着,可这些折子要么是内阁无权批阅,要么是内阁认为必须是直送御前的重要奏章。 今天若是歇了,除夕、正旦那两日还过不过年了。 而且这会殿中正有个极好的帮手,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想到此处,刘弘的脸上挂满了苦涩与疲倦,跟贾琮幽怨的抱怨说:“别提了,父皇把朝里的事都扔给了我,我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了。你瞧瞧我这眼圈……” 贾琮瞅了一眼太子爷的脸,的确是有着重重的黑眼圈,看起来疲惫而又虚弱。 (太子妃张六姑娘:夫君昨夜真是劳累了,来人啊,去煮碗参汤,本宫一会给太子爷送过去补补!) 再看看那两大堆奏章,看来这皇帝果然不是人干的事。 历代帝王短命者多,不是没有原因的! “好吧,好吧,我帮你!” 贾琮咬了咬牙,太子爷对他很好,又是个贤明之君,累死了他从哪里再去找个这么好的君主。 他叹了一声,嘟囔道:“不过也不能白帮,四哥也得帮我个忙……” 刘弘闻言咧嘴笑了笑:“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帮!” …… 作为大夏的财神爷,林如海这个户部尚书可能是除了值守内阁的大学士外,国朝唯二还在衙门加班的一品大员了。 桌案上摆满了各地送来中枢的公文,林如海一边翻阅,还得一边进行记录汇总。 户部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那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 临近年节,像是太常寺、光禄寺以及礼部比平时更加繁忙,相对应的,这几个衙门时不时就送来一份要银子的文书,让户部也不得不跟着忙碌。 “部堂,永丰侯来了。” 书吏很有眼色的迎着贾琮进去,随后送上茶水点心后就规规矩矩的去了门外守着。 林如海见女婿过来,毫不客气的扔给他一堆文书。 “来的正好,把这些账目算一算……” 嗯?啊~ 贾琮当场就傻了,合着今日不宜入皇城? 可惜心中就是再不情愿、再苦再累,老丈人安排的活他还得干,而且要干的漂亮。 他提起笔来,又一次开始将整个人埋入公文堆。 “对了姑父,我给您找了一个好助手,等年后就会到户部来。” “哦?谁啊?竟然能得到你的一个好字之夸。” 林如海也好奇起来,自己的小女婿他还是很了解的,非一般人绝不会被其赞一声好字,并推荐给自己。 只听贾琮说道:“就是薛家的宝姐姐,我方才跟太子殿下说过了,后又请示了陛下,陛下说,让宝姐姐过完年来户部试试,就以主事之衔,辅佐姑父处理户部之事。” “薛家丫头?” 林如海的第一反应就想说句荒唐,但紧接着却眉头一皱,琢磨起其中的玄机门道来。 贾琮一边抄录计算文书中的账目,一边给林如海讲述了今日在街市上遇到贺崇、宝钗等人的经过。 林如海才不会认为此事就只是这么简单,闺女与女婿认可薛家丫头之才,他林如海也认可。 但将一介女子调入户部任职,可不只是自己人认可就可以的。 朝中最近因为革新官制的事闹出了好大的风波,都过年封印了,还没有丝毫的平息之象。 皇帝在此刻轻易答应了薛家丫头入职户部,那可真是太巧了! 林如海心中琢磨着皇帝此举的深意,大致上能猜到圣意为何会如此。 薛家丫头在财赋之事上的才华,那是得了好几位朝中重臣的赞赏的。 当初朝廷调拨粮草财物北上大漠,就是薛家丫头领衔挂帅,与京城商会接了户部的任务,没有丝毫的差错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就凭这一点,林如海这个户部尚书都得赞一声好。 所以,皇帝这是打算拿薛家丫头来打脸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办事办不好,还反对革新官制? 连个女子都比不过,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在歪脖子树上去! 林如海已经能想到皇帝被逼急了会如何发飙了,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算了,这样也好,有个精通财赋,精通账目的人来帮忙也好,朝中这样的人才真是奇缺! …… 翁婿二人一直忙到了天色黯淡,这才同乘一车回了荣国府。 到家时正值晚膳时,贾琮如同猛虎下山,扑到饭桌上就疯狂往嘴巴里刨饭。 “这孩子,去了趟宫里,怎么饿成了这样?” 长辈们的疑惑,让贾琮差点哇一声哭出声来。 谁家宝宝大过年的得不到休息,一连加了两个班! “吸溜吸溜……今日不宜入宫,去了趟勤政殿,被太子拉着批了近两百份奏章。后来又去户部找姑父,又……额,这个不算……” “两百份?朝中的人都疯了吗?都封印了还不停!” 林如海还真不知道女婿在勤政殿的事,这会听到后当即愣住了。 贾琮猛点脑瓜子:“那还只是我批阅的部分,太子之前已经连续三日没有怎么休息,绝大部分是反对革新官制的折子。还有一部分,是反对我开府建衙的,甚至还有找理由弹劾我的。” “他们哪里是反对革新官制,他们是担心自己的饭碗!” 林老爷与一旁同样皱眉的政老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宝玉放下了筷子,颇为鄙夷的说道:“我听不少人说,陛下此次不仅仅是想革新官制,还要施行新的考成法。有很多人担心自己考核不过会被罢官,这才四处串联,联手攻讦革新之策!”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三章 除夕日常,突发惊变(5000字) 以往的时候,宝玉给人的感觉是那种……就是那种……很特别的天真大男孩。 不过这两年在走出荣国府后,又身处充当舆论中心的礼部新闻司,不但眼界愈发的开阔,那种批判性的思维已经远远超过了久在官场的政老爷,隐隐与那位笔架大人海刚峰形成了新老两代国朝“第一男喷”! 就方才他说的那些事,若是以前,最多会说一句国贼禄蠹,闹不好连他老子、大伯、姑父甚至是他老子的老子,统统都会骂进去。 但现在的宝二爷已经有了颇为成熟的政治思维,能透过事情的本质去思考,并得出不少正确的结论。 仅从这一点来说,政老爷虽然感觉到儿子的性格“突变”有了些陌生感之外,更多的是感怀欣慰。 当然,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儿子的思维,至少在不少人疯狂攻讦皇帝革新官制这件事中,他没有儿子看得远。 宝玉倒是没有察觉他老爹的神情变化,依旧在直抒胸臆的表达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国朝官员万千人,动不动开口仗义死节,可要是把刀把子架在脖子上,一个个却又当了鹌鹑。” “就拿琮哥儿说的那些,真的是操心朝廷大政吗?我不觉得,他们就是操心自己的官帽,担心改了官制,择了真正优秀之人,把他们给比下去……” “只要有什么事不合他们心意,就会有如山的折子送进宫去,满篇尽是圣人言。可圣人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何时由他们说了算?” “今日拿圣人言、祖宗之法压别人,隔日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圣人祖宗都得靠边站。” “依我看,太子殿下就不该理会那些折子,一把火烧了更干净些。” “等到正旦大朝会,我定要写份折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好好问问那些阻拦、攻讦革新官制之策的人,他们到底是为了江山社稷、天下万民,还是为了他们能继续躺着捞银子而如此痛心疾首。” “因自身利益而反对国朝新政,也配站在奉天殿上大放厥词!” 一股脑的道出了心中所想,宝玉这才发现荣禧堂中所有人都惊讶的盯着自己。 特别是他爹政老爷,眼中都有泪光泛出。 “儿呀,你终于长大了!” 祖宗保佑,我儿宝玉有谏臣之姿! 孔圣保佑,我儿宝玉有君子之风! 他贾政被人喊了二三十年的至诚君子,如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政老爷的喜极而泣,让宝玉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一旁坐着的湘云暗中轻碰了一下他的后背,用眼神示意,宝玉这才心领神会的起身来到政老爷跟前,抿了抿嘴唇,跪下磕了个响头。 “儿子之前荒唐度日,让父亲大人失望了。今后必将继承父亲大人之志向,养浩然正气,扬君子之风!” 贾琮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这是他家的宝二爷? 他这个时候只想去问问礼部右侍郎海刚峰,他到底是如何调教宝玉的? 虽说宝玉自出府任职性子有了变化,但这变化也太大了些! 他一个六品的承直郎,礼部新闻司评议,竟然想着在正旦大朝上开地图炮,炮轰所有反对革新官制的官员。 不算在野的那些士绅,光是贾琮今日在勤政殿统计出来的名单,就已经涵盖了中枢各部寺、地方督抚州县的大量文武官员,人数直追百二三十。 跟着“老喷子”海刚峰混了两年,现在这么猛了吗? 贾琮与赦大老爷、林老爷交换了一下眼神,三人具是有些无奈。 不过宝玉现在就是一根直溜的新竹,过刚的确易折,但三人的心中都还是欣慰更多些。 力保宝玉去“喷人”,就算要折,也不能折在这种事上,那样会打击宝玉的进取心的。 晚膳虽有波折,但荣禧堂的气氛还是极为不错。 儿子有了出息,政老爷本身就是个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的耿直性子,用完膳后直接拉着宝玉去了书房,说是要父子联手,写出一份惊天动地的“喷人”奏章。 林老爷也没有闲着,将女婿拉到了他那,翁婿二人熬到了大半夜。 自家的谏臣要干仗了,他们总要做好后勤才是。 …… 腊月的最后一天,整个京城都在噼里啪啦的放着鞭炮。 遵照太上皇老爷子的旨意,顺天府将为京城百姓呈现一场盛大的烟火秀。 露布张贴于京城四门,满京城的百姓都在讨论着今晚的烟火表演,有不少少男少女正悄悄约定,今夜金吾不禁,正是倾诉情意的好时节。 “外祖母今夜可去观赏烟火?杨娘娘派了人过来,说是遵照太后懿旨,邀请各家命妇入宫恭贺盛世,一同守岁哩。” 听黛玉说完,老太太咦了一声:“这不合祖宗之法啊,除夕夜皇家家宴不办了?咱们外命妇也去宫中守岁?” 黛玉捂嘴笑了起来,没想到外祖母竟也说起了祖宗之法。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杨娘娘说圣人也同意了,宫里已经改了原定的计划,在准备宫宴了。” 皇家的这位太后娘娘,本身就是个爱热闹的人。 这些年日子过的舒坦,老人家的身体越发的好了,爱热闹的性子是更加明显。 反正她的养子是皇帝,丈夫爱美人归爱美人,对她还是很尊敬的,整个天下,谁敢说她半个不是? 祖宗之法?估计皇帝老爷这会正等着哪个傻子喊出祖宗之法四个字呢。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过年嘛,就图个喜庆吉利。 距离宫中夜宴尚早,贾家的旧有流程不变。 贴春联、放鞭炮,一大早就有西街大小族人前来府上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有钱啊,她是整个贾家最有钱的人,早就让工匠融了不少银锭,打了整整价值两千两的金银锞子。 福寿禄三仙是金、银锞子上的常客,老太太总想着让小辈们健健康康的,跟着她这个老太太享福。 大大小小的孙子一人十颗金闪闪的金疙瘩,价值对于如今的贾家来说不是很高,包括贾琮在内,一众脑瓜子都在荣禧堂磕的咚咚响。 就连还只会说叠音的贾家大姐儿七七、林家的墨哥儿,都跟着一众亲长咚咚的给老太太磕头谢赏。 贾家这几年的变化很大,但帮扶族亲的传统从未改变。 哪怕如今的西街族人各有各的造化,但老太太还是遵照以往的规矩,只要来府中给她磕头的,每人一个小银锞子,价值不过二两,却也是她的一份心意不是。 倪二带着他的老娘也来了,这个曾经混迹于坊市中的泼皮闲汉,如今已经继承了父祖的遗志向,入了荣国府之门,成了贾家的亲兵家将。 老太太与一众西街的老妇人小媳妇在屋子中说笑扯着家常,倪二则是请了贾琮来到僻静之处,跟他汇报着这两日京城的情况。 “三爷神机妙算,这两日四处串联的人中,不但有那些文官老爷,还有不少是咱们勋贵武将。特别是那些有世袭官爵的人家,这两日有不少人跟文官秘密来往。” “意料之中的事,革新官制,不仅仅是针对文官,最主要的,是打破将官的世袭制度,选拔出合格的将校。” 贾琮早就想改革军中的世袭制度了,当下的大夏军中,不说别的,龙禁卫中就有许多承袭父祖之职,在军中混日子拿饷银俸禄的人。 按说父祖先人为国朝卖命,血流了泪流了,儿孙安享富贵没什么不对。 但军中职位,但凡儿孙不争气,万一上了战场到底还是不是那些想要子孙安享富贵之人原本的打算。 刀剑无眼,更何况这种制度已经违背了初衷,倒不如多给些抚恤银,择优录用更好些。 此处先略过不提,贾琮现在担心的就是皇帝老爷步子跨的大了,这回激起的不仅仅是文臣那边的反对,就连天然与皇家同盟的勋贵武将,也有不少人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 “这样,你再多派些人,暗中查一查到底有多少武将掺和了进去,把名单都列出来,我先看看都涉及了哪一卫。” 若只是打打嘴仗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千万别把军队给搞乱了。 “不至于吧,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谁会这么傻?” 就如今天子堪比上古圣皇的威信,倪二不相信谁会犯这个傻,在龙禁卫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但贾琮从来不会低估利益之下有些人的疯狂,更何况龙禁卫中,本身就有人被皇帝的革新官制之策,触及了切身利益。 他再三叮嘱倪二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直到天色渐暗,他才陪着家中的亲长悠悠赶往皇城。 …… 元祐十年的最后一夜,整个京城都处于一种喜庆而又躁动的气氛中。 耳边不断回响着鞭炮、烟花的响声,还有孩童们的欢声笑语,以及大人们的焦急呼唤。 禁军今日不但没有休息,反而增添了不少人手。 崭新明亮的甲胄,闪着寒光的利刃,不但没有让那些孩童感到畏惧,反而一个个羡慕又崇拜的看着面前走过的一队队巡城禁军。 戍守宫门的大汉将军并未阻拦今夜来宫中赴宴的贵人,老太太在儿媳、孙女的搀扶下很快就来到了慈宁宫。 殿中已经坐着不少宗亲命妇,老太太还看到了自家已经嫁去柳家的二孙女迎春。 老太太在拜见完太后娘娘后,就将迎春拉到跟前,小声责怪道:“你这丫头,怀着身孕呢怎么也跑过来了?告个罪呆在家中就好,难道娘娘还会怪伱不成?” 迎春脸上的红润与光泽,无不彰显着她的日子很舒坦。 她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并不显怀的小腹,跟老太太小声解释道:“夫君今日当值,没办法在家中陪我。御医说孙女这一胎很安稳,偶尔出来转转也不碍事,便想着还不如来宫里,也能跟祖母、母亲一同守岁过节。” 这还是迎春从荣国府嫁出去后首次过年,柳湘莲不在家,她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理国公府,想想都觉得心慌。 她眼中已经泛红,不自觉的跟老太太撒娇说道:“祖母难道不疼孙女了?今岁我没收到祖母的压岁钱,别扭了好久呢。” 听迎春这么一说,老太太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归根到底,迎春猫儿大些的时候,就被她抱到荣禧堂养着。 虽说平时偏疼元春跟宝玉以及后来的黛玉多些,可迎春也是她的亲孙女,哪有不疼惜的道理。 她直接将自己戴了几十年的玉镯摘了下来,套在了迎春的手腕上。 “儿孙都是讨债的,今日就便宜你这丫头了。” 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是一点都不含糊。不但给迎春戴上了玉镯,还拉着孙女的手不停的叮嘱说今夜就跟着她,不许离开半步。 按说宫中夜宴自有规矩,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但老太太是谁? 圣人老爷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先荣郡王之妻,敕封荣郡王太妃。 便是慈宁宫的主人,太后娘娘都要给老太太面子,人家偏疼孙女,谁会拦着? “瞧瞧,你这老太果然是京城最疼孙女的。把孙女看得这么紧,是担心我抢了去?” 曹太后突然扔下几位宗亲,将目光转向贾家命妇这边,让整个慈宁宫正殿中人的视线,全部聚集到了一处。 老太太告罪道:“还请太后娘娘恕罪,实在是臣妇这孙女方有孕不久,家里又没个长辈教导看顾,臣妇难以放心,只好借娘娘宝地叮嘱她几句。” “哦?你家这丫头竟然有了身孕?” 曹太后招手让迎春上前,仔细打量一番后,摸了摸迎春光滑柔嫩的手背,跟老太太笑说:“一点都不像有了身孕的人,若不是我清楚你的性子,还以为你在骗我哩。来人,去叫御医过来给这丫头瞧瞧……” 跟女官吩咐完后,曹太后还拉着迎春的手,关切的责怪了一声:“既然有孕,跟宫里说一声就好,何苦跑来折腾这一遭。” 只听迎春回道:“臣妇夫君奉圣明巡防京城,家中就只剩我一人,臣妇又是新婚不久,难挨家中清冷,便想来宫中瞧瞧热闹。而且想着祖母与母亲也会过来,臣妇前来也算是与亲长一同守岁……” 若是别人,说不定就会来一句来给太后贺年沾沾福气云云,偏偏迎春老实巴交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心实意,倒是让曹太后更为喜欢。 有孝心,又真诚老实,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这孩子真是……” 曹太后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转头就吩咐身后的女史:“去将那尊子孙娘娘玉像请来,让人送去……孩子,你是嫁给了柳家那小子对吧。大过年的不得不扔下你这丫头一人在家,柳家小子不愧是皇帝夸赞的忠贞之臣!” 从迎春这儿得到确认后,曹太后继续吩咐道:“送去理国公府,让钦天监的道人跟着,安置好后再回来。” 迎春还没反应过来谢恩,老太太就已经欣喜的上前向曹太后道谢了。 子孙娘娘,全称九天卫房圣母元君。 道教尊为“子孙保生元君”、“子孙圣母育德广嗣元君”、“子孙圣母育德广胤卫房元君”、“保生护产卫房圣母”、“九天卫房圣母”、“九天监生明素元君”等,居圣女逍遥宫。 在道教信仰中,这位不仅仅是世间人家送儿送女,保佑小儿一生平安的神祇,而且“宣太上好生之圣德、救阴阳生成之号令”,“录人间之善恶、察女子之贞邪”,并非“只保於一时之生产”,而是“恩可佑於终身”。 曹太后能专门吩咐钦天监的道人前去安置神像,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这可是太后娘娘当着众多命妇的面赐给迎春以及她腹中孩子的,今后谁还敢拿迎春“庶出”记载嫡母名下的身份说事? 迎春腹中的这个孩子,都得了国母的庇佑,那真是还未出生,身份就直接拔高了好几层,今后说不定还能得个太后赐名,得个恩尚呢。 曹太后看似随心所欲的行为,在殿中的这群命妇官眷中产生了好大的影响。 那些之前还看不起迎春这个“假嫡女”的官家小姐,此时不知有多少人快要揉碎了她们的帕子。 而太后娘娘口中的忠贞之臣柳湘莲,此时正领着一队禁军,在宫城城墙上尽忠职守的巡逻着。 除夕夜的宫城内外四处都挂着大红灯笼,喜庆中也让柳湘莲不得不更为小心。 他一直都是心怀谨慎,认为越是这种年节,人心松散时最容易出事。 “弟兄们都警醒些,注意下四处挂着的宫灯,可别失火了。” “诺!” 队伍行至宫墙的拐角处,有一眼尖的禁军校尉突然发现穿过宫墙的御河河面有些不对。 他微眯双眼,仔细分辨御河中的景象。 “不对,那是芦苇管,河中有人!” 月票推荐票 今晚更得迟了。抱歉~ 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早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四章 戏剧般的炸营,可笑的刺王杀驾 寒冬腊月,京城的水有多冷,每日清楚御河河面结冰的内侍最为清楚不过。 谁都不会想到,在紫禁城中,御河河面之下,还会有人能扛得住刺骨的寒冷,顺着宫墙下的河道,秘密摸进了宫中。 水下有多少人,又已经摸进宫中多少人,柳湘莲还不清楚,但他从不会对宫中的防御力量有半点小视。 整个大夏,最容易出事的地方是皇宫,但最安全的地方也是皇宫。 行刺什么的,负责皇宫防御的御前三卫那是司空见惯,不过嘛,只要御驾在宫中,任刺客飞檐走壁,都近不了皇帝老爷的身。 “头,有刺客!” “大惊小怪,禁声,不要惊扰了圣驾。去禀报夏大监还有曹都督……” 柳湘莲在手下惊呼的瞬间就抬手将其制止了,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嗤笑之意,随即小声嘱咐道:“另外,若是遇到荣国公世子或是永丰侯,记得跟他们说一声。宵小之辈,也太小看我等御前三卫了,敢在除夕夜在宫里行刺!” 不怪柳湘莲不拿刺客当回事,实在是御前三卫太强,更别提大夏战力天花板的羽林郎了。 行刺?这简直就是行走的军功! 很快,左军都督、龙禁卫都指挥使曹久功就亲自来了。 柳湘莲哪里都没去,就守在三大殿往大夏门的御道紧要处。再有一会,宫中的贵人们就会顺着这条御道前往大夏门与民共乐,一同欣赏今夜的烟火表演。 到时候就是关门打狗的时刻,他作为今夜值守的将军,要做的就是护卫好二圣及诸位贵人,至于说抓刺客的事,交给手底下的人就好。 “二郎,怎么样了?” 柳湘莲抱拳应道:“已经查清楚的有二十三人,这会躲在龙首宫中的一处偏殿内。羽林郎那边来了消息,让末将不要声张,打算来一次瓮中捉鳖,主要也想看看这些人在宫中的内应是谁。” “意料之中的事,没有内应,他们怎么可能如此熟悉宫中的水道跟路径。” 曹久功作为国朝的“特务头子”,在听到有刺客混进皇城,不但没有急呼呼的去抓人,反而眯起眼睛,手一揣,跟只大猫一样“盘卧”御道旁,与柳湘莲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起了闲话。 不过领头的不动,不代表爪牙不动。 此时的皇城已经在圣驾移向大夏门,内城开始编制一张大网,由羽林郎、龙禁卫以及御前三大卫的将士组成了三层搜索圈,不断的压缩着刺客的活动范围。 二圣并太子及诸妃皇子皇女均经三大殿御道去了大夏门,文武百官及各府官眷也一同前往。 不过在这些人中,有两人没有随行。而是在天空被烟火点亮时,来到了凤藻宫的宫门处。 贾琮解下了始终挂在腰间的御赐短剑,塞到了黛玉的手中。 “刺客能跑来这边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些。我会留些人在凤藻宫外面,有事了你让人来喊他们。” 小皇子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天寒地冻的,哪里还让小娃娃去宫墙上吹冷风,元春也就留在了凤藻宫照看儿子。 皇帝在听到有刺客潜入宫中,心里不仅没有什么火气,反而满是嘲讽。 烟火照亮夜空的时候,大夏门的城楼上有几位宫宴的常客并未现身,就连已经半隐退的英国公张岳老爷子都没有出现。 有几位眼尖脑子灵活的人已经在心中泛起了疑惑,最爱热闹的忠顺王刘恪、荣国公贾赦都没在城楼上站着。 还有皇帝老爷的干闺女文安公主、干女婿贾琮,到现在也没来,真是怪事一桩。 …… 京城外驻扎有隶属京营的六卫共计十五万大军,便是除夕夜,也有大半人马留守军营,保持着半警戒的状态。 京城上的天空不断闪烁着星火亮光时,大营中的某处角落,昏暗的屋子中正聚集着十来个人,在酒水的刺激下,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逐渐上升到了叫嚣。 “咱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封妻荫子,给儿孙留个拿饷银的官儿爵儿。可现在皇帝老子要拿咱们开刀给他自己博美名,这是个什么事!” “可不是,眼看我就要退了,原本还想着我那孽障能袭了我的百户官,也不枉老子十几年刀口舔血的拼了一场。唉,这都是命!谁叫我这个刘跟人家的刘不是一个祖宗,那些酸儒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刘门酒肉臭,路有冻死狗!” “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老刘你一个大老粗就别拽文了。” “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跟我说的,瞧瞧,连你都知道是个错的,可见他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读书读不成,练武嫌苦嫌累,伱说我能怎么办?没了袭职,他今后拿什么养活他自己!” 嘭! 越说越气,屋子中突然有人猛灌了一口酒水,将酒坛子砸在了地上。 这名面容黝黑的虬须大汉猛地起身骂了一句娘,竟然拿起了佩刀就往外走。 一旁的酒友一把将其拽住:“老黑,你干啥去?” 黑汉子明显喝的有些迷糊,大喝道:“凭啥他们这会吃香的喝辣的,还想着拿走咱们的官,拿走咱们儿孙的前程。去他娘的江山社稷,去他娘的百姓民生,跟我一个只会抡大刀的粗人有什么关系?我不管,谁要拿走我家的袭职,我就跟谁拼命。皇帝老子不是正在赏什么烟火吗?正好,我倒要去问问他,咱们为了他的江山流血拼命,他就这么对待我等武人吗?” 嘭嘭嘭~ 酒喝多了脑子就容易迷糊,胆子却会变得大上不少。 屋中的十来人有差不多七八成都被跳动的本就不满的情绪,纷纷将手中的酒坛子狠狠砸在了地上。 “老黑,俺跟你去!法不责众,皇帝老子也得讲道理不是?” “还有额,额也去。额从陕西出来这么多年,过年都难得回去一次,不就是想着拿额这条贱命,给娃拼个前程嘛……” 这群人从屋中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后,一路叫嚣谩骂,很快就有不少人跟在了身后。 未至大营辕门处,就已经聚集了上千人之多,让巡防的禁军还以为是炸营了。 值守的指挥同知亲自出来安抚,都没能拦住想要入京跟皇帝“讲道理”的人马,反而被众人裹挟着来到了辕门外。 眼见就要上演一次“炸营兵谏”的戏码,却见不远处有几束火把,护卫着一辆挂着灯笼的马车缓缓靠近。 马蹄声哒哒哒哒的敲击着众人躁动的心,一骑如风至,鲜红的披风猎猎作响。 那骑兵勒马停在了人群前,战马的响鼻喷出了一道热气。 哼! “英国公奉旨巡查京营,尔等还不退避一旁!” 车驾停下后,辕门处的火把灯笼照亮个马车。 “赤金御辇!这是圣驾!” 别看护卫马车的只有寥寥数骑,马车却是皇帝老爷的御辇,走下来的人更是身着蟒袍玉带,威严赫赫。 前天下兵马副帅、太保、左柱国、京营节度使、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英国公张岳立于辕门处,冷冷扫视一圈这群醉酒闹事的兵将。 “喝了些马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连国策是什么都不清楚,被人稍微一挑拨,就敢给老子惹出这么大的热闹……” 英国公在军中的威信冠绝文武,就是贾代善活着的时候,都得恭敬的称一声老哥。 何况京营的军将校尉,基本上都曾是老爷子手底下的兵。 老爷子的话只说了一半,瞬间就将他们的醉意吓退了七八成,一个个变成了鹌鹑,垂首不言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唯有那位被裹挟的指挥同知,衣服凌乱的挤到了人前,差点哭出声来。 “大帅,末将……” 不等这人说话,张岳夺过亲兵的马鞭就猛的甩了过去。 啪~ “废物,老子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什么时候,京营的将领管不住自己麾下的人马了?滚下去,军棍二十!” 虽说挨了一鞭子,又要主动去接受军法惩处,这人却长舒一口气。 稳了,大帅这是在救他的命! 张岳没有再理会其他人,只往前踏了一步,方才还叫嚣要去京城找皇帝老爷论理的人,纷纷后退一步。 老爷子再往前一步,众人又后退一步。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敢踏出辕门了…… 与此同时,神武、神威、左右威卫、左右武卫的大营皆迎来了某位大佬。 紫禁城的上空不断地被烟火点亮,城外的各处大营却是战鼓隆隆作响。 因为年节有些松弛的军营,就像是即将面临大战时一样,聚将鼓下,所有留守大营的将士被集中了起来。 一名名心怀叵测四处挑拨的人被揪了出来,点将台上的大佬温酒行军法,用铁血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稳住了军心。 赦大老爷比英国公要更狠些,手段极其狠辣。 他不但当着左威卫大军的面砍了他们的指挥使,一连处斩二十八名百户以上的将官,随后又点出一支兵马,按图索骥,顺着线索直扑京城内外十余座府邸。 …… 从元祐五年开始,后宫中除了偶尔闹些小风波外,很少有傻子去挑战杨娘娘的雌威。 等到甄氏被圈禁,宫斗的戏码已经差不多都绝迹了,六宫倒是有了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景象。 但元祐十年的最后一夜,平静许久的后宫就像是被扔了一块大石,激起的浪花从一开始的小涟漪,很快就发展成了惊天动地的海啸。 龙首宫的一处角落已经被血染成了猩红色,那位曾经被太上皇宠幸了几日的倭国萨摩藩翁主岛津久美,此时正披头撒发的被两位壮硕的嬷嬷拖着,扔到了贾琮的跟前。 “倭人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真以为你们的那个什么忍术,能对抗得了天朝的刀枪?说说吧,还有谁参与了此事!” 岛津久美竟然是这群刺客的内应,这一点倒是让贾琮颇为吃惊。 不过吃惊归吃惊,倭人什么德行,干出什么事来贾琮都不觉得意外。 这种幼稚而又愚蠢的刺杀,也就倭人那种脑子能想的出来。 “卑鄙无耻的汉人,盟约上的字都还留有墨香,你们就背叛了盟友,在我的家乡残害我们的百姓……” 嗯?这人的脑子有问题? 大夏什么时候跟萨摩藩结成盟友了? 贾琮挠了挠脑瓜子,思索了好半天都没想起来天朝跟萨摩藩签订过什么盟约。 “丽太……我还是称你为丽太妃吧。” 贾琮不解的问道:“本侯若是没有记错,是你们萨摩藩上杆子找天朝求援,天朝还卖给了你们先进的火器,让你们有实力去对抗北方藩国的进攻。圣人还册封你为太妃,让你们萨摩藩成了天朝的姻亲,让你们享受了别人享受不到的便利……” “哪怕靖王殿下勘定倭国叛乱的时候,都给了你们萨摩藩好几次机会,只要你们岛津家的人愿意归顺天朝,不说王公之爵,封个县男还是绰绰有余的,萨摩藩的百姓也能享受天朝二等国民的待遇……” “但你的今日之举,就是对天朝的大不敬,对圣人、对陛下的背叛,是要诛九族的!” “本侯很好奇,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妄想,竟会愚蠢的认为靠这二十几个臭鱼烂虾,就能近了圣人与陛下的身,能刺王杀驾报什么子虚乌有的仇?” 岛津久美听到贾琮的疑问后更加癫疯起来,她咬牙切齿的大骂:“你这个魔鬼,别以为我在宫里就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你们汉人从我们倭国掳掠女子,被当成货物一样公开拍卖,任由你们汉人凌虐侮辱。可怜的倭国女子,此时定然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 贾琮被吵得脑瓜子疼,揉了揉眉心鄙夷的瞅了这疯女人一眼。 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人傻了吧! 这会的萨摩藩,已经被靖王的大军“蹂躏”的不像样子了。 这位杀神狠起来,别说什么丽太妃的娘家,就是老爷子传旨下手的时候轻一点,他都能理解为留个全尸就算是他刘怡仁慈。 当然了,萨摩藩的女人还是很润的,将士们很满意主帅替他们操心传宗接代的事,对于赏赐的倭女侍妾很满意,同时也对向来以欺压倭女的倭国男人下手更加狠辣。 这些事,贾琮知道但他不会认为国战时仁慈是什么好事,相对于的,心狠些才更加合乎天朝的利益。 “谁告诉你来到天朝的倭女过的不好了?算了,跟你这个没脑子的人多说一句都都觉得自己的智商收到了侮辱!来人,拖下去,等候圣人发落!” 那些来到天朝的倭女,这会恨不得把还在家乡的母亲、姐妹带过来,每日都香甜可口的饭菜,温暖厚实的衣裳,生活美滋滋。 想当初,她们在倭国连顿包饭都吃不到,动不动就成了倭国男人的弃子…… 天朝解救了倭女,恨不能王师能速定倭国,让倭国的可怜女子沐浴圣天子的恩泽! 这是贾琮亲耳从一位可怜的倭女口中听到的。 贾琮懒得跟已经疯癫的倭女太妃废话,撂下了一句话就准备转身离开。 但这些话岛津久美是不信的,她见贾琮不再理她,反而更加疯癫的尖叫起来。 “贾琮,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从一开始就厌恶我们倭人!” “所以,我就是杀不了刘家那对魔鬼父子,也要让你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你别想从我口中得到一丝线索,等着吧,明日你们贾家就可以挂白幡了!” 月票推荐票 昨晚太累给睡着了,先补一章,晚上继续。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五章 随本宫杀出去 岛津久美歇斯底里的嘶吼,让四周站着的内侍宫娥包括跟在贾琮身后的禁军无一变了脸色。 他们脸上的神色极为古怪,有骇然,有震惊,更多的还是讥讽之色。 天底下还有这么没脑子的人?当着贾家人的面拿贾家人的安危威胁贾家最无法无天的人,哪怕相比这位爷的老子来说,这个还是个小的…… 嘭! 咔嚓! 噗! 贾琮犹如变成了一道残影,一脚就踹在了岛津久美的胸口,直直将其踹飞了出去。 岛津久美只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呼吸都停滞了,直到一口血从嘴中喷出,这才有了一丝气流灌进了她的胸腔。 胸骨折了,每一次的呼吸都给她带来了无边痛处。 可这个疯女人竟然还在骇人的狞笑着,仿佛自以为拿捏住了贾琮的弱点。 却不知…… “扒掉她的外衣,将其吊在树上,每个时辰泼一桶冷水……” 嘶~ 周围的人都深吸一口凉气,看向贾琮的眼神变得畏惧起来。 以往的贾三爷无论是对待皇族公卿还是内侍宫娥,只要不犯国法宫规,始终都是笑呵呵的,和气而又大方,动不动就扔颗银豆子赏人。 直到此刻,他们才想起了贾家两位爷在京外的名声,杀神、魔神…… 似乎每一代的贾家人,都会有类似的名声,面前的小三爷也不例外。 他们的骨子里天生就带着嗜血,杀起敌人来毫不手软,动不动就会立几座京观来玩玩。 不远处的阴影中站着一名老嬷嬷,在听到贾琮的吩咐后,面带犹豫的叹了一声,站出来说道:“侯爷,她是圣人册封的丽太妃,要处置也该由圣人或是太后娘娘处置。况且……您这么做,是在打圣人的……” “你是何人?敢质疑本侯的命令?” 贾琮根本不等她说完,冷冰冰的眼神看向了那名老嬷嬷。 “老奴遵太后娘娘懿旨,是丽太妃宫中的管事嬷……” “本侯不管你是谁,这个时候你最好闭嘴,要不然就陪伱的主子一同挂在树上去!” 贾琮一挥手,身旁的禁军就直接动手了。 扒衣捆绑一气呵成,那老嬷嬷被贾琮眼中的厉芒给吓住了,紧抿着嘴巴吱都不敢吱声。 戴权匆匆赶回了龙首宫,只看到了已经被吊在树上的女人,却没有见到贾琮的身影。 不过他在看到守在一旁神色晦暗不定的老嬷嬷,脸色阴沉的将其招到跟前。 “大监,永丰侯也太放肆了,这里是龙首宫,亻……” 啪! 老嬷嬷捂住了自己的左脸,不解的看向了戴权。 “依咱家看,是你更放肆才对!谁教的你,敢跟永丰侯顶嘴的?” 戴权已经很少亲手教训手底下的人了,老嬷嬷只觉得满心的委屈。 “大监,老奴只是觉得丽太妃是圣人的女人,永丰侯如此做,是在打圣人的脸,更何况丽太妃就算犯了事,也该由咱们宫里才惩处。” 戴权都不知道他当初怎么会选这么个蠢货来了龙首宫当差,女人哪有干孙子亲近? 当年甄氏冠绝六宫,都比不上贾代善在太上皇心里的地位。 一个没脑子的所谓丽太妃,还是个倭女,能比得上贾代善的孙子? 戴权只瞟了一眼已经生死不知的岛津久美,转身询问一旁的内侍:“永丰侯人呢?” 他回来可不是为了什么太妃,他是听到手底下的人禀报说岛津久美拿贾家人的安稳威胁贾琮,担心这位爷跟他老子一样,一怒之下血洗了龙首宫。 那样的话,事情就不大好处理了。 …… 贾琮根本没有在龙首宫久留,他甚至都懒得去询问岛津久美。倭人骨子里带着偏执与疯狂,恐怕就是把十八般刑具都用上,他都不一定能从疯女人的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在宫里的贾家人有谁? 不用说,肯定是元春还有小皇子。 不对,此时的凤藻宫中还有一个黛玉…… 今夜的后宫可以说是暗流变成了明打明的乱,羽林郎与御前亲军卫联手搜查、铲除宫中的各种不安定因素。 这就导致了贾琮无法将贾十一带在身边,这个时候他能用的只有三五个龙禁卫。 本想着龙首宫已经经过了羽林郎的清扫,不会再有人胆肥了冲他出手。 可没料到的是,他刚一出龙首宫还没走多远,御道旁的宫墙上就冲出了七八个黑衣人,直直冲他杀了过来。 与此同时,凤藻宫也不得安宁。 元春正给小皇子喂药时,外面已经有嘭嘭的烟火爆炸声传进屋里。 小皇子虽然生了病,可娃娃的好奇心促使他不住的伸长了脖子想要往外瞧。 “娘娘,奴婢已经让人守好了前后门,没有三爷的命令,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娘娘,延福宫那边闹起来了,翠微说她听到了喊杀声和惨叫声。” “娘娘,不好了,咱们背后的钟粹宫走水了!” 元春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若只是喊打喊杀,她还能稳住。可这宫里要是起火,那就不是抓几个小毛贼的事了。 更何况还是临近凤藻宫的钟粹宫! “大姐姐,我去看看……” “不许去!” 元春终于不能维持着平静给小皇子喂药了,她将手中的药碗勺子放下,转身下令道:“抱琴,你立刻去通知所有人,能找到什么趁手的家伙就拿上,咱们立刻转移,去前朝找陛下!” “奴婢这就……啊?娘娘,三爷说是让咱们不要乱跑,等他回来的。” 抱琴被元春的命令吓了一跳,却见元春冷静的解释道:“钟粹宫走水了,这宫里最怕的就是走水,指不定下一个烧的就是凤藻宫。这个时候,整个后宫就咱们凤藻宫没有去前面看烟火,你说贼人走投无路会怎么办?” 挟持贵人,是最好的办法。 更何况,凤藻宫里还有位小皇子呢! 抱琴立马就领命出门招呼人,元春看了黛玉一眼,这个表妹真非一般女子,竟然已经从墙上取下了用来装饰的仪刀握在了手中。 “你这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也是个胆大的人。” 黛玉朝着元春甜甜一笑:“大姐姐可别忘了,我姓林啊,姑苏林氏的林!” 元春的判断很准确,准确到凤藻宫里的人刚刚拿着刀剑棍棒甚至桌子腿在正殿前集合,凤藻宫就跟着烧了起来,而且火势很快就大到他们能够闻到桐油燃烧的味道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一名男子带着血污跑进来半跪拜倒。 “末将龙禁卫百户谢安拜见贤妃娘娘,门外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正准备冲进来,弟兄们奋力阻拦,但敌众我寡……” 抱琴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短剑,与黛玉一左一右护在元春身旁。 元春将包的严严实实的小皇子交给了奶嬷嬷手中,接过内侍送上来的仪刀,眼中厉芒一闪而逝。 “都听着,留在凤藻宫里只有死,随本宫杀出去,到了御前,本宫给你们请功。” 没有什么战前动员,甚至都不多说一句废话。 身着华贵宫装的元春与黛玉,就带头往凤藻宫的大门处杀气腾腾的走去。 左右的宫娥、内侍,还有几名被黑衣人压制转移到大门内的龙禁卫,直面十余名黑衣人。 “啧啧,没想到还真能遇到皇帝的女人,竟然还是对姐妹花,兄弟们有福了!” 领头之人桀桀笑了起来,似乎对面站着的女人已经成了他们的战利品,甚至都没将那些拿着刀剑棍棒的内侍宫人当成什么阻力。 “聒噪!” 黛玉突然抬起了手,只听嘭的一声,方才还在桀桀淫笑的黑衣人满脸的不敢置信,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窟窿,正咕噜咕噜的往外冒血。 “火器?” 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随后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玩意真好用,就是震的我手疼。” 黛玉的声音很小,但一旁的元春哪里会听不到。 这是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林表妹?怎么越来越琮哥儿化了? 领头的人就这么死了,黑衣人瞬间有些慌乱。 元春岂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一声娇喝,提刀就带着人往前冲去。 还有战力的四名龙禁卫当然不可能让贤妃娘娘冲在最前面,护着元春与小皇子,冲出了凤藻宫的大门。 或许是黛玉那一手“打黑枪”令黑衣人有所顾忌,在第一个照面,元春竟然带着人马冲散了堵在门前的黑衣人。 或许谁都不会想到,一身华丽宫装的元春,竟然有着一身不俗的武艺。 这位荣国府的大姑娘,将仪刀舞得风生水起,不但能护着一旁的儿子与表妹,还能顺手将刀锋从一名黑衣人的喉咙处划过,将一个贼人送去了阎王殿受审。 在打空了手铳中提前装好的五颗弹丸后,黛玉将手铳插回腰间的袋子,换上仪刀就配合着元春补刀。 她不比元春,早些年是跟着代善老爷子学过完整的刀法,力气也不及元春。 但黛玉也是见过血的人,从运河上的厮杀,到今夜的宫中杀贼,黛玉已经不是当初闻到血腥味就会呕吐的弱女子了。 列侯林家的闺女,在用仪刀割开一名贼人的咽喉之后,只用手抹去了溅在脸上的血滴后,就极其冷静的跟上了元春的步伐。 凤藻宫的宫人们在最初的恐惧过后,被元春的英姿飒爽激起了战意,纷纷护在主子的左右,一步步将战线往前朝推进。 当然,元春的目的是杀出后宫,去前朝寻求皇帝的庇护。所以她不会恋战,也不能恋战。 就她身边的这些宫人,最多一刻钟,只要多死伤几个人,就能将好不容易激起的战意消耗殆尽,那个时候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好在凤藻宫距离三大殿不过百十来步,在牺牲了三名龙禁卫还有几个宫人的性命之后,元春终于看到了从三大殿方向赶来增援的大汉将军。 黑衣人在看到身着明光甲的大汉将军冲杀过来时,他们也毫不犹豫的就想后退,却听耳边传来了嗖嗖的声音。 “卑鄙,竟然放冷箭!” “末将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二姐夫……” 柳湘莲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里衣,他还是大意了,差点酿成大祸。 当他远远看到后宫中突然泛起的火光时,第一反应就是羽林郎、龙禁卫好废物,竟然能让贼子把事儿闹大。 不过很快他就没办法“幸灾乐祸”了,手底下的人跑来禀报,说凤藻宫方向听到了厮杀声…… 元春还是很冷静的,在看到大汉将军已经去追杀围剿贼人,看了一眼正好奇的打量四周的儿子,温声道:“柳将军快快请起,此时又跟你何干?要不是你带着人及时赶到,我们娘俩还不知会怎么样。” 柳湘莲起身后扫了一眼远处的厮杀,挥手招呼身旁的几名兄弟摆出了防御阵型。 “娘娘,此地已经不安全,末将送您跟小皇子去大夏门吧。” “那就有劳妹夫了。” 自家妹夫靠得住,已经快要力竭的元春叮嘱众人保持警惕,快速的往大夏门赶去。 而此时的贾琮终于带着一身的血污,与另一名龙禁卫校尉赶到了空荡荡还着着火的凤藻宫。 冷风吹过,血腥味不是很浓,除了四处传来的尖叫与慌乱救火的声音外,没有见到半个熟悉的人影。 “侯爷,没人!” “咦?侯爷!” “柳七、柳八?你们怎么……这是……” 贾琮闻声转头看去,只见柳湘莲身边的亲兵柳七、柳八正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仪门处,他们的手中还各提着一颗人头。 柳七忙说道:“凤藻宫遇刺袭,贤妃娘娘与公主殿下带人杀了出来,遇到了我家老爷,此时正往大夏门去了,末将与众兄弟是来搜查剿贼的。” …… 烟火的表演让聚集在大夏门附近的上万人齐齐高呼喝彩,万岁之声连绵不绝。 城楼上的绝大部分公卿贵人,根本不会想到此时的后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唯有二圣与几名重臣得到了消息,今夜宫中混进了不少贼人,同时还有人正鼓动军士叛乱“兵谏”。 当烟火表演进入尾声,百姓们依旧不愿离去,一个个朝着城楼上的身影,高喊着二圣万岁、大夏万年。 夏守忠不断的给皇帝小声禀报着后宫的消息,当听到宫中走水时,他只是心疼了一下银子。 直到听到凤藻宫遇袭,皇帝差点就无法保持冷静了。 好在很快就传来消息,贤妃提刀带着儿子杀出了重围,并遇到了及时赶到的柳湘莲,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朝着人群挥手回应子民的朝拜。 皇帝老爷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但夏守忠还是听到了一声很小声的嘀咕。 “这女人,竟然有如此勇武的一面!” 月票推荐票 调整了一下作息,要不然我觉得自己快要噶了。 今天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六章 真正的长城 高大的宫墙挡住了此刻宫内的厮杀,大夏门外的百姓还在欢庆他们的盛世,恭祝二圣万年安康。 而宫内的大火还在燃烧,贼人早有准备,桐油加风助,凤藻宫已经被烧掉了一半。 龙禁卫、羽林郎与御前亲军联手搜查后宫各处,被绞杀的贼人已经超过了百人之多,有很多并非是此次刺杀的贼人成员,但亦是心怀叵测之人,被大军顺手给剿了。 戴权站在紫禁城的最高处,远眺灯火通明却又四处烽烟的六宫,唏嘘道:“皇爷才是最能隐忍之人,竟然能忍到这个时候才动手……” 事情或许是突发的,但在这件事中,获利最大的绝对是龙椅上的这位倔老四。 烟火表演后,百姓迟迟不愿散去,始终将目光集中在给他们带来千年难遇的盛世之人。 太上皇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不断高呼万岁的百姓,心中不免升起了酸涩之感。 “老四,你比为父要做得好!” “那是父皇教导的好,若没父皇,哪来的儿臣?” 皇帝老爷这会真可以说是爽的飞起,嘴上谦虚心里那个畅快啊。要不是顾忌老父亲的感受,他的嘴角都能咧到耳朵根去。 就算皇帝已经足够克制了,可老爷子还是看出了儿子的得意。 “行了,任重道远,这才哪到哪……你这么一弄,又得被人说是刻薄寡恩,还要再加一个嗜杀之名。老四,你真的准备好与满朝为敌了吗?” 宫里都闹成了这个样子,城外军营也成了双方斗法的场地,太上皇跟臣子们斗了一辈子,岂能猜不到皇帝的心思。 老四不想再忍了,他这是要大开杀戒,借这个突发的刺杀,来一场大清洗。 若成,今后就没人敢对皇帝的新法新政轻易说不。 若败…… 不对,老四根本没有败的可能。 继位十年,老四就是靠着隐忍一步步将大权紧紧攥在了手中,并且培养了一大帮忠心于他的臣子。 最重要的是,老四最大的依仗不是朝中的臣子,而是…… “圣人万岁、陛下万岁!” “大夏万年、陛下万万年!” 皇帝始终在迎着寒风,朝着他的子民挥手致意。 太上皇明白了,他的儿子比他要更加优秀。 他的儿子最大的依仗甚至不是忠心于他的文武大臣,而是在元祐新政之下,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吃饱穿暖还有余钱享受生活的万万黎民! 果然,在听到太上皇的问题后,皇帝瞅了一眼右侧角落的一堆人,嘴角带上了讥讽之色。 他小声道:“父皇多虑了,若是以前儿子还有些顾忌。可如今,他们微不足道!只要朕在百姓面前喊一声护驾平叛,就能立马拥有万万大军……父皇,这江山社稷,终究是靠百姓来守护的。只要儿臣让天下子民吃饱穿暖,他们就能用血肉铸成钢铁一般的长城,替朕、也是替他们自己守好这万里河山!” 太上皇第一次觉得自家老四已经站的比自己高,比他看的更远。 吃饱穿暖,这四个字写起来不过数息时间,却是昭武五十年时间都没能做到的真正盛世。 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让他选择了老四继承皇位! “圣人、皇爷,贤妃娘娘与文安公主携小殿下来了……” 嗯? 皇帝寻声看去,只见夏守忠躬身禀报,却不见元春等人的身影。 “人在哪?为何不上来?” 夏守忠表情古怪,看了一眼目光都聚集过来的文臣武将还有后宫妃嫔,深吸一口气禀道:“回皇爷,娘娘说,她身上染了血污,恐惊扰了圣驾……” 知道宫中出事的人不多,不少人在听到夏守忠的话后还一脸的诧异。 而太上皇已经听出了其中的玄机,看来凤藻宫也出了贼人…… 他当即冲着皇帝怒目而视:“瞧瞧伱干的好事,竟然让贼人惊扰了朕的乖孙!早知如此,朕就该直接调大军入……” “父皇!” 皇帝罕见的皱眉打断了老爷子的话,扶住已经气到有些颤抖的老爹:“还是先让贤妃她们上来吧,有些事也该摆在明处说道说道了。” “皇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圣间的对话,已经让城楼上的众人都听出了不对来,曹太后在女官的搀扶下来到了二圣跟前。 皇帝只好又去安抚自己的嫡母,不过也只是简单说宫里出了贼人,他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 “妾身拜见圣人、太后,拜见陛下!” 元春等人登上城楼时,手中的仪刀上还泛着猩红。 冬日严寒,仪刀上染着的血污早已冻在了刀锋之上。 站在元春身旁的黛玉更是脸颊上都有血污,那柄原本充当挂饰的仪刀,紧紧握在她的手中。 老太太已经顾不上君前失礼了,甩开了搀扶她的邢夫人,踉跄冲了过去,拉住元春与黛玉就急切的询问。 “我的儿,这么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伤到哪里了?” 老太太的这声急切而又凄厉的呼喊,倒是把城楼上的众人从震惊中拉回了现实。 却见元春将快要瘫软的老太太扶住。 黛玉将手中的仪刀扔到了地上,用手胡乱的擦了擦脸,血污之色没减半分。 不过她还是眉眼弯弯的笑了笑,柔声道:“外祖母不用担心,我跟娘娘都没事,这血可能是我杀那贼人时不小心溅到脸上的。” 无论是知道内情的还是不知道内情的,此时都深吸一口凉气。 特别是与林如海相熟的文臣,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温文尔雅的探花郎。 “如海,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你那柔弱不能自理,从小长在药罐子里的闺女?” 别说其他人,林老爷都懵啊! 他那娇弱的闺女,如今怎么会如此熟练的将杀人二字从口中说出来? 懵逼归懵逼,但为何他林如海会觉得莫名的骄傲呢? 皇帝没有避着人,而是当着众人的面询问了元春事情的经过。 此时的元春身上的宫装满是血污,却丝毫没有减少她的光彩,反而让众人觉得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女将军。 “当时钟粹宫走水,妾身觉得继续呆在凤藻宫恐会成了贼人要挟陛下的筹码,故而召集宫人,合力冲出了凤藻宫……那黑衣贼人的头领很强,好在表妹有一柄火铳,趁他不注意一枪将其打死……后来妾身斩杀两人,表妹又杀了一人……柳将军及时赶到,挡下了贼人……” 元春说的仔细,众人听得更加仔细。 那些官眷,只觉得惊心动魄好生离奇。 众人都在感慨贤妃娘娘与文安公主的离奇经历时,唯有一名御史突然高声来了一句:“真是荒唐至极,禁中乃天子居所,竟然让这么多的贼人混了进去,禁军是干什么吃的?” “对呀,宫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贼人的?” “禁中的防务何时这么差了?陛下,臣以为,当严查禁军,此事非内外勾结不可为……” “对,肯定是内外勾结,要不然防守森严的宫禁,岂会轻易被贼人混进去!” 似乎是找了个一个突破口,御史言官们几乎倾巢而出,将矛头对准了御前三卫。 准确的说,是将矛头对准了武人。 若是以往,很多人都会认为这是又一次的文武之争。但这一次,御史们还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一下子给蒙对了! 皇帝冷眼看向了武勋的那一列,目光直指那些官爵不高,多是闲散职位的一群人。 这些人中,有好几个姓刘的皇室宗亲,身上几乎都挂着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的宗室爵位。 剩下的也都是自开国以来传承下来的王公贵族,哪怕如今没了开国时的辉煌,但这些人的身上最少都有个将军衔,在军中或多或少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不管今晚的事他们有没有参与,但根据龙禁卫这几天的暗中调查,这些人与文臣中的某些人,没少勾结串联,想要在明日的正旦大朝上向革新官制之策发难。 既然今晚有了这个好机会,那还留这些人做什么?过年吗? “诸卿说的不错,今夜宫中之事,的确是有人内外勾结,欲要给朕一个下马威啊!” 皇帝冷冷一笑,突然厉喝道:“刘赞、刘涸、刘至驽……史清志、荣海奇、张振、芦世尧……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太不听话了,想要杀了朕换个听话的坐在龙椅上,好让你们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 哗啦啦…… “臣等不敢(臣冤枉),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一连点了近三十余人名,每点一人,就会有一人噗通一声跪下去。 事实上这件事已经成了一桩摆在明处的密谋,当皇帝点出这些人的名字时,他们就已经清楚,他们的串联密谋已经东窗事发败露了。 不过其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清楚今夜之事,他们只是想联名向皇帝施压,并未想过刺杀皇帝之事,这属实是冤枉了他们。 唯有其中几人,哪怕是跪地磕头,口中说着求饶的话,却仍在低眉垂首时,眼中露出了恨意。 “尔等有什么不敢的?都敢往朕的身边安插人手,敢挑拨蛊惑禁军将士,兵谏清君侧的口号都喊出来了,尔等还有什么不敢?” 皇帝的声音越发的清冷,语气比城楼上的寒风都要冰冷。 此时内阁首辅周炯站了出来,幽幽开口:“清君侧?看来老夫成了‘奸逆之臣’了,不知老夫的罪名是哪几条?哦~老夫明白了,革新官制,尔等就不能凭借祖宗的功劳荫庇,躺在家里安享富贵权势了。” 周炯的这句话算是点出了关键,更是配合了皇帝接下来的打算。 他能忍到贼人在宫中杀人放火,不就是打算借此废掉朝中阻碍革新官制的蛀虫吗? “周卿说的不错,他们可不就是这么想的,这才上蹿下跳,四处串联勾连,竟作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若非禁军儿郎警醒,说不定朕还真就成了大夏第一位被臣子害死的天子了!” “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不,朕没有怒,只有寒心!” 城楼上的大臣、官眷们纷纷拜下,城楼下的百姓都被城楼上的景象惊住了。 靠近前面的百姓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词,什么刺杀、勾结、贼人等等,无一不是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字词。 这是有人要刺杀伟大圣明的皇帝老爷? 一开始百姓们还在窃窃私语,可当皇帝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城垛边上时,所有人几乎同时停止了议论,万人的集会,竟然出现了鸦雀无声的奇观。 皇帝静静的站在城垛边,看着眼前陆续无声跪拜的百姓。 他朝着下面大声喊道:“朕的子民们,今夜有人要杀了朕,要杀了你们的皇帝……” “陛下~” 城楼上的文武百官被皇帝的突然举动给惊住了,纷纷开口想要阻止皇帝的行为。 臣子刺杀君王,这是天下的丑闻啊! 朝廷颜面何存?他们这些文武大臣,今后还有何颜面面对百姓? 甚至就连皇帝自己的威严,可能也会受损。 毕竟堂堂皇帝,竟然被自己的臣子恨到要刺杀的境地…… “杀贼人,保护陛下!” 轰~ 不知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句,原本寂静的人群突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哗啦啦全部站了起来,一个个攥紧了拳头,高举着,大喊着,怒目而视的盯着城楼上的文武大臣。 “杀贼护驾!” “杀贼护驾!” “护驾!护驾!” 人群沸腾了,万人齐怒,声浪就像是一柄柄利刃尖刀,不断的冲上城楼。 那些之前被皇帝点名的人,脸色惨白,忍不住想要后退。 却见不知何时已经有数十名大汉将军站在了他们的身后,转瞬间就将其一一羁押。 城楼下的百姓在激愤中已经有了冲击宫门的迹象,但皇帝并未担忧,反而鄙夷的看了一眼已经被羁押的那些人。 “可看清了?魑魅魍魉的阴谋,在朕的子民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皇帝只是朝着城楼下的百姓抬手作了一个下压的动作,高呼着护驾准备冲进宫中的百姓瞬间停下了他们的脚步,一个个看向上方身着赤红龙袍的天子。 “朕的子民们,你们不必担心。宫中有忠贞之臣,已经剿灭了贼人,缉拿了心怀叵测的奸佞……” 月票推荐票 感谢百顺爷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七章 君臣意相悖 谁都没想到,元祐十年的除夕夜会如此的精彩。 皇帝第一次在满朝文武面前,将他的真正底牌展现了出来。 那一万多的百姓怒吼的要冲进皇宫保护他们的皇帝时,城楼上的百官是震惊的、畏惧的,是不能理解的。 或许他们也曾在某地任职父母官时,曾在离任时得到过百姓十里相送,收到过一两柄“万民伞”。 但跟皇帝一呼万应立得大军的景象比起来,他们的那个根本就不值一提。 什么时候,天子竟有了如此民心? 群臣很不理解,也很不习惯。 天子垂拱而治,遣百官而牧黎民。皇帝就该神秘而又高高在上,岂能轻易让百姓见天颜,还如此的…… 宫门缓缓打开,在大汉将军的护卫下,皇帝不顾群臣的阻拦,走出了紫禁城,来到了百姓面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琮在赶到大夏门时,正好看到令他无比震惊的场景。 大夏皇帝站在金水桥上,背对着紫禁城和文武百官。 他的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正如一排排的跪了下去,万岁之声不绝于耳,震天动地! 皇帝的左右只有二十余大汉将军,身着赤红色龙袍的皇帝,在除夕夜成了京城百姓最为崇敬的人间仙神。 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刺杀,那些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由,劝说过皇帝的臣子纷纷闭上了嘴。 这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场景,皇帝为何会冒着被刺杀的风险,去近距离接触那些泥腿子? 贾琮默默的站在了金水桥后,算是护卫在皇帝左近。 别人可能不理解,但贾琮却很清楚皇帝此举并不是冒险。 相比于面前黑压压看不到头的百姓,身后的那些文武百官中,有不少人恐怕更得不到皇帝的信任。 “平身!” “陛下有旨,平身!” 大汉将军们齐声传达了皇帝的旨意,人群如同波浪,纷纷起身,狂热的目光聚集于金水桥边赤红色身影上。 皇帝突然转身,朝着已经聚集在大夏门门口的百官呵呵一笑。 “诸卿,看到了吗?” 皇帝一指身后呈扇形拱卫于他身后的人群,自豪的说道:“这就是朕的底气,是朕的力量源泉。有他们在,朕就不会屈从于任何威胁,朕就有底气去做历代皇帝所不敢做的事。比如……” “朕的子民们,朕的儿郎们,朕欲革新官制,施行新法,强国富民……可有人不愿意啊,他们觉得朕这么做是夺了他们的权势,夺了他们的利益,竟然勾结倭寇,在今夜派了贼人入宫要杀了朕,更是蛊惑禁军欲行兵谏事……” “刀山火海,劫难重重,然新法不可停!” “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士绅豪商皆有人反对朕之国策,甚至欲行不轨逼朕放弃新法。” “朕不愿,你们愿意吗?” 咚咚咚~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消瘦,手持胡木杖的老者。 他用木杖敲击着脚下的青石板,咚咚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分外的响亮。 “陛下,草民也不愿!” “草民不愿!” “不愿!” 随着老者的话,人群又一次沸腾了。哪怕后面的人根本听不到皇帝说了什么,但在人口相传之下,所有人都在奋力的呼喊着两个字,不愿! 不愿什么? 那些明里暗里反对新法国策的官员,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这就是民意吗?真正的民意! 民者,天下万民尔,非士大夫也! 此时的贾琮已经摸清了皇帝的心思,这位爷竟然有了前世某位落榜美术生的手段…… “来人,将那些不知忠义为何物的乱臣贼人带过来!” 大汉将军拖着二十余人走来到了御前,在周围明亮的火把下,这二十余人完全暴露在人前。 “就是他们,在勾结串联,行篡逆之举。大家说,朕该怎么办?” “杀!杀!杀!” “好,那就杀!” 皇帝遵从了民意,震天的杀声响彻云霄,哪怕知道这些人中有的人的罪行并没有到要被砍头的程度,但此时的文武百官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止。 开玩笑,眼前黑压压一万余百姓,正如同愤怒的猛虎,死死盯着那二十来个人。 或许谁要是敢站出去求情,就会被百姓看成是奸佞小人,从此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皇帝是真的想将这群人全部砍了一劳永逸,百官们几乎没有人敢上前劝说。 唯有礼部侍郎海刚峰张嘴说了一句,未经三司审判就处以极刑,不合规矩。不过老大人的声音很快就被百姓的呼喊给压了下去。 正当大汉将军准备行刑时,贾琮不得不站了出来。 他走到了皇帝与百姓之间的空地上,朝着皇帝躬身拜下:“臣请陛下三思,此案还未经有司审问就将人犯处以极刑,不合国朝的规矩!” “贾琮,你放肆!” “非臣放肆,陛下可还记得臣几年前就说过,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十六字!” 皇帝也没想到眼看自己的打算就要顺利完成,却被自己的爱将宠臣给拦了下来。 他真的生气了,不仅仅是因为贾琮拦住了行刑,更多是担心贾琮违逆了民意,会被京城的百姓唾弃。 民意如刀,而且双刃的刀。 用起来挺方便,但也够危险,极有可能会伤了自己。 原本高呼喝彩的人群慢慢平息下来,皇帝扫视了一圈,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还好还好,百姓看向贾琮的眼神没有厌恶,更多的只是不解与疑惑。 “侯爷为何要替这群乱臣贼子说话?” 身后传来了一名老者的声音,贾琮回身望去,正是那个手持胡木杖的老人。 贾琮见皇帝点头示意,他便抱拳解释道:“国有国法,族有族规。老丈,这些人有没有罪?有什么罪?该如何判决惩治?是不是应该以国法来办?” 国有国法、族有族规,这八个字可以说是老百姓最为朴素的价值观。 老者无法反驳贾琮的话,却在看了一眼远处看不清面目的文武百官后,嘀咕似的说道:“这……可……官官相扌……” “原来如此……” 贾琮笑了笑,转身向皇帝拜了拜,又朝城楼上那道明黄龙袍的身影一拜,这才跟老者笑说:“官官相护,那也要看这个官是谁?有圣人、陛下在,谁敢官官相护?老丈若是还信不过,我给老丈说个人……海刚峰海青天,您老觉得让海青天主审此案,可还信得过?” 啊? 海刚峰没想到贾琮会突然提起了他,那些听清贾琮之言的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很快就汇聚成了一个意思。 “海青天海老爷,他们信得过!” 贾琮暗道果然还得是国朝第一大喷子得人心,估计换个人,今夜这金水桥畔都得拿血洗地。 他正要回头跟皇帝老爷交差,却听那老者突然又来了一句。 “不过海青天一个人能打得过那些贪官污吏吗?老朽觉得一个好汉三个帮,御猫大人与宝二爷一同去协助海青天,这样最好不过……” “对,对,海老爷是青天,御猫大人也是青天,还有荣国府的宝二爷,他亦是赤诚君子,我们信得过!” 人群中不断有人举荐着他所认为的青天大老爷,其中以海刚峰排在第一位,其次是御猫贾琮,就连常常在报纸上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宝二爷的大名,都被不少人喊了出来。 支持宝玉的人数,甚至超过了京城两大老纨绔刘恪与贾赦。 皇帝虽然没能借机一劳永逸,可也在冷静下来后想通了贾琮站出来阻拦他的目的。 好险,差点就酿成了大祸~ 若司法被“民意”所裹挟,那才是后患无穷。 毕竟百姓们听到的、看到的,往往不一定是真的。 今日是他这个皇帝在调动民意,那明日有别人也调动了民意呢? “如此……” 皇帝挥手制止了人群的呼喊举荐,待安静下来后宣道:“礼部侍郎海刚峰为主审、永丰侯贾琮、翰林待诏贾珏为副审,全权处理此案。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全力辅佐,此案公审,朕之子民可观审监督,若有异义,敲登闻鼓告知朕,朕会亲自过问……”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 …… 一场烟火秀,让文武百官见识到了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元祐十一年的正旦大朝,因为除夕夜的“精彩”变得枯燥无趣。 那些还想着裹挟“民意”,在正旦大朝联手逼迫皇帝停罢革新官制的人,根本不敢在皇帝面前说什么民意了。 整个大夏,谁能比得上皇帝老爷所拥有的民心之强? 就像昨夜,可能皇帝老爷只需一指他们,跟那些百姓说他们是乱臣贼子,那些疯狂的、愤怒的百姓就会将他们当场打死。 太可怕了! 原本在正旦大朝上“开炮喷人”的宝玉,左右环顾竟然没能找到对手。 之前定下的人,要么已经被抓去了诏狱,要么此时一个个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不敢吱声,这让宝玉一口气憋着胸腔好生难受。 好在他被皇帝老爷委任为副审,等下朝后就去找海老爷一趟,跟海老爷商量商量如何审案吧,到时候再好好跟那群国贼禄蠹论一论什么是忠义之臣! …… 贾琮打着哈欠,跟在戴权的身后来到了龙首宫。 昨夜风波对于龙首宫的破坏微乎其微,从戴权的口中,贾琮得知了昨夜宫中最后的情况。 钟粹宫被毁,凤藻宫被烧了大半,元春母子暂住于皇贵妃娘娘的翊坤宫。 紫禁城昨夜共计斩杀贼子一百二十七人,其中黑衣贼子四十六,余者皆是与之勾结的内侍女官…… 贾琮的嘴角抽了抽,这话他最多信半个字。 看来各府安插在宫中的人手被拔除不少,就是不知道皇帝有没有牵连过甚,他们贾家在宫里也有不少暗子呢。 不过想来以皇帝老爷的智慧,明白摆在明处的暗子才是好暗子,只要不怀异心,这些人的小命还是安全的。 龙首宫还是那个龙首宫,原本挂在树上的倭女已经不见了踪迹。 “丽太……岛津久美已经拉去化人场了,圣人说,既然她已经没用了,那就不必再留。” 岛津久美漂亮吗?漂亮! 但对于太上皇来说,好看的皮囊重要吗?不过一个女子而已,敢动他乖孙的注意,洛神在世也得去化人场走上一遭。 贾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一路跟着戴权来到了皇极殿中。 依旧是圣人与皇帝二人,不用说,苦逼的太子殿下又被拉了壮丁,这个时候应该在太庙主持皇家祭祀呢。 “昨夜多亏了你,朕差点就犯下大错了!” 贾琮还未拜见行礼,就听皇帝先一步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老爷子撇撇嘴:“伱不是很行么?还手一挥就是血肉组成的钢铁长城!” 好吧,圣人老爷子这是吃了柠檬,贾琮还是觉得自己装哑巴比较好。 可惜,二圣喊他过来是有要事,不可能让他真当了哑巴。 皇帝被老爹酸了一句也不气恼,嘿嘿一笑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正事。 “昨夜的案子,你虽然只是副审,但这个案子主要还是要靠你,朕需要你做什么,你应该清楚……” 贾琮连忙摇头:“不,臣不清楚,臣也不想清楚!” 这就是贾琮最担心的一件事,同时也是他与皇帝最大的分歧。 君权,要不要限制? 至少在司法层面,必须有一定的限制,要不然那就太可怕了! 皇帝的脸冷了下来,这是贾琮自昨夜起,第二次跟他说了不字。 呵~ 老爷子在一旁偷笑,在这一点上,他是站贾琮这一边的。 老四的心太急了,有个人怼怼他挺好的。 贾琮见皇帝迟迟不语,只好躬身道:“陛下,那二十余人中,罪该万死之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罪不至死?龙禁卫今日又抓了十余人,真的都参与了串联勾结,参与了昨夜的谋逆之事吗?” 实际上朝中有不少人看出来了,皇帝这是故意的“株连”,他是要借此彻底铲除反对新法之人,哪怕被人戴上嗜杀之君的帽子也在所不惜。 这是一位一心想干实事的圣明之君,但贾琮并不认为必须牺牲一部分无辜之人的性命,才能完成新法的实施。 “臣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今日株连无辜,只会让国朝之法制再难开展。陛下乃千年难遇之圣君,不该因此落下骂名……而且,真按陛下之意,草草结案砍了这些人,岂不是给后世之君开了个不好的头?法祖,这可是咱们汉人的老传统啊!”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八章 打王金锏 元祐十一年的正旦,皇极殿中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老爷子是殿中四人最为轻松的,在戴权的伺候下,悠哉悠哉的喝着小酒撸着猫,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两人互不相让的大眼瞪小眼。 贾琮罕见的死活不退让,皇帝亦是有着他自己的想法。 在皇帝想来,不就是牺牲几个不懂事的蠢货罢了,最多让人骂几句嗜杀成性,反正他刘恒被骂的多了,不缺这几句骂…… 但偏偏就是眼前这个臭小子,枉他宠了这么久,竟然非要跟他对着干。 还是老爷子看得更加深远,拉了一把已经钻进牛角尖的皇帝。 “我觉得这小子说的不错,老四,咱们老刘家不会代代都出明君,但凡有一个糊涂混账的有样学样,那还了得?” 三皇五帝至今,哪家天下能代代出明君?那不现实。 老爷子看得清楚,贾琮这是在担心今日开了天子乱法的头,后世之君法祖学今,那别说什么依法治国了,恐怕《大夏律》都要成为一张废纸。 贾琮一看老爷子下场帮自己,连忙趁热打铁说道:“陛下,您英明神武,太子殿下也已经有了圣君之像,但之后呢?咱也不求代代都有您这样的君王,便是平庸之资也好啊。可这是不可能的,臣想着就是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咱们建立一个相对完善的法制基础,能够规范后世君主的制度……” 老爷子看向贾琮的目光变得深邃,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眼含深意的看着梗着脖子侃侃而谈的贾琮。 这小子……还真是有意思啊! 当着大夏两代帝王的面,有意无意的说着限制王权的话。 真不知道代善怎么会有这样奇葩的孙子? 说精明吧,这话都敢说。 说蠢吧,整个天下都没几个比这小子精明的…… “唉~” 皇帝看着嘴皮子都说的快起皮的贾琮,摆手制止了他的唠叨劝谏。 “行了,朕是怕了你了。就依你所言,依法惩治……” 贾琮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正要大拍马屁高呼圣明万岁时,却听皇帝继续说道:“朕可以退这一步,但如今的《大夏律》对于这些人而言,有太多的漏洞可以钻。所以,朕的要求是,你给朕看住了,严办、严惩,一定要让朝中的官员知道什么是敬畏!” …… 大年初一对于贾琮来说,真是累够呛。 他是迷迷糊糊的离开了宫中,那对至尊父子最后有没有说什么,贾琮不清楚,只是在晚膳前醒来时,贾十一正抱着一个细长的锦盒守在屋子里。 “十一叔,怎么没去跟五叔他们吃酒?咦,这是什么?” 贾琮揉着眼睛,脑袋发懵。今日是新年的第一天,若不是他要去宫中,府里的亲兵这会除了值守的人外,应该在各处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按说这个时候,贾十一也不会呆在这儿啊~ 只见贾十一恭敬的将锦盒放在桌上,打开后露出一抹金光。 “这……这……这……” 贾琮惊呆了,竟然会是当初助力魏老爷子大杀四方、威压一朝的打王金锏! 玉制的剑柄,金灿灿的锏身,纹龙刻凤,在烛光下闪着令人迷醉而又敬畏的光芒。 “戴权亲自送来的,说是圣人与陛下共同议定,此锏从今日起,由小三爷执掌。上打昏君,下斩佞臣……” “这……” 听完贾十一所说,御猫大人彻底懵了。 貌似他今天早上跟皇帝老爷对着干,还是那种寸步不让的对着干。 他明里暗里说了那么多限制军权话,不信二圣听不出来? 这也就是他贾琮有个好爷爷,但凡他不姓贾,脑袋瓜早就挂在城门楼子上示众了。 “没道理啊~” 贾琮连鞋都顾不上穿,跑到桌前拿起打王金锏,好半天才憋出了四个字。 锦盒中还有一封信,贾琮放下金锏,拆开了信封。 信是皇帝的御笔,只有一行字:“何时让此锏出现在世人面前,卿自己决定。望卿勿要负了朕之信重!谨之、慎之!” …… 贾琮从未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会如此的沉重,就连一家人围坐荣禧堂用晚膳时,都是沉默寡言的机械式刨饭。 无论是老太太还是赦大老爷,包括黛玉,也发现了贾琮的异样。 直到晚膳后,小娃娃们都去院中玩耍。 “琮哥儿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难道是病了?” 啊? 贾琮嗅到了一股幽香,从沉思中回神,抬头望去,却见黛玉正关切的看着他,并用手去探他额头的体温。 “我没事林姐姐,只是……” “怕是忙宫里的事给累着,我听伱院里的人说,你打午时从宫里回来,就一直睡着。” 老太太让鸳鸯取来一个小木匣子,交给了邢夫人。 “这是年前底下的人送来的好参,你盯着些,给琮哥儿弄点药膳补一补。感觉这些日子,他都瘦了些。” 邢夫人愣了愣,随即笑道:“瞧瞧,还是老太太疼孙子……您放心,过不了几日,我就把白白胖胖的琮哥儿还给您。” 她是贾琮的嫡母,有个国侯的儿子,满京城有几个比她品极高、排场大、地位尊崇的? 邢夫人可不傻,老太太这是给她创造“母慈子孝”的好机会哩。 屋子里的气氛很融洽,其乐融融的场景令所有人都感到了舒适舒心。 不过老太太人老成精,知道贾琮不可能是什么累了病了。 戴权今日悄悄的来了荣国府,别人可能不知道,她这个贾家老封君,那是一清二楚。 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屋子里只剩贾赦、贾政、林如海、贾琏以及贾琮时,老太太才让鸳鸯去外面守着,询问起了戴权来府中的原因。 “戴公今日来过咱们家?” “您不提儿子都差点忘了!” 政老爷是真不知道,赦大老爷则是不怎么在意。 贾琮点了点头,往外喊了一声,贾十一抱着红布包裹的锦盒走了进来。 “戴公今日给我送来了这个……” 贾琮揭掉红绸布,打开了锦盒。 那柄令整个大夏朝堂都忌惮而又羡慕的打王金锏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令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打王金锏!” “怎么会是打王金锏?” 赦大老爷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哆哆嗦嗦的想要用手去摸闪烁着金光的金锏。 政老爷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喘着粗气。 林老爷应该早就有过猜测,虽说惊讶,但也还算冷静,在片刻的吃惊后,看向女婿的目光更加满意了。 反倒是老太太,这位跟着贾代善风风雨雨数十年的老封君,这回的反应是屋中几人中,最为镇定的。 “琮哥儿,这是好事,却也会令你将来路更加曲折!” 老太太的这句话,让震惊中的赦、政两位老爷回了神,林老爷点头附和。 “岳母大人说的对,圣人为何要让戴公公私下秘密给你送来这打王金锏,就是不想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关注与压力。毕竟,持金锏、开府建衙的永丰侯,会令满朝文武忌惮针对的。” 林老爷可太清楚朝中官员是什么德行的,或许他们是清正的官员,但谁都不想头上无缘无故的多一柄悬着的剑。 上一个持锏人魏文正公好不容易去世了,这才松快了几年? 老太太嘭的一声拍了一下桌案,将几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起来。 她老人家罕见的满脸凝重之色,叮嘱道:“在琮哥儿没有使用金锏之权前,谁都不许将此事传扬出去!听到了没有?这不是能炫耀的事,明白吗?” 天爷爷,贾家要彻底发达了! 除了配享太庙的老太爷,贾家怕是又要有一个人生封国公、死入太庙了。 这是足以让贾家富贵延续数代人的良机,谁敢在这件事上扯后腿,老婆子就扒了他的皮! 老太太的目光死死盯着还在茫然状态的二儿子贾政,相比精明的大儿子,性格刚正的小儿子反倒是最容易出纰漏的一环。 “老二,这件事不同其他,在琮哥儿没有魏庆和那种威望前,打王金锏不是什么荣耀,而是一块肥肉,谁都会想咬上一口的肥肉。你明白吗?” 政老爷还是第一次从老太太眼中看到了针对他的厉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地点头。 “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轻重!只是,圣人为何会在此时就将金锏赐给琮哥儿?” 这个问题,便是老太太也想不通。 林如海有所猜测,但他也不敢肯定。与赦大老爷交流了几句后,最终将目光转向了手持金锏,皱眉沉思的贾琮身上。 贾琮见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苦涩的摇了摇头:“我是真不知道,傍晚我一醒来就看到十一叔抱着金锏在我屋子里,都把我吓了一跳。” 他将皇帝的那封一句话的御笔亲书都取了出来,让众人看过后,几人都是一头雾水。 果然,圣心难测啊! 最终还是老太太说道:“圣人与陛下如此做,必然是有深意的。依我看,不如让琮哥儿去宫中问问……” …… 年初二,拜娘舅。 贾琮却乘着马车打着哈欠来到了宫门前,昨夜他根本就没有睡着,抱着那柄打王金锏胡思乱想了一整夜。 原本以为可以如往常那样,刷脸走进宫门。 却不想守门的大汉将军歉意的说道:“侯爷,陛下有旨,至元宵节前,宫中禁止侯爷进入。” 哈? 我是谁啊?永丰侯贾琮!御猫贾琮!腰佩御赐金令,手持御赐雁翎刀…… 竟然会被拦在皇宫门口! 贾琮郁闷的追问道:“陛下为何要下这个旨意?” “侯爷莫要为难末将,末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道口谕,是夏公公亲自传达下来的。对了……” 这黑脸汉子往门洞内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一人被一道金黄影子拖了出来。 嘭~ 没有防备的贾琮只感觉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呼吸困难。 “该死,你现在有多重,心里没点数吗?” 在亲兵的帮助下,他费力的从大猫的身下钻了出来,原本精致漂亮的小侯爷,身上的官袍褶皱不堪,紫金冠都歪到了一旁。 “侯爷,圣人一早去了西山皇陵,将虎威大将军留了下来,说是等您来了,带大将军回去。” 得,这两位爷都是算计好的。 贾琮只能朝宫里拱拱手,揪着大猫脖颈上的皮,慢悠悠的步行往家里走。 …… 街市上的人不少,鞭炮的烟火气息很浓郁,不时还有玩耍的小娃娃们被花臂纹身金渐层的大猫吸引,跟在贾琮的身后窃窃私语。 贾琮没能进入皇宫问到答案,被当谜语人的二圣吊着胃口,原本心中挺烦躁的。 在看到穿着新衣吃着糖葫芦的小娃娃后,童心复起,突然跑过去抢了其中一个胖娃娃手中的糖葫芦。 嘎嘣~ 一颗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咬到嘴中,贾琮笑了,胖娃娃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就大声哭了起来。 “嘿,吃你一个糖葫芦,我让你摸摸老虎好不好?” 噶~ “那我把糖葫芦都给你,你能把大猫送我吗?” 这小胖子,挺会做生意啊! 大猫肯定是不能送他的,不过嘛,让他多摸几下还是可以的。 回府的事先扔到了一边,贾琮直接带着这群小娃娃们,跟大猫玩耍起来。 那些娃娃的父母亲长,原本还担心自家的孩子打扰了贵人,在看清与他们孩子抢糖葫芦吃的人是御猫贾琮后,纷纷放下心来。 “我就说嘛,京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老虎,原来是御猫大人。那没事了……” “何止没事,瞧着吧,等小三爷玩尽兴了,咱家的娃还能得个赏。” 与孩童玩耍,贾琮憋在心中的烦闷神奇的消散了大半,而且他突然对与金锏一同送去家中的御笔有了一丝明悟。 上一任持锏人魏老爷子,直到生命的最后都在为天下百姓操劳。 二圣早早将打王金锏赐下来,应该就是为了警醒他这个宿慧之人,莫忘了当初提拔他保护他的魏文正公,莫忘了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还有一点,你贾琮既然想限制君权,那朕就给你限制君权的权力,看看你会怎么做! 至少现在他刘恒还活着,就算出了纰漏,也能及时挽回…… 月票推荐票 感谢小橘391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九章 林怼怼再次上线啦 过年时的京城,跟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街面上的纨绔子弟明显乖巧了不少,一个个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毕竟,忠顺王刘恪回京了! 大年初二,刘恪在宫中露了个面,照旧寻了个理由就离开了紫禁城,带着两个亲兵就跑到街市上闲逛。 “爷,前面好像是永丰侯。” “哦?哪里?在哪?” 刘恪从一旁的小摊上拿了只烤鸭,毫无亲王形象的啃了起来。 对于十三爷来说,形象是什么?重要吗? 他抬头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不远处的烤肉摊上,一身紫色橘猫服的贾琮正撸起袖子,一手拿着肉串,一手拿着刷佐料的刷子,哼着小曲儿烤肉玩。 摊子的前面聚集着一圈又一圈的小萝卜头,隐隐还能看到黄黑相间的毛茸茸大猫正蹲在娃娃堆里,大口吃肉,大口喝氵…… 呃,这个没有。 刘恪已经闻到了孜然的香味,瞬间觉得手里的烤鸭不香了,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他将烤鸭往亲兵的手里一塞,大步流星的迈步向前。 “嘿,还是这小子会玩!走,咱们去凑凑热闹。” 很快,烤肉摊前的娃娃堆中就多了一个八岁零四百八十个月的孩子,一手一串肉,撸得那叫一个香。 娃娃们对这个身穿“龙袍”的老孩子很不满,因为他的到来,热乎的烤肉串总是被其第一时间抢走。 贾琮无语的瞥了老十三一眼,这位爷就像是饿了好几顿的样子,不但从他手中抢走了刚刚烤熟的几串肉,还抢走了一旁娃娃手中没来得及吃的肉串。 他将一串烤肉塞到已经瘪起嘴来要哇哇哭的小孩手中,无奈的跟刘恪说道:“十三爷,宫里没给您留饭,把您给饿着了?” 吸溜~吸溜~ 亲兵从旁边的摊主那要来一张椅子,老十三大马金刀的坐在烤炉旁,美滋滋的咀嚼着烤肉,不时还馋一馋“怒目而视”的小娃娃们,在将娃娃们馋得快哭时,乐得哈哈大笑。 “哭的真丑,哈哈哈哈……” 他没有回应贾琮的询问,而是用油腻腻的手捏了一下胖娃娃的脸蛋,招手从亲兵手里拿来大大的钱袋子,从中掏出一颗又一颗的银豆子。 “来,让爷捏一下脸蛋……” 十三爷果然是皇室宗亲中最特别的那位,这个捏下脸,那个轻轻弹个脑瓜崩,然后一人赏一颗银豆子。 豪横的忠顺王从来不管对方有没有钱,反正没几个比他有钱,赏起人来特大方。 很快,这群娃娃们就从十三爷的手里得到了足够他们买一年零嘴的银豆子,一个个又围着老孩子同其玩耍。 孩子们的心灵是纯洁而又懵懂的,他们不清楚那颗篆刻有福禄寿的宫廷赐银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他们能感受到刘恪的善意。 “伯伯,给你吃~” 有个小女娃将小手伸出,手中中有几颗梅子干,小脸上带着期待与不舍,看得刘恪直乐。 明明舍不得,却还大方的送他,真是个好孩子。 他只取了一颗,扔到嘴中,摊手搓了搓这小女娃的脑袋瓜笑道:“真甜!好孩子,你自己吃……来,咱们继续吃烤肉!” 老孩子带着一大堆小孩子,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翻烤肉串的贾琮,令其压力倍增。 “我家那些亲戚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那种场合,别说吃饱肚子,我能不被气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刘恪吐槽了一下皇族家宴,学着贾琮的模样,拿起几串肉串来,刷佐料、翻烤…… “还别说,在街上摆个摊卖烤肉,都比坐在皇极殿里听那些人扯淡有意思。赶明儿本王也来这里卖烤肉,不知本王烤的肉该卖多少银子合适?” 原本在后面帮忙串肉的摊主差点给跪了,这位爷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有个奇葩的永丰侯就已经够吓人了,您要是来卖烤肉,签子都得用金子制成的! 贾琮没理会刘恪的后半句话,却对前一句很是赞同。 皇族家宴,比之每次过节的皇帝赐宴还要无趣。 奉天殿宫宴还动不动表演个官员大比武,皇族的家宴那真是……老爷子一大早就跑路去了皇陵,可以想象老刘家的那些亲戚有多么的气人。 “分封海外的计划今年就要正式启动了,今天在宫里,好几个都在抱怨朝廷给他们的支持太少,吵着闹着要四哥给他们多派些船跟人。别人还好,颍川王府竟然想让四哥把他们家封到倭国去……” 贾琮诧异的抬起头来,倭国? 暂且不说倭国到现在还没打下来,就算打下来,那也是国朝直辖之地,是要撤藩设郡的。 颍川王府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敢提这个要求? 况且…… “我记得颍川王府当初没有给朝廷缴纳保证金,第一批的分封名单中没有他家吧。” 当初制定分封海外的计划时,贾琮特意留了一手。 每一个想要分建海外的家族,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武勋外戚,都是缴纳足够的银子,以定制购买朝廷打造的远洋战船,以及招纳海员,组建船队。 要不然嘴巴一张,朝廷还得贴钱去送他们出海,那不赔大发了? 老十三撇撇嘴,甚为不屑的骂了一句:“还不是刘治,瞧着老刘家绝大部分占据了好地方,得了便宜……这个老家伙仗着跟父皇一辈,狮子大开口,气的四哥脸的青了……伱今日没在,没有看到那些人的嘴脸……” 这也就是仗着辈分高,要不然他刘恪非得帮四哥好好教训一下刘治这个老东西。 贾琮能想象到皇帝老爷的无奈,国朝以孝治天下,皇帝老爷都避不开这个孝字。 颍川郡王刘治,比太上皇还要大上几岁。 论血脉关系,刘治是太宗的亲侄子,太上皇老爷子的堂兄。 这样的人要是耍无赖,皇帝都拿他没啥好办法。 不过分封之事不容有失,倭国那几个岛屿对于国朝来说至关重要,岂能分给这样的人。 “陛下最后怎么说的?” 刘恪一听这话,突然就乐了起来。 他凑到贾琮耳边小声说道:“说到这本王不得不夸一句文安侄女……这丫头厉害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刘治驳得哑口无言……” …… 太上皇虽然跑去了西山皇陵,但今年的皇族家宴还是在皇极殿举办。 实际上黛玉只是来宫里给皇帝、太后等人拜个年就打算回去的,却被太子妃张氏挽留,帮她安排宫宴的事情。 当然,宫宴自有内监与光禄寺负责,张氏与黛玉也只需看顾大面就好,没有多忙。 黛玉身为皇帝老爷敕封的实封公主,仅次于几位长公主,与皇帝的亲闺女淳儿公主坐在一起。 原本她正跟淳儿小丫头玩得开心,突然却听到殿中首位方向嘭的一声…… “胡闹!分封海外之事早有定计,朝中为此忙碌了整整两年,如今说改就改,尔等当国朝大政是过家家闹着玩不成?你们去问问朝中的大臣,问问他们会不会同意?” 黛玉抬头看去,只见原本其乐融融的宫宴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几个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不满而又畏惧的坐在几案后,小声嘀咕着。 其中位于前排的一位老者,几乎是耍无赖的开口说道:“陛下,这天下姓刘,咱们老刘家自己的东西,还不是陛下想封给谁就封给谁?倭国化外之地,我让老大老二他们去帮陛下看着,总好过让外姓之人管着更让人放心不是……” 黛玉瞪圆了眼珠子,这天底下还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皇帝真想不顾什么辈分孝道将这老不羞拖出殿去,可到底是这么多人看着,他也得顾忌一下影响。 “王叔,这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那么朕这个皇帝,也不能什么事都能做主。分封之事,是百官共议,内阁明发天下,岂能朝令夕改?倭国,不会分给任何人……王叔还是重新挑个地方吧,朕看在王叔的面上,想想办法,给颍川王府多派些船跟人手……” 按说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刘治也该知足。 可偏偏刘治在外藩呆的久了,又因为仗着辈分高,竟然又提起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要求。 “那这样吧,我听人说,在婆罗洲的南面有块不错的地方,叫什么澳洲,陛下可否将此地封予我家?” 嘭! “还要点脸不?那是贾家早就定下的……” “十三弟,你闭嘴!” 皇帝脸色铁青的呵斥了忍不住爆发的刘恪一句,刘恪直接说他家煤炉子没关,要回家去看看就转身离开了大殿。 殿中的气氛在刘恪离开后更加古怪,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正位上的皇帝身上。 澳洲,就像是一块肥肉,皇家的这些宗亲中,有不少人对贾家竟然得了这样的好封地抱怨不已。 他贾恩侯真就是太上皇的亲儿子不成,凭什么这种距离中原又近地盘还大的好地方,成了他贾家的封地。 “颍川王爷,晚辈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殿中突然响起清脆的声音,让即将爆发的皇帝愣了愣神。 刘治看向起身冲他盈盈拜下的黛玉,嘴角闪过一丝不屑与鄙夷。 贾家、林家,怕是靠着卖闺女得来的荣耀有前程吧!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文安公主……小丫头,作为女儿家,还是莫要什么事都掺和的好,当心未来的婆家不喜。” 黛玉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反而眉眼弯弯,微微扬头,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回了一句:“这一点不劳王爷费心,晚辈的未婚夫说了,巾帼不让须眉,晚辈便是要去做那女相国、女将军,他都会为我掌灯牵马,护卫左右!我夫妇一同青史留名时,说不定还能在文辞的角落看到王爷的名讳,毕竟王爷今日这一问,《起居注》上肯定会记载下来的……” 几乎与隐形人一样的起居郎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即又如同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唰唰唰的写了起来。 “元祐十一年,正月初二,皇族宫宴,文安公主林氏,言欲仿唐之平阳,巾帼不让须眉……颍川郡王治面赤而不得言,遮面掩其难堪……” 哼! 被黛玉怼了个难堪的刘治冷哼一声,拂袖不愿与之搭话。 却听黛玉继续追问:“王爷,晚辈心中疑问难解,还请不吝指教。当初国朝定计分建海外,各家皆是举家出力,为朝廷缴纳银钱合力打造船队……如今两年过去了,各家的船队都打造好了,人员招募也到了尾声,年后就要出发。不知颍川王府可造好了海船?招募了几个船员?” 这一问,彻底将刘治以及他的几个儿孙还有王府家眷给臊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 他家连一个铜子都没出过,工部怎么可能给颍川王府造船? 更别提招募海员了,那玩意就是各家拿着银子去求,兵部那边都是懒得搭理。 最后还是贾琮做了中人,才从水师中匀出了一些人手作为教头,替各家培养属于他们自己的海员。 颍川王府……反正黛玉的印象里,第一批封建海外的各家名单中,没有这么一号人。 刘治被噎得黑了脸,他右侧坐着的大儿子刘芒怨恨的盯着黛玉。 “伶牙利嘴,真是放肆至极!如此没有家教,本世子今日就教教你规矩……” 刘芒眼睛一眯,欲吓唬黛玉。 “谁叫我自幼没了娘呢?” 黛玉掩面欲泣,却偷偷给一旁的淳儿小丫头做了个鬼脸。 很快,她就冲颍川王世子刘芒人畜无害的笑说:“对了,晚辈是由我外祖母、荣郡王太妃以及我舅父荣国公教导长大的,您要教我规矩,最好先去问问晚辈的外祖母还有舅父,看看我外祖母与舅父大人,愿不愿意假手于人?” 嘎~ 刘芒的气势瞬间萎靡起来,贾赦贾恩侯,娘的,一气之下把这浑人给忘了! 却见黛玉款款走到殿中,朝着皇帝盈盈一拜,随即又跟周围那一圈皇族宗亲拜了一拜。 “父皇,原本颍川王爷作为皇族宗长想要一个好的封地无可厚非,但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朝皇族宗亲以及武勋贵戚凡定计分封海外之家,皆早早缴纳了银钱,招募海员、打造战舰。父皇若是允了颍川王府的请求,那对于之前为此举合家之力缴纳银钱的家族岂不是不公?” 只这一句,殿中那些原本旁观看戏的人顿时不乐意了。 他们之前看戏是觉得有刘治这个浑人闹一闹,说不定他们还能从皇帝这沾点便宜。 可听黛玉这么一说,刘治若是得逞,他们之前缴纳的上百万两白银岂不是白缴了? 同是刘氏宗亲,他刘治凭什么! “陛下,文安公主说的对啊,无规矩不成方圆!王叔的要求太不合理,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嘛!”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章 报仇从不隔夜 老刘家历经百年发展,直系旁系的宗亲不说有个千儿八百,大大小小上百家还是有的。 就今日来宫中参加皇族家宴的,除了老圣人的子侄孙辈,五服内的亲族就有十二家,基本上都是第一批参与分封海外的刘家人。 这帮子人原本还想着让颍川王府的人出头去闹,他们站在背后看能不能从皇帝老爷这讨点便宜。 可随着黛玉站出来一通怼,突然发现这件事不对味啊…… “陛下,此例绝不可开!咱们当初说好的,我们自己出钱,请工部的人打造战船,又花钱请了兵部的人培训海员……咱不说别的,就说我们胶东王府,前前后后花了三百万两银子,为这连祖宗攒下来的那些地都卖了……颍川王叔一句话就想省去这么多银子,凭什么?这不公平!” 开什么玩笑?大家都是老刘家的种,凭啥你一句话就能得个好封地,还不想花银子? 嘿,还瞪我? 看什么看,本王说的有什么错吗? 你刘治辈分高是没错,但我刘子沥同为郡王爵,谁怕谁啊! 这种事根本经不住挑拨……说挑拨也谈不上。 黛玉就是觉得这老头太过贪心,想要替皇帝老爷教训他一下,连三成力都没使到,颍川王府的人就被怼得哑口无言。 战斗力还不如家里的那几只猫,真无趣! 眼见殿中宗亲几乎是一边倒的站在了皇帝这边,黛玉冲一直怨恨瞪她的颍川王府众人盈盈一拜,做足了礼仪后坐了回去,继续享用宫中的美食。 眼见宗亲将矛头全部对准了颍川王府,皇帝老爷欣慰的朝着黛玉点点头,随即瞥了一眼还在凶横瞪着黛玉的颍川王世子刘芒。 他冷哼一声,与刘治道:“颍川王府的家教就是这个样子?文安是朕的闺女,她的教养满朝文武皆交口赞誉,何故到了你家,只因其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要被王叔的儿子孙子齐齐恶之?” “就是!王兄是没在街市上转过,满京城的人,谁提起文安公主不是伸出大拇指夸赞,就王兄家的人特殊,占便宜不成,立马张牙舞爪,还想替人家贾家、林家人教训……” 老刘家中的奇葩不少,但精明的人更多。 这林家的丫头不但被宫中宠爱有加,背靠林、贾两大家族,其父更是大夏的财神爷,未婚夫贾琮至今掌握着工部、兵部两大出海最重要的部门。 他们疯了才会跟颍川王府的人站在一块,去得罪林家丫头。 夸,必须狠狠的夸! 就算把刘治给得罪狠了也不要紧,到时候去林如海、贾琮那随便落个人情,就足以让他们家在出海的事上便利许多。 呵呵~ 这位黛玉根本不认识的刘氏老宗亲倒是有趣,突然话锋一转冲她挤眉弄眼,极其讽刺的朝着刘治来了一句:“看在大家都是兄弟的份上,本王提醒王兄一句,最好早点回颍川去,贾恩侯那浑人可不会管伱多大的年纪、多高的爵位,他发起狠来,真没人拦得住。” 殿中不少人随着这句话打了个寒颤,这些人都是曾经被赦大老爷揍过的人。 刘治虽也听过贾恩侯的浑名,不过他自恃位高爵显辈分高,还想维持下他的威严。 只见他抖了抖胡子:“他还敢打本王不成?我不过是……” “王兄不必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你只不过是想替他教训一下外甥女……嘿,林丫头可是贾恩侯宝贝儿子的未婚妻,这老小子为了他那崽儿,不知已经打过多少亲王郡王,拆过多少王公府邸了。想来颍川王兄自幼功夫深,能经得住贾代善教导出来的继承人一拳吧……” 咯噔~ 这一下,刘治的那些儿孙一个个畏畏缩缩起来,不敢再去瞪黛玉了。 就连刘治都有了退避之心,不过还想要放几句狠话,却被大儿子扯了扯衣袖。 “父王,他说的都是真的,贾赦那浑人连太上皇的亲儿子都揍过,当初还拆了忠信王府,那会刘忭还极为受宠……太上皇就只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将刘治最后的坚持都给砸没了。 他觉得皇极殿中的老老少少都在嘲讽的盯着自己,一咬牙,朝着皇帝拱拱手:“陛下,老臣今日身子不适,暂且告退了,等到改日,再来拜见圣人与陛下。” 噗嗤~ 大殿中不知是谁率先笑出了声,随即不少人都给破功跟着笑了。 就连皇帝老爷都觉得乐,尽量维持着威严,摆手道:“王叔自去便是,等父皇回京后,朕会让人去请王叔入宫,咱们再好好商议分封的事。哦,对了,王叔最好出京躲上一阵,贾恩侯这厮……朕管不住他的。” 前面的话还正常,最后这一句,真是令颍川王府的人又气又臊又畏惧。 他们已经在殿内没法呆了,随意的跟皇帝拜了一拜就退了出去。 哈哈哈哈…… 颍川王府的一应人等全部离开,殿中的气氛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变得轻松起来。 事实上皇帝并不排斥将老刘家的人分封到好地方去,但你不能贪心,更不能主动去索要皇帝没打算给你的东西。 比如颍川王府,一上来就要皇帝封他家去倭国,后来又去谋夺贾家的封地澳洲。 那澳洲可是贾家预备与林家联手,准备为元春的儿子也就是皇帝老爷小儿子打造的王国封地。 刘治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想着从皇帝老爷手里掏人家的家底! “文安,还不谢过你越王叔祖……” 黛玉起身,朝方才讥讽刘治的老宗亲福身拜下:“晚辈拜谢越王叔祖,方才若不是叔祖仗义执言,晚辈怕是要遭人恨了。” 越王刘浠,老刘家硕果仅存的水字辈老宗亲,年纪不算很老,但辈分是真的高。 他的年纪与赦大老爷相差不多,其祖父跟太祖爷是亲兄弟,袭封福建福州,王号越。 这一次进京,就是为了三月出海之事。 他虚扶一把,待黛玉起身后笑说:“本王这算什么仗义执言,你这丫头才是……若非你挑明了刘治这厮的无赖目的,咱们老刘家的脸,就得被这人丢尽了。” “丢人倒是其次,若真应了他的话,早前定下的分封之策就成了一纸空文,咱们这几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吴王刘忱突然开口道:“陛下,越王叔,诸位宗老兄弟。这分封海外之策,咱们可是跟朝廷签了契的,哪家不是耗费了百万金银?颍川王府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让陛下改了国策,那今后谁还敢再信朝政的大政方针?” 信誉这个东西,一旦失去想要再建立起来,难比登天! 分封之事关乎各家的未来,谁都不敢大意。 刘忱这么一说,几乎所有人的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道理很简单,今日能夺了贾家的封地给他颍川王府,明日皇帝的亲儿子看上哪家的封地了,是不是一句话就能夺了去。 “吴王弟放心,既是国策,又经过朝会议定,圣旨明发天下,朕岂会朝令夕改?” 皇帝的这句话没有安抚中殿中之人悬着的心,实在是历代王朝人治大过法制,朝令夕改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这时黛玉歪了歪脑袋瓜,突然说了一句:“何不将分封海外之策写进《大夏律》中……” …… 宫门前的禁军很是无奈,永丰侯去而复返,竟然与忠顺王刘恪在大夏门前摆了一个卖烤肉的小摊。 每一个前来宫中给皇帝或是太后拜年的宗亲贵人,都会被一只大猫拦住,“逼”着他们来小摊上买几串烤肉吃。 小小一串肉就要十两银子,贪官刮地皮都没这么狠的。 原本贾琮都打算在街市上耍耍就回家了,可没想到会从老十三这里听到林怼怼风雪皇极殿光辉事迹。 虽然有皇帝老爷在,贾琮知道林姐姐不会受委屈。 但,作为林姐姐的男人,颍川王府的人,他必须得好好教训一番。 “十三爷,您的消息靠谱吗?怎么这么久了,刘治他们还没出来?” 刘恪一手撸串一手烤串,熟练地不像个宗室亲王。 他瞥了伸长了脖子往宫里瞅的贾琮,鄙夷道:“急什么?本王在龙首宫的探子至少有三四十个……你也不想想,每回父皇要揍我的时候,我都能精准的跑去城外躲着,是靠什么?” 得嘞,您牛逼!这种事的确是您老十三干得出来的! 果然,不多时就陆续有人送来消息。 “十三爷、侯爷,文安公主殿下将颍川王府一应人等驳斥的哑口无言,颍川王世子还威胁公主殿下,说是……说是要替贾、林两家教公主殿下规矩……” 呵~好大的口气! 贾琮眼中的寒芒一闪而逝,随即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只听内侍再禀:“公主殿下毫不畏惧,胶东王、越王等纷纷出言维护,并以侯爷您的父亲、荣国公威名吓退了颍川王府众人。” “此时颍川王等带着儿孙自慈宁宫拜见完太后娘娘,正往大夏门而来。夏大监派小的过来知会侯爷一声,皇爷说,别闹出人命,教训一下就好。” 啧~ 皇帝老爷护起犊子来,简直就是太上皇他老人家一脉相承的令人叹服。 “明白了,多谢小公公……” 贾琮已经从门洞中看到一群身着蟒袍的人影了,嘴角微微上扬,将那把烤好的肉串往传话内侍的手中一塞,笑道:“这肉味道极好,小公公这会先去一旁避一避,一会说不定还要公公帮我给陛下回禀几句哩。” 老十三也看到了从门洞中走出来的那群人,啪的一声将手中还未烤好的肉串砸在架子上,小声道:“直接上?” 贾琮连忙扯住已经开始撸袖子的刘恪:“别,十三爷您出手不合适,那位毕竟是您的族伯……且看我的……” 不等贾琮上前,大猫就已经熟练的冲了上去。 刘治自觉在皇极殿受尽了委屈,本来想着可以去慈宁宫讨个安慰,没想到曹太后压根就没见他,甚至还命人传了一句话:“你一个当人叔祖的长辈,带着一群儿孙去欺负人家一个弱女子,还没辩赢,还跑来告状,丢不丢人?” 一肚子气的刘治刚走出大夏门的门洞,还未适应门洞外的阳光时,就猛地感到自己似乎被一只猛兽给盯上了…… “父……父……父……” “父什么父?话都不会说了?” “父王,老虎……” 嘭! 大猫已经是只成年的壮硕猛虎了,一脑袋就撞飞了刘芒,随后人立而起,将大爪子搭在了刘治的肩膀上。 谁能想象到人口百万的京城,天子的眼皮底下,会与一只老虎近距离大眼瞪小眼。 刘治都能感受到老虎鼻息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身子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 吼~ 哗啦~ 刘治身后的儿孙没一个还能站着,全部瘫在了地上,别说救人,他们自己的腿脚都已经不听使唤了。 直到刘治看清了大猫脖颈上的小金牌,这才想起太上皇养着的虎威大将军…… “大将军,自己人,本王是自己人啊~” 吼~ 本喵听不懂,小喵说了,不管是谁,都得去掏银子买烤肉吃! 大猫再次吼了一声,呲牙咬着刘治的蟒袍,想要拉他去小摊掏银子买烤肉。 贾琮没有理会宫门前的人猫互动,冷笑着在肉串上不断的刷着辣椒、胡椒、朝天椒…… “王爷,大将军这是在拉客哩……” 无奈的守门校尉又一次充当了翻译,将大猫拉开,扶了刘治起身为其小声解释起来。 很快,刘治就弄懂了太上皇养着的老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宫门处…… “荒唐,本王今日就是不买又如亻……” 吼~ 哼! “贾家小儿,这肉串多少钱?” “十两,概不赊账!” 贾琮将看起来就肉香味十足的烤串递给了刘治,咧嘴笑道:“虎威大将军最喜欢我这烤肉,也最喜欢与人分享美食,王爷一定要当着虎威大将军的面吃完,要不然,他会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刘治听完不疑有他,这肉串闻起来真的很香,之前在皇极殿也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了。 他朝着衣衫沾满尘土的大儿子努嘴道:“给钱,我颍川王府会缺这点钱?本王从不赊账!” 刘芒从荷包中掏出十两银子的庄票,不屑的冷笑一声扔到了贾琮的脚下。 却见贾琮毫不在意的将其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尘土,甩了甩:“谁说是十两银子了?本侯说的是,十两金子!” 月票推荐票 感谢小橘391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本侯要发飙了 虽是朝廷封印的年节当下,可大夏门外往来宫中的皇亲贵戚那是络绎不绝。 老十三与贾琮的这个小摊,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赚”了不下千两白银。 当然,两人又不是缺银子的人,从一开始就给买烤串的人说好了,这些银子会送去养济院用作善事,大家伙图个乐顺带还能赚份功德,不会真说与两人结怨。 但此时小摊前这堆龙子龙孙就不同了,贾琮与老十三还就是打算坑他们一笔。 只见贾琮极其嚣张的将那张十两庄票甩的啪啪响,冷笑道:“听说颍川王府好大的口气,想要接了我贾家的封地……我家为封地已经花费了数百万两银子打造船队,不知颍川王府有这么多银子吗?烤肉串都吃不起……啧啧啧……” “你……” “你什么你?本侯说错了吗?有本事拿出钱来吃完这烤肉,让本侯见识见识颍川王府的实力!” 刘芒被这话一激,直接将钱袋扔在了贾琮的脚下,嘲讽的说道:“贾家小儿,看不起谁?十两金就十两金,这里面有一千两银子,足够把伱的小摊给买下了……” 贾琮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字一顿的说道:“本侯的意思是,一个肉疙瘩十两金。颍川王手上这一把,本侯就不多说了,黄金一千两,应该能让王爷吃个够!” 噗~ 这下别说被针对的颍川王府诸人了,站在一旁看戏的刘恪都没忍住。 我的天老爷,这生意做得也太黑……咳咳,也太爽了吧! 此时的刘治已经面沉如水,他就是再不想得罪太上皇的老虎,再不想得罪贾家的浑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 他刚想要将手中的烤肉扔下,耳边却传来一阵虎豹雷音。 大猫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呲着大白牙,死死盯着刘治拿着肉串的手。 这畜生…… 刘治很想发作,但大夏门前的禁军已经将手搭在了刀柄上。 虎威大将军,太上皇的爱宠,就是某位封号忠顺的圣人亲儿子挨了打,这只大猫也不能磕着碰着。 “一颗肉疙瘩十两金子?你怎么不去抢?” 刘治眼中毫不掩饰的迸发着怒火与怨毒,但贾琮却一点都不在意。 他用脚将那个钱袋踢回了刘芒的脚下,嘴角的讽刺之色甚是明显:“你怎么知道,本侯不是抢呢?本侯还就是明打明的抢,你又能奈我何?” “有爹生没娘养的狗东西,真是好生放肆!” 啪! 贾琮根本不知道胆敢骂他的是刘治的儿子还是孙子,直接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我娘乃朝廷敕封的一品郡公夫人,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本侯的亲娘?王爷好家教啊,先在宫里欺负我林姐姐,如今又放狗乱咬人,看来本侯还真得替王爷好好管教一下后辈子孙,省的将来跑出去丢了皇家的脸面!” 那人直接被贾琮一巴掌扇了个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 不过这一巴掌也让刘治看清楚了,这贾琮就是明摆着就是来找事的…… 四周已经有不少王公贵戚围了过来,刘治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人,其中还有宗正少卿冀王世子刘慷。 但这位皇家的小管家一直揣着手看戏,明显没有上前劝架的打算。 “老大,给钱!” 一旁的大猫真·虎视眈眈,贾琮腰间的御赐金牌闪着金光,刘治担心那个不要命的浑人贾恩侯跑来给儿子出头,只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刘芒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不甘的说道:“父王,这口气儿子咽不下……” “给钱!本王是看在圣人的面上,不是怕了他贾家!” 刘治已经尽量挽尊了,可周围的吃瓜群众可不会相信。 极不甘心却又无奈的刘芒捡起了脚下的荷包,掏出一沓大大小小的庄票,又从其他兄弟子侄手中接过银票、金银豆子,凑足了价值千两黄金的金银。 他刚要故技重施扔到贾琮脚下以做折辱时,却见贾琮敲了敲放在摊子角落的钱箱。 “客官最好瞄准点,本侯是个注意食品卫生的人,烤肉的时候,不摸钱,怕脏了顾客要吃的肉!” 说着,他还在旁边的温水中洗了洗手,小声嘀咕:“唉,罪过罪过,刚刚摸了某人的银票,怕是已经脏了,脏了啊!” “你……” 刘芒差点被贾琮气死,他很想发作,却被刘治再次制止,只得乖乖将那堆银票金银豆子全部放进了钱箱。 “贾家小儿,钱货两清,今日本王认栽了!老大、老二……我们走!” 刘治攥紧了那把已经凉透的肉串,冷哼一声就想离开,却又似听到了魔鬼的声音。 “别急着走啊王爷,您瞧瞧您的右边……” 贾琮熟练的往新鲜的肉串上刷着佐料,冲刘治努努嘴。 “看来大将军很喜欢王爷的爽快,这是想看着王爷把肉吃完!” 吼~ 似乎在回应贾琮的话,大猫抬起了左前爪,露出了点点寒芒。 宫里可不会给大猫剪指甲,这位猫爷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那是真能干翻十余大汉将军的猛虎。 刘治真的很想下令让人将这一大一小两只猫都给砍成碎肉,可他真不敢…… 只能拿起那已经冰凉的肉串,将其分给儿孙,正好一人两串。 刚咬了一口…… 嘶~ 颍川王府的人无不嘶哈吸气,贾家小儿这是放了多少辣椒! 贾琮憋笑憋得很辛苦,最后哼起了他自己瞎编的歌谣。 羊肉串、羊肉串,新鲜的西域羊肉串~ 不辣~不辣真不辣~ 这肉串真的一点都不辣~ 这玩意它只辣两头啊~ …… 颍川王府的人在东南呆久了,哪里吃过朝天椒这种变态辣,当即就扔掉了手中的肉串,想要寻些水来…… 当所有人都以为刘治等人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贾琮已经解气时,却见原本还在哼着小曲烤肉的贾琮猛的将那些肉串塞给老十三,抢过身后亲兵的长刀。 “呀、呀、呀……浪费粮食,可耻!” “啊、啊、啊……竟敢嫌弃本侯的手艺,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这是在嫌弃虎威大将军推荐的美食,看把我虎气的,脸都花了!” “今日,本侯要发飙了,定要教你们好好做人!” 啪! 皇帝老爷说了,不要出人命。 贾琮就没有拔刀,只是用刀鞘狠狠甩在了靠他最近的一人脸上。 他的突然发飙,将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就连老十三都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接过那把半生的肉串,有些不知该不该冲上去帮忙。 娘的,贾家的人怎么都这么虎! 老十三把手中的肉串扔到烤架上就要往前冲,却被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冀王世子刘慷一把扯住。 只见刘慷神秘的摇了摇头,小声道:“十三弟,看戏看戏~” “可贾琮小子一个人……” 刘慷眼神示意:“谁说他一个人了?” 吼~ 天底下还有人敢打他虎威大将军的兄弟? 大猫一个“小猛扑”,就用屁股怼倒了一个想要偷袭贾琮的人,尾巴跟铁鞭子一样,又狠狠抽在了对贾琮威胁最大的刘芒身上。 嘭~ 贾琮不是针对谁,颍川王府的这些人中,有两个战斗力还不如宝玉,两刀鞘下去就将其抽得站不起来了,捂着脸就瘫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反倒是刘芒这个郡王世子,脑子不够灵光,但拳脚功夫还是不错的。 加上这人人高马大,他差点就遭了刘芒的偷袭算计。 好在大猫颇为给力,一尾巴下去,将将其脸抽肿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一大一小两只猫配合的十分默契,短短几十息,除了刘治这个小老头外,包括郡王世子刘芒在内,颍川王府的八个人,全部躺在了大夏门外的青石板上哀嚎求饶。 贾琮拎着刀鞘上还沾着血的长刀,温和无比的走向刘治:“本侯最懂礼了,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的,这就送王爷与您的儿孙一块躺在地上去……” “永丰侯且慢……” 贾琮闻声停下了脚步,转身寻声看去,说话的人竟然是冀王世子刘慷。 “原来是叔父,小侄给叔父请安了。” 冀王府与荣国府的关系极好,刘慷更是与赦大老爷一同逛过青楼的好友。 贾琮收起了锋芒,躬身行礼。 只见刘慷走上前来,先是拍了拍贾琮的肩膀,随后朝刘治拱拱手道:“王叔,小辈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太过计较。侄儿这就带他回去,让他老子好好教训他……今日之事,一定会给王叔一个交代……” 噗~ 老十三真是忍不住啊,还教训,还交代,贾恩侯要是不带着儿子打上门去,他老十三就去皇陵把老十四那狗东西打个半死! 听话听音,刘治就是此时怒火攻心,也听出了刘慷话中之意。 看来,他今日在皇极殿确实是把皇帝得罪狠了。 作为宗正寺少卿的冀王世子,能枉顾同为刘氏宗亲的情谊,向着贾家的小子说话,明显是皇帝在向自己表达不满。 他冷哼一声,踢了地上还在哀嚎的某个孙子一脚。 “不嫌丢人吗?还不赶紧起来,回府!” 刘治甚至连句狠话都不敢说,率先走到一旁爬上了马车。 随即颍川王府的仆人胆战心惊的靠上前来,将躺在地上的大小主子都搀扶起来,在大猫虎视眈眈的视线下,哆哆嗦嗦的离开了此地。 等颍川王府的马车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小摊上的生意突然变得更好了。 刘慷也没有离开,而是接过老十三烤好的肉串,挑了挑眉,向贾琮询问道:“我不会也需要一颗肉丸子十两金吧?” “叔父说笑了,侄儿那是坑颍川王府的人,谁叫他们欺负我林姐姐来着。十两银子一串,到时候在养济院的功德碑上把叔父的名字放在最前面。” 贾琮的话引得小摊周围的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欢快的气氛冲散上方才宫门前的剑拔弩张。 “永丰侯可不能区别对待,给本公来十串,本公的名字也得刻在前面……” “本王也要十串,不,二十串……方才在宫里没吃饱,听说老十三跟永丰侯的手艺不错,来几串垫垫肚子!” 哗啦、哐当~ 这群蟒袍玉带的吃瓜人就没有缺银子的,一个个豪气的往钱箱里扔着金银豆子,守在散发热气与香气的摊子,其乐融融的讨论着方才颍川王府的狼狈样。 “颍川王府的人是不是在外面呆久了,脑子生了锈?竟然还想着空手套白狼的事。” “依我看啊,颍川王府应该是开始的时候不相信分封海外会给他们带来好处。如今出海在即,他们才急了,可好地方都已经被咱们挑完了,这不就琢磨着厚脸皮靠辈分试探一下陛下的底线。”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不过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咱们陛下不是圣人他老人家,就咱们陛下的性子……啧……” 虽说是在宫门口,可这群人不是刘氏宗亲就是国朝顶级勋贵,只要不是造反忤逆,谈论起当今皇帝来也没有什么避讳。 话可能不太好听,但这群人的确说到了点子上。 就倔老四的性格,要不是刘治这个人没有明着造反,辈分又高,就今日在皇极殿上的做派,他能遣龙禁卫将颍川王府给抄了。 “行了行了,陛下不是说了嘛,他不会给颍川王府分封……也许三代之后,颍川王府怕事连王府的规制都保不住。” “啧~就贾恩侯那小心眼,还王府……颍川王府下一代弄不好都得丢了爵位!” 贾琮无语的用手指指着自己,冲那位说道:“吴王殿下,我还在这呢~” 吴王刘忱咬了一口烤肉,边撸串边说:“那又这样?难道你爹不是小心眼?还是说,你家会这么轻易的绕过颍川王府?” 好吧,您爵位高您有理! “对了琮小子,今日我等承情了!林丫头今日帮了我等大忙,改日本王在府中设宴,你与林丫头一起过来,咱们再好好说说将分封记入《大夏律》中的事……” 刘忱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贾琮却颇为疑惑。 正要细问时,却见老十三指着宫门处说道:“林丫头出来了……”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二章 拿着刀要交代 天还没黑,黛玉在皇极殿驳斥颍川郡王刘治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相比御猫贾琮在宫门前捶人这种贾家基本操作的八卦,小女子怼翻一帮大老爷们,更令京城的老百姓觉得有意思,同时也更为下酒。 正逢年节,走亲访友小酌一杯时,颍川王府的狼狈以及文安公主大杀四方的睥睨,立马成了最好的谈资。 “听说了吗?皇帝老爷又给文安公主加了一百户的食邑,这都快赶上亲王爵的食邑了。” “什么叫快赶上?是已经超了。一千五百户的食邑,除了忠顺王爷,整个大夏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林家真是祖坟冒青烟,竟出了个如此惊才艳艳的姑娘。” 以往被人私下里嘲讽子嗣不昌快要绝户的林家,这两年真的是令不少人嫉妒的眼珠子都快变成红色的了。 那些与林如海关系要好的同年、同僚,一回到家就给他的妻女讲述刚刚听来的八卦消息,琢磨着让自家的闺女多与黛玉走动走动。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整个京城的半数贵女,都走了当初她们母亲的老路。 当初她们的母亲有多么嫉妒贾敏的才华,现在的她们就有多么嫉妒黛玉的才华。 别说走动交好了,能在面上挤出一丝微笑,维持基本的礼貌,都已经让不少贵女暗中咬碎了一口的小白牙。 “他娘的,敢欺负老子的外甥女……老四、老四,召集人马,带上家伙,咱们去给颍川王爷拜年!” 赦大老爷的暴脾气可没有随着他的刻意沉寂有丝毫的变化,刚从外面炫娃回来,连包成大红包的孙女都没放下,就嚷嚷着要亲兵统领贾四召集人马。 刘治?那是个什么玩意? 你说那是国朝的郡王?老子打的就是郡王! “大舅舅,我没吃亏……” 黛玉接过冲她伸出双手要抱抱的小侄女,想要劝说暴躁的赦大老爷息息怒。 她倒不是担心赦大老爷打上门去会被言官弹劾,也不担心自家人会被皇帝怪罪,单纯的是觉得天都快黑了,为这点事耽误了一家人用晚膳不值得。 要打,那也是明天召集好人手,带上工具,直接将颍川王府在京城的宅子砸个稀巴烂,这样才能彰显我贾家的霸道不是。 咦?为什么我会想到砸人宅子呢? 黛玉歪歪头,与怀里的小侄女四目相对。 “打~打~” 贾家大姑娘七七人小归人小,但已有乃祖之风,胖乎乎的小手握着一柄小木剑,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小嘴一张就是打啊打。 这时老太太已经听到了院中的动静,在邢夫人的搀扶下走出了荣禧堂。 当黛玉以为老太太会阻拦赦大老爷的暴躁行为,却不料老太太一出来就叮嘱道:“刘治那老混蛋最是不要脸,去迟了肯定找不到人。老大,你赶紧去堵人,莫让他跑了。还有,别把人打死,出了人命圣人与陛下就是想保你都不好出面。” …… 还别说,老太太对京城老勋贵的了解要远远超过赦大老爷。 刘治一回到王府就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城外避避风头,这个时候就别考虑在城中过年享乐了。 就宁荣贾家那一家子人的性格作风,从今日贾琮小儿的狂悖无礼就能看出七八分。 “主子,冀王府的人说冀王殿下不在城里……” 管家小心翼翼的将一封拜帖恭敬的呈上,却见刘治啪的一下猛地将其打落在地。 他回家的第一时间就趴在书桌上给总掌宗亲事的冀王刘淮写了一封拜帖,想要请这位堂弟出面,帮他在太上皇那说说话。 一方面还是放不下分建海外的巨大利益,另一方面就是冀王府与荣国府关系极好,有刘淮这个老亲王出面,说不定能化解了他与贾家的恩怨。 儿孙被贾琮打得如此之惨,颍川王府的面子几乎是被其踩在脚下反复蹂躏,刘治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下了对贾家的恨。 只不过此时刘治最关心的就是分封,只要拿到了封地,到时候再跟贾家扳手腕,他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可自己的拜帖甚至连冀王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主子,要不老奴再去一趟?” “去什么去?人家这是在故意躲着本王,伱就是再去十次百次也是一样。” 刘治压下心里的愤怒与记恨,平息了一下心情后吩咐道:“去把咱们来时来的那几箱东西收拾好装上马车,本王要去皇陵拜见圣人。” 既然小的靠不住,那就直接去找老的。 当今皇帝刻薄寡恩,但老圣人向来好面子,四处标榜他圣明神武,对臣子恩泽宽厚,只要到时候卖卖惨,再呈上礼物,不信拿不下一个分封的名额。 嘎吱一声,颍川王府的大门缓缓关上。 庞大的车队在一队护卫的护送下迅速往京城的西门驶去,阜成门的守城将士自然不敢阻拦国朝郡王的车驾,不过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很快皇帝就收到了颍川郡王自西门出,往皇陵方向而去的消息。 皇帝老爷这会正在跟太子刘弘说着分封策入《大夏律》的事,在听完龙禁卫的禀报后,嗤笑一声。 “去,将这个消息告知贾恩侯,另外给他说一声,教训完颍川王府的人后,去皇陵陪父皇打打猎散散心,暂时不要回京了。” …… 荣国府的亲兵统统换上了甲胄,腰挂长刀,手握硬木棍,一个个跨上战马跟在自家将主的身后。 红色的披风迎风猎猎,立于颍川王府的大门前。 九十九名亲兵,不多不少,令得到消息的巡城御史没有半点借口出面阻拦。 赦大老爷甚至冲不远处站着的御史挑了挑眉:“本公是来寻仇的,刘治老儿今日欺负了我的外甥女,你们御史一声屁都不敢放,老子自己报仇,你们最好也当看不见。要不然,明日老子就让人四处宣扬,国朝的御史欺软怕硬、官官相护、畏惧权贵……” 那御史差点被气炸了,合着你贾恩侯不是国朝的权贵?你荣国公不是大夏的官? 谁说本御史畏惧权贵了?我连弹劾颍川王府的折子都写好了,正要去通政司投送,就被你们贾家闹出来的动静引了过来…… 当着我这个巡城御史的面,带着这么一帮子杀才杀气腾腾的站在这,还不让我插手…… 贾琮无奈朝着那名御史拱拱手:“何御史,家父这是被气坏了,有些话说得过分了还望何御史莫要怪罪……” 这位何莒何御史也算是贾琮的同年之一,两人交集不多,但这人的为人也算公允,还是不要平白树敌为好。 贾琮将何莒拉到一旁,添油加醋的将刘治想要空手套白狼,从朝廷白嫖封地、出海船队的事说了一下。 “何御史你想一想,当初分封之策,是咱们满朝文武共同议定,经朝议通过,昭告天下的。颍川王府凭什么以一家之言,令朝廷朝令夕改?这是不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啊。人家今日甚至说了,这天下是他刘家的天下,刘家人想要什么,何须别人同意……” 重点是刘治此举,是把朝廷规矩放在地上拿脚底板使劲的摩擦,而作为最尊崇规矩的御史老爷们,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颍川王真是好大的口气,这天下何时成了他一家之天下了?” 这天下,从来都是我等圣人门徒代天牧守,什么时候一个废物宗亲也能改朝廷的规矩了? 何莒忍不住骂了一句,冲贾琮拱手道:“下官这就回去召集同僚,有我等在,颍川王府这种无理无据的打算休想得逞!” 贾琮心中暗喜,面上却满是尊敬。 他拱手回礼道:“何御史不愧忠贞公允,在下佩服。可惜本侯事涉其中,不好出面,无法与诸公共襄大计,惭愧惭愧……” 贾琮的夸赞令何莒颇为骄傲自得,拍着胸脯就保证他一定会将此事办成,务必不让刘治得逞。 临走时还提醒了一句:“荣国公心疼外甥女,愤怒之下有些过激下官也能理解。但还请侯爷顾忌些影响,莫要闹得太过。要不然下官也不好办……侯爷您说是吧?” 轰~ 话刚说完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巨响,两人转头看去,颍川王府的大门已经狠狠砸落在了地上,尘土飞扬。 贾琮嘴角抽了抽,歉意的回道:“何御史放心,绝对不会主动惹事闹出人命来,不会令你难做。” 能给颍川王府的人下套,贾琮就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送走了斗志昂扬的何莒,贾琮赶回老爹身旁。偌大的颍川王府除了几个留守的仆人外,大大小小的主子是一个都没找到。 不等赦大老爷拷问,就有一位龙禁卫的暗卫送来了情报。 “老太太还真是神机妙算,刘治这老家伙果然跑了!” 赦大老爷看了看已经渐暗的天色,回头跟贾琏说道:“琏儿,这里就交给你了,除了他家的宗祠,能带回去的东西都带回去,带不回去的,统统给我拆了。” …… 刘治出城后长舒一口气,一下子感觉放松了不少。 城外的官道不比城中平坦,享受惯了的刘治忍受不了马车的颠簸,见天色已暗,就让人放慢了速度,打算找个地方先歇上一晚。 不想还没到临近的驿馆,就被贾家的人给追了上来。 与颍川王府的人相比,算上贾赦、贾琮父子二人,贾家此来的人数还不到六十。 刘治掀起车帘子,看着火把下贾赦冷冰冰的脸,他并未畏惧,反而有些不满与愤怒。 “贾赦,你想干什么?你儿子把吾儿、吾孙打成那个样子,本王没去找你算账,你倒先找上本王了。” 唏律律~ 赦大老爷拍马而行,手中的马鞭甚至已经能够甩到刘治脸上去了,指着刘治的老脸就骂了起来。 “老东西,你还有脸说。先是欺负我外甥女,后来还敢嫌弃我儿烤的肉,给你脸了是吧……” 啪! 赦大老爷要打谁,从来不会管他是什么身份,他连当今皇帝都打过,还会怕了什么郡王。 一鞭子一下,正好甩在了刘治的肩膀上。 一甩一拉,就将其打下了马车。 七十多岁的老头,只这一下就已经够他受的了。贾赦也知道这老头无耻归无耻,也不好伤了其性命。 故而在将其抽下马车后,手中鞭子的目标换成了其他人。 颍川王府的护卫被赦大老爷的举动吓傻了眼,还真有人敢打他家主子? 等到刘治忍住痛苦喊人护驾时,他们才回过神来,纷纷涌上前去,将刘治等大小主子护在身后。 不过还是晚了些,赦大老爷就像抓小鸡子似的,将颍川王世子刘芒拎起扔到了地上,抬手就是好几鞭子甩了过去。 只听一声声惨叫响起,本就被贾琮打成了猪头,这下刘芒更惨了,那鞭子一次次落在身上,每一次都会带出一条血痕。 “放肆!放肆!贾恩侯,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本王……” 刘治挣脱了护卫的搀扶,又气又怒,指着贾赦:“都给本王上,给本王拿下这等悖逆之人!” 唰唰唰~ 颍川王府的人在听到刘治下令后,纷纷拔出佩刀。 “谁敢!” 贾琮一声怒吼,拔出雁翎刀就拍马上前,战马的前蹄高高抬起,一脚就踹飞冲在最前面的一名王府护卫。 荣国府的亲兵自然是紧跟其后,人数虽少,但贾家的这群杀才各个披甲执锐,哪里是颍川王府的这些欺压良善的腌臜泼才能相比的。 只一个照面,还未正经动刀,仅凭战马的冲撞,就直接冲散了颍川王府的百余名护卫。 贾四更是一刀砍掉了颍川王府护卫统领的脑袋,大好的头颅高高飞起,那具无头的尸体甚至是冲出了好一段距离才无力的倒下。 突然爆发的冲突瞬间戛然而止,颍川王府的人包括刘治在内,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贾家,不会畏惧什么郡王府。 贾家人,真的会杀人! 颍川王府的王子王孙中,几乎都脸色煞白,捂着嘴扭头呕吐,想要掩饰惧意。 其中一人哆哆嗦嗦指着拎着刀走向他们的贾琮说道:“你……你……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你竟敢杀人!” 贾琮都被这人给逗笑了,不敢杀人的话,他又何必大晚上的跑来城外吹冷风。 不过这种事自然要找个好借口,毕竟他来之前才跟何莒说了不会主动惹事闹出人命,咱是守信守诺之人…… “本侯也没想到,颍川王府的规矩如此之差,竟然有人会公然冲撞行刺国朝公侯……” 贾琮朝着刘治咧嘴笑了起来,那一口洁白的牙齿在火把的照耀下分外渗人。 只听贾琮冷笑道:“除夕夜的时候,家父与本侯因为平叛杀贼得罪了不少人,看来颍川王府中藏匿了不少贼人。王爷,你是不是该给本侯一个交代啊?”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1755的打赏。 前天晚上一直高烧到了39.3,最后半夜去了急诊。一查,幸亏不是感染。 挂了水,白天退烧后脑袋昏昏沉沉的,凌晨才觉得好多了,就爬起来先更一章。 再去睡一觉,看白天能不能精神点,到时候我在继续码字。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二章 拿着刀要交代 天还没黑,黛玉在皇极殿驳斥颍川郡王刘治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相比御猫贾琮在宫门前捶人这种贾家基本操作的八卦,小女子怼翻一帮大老爷们,更令京城的老百姓觉得有意思,同时也更为下酒。 正逢年节,走亲访友小酌一杯时,颍川王府的狼狈以及文安公主大杀四方的睥睨,立马成了最好的谈资。 “听说了吗?皇帝老爷又给文安公主加了一百户的食邑,这都快赶上亲王爵的食邑了。” “什么叫快赶上?是已经超了。一千五百户的食邑,除了忠顺王爷,整个大夏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林家真是祖坟冒青烟,竟出了个如此惊才艳艳的姑娘。” 以往被人私下里嘲讽子嗣不昌快要绝户的林家,这两年真的是令不少人嫉妒的眼珠子都快变成红色的了。 那些与林如海关系要好的同年、同僚,一回到家就给他的妻女讲述刚刚听来的八卦消息,琢磨着让自家的闺女多与黛玉走动走动。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整个京城的半数贵女,都走了当初她们母亲的老路。 当初她们的母亲有多么嫉妒贾敏的才华,现在的她们就有多么嫉妒黛玉的才华。 别说走动交好了,能在面上挤出一丝微笑,维持基本的礼貌,都已经让不少贵女暗中咬碎了一口的小白牙。 “他娘的,敢欺负老子的外甥女……老四、老四,召集人马,带上家伙,咱们去给颍川王爷拜年!” 赦大老爷的暴脾气可没有随着他的刻意沉寂有丝毫的变化,刚从外面炫娃回来,连包成大红包的孙女都没放下,就嚷嚷着要亲兵统领贾四召集人马。 刘治?那是个什么玩意? 你说那是国朝的郡王?老子打的就是郡王! “大舅舅,我没吃亏……” 黛玉接过冲她伸出双手要抱抱的小侄女,想要劝说暴躁的赦大老爷息息怒。 她倒不是担心赦大老爷打上门去会被言官弹劾,也不担心自家人会被皇帝怪罪,单纯的是觉得天都快黑了,为这点事耽误了一家人用晚膳不值得。 要打,那也是明天召集好人手,带上工具,直接将颍川王府在京城的宅子砸个稀巴烂,这样才能彰显我贾家的霸道不是。 咦?为什么我会想到砸人宅子呢? 黛玉歪歪头,与怀里的小侄女四目相对。 “打~打~” 贾家大姑娘七七人小归人小,但已有乃祖之风,胖乎乎的小手握着一柄小木剑,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小嘴一张就是打啊打。 这时老太太已经听到了院中的动静,在邢夫人的搀扶下走出了荣禧堂。 当黛玉以为老太太会阻拦赦大老爷的暴躁行为,却不料老太太一出来就叮嘱道:“刘治那老混蛋最是不要脸,去迟了肯定找不到人。老大,你赶紧去堵人,莫让他跑了。还有,别把人打死,出了人命圣人与陛下就是想保你都不好出面。” …… 还别说,老太太对京城老勋贵的了解要远远超过赦大老爷。 刘治一回到王府就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城外避避风头,这个时候就别考虑在城中过年享乐了。 就宁荣贾家那一家子人的性格作风,从今日贾琮小儿的狂悖无礼就能看出七八分。 “主子,冀王府的人说冀王殿下不在城里……” 管家小心翼翼的将一封拜帖恭敬的呈上,却见刘治啪的一下猛地将其打落在地。 他回家的第一时间就趴在书桌上给总掌宗亲事的冀王刘淮写了一封拜帖,想要请这位堂弟出面,帮他在太上皇那说说话。 一方面还是放不下分建海外的巨大利益,另一方面就是冀王府与荣国府关系极好,有刘淮这个老亲王出面,说不定能化解了他与贾家的恩怨。 儿孙被贾琮打得如此之惨,颍川王府的面子几乎是被其踩在脚下反复蹂躏,刘治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下了对贾家的恨。 只不过此时刘治最关心的就是分封,只要拿到了封地,到时候再跟贾家扳手腕,他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可自己的拜帖甚至连冀王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主子,要不老奴再去一趟?” “去什么去?人家这是在故意躲着本王,伱就是再去十次百次也是一样。” 刘治压下心里的愤怒与记恨,平息了一下心情后吩咐道:“去把咱们来时来的那几箱东西收拾好装上马车,本王要去皇陵拜见圣人。” 既然小的靠不住,那就直接去找老的。 当今皇帝刻薄寡恩,但老圣人向来好面子,四处标榜他圣明神武,对臣子恩泽宽厚,只要到时候卖卖惨,再呈上礼物,不信拿不下一个分封的名额。 嘎吱一声,颍川王府的大门缓缓关上。 庞大的车队在一队护卫的护送下迅速往京城的西门驶去,阜成门的守城将士自然不敢阻拦国朝郡王的车驾,不过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很快皇帝就收到了颍川郡王自西门出,往皇陵方向而去的消息。 皇帝老爷这会正在跟太子刘弘说着分封策入《大夏律》的事,在听完龙禁卫的禀报后,嗤笑一声。 “去,将这个消息告知贾恩侯,另外给他说一声,教训完颍川王府的人后,去皇陵陪父皇打打猎散散心,暂时不要回京了。” …… 荣国府的亲兵统统换上了甲胄,腰挂长刀,手握硬木棍,一个个跨上战马跟在自家将主的身后。 红色的披风迎风猎猎,立于颍川王府的大门前。 九十九名亲兵,不多不少,令得到消息的巡城御史没有半点借口出面阻拦。 赦大老爷甚至冲不远处站着的御史挑了挑眉:“本公是来寻仇的,刘治老儿今日欺负了我的外甥女,你们御史一声屁都不敢放,老子自己报仇,你们最好也当看不见。要不然,明日老子就让人四处宣扬,国朝的御史欺软怕硬、官官相护、畏惧权贵……” 那御史差点被气炸了,合着你贾恩侯不是国朝的权贵?你荣国公不是大夏的官? 谁说本御史畏惧权贵了?我连弹劾颍川王府的折子都写好了,正要去通政司投送,就被你们贾家闹出来的动静引了过来…… 当着我这个巡城御史的面,带着这么一帮子杀才杀气腾腾的站在这,还不让我插手…… 贾琮无奈朝着那名御史拱拱手:“何御史,家父这是被气坏了,有些话说得过分了还望何御史莫要怪罪……” 这位何莒何御史也算是贾琮的同年之一,两人交集不多,但这人的为人也算公允,还是不要平白树敌为好。 贾琮将何莒拉到一旁,添油加醋的将刘治想要空手套白狼,从朝廷白嫖封地、出海船队的事说了一下。 “何御史你想一想,当初分封之策,是咱们满朝文武共同议定,经朝议通过,昭告天下的。颍川王府凭什么以一家之言,令朝廷朝令夕改?这是不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啊。人家今日甚至说了,这天下是他刘家的天下,刘家人想要什么,何须别人同意……” 重点是刘治此举,是把朝廷规矩放在地上拿脚底板使劲的摩擦,而作为最尊崇规矩的御史老爷们,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颍川王真是好大的口气,这天下何时成了他一家之天下了?” 这天下,从来都是我等圣人门徒代天牧守,什么时候一个废物宗亲也能改朝廷的规矩了? 何莒忍不住骂了一句,冲贾琮拱手道:“下官这就回去召集同僚,有我等在,颍川王府这种无理无据的打算休想得逞!” 贾琮心中暗喜,面上却满是尊敬。 他拱手回礼道:“何御史不愧忠贞公允,在下佩服。可惜本侯事涉其中,不好出面,无法与诸公共襄大计,惭愧惭愧……” 贾琮的夸赞令何莒颇为骄傲自得,拍着胸脯就保证他一定会将此事办成,务必不让刘治得逞。 临走时还提醒了一句:“荣国公心疼外甥女,愤怒之下有些过激下官也能理解。但还请侯爷顾忌些影响,莫要闹得太过。要不然下官也不好办……侯爷您说是吧?” 轰~ 话刚说完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巨响,两人转头看去,颍川王府的大门已经狠狠砸落在了地上,尘土飞扬。 贾琮嘴角抽了抽,歉意的回道:“何御史放心,绝对不会主动惹事闹出人命来,不会令你难做。” 能给颍川王府的人下套,贾琮就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送走了斗志昂扬的何莒,贾琮赶回老爹身旁。偌大的颍川王府除了几个留守的仆人外,大大小小的主子是一个都没找到。 不等赦大老爷拷问,就有一位龙禁卫的暗卫送来了情报。 “老太太还真是神机妙算,刘治这老家伙果然跑了!” 赦大老爷看了看已经渐暗的天色,回头跟贾琏说道:“琏儿,这里就交给你了,除了他家的宗祠,能带回去的东西都带回去,带不回去的,统统给我拆了。” …… 刘治出城后长舒一口气,一下子感觉放松了不少。 城外的官道不比城中平坦,享受惯了的刘治忍受不了马车的颠簸,见天色已暗,就让人放慢了速度,打算找个地方先歇上一晚。 不想还没到临近的驿馆,就被贾家的人给追了上来。 与颍川王府的人相比,算上贾赦、贾琮父子二人,贾家此来的人数还不到六十。 刘治掀起车帘子,看着火把下贾赦冷冰冰的脸,他并未畏惧,反而有些不满与愤怒。 “贾赦,你想干什么?你儿子把吾儿、吾孙打成那个样子,本王没去找你算账,你倒先找上本王了。” 唏律律~ 赦大老爷拍马而行,手中的马鞭甚至已经能够甩到刘治脸上去了,指着刘治的老脸就骂了起来。 “老东西,你还有脸说。先是欺负我外甥女,后来还敢嫌弃我儿烤的肉,给你脸了是吧……” 啪! 赦大老爷要打谁,从来不会管他是什么身份,他连当今皇帝都打过,还会怕了什么郡王。 一鞭子一下,正好甩在了刘治的肩膀上。 一甩一拉,就将其打下了马车。 七十多岁的老头,只这一下就已经够他受的了。贾赦也知道这老头无耻归无耻,也不好伤了其性命。 故而在将其抽下马车后,手中鞭子的目标换成了其他人。 颍川王府的护卫被赦大老爷的举动吓傻了眼,还真有人敢打他家主子? 等到刘治忍住痛苦喊人护驾时,他们才回过神来,纷纷涌上前去,将刘治等大小主子护在身后。 不过还是晚了些,赦大老爷就像抓小鸡子似的,将颍川王世子刘芒拎起扔到了地上,抬手就是好几鞭子甩了过去。 只听一声声惨叫响起,本就被贾琮打成了猪头,这下刘芒更惨了,那鞭子一次次落在身上,每一次都会带出一条血痕。 “放肆!放肆!贾恩侯,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本王……” 刘治挣脱了护卫的搀扶,又气又怒,指着贾赦:“都给本王上,给本王拿下这等悖逆之人!” 唰唰唰~ 颍川王府的人在听到刘治下令后,纷纷拔出佩刀。 “谁敢!” 贾琮一声怒吼,拔出雁翎刀就拍马上前,战马的前蹄高高抬起,一脚就踹飞冲在最前面的一名王府护卫。 荣国府的亲兵自然是紧跟其后,人数虽少,但贾家的这群杀才各个披甲执锐,哪里是颍川王府的这些欺压良善的腌臜泼才能相比的。 只一个照面,还未正经动刀,仅凭战马的冲撞,就直接冲散了颍川王府的百余名护卫。 贾四更是一刀砍掉了颍川王府护卫统领的脑袋,大好的头颅高高飞起,那具无头的尸体甚至是冲出了好一段距离才无力的倒下。 突然爆发的冲突瞬间戛然而止,颍川王府的人包括刘治在内,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贾家,不会畏惧什么郡王府。 贾家人,真的会杀人! 颍川王府的王子王孙中,几乎都脸色煞白,捂着嘴扭头呕吐,想要掩饰惧意。 其中一人哆哆嗦嗦指着拎着刀走向他们的贾琮说道:“你……你……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你竟敢杀人!” 贾琮都被这人给逗笑了,不敢杀人的话,他又何必大晚上的跑来城外吹冷风。 不过这种事自然要找个好借口,毕竟他来之前才跟何莒说了不会主动惹事闹出人命,咱是守信守诺之人…… “本侯也没想到,颍川王府的规矩如此之差,竟然有人会公然冲撞行刺国朝公侯……” 贾琮朝着刘治咧嘴笑了起来,那一口洁白的牙齿在火把的照耀下分外渗人。 只听贾琮冷笑道:“除夕夜的时候,家父与本侯因为平叛杀贼得罪了不少人,看来颍川王府中藏匿了不少贼人。王爷,你是不是该给本侯一个交代啊?”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1755的打赏。 前天晚上一直高烧到了39.3,最后半夜去了急诊。一查,幸亏不是感染。 挂了水,白天退烧后脑袋昏昏沉沉的,凌晨才觉得好多了,就爬起来先更一章。 再去睡一觉,看白天能不能精神点,到时候我在继续码字。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三章 挨揍、护短、申饬 一刀下去人头飞起,血污之气在距离京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弥漫开来。 好在正值冬寒时节,虽是天黑不久,但此地除了冲突的两家人外,没有半点人影被吸引而来。 这就给了贾琮太多可操作的空间了,譬如先下手为强,譬如我说你家窝藏了反贼,你没有也得有! 与赦大老爷的莽不同,贾琮长刀前指,咧着嘴呵呵冷笑:“窝藏反贼,颍川郡王府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造反二字一出,刘治只觉得脊背疯狂的往外冒冷汗。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无耻了,可没想到眼前的贾家小儿比他还要无耻。 “你胡说……” 否认是必须的,可贾琮稍微撩了撩他的衣袍,露出篆刻五爪金龙的御赐金牌,眯起眼睛说道:“本侯是不是胡说,那要看王爷怎么做。这夜黑风高,最适合杀人灭口……咳咳,不对,最适合平叛杀贼。我爹身上兼领的皇差可至今还没免去,本侯自己呢,别的不多,就是这可先斩后奏的御赐之物不下三个……” 话到最后,刘治从贾琮的双眼看到了浓浓的杀意。 这厮,似乎……真的……有可能在此地杀了他! “王爷最好考虑清楚,该给我们父子一个怎样的交待!” 看似是双方在对峙,颍川王府的人要比贾赦父子带来的人更多。 但只要是明眼人就能发现,颍川王府的护卫一个个都在无意中呈退缩之态,握着长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刘芒被赦大老爷抽得死去活来,哪怕贾琮已经与刘治开始谈判了,赦大老爷手里的鞭子都没有停下。 儿子凄惨的求饶声令刘治无法静下心来思考,还是藏在马车中的某位妾室提醒了一声,这才想起了他的儿子还在挨打。 “贾恩……荣国公,本王认栽了!” 刘治这回还算克制,将自己对贾家人的憎恨隐藏的很好。这可是城外,在这里撂什么狠话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再说了,自己的儿子还在对方手里呢。 “还请荣国公罢手,本王……择日,本王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哦?颍川郡王也知道负荆请罪这四个字?真是稀奇!” 赦大老爷在看到儿子提醒的眼神后,总算罢了手。 刘治刚想让仆人去将人抬回来,却见赦大老爷的马鞭又一次一挥,将其拦住。 只见赦大老爷盯着刘治的眼睛,讥讽的笑说:“本公不信伱!” …… 入夜后的北地可以说是冰天雪地,冷风一吹,刘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已经被贾家逼到了墙角,后退不得。 “荣国公如何才能放过吾儿?” 贾琮挑了挑眉,摇头道:“郡王爷说错了,不是放不放郡王爷的犬儿子,而是郡王爷该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把谋反的嫌疑给去掉!” 私仇与公事绝对不能混为一谈,贾琮才不会给刘治任何攻讦他们的借口。 占领制高点,才能放开了手脚去报仇。 刘治见贾赦不上当,只得苦涩的朝着贾赦作揖求饶。 “荣国公明察秋毫,还请为本王洗脱嫌疑,颍川王府感激不尽!” 赦大老爷终于收起了马鞭,哈哈大笑。 “早这样就对了嘛,本公也是奉旨办差,这贼人残忍狡猾,除夕夜都敢潜入宫中欲刺王杀驾,颍川郡王作为宗室中人,身份尊贵,万一被贼人害了,陛下还不得伤心欲绝,辍朝三日?” 刘治垂首躬身,死死压制着心中的恨意。 “荣国公说得对,本王还得感谢荣国公为本王除去这个祸害……” “贼人狡猾,本公担心王府的护卫仆人中混杂了其他贼子。所以,还请郡王担待了……来人,给本公搜!” 贾琮在心中给赦大老爷比了一个赞,老爹威武,都到这个份上了,贾家岂能轻易饶过颍川王府。 刘治被赦大老爷的“无耻”气的眼皮都在狂跳,可形势不由人,他明白这个时候敢有半点阻拦,恐怕就要被贾家父子扣上造反的罪名了。 荣国府的亲兵还算知礼守礼,没有去惊扰马车中的女眷。 但那些原本带出来准备送给太上皇的金银宝物,就被荣国府的亲兵一一翻了出来。 火把的光芒虽然昏暗,可整整两大箱子的金银珠宝,还是令赦大老爷的眼睛放光。 “这些东西都是赃物,是贼人用来招募人手谋划骑兵造反时,好用来购买粮草军械……本公要带回京城仔细调查甄别!颍川郡王,你觉得本公说的对不对?” 呼呼呼~ 刘治都快被贾琮的不要脸气死了,不断的喘着粗气。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他只得咬牙说道:“荣国公说的对,合该如此!” …… 等贾家众人的身影已经远去,刘治才重新登上了马车。 马车中垂泪的姬妾令他十分的烦躁,啪的一声直接甩了其一巴掌。 “本王还没死呢,哭个什么丧!” 年轻美貌的姬妾没想到自己的我见犹怜换来的会是一巴掌,顿时止住了哭声,只是默默的捂住了红肿起来的左脸,小声道:“妾知罪,还请王爷息怒。” 她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这个喜怒无常的老不死会命人将她打死扔去乱葬岗。 车外的管家也不敢吱声,整个车队都沉默的呆在原地,唯有马匹不时跺跺马蹄,嘶鸣一二表达着不满。 一直到刘治重新恢复了理智,动了动快要冻僵的腿脚,冲车外喊道:“先去前面驿馆休息一夜,明日咱们回京!” 贾家父子抢走了他带来的财物,空着手自然是不能去皇陵了。 既然跟贾家暂时达成了交易,想来再回京去,贾家人也会遵守约定不再找颍川王府的麻烦。 而且他明面上自然不会再与贾家发生冲突,但内心中已经酝酿起了对贾家的报复计划。 …… 城西不远的地方就有贾家的庄子,贾赦父子二人带着人马在庄子里休息了一夜后,派了两人回京报信,随即往京城西北方的昌平州赶路。 经过两日奔波,父子俩带着那两箱从刘治手中薅来的金银珠宝,抵达了天寿山下的皇陵卫大营。 皇陵卫是大夏三大强卫之一,平时负责皇陵的守卫。 太上皇圣驾驻跸皇陵,便是贾赦父子,也是通过了层层守卫,才通过皇陵卫大营,来到了位于皇陵卫大营正中心的皇家别院正殿。 老爷子明显是来躲清闲的,他的身边只有戴权一人陪着,两人正悠哉悠哉的下棋品茶。 “臣拜见圣丿……” “行了,有事就说,没事赶紧回京去,别来打搅我!” 老爷子烦躁的摆摆手,打断了贾赦父子的大礼参拜。 呃~ 贾赦与儿子对视一眼,父子二人还真被老爷子的这句话给说懵了。 他们……貌似没什么要紧事要给老爷子禀报,总不能直接说我打劫了您的堂兄,来这里避避风头吧。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应,老爷子疑惑的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转头看着殿中迷茫犹豫的父子俩。 “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这话是冲贾赦说的,相比猴精猴精的贾琮,老爷子明显对贾赦这个老小子更不放心。 这老小子打小就莽,每次闯祸就是这个表情,至今都没什么长劲。 呃…… 面对老圣人,赦大老爷总觉得屁股疼,有些怕怕的。 这个时候唯有卖儿子才能躲过一顿揍,所以…… 扑通~ 贾琮只感觉有人推了一下他,不自觉的就往前一个趔贴扑倒在地。 爹,您可真是儿子的慈父啊! “贾赦,你……真是……把你老子的脸都丢尽了,竟然拿孩子当挡箭牌!滚,滚,滚……不对,大伴,将贾赦拖出去,杖二十……杖十,再去书房抄写经书!上元节前,抄不够百篇,就给朕跪在祖宗牌位前别起来了!” 原本还想着能借卖儿子躲过一顿揍,不想老爷子嘴角抽了抽,直接略过了讯问就判了他的杖刑。 不等他求饶,就被戴权亲自领着,来到了偏殿中。 赦大老爷一进偏殿就发现了一桩稀奇事,只见偏殿中的长凳上趴着一个人,正露着白花花的屁股,嘴巴里还咬着木棍。 “咦?老十三,你怎么在这?” 刘恪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刚要侧身去看,却听啪的一声响,木杖就落到了他的屁股上。 呜…… “殿下昨日突然跑来皇陵,说是要在圣人跟前尽孝。可今日一早将庶人忭打得下不了床,圣人就罚了他杖刑,一会行刑完,恩侯正好与十三殿下一同去书房抄写经书。上元节时,正好一同烧给祖宗们。” …… 正殿中的贾琮,一边给老爷子讲述着京城发生的事,又如实的将他们父子与颍川王府的冲突经过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 “手法粗糙,刘治怎么说也是皇族宗室,幸好是在夜晚无人时,要不然朕都不好保你们父子。” 到底是自己异父异母亲兄弟的儿孙,相比一个快要出了五服几乎没什么利害关系的宗室子,老爷子还是更看重贾赦父子二人。 他让贾琮取来纸笔,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贾琮凑上前去,只见老爷子写道:颍川郡王悖理无状,毫无长辈风范,于御前欺负朕之孙女。念其乃皇族近支,又年事已高,责令其子代父受刑,入宗正寺受杖刑三十,抄写《礼记》百遍,并罚颍川郡王府一年俸禄,交由文安公主以做抚慰。 月票推荐票 晚上又开始持续低烧,状态不佳,先更一章,等我缓一缓再继续更新吧。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四章 “巧合”、横死、不伦 老圣人现在基本上很少管朝中的事,扔给贾琮一道圣谕后就将其打发了回去,省得打搅他悠闲的退休生活。 贾琮临回京前还专门去了书房探监,两位刚刚挨了板子的难兄难弟正一人一张书桌,苦逼的抄写着经书。 得知老十三是因为揍了守陵的老十四才挨了板子,贾琮好奇的问道:“十三爷,您没事怎么会想到去揍刘忭这家伙的?老爷子可还在皇陵这边哩。” 没道理啊,像老十三这种比猴子还精的人,怎么会在老爷子驻跸皇陵的时候打刘忭,这不是自找板子嘛。 刘恪斜着眼睛瞟了贾琮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别问,问就是我屁股痒了,想接受我老子爱的教导。” 什么鬼缘由? 老十三不愿意讲,贾琮将目光转向赦大老爷。 赦大老爷刚刚挨了板子,正烦着呢,冲着贾琮就摆了摆手:“少问,你自个回京去,等回了京,你就明白了。” 两个挨了揍的谜语人不愿意搭理贾琮,贾琮就叮嘱伺候的宫人内侍多留意些这两位屁股蛋上的伤,带着亲兵押送那两箱子金银珠宝往京城赶去。 大过年的,别人都在家里享受,贾琮却是在外面吹了整整好几日的冷风。 本就是一肚子的怨气,可在初七这日回到京城后,肚子里的怨气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好家伙,十三爷是真的牛! 最近几日京城最大的八卦是什么? 那绝对是颍川王府的变故最为惹眼,先是王府被荣国府砸了个稀巴烂,紧接着就是名下的所有产业都遭了“天灾人祸”。 颍川王府在京城的所有产业,包括庄子、别院、商铺、酒楼,要么是遭了盗贼就是祝融降天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空空门盗圣、京城五鼠,统统光顾了颍川王府的产业,短短三日,颍川王府就丢失了高达百万两白银。 这还不算,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整个“天灾人祸”中,无论是遭遇了贼盗还是失了火,颍川王府的上下人等没有一个人丢了性命。 唯一受了伤的,还是自己崴了脚…… 颍川王府出事后不到一天,忠顺王府就有消息传出,老十三的人就从南边押送了价值一百二十万两的金银货物回京,要给皇帝老爷上贡。 那可真是太巧了! “这……噗……哈哈哈哈……” 贾琮实在忍不住,老十三这是明摆着告诉刘治,这就是人为的。 没错,什么盗圣,什么五鼠,什么祝融,就是我老十三的人! 有本事你去告我啊! 老子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老子大过年的屁股痒,把老十四揍了一顿,被我老子打了板子。 伱不信?可以啊,有本事来皇陵跟老子对质! 皇帝老爷正大光明的接受了忠顺王府的上贡,并将其送入户部国库,这笔横财已经过了明路,颍川王府的这个亏,不想吃都得硬咽下去。 贾琮目瞪口呆的听完了荣国府情报头子二狗的汇报,差点把下巴给惊掉了。 “三爷,颍川王府的人暂住在宁远侯王家的别院,您看这件事……” 哈? “王大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贾琮还真没想到刘治一家会跑去王子腾的别院住着,他是有多想不通。 只听二狗回道:“这事属下专门打听了一下,颍川郡王原本是想借住在皇族宗亲的府上,可没人愿意接纳,都寻了理由给婉拒了。最后还是颍川郡王的一位夫人,与王侯夫人有些交情,这才借住在了城北日忠坊的王家别院中。” “刘治的夫人?哦~他的妾室!王侯夫人还有这样的故交?我怎么不信呢?” 贾琮啧啧称奇,王子腾的夫人董氏出身名门,也是仕宦大族。 作为大族嫡女的董氏,她的朋友圈绝对不会有甘愿给人做妾之人,哪怕是给宗室王爷做妾也不成。 这其中要是没有玄机,贾琮就去皇陵把刘忭这个狗东西挂在歪脖子树上狠狠抽一顿。 “王大侯爷在不在城里?” 二狗子摇了摇头:“回三爷,王侯初二就回了武备学院。” 贾琮琢磨了一下,伏案而书,很快就写了一封信交给二狗子:“这样,你这就出城去,将这封信送到王侯手上。切记,你必须亲自交到王侯手中,不得假手于人。” “属下明白!” 二狗子将书信收好,拍了拍胸脯就离开了书房。 贾琮招呼人烧水,洗漱干净换了一身新衣,这才带着太上皇老爷子的圣谕匆匆赶往紫禁城。 既然满京城的皇族宗亲都不待见颍川王府的人,王子腾也出招了,那他要是不来个落井下石,都对不起老十三挨的那顿板子。 …… 黛玉最近很忙,京中的贵女们送来荣国府的帖子足足有好几沓,这还不算宫中妃嫔时不时就派人来请她入宫赴宴。 这几日林家已经在陆陆续续的往林府搬东西,上元节后,林家就要搬离荣国府了。 林家长女,二月十二花朝节就要及笄,总不能还在荣国府住着,在娘舅家办及笄礼吧。 “咦?琮哥儿你回来了!” 黛玉牵着小公主淳儿的手从勤政殿出来时,正好碰到了带人过来的贾琮。 她好奇的打量着贾琮身后的两口大木箱,贾琮直接让人打开,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在阳光下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哇,好漂亮!” 小女娃是最爱亮晶晶的东西了,颍川王府借着地利,从番商那淘来不少亮晶晶的各色宝石,基本上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贾琮从箱子里捞了一大把亮晶晶的宝石就往淳儿手里塞,小公主只觉得自己的手好小,都拿不下。 黛玉招呼身后的宫娥找来了一个木匣子,装了满满一匣给小公主当弹珠玩。 等淳儿在宫娥的陪伴下拿宝石打弹珠时,黛玉才简单询问了一下贾琮这几天的经历。 得知大舅舅又挨了圣人老爷的板子,还有老十三陪着一同享受“监禁”的快乐生活时,她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颍川王府的人这几日跟疯了一样,不断的往宫里递折子,非要朝廷抓贼……” 噗~ “那他们注定要失望了,这个‘贼头头’可不好抓……” 贾琮也憋不住笑了,大家都清楚是谁干的,就是他颍川王刘治也明白是谁,可谁敢去抓啊! 那价值一百多万两白银的财物都入户部国库了,难道还想让皇帝老爷跟林貔貅吐出来?怎么可能? “皇妹……咦?琮哥儿回来了!正好,快进殿快进殿,出大事了!” 太子爷带着一人急匆匆的走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宗正寺少卿、冀王世子刘慷。 临进殿时,刘弘小声跟两人说道:“颍川郡王刘治死了,死在了宁远侯王家的别院里。” …… 皇帝老爷很头疼,大过年的,皇族的一位郡王死在了武侯的别院中,还是明晃晃的他杀,压力瞬间给到了宫里。 毕竟,他的好弟弟老十三,联合心腹贾家,才刚刚将颍川王府闹了个天翻地覆。 刘治这一死,不知会有多少人认为凶手会是贾家或是忠顺王府。 越想越头疼,皇帝老爷极其无语的看向了贾琮。 “陛下,不是臣干的!” “朕知道不是你,可别人会信吗?” 皇帝老爷的话就是贾琮自己也认可,他娘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刘治是被人割断咽喉,一刀毙命。仆人第二日去伺候刘治穿衣洗漱时才发现人已经死去多时……” 赶来的龙禁卫都督指挥使曹久功已经拿到了具体的勘验报告,刘治大概是昨夜丑时初被人割断了喉咙,屋中没有发现凶手的任何踪迹,刘治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似乎是在睡梦中死的透透的。 “根据仵作勘验,刘治没有中毒或是迷药,这一点令臣很疑惑。一个人的喉咙被割断了,他怎么会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这不现实……” 曹久功的疑惑也是殿中几人的疑惑,这案子颇为离奇,竟然能有人无声无息的割断别人的脖子还不留下任何痕迹,高手啊! “对了,王子腾在何处?” 皇帝突然才想起,这案子就发生在王家的别院,怎么琢磨都觉得跟王子腾这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贾琮也是一拍脑瓜,躬身回道:“陛下,王侯爷初二就回了武备学院,臣正好有事找他,早前刚派了人出城送去书信,想来最迟明日,王侯爷就会回京……” “启奏陛下,宁远县侯王子腾在外求见!” 咦? 殿中君臣皆是一愣,随即便见王子腾奉诏觐见。 王大侯爷大礼参拜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石破天惊,只见王子腾平静的说道:“陛下,颍川郡王刘治有一姬妾,与其子刘芒有不伦之情。刘治横死,此女与刘芒的嫌疑不小,臣以为,当先查一查这二人!” 哈? 贾琮瞪大了眼珠子,不过在看到王子腾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时,差点跳脚。 “我说王大侯爷,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月票推荐票 感谢书友6640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五章 父前犯的大案子 不是贾琮敏感,实在是……宁荣贾家有类似的前科。 娘的,贾琮这会好想去城外道观把贾珍这货挂到歪脖子树上去! 王子腾那眼神,贾琮看了实在又憋屈又咬牙切齿,撇嘴嘀咕道:“王大侯爷还真是消息灵通,连这种私密事儿都了解的如此清楚。” 龙禁卫都不知道的事,你王大侯爷竟然知道,老小子手都伸进国朝郡王的后院去了,你比皇帝老爷操的心都多。 来而不往非礼也,贾琮习惯性就给王子腾挖了一个坑。 但王子腾人精似的人物,岂会上这个当,当即就呵呵一笑,朝皇帝老爷拱手道:“有些事陛下不方便出手,身为人臣,自当主动为君分忧。” 艹!老小子现在这么会说话,让他这个简在帝心的“幸进之臣”怎么活? 王大侯爷你变了啊~ “陛下,说来也是巧合,颍川郡王的一位姬妾,臣的侄儿王仁与之相识……” 嗯? 有瓜! 贾琮立马进入吃瓜模式,抄起一旁桌上的橘子,剥好后一边与林姐姐分享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听起了故事。 原来这件事颇具戏剧性,颍川郡王刘治的这位姬妾,乃金陵秦淮河畔清倌人出身。 而王仁作为当初老王家唯一的男嗣,曾多次回南去处理王家金陵老宅的产业。 堂堂县伯亲侄子,老王家的公子哥,去秦淮河畔学习学习不过分吧。 秦淮河畔出了一位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清倌花魁,小娘子婀娜多姿又才华过人,王大公子一掷千金,与之夜论诗词歌赋,日学经史子集,日久生情,这亦是不过分吧! 直到王大公子被掌家的叔父叫回了京城,原本许诺要禀奏长辈纳其入府,小娘子一等就是整整三年。 可惜啊,小娘子不清楚王仁大公子那真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再加上对叔父王子腾的畏惧,压根就不敢谈什么江南花魁娘子的事,很快就在京城某位青楼小娘子的温柔乡里忘记了旧人。 秦淮河畔的小甜甜成了牛夫人,直到去年冬日在京城的重逢,令王大公子想起了曾经的往事。 倒不是说王大公子对这位曾经的情人还有什么旧情,而是颍川王世子刘芒,与王仁在南池坊市的青楼不打不相识,两人算是臭味相投,很快就相见恨晚抵足而眠。 咱们不知道刘芒是如何想的,王仁这厮蠢归蠢,但这家伙现在也是有样学样,学着薛蟠万事不决问妹妹……不对,问叔父。 跟刘芒结识后的第二日,就跑去武备学院将此事告知了王子腾。包括刘芒酒后吐真言,无意间暴露了他喜欢他老子姬妾的事。 王子腾一听当即就安排人盯上了颍川王府,说归说闹归闹,王大侯爷手底下有不少鸡鸣狗盗之徒,皆是颇有能力的。 很快就将颍川王府每日谁睡谁的床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包括颍川郡王宠妾白氏的来历。 “臣还查出,刘治与宁国府贾珍有过联系,为防意外,臣不得不私自做主,早一步将这个隐患给除了!” 我艹! 贾琮真是被王大侯爷的大胆给吓住了,那是皇室中辈分极高的长辈,伱竟然给做了! 扑通~ 王子腾双膝跪在了地上,三叩首后,掏出了几封书信双手呈上。 “罪臣自知万死,然刘治谋划之事实在太过骇人,原本臣是打算先上禀御前再做处置,可时间紧迫,臣又不得陛下传诏,无法入宫奏于御前……” 这些话前面的是真的,后半句狗都不信。 你王大侯爷的确不能随意入宫,可龙禁卫都督的门子会拦着你? 再说了,我贾家的老族长敬大老爷还活着哩,难道你王侯爷就这么信不过我贾家的人? 皇帝老爷的态度很值得怀疑,除了略有惊讶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等皇帝老爷快速看完了那几份书信后,将其递给了夏守忠,并给其使了个眼神。 伺候了半辈子皇帝的大太监快步去了火炉旁,将书信塞了进去…… 贾琮惊叫一声扑过去想要阻拦:“啊?我还没看……” “你看什么看?还不嫌丢人?安静坐着!” 皇帝瞪了贾琮一眼,随后温和的冲王子腾说道:“王卿请起,此事卿做的很好,朕很欣慰。” 贾琮看到了王子腾抬头前嘴角露出的微笑,老小子又干成了一件能让王家延续一代富贵的大事。 只见皇帝老爷沉吟片刻后,扫视一圈殿中诸人,咚咚的敲了敲桌案叮嘱道:“你们记住,刘治是死于其子之手,与王卿……与其他人没有半点关系。曹久功……” “臣在!” “这桩案子就交给你了,速速查清其中的来龙去脉,勿要让流言蜚语扰了朕过年的兴致!” “臣遵旨!” 皇帝老爷快速的将调子定下,曹久功已经完全领会了领导讲话中的深意,领命后退到一旁,静待下一步的指示。 贾琮捏了捏袖中的圣谕,迷茫的扶额。 剧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的预想,刘治人都死了,刘芒成了有违人伦、弑父大逆之犯,眼看就要千刀万剐了,这道圣谕还有什么用? …… 王大侯爷替皇帝老爷办了一桩君王不宜出面的大事,领了几个不怎么值钱却颇有面子的赏赐,愉快的出了宫。 出宫前还特意跟贾琮说,明日会前往宁国府拜访敬大老爷,这其中的含义贾琮不用说也知道是有事商谈。 等到黛玉告退去了后宫某位娘娘处,殿中就只剩太子刘弘、冀王世子刘慷跟贾琮三人,皇帝这才简单的说了一下那几封书信中的内容。 不怨皇帝老爷要命人将书信焚毁,他娘的刘治真是不当人子,竟然想要挑动贾珍,弑父杀子夺人妻,让贾家在天下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贾珍这货也是既愚蠢无耻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竟然应下了刘治的联盟要求。 他难道就不懂秦可卿的身份代表着什么,还是说脑子被驴踢了,糊涂到忘了弑父乃是十恶不赦之罪,就算他干成了此事,宁国府又回到了他的掌中,有了这个把柄,宁国府还不是任由刘治随意揉捏? 嘭! “我这就去宰了这个畜生!” 嘭! 皇帝猛地一拍桌案,将暴怒的贾琮给喝住:“你急躁什么?刘治已死,贾珍一个废物是死是活重要吗?” 刘弘将贾琮拉回了椅子坐下,随后问道:“父皇,刘治到底是怎么死的?就算王子腾手底下的人很厉害,也很难做到无声无息弄死一位国朝郡王的程度吧?” 王子腾要是真有这个能力,太子爷觉得他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皇帝摇了摇头:“那自然不可能,他的作为只是引子,真正动手的人还真是刘芒这混账……” 说着说着,皇帝老爷看向贾琮的目光就变得玩味起来。 这事的源头还是在贾赦父子身上,这爷仨真是把刘治父子给玩废了。 刘芒先是被贾琮一顿狠揍,然后又被贾赦逮住一顿狠抽,打的皮开肉绽好不凄惨。 原本这事都快过去了,架不住刘芒对他老子的宠妾情根深种。 颍川王府的面子被贾家踩在脚下反复摩擦,又有老十三的神操作,让刘治大过年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最后还是借着宠妾与王子腾夫人旧相识的份上借住王家别院。 当然,这个相识的缘分是与王侯夫人还是王大公子,那得另说。 颍川王府最近的破烂事令刘治心情很不好,极易暴躁。 昨夜刘治多喝了几杯早早睡下了,中途被外面的喧闹吵醒,一摸旁边,咦,小娘子身上的毛发为何如此旺盛? 眼睛一睁,床上多了一个男人…… 原来刘芒这厮好父前犯,经常在他老子的酒杯饭碗里放“安神助眠”的药,没想到昨夜的药竟然神奇的失效了。 在这里,皇帝老爷不得不提一句,王子腾这厮真是耍阴私的好手,一环套一环,将刘治父子俩玩了个团团转。 相比年过七旬的老父,刘芒可以说是身强力壮了,惊吓中竟然一拳打晕了他爹。 后来在白小娘子的蛊惑下,用刀子割断了他老子的喉咙,伪造出了贼人暗害国朝郡王的假象。 要不是这一切都在王大侯爷的预料之中,早早布下眼线,收集好了证据,这一招瞒天过海还真就成了。 估计贾家与老十三说破大天去,都难以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毕竟,没有人会觉得儿子爬了老爹的床,睡了老爹的姬妾,还割断了他老子的喉咙……吧! 说到这,贾琮又想起了另一个差不多同样畜生的畜生,这人啊,还真不能被惯性思维给引导,容易被假象迷了眼。 “王子腾为何不提醒贾家?这一点儿臣想不明白。虽说荣国公与琮哥儿不在,但他只要将此事告知敬公或是贾琏,想来以敬公的威望手段,很容易就能解决此事,又何苦冒着被杀头的罪名,趟这趟浑水呢。” 刘弘的疑惑也是贾琮的疑惑,他点了点头附和着。 谋害皇族宗亲乃是族诛大罪,王子腾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只听皇帝老爷笑说:“王子腾这是在给朕缴纳投名状,顺道为他王家求一场富贵。这人最好弄险好赌,他在赌朕对颍川王府的贪婪无耻已经没了耐心。况且,宁国府的大奶奶秦氏,是大哥的骨血。朕不能给她该有的身份已经愧对大哥,岂能让人如此欺辱于她!” “刘治,罪该万死!” 皇帝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至极,最后死死盯着贾琮的眼睛,冷哼一声道:“贾珍,也该死!” …… 太上皇老爷子的那道圣谕是真没有什么用,贾琮将其留在了勤政殿。 今日听到皇帝老爷最后那句话,贾琮已经明白他们贾家应该如何做了。 或许王子腾突然提出要去宁国府拜访,怕是也与之有关。 初七的夜色清冷的厉害,荣禧堂内烧得极旺的火炉都不能给人温暖之意。 老太太抿了抿嘴,表情既凝重又愤怒。 “婶娘,是侄儿无能,险些让那畜生害了全族的性命……” 敬大老爷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鬓间的白发在烛火的照耀下分外惹眼。 “大伯……” “敬大哥……” “你又何苦说这话,我还能怪你不成?” 老太太制止了侄子的道歉,叹了一声后摆手道:“说到底这些年都是我这个老婆子没有看管好家里的事,让珍哥儿……让这个畜生失了敬畏之心,走上了邪路。” 唉~ 屋子里的人无不长叹短嘘,若说整个贾家有谁最不是东西,那绝对非贾珍莫属了。 明明他爹是个学贯古今才华横溢的文武全才,怎么就成了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 “明日,就让他‘病故’了吧!” 贾敬的这一句,令屋中之人无不打了个寒颤。 贾琏、贾琮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旁早已惊呆的贾政这才如大梦方醒,惊骇的站起身来,尖声喊道:“何故如此?何苦如此?真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很厌恶贾珍的所作所为,但到底是贾家血脉,他这个看着其长大的长辈,真无法接受令其“病故”之事。 不说别的,堂兄就这一个儿子,再不是东西,白发人亲手送黑发人上路,这…… 唉! 却见贾敬苦笑道:“陛下已经给了咱家面子,没有将那畜生的所作所为公开。就当我没有这个儿子吧,宁府,有蓉哥儿就够了!” 虽说敬大老爷下定了决心要让贾珍“病故”,最后却被老太太出面拦住了。 这件事挺玄幻的,贾珍是受刘治的挑唆差点作出有违人伦的大逆之事,但最后却因刘治之故,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那刘治方死不久,咱家就挂上白幡,只要是有心人,不难查出其中的玄机。还是再等等吧,陛下那里,让琮哥儿去……算了,老婆子亲自入宫一趟,这件事还是我出面才好。” 老太太拍板做了决定:“不过贾珍不宜在让其呆在京里了,让他回金陵去祖宗坟前请罪,等过段日子……唉!敬儿,你也不要太难过,蓉哥儿有了出息,宁国府的富贵还长着哩。” 月票推荐票 今晚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六章 敬大哥,我快死了…… 敬大老爷甚至都没有等到第二日天亮,从贾琮这借了金令连夜就出了城。 等到第二天他从城外回来时,贾琮似乎从敬大老爷的身上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敬大伯,您不会把珍大哥……” “没有,只不过观中那些人靠不住了,我处理了几人。” 贾敬的语气极为冰冷,不带半点温度。 在道观炼了好几年铁疙瘩的前宁国府当家人贾珍,如无声无息一般,被宁国府的亲兵悄悄带去了南边。 除了有限的几人外,宁荣贾家上下一应人等,再无一人知晓。 老太太第二天一早就由黛玉陪着去了宫中,原本贾琮是打算陪老太太一起去的,不过王子腾来得很早,老太太前脚离开,宁国府那边就来人请贾琮过去。 …… “贾珍不能再留了,敬大哥应该清楚,有一日你不在了,他将是宁国府最大的威胁。” 王子腾一个外人敢说这话,就是因为他了解贾敬,足够的多谋善虑,也足够的冷清理智。 一个敢舍了前程富贵去保家族的人物,绝对能听懂自己的话。 只见贾敬冷眼看了看王子腾,抿了抿嘴,冷漠的说道:“贾珍已被我送离了京城,半年后就会有丧报传回来。说吧,你今日上门不可能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王子腾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之色,反而是唏嘘一声,冲贾敬拱手表示钦佩。 这个时候,他对贾敬甚至有了心心相惜之感。 抛开立场不谈,他觉得自己与贾敬是同一类人,为了家族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是拿亲族的性命去博家族的前程。 王子腾整理了一下思绪,颇为苦涩的朝着贾敬、贾琮笑了下:“我快死了……” 哐当~ 贾琮手边的茶杯直接掉在了地上,茶水飞溅,浸湿了他的靴子。 “是真的,我快死了。” 王子腾表现的很冷静,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纸,递给了贾琮。 “前段时间我曾多次莫名晕倒不省人事,御医说,多年的征战加之身上的旧伤亏了底子,便是用药补也已经是回天无数,只能吊着一条命罢了。” 这是一份太医院的医案,上面的医理用药贾琮看不大懂,但敬大老爷是看得懂的。 王子腾说他快要死了,对,但也不全对。 贾敬皱眉问道:“气血精亏,伤了底子确实无法回补。但以你的身子骨加上伱王家的财力,精心调养再活个七八年都不是事,只是不能再上马而已,如何说的上一个死字?” 却见王子腾摇了摇头:“躺在床上等死不是我想要的,仁哥儿不成器,好在他那妻子如今有了身孕,御医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王家也算是后继有人。我不能躺在床上等死,敬大哥,你应该明白……” “所以,你想用你的命再给王家拼一次?” 敬大老爷的反问让贾琮弄明白了王子腾那句话中的意思,今年即将开启的征伐倭国一战,王子腾是不打算活着回来了。 王子腾突然起身,郑重的朝着贾敬大礼拜下。 “往昔我之所为,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敬大哥的原谅。但仁哥是凤丫头的嫡亲兄长,就算看在仁哥媳妇腹中孩子的份上,看在大哥的份上,还请敬大哥在我离开后多多照应王家。” 贾、王两家的恩怨,真可以说是一团乱麻,如何理都理不清。 不说别的,就一个王熙凤,就足以让贾家与王家的关系怎么断都断不彻底。 上一次王子腾就已经与荣国府大房有过约定,贾琏、王熙凤夫妇将接手王仁未来孩子的教导之责。 原本王子腾也不想今日来这一遭,但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到王仁孩子长成的那一刻了。 或许可以躺在床上用药吊着命,但那样的话,他就无法为未来的王家继承人留下足够的政治资源,王家说不定会逐渐衰落,淡出世人的眼中。 所以,他要最后拼一把,用壮烈牺牲、灭国之功为王家备下一块再起的基石。 “贾、王两家同气连枝近百年,这不是一句空话。当年你借了我贾家的人脉爬上了京营节度使的高位,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了我们的约定……” 敬大老爷冷冷盯着躬身拜下的王子腾,冷哼一声说道:“王子腾,我贾家为何要帮你?凭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琏儿媳妇的关系?要知道,她现在是我贾家妇,而非王家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要扶持一个家族,所要耗费的人力、财力、精力具是难以估量的大,他王子腾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想要贾家白白付出,这怎么可能? 这就像谈生意,敬大老爷这是在等王子腾拿出诚意来。 而王子腾也明白该如何做,他从袖中再次取出一卷纸来,放在了贾敬身旁的桌子上。 “这是王家的所有亲信家臣名单,除却我要带去倭国的几十人,还有给仁哥媳妇留下的五十人,其余皆送予贾家。” 贾琮哗的一声站了起来,颇为震撼的看向了王子腾。 这可不是一份名单的事,王子腾这是让王家成了贾家的附庸,送到了敬大老爷的手里。 当初先太子自刎宫前,贾敬、贾赦也是如此与王家做了约定,将荣国府一半的精锐亲兵送到了王家,这才让王子腾有实力去军中打拼,很快登上了京营节度使的高位。 如今王子腾此举,这是在效仿贾家当初,这是拿整个王家来赌贾家会信守承诺。 “敬大哥,我只有一个要求!” 王子腾躬身再拜,诚恳哀求:“只求贾家能保住王家,莫让王家成了他人的盘中餐,将来将仁哥的孩子教导成材,给他一个前程。此次东渡征伐倭国,我会尽力为琮哥儿争取战功,让他再进一步,使得贾家一门三公,让他成为国朝最年轻的国公爷!” “用不上,就是我现在开始躺平了混日子,将来也不会缺一个国公的爵位。” 贾琮否决了王子腾最后的那句话,皇帝老爷都说了,元祐朝他的爵位不会再晋升了,他的国公爵,要等太子刘弘继位后由新君敕封。 这是他们君臣之间的默契与约定,也算是皇帝老爷留给贾琮最大的财富。 王子腾听到贾琮的回应,心中不免又嫉妒又苦涩。 再想想自己膝下无子,侄子又是个不成器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如此有出息,心中的酸涩感那真是没办法用言辞形容。 “你倒是毫不谦虚,不过说的却也是事实。唉,除了这些,我现在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 说完这些,王子腾又一次将希冀的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贾敬身上。 屋子里的寂静没有维持多久,贾敬最终还是答应了王子腾的请求。 因为有一点是谁都没能否认的事实,不管王子腾曾经干过什么事,贾家有多怨恨王家曾经的背叛,贾家人都不希望看到王家在王子腾离开后,被别人生吞活剥。 要吞,那也得进贾家的肚子里! …… 待王子腾离开后,贾琮这才询问道:“您真的相信王子腾?” 敬大老爷摇头:“最多信他三分,他在赌,咱们又何尝不是在赌。” “依侄儿之见,有没有王家,对咱们家影响不大。就像侄儿方才跟王子腾说的,我的国公爵用不到他替我谋划。放到咱们贾家的未来也一样,咱家的前程,自然该由咱们贾家人自己去拼。” 贾琮撇了撇嘴,对于这种利益交换不怎么感冒。 不过敬大老爷就不一样了,他看着面前朝气蓬勃自信勃发的侄子,笑说:“你以为我是看上了他王家的那点东西?不,我只是替陛下接手王家。这一点,我能想到,王子腾也能想到,只不过不能明说罢了。” 啊? 敬大老爷敲了敲桌子,那份摊开在桌上的医案映入贾琮的眼帘,这下贾琮就茅塞顿开,明白了堂伯的话中之意。 他一拍大腿:“可不是,我差点就想茬了。王子腾的身子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御医怎么会不禀报陛下。所以,王子腾从请了御医确诊后,就已经在唱戏,给咱们看,也给陛下看。” “包括颍川王府之事,都属于他计划中的一环……” 敬大老爷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侄子的看法。他拿起那份医案,起身将其扔进了火炉中。 随着纸张逐渐变成灰烬,敬大老爷幽幽说道:“王子腾已经开始拿命在向陛下表明他的忠诚与价值,倭国一去,绝无再活着回来的可能。就算我今日不应他的请求,他也会战死沙场。琮哥儿,王子腾是一个合格的家主……” …… “父皇,敬公还真应了王子腾的请求!” 刘弘觉得好魔幻,贾、王两家打生打死数年时光,如今竟然再次联合在了一起,这让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皇帝看完了龙禁卫送来的最新密奏,将儿子招到跟前,笑了笑说:“贾敬是谁?那是你大伯当年的智囊,他要是不应王子腾的请求才奇怪……” “为什么?赦公应了这个事儿子都觉得正常,毕竟王仁是贾琏妻子王氏的亲哥哥。可敬公……当初王子腾是背叛过他的……” 听到儿子的疑问,皇帝语重心长的解释道:“贾敬是宁荣贾氏的真正当家人,他要考虑的不是个人的利益得失,不能按自己的喜好去决定这桩事。贾琏是荣国府的继承人,按照当下贾家的现状,贾家的未来在两个人的身上,一是贾琮,一是贾琏。有了王家充实贾琏的实力,贾家的未来就会更加的稳固。” 皇帝没有说贾琮,那是因为贾琮的未来是大夏三代君主有过决定的事,根本不会让其他人、其他事左右。 只听皇帝老爷唏嘘感叹,最后赞了一声说道:“王子腾是一个合格的家主,贾敬也一样。弘儿,这一点你要跟他们两个好好学一学,皇帝亦是一家之主,不仅仅是咱们老刘家,更是亿万子民的家主。” 刘弘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作揖拜道:“儿臣多谢父皇教导,定谨记于心,万不敢忘!” “吾儿起来……” 皇帝扶起了刘弘,满意的点了点头:“吾儿自幼聪慧,朝政上已经少有事能难得住你,但你在人心的把控上还是稚嫩了些,今后多听、多看、多问、多学就好。” “那王子腾真的会死吗?” 这一点是刘弘现在最想知道的,实在是王大侯爷有前科,让太子殿下有些难以相信。 只见皇帝老爷笑了笑,冲刘弘眨了眨眼:“若是王子腾就这么去了倭国,他必会拿命来为王家未来的继承人博一个前程。但他也好,贾敬也好,都忘记了一件事……” 啊? “王子腾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的前程朕愿不愿意给!” …… 连日来的奔波,加上最近诸事繁杂,贾琮从年前忙到了年后,眼看上元节将至,他竟然病了。 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发热,躲在温暖的屋子里懒得动弹。 被黛玉揪着脖颈灌了一碗黑乎乎苦巴巴的汤药后,贾琮被被子裹成一条毛毛虫,坐在床上,与黛玉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篇。 林家上元节后就要搬走,老太太把协助林家搬家的事交给了探春去管着,倒也是井井有条。 探春抱着一沓账册来找黛玉时,贾琮听了其条理清晰的陈述后,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大拇指。 “三姐姐是这个,若是个男儿身,宰相都当得。” 咚~ 探春挑了挑眉,伸手将在贾琮的脑瓜上轻敲了一下。 “贫嘴,打趣起我来了。” 贾琮故扮委屈道:“我说的是实话啊,瞧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丝纰漏,这可不是件轻易就能做到的事。” 林家上上下下多少东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的清清楚楚,还没有让那些忙碌的下人没有一丝怨愤,探春真可以说手段了得。 果然啊,贾家的才气都给了女子,宫里的元春就不说了,探春才多大年纪…… 呃~ 贾琮突然冲探春挤挤眼,笑眯眯的问道:“三姐姐,柏三哥家的叔父叔母应该已经启程了吧!” 月票推荐票 月底了,各位读者老爷手里有月票的,还请赏赐我一二,谢啦!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七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对贾家早就定好的几桩喜事没有太大的影响。 年前那会姑苏就来了书信,长洲林氏三房的几位长辈亲族已经雇佣了薛家的客船,将在大年初五自姑苏启程,携带着一应崭新的家具,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准备林柏与探春的大婚之事。 要说林柏林长青的年纪也不小了,按虚岁算,今年已经二十。 林家人的长相那是没的说,又是姑苏大族,林柏才学横溢,品性就更不用提了,由族长亲自教导出来的三房接班人。 这样的人,原本早就成婚了。 但当初林家真可以说是岌岌可危,林如海在扬州任上得罪了太多的人,导致林柏原定的婚事告吹不说,还差点影响了他的科考。 好在如今否极泰来,姑苏长洲林氏成了江南为数不多的几家,从甄氏之祸存活下来的大族。 不过林家来人怕是等上几个月,探春的前面还有个宝玉呢,当哥哥的不成亲,探春总不能越过她的哥哥吧。 说来也是有趣,黛玉是二月十二花朝节的生辰,探春的生辰是三月初三上巳节,而湘云是四月二十六芒种这天的生辰…… 也就是说,家里要连续给家里三个姑娘办及笄礼,四月末更是要让宝玉迎娶湘云,五月初是林家三房嫡长子林柏迎娶探春的日子,紧接着就是贾琮心心念念迎娶黛玉的大喜事。 贾琮现在真是每天都在掰着指头算日子,可惜呀,他的前头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可有的等哩。 “爹爹早早就安排了人在通州码头候着,这回族中的几位叔祖还有几位叔父都要过来。” 黛玉替俏脸红的不像样子的探春,回答了贾琮的问题。 不过她紧接着就又重新打趣起了探春:“三妹妹,你说今后我是该继续喊你三妹妹,还是喊嫂嫂呢?” “那我还好,我可以一直喊三姐姐。” 向来爽利的探春被这小两口逗得越发的脸红,羞急了就冲去搂住了黛玉,双手寻找着黛玉的痒痒肉,挠了起来。 一时间,两个大家闺秀相互寻着对方的破绽,打闹嬉戏起来,屋中香风阵阵,笑声都吵醒了趴在火炉旁打呼噜的大猫。 吧嗒~ 大猫下意识的抬头时,趴在他脑瓜上的白猫掉在了地上。 被摔懵的白晶晶迷茫的瞅了瞅软塌上的两人,冲黛玉喵喵叫了几声,最后直接跳到了软塌上。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好嫂嫂快饶了我吧。” 黛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不过嘴上可没有饶人,这声好嫂嫂把探春羞的直接用手堵上了黛玉的嘴。 等到黛玉抱着大白猫,由探春为其重新梳理发髻钗环时,看了一场美女大战的贾琮才问起了正事。 “我听姑父说,柏三哥有意外放任职,三姐姐有没有问过他想去哪?三姐姐将来要跟着一起去吗?” 林柏是元祐五年的二甲进士,元祐七年末翰林院散馆后又去了都察院并兼任詹事府左中允。 去年更是领了圣命皇差去了一趟河南,虽说没有立下什么泼天的大功,在处理公务上却也是可圈可点,被内阁诸位大佬一致夸赞有乃祖之风。 按照国朝的规矩,他想要再进一步,就需要去地方干上一两任,有了地方治政的经验,将来才好进入中枢。 不过这外放也是有潜规则的,以林柏如今的品级资历自然不会去县中任职,最少也是个上府同知、下州知州。 毕竟京官外放品级要升上一级,如今林柏已是正六品的京官,外放怎么也得从五品起步了。 这州府官也是有区别的,江南、河南、湖广自是上上之选,像是河西、西域、云贵之地,对于那就跟贬官没什么差别的。 不过这也是一般情况,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林柏有个好伯父,还有个好岳父,更不提他现在算是太子的人,就算去了犄角旮旯,只要立下功劳,任谁都不敢捂着、拦着,回京晋升那是没有悬念的事。 一说起这个,探春的矜持害羞立马去了大半,双眼闪烁着亮光,与有荣焉的说道:“他跟父亲昨日还说,想去西域都护府任职,到时候我也会跟着一起去,去见识见识大漠孤烟!” “西域?” 贾琮与黛玉二人同时惊呼,林柏这个决定就连黛玉这个堂妹都不知道。 黛玉皱起了眉头,西域可不算有多安稳,那边甚至还比不了北庭与安北两大都护府,将士们经常与帖木儿汗国、罗刹国的人交手。 朝廷如今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东征和下西洋的事上了,一时半会可腾不出手来对付西边的敌人。 “柏三哥说,西域苦是苦了点,但相对来说,机会也就更大些。林家如今除了他,就姑父一人在朝,他想尽快立下功劳,升个一两级,也好为姑父分担家族重担。” 这倒是…… 只听探春俏脸与脖子又一次的红透了,娇羞一笑继续说道:“他还说,他早日立下功劳,将来也好去给我求个诰命回来。” 哈? “三姐姐,你现在都是朝廷的六品赞善了,还要诰命做什么?” 贾琮有些发懵,探春在礼部干的好好的,最迟再有一两年,等义务教育推行的差不多了,朝廷最差都要给探春升个一两级,怎么也得是个礼部郎中的官。 却见探春涨红着脸,傲娇说道:“那能一样吗?不一样的,诰命是他要挣给我的……” 好好好,不一样,不一样! 看着探春娇羞而又傲娇的模样,贾琮与黛玉对视一眼,随即皆是姨母笑,冲着探春挤眉弄眼。 …… 颍川郡王刘治的死,在京城激起的浪花还没翻腾几下,就被朝廷的迅速应对打回了原形。 老百姓对刘治的死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对颍川王府的不伦八卦极为上心。 这种因为一个女人导致父子相残的传奇事件,可以说是太对老百姓的胃口了。 “听说了吗?那位是这么死的……半夜起来一摸被窝,哎呦喂,原本妾室光洁嫩滑的腿变得毛茸茸的……” “我还听说了,这女的曾经是秦淮河边的花魁娘子,与王家的大爷有过那么一段……” “(ˉ▽ ̄~)切~~,伱这都是小儿科了,还有更离奇的哩。颍川王府的老王爷都多大年纪了?把这小娘子纳进府里时早就不能那啥了,娇滴滴的小娘子每日守活寡,年轻力壮的世子爷可不就成了她的心头好吗?” “这父子同榻,睡一个女人……嘿~” “今日问案,你们说官老爷们会不会传那位小娘子上堂?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能让堂堂王府的贵人,为她父子相残。” 咚咚咚咚~ 正月十二,朝廷都还没有开印呢,龙禁卫北镇抚司的大门就缓缓打开。 北镇抚司可以说是头一次的公开问案,身着蟒袍的曹久功端坐正堂,拿惯了刀把子的手拍动惊堂木时还有些不习惯。 大堂外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曹久功瞅了一眼陪审的贾琮与刑部左侍郎田左晟,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来人啊,传案犯刘芒!” 哗啦、哗啦~ 刘芒不伦弑父,属于十恶不赦的大罪,手脚皆戴着铁链,在龙禁卫的拖拽下费力的来到了公堂之上。 数日前还高高在上的皇族贵人,这会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高傲,身上的囚衣还算干净,不过人已经瘦脱了相,贾琮差点没认出来。 这案子真的没什么可审的,王大侯爷给安排的明明白白,只短短两刻钟不到,刘芒就已经交代了他是如何睡了他老子的女人,是如何杀了他爹的。 也不知道他在北镇抚司遭遇了什么,签字画押都是极其配合。 不过当曹久功再次拍下惊堂木,要提审那位姓白的小娘子时,刘芒竟然猛地抬起了头,哀求的看向了始终坐在一旁吃瓜的贾琮。 “永丰伯,可否饶了她,她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这人竟是个恋爱脑? 贾琮不解的问道:“你要求也该求曹嘟嘟啊,你求本侯这个陪审官,是不是求错人了?再说了,律法威严,岂能因你一言徇私枉法?曹嘟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曹久功恨不得在贾琮的屁股蛋上踹一脚,娘的,这案子本来就有不可告人的内情,你还给我找事! “的确如此,本都奉旨问案,自是要做到违法必究,执法必严!” 刘芒对贾琮二人的官腔嗤之以鼻,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大公无私之人? 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用来交换的利益不够罢了。 大不了,他加钱! “我有个东西,永丰侯肯定感兴趣……” 刘芒呵呵一笑,在刚刚签字画押的供状边上又添了一行字,书吏只瞅了一眼就惊骇的瞪大了眼睛,随即立马递到了贾琮的案头。 贾琮低头一看,先是皱眉,随即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刘芒,你真是天真,靠这些谣言就要逼本侯帮你保人?” 他将那供状直接递给了曹久功,随后慢悠悠走到堂中,朝着刘芒讥讽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真不知你这脑子里面是不是灌满了泥浆,玩舆论战,我家宝二哥一个人足以吊打所有!” 原来刘治在被贾赦父子折腾了一番后,就在京城布下了暗子,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在全京城甚至整个京畿传扬贾珍扒灰的事。 在刘治父子眼中,像宁荣贾家这样的公府大族肯定会十分的重视脸面,到时候贾家还不得由他们父子随意拿捏。 虽说贾珍之事最终未成,但颍川王府还是从贾珍那探听到了不少宁国府旧事。 例如贾珍这老不羞一直垂涎儿媳妇秦氏,甚至差点得手。 没得手归没得手,像这种伦理的事本就是笔糊涂账,只要稍加利用,百姓们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但…… 贾家真会惧怕这个吗?呵,真当荣国府宝二哥是个只喜欢在花丛玩耍的废物? “你不怕?不可能!秦氏可是那位的女儿,贾珍……” 嘭! 刘芒的话才说了半句,贾琮就一脚将其踹倒在地,脚踩着刘芒的脸,冷冰冰的说道:“我不怕,但也不想你在这里多嘴多舌。不忠不孝的狗东西,还在本侯面前玩什么深情。来人,将他的舌头给我拔了,省的污了本侯的耳!” …… 龙禁卫没几个仁善人,拔舌这种活干的分外熟练。拔完舌头就重新扔进了诏狱,他们还贴心的给刘芒的断舌上了药,让他在凌迟前不会轻易死去。 公堂上的问案还在继续,白氏的确好颜色,身段容貌那是没的说。 娇娇弱弱的跪在堂中,身上的囚服让不少人不由生了怜惜之情。 白氏对于与刘芒私通之事供认不讳,不过她又扯出了其他的案子,而且这个案子还跟王家有关。 王子腾的夫人董氏,竟然秘密与颍川郡王府有勾结…… 好家伙,王子腾算计来算计去,临了了被别人偷了家。 因为案子涉及了宁远侯府,曹久功只能先行停止审问,与两位陪审官一同去了宫中。 白氏所言的颍川王府与董氏的勾结,说起来还只是刚刚起了个头,没有实质性的犯罪。 这事要从王仁说起,王仁奉王子腾之命与颍川王府虚为委蛇,为了谋划成事,就将颍川王府的人介绍与王家主母董氏认识。 毕竟要董氏去操持家中之事,安排颍川王府住进别院。董氏这个人经历了妾室私生子之事后,人有些魔怔了,与颍川王刘治的姬妾谈了几次后,竟然对贩卖人口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正确的说,应该是从海外掳掠倭女、高丽女,开设秦楼楚馆来赚银子…… “真是荒唐!堂堂国侯夫人,就这么缺银子不成?” 皇帝老爷差点被气笑了,王子腾的夫人有这么爱那黄白之物?为此不惜放下身段与一青楼出身的姬妾姐妹相称。 贾琮躬身道:“陛下,臣以为,还是要好好查一查,这颍川王府哪里来的渠道,又何以敢做掳掠贩卖之事?臣要是没记错,年前陛下才颁发旨意,略人买卖者,立斩不赦!”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八章 女大三抱金砖 王家的这位董夫人,以前经常来荣国府串门子,但贾琮对她的印象不是很深。 印象中的董氏,最厉害的好像就是对后宅姬妾的拿捏。像是荣国府二房赵姨娘这种情况,站在董氏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什么争宠了。 王熙凤能让琏二爷服服帖帖的,可不仅仅是因为美貌,人家是真从董氏那学到了不少拿捏男人的手段。 当然,这些手段也就在内宅使使劲,遇到大事,这点手段压根就没多大作用,反而让人觉得荒唐离谱。 不过不管董氏的荒唐之举在贾琮看来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其娘家漳州董氏可不是什么小家族,能人辈出,至今在福建甚至是长江以南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颍川王府能找董氏合作,那可不是看在王大侯爷的份上,人家更多的是想跟漳州董家联合。 福建漳州,这地方别人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贾琮可不会大意。 漳州往北就是泉州,泉州可是大夏最重要的对外港口之一,每天从泉州出海的船只那真是络绎不绝,动不动就有数十上百艘的大海船出入泉州市舶司。 封地河南颍川的刘治,想要搞奴隶贸易了,好巧不巧就遇到了娘家在漳州的董氏。 瞧瞧,这可真是巧啊! 颍川王府跟董氏的合作,怕不是早就琢磨好的事吧~ 再往深了想,颍川王府之前为何要拼着得罪皇帝,非得索要倭国作为他家的封地?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还是说,颍川王府早就已经在干奴隶贸易了? “王侯夫人一介内宅妇人,怎么突然就对贩卖女奴的事感兴趣了?还有,漳州董氏乃福建仕宦大族,王侯夫人不可能没有读过律法,不明白抗旨不遵是什么罪,颍川王府的人,是用什么打动王侯夫人的?” 贾琮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国朝早前就定好了分封之策,倭国不会是任何人的封地,刘治父子为何非得讨要倭国?” 听贾琮这么一说,曹久功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躬身禀道:“陛下,听永丰侯这么一说,臣突然觉得倭女、高丽婢最近好像有些太过火热了,要不臣去查一查?” “嗯?国朝还有贩卖高丽婢的?朕不是有过旨意,高丽已然撤藩设郡,其上百姓亦是朕之子民,不得掳掠贩卖,违令者斩。” 皇帝老爷的怒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这可不是小事,高丽与倭国不同,朝廷对于高丽的统治策略更多是行怀柔之策,毕竟说起来高丽土地上的百姓,可以追溯到商周移民。 拿自家的百姓当奴隶贩卖,还是在自己刚颁布旨意不久的当下,这不是打他这个皇帝的脸吗? 殿中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个维度,曹久功没敢隐瞒,只是点了点头禀报道:“底下的人有过汇报,登州、松江、泉州三大港口每日都有大批的高丽婢、倭女被送上岸,不少商人每每都等在港口,船一上岸就会售卖一空。” 嘭! “好胆!朕的旨意是不是只在紫禁城有用?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今日才向朕禀报……龙禁卫还是不是朕的耳目?你这个龙禁卫都督是吃干饭的不成?” 皇帝抄起桌上的木制镇纸就扔了过去,曹久功也不敢躲,镇纸直接砸到了他的额头。 好在皇帝还算克制,没有使多大力,镇纸只擦破了一点皮。 不过曹久功额头的那丝血红色还是让皇帝恢复了冷静,有些烦躁的摆手道:“去查,查清楚后再跟朕禀报。” 在曹久功就要躬身领命打算退出大殿时,皇帝又喊住了他:“先去让御医给你包扎一下,方才是朕失态了,伱莫要放在心上。颍川王府的案子就到这里,刘芒凌迟,那个白氏……刑部,按《大夏律》,白氏该如何处置?” 刑部左侍郎田左晟脱口而出:“回陛下,通奸之罪,无夫奸杖八十,有夫奸杖九十。其妇人犯罪,应决杖者,奸罪去衣受刑。” 一听只是杖刑,皇帝不悦道:“杖责?轻了!传旨,白氏通奸,致仕国朝郡王身死,斩立决……” 皇帝的旨意都还没说完,田左晟就毫不客气的回怼道:“此乱命也,恕臣不能奉诏!《大夏律》乃国朝法纪之基,岂可轻言而改?” 啧~大夏皇朝的这群儒生,硬骨头是真的多。 皇帝老爷直接被田左晟怼得喘起了粗气,赤面怒目。 “放肆,朕堂堂大夏天子,难道还不能杀一个通奸之人?” 田左晟毫不畏惧,一点情面都不留的再次怼了回去:“恕臣再放肆一次,您还真不能!” 呼哧~呼哧~ 皇帝老爷就像是发怒的大公牛,愤然起身,一只手已经搭在石砚上了。 贾琮能很清晰的看到皇帝老爷手背上的青筋在突突跳,他正在飞快的琢磨该如何缓和这对君臣之间的关系,却见皇帝突然笑了…… “又是一个海刚峰!” …… “我说老田啊,方才差点被你吓死!你的骨头真是硬,一般人谁敢跟陛下顶牛?” 田左晟朝着勤政殿的方向拱手笑道:“幸有我朝圣天子,这才有了下官的硬骨头。这案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要史书留痕,做臣子的,总不能让陛下背上妄断司法的骂名吧。” 贾琮冲其作揖拜下:“公乃直臣忠臣,吾受教了。” 田左晟回了一礼,笑说:“下官也是受教于永丰侯的那句话,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十六字真言,乃我等刑律之司追求的真理,或许在将来,此十六字可令天下大同!” 能不能天下大同,没个千年估计是没希望。 但贾琮对于田左晟、张正矩等刑律官的追求还是很敬佩的,为了律法的公正性,敢跟皇帝顶牛,光是这种精神,贾琮觉得他自己很难做到。 颍川王府的案子基本没什么需要拖下去的必要,刘治一死,刘芒被关进了诏狱,宗正寺甚至都没打算报请皇帝让某个刘治的子孙继承爵位。 颍川王府剩下的那些嗣子中,皇帝也没有看上眼的,就压下了颍川王府承嗣爵位的折子。 这一拖就到了上元节,太上皇圣驾即将回京,百官整整齐齐的来到了城外接驾。 今日的天气不错,太阳高挂,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贾琮撸着大猫的脑瓜子,眯着眼享受着日光浴,不过很快就感觉有人挡住了他的阳光。 睁开眼一看,好大的块头…… “你倒是清闲,你家连着好几场事,就没给你安排什么差事?” 贾琮撇嘴道:“王大侯爷不也一样?尊夫人的事处理好了?” 王子腾嘴角抽了抽,跟这小子说话,真是气死人! “陛下仁厚没有深究,我已经将她关进了佛堂,先抄几遍《大夏律》再说吧。” 董氏的事还谈不上什么大罪,毕竟没有实施,皇帝明摆着是要用王子腾了,当然不会去打重臣的脸面。 王子腾将董氏关进佛堂,其实已经算是严惩了。 “我想让你帮我保一桩媒?” 啊? “我保媒?给谁?” “我家鸾丫头,与你家的贾环。” 谁?贾环? 贾琮被王子腾跳跃的思维打了个措手不及,撸猫的手法都乱了,疑惑的问道:“贾环?我说王大侯爷,咱不兴开玩笑?环哥儿同我一般大,你家闺女可比环哥儿大了三岁啊!” “女大三抱金砖,有何不可?” 王子腾揣着手,笑眯眯盯着贾琮的眼睛。 贾琮这回是真的有些跟不上王子腾的节奏,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环哥儿是庶出,学文是个半吊子,如今还跟着家里的亲兵练武哩,王家姐姐可是侯府嫡女,金尊玉贵的,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 王子腾却笑了笑:“你贾琮也是庶子,林海能将独女嫁给你,我又如何不能将我家闺女嫁给贾环?” “你这就是瞎扯淡了,我跟环哥儿……” 贾琮很想说他跟环哥儿不同,可却没办法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有什么不同?难道要说他官封侍郎,爵敕国侯,前程远大? 怎么?就你贾琮厉害,人家贾环的未来就一定黯淡无光? 王子腾见贾琮被自己怼了个哑口无言,心中畅快多了。 他想要去撸一下大猫的脑瓜子,却得到了大猫的呲牙哈人。 悻悻然收回了手后,小声说道:“靖王已经来信,夏收之后,我就要先行出海东渡。贾琮,我的时间不多了,总要给鸾丫头寻个好归宿,要不然我不安心。” “那也不用非要嫁到荣国府啊,贾环的年纪太小了,就算定亲,没个一两年,这婚事也办不了。” 贾琮头疼的揉着脑瓜子,这都是什么事啊,老王家跟贾家本就理不清关系,这家伙怎么非要把闺女塞到贾家来。 王子腾叹了一声,为其解释道:“若是以前的贾环,我自然看不上。但如今他有敬大哥教导,练武已经有了小成,虽赶不上你跟贾琏,将来混个将军衔还是没问题的……” 贾琮感觉自己的肩膀一沉,却见王子腾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神色凝重。 “仁哥儿靠不住,我的膝下只有这一女,去别家我怕没个给她撑腰的,去你家也好,凤丫头虽然恨我,但她不会眼看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的。” 王子腾的话令贾琮心中泛起不小的波澜,这人狠辣时是绝对的狠辣,可这段时间以来所作的许多事,都令他十分的佩服。 给王仁娶妻,并将袭爵的折子递到五军都督府,甚至不惜拿整个王家来跟贾家做交易,只为给王仁妻子腹中的胎儿保一前程。 如今又放下成见,想要将嫡女嫁给贾环,这一切都快让贾琮有些看不清王子腾了。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贾琮没有直接应承此事,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远处的百官队伍,眉头紧皱。 林如海远远看到了王子腾与贾琮站在一块,担心小女婿被老阴人阴了,便与同僚告罪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林兄来的正好,我有一事想请尊翁婿帮忙……” 很快,王子腾就将嫁女之事再次说了一遍,这下林如海都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为何是贾环?王侯若是想给令媛找个如意郎君,我这倒是有不少好人选……” 林如海这句话倒不是推诿的谎话,他的手中还真有不少未婚的适龄才子,只要王子腾一句话,他都能立马说出十个八个来。 但王子腾拱手道:“我知这是林兄的好意,但……贾环是最合适的。还请林兄能暂时放下对我的戒备与仇恨,帮我一把。毕竟,我活不了多久了!” 淦!又是这句! 这老小子没完了是吧! 贾琮无奈的插嘴道:“王大侯爷,咱能不能不提这个?” 王子腾却讪然一笑“可我真没多少时间了,临死前,总要给唯一的女儿找好后路吧!” “你……” 林如海按住了贾琮的肩膀,温和的笑说:“王子腾,我不恨你。” 这七个字林如海的语气是无悲无喜,王子腾却不敢相信。 不过林如海也不在意王子腾的看法,继续说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林家当初遭受的一切,说到底跟你没有多大的关系。正如你所言,你快死了,一个将死之人,我是恨不起来的。令媛的亲事,我可以帮你跟二舅兄说一说,至于能不能成,我做不了主,琮哥儿也做不了主。” 王子腾见林如海没有应承此事,面上明显有失望之色。 好在林如海没有把话说死,他叹气一声,拱手道:“那就劳烦林兄了,若此事能成,林兄便是我王家的大恩人。” …… 王子腾很快就告辞回了百官迎驾的队伍,林如海则是站在原地抚须沉思。 贾琮疑惑问道:“姑父为何要帮王子腾?” “我不是帮他,而是在帮二舅兄。” 林如海远望百官队伍中的贾政,政老爷如今官拜三品,正与同僚愉快的讨论着什么,远远还能听到他的慷慨陈词,似乎是有关革新官制的事。 只听林如海说道:“宝玉的性子注定了他的官途坎坷,环哥儿要走武将路子,有王家的这份姻缘,他将来能走的更远些。” 说着,他还拍了拍贾琮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荣国府的人脉,你二哥继承七分,你拿走两分,剩下的一分环哥儿又能分走多少?二房终究是要分出去的!” 月票推荐票 感谢小橘391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九章 承曹操之志 加黄袍于身 与东府不同,敬大老爷就只有一个儿子,贾蓉也是独子,宁国府不存在分家的麻烦。 唯一要考虑的就是给贾蔷一定的扶持,不过贾蔷娶了个好媳妇,德清长公主的闺女是带着人脉资源与极为厚实的彩礼嫁进来的,贾蔷如今那是正儿八经的郡主仪宾,前程根本不用发愁。 荣国府就不一样了,人多就意味着将来几个哥儿前程发展所需的财力、人脉等成倍数的增长。 而作为荣国府的继承人,贾琏将继承绝大部分荣国府的资源,剩下的才会由贾琮与二房均分。 到这里呢,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早前老太太给二房贴补的太多了,为了防止两个儿子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出现裂痕,老太太年前果断的将两个儿子喊到了跟前,早早定下了将来分家的规矩。 在她死后,二房只继承荣国府的一成财产、人脉,不过她会将自己的私财多贴补一些给二房,剩下的两成,就由贾琮继承,将来好兄弟守望,相信相爱…… 当然,老太太不可能把自己的私产全给了二房,她最心疼的还是自己养大的那些孙女们。 过年这段日子,老太太已经将名下的商铺、田庄以及各种产业进行了统计,最后分成了好几份,每一份的价值皆超过了三万两白银。 四个春外加黛玉、湘云,还有孙媳妇李纨、王熙凤一人一份。 宝玉得两份,这个谁都没有意见,毕竟老太太宠了宝玉十几年,宝玉也是在跟前孝顺了十几年。 贾琏与贾兰得两份,两人都是各方的嫡长,也算是遵守世俗规矩,嫡长为先。 贾琮与贾环各一份,最后老太太还留下一份在身边,说是等自己去后,由赦大老爷做主,在刨除办理她丧事的花费后,将最后的这一份剩下的钱财赏赐给像是鸳鸯等那些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们。 当然,在这些产业中还有几处特别的地方,老太太单独将其取了出来,进行了特殊的处置。 南边养珠子的珠场要留给贾琮,因为这是珠场是贾琮一手办起来的。 京西玉泉山下有温泉的大庄子要留给二儿子,那处庄子有温泉之利,光是每年的反季节蔬菜足以让二房得个万八千两的利润,算是额外贴补给二房。 她私房中的几箱子珍奇宝物,全部留给大儿子,因为大儿子喜欢金石字画…… 老太太的这个做法应该是琢磨了许久,可以说是照顾到了所有人,也是极尽的公平公正了。 当然,这也是老太太足够豪富。 贾琮之前帮着老太太计算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感情宁荣两府公中的财物加起来,都抵不过老太太一人的私产。 不说库中那些嫁妆古物,光是那些现银都已经超过了四十万两白银,荣国府公中的银子也才八九万两。 等等,蓉哥儿捡走了先太子遗留的人脉资源,蔷哥儿有德清长公主府的支持,宝二哥有曾经保龄侯府的人脉,如今环哥儿又有了宁远侯府王家的政治资源…… 呃,貌似他琮三爷也可以吃软饭~ “兰哥儿如今在李家族学读书,李祭酒跟我说,兰哥儿的将来极有可能超过他的父亲……他是二房长子嫡孙,将来要继承你二叔大半财产人脉。宝玉有老太太的私下贴补,又有云丫头带来的人脉,他不愁,愁的就是环哥儿,他是庶子,又向来不得家中重视……” 林如海一琢磨,这儿子多了也有多了的烦恼,就二舅兄那种在家事上拎不清的性子,没老太太帮着,二房指不定会分崩离析。 算了,能帮一把是一把,怎么说也是闺女的亲娘舅。 林如海迟迟不见贾琮的回应,便转头看去,只见贾琮的表情分外怪异。 “你在想什么?” 迷茫中听到老丈人的询问,贾琮下意识回了一句:“咱家好像都在吃软饭啊~” 林如海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觉得靠妻族有什么难为情的,自古婚嫁为何要门当户对,说白了就是相互依靠,你帮我我帮伱。我老了,如今我将全部的资源为你扫清障碍,将来墨哥儿长大,就要靠你这个姐夫为他铺路了。” “姑父这话……” “你姑父说的对,妻族也好,兄弟也罢,你们都要互帮互助,相互扶持,这才是长久之道。” 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在了贾琮的脑瓜上,赦大老爷熟练的搓了搓儿子的脑瓜,与林如海颔首打了个招呼,教导起儿子来。 贾琮点了点头,这两位那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他可不会因为自己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就觉得自己了不得。 他朝十里亭方向瞅了瞅,没有看到太上皇的圣驾,疑惑问道:“爹,您怎么先回来了?圣人呢?” 唔~ 贾琮的一句话,将赦大老爷给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他突然低声跟贾琮说道:“一会圣人要是问到我了,你就说我……呃……肚子里疼,先回去看大夫了!” 说罢,赦大老爷就大步流星的跑回了战马旁边,利落的翻身上马,随即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飞快的朝城门方向飞驰而去。 “臣等恭请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经受新年的喧闹,在皇陵别院静养了半月的老爷子精神头明显很好。 不过他的心情貌似不大好,都没有下车,只是掀开车帘子,扫视了一圈整整齐齐的迎驾队伍,最后冲队列最前的太子刘弘招了招手。 “皇爷爷……” “贾赦那混账呢?” 啊? “方才还在的,不过在您来之前又匆匆忙忙的骑马走了……贾琮、琮哥儿……你爹人呢?” 刘弘这会满脑子的疑惑,为何皇爷爷一回京,第一个问到的会是荣国公贾赦? 贾琮不情愿的挪到圣驾前,不断的朝后面的那辆马车方向瞅。 他要是没看错,那辆马车是老十三府上的。 这就奇怪了,以往最没规矩的老十三,今日分外的规矩…… 老圣人脾气一上来还真挺让贾琮怕怕的,他在老爷子的眼刀下缩了缩脖子。 “回圣人,我爹他……呃……我爹他肚子里牙疼!” …… 贾琮脑瓜上有个包,坐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中。 “你爹呢?” “跑了!” “真没义气,说好的一起扛的!” 老十三不但脑瓜上有好几个包,还鼻青脸肿,趴在软软厚实的棉毯上,愤愤不平的跟贾琮抱怨起来。 怪不得赦大老爷一回京就往家里跑,合着是又闯祸了,还是跟老十三一起。 在刘恪喋喋不休的抱怨中,贾琮很快弄清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因为临近回京,赦大老爷与“狱友”刘恪,两人偷摸去了趟老十四刘忭监禁守陵的皇陵正殿,两人联手将刘忭又打了一顿。 原本这事也没多大的事,但是吧,好巧不巧的,被礼部、太常寺、光禄寺等前来主持皇陵祭祀的官员瞧了个正着。 老十四虽不是个东西,可到底是圣人的亲儿子,又是在皇陵正殿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三个老男人扭打在一起,自然是被这些掌管礼仪的官员看不上。 这一闹就闹到了老爷子跟前,事实上这也不算什么,这三个老小子相互看不过眼几十年,也打了几十年,老爷子早就习以为常了。 老爷子也是懒得理会这两货,直接让人拖出去又打了十板子…… “那个……十三爷,按说这种不痛不痒的处罚,您也不至于趴在马车上起不来啊……” 哼! “还不是你爹,刚挨完板子,又把太常寺少卿陈寿时与光禄寺少卿万辉宣给打了,连带我也被扯了进去,这不,我又挨了二十板子!” 啊? 怪不得。 贾琮这下子就更好奇了,他爹浑是浑了亿点,但还没到无缘无故去捶人的程度。 只见老十三的怨念都快实质化了,幽幽解释道:“其实吧,陈寿时他们跟父皇告了我们的状,害我们挨了十板子也不算什么。可我跟你爹刚挨完揍出来,就听到陈寿时他们正抱怨革新官职之策,说这是你与你那岳父林如海,联手蛊惑陛下定下的误国之策,还说……” 老十三来了一个大停顿,眉毛一挑冲贾琮嘿嘿笑道:“小子,本王问你一句,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想当大夏的伊尹、霍光,是不是想当我大夏的曹丞相呜呜呜呜呜……” 贾琮冲上去就捂住了老十三的嘴,好家伙,这位爷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老十三挣脱了贾琮的手,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嘁,还侯爷呢,胆子小的还不如一只耗子!人家陈寿时他们,已经在传你们父子翁婿是打算借革新官制,收拢朝中之权,将你推上权相之位,说不定还能夺了我老刘家的江山呜呜呜呜……” 贾琮真是怕了这位爷了,他不是说话不过脑子,他是没脑子。 “我算求求您了,咱能不能在说话的时候过过脑……注意点啊,这可不是在家里,外面一大堆的御史言官,您就是不怕被弹劾的折子砸死,小子还怕被皇帝老爷砍了脑瓜!” 怨不得老爹拼着惹恼圣人也要打那几个人,合着是有人在给他贾琮披黄袍啊。 神特么的伊尹霍光,不如喊我曹操得了。 老十三继续说道:“瞧见最后那几辆马车没?陈寿时他们几个就躺在里面。我跟你说啊,我这二十板子是为了你家挨的,你爹跑的那叫一个快,把人打了个半死后,嗖的一声人就没影了,可怜我老十三……十个酱肘子,我要南池鸿宾楼他们家的!” 贾琮无语的扶额:“那必须的,您这委屈受的,小子我都看不下去了。您且等着,我先去揍完人,回京就给您买酱肘子去!” 说完,他就一把扯开车帘子,命令车夫停车,随后跳下去就冲队伍的最后杀了过去。 老十三假模假式的阻拦了两下,挣扎着往车外爬:“快快,扶老子起来,老子要看热闹!” …… 革新官制这事吧,看似京里风平浪静的,实际上早在除夕前夜,就有不少人联合在了一起,打算在开年后联手抵制此策的施行。 说实在的,贾琮也能理解反对此策的人。 毕竟是既得利益受到了威胁,是谁都得想办法来阻挠新政之法。 但有一点,你他娘的不能拿我贾家九族的脑瓜子开玩笑啊! 好家伙,伊尹霍光就不说了,权相什么的,二圣把打王金锏都赐给他的,谁还稀罕个权相的名头。 但你上赶着给老子披黄袍,那就是我贾琮的生死之敌了! 砰! 唏律律~ 巨大的声响直接惊的拉着车的马匹抬起了马蹄嘶鸣,车夫好不容易从慌乱中醒过神来,勒住马后,惊恐的看着不远处手持火铳瞄准他脑瓜的永丰侯贾琮。 “侯爷,您……您这是……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让里面的人给本侯下来!” 哗啦啦~ “什么人?竟敢行刺圣驾!啊?永丰侯……” 庞大的队伍在贾琮掏出手铳朝着天上来那一枪时就已经乱了,圣人老爷子甚至以为是有人行刺,愤怒的遣了羽林郎校尉前来查看。 可这一看,被老爷子敲了脑瓜崩的永丰侯贾琮,正手持手铳,冷漠的盯着之前前去皇陵祭祀太宗皇帝的朝廷官员。 陈寿时是被人从马车中驾出来的,旁边还有光禄寺少卿万辉宣、光禄寺寺丞金明宇、太常寺寺丞董秋功……等七名站都站不稳的官吏。 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五品以下,被杀气腾腾的贾琮用手铳指着,本就被赦大老爷与老十三揍了个半死,此时双腿都在打摆子了。 不过在看到圣人老爷子派来了羽林郎后,领头的陈寿时壮着胆子,冲贾琮敷衍的拱了拱手。 “永丰侯,下官想问问侯爷,光天化日之下,侯爷拿着此等凶煞之器指着我等,是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本侯要行伊霍之权,承曹操之志,把持朝廷成为一代权相吗?那好,今日本侯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伊霍之权,曹操之志!” 砰! 任谁都没想到,贾琮手中的左轮手铳咔嚓一声就转了一下,一声爆响,弹丸在近距离下直接贯穿了陈寿时的右大腿。 钻心的疼痛与临近死亡的恐惧,令倒地的陈寿时在短暂的愣神后抱腿哀嚎起来。 却见贾琮抬脚上前,用还冒烟的手铳怼着陈寿时的额头,冷冷笑道:“抱歉,准头不太好,本侯原本是想给你的脑瓜子开洞的。放心,这次绝对不会跑偏,一定给陈少卿一个痛快!” 月票推荐票 抱歉哈,今晚有点事,更新迟了些。 明天继续码字更新,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章 三大混账齐聚首 大夏朝廷抖三抖 连接两次震天的手铳声响,直接让整个队伍变得乱糟糟。 二圣对贾琮到底有多么的恩宠,前来迎接圣驾的文臣武将总算有了实质性的了解。 好家伙,这小子以前腰里别着弹弓,长大了就换火器了。 就火器这玩意,军中对这类禁忌之物的管理那可以说是严格到了发指的地步。 敢在御前拿着火器崩人玩,整个大夏朝就两个人有这待遇。 没错,另一个就是这小子的未婚妻,敕封文安公主林氏! 太上皇老爷子在听到第一声火铳的击发声时还算震惊,可第二声传入耳中后,立马头疼起来。 “朕上辈子……不对,应该是代善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俩孽障怎么就不能给朕省点心!” 他娘的,你倒是早早去地下睡着享福了,却让老子给你操心儿孙…… “老货,你赶紧去……算了,走,随朕去扒了这小兔崽子的皮!” 玩归玩闹归闹,可不敢让贾琮这小子拿火器把人给崩了,这么多人盯着呢,就算是他是太上皇,那也很难将其囫囵的保下来。 御辇刚转了个头还没走多远,挑起车帘子朝外看的太上皇就发现了一个令他更加火起的事。 他的第十三个儿子,那个令他头疼几十年的混账,正撅着屁股嘿嘿笑,那个不安分的屁股还在左右晃动,昭示着屁股主人的心情那是相当的好。 “很好,很好,看来朕还是打的轻了!” 气急了的老爷子直接脱下了靴子,用力砸了过去…… “哎哟~哪个龟孙砸的老……哎呀,爹,您老人家打的可真准,正中儿子屁股蛋!” 刘恪这会屁股也不痛了,扭啊扭,将那只靴子又拍又擦,捧到御前给老爷子穿好。 要是长了尾巴,老圣人觉得自己能看到残影。 老爷子借御辇的高度,已经远远看到了贾琮正用手铳怼着一人的脑门,当即就一巴掌拍在了刘恪的脑瓜上。 “还不赶紧去拦住贾琮,伱真想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丿……” 砰! 随着一声巨响,太上皇远远看到被贾琮用手铳指着的人倒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下。 完了,这下就麻烦了。 贾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枪崩了朝廷命官,弹劾他的折子还不得把宫里给淹了? 好麻烦,怎么办?要不朕再回皇陵躲躲? 可这小子是代善的乖孙…… “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来人啊,将这小混账给朕绑了!” “是圣人……臣等拜见圣人……” 人群的骚动很快就因为圣人老爷的包含怒气的呵斥给镇压,纷纷退到两旁,躬身拜下。 老爷子冷哼一声,并未打算搭理这些只会看热闹的臣子,反倒是再次往刘恪的脑瓜上拍了一巴掌,呵斥道:“还不赶紧去!” “爹啊,您是叫儿子干啥?” 刘恪是能拖就拖,装傻充愣磨蹭着就是不去。 开什么玩笑?本王还等着贾琮把事儿闹大哩,不杀几个人助助兴,那群只会在背后搞阴私手段的家伙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老十三无形的尾巴甩得飞起,咧嘴傻笑的瞅着老圣人。 砰! 砰! 砰! 连接三声枪响,随即就是远远传来的不满叫骂:“放开小爷,小爷今天一定要崩了这群砸碎!敢给小爷扣帽子,小爷要让他们看到他们自己的脑花是什么颜色……” 随着叫骂的声音越发的响亮,奉命前去抓人的羽林郎拖着张牙舞爪的贾琮回来了。 “启奏圣人,永丰侯方才杀了太常寺少卿陈寿时还有光禄寺少卿万辉宣,打掉了太常寺寺丞董秋功的耳朵,并将光禄寺寺丞金明宇的那个啥,给废了。” 老圣人看着羽林郎将捧着的手铳,听着贾琮的“战功”,牙花子都觉得开始疼了。 满打满算就五颗弹丸,杀了俩,伤了俩,这可真是朕的好将军啊,准头真高! “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擅杀朝廷命官?” 却见贾琮梗着脖子、略带委屈的大声说道:“圣人您是不知道啊,这群人太不是东西了,他们竟然诬陷臣,说臣有王莽曹操之心,将来肯定会挟天子以令诸侯,更有甚者,还说臣欲黄袍加身,夺了陛下那鸟亻……” “哇,贾小三,别当王莽,当就当曹操,曹操好,曹操好,想想那些美妇丿……” “你们俩个混账都给朕闭嘴!” 这回老爷子是真的怒了,小的不动脑子,大的没有脑子,他真是造了孽,跑来管这破烂事,还不如在皇陵躲清静,让老四自己头疼去。 “来人,将这两个混账绑在马上,回京后再做处置!” …… 虽说羽林郎已经很给这两位爷面子了,可马背就那么点地方,骑着都会磨大腿根,更别提要捆着一个人了。 贾琮趴在马背上,感觉自己快被颠吐了。 “嘿,嘿,贾小三……” 老十三虽然跟贾琮的情况差不多,可这老小子明显早就习惯了,熟练地调整了一个尽量舒服的姿势,冲旁边马匹上的贾琮挤眉弄眼。 “本王还真没想到,你小子够狠啊,杀人都不带眨眼的。我以为你就是去吓吓他们。早知道你会把事闹这么大,我就该……跟着你一起过去,这么刺激的事你竟然不喊我……” 贾琮翻了个白眼:“不是我狠辣,十三爷您琢磨琢磨,但凡龙椅上坐着的人不是咱们陛下,换个心眼小的,您说说,我家这会是不是已经整整齐齐的被押去了菜市口?估计到那个时候,连我家的猫都得掉了它的猫猫头,主打一个全家齐整。”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口角争辩扣帽子,这是在拿贾、林九族的脑袋当他们维护自身利益的工具。 毕竟帝王多疑,就算不能借此扳倒贾、林两家,只要能在皇帝的心中扎下一根刺,那绝对值大发了。 赦大老爷不会想那么远,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必须亮明自己的态度,于是乎就将这些人堵在别院狠揍了一顿。 但贾琮可不会只看其表面,他不是荣国府的当家人,他年纪小,他手里还有那柄没有展示在人前的打王金锏…… 所以,他贾琮需要站出来,杀鸡儆猴,让别人不敢再对贾家用这种恶心人但却极其有效的阴私手段。 杀鸡儆猴可不能只是捶其一顿就可以,有些事可以轻轻放下,有些事却需要用血来警告他人。 贾琮的话令老十三隐去了脸上的玩世不恭,扭头瞅了瞅四周护卫他们的羽林郎,表情凝重起来。 “你小子果然机灵,不死几个人,三人成虎的事说不定还真就要上演了。只是父皇跟四哥也不能太过明显的偏向你,你小子十有八九得受些罪了。” 贾琮咧嘴一笑:“小子怎么说也是生有‘宿慧’之人,要是没这点眼力见,那就真愧对两位圣皇的教导了。十三爷放心,我生来皮糙肉厚,挨个百八十的板子都不带吭声的……” 老十三见贾琮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娘的,这朝里的人都是修行千年的狐狸,动不动就给人挖坑。 这才消停了几天,就开始琢磨着冲贾家下手了。 不对,这明显不是凑巧之事,有几个人敢在贾赦那混不吝嚼人家贾家、林家的舌根? 这是试探?还是说,在跟皇帝四哥表达他们对革新官制的不满? …… 从贾琮杀人到老圣人下令抓人,林如海一直是沉默应对,甚至还拦住了想要去跟老爷子求情的贾家众人。 他林如海的女婿,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能当着众人的面杀人,那绝对是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果然,圣人老爷子身边的大太监戴权让人暗中送了一张纸。 纸上的字迹林如海太熟悉了,就这字的主人,当初钦点他为探花郎…… “朕欲钓鱼,尔勿忧,勿动。” 林如海真已经不知是该羡慕女婿的圣眷,还是该苦恼女婿又得遭一回罪。 算了,能给老圣人当鱼饵也挺好的,省得在外面被人不断的挑拨。 就这小子的暴脾气,他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再有人看到他们自己的脑花。 圣驾回宫,老爷子压根就没给朝臣烦他的机会,戴权一甩拂尘就传旨令众臣散去。 大过节的,谁都别提烦心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好过节去,有什么事,明天大朝会去烦老四别打搅朕钓鱼。 然而老爷子刚一进宫门,还没到龙首宫门口,就看到九龙壁那杵着一个人。 “好你个贾赦,还敢在朕面前现眼,看朕今日不打死你!” 扑腾~ 咚咚咚~ 贾赦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 “圣人,您可得救救我啊,朝中有坏人,他们要拿我家九族的人头当球踢……” 老爷子抬脚就踹了过去,贾赦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我先拿你的脑瓜子当球踢,他娘的,哭哭唧唧跟个娘们一样。有朕在,你怕什么?谁叫你妄自行动?这下好了,把小的也搭进去了!” …… 奉天殿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二圣父子俩端坐高位,太子殿下伺候着两位至尊茶水点心,不时还得瞟一眼底下跪着的三人。 真是造了孽了,上元节,大夏三个“混账”聚齐了,也不知道最后是谁遭殃。 “父皇说的对,看来儿臣这会还真是捅了马蜂窝,有些过于着急了。” 皇帝老爷看都没看底下跪着的仨混账,有些头疼的琢磨着老爷子说的话。 老圣人自然是不会认为今日之事只是口角之争引发的血案,这事说白了就是明日大朝会上即将发生之事的预演。 眼瞅着革新官制之事将在开年大朝上进行第一次讨论,那些会在此新政中利益受损之人,可不就得提前准备几手弹药,不管能不能打到,总要先试一试嘛。 只是没想到贾赦不是好惹的,贾赦的儿子更不好惹。 “自古帝王多薄情,他们只要借着这件事在你心里扎一根刺,就算当下你施行了新政之策,过上几年,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他们再卷土重来,谁又能说新法不可改回旧制呢!” 老爷子跟天斗跟地斗,跟臣子斗了一辈子,他深知万般阴谋,都比不过一个疑字。 当初他就是栽到了这个疑字上,所以他比谁都警惕这种事情的再次发生。 事实上当羽林郎跟他禀报贾赦刚挨了板子就去揍人的原因后,老爷子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借口贾赦惹他生气,将贾琮扔到老十三的马车上,说白了就是想让老十三给贾琮透透风,看能不能搅动看似平静的河水,捞几条鱼出来。 可没想到贾琮这小子胆子太大,老十三也不是个好东西,尽给朕惹祸…… 老爷子瞪了殿中跪着的三人,越想越气。 “没一个省心的!” “唔……” 三人皆是垂首伏地,主打一个乖巧不吱声。 皇帝也头疼啊,贾琮这几枪放的,真就把火给点燃了。 根据龙禁卫的密奏,上元佳节,满朝文武都是各自寻找属于自己的小团体,开始相互邀约。 不用说,明日的大朝绝对精彩,就是苦了自己,还得装着肃穆,压着火气去听满殿的嘎嘎嘎。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向老爷子请教:“那父皇觉得,这件事儿臣该如何处置?总不能真将其扔进牢里去吧。” “先不急,你得先看看明日都会有谁弹劾这小子,到时候你别出声,朕会去问问他们,到底是谁给了陈寿时等人狗胆,敢在朕的面前耍阴谋诡计,诬陷国朝的国公重臣!” 老爷子说钓鱼,那可不是打算钓一条两条,他是打算替皇帝儿子干一波大的,再次清理一次阻拦倔老四革新官制的人马。 不过到时候就算借此将朝堂清理的差不多了,可贾琮这小子的屁股还是得挨上几板子。 到底是公开杀人,杀得还是朝廷命官。除非再找个理由能将这事圆过去,要不然怎么也得给朝臣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交待。 打板子好像有些不够,要不就再罚他一年的年俸? 月票推荐票 最近几天比较忙,更新晚了,抱歉哈。 今晚就先更到这,明日继续,晚安! 【手里还有月票的老爷们还请赐猫一二,先磕为敬啊!咚咚咚~】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一章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贾赦爷俩在宫里挨板子,根本不影响家里乐呵呵的过节。 用老太太的话,她那大儿子打小就皮,隔三差五被老圣人打板子可以说是司空见惯。 至于说贾琮杀人的事,老太太只问了一嘴老圣人当时的反应后,得知是与老十三一起捆着回城的…… 哦,那没事了~ 她甚至还安排厨房准备好今晚的饭菜,一大家子人要开开心心的过节。 “有圣人在,老大跟琮哥儿都不会有事。不过府里的人最近也别出去招摇,这段日子京城怕是要乱上一阵子,少出去惹事,也能少些麻烦。” 死没死人不是关键,事实上这是朝堂上的斗争。 而且这一次不是普通的朝堂斗争,而是关乎切身利益,关乎生死的斗争。 甚至在这场斗争中,无关乎文武之斗,无关乎以往的人情关系,说不定就会有某位曾经与贾家人称兄道弟的人,在背后捅贾家一刀。 果然,林如海与贾政回府后,老太太详细的询问了两人。 当林如海拿出一张圣人手谕后,老太太彻底放下了心。 “琮哥儿的板子是跑不了了……老大媳妇,你去安排人准备好伤药,估计琮哥儿得在家躺上一段日子。” 林如海苦笑一声:“没那么严重,岳母大人不必担忧,圣人还要拿琮哥儿当饵,十有八九,琮哥儿还得在朝中闹上一闹。钓鱼嘛,咬钩的人总要越多才越好。就是大舅兄这边,圣人要给朝野一个交代,琮哥儿他老人家要用,大舅兄应该是拿来给朝野出气的最佳人选……” 临了,林如海又一拍大腿补充道:“对了,还有忠顺王……在圣人眼里,大舅兄与忠顺王爷那是‘一丘之貉’,估计要一股脑都扔出去,让朝臣们解解气,顺带弄个迷障,搅搅浑水。” …… 永丰侯当着众臣的面连杀两名朝廷命官,还都是五寺堂官,此举十分恶劣。 哪怕有老圣人的圣谕,依旧无法阻拦“群情激愤”的“正义之士”。 宫门前聚集了不下二三十的文武官员,陈寿时与万辉宣的妻儿老小直接披麻戴孝,拉着棺材板来到了大夏门前,哭的极其的凄惨。 “正义之士”堵了皇帝老爷的家门,守门的禁军将士瞅着金水桥南边的人,无奈往内宫报信。 很快,宫中就传来旨意,只要不冲击宫门,随他们闹。 当然了,要是这些人敢冲击宫门,杀无赦! 陈、万两人的亲眷家属哭天喊地,“正义之士”们言辞凿凿,张口正义,闭口公道,一个个弄得自己跟正道之光似的。 但事实上,围观的百姓们对这些穿麻戴孝的、自称维护正义的,统统冠以八卦之称。 “御猫大人什么时候杀过好人?” “我听我姑姑家的表哥的舅舅说,咱们赦老爷跟十三爷在皇陵的时候,已经把这几个货都捶了一顿。圣人回京,御猫大人听说了这事,当场就用火器崩了俩。要不是羽林郎拦着,剩下那几个估计也会没命。” “嗯?你姑姑家的表哥的舅舅不就是你爹?” “啊~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伱就说咱们十三爷跟赦老爷,还有御猫大人,什么时候打过、杀过好人?好人会让御猫大人如此愤怒?” “这倒是……果然不是什么好鸟,还有脸来逼圣人与陛下!呸,什么东西!” 瞧瞧,一口一个咱们的赦老爷,一口一个咱们的十三爷。 这平时分一高,黑白好坏立马见分晓。 至于说那几个穿麻戴孝的俏妇人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百姓们甚至都觉得有些做作。 为何呢?京城的官老爷那么多,有几个能像咱们的赦老爷、十三爷,打的人都是那些勋贵子弟,就算是误伤了咱们老百姓,那也是拿银子砸,主打一个你情我愿。 御猫大人就更不用说了,就算御猫大人杀了好人,那好人也该死。谁叫御猫大人这几年让咱们老百姓吃饱穿暖,还有余钱享受生活呢。 …… 宫门的门洞内出现了一队人马,夏守忠带了几名龙禁卫,跨过金水桥来到哭嚎请命的这些人跟前,扫视一圈神色各异的人后,拂尘一甩。 “陛下口谕……” 哭嚎声、请命声立时顿住,一个个抬头看着神情冷峻的夏守忠。 “冤枉啊,我夫君死的冤啊……” 夏守忠冷哼一声:“陈氏,莫要哭嚎。冤不冤自有司定论,咱家这是来传陛下口谕,看在你白孝在身,咱家就不追究你违制失礼之罪了。” “肃静!” 龙禁卫齐齐一喝,陈氏也好,其他人也罢,一个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鸭,纷纷闭上了嘴。 皇权威严,有几人能像贾琮那样敢在奉天殿上撒泼打滚耍无赖? “陛下口谕,陈、万之案,朕已命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详查,明日大朝朕会亲自审问。尔等今日的违制失礼之举,朕暂不追究,立刻散去!” 皇帝老爷的口谕,令宫门前寂静一片。 然皇帝这两年似乎平和了不少,令不少人失去了对圣旨的敬畏。 陈氏倒还罢了,一介妇人,能来宫门前哭嚎喊冤,那都是有人在背后支招。 丈夫死了,若是再惹怒了皇帝,她与儿女将来还怎么活? 陈、万的家眷亲人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在得到了皇帝的承诺后,就想回到家中等候朝廷的处置结果。 不过这件事到现在,根本就不是死人不死人的事,而是有人要借此向皇帝老爷的革新官制之策发难。 所以,陈氏等人想退,有人不会让她们退,这就是弃子与执棋手的区别。 譬如此时,陈氏已经准备叩拜领旨,却听一旁有人冷哼一声…… “阉竖,便是尔等奸佞蒙蔽圣聪、阻塞言路,才使得权贵横行不法,当众杀害朝廷命官。今日吾等便要以正义直言,来护煌煌天道公义,尔还不速速回去,将此等天大冤情暴行禀于御前!” “青阳公说得好,我等正义之士,以护佑天道公义为己任,必不令那权贵横行不法!” 夏守忠冷冷看了一眼慷慨陈词的白须老者,以及附议其言的中年文士。 那中年人他不认识,但这被称呼为青阳公的人他可太熟悉了。 前翰林院掌院学士,现京畿大儒之一,青阳书院的山长,理学大家袁述,人称青阳公。 这人才学没得说,那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但此人的品性嘛……呵,学阀说的就是这号人。 只要是与他的意见不同,立马就会上升到正邪之分。只要是与他的理论不同的言论,统统划归到邪道中去。 他的青阳书院,只招收豪门之子或是理学之人,寒门之子根本入不了他的门,真正可以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袁述当初掺和进了储位之争,元祐初不得不辞去官职,以散阶提前致仕。 这人心不甘啊,在京畿开了一家不大的书院,招录达官贵人之子,很快就闯出了名堂,被人奉为理学大家,名声比之当官的时候还要大些。 原本还琢磨着养望几年再回朝堂,可没想到先是贾琮与黛玉搞出了个义务教育,打破了学阀对知识的垄断。 如今皇帝老爷又要革新官制,甚至有传言要改革科举制度,这算是掘了袁述这种人的根基。 这段日子他与人不断串联,经不住别人的挑拨,袁述亲自下场了。 陈寿时就是他的弟子之一,包括陈寿时当时在皇陵说的那些话,实际上都是袁述一直灌输的思想。 泥腿子,岂有资格沾染高贵的圣人之道。 革新官制,此邪法也! 天子就该垂拱而治,实在不行,皇帝窝在后宫玩女人就好。天下大政,就应该由他们这些有学识的能人去操持。 夏守忠默默记住了附议袁述之言的人,冷冰冰的说道:“咱家就是一个阉人,皇爷说什么,咱家就干什么。袁先生好大的口气,张口正义,闭口天道。行,咱家这就回御前去,将袁先生的‘正义直言’一字一句的禀报给皇爷。要不袁先生再等等,说不定咱家这个阉人去回了皇爷后,皇爷会令袁先生去审问一下永丰侯这个‘杀人犯’。” 袁述也没想到夏守忠连辩驳都不辩驳,甚至是反将了他一军。 他打打嘴仗还行,审案?还是审永丰侯贾琮。他会吗?他敢吗? 这…… 呵~ 就知道这群人都是嘴强王者,还正义直言?我呸! 夏守忠心中暗笑,见袁述不再出声,讥讽的挑了挑眉头。 他没有在理会袁述等人,而是再次跟陈氏说道:“既然袁先生没有意见,那咱家这个阉竖就先回宫去了。对了,天凉,陈夫人还是先回去吧,毕竟这事儿估计没十天半个月不会消停,毕竟有人不想让陈少卿在九泉之下消停呐!” …… 贾琮坐在皇极殿大门口的避风处,一手一根鸡腿啃的颇为欢快。 偏殿中不时传来嗷嗷叫声跟打板子的声音,圣人老爷子果然还是爱孙子,哪怕不是亲孙子,也比那两个“混账”强。 “琮哥儿,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你爹在挨揍,你还在吃。” 贾琮把那只没有吃的鸡腿递向刘弘,太子爷接过后啃了一口,这现烤的鸡腿撒上孜然,那味道……吸溜吸溜~ 啪啪~ 嗷嗷~ “恩侯,我闻到烤肉的香味了,嗷嗷~还是孜然味的!嗷嗷~” “我也闻到了,嗷嗷~这是琮哥儿的手艺,嗷嗷~” 贾琮的脑瓜子出现在偏殿的大门口,贾赦与刘恪同时看到了他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 啪~ “二十七!” 啪~ “二十八!” …… 啪~ “三十!” “哎哟、哎哟~没天理了,你儿子杀了人,凭啥我要陪着你挨板子!” 刘恪又挨了三十板子,怨念之深,幽怨的跟个受气的小媳妇。 他与贾赦勾肩搭背,难兄难弟一瘸一拐的往殿外挪。 刘恪吩咐着内侍去扶他们,却被两人赶到一旁。 两人都是要强之人,绝对不会在小辈面前露出软弱之色。 “大侄子,你说你叔我是不是很冤?打人的是贾恩侯,杀人的是他崽儿,挨打的却是你叔我!” 刘弘无奈回道:“十三叔,你鼓动琮哥儿的事,皇爷爷怎么会看不出来?” “什么?鼓动这小子?别胡说,我没有,不是我!” 老十三绝对不会承认侄子说中了他的心思,他老十三清白如水,岂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痛快舒爽)”的事的。 贾赦拍了拍老十三的肩膀:“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事了,走走走,咱们去吃点东西,一会还得罚跪呢。” 两人从小被圣人揍到大,打板子——去奉先殿罚跪——再犯事——再打板子——再罚跪…… 唉,这流程简直太熟了。 “赦公,今日不必罚跪……” 啊? 贾琮补充道:“圣人说,今日是上元节,宫宴咱们就不用去了,让咱们先回家,明日再来宫中参加大朝会。” 刘弘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事。 说白了就是让三人先回家去避避风头,养精蓄锐,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哩。 太子爷拱拱手道:“皇爷爷口谕,荣国公教子不严,罚俸一年……哦对了,十三叔,皇爷爷也罚了你一年的年俸。” 哈? “贾琮又不是我儿子,凭啥又罚我?哎哟,我的腚啊!” 一听自己也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老十三立马跳脚抱怨,不想扯动了屁股上的伤,深吸一口凉气。 刘弘扶额,皇爷爷还真是料事如神。 他苦笑解释道:“皇爷爷说了,十三叔要是问这个,就让侄儿传他老人家一句话……朕上辈子真是遭了孽,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你不是爱看热闹吗?行,那朕就让别人看看你的热闹!” …… 京城的热闹真是一个接一个,上元节这日,先是永丰侯当众打死打伤朝廷命官,然后是陈、万等人以及京城二十余位大儒文士、朝廷官员去宫门前喊冤请命。 天还没黑宫宴还未开始,紫禁城就传出了二圣对忠顺亲王刘恪、荣国公贾赦以及永丰侯贾琮的最新处置。 忠顺亲王刘恪、荣国公贾赦杖责三十,罚俸一年。 又是这种隔衣瘙痒的处罚,他贾赦真就是圣人的亲儿子不成?听闻这个消息的文武百官几乎是同一个想法。 咦?等等,“杀人犯”贾琮为何连板子都没打?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月票推荐票 【月末求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零二章 皇帝妥协了? 如果说二圣对贾赦、刘恪的偏袒朝中众人已是见怪不怪,最多嘴上抱怨几句。 那么对于贾琮的“无罪开释”,则可以说是如同往表面上还算平静的水潭中扔进了一块巨石。 哪怕今日是上元佳节,朝廷都开没有开印,不到夜幕降临,通政司就往勤政殿一筐一筐的送弹劾贾琮的折子。 皇帝随意翻了几本后,表情从一开始的漠不关心逐渐变为了凝重。 “大伴,你去给曹久功说一声,让他派人给朕盯紧了,看看都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串联了这么多的人。” 一旁帮忙处理折子的太子刘弘很快翻看了大约十余封奏章,颇为担忧的说道:“父皇,儿子有些不懂,这里面还有不少人跟贾家的关系不错,为何也会弹劾琮哥儿?难道说,他们也希望父皇处置琮哥儿?” 没道理啊,若是别家还好说,镇国公府牛家跟宁荣贾家那是百年老交情,老牛怎么也掺和了进来,上本弹劾贾琮? 还有林如海的几个同年友人,不但没有帮贾琮说话,反而在奏折中拿着贾琮一惯主张的“依法治国”来说话,非要皇帝以“杀人者偿命”上谏,大有要弄死贾琮的迹象。 没道理,真的没道理。 人见人爱,在文武两边都有好人缘的贾琮,竟然会落得人人喊打喊杀的境地。 刘弘愁的不行,皇帝却在此刻笑了起来。 “吾儿还是被表象迷了眼,你仔细琢磨琢磨,你皇爷爷跟我,会让贾琮死吗?” 刘弘脑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什么玩笑,要不是贾琮年纪实在有些小,估计这会已经进了中枢,出将入相了。 一个国侯,根本无法做到酬功,他老子现在是刻意的压着贾琮的功劳,就等将来自己继承皇位,给贾琮封公授爵,让其成为他刘弘的左膀右臂。 就像是昭武年皇祖父有荣国公贾代善,元祐年父皇有文正公魏庆和,历代的帝王都是有属于他自己的绝对辅臣,或文或武,他刘弘的这位还在成长期的绝对辅臣最为优秀,文武兼备,更是生而知之。 满朝文武都清楚贾琮对于皇帝以及未来皇帝的重要性,那么当朝中有大批大批的人联手弹劾,想要斩断贾琮的仕途时,就该好好想想,到底是谁要怎么做,他们是要干什么。 文武之争在当下已经成了次要的矛盾,党争怕是要正式登上大夏的朝堂了。 在皇帝的提醒下,刘弘突然灵光一闪,眼前的迷雾就像是被瞬间清空,所有的疑惑都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牛公他们是在提醒父皇,朝中有人在暗中勾结,想借此事断了琮哥儿的前程!” 皇帝欣慰的点了点头,他将手头的一本奏折递了过去:“不止如此,伱自己看看这一本……” 刘弘接过来一看,上奏之人令他咋舌。 “林如海的速度还真快,只是他的这些话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心?” 原来这奏折是林如海上的,其上千千言,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不管他的女婿有没有错,陈、万二人的罪更重。 陈寿时、万辉宣以及没死的那几个,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诬陷国朝重臣谋反,并借此抨击朝廷新政之策,其心当诛。 这件事说到底是因为新政,反对新法的人已经无法拿出合理的依据来反驳新法,而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攻讦变法一派,这是挑起党争,而且是用最恶劣的手段。 今日若不严惩,他日,朝堂上将满是小人奸佞,正直之人根本难以抵挡小人动不动扣帽子的攻击方式。 “莫须有……” 这三个字真是令人感到脊背发寒,身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莫须有。 今日张三以莫须有弹劾某位重臣有不轨之心,明日李四上,后天王五再上…… 造谣的成本只需要几口唾沫,想要自证清白却是难如登天,更别提要让别人相信。 就算皇帝足够贤明,这说的人多了,三人成虎之下,估计再贤明的皇帝也会在心里犯嘀咕。 只要罢一个人的官,甚至是杀一个人,就能消除某个对江山社稷的威胁,你就说会不会心动? 刘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合上。 “父皇,此例绝不可开!历代变法者,多是善于谋事而拙于谋身。今日若是处置了琮哥儿,那明日有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弹劾周阁老、夏阁老呢?” 新法的好处已经完全显现,当然,对于触犯既得利益者的反击也是与日俱增,变法一系的官员明显感觉到了压力。 这个时候,往往一个小小的变动就会引发惊天骇浪般的巨变。 …… 当当当当~ 景阳钟响,皇帝端坐丹陛下之上,冷眼扫视群臣。 元祐十一年的首场大朝,奉天殿的气氛没有往年的轻快,反倒是分外凝重。 内阁诸佬皆是揣手坐在太师椅上,一个个老神在在,闭目养神。 夏守忠例行的高呼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贾琮瞟了一眼走到殿中的青袍官员,这个时候大佬是不会出来说话的,一般都是小卡拉米…… “臣,刑科给事中范槿弹劾永丰侯贾琮,因一言而擅杀朝廷命官,古人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依《大夏律》,凡无故杀人者,斩。伤而未死者,绞。贾琮当众擅杀朝廷命官令人,致人重伤者两人,按律当斩。其惯言依法守法,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范槿双手捧着自己奏折,躬拜高呼:“陛下,国朝法制重于泰山,贾琮倚仗圣人与陛下宠爱,无法无天,当众杀害朝廷命官,今日若不严惩,朝廷威严何在?律法威严何在?”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贾琮看着一大帮自己甚至都没见过面的新面孔站了一起,齐声声讨自己,一口一口斩立决,差点以为自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好家伙,我贾琮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这群穿红着青的新面孔到底哪来的? 一旁的王大侯爷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一下贾琮,小声道:“是不是很奇怪?这些人大多没什么实职,都是朝廷养的闲人。别说是你,本侯都叫不出几个名。瞅瞅殿外,那里还有七八十个人哩。” 贾琮恍然大悟,合着都是来找皇帝老爷麻烦的。 你要掘了我们的逍遥根,那就别怪我们逼你宰了你没有血脉关系的亲儿子。 不过嘛,皇帝老爷明显对快要掀翻奉天殿屋里的声浪讨伐没有丝毫的忌惮,反而嘴角微扬。 闹吧,闹吧,闹得越大,老爷子的鱼竿甩的越欢喜。 弹劾贾琮的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大佬们到现在还不愿意下场,皇帝老爷始终没有出声,奉天殿寂静的可怕。 这时却听朝臣的队列中再次传来一声高呼:“臣,刑部右侍郎、翰林待诏张正矩,有本要奏!” “准奏!” 皇帝老爷的语气十分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有受到方才震耳欲聋的弹劾之声影响。 只见张正矩闲庭信步,走到殿中后躬身一拜:“臣这两日一直有个疑问,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哦?还有你张正矩想不明白的?说说看。” 皇帝老爷来了兴趣,示意张正矩继续。 却见张正矩再拜后,起身冲范槿敷衍的拱拱手:“范给事说杀人偿命,那陈、万等人以莫须有之罪,诬陷贾、林两家谋反,该当何罪?” 在张正矩站出来那一刻,范槿还真有些胆怯。 吴王的这个女婿可不简单,那张嘴便是死人都能说活了,他还真害怕对方有什么惊天言论呢。 到最后竟是这个……嘁~ 范槿讥讽一笑:“张侍郎,《国语》有言,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且不说风闻奏事乃太祖所定,因言而获罪,你是想阻塞言路,令我朝百姓也如周厉时,连话都不敢说吗?” 一开口就是阻塞言路的大帽子,张正矩却毫不在意。 他微微笑道:“初,太祖以台谏为耳目,设都察院、六科给事中,许言官权,可直言于御前,百官不可阻。请问范给事,何时、何地,太祖有赋予百官风闻奏事之权?” 实际上大夏的官员从来都没有风闻奏事之权,包括都察院的御史与六科给事中,更别提不属于言官的陈、万等人了。 所谓的风闻奏事,实际上是文官约定成俗依照古制给他们找来的权力,历代帝王为了彰显他们虚心纳谏的形象,对此默认罢了。 真要较真,张正矩能翻出一大堆的佐证,将什么风闻奏事直接定性为某些人党同伐异的恶劣手段。 再严重点,《大夏律》中有好几条都能定了这些人的罪。 说白了,《大夏律》早有规定,诬告者反坐之。 就陈、万等人的那些言论,根本经不起较真二字。只要贾家人乐意,陈、万等人九族都得去菜市口走一遭。 毕竟造反这两个字,最轻都得族诛。 张正矩轻声念道:“若各衙门官、进呈实封、诬告人、及风宪官、挟私弹事、有不实者、罪亦如之。若反坐、及加罪轻者、从上书诈不实论……本官记得范给事与陈少卿乃是同乡,就是不清楚你们二人有没有亲戚关系。诬告国公重臣造反,反坐的话……” 扑通~ 范槿觉得耳边传来的不是轻声碎碎念,而是一催命的符咒,当即就给跪了。 他瘫坐在地,看张正矩的眼神就如同看夺魂摄魄的黑白无常,惊惧的连连往后挪。 “你别胡说,我没有,我跟陈寿时不熟!” 噗~嘶~ 这声没有憋住的笑打破了殿中的凝重气氛,皇帝老爷瞪了一眼嘶哈深吸凉气的老十三。 这厮真是,昨日刚被老爷子打了板子,凳子都没法坐,还能一大早起来跑到宫里看热闹,真是…… 贾琮朝着得胜的张正矩遥遥拱手,虽说他不在意什么弹劾,但这个人情他得接着。 张正矩颔首示意,随后又从咄咄逼人的法外狂徒张三变得温文尔雅。 “陛下,《大夏律》历经过百,虽有瑕疵,但臣亦是觉得有法当依,故而今日请奏,永丰侯实证故杀之罪,然其情有可原也。男玉重节轻身,以义犯法,缘情定罪,理在可原,故可恕之。依律,死罪可免。” 谋反之罪,谁他娘的敢沾?你拿别人九族的脑袋当玩笑,那就准备好别人拿你的脑袋来澄清诬告谣言。 后面的话张正矩没说,死罪免了,该怎么处置那是皇帝老爷的事,跟朝中的臣子无关。 死罪可免的后面还有半句话的,活罪难逃。 群臣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皇帝的身上,所有人都在等,等待看龙椅上的至尊会如何回应张正矩的话。 他们也没想到张正矩会冲贾琮“发难”,他俩不是关系很好吗? “传旨,贾琮枉顾司法,因故杀人,罢其一应官爵,暂押诏狱候审!” 啊?这么狠? 皇帝老爷竟然真的要严惩他没有血脉的“亲儿子”? 奉天殿一片哗然,欣喜者有之,担忧者有之,看戏者亦有之。 就连林如海都差点没忍住站出来反对,还是一旁的刑部尚书蔡荃将其拉住了。 蔡荃朝着武勋队列的方向努努嘴,林如海还看到小女婿宠辱不惊,走出队列躬身一拜。 “律法威压不可轻辱,草民领旨谢恩……” 话音未落,就听殿外传来一声禀报:“启奏陛下,龙首宫掌宫内监戴权,奉圣谕于殿外候见!” 咯噔,刚刚心中还在欣喜的人立马警觉起来。 只见戴权双手捧着一柄玉如意,恭敬的将其举高高:“圣人口谕……” 哗啦啦~ 殿中众人无不躬身:“臣等恭聆圣谕,万岁、万岁、万万岁!” 戴权朝着贾琮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后高声道:“贾琮,朕故友兄弟之孙,朕之麒麟后辈,犯一点小错吧了,何故让尔等喊打喊杀?他的命,朕保了!至于他的错,朕这个长辈自会教训,轮不到尔等插手!钦此~”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重新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唯有老十三憋得难受,想笑又不敢笑。 戴权收回玉如意,躬身朝皇帝一拜:“皇爷,圣人说,让奴婢带贾琮去龙首宫,等到什么时候贾琮明白他错在哪儿,自会放他出宫。” 月票推荐票 昨天出了点事,先码一章,等放假了我再安心码字更新。 今晚就先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三章 立功太快也头疼啊 别看太上皇在朝野有仁慈圣君的美名,但相比“刻薄寡恩”的当今皇帝,老爷子要是不想跟你讲什么法理道理,真没人能拦得住。 他要保贾琮,今日就算是把殿内殿外的所有人都算上,你都要不了贾琮的小命。 这就是昭武大帝执掌国朝五十年的威严,一道口谕,一柄玉如意,一名老仆,就将一众文武大臣压制的死死的,眼睁睁看着其带着贾琮离开了奉天殿。 “陛下……” 有人不甘心,刚想逼迫皇帝发声。 却见皇帝面带寒霜,冷哼一声道:“喊我作甚?那是我爹,我能怎么办?你行伱上啊!” 噗嗤~ 老十三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瞟了一眼自己的皇帝四哥,见其额头的青筋都开始跳了,立马垂首恭身扮作乖巧。 四哥真会演,这事要不是老爹跟四哥早早商量好的,他就再去皇陵把老十四打一顿! 刚罢了贾琮的爵,削了贾琮的官,戴权就出现在了殿外,真是好巧啊! 那人见皇帝老爷发了怒,又将目光转向了太师椅上坐着的几位大佬。 “诸位阁老……” 首辅大人是不会说话的,作为次辅,夏令行代表内阁表了态。 “贾琮的官爵皆已罢免,圣人也说了会作出惩罚,你们还想怎样?难道要拿一根绳子,勒死他吗?别忘了,他为何会不顾律法威严,杀了陈万二人?” 真弄死了贾琮,皇帝可能还会顾及大局,就老圣人对贾琮的看重,今日出言弹劾贾琮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去阎罗殿报道。 那可是二圣与魏文正为下一代帝王选定的左膀右臂,今日奉天殿中谁都可以死,唯有贾琮不能有事。 这群人真是脑子有坑,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 “行了,开年大朝,正事没有说一件,尽弄这些破事!” 周炯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冷扫视逼问他们的几名青袍官员。 “尔等的心思别以为本阁不知道,陈万等人为何会在皇陵说那些话,本阁会让人查下去,别想着人死债消……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刑部尚书蔡荃、左都御史吕阳、大理寺卿王之维立马出列,齐齐躬身道:“下官在!” 只见周炯与皇帝对视一眼后,两人微微点头,随后下令:“陈万之死,内情疑点重重,本阁命三司会审,限十日内查清此案,不得有误!” 蔡荃三人躬身再拜,齐声道:“下官领命。” 竟是三司会审,完了! 殿中有不少人心中有鬼,在听到周炯下令三司会审陈、万一案,立马变了脸色。 原以为今日是他们进攻,没想到方才还算大获全胜的形势,临了来了一场风云变。 难道不该皇帝下旨抚慰陈、万二人的遗孀,再将责任全部推给已经成了弃子的贾家小儿,最后按照惯例,大事化了小事化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不等这些人从惊骇中回神,周炯又一次开口来了个王炸。 “今日乃是开年第一次大朝,年前的时候,陛下已经下旨,命朝中官员各自上奏,谈一谈革新官制的事。现在,也该开始说正事了……” …… 贾草民站在烤炉前,熟练的翻烤着手中的肉串,孜然已经撒好,在炭火的炙烤下呲呲作响,香味十足,馋的小公主淳儿双眼都在冒光。 巳时已经过了大半,新年刚过,春天的气息似乎就已经到来。 今日阳光正好,老爷子坐在摇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享受着日光浴。 贾琮将一串烤得外焦里嫩的肉串递给小公主,拿着剩下的几串走到老爷子身旁。 “烤肉还得配美酒,不过您可不能喝太多,就一杯吧。” 葡萄美酒夜光杯,西域上贡的葡萄酒那真是一绝。 老爷子美滋滋的吃着烤肉,品着美酒,跟贾琮说起了接下来的安排。 “一会出宫的时候,你要表现的更嚣张些,最好能打几个人……” 啊? 贾琮张大了嘴巴,有些跟不上老爷子的思路。 “圣人,您不是要罚我吗?我可以回家去?” 老爷子瞥了贾琮一眼:“蠢!朕为何要罚你?你做错了什么?就算你真的做错了,若是朕在位,他们哪里敢多嘴多舌?这天下间的对错黑白,还不是朕说了算。老四就是太心软了,不够狠……” 您老说的好有道理,让小子我心中暖呼呼的。 贾琮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道:“还是要占据大义的,这一次确实是我做的过了。我的官爵罢了也好,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陛下要革新官制,施行新法,失去了信义公道,于大局不利。” 老爷子认真的打量着贾琮,见其言行不似作伪,古怪的笑说:“你小子果真与一般人不同,看来朕与老四还有魏老头没有看错人。琮小子,你放心,等朕钓完了鱼,就会让老四寻个机会恢复你的官爵。” “那草民就先谢过圣人您了,不过还是等草民再立几个大功吧,落人口实终究不美。” “哦?” 贾琮的自信令老爷子兴趣大涨,疑惑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又瞒着朕,准备搞个大的?” 嘿嘿~ 贾琮神秘的一笑,凑近后在老爷子耳边小声嘀嘀咕咕好一会。 老爷子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在畅快的笑着。 “真的可行?” 贾琮将胸脯拍的啪啪响,斩钉截铁的保证着:“绝对可行,为这事,我家在好多地方养了不少牛,试验了许久了。之前一直没跟您禀报,就是担心成功率不高,让您失望。年前西域那边刚刚传回了消息,去年冬初那边出了天花,牛痘立下大功,成功率接近九成五。” 天花,这是一个一说起就令人异常恐惧的灾难。 天灾可防,人祸可防,唯有天花令人感到绝望。 当天花出现时,任你贫穷富贵,真正做到了人人平等。 老爷子到现在都记得幼时京城的一次天花疫病,他的兄弟姐妹中,有好几个被天花夺走了生命。 那个时候,太医院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如今贾琮竟然有了近乎完美的防治方法,这可比灭国之功还要大了。 别说封侯,封个国公都当得。 “你小子真是……朕都不知道要不要感谢今日弹劾你的那些个废物了。” 老爷子脸上的表情挺复杂的,有时候臣子太优秀真让人头疼。 就贾琮这小子的立功速度,他都替老四发愁。若不是今日正好因此陈、万之事罢了贾琮的官爵,就防治天花的大功,老四到底是封赏不封赏? 赏吧,这小子今年才十四,已经官至侍郎,爵至国侯。 不赏吧,不合规矩,更有违国朝有功必赏的传统。 贾琮咧嘴呵呵笑,挠着自己的脑瓜说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贾家世受国恩,您跟陛下对我又这么好,我总要做些实事来报答您与陛下。牛痘疫苗能成,最大的功劳当属还在西域的那几位医士……” 当初他从河西大军中抽调了十余名随军医士,组成了研究队,前往西域养牛试验,这一呆就是整整两年有余。 期间还因试验牛痘,感染病死了五人,这十余名医士真可以说是为了防治天花研究出生入死了。 贾琮将整个过程详细的讲了一遍,最后谏道:“圣人,当初我没敢将试验放在中原,就是因为天花太过可怕。可这些医士明知道要直面死亡依旧毫不畏惧,耗费两年终于取得成功。他们都是最无畏的战士,有大功于国朝,有大功于天下百姓,必须重赏才行啊!” 国朝的百姓如今解决了温饱,大夏的实力蒸蒸日上,天朝的威势直逼八方,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口。 而天花这种令人谈之色变的疫病,却是限制国朝人口发展的元凶之一。 老爷子郑重的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戴权。 “大伴,你让人去前朝候着,朝会结束后,让老四过来一趟。” 吩咐完后,老爷子看着一旁捧着烤肉串啊呜啊呜啃的正欢的孙女,笑着跟贾琮说道:“医士的功劳不能不赏,你的功劳也不能不赏……” …… 元祐十一年的开年大朝,可以说是差点吵翻了天。 革新官制之策,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整个朝堂。 以内阁首辅周炯为首的革新派,与占据朝堂过半的反对派在奉天殿吵了整整一个上午,甚至午时过了大半都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朝中的反对有些出乎皇帝的预料,原本他以为有内阁、中枢的支持,有英国公府等帝党武勋的支持,压下反对之声,革新官制应该不成问题。 可没想到今日前来参加大朝会的官员中,有过半的人公开反对革新官制。 这些人或许官职不高,甚至没什么实职。但他作为皇帝,还真不能小视这些人的反对。 因为正是这些人,掌握了天下大半的舆论话语权,掌握了天下大半的经济…… 皇权不下乡,天子的圣旨最多能到县衙。 士绅才是乡间村落的真正掌控者,他不能急,千万不能急。 皇帝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心急,冷着脸端坐龙椅之上,看着丹璧下的群臣一个个引经据典,口若悬河的互相喷着唾沫星子。 内阁的几位大佬与皇帝保持了一致,至今还未下场。 此时的革新派明面上的领头人是户部尚书林如海,他与吏部尚书王墨霖、礼部尚书贺耀敏三人组成了革新铁三角,与殿中一众反对之人进行了三场辩论。 “祖制、祖制,尔等张口祖制,闭口祖制,难道不知道太祖曾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治国之道,首先要效法先代,革新现有法度……” “国朝冗官多达三成,这三成每年光是俸禄都要数十上百万两白银,有这些钱,不知要建多少学堂,不知可以让多少适龄的儿童读书习字?” 殿中一名反对派的官员立马嗤笑一声:“林尚书不愧是管钱的,一开口就是黄白之物……” 林如海冷哼道:“不谈钱,本官跟你谈什么?谈感情吗?尔等说谈钱俗气,可百姓们不会觉得俗气。本官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财,明白这天下的事,没有钱是寸步难行。且不说尔等口中的黄白之物,本官就问一句,朝廷为何要养着你们?你们是能上马杀敌还是下马牧民?” 大夏的财神爷是真怒了,他冲皇帝拱了拱手,直接冲着那些没有实职,却吸附在国朝的身上不断吸血的人开起了嘲讽。 “陛下每年要耗费那么多的钱财养着你们,有什么用?五军都督府每次考核袭爵之人,这个上不了马,那个拉不开弓……本官今日就问问尔等,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享受朝廷的供养?”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尔等想要享受朝廷的供养,可以,拿出政绩来!别天天拿祖制说事,太祖爷可没有让你们什么事都不做,白吃朝廷的俸禄,还处处阻拦朝廷为国为民的新政之法。” “本官今日就把话撂这了,从今日起,户部停发所有无用之人的俸禄!不服的,尽管来户部闹,看看能不能从本官这要走一文钱!” 真当他林如海是文弱书生不成,我林家五代列侯,我林如海耍起剑来,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 哼!难道我林如海还怕了你们不成? “林如海,你狂妄!” 其中一名年老的绯袍官员涨红着脸,手指林如海,怒不可遏的叫骂起来。 他觉得林如海就是在骂他,因为他就是靠着身上的散阶闲职,吃着朝廷的饭,经常骂朝廷的新政之策。 林如海的话彻底激怒了不少吃闲饭的散阶闲职官员,还有不少混日子的勋贵废物,一个个怒气冲冲指着林如海破口大骂。 可林老爷一顿输出后,直接回到队列中,双手一揣,闭目养神起来。 这下可算是更令那些人愤怒,却也拿林如海没有办法。 大夏朝廷最牛的官是谁?不是内阁首辅,也不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而是户部尚书,大夏的财神爷。 就算皇帝老爷想要用钱,也要看户部尚书给不给。信不信皇帝惹急了财神爷,尚书大人也敢冲去勤政殿,躺在殿中撒泼打滚。 皇帝被吵得额头青筋突突跳,啪的一声猛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 “都给朕闭嘴!革新官制乃国策,朕意已决,再无更改之可能。吏部……” 吏部尚书王墨霖躬身应道:“臣在!” 只听皇帝冷声道:“自今日起,京察中枢大计地方,六个月内查清天下官员,凡不称职者,罢其官爵……” 月票推荐票 感谢小橘391的打赏,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零四章 谁说爵位没了? 大夏开国时,太祖依前朝旧制,综合本朝之实际,定下制度,施行三年一考,九年考满的大计制,六年或三年一考的京察制,武官五年一考的军政制。 按时间推算,距离下一次的京察、大计还早着呢,没想到皇帝会在一怒之下下旨提前,这不是要人老命嘛。 朝廷对于官员的考课可不是喊来官员开个会,听个报告就完事。 自古以来,历代王朝的所有官吏都要接受考课,其考核的内容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类。 一是对各级行政官吏的政务考核,如户口增减、垦田多少、钱谷出入、漕运水利、盗贼狱讼、教育科举、社会暗暗等等。 二是对其他担任专门业务官吏的要求,则是根据其人的职司制定不同的相关标准。如医官、水利、工坊等技术类官员,这些都有其特殊的考核标准。 三是对所有官员卫星及道德的考核,标准基本上是统一的,即清正、治行、勤谨、廉能等等。 这三类考核内容基本上算是国朝对于官员的任职要求,但同时也是悬在官员头上的一柄利剑。 若真按照考课标准来办,这场京察、大计之后,朝中能达到中中评价这个最低合格标准的,绝对不会超过一半。 可以说,京察也好,大计也罢,每一次的考课都能让国朝的官吏们“欲仙欲死”。 估计这场风暴要让很多人今晚睡不着觉了,因为光是一个政务考核,就能刷掉一大堆领着俸禄不干活的国贼禄蠹。 …… 咦? 蹲在大夏门外的贾琮一眼就瞅见了“爱哥哥”,宝玉正满脸的愤怒之色,与一人吵得不可开交。 范槿被宝玉扯住了衣袖,恼怒间呵斥起来:“本官弹劾他贾琮,乃奉国朝祖制,依《大夏律》之规矩,何曾有过挟私报复?拉拉扯扯有失斯文,黄口小儿还不快点放开本官衣袖!” 只听宝玉驳斥道:“好一个祖制,好一个《大夏律》。尔若真有公平公正之心,为何不说陈、万等人诬陷我贾家谋反之事?还是说,你收了某些人的钱,专挑我贾家人的错?” “你胡说,本官何时收了钱?” 也不知是不是被宝玉说中了真相,范槿当即就变了脸,如土拨鼠一般,尖声叫道:“你这是诬陷,本官要去告伱!” “是谁要告状?本官正好闲着,若有冤屈,本官可以为你做主!” 魔鬼的声音又来了! 范槿脸色瞬间煞白,惊惧的扭头回看。 果然,刑部右侍郎张正矩正缓缓走来,手中还抱着一沓厚厚的折子。 这些是他专门从皇帝老爷那要来的,全部都是弹劾贾琮最凶的折子。 “哟,原来是范给事。怎么?范给事中有冤屈?本官怎么听范给事中说,有人在诬陷你。” 张正矩将那一沓折子交给了刑部的一名郎中,语气和蔼可亲,甚是温和的拍了拍范槿的肩膀。 “放心,本官最拿手的就是帮人打官司,来来来,范给事中详细说说,本官一定查清真相,为范给事中洗清冤屈!” 气、抖、冷! 范槿一个哆嗦,忙压下心中的气愤与恐惧,尴尬的呵呵赔笑:“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下官只是跟贾待诏开个玩笑。” 开什么玩笑,真让张正矩插了手,他的怕是等不到京察结束,就得去刑部大牢呆着了。 范槿冲张正矩拱拱手后就打算逃离此地,却又一次被贾宝玉扯住了袖子。 “别急啊范给事中,本官新得一诗,听闻范给事中诗词了得,想请范给事中品鉴品鉴!” 宝玉压根就不理会范槿眼中的厌恶之色,呵呵笑了笑,当众吟诵起来。 “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 不论天有眼,但管地无皮。 吏鹜肥如瓢,民鱼烂欲糜。 交征谁敢问,空想素丝诗。” 城狐社鼠,贪官污吏尔。 《诗经》有云,“羔羊之皮,素丝五紽。”素丝诗,自古就是来赞美清廉之官的。 贪官污吏上下交加征税,联手掠夺民财谁敢过问,只有空想那清廉之官。 宝玉直接骑脸嘲讽,将范槿比作城狐社鼠,讽刺其与贪官污吏、国贼禄蠹勾结,为这些国之蛀虫张目。 范槿怎么说也是正途进士出身,其诗词的造诣还是有的,自然听出了宝玉诗中的嘲讽之意。 他刚要发作,却听耳边又传来了魔鬼的声音。 “宝二哥,好诗,好诗啊!诗成而缀题,不知这首诗以何为题?”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贾琮金冠玉带,怀抱一柄玉如意,“张牙舞爪”横行霸道而来。 贾琮快步走到众人面前,咧嘴一笑,朝着众人敷衍的拱拱手:“草民拜见诸位大人……” 呃~ 众人皆是嘴角抽抽,纷纷撇过头去,不想看那嘴能够反光的大白牙。 这小子说出草民二字好生刺耳,娘的,有谁见过这么嚣张的草民吗? 宝玉在看到贾琮后,脸上的怒色去了八分,跑过来就要拉贾琮的手。 “琮哥儿你没事?圣人没有罚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嗐,宝二哥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激动就拉人手手的毛病…… 算了,拉手就拉手吧,到底是“爱哥哥”的关心。 贾琮任由贾琮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无奈岔开话题:“我无事,圣人说我犯了大错,被陛下撸了官爵是活该,让我回家好好闭门思过……对了,不说这些,宝二哥还没回答我,此诗以何为题?” 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贾琮真的没有挨板子挨鞭子,宝玉这才放下心来。 他朝着范槿讥讽的看了一眼,呵呵一声:“贪官污吏,窃国民之财以私自己,就叫《狐鼠》吧。” 贾琮咧嘴笑道:“妙极妙极,我看可以再加一个副题,就叫贾待诏送范给事自省诗!” “你……” 真是欺人太甚!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他范槿到底有没有收人银子,自己清楚的很。 什么自省诗,这副题是要让他范槿遗臭万年吗? 范槿的脸跟脖子都气的涨红,用气的发抖的手指指着贾琮,怒气冲冲的呵斥道:“贾家小儿,你好大的胆子,你已不是国侯,身无一官半职,竟敢身着官袍来往禁中,还敢在此处大言不惭……” “闭上你的臭嘴!” 一声怒喝,贾琮突然变脸,一脚就踹向了站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范槿。 咔嚓~ 突然袭击,加上范槿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得住贾琮的含怒出脚,转瞬间就往后飞去,飞出两丈开外,砸落在地。 噗~ 这一脚,贾琮用了十成十的力。 范槿的胸骨最少断了两三根,一口老血喷出,眼看其就要晕厥,捂着胸口憋出了最后半句话:“你还敢动手殴打朝廷命……” 却见贾琮毫无顾忌的朝着已经晕厥过去的范槿唾了一口,冷声道:“叽叽歪歪好生烦人,眼睛瞎了吗?草民这衣服上绣的又不是麒麟仙鹤,这是猫,大橘猫……你家官服上绣大橘猫啊!陛下的确罢了我的官爵不假,可又没说要收回我的赐服,有本事你去找陛下让他收回我的赐福啊!呸,狗一样的东西……” 张正矩拉住了还想冲上去补上几脚的贾琮,一旁围观的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 在阳光的照射下,贾琮衣袍上的大橘猫熠熠生辉,那金丝银线绣织的橘猫这会就像活过来一样,眼神中好像充满了不屑。 好一个草民,好一个赐服,好一个大橘猫! 失去了官爵的贾琮好像要比平日里更加“癫狂”,在踹断范槿的胸骨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今日在殿中附议弹劾他的那些人。 按说贾琮如今没了官爵,众人也不必再害怕一个无品无级的“草民”。 可当贾琮的目光转向他们时,面对呲牙的贾家小儿,一个个都缩了缩脖子。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大家不必怕他,贾家小儿竟然敢在禁中殴伤朝廷命官,这是不把朝廷的律法放在眼里。咱们一起,将他擒住押往御前,请陛下做主……” 一名武勋家的闲人“凶狠”而又畏畏缩缩的蛊惑身旁之人,却被一人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那人警觉的死死盯着贾琮怀中抱着的东西,小声道:“你先看看他怀里抱着的东西,看清楚那是什么……” 玉如意,戴权就是捧着这玩意,将贾琮毫发无损的从奉天殿给带走了! 所以,贾琮敢如此的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是因为有太上皇在背后给他撑腰? 他娘的,这仗还这么打? 呵呵~ 贾琮高高举起那柄玉如意,让其置身于阳光的照耀下,玉如意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圣光,分外惹眼。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圣人他老人家说了,草民现如今没有一官半职,又是个爱惹事的孩子,担心草民受欺负,就赐了我这柄玉如意,好让我能畅快的干仗揍丿……咳咳,以此来警示于我,让我好好在家反省。” …… 金水桥边的冲突没能让宫中有半点反应,只有内阁的大佬实在看不过眼了,派了人来,传达了首辅大人的钧旨。 首辅大人“训斥”了贾琮几句,命其速速离开禁中,回家好好反省。 随后夸赞了宝玉的新作《狐鼠——贾待诏送范给事自省诗》,说这首诗很适合朝廷即将开展的考课行动,让其明日刊载于《大夏日报》的头版头条,与皇帝老爷关于考课行动的圣旨一同刊印,传达天下。 最后训斥了一番看热闹的吃瓜官员,说是国朝政务繁忙,还有心思在这看热闹,统统回衙门去,每人上一本自我批评的折子…… 朝中的事就是这么奇葩而又有趣,明明有很多人恨不得周炯赶紧去死,却没有一个人敢公开叫板首辅大人,敢违抗首辅大人的钧旨。 得罪了皇帝老爷,你还能落一个犯言直谏的好名声。 可你要是得罪了首辅大人,周老爷子有一百种办法无声无息的将你弄死。 大朝会上,周炯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他与魏庆和之间的巨大差距。 若是魏庆和在,今日在朝会上,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人站出来公开反对朝廷革新官制的政策。 他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回到值房后冷静的思考了许久,最后提笔写了一封信。 …… 贾琮躺在摇椅上,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没了官爵也挺好的,好久没这么清闲过了…… “三爷,周相的信!” 二狗子将刚刚收到的信递了过来,贾琮很不情愿的接过,拆开一看顿时乐了。 “没想到咱们的首辅大人这么小心眼……” “什么小心眼?” 人未至,声先到了。 二狗子连忙躬身拜道:“属下给二奶奶请安。” 王熙凤在平儿的搀扶下,慢悠悠走进了屋子。 她颇为亲切的回应了二狗子一声,并与之聊了几句家常话:“狗子不必多礼,听说你那媳妇也有了身孕,一会我让人送些补品过去,你记得多操点心,这有了身孕的人啊,不能缺了吃食,但也不能补的太过……” 这二狗子可是贾家的家臣,家臣是什么?贾家老小的命都要靠这些家臣保护,万万不可怠慢了。 王熙凤现在越发的精明能干,心思甚是通透。 加之大方公正,府里谁不念一声琏二奶奶的好。 不过二狗子是贾琮的人,就算王熙凤要赏,二狗子也得先看贾琮的意思。 贾琮点了点头,并给二狗子使了个眼色。 二狗子这才恭敬拜道:“属下多谢二奶奶的赏,回头就予那婆娘说,让她明日来给二奶奶请安道谢。属下还有事要忙,就先退下了。” 待二狗子退下后,王熙凤才说起了这会过来的原因。 原来正在养胎中的王熙凤听说了贾琮被罢去官爵的事后,心中甚是担心,便不顾平儿的阻拦,专门跑来安慰这个小叔子。 “这可这么办才好?咱家好不容易才得来个传国侯的爵位,就这么没了?琮哥儿,实在不行,咱们去求求圣人……” 传国侯啊,世袭罔替的传国侯,就算是那荣国公的爵位来换,王熙凤都觉得不亏。 贾琮见其一脸的心疼惋惜,露出八颗整齐的大白牙。 “凤姐姐,谁说爵位没了?陛下只是罢免了我的官爵,又没说除了咱家永丰侯的爵位?就算我不当这个永丰侯了,我未来的儿子还可以袭爵啊!”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零五章 拉一批打一批 元祐十一年的年初,大夏的国力似乎发展到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吃惊的强大程度。 京城北边的工业区进一步的扩大,在户部源源不断的钱粮支持下,工业区的规模近乎翻了一倍,形成了完整的工业体系,集采矿、冶炼、制造、运输等等全套的生产链。 铁轨从工业区一直铺向京城火车站,并开始往金陵和大同方向延伸。 朝廷在铺设铁路这件事上做到了罕见的意见统一,高速有效的执行下,由工部牵头,联合户部、兵部组成了铁路交通司,招募了高达三十余万的劳工。 庞大建设队伍让铁路的铺设速度翻了数倍不止,工业区的铁轨生产都差点没能跟上消耗的速度。 “这是一块新鲜的肥肉,人人都想冲上来咬一口。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肉是钢铁所铸,容易崩到牙!” 贾琮翻着手中的公文,呵呵一笑。 铁路交通司明面上挂在工部下,真正的掌权人却是被圣人老爷子禁足的贾琮。 永丰侯的爵位被皇帝撸了,但永丰侯府还在,甚至开府建衙的权力都没有被收回。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乔谨依旧兼职永丰侯府长史,秩同亲王府长史官。 朝中闹得再凶,对贾琮的弹劾与日俱增,都没能打扰到乔大人往来荣国府的脚步。 铁路交通司的每一份公文,都需要送到荣国府来,由贾琮看过后盖上永丰侯的大印,这是规矩,贾琮立下的规矩。 乔谨今日送来的公文特别有意思,有人上奏,谏言皇帝允许商人铸造铁路,并以此营收。 用这位不知名的某大人所言,铁路利国利民,然铸造所需银钱太多,仅靠朝廷投资,财政吃紧,建造的时间跨度太长…… 国朝的“仁善”之商手头有钱,愿意替朝廷分忧解难,到时候只需像漕运般,允许商人收取运输费用,以收回建造铁路所耗之银两。 “此人该杀!” 贾琮冷笑连连,手伸到铁路上来了,真以为他贾琮不清楚商人染指铁路会发生什么。 漕运什么逼样,要不是开海禁,漕运对于朝廷的危害绝对不低于谁坐龙椅他反谁的白莲教。 乔谨还有些不能理解,有商人替朝廷出钱建造铁路,难道不好吗? “侯……三爷,下官觉得,若行此策,户部的压力确实可以得到很大的缓解。不过是让他们经营收取一些费用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贾琮嘴中吐出了两个字:漕帮! 漕帮,那个困扰国朝百年的毒瘤,好不容易才借镇压反贼给彻底铲除干净了。 铁路要是被这群人掌握在手中,指不定又要再出一个铁帮、路帮。 再说了,铁路将是朝廷的战略运输工具,岂能让商人把控! 乔谨也是熟悉地方事务,并非短视之人,经过贾琮的提醒,立马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他不禁后背发寒,眼睛一缩:“好险,差点就中了这些人的奸计!三爷,下官这就去求见陛下……” 贾琮伸手阻拦:“不急,大鱼还没冒头呢,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钓。” 朝堂上的局势可以说是到了一个诡异的关键期,人人都在等,等待朝堂势力的重新洗牌。 堂堂内阁首辅都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可见中枢对于朝堂的掌控力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强劲。 皇帝失去了魏庆和老爷子这位宰辅,很多时候很多政策的实施,总是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阻力。 而他,贾琮,就是皇帝拔出来的一柄利刃。 开府建衙的永丰侯府,就是为了保证彻底贯彻皇帝老爷新政之策的第二道保险。 贾琮沉思许久,跟乔谨说道:“我写一封密折,乔先生一会带去宫中呈给陛下。如今我被撸掉了官爵,咱们侯府该低调还得低调,但公务不能停下。乔先生的官职品级还是太低了些,不利于公务往来……” …… 当、当、当…… 戌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贾琏回府后连官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匆匆跑来东跨院。 “三弟,又打起来了!” 吨吨吨~ 琏二爷一口气将茶壶中的水喝了个精光,这才胡乱往嘴上抹了一把,跟贾琮说起了今日傍晚时,勤政殿外发生的一桩新奇事。 原来今日午后,皇帝突然传召六部五寺的人,在勤政殿开了一场小朝会。 朝会中,皇帝先是重新调整了一下六部五寺的职权。将铁路交通司从工部分了出来,成立铁道部。 随后晋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乔谨为铁道部左侍郎,暂时全权管理铁路规划、建设等一应公务。 紧接着就下了一道圣旨,由铁道部牵头,联合工部、户部筹划京城往锦州、京城往长安、京城往武昌、武昌往广州、长安往西宁五条铁路的建造招商会议。 当然,这次的招商不是说朝廷允许了商人自建铁路,而是由朝廷出钱,由各大商会投标,谁给出的价码合适,朝廷将雇佣哪家商会,给他们赚朝廷银子的机会。 同时还有一条,只要建造的铁路质量优秀,按期完工,朝廷会赐予这些商会优先使用铁路运输货物的权利,并给予他们更加优惠的运输价格。 圣旨上还写了一个人的名字,贾琮。 “陛下让你总领此事,算是戳了不少人的肺管子,一个个又跑去宫中闹。忠顺王先动了手,紧接着你们工部的人就跟了上去,还有那个乔谨,勤政殿外面就乱成了一锅粥。等到陛下派人出来看时,地上躺了十几个人……你说说,不就是一个筹建组织招商的事嘛,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官职,他们至于吗?” 对于经济之道,琏二爷是真的不怎么精通。 但贾琮的心里清楚,这些人怕不是为了一个什么招投标的事,人家也不是说反对皇帝老爷放他出来,说白了就是盯上了铁路这块大肥肉。 不管皇帝老爷让谁去总领此事,只要不是他们自己的人,谁上去他们反对谁。 贾琮挠了挠脑瓜子,这倒是一桩好事,闹得越凶,盯着铁路的人越明显。 那么…… “二哥,有件事得麻烦伱了。” “你说。” 贾琮琢磨了片刻后,跟自家二哥说道:“年前那会我就跟姑父说过,让宝姐姐去户部任职。这回正好,二哥去一趟贺家,跟贺尚书说一声,我会让人在朝中推举宝姐姐入职户部,以户部员外郎的身份,参与此次招商会。” 啊? 琏二爷疑惑问道:“那薛家岂不是会被排除在招商会之外?我还想着让薛家赚上一笔呢。” 贾琮摇了摇头:“没必要,这一回不管是薛家还是咱们家,绝对不能掺和进来。这是我的一次尝试,铁路建造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咱们家没有这个精力。再说了,不知会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家。” 铁路建设最难的不是什么技术,而是这其中的油水太过恐怖,贾琮没有把握他家的人就能清廉如水。 与其耗费这个精力,还不如把利益让出去,拉拢一部分势力,到时候跟那些与自己不对付的人打擂台。 工业实力的发展会促成大夏基础建设进入发展期的高位,需要巨大的资金投入跟人员投入,紧靠朝廷的确有些难以支撑。 若是能拉拢一批听话的商人,对于朝廷来说,可以节省大量的钱财投入与人员投入。 大不了到时候赏赐一些“编制”即可,毕竟宇宙的尽头就是编制。 公私合营的模式,好像有搞头…… 贾琮越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又投入了对于建立隶属皇家、朝廷的国家企业以及公司合营企业的规划之中。 …… 规划书的撰写耗费了贾琮大量的精力,好在皇帝老爷很靠谱,不但批准了宝钗入职户部的事,还将闲的遛鸟打人的忠顺王刘恪提溜了出来。 老十三苦逼的坐在荣国府的前厅,幽怨的看着贾琮。 “我说你小子就不能歇一歇,我那侄女都快及笄了,你就不去准备及笄礼?” 贾琮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您这会怕是被圣人老爷子吊在龙首宫的树杈子上,享受倒春寒的洗礼呢。 这位爷还真是不能闲着,不到半个月,就把近二十位朝廷官员给揍了。 揍人的原因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譬如昨日,老十三因为刑科给事中范槿见到他后没有下床行礼,将其打的旧伤添新伤,呕血三升晕了过去。 最重要的是,这位爷是专门跑去人家范槿的家里发飙的…… 可怜范给事中,被大夫刚接好的胸前断骨再一次断裂,别说给人行礼了,半年内能下床挪动几步都是好的。 “我也没想到陛下会让您来帮我啊,这事真不能怪我,我也想好好在家认真反省,老爷子还给我安排了课业,说是让我抄写《论语》跟《礼记》,隔几天还得送作业去宫里,他老人家要批改的。” 谁还不是个苦逼人,想我贾琮,堂堂六元魁首……唉,伤心事不能再提,提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十四了,他都十四了,每天不但要忙着公务,还得写作业! 贾琮越想越觉得伤心,跟老十三大眼瞪小眼,两人差点就要执手相见泪眼,竟无语凝噎了。 在贾琮的引导下,老十三与其达成了共识。 这事都怪皇帝老爷,不地道,不但雇佣童工,还压榨亲弟弟…… 两人吐槽了一番皇帝老爷的“刻薄”后,最终还是无奈妥协。 “十三爷,五条铁路,至少需要五家商会来承办。京城商会您熟,您就想想办法,让他们接下京城到长安的线路,这条线至关重要,只要这条线尽早建成,西边的长治久安就有保障了。” 刘恪一拍大腿:“这事简单,本王让人去跟京城那几家说一声,他们不接也得接着。到时候由我家的人领头……” “别,十三爷,这回的事咱们几家都不要掺和,这银子不好赚的,容易惹得一身腥。” 贾琮连忙摆手,接朝廷的生意的确容易赚钱,但其中的风险也是极高。 光是一个贪腐,就足够令人头疼的了。 贾琮可不想反贪反到自己人的头上,到时候查还是不查?万一查到最后牵扯到老十三,估计皇帝老爷能郁闷死。 “嗐,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能赚,我心疼啊!” 刘恪郁闷的捶胸顿足,不过到底是个聪明人,知道贾琮这是为他好,点了点头道:“那行,这事我家就不掺和了。到时候我去求四哥给我个钦差的头衔,带着我那三口铡刀,去过把瘾……咳咳,去帮四哥监督这些商人。” 贾琮没理会又入戏包青天的老十三,继续说道:“这是难以计量的大生意,虽说其中的难度与风险大家都清楚,肯定会让整个大夏的豪商云集京城。十三爷,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想要组建一支属于咱们朝廷自己的商业团队,要拉拢一部分能拉拢的人,您眼力好,能力强,到时候您帮忙掌掌眼。” 一顶高帽戴上,老十三立马骄傲的仰天四十五度。 “哎呀,你小子果然看出了本王的真正能力。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到时候一定帮你挑选最合适的人来!” …… 皇帝筹建铁路招商会的圣旨随着邸报快速的传向大夏的每一个角落,临近京畿的各家商会已经往京城赶,而且是带着一箱又一箱的金银。 他们还想着用银子来开路,这也算是历代以来的老规矩老传统了。 贾琮没有理会不断往荣国府递帖子的商人,他现在总算有了点空闲时间,来准备二月十二林姐姐的及笄礼。 礼物当然早就准备好了,贾琮现如今最苦恼的事,是姑苏林氏来京的那些长辈,特别是那一圈的媳妇姑娘。 姑苏林氏,五代列侯,那可不是只有林如海一支。 林家八房皆有人过来,光是那一院子的小媳妇小姑娘就有十来人,一个个都捂嘴偷笑,盯着贾琮上下打量。 老太太正与林家的一位老妇人说话,看着门外被一院子小媳妇小姑娘堵住路的贾琮,乐呵呵笑了起来。 “我这孙儿,简直就是孙猴子转世,隔三差五就要给我闯些祸事来。原本好好的传国侯就这么没了,如今连个正经的官爵都没有,终究是委屈了玉儿这丫头。” 月票推荐票 感谢薛定谔的猫的打赏。 这部分有一些不能写,只能删减一部分……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零六章 不成器的孙子 林家来京的人很多,其中辈分最高的是,暂代姑苏林氏族长之位的三叔公林锦。 此时与老太太相谈甚欢的老妇人,就是林锦之妻符氏。 符氏出身杭州织绣大族,符家不但出了好几位举人,符老太太的父亲还曾官至翰林院学士,曾提学福建,门下弟子遍布江南。 老太太对于符氏的观感很好,两人上次见面还是林锦夫妇前来京城帮林如海下聘。 时隔二十年,两人再次相见,竟又是因为喜事。 老太太明贬暗夸,笑骂了一番贾琮的“惹祸”本事,招手让鸳鸯带了贾琮进屋。 符老太太自是不会拿这话当真,天下何人不知御猫贾琮?太子殿下的名讳可能都没御猫贾琮的名字响亮。 “孙儿拜见祖母,拜见叔祖母。” 贾琮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就是仨响头。 符老太太连忙跟黛玉说道:“玉儿丫头快扶他起来,这孩子也真是实诚,地上的砖都快被磕破了。” 说着,她又跟老太太笑说:“老姐姐方才的话,我是半点都不信了。这么孝顺的孩子,怎么会让老姐姐头疼呢?” 这话可不是符老太太的恭维之语,这年头,孝字大于天。 在世人心中,一个孝顺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贾琮长相喜人,而且是特别讨年长之人的眼缘。符老太太只一眼就觉得这孩子跟她家玉儿丫头十足的相配,招手让其近前来。 “这孩子长得真喜气,跟年画上的仙童似的,老姐姐家的孩子真是一个赛一个好看。不像我家那几个,就如柏儿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儿子不像儿子,像老爹,天天板着个脸……” 噗嗤~ 一旁坐着的探春最先笑出了声,黛玉也捂嘴偷笑。 还别说,符老太太的话还真是将林柏的性格形容的分外形象。 林家木字辈中,最有出息的林柏,简直就是林如海的年轻版本,一举一动就跟他的大伯学了个七七八八。 估计也就只在未婚妻探春这稍微活泛些,别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老学究、大家长。 屋子里的四个丫头黛玉、探春、惜春还有湘云都在笑,唯有贾琮还想为大舅哥林柏挽尊一下。 “叔祖母,柏三哥为人稳重,陛下都曾夸过,说柏三哥是下一个林姑父,乃国朝忠贞之能臣。” 能得皇帝如此夸赞,林柏的前程不可谓不远大。 林如海二十岁中探花,三十岁官至扬州巡盐御史,四十岁入中枢担任户部尚书,眼瞅着是要入阁拜相之人。 林柏如今才二十出头,只要去一趟地方干个三五年,回京后怎么也能换上一身绯袍,入六部五寺成为坐堂官。 姑苏林氏沉寂十数年,如今也算是能人辈出,再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听到贾琮说的这些,符老太太的脸上笑容更甚。 她将探春叫到跟前,摸摸俏脸揉揉小手,那叫一个稀罕。 又瞅着眼睛亮晶晶,稚气未脱却已亭亭玉立的惜春,以及正与黛玉咬耳朵说悄悄话的湘云,眼热而又羡慕。 “我呀,这就把老姐姐的乖孙女往我家偷几个,赶明都带回南边去。” 老太太闻言假装大方,摆手道:“快快带去,这几个丫头每日叽叽喳喳的,吵得我都头疼……” “呀,老祖宗你不要惜丫头了?” 惜春原本正捧着一盘糖霜梅子吃的欢快,突然听到这话,眼珠子一转就跑到老太太跟前,忽闪着大眼睛,作欲哭状。 “是不是惜丫头吃的太多了,老祖宗嫌了我。那我今后只吃一半可好?剩下的都孝敬给老祖宗。” 说着还将手中的果盘往老太太手中递,双眼紧紧盯着盘中的果干,那不舍的模样甚是逗人。 老太太将果盘推了回去,揪了揪惜春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将其揽进怀中笑说道:“惜丫头最是可人,祖母怎么会舍了你离开?就是把宝玉跟这小猢狲给了人,祖母也不会舍了你。” “祖母要拿我给人?” 正说着,头戴金冠,身着红袍玉带的宝玉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跟贾琮一样,冲正位上的两个老夫人跪下磕头。 “孙儿拜见祖母,拜见叔祖母!” 老太太抬手指着宝玉,甚是骄傲的给老太太介绍起来。 “这就是我那养在膝下十数年,至今还不成器的孙儿宝玉。” 瞧这话说的,宝玉要是不成器,满京城的勋贵公卿家里,都不会有几个敢说成器的。 贾琮实在有些牙疼长辈的傲娇话术,就凭宝玉如今才十六的年纪却已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还是正科进士出身,这也敢说不成器?这话也就老太太有这个资格说。 符老太太的眼热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这贾家老太太真是…… 好气人! 我不气,我不气,他贾家的哥儿出彩,我林家的哥儿也不差! 不过这贾家的宝玉长得可真漂亮,比玉儿丫头的小未婚夫还要喜气些。 怨不得符老太太“喜新厌旧”,实在是宝玉的相貌太能打。 就那张如中秋之月的脸盘子,绝对最得年长之人的喜爱,太喜庆了,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 因为宝玉的出现,屋子里的几个娃儿都好像失了宠。就连林柏从衙门赶来,都没能将祖母的目光从宝玉身上拉回来。 毕竟,不像儿子像老爹的柏三哥,绝对不如彩衣娱亲的宝二爷讨喜。 林家这一次来了不少人,而且是带着大量的财物与打好的嫁妆、家具过来。 依照林老太爷的吩咐,林柏已经在黄华坊靠近贡院的地方买了一座四进的院子。 两座林府距离不过一条街,将来也好相互照应。探春的嫁衣已经修好,就等五月初六,贾家嫁女,林府娶妇,大吉大利,结百年之好了。 …… 今年的春意似乎要比往前来的早些,二月的春风吹绿了河岸边的柳树枝。 虽说过几日就要办及笄礼,可林黛玉大人没有更改她的工作计划,带着人马又一次开始了新一年的巡视。 贾琮觉得最近城里吵得厉害,懒得搭理那些还在冲他呲牙的人,换上一身常服,将能带的御赐之物统统带上,钻进了文安公主殿下的马车。 “宝姐姐去了户部,三妹妹要留在义务教育司处理公务,我身边现在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黛玉放下手中的公文,伸手纤纤玉指在贾琮额头一点。 只见琮三爷不舍得离开温热柔软的玉腿,微微睁开眼睛,想要拽住黛玉的手指往嘴里送。 可惜这游戏已经玩过很多次了,黛玉早就有了警觉,没让贾琮得逞。 贾琮重新躺好,还往黛玉的怀中蹭了蹭。 “这有何难?咱们给四哥说一声,让太子妃开一次小选,选几个得力的人来帮忙不就好了。” 这小选可不是选什么宫娥女官,更不是给哪位皇子皇孙挑选侍妾,而是为公主挑选赞善官。 在没有女子科举的当下,也只有公主赞善官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大夏幅员万里,才子才女层出不穷,没道理选不出几个得力的人来。 有宝钗与探春这两位得了朝廷正经官身的先例,文安公主想要再选两位助手的消息传出去后,不信没人应选。 黛玉听完了贾琮的建议,秀眉微皱。 “淳儿还小,其他几位公主又已经有了赞善官,让太子妃再开小选,却只为我一人,这样太过大费周章了。恐怕朝中会有人说我恃宠而骄,到时候会给太子妃惹来麻烦。” 贾琮撇嘴道:“林姐姐还没想明白一件事,有了宝姐姐与三姐姐的先例,朝中但凡有眼力的人,都盼着林姐姐的身旁再多几个赞善。” 弹劾?不存在的。 就算有,也会被那些盼着自家闺女有出息的官员用唾沫星子给淹死。 这就是利益,利益当前,别说黛玉只是要选个赞善,就算是黛玉要当京营十二卫枪棒总教头,只要他家的闺女能当个副官,朝中的某些人也会帮黛玉营造一个倒拔垂杨柳,枪挑小梁王的英武形象。 “那就试试?” “试试呗~” 黛玉被贾琮说动了,当夜停驻顺义县后,就伏案写了一封信,命亲兵连夜送去京城。 …… 顺义县外驻扎有两万营州左屯卫,在黛玉巡视县中公学时,贾琮带着几名亲卫,微服私访去了营州左屯卫的大营。 营州左屯卫指挥使郭玉闯跟贾家也算是老交情,他的年纪比赦大老爷要小上十岁不止,不过从三品实职武将这个事来看,绝对属于军中大将中的少壮派。 “大侄子,伱怎么过来了?京里出了什么事吗?还是说,你小子要打谁,喊你叔我去帮你?” 不是郭玉闯非要乌鸦嘴,实在是贾琮的身份太过特殊。 营州左屯卫不属于京营十二卫序列,除非皇帝老爷亲自下旨,京城的那些老帅除了英国公张岳外,也就贾琮手中的那块金令有资格调动他。 郭玉闯早就收到了朝廷的邸报,知道贾琮如今被撸掉了官职。 听到贾琮突然到访的消息,郭玉闯还以为京里又出了什么事,这小子带着皇帝老爷的密旨过来调兵了。 贾琮呲牙笑道:“没事,没事,郭叔您可真是……小侄陪着我家林姐姐巡视京畿,顺道来大营拜访一下您。瞧,小侄还给郭叔你带了好吃的呢。” 说是好吃的,味道确实不过,不过其实都是贾琮自己烤炙的肉干。 郭玉闯邀请贾琮进了大营,在中军大帐摆上了一张桌案,与贾琮吃肉对饮。 当然了,毕竟是身在军中,两人自是要克制,不会放开了喝。 一杯酒下肚,贾琮脸上就透出了红润。 郭玉闯将营帐中的人都赶了出去,这才问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贾琮抱拳笑道:“果然是瞒不住郭叔……侄儿此来,是提前跟郭叔说一声,秋后,郭叔怕是要随侄儿出一趟海,往倭国走上一遭了。” 嘭~ “哎呀!” 听闻此言,郭玉闯不但没有半点的不高兴与推诿,反而大喜过望,激动的差点一拳将面前的桌案给砸个大窟窿。 “可算是要轮到俺老郭了!” 出海,还是去倭国,那还能干嘛?肯定是打仗啊! 打仗就代表着军功,军功就代表着封候拜将。 营州左屯卫这个“后娘”养的,总算有机会打仗立功了。 贾琮手指放在嘴边,作嘘声状。 随后小声叮嘱起来:“郭叔,这事目前只有二圣、太子、张帅、王子腾还有你我二人知晓,连我爹都不清楚。此事暂时保密,省得五军都督府打起来。” 有仗打让人头疼,没仗打的时候头也疼。 这两年朝中没有什么过多的战事,北边安稳,军中立功的机会就这么一两个,五军都督府的人谁不是快绿了眼。 贾琮谏言皇帝让营州左屯卫随他出海,说白了还是有私心。 京营他不能再掺和了,东宫六率不能走,唯有营州左屯卫与贾家的关系最近,这才求到了皇帝老爷那里,想将这个立功的机会给郭玉闯。 见郭玉闯已经按住了兴奋,贾琮再次开口说道:“营州左屯卫要出海,依靠当下的军械难以比过靖王殿下手里的人。咱们要立功,就需要换装最新式的武器。侄儿已经跟工部那边说好了,最近这段日子会陆续调运最先进的火炮、火枪还有各类的火器,郭叔一定要让将士们好好训练,把这些装备的运用都融会贯通了。” 郭玉闯的大拳头在胸口擂得咚咚响,呲牙嘿嘿笑。 “大侄子你放心,别的不敢说,咱手底下的兵绝对会将好好熟悉新的家伙,一定不会给大侄子拖后腿!” 话虽如此,郭玉闯还是在赌咒发誓后小声说道:“不过咱是个大老粗,手底下的人也都是只会抡刀子的厮杀汉,大侄子最好多派些人手过来好好教一教。” 贾琮嘴角抽了抽,嗐,老爹的这些子老兄弟,怎么都是这个样子。 “行,我会让东宫六率的人过来,就当是两军演武,咱们在战斗中学习进步。用演武的名义,也好避开他人的眼线。” 换装之事已定,两人又说起了出海的计划。 不过还没说几句,就听帐外的贾十一突然喊道:“三爷,城中出事了,林姑娘派了人来,请三爷尽快过去。”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七章 林公主公堂问案 黛玉的身份在大夏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她的身上不但有有着皇帝义女国朝公主的光环,更是身负皇差,乃朝廷正五品礼部义务教育司郎中。 所以,当贾十一禀报说城中出了事,黛玉请贾琮速速回城时,中军大帐中的郭玉闯与贾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顺义县应该没有哪个人,脑子被驴踢了,去惹这位姑奶奶吧! “大侄子,要不要你老叔我派人跟你一起过去?” 郭玉闯身为一军主将,轻易不会入城。不过派九十九个人随同贾琮一起过去还是可以的,合情合理又合法。 但贾琮摇了摇头,婉拒了郭玉闯的好意。 “应当不是干架的事,林姐姐的公主府护军就有三百,三百铁骑,打一场小规模战斗都够了,就顺义县那点……” 京畿之县,城中那几个衙役跟城墙上站着的歪瓜裂枣,全部加起来都不够那三百护军塞牙缝的。 黛玉喊他过去绝对不是干架,十有八九是遇到要动脑子而且还特麻烦的事了。 郭玉闯可不会放过这个在皇帝老爷那露脸的机会,硬是点了九十九名猛将兄,一水的明光甲,持营州左屯卫的飞鹰旗,护送贾琮快速赶往城中。 …… 贾琮的猜测没有错,黛玉遇到了麻烦不是单靠刀子就能解决的。 她在巡视顺义县官学的期间,遇到了一桩从来没有遇到过,甚至没有想到过的麻烦事。 顺义县官学中,有一女童,在读书期间,遭到了数名同学的欺凌。 事实上自从顺义推广义务教育,县中士农工商各个阶层的男女学童陆续走进官学学堂后,就逐渐出现了不少纷争。 如士绅阶层出身的学子,无论男女,或多或少都有瞧不起穷苦之家的孩子,或是商户出身的学子。 乡绅子弟欺辱他人已成常态,就连女子学堂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其中以这位出身屠夫之家的小姑娘孙绮最为可怜,就因为她的成绩更好些。 孙绮不堪忍受长期被孤立欺凌,母家族又难以跟施暴者的家族抗衡,于月前悬梁自尽父。 幸好其母一直关注着心神快要失常的女儿,及时将其救下,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但孙绮的心神似乎已然失常,别说继续读书了,就算是正常的生活都要依靠父母照看。 其父曾在数日前敲响了顺义县县衙门口的登闻鼓,但顺义县县令崔翔翻遍了整本《大夏律》,都没能找到可以判这些人罪名的条款。 《大夏律·斗讼律》规定:“年八十以上,十岁以下及笃疾者,听告谋反、逆、叛、子孙不孝及同居之内为人侵犯者,余并不得告。” “十五岁以下之人,流罪以下可通过赎刑替代。其次,十岁以下之人,有反罪、大逆、杀人应死之罪,可进行上请,即奏请皇帝裁决。犯盗窃和伤人罪,同样采用赎刑的办法,其余犯罪均不论处。最后,七岁以下之人,即使犯有死罪也不处刑,且若是受教唆犯罪,则只处罚教唆之人。” 也就是说,这几个年不过十岁的女学子,就算按伤人罪来判,都无法将其收押狱中,最多罚钱了事。 但乡绅之家会缺钱吗?屠夫的家里,又需要拿女儿来换钱吗? 孙屠夫能拦住黛玉的车驾,告到公主驾前,可见其就是想给他那可怜的女儿讨个公道。 黛玉翻看着手中的《大夏律》,心中的怒火与不甘愈发的令她烦躁。 若是没有这本《大夏律》就好了,此时的《大夏律》,反倒成了乡绅们躲避律法制裁的倚仗。 估计当初修法时,谁都没有想到,有一日大夏的女子还能入官学读书,更不会想到。 顺义县的县学此时已经没有人去读书了,数十位县学学子挤在大堂外,静静的等待主位上的公主殿下发话。 孙绮的事,顺义县都传了许久了。 城中有不少人在传言,乡绅家的大家闺秀岂会无缘无故的去欺负一个屠户之女,定然是那屠户之女做了什么有辱斯文之事,这才令众多乡绅之女愤然出手教训……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百姓们不是聋子瞎子,他们有极其朴素的价值观,相比乡绅的利益抱团,这种朴素的价值观反而更显正义性。 一百护军撒出去,不到半个时辰,黛玉就已经将城中的情报收集了大半。 那几个施为者平日里在学堂是什么样的情况,受害者孙绮又是个什么情况,以及她们之间的纠葛,黛玉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 “殿下,非是下官不愿意为孙屠夫伸张正义,下官最后都尽量挑重罪处置了。可您也看到了,《大夏律》上就是这么写的,下官只能罚了那几家共计百两银子赔给了孙屠夫……” 顺义县的县令崔翔还真不是个昏聩官员,毕竟是在京畿讨生活,皇帝老爷的目光随时可能触及此处,他真的尽力了。 但偏偏……这事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是刑部尚书估计都只能这么处置。 黛玉啪的合起了手中的《大夏律》,凤眼微眯。 “崔县令,百两银子的确是笔不少的钱财。但你问问孙屠夫,他要这百两银子吗?” 一百两,足够一家三五年之用。 但跪在堂中的孙屠夫,明显不想要那一百两白银。 义务教育推行这么久了,顺义县的官学中,仅有百余名女子入学,其中还有大半是乡绅富商,像是孙屠夫这种农户小商贩,能把女儿送进官学读书,绝对是心疼自己闺女的。 “公主贵人,草民不要银子,草民就要一个公道!” 孙屠夫没有抬头去看父母官崔翔,只是一个劲的咚咚咚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黛玉让亲兵将其扶起,叹了一声说道:“伱家的事,本宫已经清楚了。但崔县令的判决没有问题,按照律法,最多也就是罚银赎罪……” 孙屠夫眼中露出了绝望之色,已然忘记了什么尊卑身份,当堂悲戚喊道:“难道律法就是保护坏人,就因为他们的年纪小?” 这一问,甚至让堂外站着的数十县学学子都陷入了深思。 他们都是身具功名的生员,自然对律法均有涉猎。此时稍一琢磨就发现了一个事实,好像……大概…… …… 县学大堂中的黛玉、县令崔翔以及教谕统统被孙屠夫的这一问给问了个哑口无言。 他们没有办法回答孙屠夫悲戚的询问,崔翔甚至对律法的存在产生了质疑。 “此言差矣,律法或许会有漏洞,但律法的存在是必要的。若无法治,天下何以安?” 黛玉年纪虽小,但却最是敏感。在短暂的失神后很快就稳住了心绪。 她用轻柔的声音,说出了足以只振聋发聩的话:“既然律法有漏洞,补就是了!” 在崔翔震惊的目光中,黛玉将桌上的镇纸当成了惊堂木,啪的一声拍了一下。 “俗话说,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孙屠夫,本宫今日就替你补上这个公道。但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就看你敢不敢了。” 孙屠夫扑通一声就又跪了下来,咚咚咚的连磕三个响头,激动的高呼起来。 “只要能给草民那可怜的女儿求得公道,但凭贵人驱使,草民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黛玉眼神坚毅异常,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她制止了孙屠夫继续磕头:“谈不上死字,不过需要你随本宫前往京城一趟,本宫需要你在陛下与文武百官面前,亲口讲一讲你女儿孙绮所遭遇的事!” 贾琮带着九十九名营州左屯卫的骑兵快马赶回城中,问清黛玉的行踪后,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县学大门外。 大门口挤满了百姓,人数最起码有数百甚是上千。 骑兵的马蹄声惊醒了看热闹的人,纷纷为贾琮让开了一条路。 黛玉看到贾琮进来时,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 “琮哥儿,借你金令一用。” 工具人贾琮被黛玉“晾”到了一边,黛玉手持金令,将其高高举起。 “陛下金令在此,见令如见陛下!” 崔翔已经顾不上惊讶了,从椅子上站起,躬身拜下:“臣顺义县县令崔翔,恭请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堂中的县丞、教谕等大小官吏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跟在崔翔身后,躬身拜倒:“臣等恭请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是殿外的学子、百姓,或是作揖或是跪地,齐声高呼万岁。 这可是皇帝老爷的金令啊,八辈子才能见到一回。 “顺义县官学生赖氏女彩华、燕氏女晓希等七名官学生欺凌女童,致其心神失常…虽然《礼记·曲礼》有载:‘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国朝律法有恤幼之规,但律法亦有矜弱、惩恶之责……” 黛玉抽空冲贾琮俏皮的眨眨眼,随后俏脸一凛,冷声道:“本宫今日奉天命,重审孙绮之案。法有遗漏,本宫以陛下之金令补之。来人,移驾顺天县衙,传召赖氏、燕氏等案犯……” 案子真的很简单,简单到黛玉压根就不需要过多的去寻找证据。 甚至就是赖氏、燕氏等乡绅,都没有对案情有什么异议,唯一的异议就是黛玉最后的判决。 “顺义县官学生赖氏女彩华、燕氏女晓希等七人,除官学学籍,监三年,并处罚银每人一百两。念其年幼,缓期三年,三年后入顺义县大牢服刑。” “赖氏、燕氏……等顺义县十一户乡绅,造谣生事,欲以舆论干涉有司判决。各杖三十,罚银二百两,充入顺义县官学,以做学堂之用。” 判决一出,县衙内外都炸了锅。 像是赖氏等几个直接要受刑的乡绅,当即联名反对,并叫嚣道:“此案不公,有违《大夏律》之规定。公主殿下便是身份尊贵,也无插手地方事务之权,我等不服!” “就是,如此明目张胆的违法律令,此乃乱命,恕我等不敢从之,必当入京上告有司!” 黛玉压根就没惯着这几人,惊堂木重重拍下,清冷而又坚定的呵斥道:“本案之判决,乃本宫以圣令行之。尔等便是不服,也得给本宫憋住了。想要去京城上告有司,本宫不会阻拦。但在去京城之前,先服刑,这亦是《大夏律》的规定!” …… 天下谁最大? 皇帝老爷的金令在顺义县绝对是顶天的存在,赖、燕等乡绅在县里或许可以作威作福,但在皇帝老爷的金令面前,他们那点实力真的不够看。 板子很快打完,黛玉也没有出尔反尔,在其家人送来罚银后,就命人将其赶了出去。 罚银一部分归了县衙处置,一部分大概有八百两的白银交给了孙屠夫。 黛玉还命人为其换成了好携带存放的银票,派人护送孙屠夫回家去安顿家小。 “崔县令……” 崔翔躬身应道:“下官在。” 只听黛玉嘱咐道:“本宫明日就会带孙屠夫入京,孙家的人你要派人手去看护好,莫让有心人打搅了他们的生活。” 有心人是谁,还用黛玉再说吗? 崔翔在顺义县呆了三四年了,他可太清楚了。 “殿下放心,下官这就去安排,一定不会让孙家的人有事。” 崔翔对黛玉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无论是以一人之力补全律法的漏洞,还是最后的细心的安排,都可以看出这位贵女的智慧与心性。 文安公主,奇女子也! …… 等到众人散去,黛玉与贾琮在县衙的后堂客院中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亭中微风起,春风吹动了黛玉额前的一缕散发。 贾琮伸手帮其重新梳理发髻,轻声道:“林姐姐带孙屠夫入京,不单单是为了这一桩学堂霸凌案吧?” 黛玉嘴角上翘,微微点头道:“正如我今日在县学所说,律法不全要补,但我更想做的,是想让陛下还有朝堂诸公看清一件事——乡绅之权太大了。他们能左右一个县的舆论,干预父母官的判决,需要压一压了。”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零八章 宝二哥,你竟然要去那种地方! 顺义县城就那么大点,公主府的扈从亲兵自然不会只打听到孙绮之案这一桩事。 随着这两年义务教育的推广,以及报纸的流行,民智渐开,以前很多在世人眼中天经地义的事似乎不再那么天经地义了。 比如各种不该缴纳的苛捐杂税,比如里长、族老的剥削欺压,百姓们对于乡绅的畏惧正在逐渐消失。 哪怕明面上不说,但对于欺压良善的乡绅,老百姓还是会用极其朴素的价值观判定他的善恶,然后在某一件事时彻底爆发。 天下间还是有很多不畏强权敢于相争之人,譬如为了女儿敢于跟随黛玉入京的孙屠夫,譬如那几位偷偷给公主府亲兵传递消息的顺义县百姓。 黛玉没有当场发作,不代表她对此无动于衷。 “倒不是说顺义县县令崔翔不尽责,而是皇权不下乡,他一个县令能做的事实上很有限。这还是在京畿,我都无法想象天高皇帝远的边陲之地,那里的百姓是不是要永远被乡绅踩在脚底。” 亲兵打听来的许多事,真的是骇人听闻。 赖氏女年纪虽小却如此恶毒,其家风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其父赖昌德乃县中大户,本身就有举人功名。其兄长赖鸠管理着家中的田庄,并在乡间担任里长一职。 十年时间,赖家的田产增长了近一倍,赖鸠每年都要帮县衙收缴粮税,皇粮国税,田赋劳役,赖鸠都会横插一手,每一次都能让乡中百姓苦不堪言。 至于说欺男霸女之事或许不显,但根据传言来看,这种事他绝对干过不少。 最恶毒的一次,顺义县有一寡妇,其夫便是因服役死在了河工之上。 原本家中还有数亩薄田,苦一苦也能度日。 可赖鸠借口此妇人不贞,污了族中风气,竟将其沉入塘中,逼走其子女,霸占了那几亩薄田…… 妇人娘家不忿想要上告,但赖鸠乃是里长族老,阖族皆被其威势所逼,对此事缄默其口。 顺义县来查了好多次,皆无证据,只能草草结案。 说白了,在乡间宗族,族法大于国法。 不贞之女被沉塘,族法允之,但律法不容。 不经官府查证审判,族老里长想要吃绝户,那真是太简单了。 但又有几个农人懂得《大夏律》呢? 这还只是亲兵打听来的其中一桩疑案,黛玉掀起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天空挂着的暖阳。 “我以前在书中多有看到圣旨不出紫禁城,现在看来,这话虽有夸张,但却也是事实。” 黛玉的感慨许久未能得到贾琮的回应,她疑惑的低头看去,只见贾琮正眉头微皱,双目无神。 “琮哥儿?” 嗯? 贾琮的额头感受到了冰凉的触感,黛玉用手指揉散了他皱着的眉头。 “林姐姐方才说什么?” 黛玉的手指往其额头一点,嗔怒道:“亏我跟你说了这么久,你竟是一点都不上心。” 贾琮捉住了黛玉的手,轻柔柔柔弱弱的指腹,痒痒酥麻的感觉令黛玉忍不住娇躯微颤。 “林姐姐的事我哪能不上心,只不过方才我在想一件事,恰好与林姐姐的想法不谋而合,正琢磨该如何给你说哩……” 这还真不是说瞎话,贾琮在听到黛玉说皇权不下乡这句话时,心中就有了一个想法。 新法迟迟不能打开局面,至今还都是在外围打转,就是因为新法的实施,始终卡在县这一级。 就像清丈土地,贾琮的便宜老师徐青藤,在江南跟士绅斗了两年,都没能彻底清查清楚江南的田地。 甚至在革新税制的时候,圣旨都贴在县城门口了,乡间还有百姓被士绅蛊惑忽悠,扛着锄头跟钦差对抗,抵抗新法的实施。 皇权,真的就不能下乡吗? “林姐姐,伱说若是让退伍的禁军去乡间担任里长,能不能改变当下皇权不下乡的格局?” …… 二月初四,黛玉与贾琮离开不到三日就重新回到了京城,不知有多少人在好奇,这位每年都要巡视京畿义务教育的文安公主为何会中断巡视突然回京。 不过这一次的事在黛玉看来很重要,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紧赶慢赶的回京,就是为了后日的大朝会…… 贾琮送了黛玉回黄华坊林府,然后带着几个亲兵悠哉悠哉的回家,刚一进荣国府的大门就被一脸别扭与神秘的宝玉扯住了袖子。 “琮哥儿,你回来的正好……” 嗯? 只见宝玉一个劲的将贾琮往一旁的僻静处扯,还不断的使眼色。 贾琮无奈给贾十一他们摆了摆手,随宝玉来到没人处。 “宝二哥,有什么事吗?弄得这么神秘。” 宝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窘迫了,他甚至不自觉的出现了幼时才有的举动,双手不断的扭着自己的衣角,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额~额~那个……有件事我不敢跟祖母与父亲说,但我自己恐怕办不了……就是……那个……琮哥儿能不能陪我去一趟红袖招?” 啊? 贾琮张大了嘴巴,好家伙,宝二哥你要变心? “你竟然要去那种地方?云姐姐知道还不打死你!” 别看湘云性格大大咧咧,对宝玉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不这么在意,可那是因为宝玉院中的丫鬟都是府里的人,干净! 就如王熙凤常对贾琏说的,要睡女子,可以,必须是干干净净的,家里的她可以去做主纳妾。 但要是去外面睡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她王熙凤敢拿着刀追过去全部砍死! 这话或许有些夸大吓唬人,但是事实。 湘云可没少从凤姐姐这学手段,宝玉若真的跟青楼里的女子不清不楚,史大姑娘未必干不出凤辣子的狠辣事来。 贾琮的询问之声稍微大了些,宝玉惊的伸手就想捂住他的嘴。 “别瞎说,我没有,不是我!” 宝玉左右打量,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小声跟贾琮解释起来:“不是我非要去,是环哥儿……环哥儿今日跟人约好了,去红袖招玩……你说说,这事要是被父亲知道,环哥儿还不得被父亲打死?” 哈? 这事可真是离了大谱了,贾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爱好? 贾琮宁愿相信环老三沉迷于赌博,就不愿相信这货会去青楼,实在是性格不搭啊。 “什么时候去的?跟谁?这事二叔还不知道?” 这回不用宝玉催促,贾琮就一把拉住宝玉就往外拽。 开玩笑,政老爷现如今是清流中的清流,君子中的君子,若他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年方十四就去青楼玩,那还不得被气死? 恐怕那句拿大棍拿宝玉,就要换成拿大棍拿贾环了。 …… 红袖招,西苑外坊市最为出名的花花之地。 当初红袖招建成开业,曾还想请贾琮这个大夏“诗仙”写一首诗,甚至为此不惜拿出五千两白银作为润笔。 可惜啊,贾琮这个诗仙真不真先不说,他要是敢赚这个钱,林姐姐就敢化身林提辖,拳打贾小三了。 “不愧是东南海商共同出资,就这规模,比起三大殿都只差雕龙刻凤了。” 贾琮的一句话差点把迎接他们的侍者给吓死,这个面容阴柔的小少年垂首躬拜,哀求道:“贵人还请慎言,红袖招穷阎漏屋,岂敢与禁中相提并论。” “爷说的是事实……” 贾琮顺手就拿过一旁桌上的果盘,往嘴中丢了一个梅子,咧嘴笑说:“三大殿就是看起来宏伟,咱们陛下向来节俭,可不会在屋子里镶金子。瞧瞧这柱子上的仙女,竟然是涂着金粉……” “还真是金的?都说海商富庶堪比盐商,我以前还不信!” 宝玉用手一摸,这触感,这色泽,绝对是金粉无疑了。 “不过,这上面的雕刻真是栩栩如生,琮哥儿,洛神再世估计也不过如此吧。” 贾琮见宝玉又一次的犯花痴,不断的抚摸着柱子上雕刻的仙女,颇为无语的将果然塞到他的手中,打断了他的遐想。 “宝二哥,正事,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 在贾琮的提醒下,宝玉终于恢复了理智。 他皱了皱眉,感觉自己今日有些奇怪。不过就像贾琮所言,他今日来是有要事要办的。 只见宝玉佯装愤怒,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冲那侍者少年喝道:“本官问你,荣国府的贾环在哪?” “本官?贵人……您是朝廷的官老爷?” 那少年哪里会想到眼前这两位金冠玉带一身锦衣的少年郎竟然是朝廷的官老爷,眼中露出怀疑与惊讶之色。 贾琮抬手就往其脑瓜上敲了一下:“也不知你家主子怎么教你的,一个服务行业,竟然敢不认识我们兄弟?” “哟,我还说呢,从哪来的两位神仙中人,原来是侯……” 嗯? 贾琮现在对侯字过敏,当即冷冷看了过去。 风韵犹存的老鸨子原本正要迎上来,却被贾琮冰冷的眼神吓得面色一变,不过很快就将尴尬与后悔隐藏了去,堆上一脸媚笑,娇声道:“琮三爷与宝二爷大驾光临,红袖招蓬荜生辉。还请贵客上楼,奴这就为二位爷安排最好的姑娘……” “不必了,爷是来找人的。贾环在何处?” 宝玉已经被不算老的老鸨子给弄得面红耳赤,贾琮只能自己站出来,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老鸨子也没想到贾琮会这么不给面子,不过她一个开青楼的,哪里会在贾琮这有什么面子。 她怔了怔,重新挤出一丝笑来。 “原来是找环三爷,可不巧,环三爷方才与友人过来,叫了奴楼中好几位姑娘,估计此时正玩的高兴,这会怕是不方便见您二亻……” 啪! 老鸨子捂住了她的左脸,贾琮掏出了手绢,嫌弃的擦拭着右手手心。 只见贾琮冷冰冰的再次开口:“回答错误,你再说一遍!” 花花之地从来不缺花花公子,红袖招依靠庞大的资金支持,加上其中有不少藩国女子,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让不少纨绔子弟喜欢上了这个可以品尝异族风情的地方。 贾琮与宝玉虽然都未着官服,但他们二人在京城的知名度不可谓不高,自然有人认出了二人。 有些是身具功名或是朝中官员,在看到两人后,不屑的暗中唾弃一二,灰溜溜的逃离了此地。 贾琮小儿与贾家那个宝玉竟然来青楼了?好好好,平日里你爹动不动弹劾我等入烟花之地,这一次轮到我们了! 逃走的人不少,但也有很多人不属于被朝廷禁止入此之列,他们颇有兴趣的端着果盘搂着女子吃瓜看戏。 只见那老鸨子被贾琮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在贾琮冷漠的目光中,终究没能抵抗得住“杀神”的威势。 “二楼,东侧第三间,凭栏阁。” …… 凭栏阁的门外守着两个小厮,两人在看到刚刚登上楼梯拐过弯的贾琮时,惊惧的对视一眼,想要报信,却被贾琮一个眼神给吓得跪倒在地,吱都不敢吱一声。 屋内传出淫荡的小声,那种靡靡之音令宝玉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但他还是咬了咬嘴唇,跟贾琮小声说道:“还是赶紧把环哥儿带回去吧,再闹下去真要出大问题……” 贾琮抬脚就要踹门,却见宝玉又犹豫的将其拉住。 “琮哥儿,会不会吓到环哥儿?我听人说,在办那事的时候受到惊吓,会……那啥的。万一吓坏了他可这么好?” “嗯?宝二哥这奇奇怪怪的知识从哪学到的?” 宝玉扭扭捏捏不知该如何回答,贾琮呵呵一笑,一脚就踹开了屋子的门。 嘭~ 巨大的响声吓得屋子里的靡靡之音瞬间消失,紧接着就传出一声凄厉的大喊。 “完了,完了,我萎了……” …… 凭栏阁中的情形有多不堪入目呢? 别说宝玉这个“纯洁”的孩子,就算是两世为人见惯了大场面的贾琮,都差点吐出来。 整个屋子很大,还是个套间模样。其中赤条条的汉子、赤条条的姑娘整整五对…… 正当贾琮疑惑没有看到贾环人时,却听身后传来惋惜之声。 “哎呀,宝二哥、琮哥儿,你们两个怎么来了?这可坏事了,我的计划……这下可这么办?我的计划还没完成哩。” 月票推荐票 之前是触雷了,被审核删改了内容,剧情接不上了。今天改了改,又重新规划了后续的剧情,总算把这茬过去了。 春节期间不会停更,有什么地方剧情不太连贯,还请老爷们多多担待,没办法,被举报就是这么苦逼。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零九章 政老爷的高光【龙年大吉】 春水渡溪桥,凭栏魂欲消。 红袖招的确是极为销魂之处,但此时的凭栏阁内,那五对赤条条的销魂人,这会魂都快被吓飞了。 贾琮与宝玉满脑子的疑惑,上下打量着衣衫整齐,两手鸡腿,满嘴油污的环哥儿…… “所以,你跑青楼里是在吃鸡的?” 呃~ 贾琮这会真的是有亿点点想打人的冲动,合着他刚回家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被宝玉扯来这里,就是看这小子吃鸡? 还有,家里是短了他的吃喝不成,跑来青楼干饭来了! 宝玉也是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生气,神色变幻数次,最后还是无奈苦笑起来。 算了,自己的弟弟没被妖精缠了身子就好! 他拦住了要揍人的贾琮,劝道:“算了琮哥儿,他没事就成。咱们还是先回家吧,万一被父亲知道了,又得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这事他最熟了,政老爷那脾气,绝对不会听你辩解什么真吃鸡还是吃别的“鸡”,只要他们来青楼,那就是拿宝玉拿大棍……呃,反正得挨揍。 宝玉不禁觉得屁股蛋隐隐作痛,想要拉着两人离开,却不想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张漆黑的脸。 “啊!父亲……” “啊!二叔……” “啊,爹,您怎么才来?” 嗯? 贾琮与宝玉同时目瞪口呆的看向贾环,只见环哥儿一脸的急切,隐隐带着埋怨。 “爹啊,快快,他们还没走,儿子替您堵住人了!” 政老爷面红耳赤,先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宝玉一眼,随后又神色古怪的看了眼贾琮,嘴巴张了张,片刻后才长叹了一声说道:“怪我,怪我,是我没把你们看好,竟让伱们跑来这等污秽之地。还有环哥儿……” 贾琮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了,只见政老爷一把将小儿子扯到跟前,一巴掌就拍在了脑瓜子上。 “混账东西,你二哥干出这等丑事,你不提前拦着,还想着告状……统统跟我回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俩……” “啊,爹。您在说什么?” 挨了一巴掌的贾环懵逼当场,愣了愣后,一指凭栏阁中用被子遮着身子的五对赤条条委屈说道:“爹啊,您搞错了。不是二哥,是他们,儿子说的是他们啊!” …… 贾政,元祐十年共计接百姓状纸七十七张,弹劾不法官吏多达一百零八人,拨乱反正共计五十二桩冤案,被百姓奉为青天。 元祐十一年二月初一,帝念其公正无私,品性高洁,晋其为嘉议大夫、资治尹、龙图阁直学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至此,荣国府二老爷终于官至实职三品大员,而且是国朝第三大“喷子”,满朝文武无不侧目。 根据不可靠消息,政老爷极有可能是将来的都察院一把手,四十岁的“壮年”都御史实在年轻,熬都能把同阶的御史官给熬没了。 都御史老爷驾临秦楼楚馆,方才还销魂的红袖招,这会就跟阎罗王的审判大殿似的,至少有一半的宾客是大气不敢出,畏畏缩缩的想要遮住自己的脸。 《大夏律》规定:“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 太宗时,更有圣旨对官学学子宿娼之事作出了规定:若犯受赃奸盗、冒籍科举、挟妓饮酒、居丧娶妻妾等罪者,南、北直隶发充两京国子监膳夫,各布政司发充邻近儒学斋夫。满日为民,俱追廪米。犯轻充吏者,不追廪米。 随着国朝安定,盛世来临。 “才子佳人”的戏码在秦楼楚馆是日益盛行,到了昭武时,狎妓之事竟成了某些所谓才子的炫耀之资,令太上皇极为不满,明诏天下,学子宿娼,初笞之。再犯,夺其功名。 但有道是圣旨难出紫禁城,圣人老爷子的这道圣旨,效果也仅仅停留在纸面上。 除非是专门为了抓别人的把柄,真没人去管青楼里的事,包括每日弹弹弹的御史老爷。 但纸面上的规矩那也是规矩,更何况坐在此地的人乃是风头正盛的铁面人贾政。 这位前些日子刚刚弹劾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吕阳,就因为吕阳的侄子在京城纵马不小心撞翻了一个百姓的菜摊,就被政老爷弹劾说吕阳治家不严…… 开年第一弹就把顶头上司给弹了,这样的狠人,谁不怕? “宝二哥,环老三是真的坏啊!” 贾琮捣了捣宝玉的胳膊肘,小声嘀咕道:“他竟然会想到请二叔来青楼堵人,不得不说,这小子越来越阴了。” 宝玉瞅了眼被巡城禁军提溜着的一排人,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后,又飞快的摇头。 “环哥儿这事做的没什么问题,又不是环哥儿让这些人狎妓的……” 这事怎么说呢? 宝玉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谁叫这几个家伙没事去惹贾环哩。 原来这事的起因是最近流传的一桩八卦事,宁远侯府王家二姑娘正与荣国府二房庶子贾环议亲。 王子腾为了在夏收后安心出京东征倭国,将心思全部用在了自家姑娘与荣国府贾环的亲事上。 虽说他的妻子董氏因为颍川王府的事被关进了佛堂,但王子腾对于后宅的管理真是不怎么靠谱,让董氏联系到了娘家。 董家在京城还是有不小的势力,见外甥女要嫁给贾家的庶子,当即就不乐意了。 很快,京里就有了传言,说是王子腾为了巴结红的发紫的贾家,竟然不惜卖女儿…… 堂堂侯府嫡女,王妃都做的,竟然要嫁给一个庶出之子! 这种事的确不符合当下的婚嫁观念,立马就在京城刮起了一股嘲讽王子腾卖女儿的“邪风”。 当然,对于王大侯爷来说,他从来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只看结果。 董家想要借舆论逼迫王子腾取消与贾家定亲的计划破产了,但同时也算是激起了贾环的恨意。 这小子对于便宜表姐媳妇没什么爱与恨,单纯就是因为被人说是癞蛤蟆心里憋着气,就消耗了十余日的时间与数百两的银子,做了这个局。 今日被贾琮一脚踹门吓软的五个销魂少年中,其中就有漳州董家的嫡系子孙,当今董家家主的爱孙,国子监“大才子”董金辉。 董金辉来京已有两年,往日多有去宁远侯王家拜访,毕竟是亲姑姑家嘛,往来的避讳要少些。 王熙鸾的样貌自不必多说,想想王熙凤的绝世容颜,王熙鸾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董金辉惦记他的表姐许久了,原本都想好了等下次乡试高中,就让父亲来京城提亲。 可没想到中途冒出来一个什么荣国府二房三公子,还是个庶出…… 所以,他在收到亲姑姑的求援后,立马与京城的长辈商量出了这个以舆论逼迫王子腾取消定亲的馊主意。 期间他甚至多次亲自出手,在国子监、酒楼茶肆、秦楼楚馆大肆传扬贾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事儿最有趣的一点,是贾环的骚操作。 他在面上不但不记恨董金辉对他的抹黑侮辱,反而刻意与其结交,与其同仇敌忾的反王卖女之举,并且拿出积攒多年的零花钱,请董金辉与他的朋友们去到处潇洒。 在“金钱外交”的帮助下,贾环只用了十余日就与董金辉等人打成了一片,并与之相约,要一起想办法,取消这桩亲事。 今日董金辉等人狎妓的钱都是贾环掏的,政老爷也是贾环派人去喊来的,董金辉等人的功名眼看也要被贾环给弄没了。 顺带的,被巡城禁军堵在红袖招的七名朝廷命官,二十一位身具功名的官学生,也被贾环给坑了。 政老爷已经弄清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只能说,他的小儿子真是一肚子的“坏水”,他堂堂君子政,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坑人主意。 不过儿子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这场戏不唱下去很难收场。当爹的总要给儿子扫除后患,唉,心好累! 政老爷无奈瞪了一眼正朝董金辉挤眉弄眼嘲讽的小儿子,拂袖冷哼。 “来人,将人统统带去都察院,请北直隶提学学政、国子监祭酒……还有这几人的长辈前来都察院领人!” …… 二月的春风拂面,在暖阳的照拂下,贾琮觉得这个时候要是在桃花林中摆张躺椅躺平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这场戏真的好精彩,贾琮这会也不觉得疲乏了,乐呵呵与宝玉跟着政老爷来到了都察院。 人家宝玉身上有官职,环老三是狎妓案的当事人之一,自然可以进都察院看热闹。 但贾琮…… 门口的两名军士无法判断该不该拦着“草民”贾琮,最后相互对视一眼,算了,就当看不见吧! 就这样,贾琮冲两人拱拱手,跟着大部队进了都察院的大门。 “准备行刑!” 左副都御史贾政大人带人扫黄,端了闻名京城的红袖招,整个都察院都被惊动了。 三十三人同时打屁股,政公好大的手笔啊! 三十三张长凳摆在了都察院的正堂前,吕阳看着那三十三个神色各不同的狎妓者,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官员、学子狎妓,的确是律法不容之事。 但你贾政搞这么大,破坏了朝中的潜规则。 是,你贾政这两年的确没去了,可你之前去的少了?就说你宁荣贾家那几位,哪个少去了? 今日你打了这三十三个人,明日我等还能不能去“听曲”了? 吕阳的心里没少埋怨,但他这些话不能往外说。 “总宪大人,怎么办?这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要不然会出大麻烦。” 某位御史头疼的询问总宪大人,吕阳扶额道:“能怎么办?人家是按律处置,这些人的六十大板是逃不过了。只希望贾政能机灵些,别把事做绝了。” 断人销魂路,那是会遭人嫉恨的。 更何况在京察、大计的期间,恐怕这一次的京察、大计还得注意下青楼里的动静。 唉,头疼啊! 吕阳眼不见心不烦,远远看了一眼摆开架势准备行刑的贾政,最后一咬牙直接回了值房。 算了,爱怎样就怎样,反正他吕阳家有猛虎,向来不去那种地方。 事儿闹大,跟他吕阳有什么关系? 啪、啪、啪…… 都察院响起了板子的啪啪声,以及一声声的哀嚎,很快就有哭嚎跟咒骂,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政老爷。 他已经与好几位狎妓者的长辈开始了对峙,其中就包括董金辉的亲叔父,通政司右通政董光忠。 外面的打板子声与侄子的哭嚎令董光忠很是心烦,同时对于贾政的倔强与迂腐顽固很是厌恶。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人? 你自己不去青楼了,就想断了别人销魂的路! “贾都御史,你真的要把事做绝?” 见贾政是软硬不吃,不断要打完那六十板子,还要依照太宗、圣人的两道圣旨,剥夺他侄子的功名断了他的科举路,董光忠终于忍不住了,冷着脸开始了威胁。 “仕林中有几人没去过那地方,你贾都御史曾经也没少去,为何偏偏要将此事摆上台前?断了别人的路,与你有何好处?难道只是为了邀名?贾都御史真的要跟天下仕林为敌不成?” 这话听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但贾琮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什么天下仕林? 仕林中的正经人,很少有人流连于烟花之地。 他们正埋首苦读,预备有一朝唱名宫前,成为天子门生哩。 反倒是书读的不咋样,偶尔能做几首歪诗的人,才会去烟花之地展现他所为的才华,拿着银子去听歌姬舞女的吹捧。 嘭! 只见政老爷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一摆衣袖。 “好一个仕林,若仕林中人不想着如何读书成才,为国为百姓谋福,只想着去烟花之地,那这种仕林就不该存在!” 政老爷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把圣人的话当做金科玉律,一门心思要当君子,可慢慢的却发现他梦想中的圣人子弟多有不堪…… 唉,如此仕林,如此士绅,简直在丢先贤的脸! 只见政老爷突然猛然大喝一声:“若仕林如此不堪,吾当为先贤扫除一切魑魅魍魉,重建仕林!” 月票推荐票 别人过年我码字~ 老喵喵在这里祝各位读者老爷新年快乐,龙年大吉,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章 一家子戏精【新年快乐】 你可以说荣国府二老爷性格迂腐执拗,也可以说荣国府二爷老不通人情世故,但你绝对不可以怀疑他对圣人之道的尊崇信仰。 能生出赤子之心的贾宝玉,政二老爷的对于正邪黑白的执拗又岂是与那些伪君子所能相提并论。 面对董光忠的威胁,贾政化身护道者,拂袖驳斥:“先圣之道如大光虹光,而尔等之所为,如蝇营狗苟,还敢恬不知耻的来威胁于我,真是可笑至极!” 阳光透过门窗射入堂中,正堂外此起彼伏的板子声与惨叫没有影响政老爷半点,他招手喊来书吏,令道:“传本官命令,国子监生董金辉、舒乐、杜文亮……不专心学业,多日宿娼狎妓,依律,杖六十,发充国子监为膳夫……” 打板子就算了,还要发充国子监为膳夫,这就要将董金辉等人宿娼狎妓之事广而告之,名声还不尽毁? 董光忠愤怒的指着政老爷,手都气的颤抖着。 他大叫道:“贾政,你真要将事情做绝了?” 哼! 哪料政老爷理都没理他,向北直隶提学风宪官、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勃拱手道:“张大人,这些人有辱圣道,本官以为,当剥其功名,追回禄米,以警世人。否则人人皆如此,我圣道危矣!” 政老爷说的或许夸张,但张勃可太清楚如今狎妓风流之盛行,特别是那些精力旺盛的少年子,不知有多少原本惊才艳艳之人沉迷于此道。 他本就厌恶学子宿娼之事,以前被这些人的公卿亲长所逼,惩治起来处处掣肘。 既然人家贾政挡在了前面替他扛住了压力,身为北直隶提学,他张勃岂能落于人后。 “都御史说的是,此等人不配朝廷供养,更不配为我圣道门人!” 说干就干,张勃直接借了纸笔,当场连发二十六道学令,不但夺了董金辉等人的秀才功名,更是连他们继续科考的希望给抹除了。 大夏可是有“政审”的,一省提学亲自签发的学令,其中注明了永不录取,这直接就是断了董金辉等人的后路,便是皇帝老爷亲自出面赦免都不行。 伱说皇帝老爷主宰天下,亲自提拔都不行?呵,国朝的头铁卫道士那真不是一般的多,信不信他们敢抬着棺材板来大夏门前吐唾沫星子。 …… 事儿终于闹大了,左副都御史贾政从青楼抓了七名朝廷官员、二十七名学子,依照人们都快要忘掉的《大夏律》杖其六十,并当场联手北直隶提学官张勃,剥了二十六人的功名。 而那七名官员,这会别说抱怨了,生怕他们的上官或是吏部的人前来传他们过去。 板子是挨过了,但这事还没完呢。 京察在即,鬼知道吏部的人会给他们什么样的考评。 不说别的,宿娼狎妓之事,绝对会在考核中留下污点,他们七人的前途怕是危险了。 “贾大人要当铁面无私的包青天,下官不敢说什么,只能道一声佩服……” 董光忠知道他侄子的前程已断,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实质,却拿贾政毫无办法。 他阴沉着脸,幽幽说道:“不过大公无私的贾青天似乎忘了一件事,我侄子去了青楼,汝之子也没闲着。贾青天不会严于律人,宽于待己吧。” 嗯?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一旁吃瓜看热闹的贾环身上,有人的目光是厌恶,有人的目光是带着好奇,还有寥寥几人是在担忧。 却不想贾环面对所有人意味不同的目光毫无畏惧,咧嘴呲牙,嘿嘿一笑。 他冲董光忠行了一个标准的揖礼,颇为嘲讽的来了一句:“我是去了青楼没错,可我没有睡女人啊。难道我饿了去红袖招吃顿饭都不成?《大夏律》可没有什么规定,说是不让人去青楼吃饭呀~” 噗~ “抱歉,抱歉,虽然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但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贾琮敷衍的拱手赔礼,以及他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的行为气的董光忠等人脸色涨红,却又不敢冲其发怒,只能辛苦的憋着。 唯有董光忠不依不饶,再次开口:“吾侄之所犯,乃受你蛊惑。他本是纯良守正之人,岂会突然性格大变,沉迷此道……若我没有弄错,吾侄及他同窗宿娼之资,便是你贾环所供。” “就是就是,红袖招那种销金窟,我儿(吾孙)岂有余钱前往?”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其言,董光忠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了贾家人的弱点,持续攻击。 “贾都御史,吾侄之罪,令郎要占一半!今日贾都御史若不能一视同仁,吾便是闹到御前,也要讨个公道!” 这一回政老爷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正要咬牙作出处置时,却见贾琮悄悄踢了一脚贾环…… “董光忠,原来一直欺负我兄弟,敲诈他钱财的人是你侄子!” 啊? 环哥儿当场懵逼,宝玉却是猛地扑了上去,搂住自己的兄弟“嚎啕大哭”。 “哎呀,都怪哥哥,没能保护好环哥儿,才让人欺你如此。不但拿了你的钱去青楼,还要把罪名安到你头上去……” 啊? 这下子政老爷都懵了,但董光忠等人却是差点被气笑了。 好一个贾家,当着我们的面排戏演戏! 当董光忠刚刚张嘴打算揭穿时,贾琮猛地冲过去就往其肚子上来了一拳。 呕~ 这下子,别说说话,贾琮的这一拳下去,董光忠只觉得腹痛难忍,连喘气都觉得撕心裂肺。 打断了董光忠的“施法”,贾琮抓住时机就开始对佝偻着身子的董光忠拳打脚踢。 圣人老爷子曾经说过,让他贾琮拿出赦大老爷的飞扬跋扈,一定要将纨绔子弟演绎到极致,好让他多钓些大鱼出来。 董家真是好人多多,送上门来的鱼饵,不好好利用利用简直就是天大的浪费。 那边的宝玉与贾环抱头哭嚎,这边的贾琮手脚片刻不闲着,打完了董光忠就冲旁边附和其言的人奔去,吓得这些人撒丫子就跑。 不跑不行啊,贾琮这厮本就“凶残”,上面又有太上皇罩着,更别提这厮的老子是贾恩侯,那是更为凶残,动不动拆人宅子的狠人啊! 都察院的正堂顿时乱成一团,懵逼中的政老爷总算在张勃的提醒下回过神,将两个儿子提溜起来,往两人的脑瓜子上一人赏了一巴掌,冲其努努嘴,小声道:“还不赶紧回去,等为父回府再做处置。” 宝玉还没忘了他的好兄弟,担忧的看向正追着人嗷嗷叫的贾琮。 “父亲,那琮哥儿呢?” 一旁的贾环扯着宝玉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二哥,咱们先回家,别打扰琮老三活动筋骨!” …… 活动一番筋骨的琮老三,最后被政老爷召回,一同乘车回了荣国府。 此时已是天黑,赦大老爷抱着乖孙女逗乐玩耍,根本就懒得理会儿子的事。 儿子干架从来没吃过亏,无论是多大的官,多好的拳脚,都会被他手中的“金灿灿”折服。 所以,赦大老爷早就开始散养儿子,除非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现在算是半隐退的状态,很少出手。 反倒是政老爷现在很发愁,都察院“横尸遍地”,这事根本瞒不住人。 恐怕明日一早,通政司就能堆满弹劾他,还有弹劾他侄子贾琮的奏折。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琮哥儿刚被陛下罢了官爵,上回的事还没了结,今日又打了十几名朝廷命官,按律……” “《大夏律》有载,复仇,无杀伤人命者,笞三十。” 贾琮毫无惧意,反倒安慰起政老爷来了。 “二叔莫怕,三十鞭而已,侄儿受得住。况且,他们有没有机会寻我的晦气,还得看有没有那个精力呢。” 后日一早的大朝会,林姐姐就要引爆一颗巨雷,鬼知道到时候朝中还有没有心思理会这等小事。 就算有人提及,大不了他去挨上几鞭子就好,反正他贾琮从小挨揍早就皮糙肉厚,他爹赦大老爷,老十三忠顺王刘恪,哪个不是常常被太上皇挂在歪脖子树上有鞭子抽。 抽吧抽吧,就抽习惯了! 政老爷听不出来贾琮的话外之音,但赦大老爷却耳朵动了动。 他终于转过目光,冲儿子挑了挑眉。 “你小子又要做什么?京里现在乱的很,有事你最好跟你姑父商量商量,别闯出大祸事来。” 贾琮差点没被他老子的话给噎死,好家伙,老爹您现在是半点都不关心您的乖儿子啊,有事就往姑父那里推。 他跟小侄女斗了斗干瞪眼的游戏,最后无奈说道:“是林姐姐的事,她在顺义县遇到了一桩案子……” 等到贾琮将顺义县发生的事以及黛玉的打算一一道出后,荣禧堂中的人无不深吸一口凉气。 “外甥女竟有如此大志,我不及也!” 政老爷突然觉得自己半辈子白活了,论才学、论志向,他还赶不上自己的外甥女。 琏二爷与宝二爷具是目瞪口呆,表妹如此刚烈,竟要向乡绅群体开炮! 赦大老爷则是在短暂的震惊后哈哈大笑,他抱起孙女就往其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碰头碰跟乖孙女说道:“等你姑姑嫁到咱家,就让她来给我的乖孙启蒙,到时候咱家七七也要当女相国!” “这怕是要得罪不少人,老大你赶紧派人去找林女婿,让他拦住玉儿这丫头……” 老太太被吓到了,在她的眼中,乡绅群体的背后就是庞大的文官集团,是掌控大半天下话语权的仕林文人。 黛玉借顺义县的案子向乡绅群体发难,弄不好要得罪整个文官集团。 那可是能压制武勋的庞大势力,玉儿一个小丫头,哪里扛得住他们的反击。 不料赦大老爷毫不在意的摆手道:“母亲不必担忧,外甥女之聪慧不输朝中的那些老官油子。您想想陛下革新官制的事,还有最近朝中的动向,您觉得外甥女会是冒然行事吗?” 皇帝革新官制的目的是什么? 分权、简政、加强中央集团。 黛玉提出整治不法乡绅,让皇权下乡,简直是完美的契合了皇帝的新法思想。 赦大老爷看向了小儿子:“琮哥儿,你历来是走一步看三步。你那小媳妇有这想法,你怕早就有了主意。说说看,为父给你参详参详。” …… 二月初五,天朗气清。 天刚亮,东宫就已经人来人往。 太子爷最近快忙疯了,革新官制与京察、大计同时进行,通政司每日送进宫中的折子比往常翻了一倍不止。 而他老子皇帝陛下,每日最多批阅一些重要的军国大事,其余的折子统统扔到东宫来,美名其曰锻炼太子,让太子早日熟悉朝政。 要不是东宫的辅臣已经配齐,又有内阁的辅佐,太子殿下还算扛得住。 “殿下,文安公主派人送来的奏疏。” 哦? 伏案忙碌的刘弘疑惑的抬起头来,见内侍送来厚厚的两本折子,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接过来就打开看了起来。 咦? 从一开始的疑惑,到最后的凝重,东宫正殿的气氛慢慢凝起了寒意。 “去传内阁诸位阁老、刑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卿及顺天府尹入宫,本宫有要事与其商议。” …… “所以说,圣旨不出紫禁城,这句话从本质上来说,确实是对皇权势力范围的最直观体现。” 贾琮偷偷看了一眼躺椅上双眼微眯,神色逐渐冷峻的老爷子,咽了咽口水。 见老爷子没有发怒,这才继续说道:“圣人英明神武,陛下勤政爱民,地方很少有人敢违逆圣旨。但今后呢?不是每一代的君王都能像您,像陛下那样英明,能够乾纲独断。号令天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您就不担心将来后世之君的圣旨被人当成厕纸……” 啪! 贾琮捂住了脑瓜子,身后传来皇帝的冷哼。 “有主意就说,别拐弯抹角。” 从勤政殿赶来的皇帝老爷,先是一巴掌扇在贾琮的脑瓜上打断了这小子的胡言乱语,随后跟老爷子行礼请安。 皇帝老爷既然赶来了,有了分担火力的人,贾琮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他跑到桌前,给二圣斟茶端了过去,兴奋的说道:“圣人,陛下,我有个主意,咱们不如把禁军中优秀的退伍军士送去国朝各处,让他们担任乡老里长……” 月票推荐票 大年初一,龙腾虎跃,愿各位读者老爷人人如龙!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一章 那就杀 京营十二卫,外加神机营这个新设立的全火器营,龙禁、羽林两大亲军卫,以及太子的东宫六率,共计十六个建制军卫。 其下有千户所、百户所、总旗、小旗,一小旗编制十一人。 十二卫每卫编员一万一千人,共计十三万两千人,加上神机、羽林等军卫,共计十九万八千余人。 在这些军卫中,龙禁卫最为特殊,自中央至地方,有一套极为完整的编制体系。 先不提别的,若是能将龙禁卫中忠诚于国朝的退伍将士撒到地方去,那么对于皇帝来说,广阔的乡里村社岂不是就有了大量的耳朵眼睛? 乡绅能够办的事龙禁卫能办,乡绅不能办的事龙禁卫也能办。 那可是龙禁卫啊,不但通拳脚功夫,大半还都是识文断字的文化人。 到时候再加强邸报的传递,皇帝老爷的圣旨、朝廷的政令就能传至乡间,由这些龙禁卫出身的里长乡老挨个村落去宣扬讲解。 这就从根源上阻断了贪官污吏、不法乡绅曲解圣旨政令的机会,别说苛捐杂税了,就算再想蛊惑百姓对抗朝廷的新政,那也要看新一波的里长乡老让不让他们出县城。 估计真到那个份上,在忠诚于皇帝与朝廷的龙禁卫里长的带领下,乡间的百姓都会手持锄头堵了县衙的大门,将贪官污吏统统挂在城门楼子上。 贾琮讲解的很详细,特别是谏言皇帝细化府县衙门的分权制度以及加强乡镇一级的管理。 “圣人、陛下,朝廷对于地方的统治力度太差了,县衙的权力过于集中,虽然能减少国朝财政的支出,但同时也让县中官员成了一县百姓的天。” 头顶的天到底是阳光明媚还是疾风骤雨,完全要看朝廷指派的官员品性好坏。 若遇好官能吏,百姓们能过上几年轻松日子。 若遇贪官酷吏,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所以说,地方权力绝对不能集中在一人手上,必须要有制约。同时要加强乡镇一级甚至是村一级的管理建设。 当然了,以现如今大夏的实际情况来分析,能做到乡镇一级的管理就已经算是成功。 贾琮讲完了乡老里长一级的设想后,简单说了几句村一级的构想,令二圣的心神大为震动。 若真能如贾琮所言,由朝廷在村一级直接设立村长,在乡一级委任设立里长,每一道诏书政令都由里长、村长为百姓宣扬解读,乡绅就再也不能愚民蛊惑百姓对抗朝廷了。 “好小子,有这么好的办法不早说!” 二圣对视一眼,看向贾琮的目光中,既欣慰又有一丝埋怨不满。 这浑小子太过惫懒,不逼一下都不知道早点把这么好的主意提出来。 皇帝抬手又在其脑瓜上拍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笑骂道:“要不是文安那丫头遇到这事,朕估计你还藏着掖着。你说你怕什么?怕立下大功封无可封功高震主?” “啊?没有啊,陛下您想哪去了……” 贾琮捂着脑瓜子躲在圣人老爷子身后,委屈道:“真不是……这事儿我之前虽然也想过,但那会时机不太成熟。您想想,那会不说龙禁卫,咱们就说京营中有多少人会真心忠诚于您……” 呃~ 皇帝的脸黑了下来,这小子不当人啊,没事就揭人短。 老爷子乐呵呵看热闹,贾琮就躲在老爷子身后,眼瞅着皇帝手背上的青筋都亮了起来。 他连忙继续解释道:“陛下啊,说句老实话,皇权不下乡就是公开的秘密,若不是林姐姐突然挑破这层几乎透明的纸,我觉得最好再等上一两年,咱们再进行由朝廷直接委派乡里村社的官吏比较好。人才的缺口问题不解决,仅仅依靠退伍的禁军,还是不能做到完美。” “哦?伱仔细说说。” 说到正事,皇帝也就放过了敲贾琮脑瓜的打算,示意其详细讲一讲。 这小子浑归浑,但他从来都是有的放矢,从不干没把握的事。 果然,贾琮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在继续完善科举选官制度的基础上,全面推行大夏公职人员(吏员)公开招募考试,简称大夏公考。 简单的说,就是逐步取缔现有地方吏员的选拔机制,由朝廷制定全新的政策法规,根据地方之所需,公开招考府、县、乡各级衙门的不入品吏员,打破地方吏员与乡绅对基层的掌控。 而且这些吏员、乡老里长将不再由县衙拨发俸禄,而是改由朝廷直接发放,也算是杜绝了县官对于吏员的辖制。 贾琮根据前世对公考的粗浅认识,尽量全面的解释了公考对于朝廷控制基层的优势,令二圣大开眼界。 原来,政治还能这么玩? 当然,这其中的精力、财力消耗也令皇帝大为头疼。 “朕总算明白你小子为何之前不提了,光是这些吏员的俸禄,每年都将是天文数字,你那岳丈肯定会跑来跟朕哭穷。” 若放在三五年前,这计划根本不用说,好归好,但朝廷根本负担不起庞大的俸禄开支,再好的计策也得流产。 但现如今皇帝老爷可以说是壕无人性,再也不会被银子限制他千古一帝的梦想了。 “夏守忠,去传内阁诸辅、礼部、吏部、户部……” “皇爷,小爷方才传令,诏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还有刑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卿及顺天府尹入宫议事。” 嗯? “弘儿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了?” 不等夏守忠解释,贾琮忙上前解释道:“这事我知道,是林姐姐的一本弹劾奏疏。当然,还有我跟林姐姐一同草拟的《大夏公职人员(吏员)公开招募考试管理办法》。” 听到贾琮的回答,皇帝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的问了一句:“弹劾?文安这丫头要弹劾谁?” 唔~ 贾琮有些为难,挠了挠脑瓜后,叹了一声说道:“顺义县的那桩案子,牵扯的可不是一个乡绅里长。地方上这种案子绝不是少数,而且朝廷诸公都是一清二楚。但对于朝廷诸公来说,乡绅是帮助他们维持国朝统治的基石,所以他们对于有些乡绅的胡作非为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重点!” 皇帝老爷的脸又黑了下来,因为贾琮又揭他的短。 这小子嘴上说的是朝廷诸公,实际上明里暗里的在点他。 没错,皇帝自己也清楚乡间是什么样子,他或许曾经想过改变,但他却一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得过且过。 贾琮见皇帝又一次的黑脸,那巴掌跃跃欲试,立马重新躲回老爷子身后,声若蚊呐的说道:“林姐姐原本只是想弹劾那几个乡绅跟顺义县、顺天府衙,我说不若将此事闹大,所以林姐姐就在后面添了几个名字……” …… 太子爷看着手中的弹劾奏章,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那一串长长的弹劾名单,让他看着就觉得心惊胆战。特别是排在第一位的,可不就是他老子,当今的皇帝陛下嘛。 罪名还挺合理的,赖鸠为霸占几亩薄田,就以通奸罪将寡妇沉塘。赖氏女因为看不起屠户之女,就能逼得孙绮自缢。 顺义县还是在天子脚下,却发生了如此荒唐而又凄惨之事,天子当然有治下不严之罪。 既然天子都有罪了,那么内阁、有司衙门包括顺天府、顺义县的各级官员,自然逃不了罪责。 例如礼部、吏部本就有为国择才、委派官员的责任,面对乡绅把持地方的问题,迟迟提不出合适的改善建议,那就是无能的表现。 国朝之法抵不过族法乡约,让乡绅以私刑杀害无辜女子,这就是刑部的责任。 黛玉几乎是一条一个衙门,尽数其罪。 而贾琮则是在每一条的后面,标注出他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看吧,不是我林姐姐没事找事,你们说这些问题历经千百年都没人解决自有它的道理。 但你看看现在,我们不就找出还算合理的办法了嘛。 说白了这些问题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利益之故尔。 乡绅的利益与朝中官员密不可分,很多把持地方的乡绅就是朝中官员的亲眷友人,大家有钱一起赚,自然不会打破现如今的格局。 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的人已经被骂了一顿回去处理案子了,刘弘只留下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 “周阁老,本宫觉得文安公主所提的这些建议可以一试……” 首辅大学士周炯张了张嘴,却只长叹了一声。 难度太大了,此策若行,得罪的人绝对比清丈田亩要多上一倍。 不提别的,光是他周炯自己,老家中的亲眷就有十余人因他之故,在府县任职,最差也是个巡检司的九品芝麻官。 更别提地方乡绅担任里长,或是让子弟去衙门担任文书吏员,这根本就是千百年来不成文的规矩。 要不然朝廷收取皇粮国税的时候,哪会这么轻松?真当县令老爷下一道命令,乡间的老百姓就会乖乖提着粮米银钱去缴税? 几位大学士都默不作声,东宫正殿陷入诡异的寂静。 刘弘已经读懂了寂静的含义,他心中有些愤怒,也有不甘。 “这难道很难吗?” 这一句询问明显的表达了太子殿下的愤怒,周炯知道这个问题他不答也得答。 最终他只能尽量委婉的回道:“殿下,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问题。殿下可曾想过,乡绅的背后所站着的人都是谁?说句大不敬之语,天子垂拱而治,官员代天牧民,这天下的安定,离不开文人。” 刘弘双眼微缩,他自然是听懂了周炯话中的意思。 乡绅的背后是文人,自古武将打仗,文人治世。离开了文人的支持,朝廷总不能靠着耍刀的武将来治理江山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刘弘不甘心。 “周阁老是没有看折子后面备注的解决办法吗?难道这些办法不行?” 不说推行《大夏公职人员(吏员)公开招募考试管理办法》,只说让退伍禁军去乡间任职里长这一条,就能很大程度上打破乡绅把持地方的局面。 难道这一条也不行? 周炯再次叹了一声,向刘弘解释道:“这些办法的确都是好办法,但殿下有没有想过,此策只要公开出去,朝廷要面对的将会是怎样的局面。朝廷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就会立马被打破,县中的吏员,乡间的里长,他们的利益被威胁,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抗法、叛乱皆有可能发生。” “那就杀!朕不信百姓们会跟着他们造朕的反!” “父皇……” 皇帝领着贾琮大步流星的走进了东宫正殿,睥睨八方的冷声道:“国朝如今是国强民富,百姓们有了足够的粮食,只要他们有粮食,就不会跟着乡绅造朕的反!到时候不过是乱上一阵子罢了,长痛不如短痛,趁着革新官制之机,咱们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这个困扰历朝君王的问题。” 站在皇帝旁边的贾琮不断的点着脑瓜子,如今二圣均是权势最盛的君王,这个时候不解决,后世之君就更没魄力与机会去解决了。 要知道前世大明的洪武、永乐两朝之后,君权逐渐旁落,等到了万历时,再想改革新政,张居正都已经难以跟庞大的既得利益者进行长期对抗了。 张居正一死,万历皇帝根本无法维持变法的继续。为大明续命的新法很快就被既得利益者扑灭,万历皇帝无力反抗,只能躲进深宫直到驾崩。 大明如此,大夏也一样,谁都无法保证后世之君能有当今皇帝的魄力与决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当今皇帝的背后有一批极为忠诚于他的武将集团。 刀把子比笔杆子可好用多了!只要杀的人头滚滚,就不信还有人会反对朝廷的政策。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跟在他身后不断点着脑瓜子的贾琮,这小子的点头代表的就是武勋集团对皇帝的支持。 周炯心中猛地冒出一个想法,林家丫头的建言,恐怕就是贾琮这小子的主意吧!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二章 传承 东宫正殿的气氛不怎么和谐,皇帝父子与内阁的诸位大学士意见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对于让退役的禁军充任里长乡老的事,几位阁老对这件事的意见基本上与皇帝是一致的,君臣间最大的分歧还是在胥吏制度的革新上。 本朝胥吏制度虽然在承袭前代制度的同时有所改进,有一套吏的考试升转制度,但也继承了前朝的贱吏的旧习,吏职人员不但很难升到高官,而且官府普遍贱吏。 升迁无望,社会又贱视,这些人物既没有可能升到高官,又很难在社会上受人尊敬,只有充分利用现有的条件以满足自己的欲望。 一是利用制度上的缺陷以达到掌握某一方面实际权力的目的,二是利用自己拥有的实际权力来发财致富,进而造成难以清除的“吏弊”。 “吏弊”便成为国朝政治的主要弊害之一。 而后在太宗时有所改,在试图清除吏弊的意愿下,一方面堵死吏的升迁之路,一方面裁减额设吏额,并采取许多防范吏弊的措施。 但事与愿违,非但没有清除吏弊,反而造成“本朝则与胥吏共天下”的局面,吏弊更加严重。 有诗云:“昨当租吏来,宰割充盘几。吏怒反索金,黎民哪有此?” 一旦不遂意,仅仅是“薄诉吏转嗔,锁缚不复视”,生动地刻画出这些“奴仆之体”的“奴仆皂隶人等”的嘴脸。 他们自恃衙门情熟,因而包揽钱粮,把持行市,窝娟窝赌,无所不至。而犹未遂其欲,每与捕役上下其手,窝顿盗贼,发踪指示,名日放线。 所获之赃,盗得其三,彼得其七。且以语言恐吓事主,令勿报官,即使事发,而州县捕役,向为一线串通,或以强为窃,或故意纵放,有司为之掣肘,百姓被其扰害。 收强盗月钱之利,借侦逃缉贼之名,失事则擒获无闻,捉人则私刑酷拷,且多串贼而打诈,又藉贼口以扳诬。 这些胥吏地位虽然低下,却是地方重要的政治力量,直接关系到地方治理的好坏。 这种情况地方官员一清二楚,中枢的几位大学士又何尝不知。 但却偏偏没人敢对“吏弊”动手? 何故?牵一发而动全身,国朝幅员万里,没有了胥吏的支持,靠那几个朝廷的命官如何统御百姓?靠圣贤书八股文章吗? 皇帝如今要对“吏弊”出手,一上来就打算大刀阔斧的革新胥吏制度,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地方还不得乱套。 就算太祖爷重生,估计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平定因胥吏引发的乱局。 “陛下,‘吏弊’由来已久,老臣也知道这事终究是要革新改善,但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必须谨慎,从长计议为好。” 身为国朝首辅,周炯是最明白大夏朝政运行机制的臃肿与复杂。 他第一次用锐利的目光看向贾琮,不满的说道:“永丰……贾琮,你年轻有为老夫清楚,你有大志老夫也清楚。但有些事不是一拍脑袋就能解决的,文安公主的折子中,那些对于革新胥吏制度的建议应该是你想出来的吧……” 贾琮正要点头承认,却见周炯摆手制止了他还未出口的话,继续说道:“老夫问伱,国朝多少州县?又需多少文书吏员?就算把在役的禁军都撒下去,一时半会间,能接替当下的地方吏员吗?” 周炯连续三问,将贾琮给问懵了。 大夏共计十三省、三大都护府、十七都司共计一百六十二府、一千八百六十六县。 所需文书吏员不计其数,就算把现在禁军全部退役撒往地方都不够。一时之间,确实难以接替如今胥吏的工作。 所以,周炯的话虽然泼了贾琮一身的冷水,却也将他一时的脑热给泼醒了。 贾琮如此,太子刘弘也是如此。 两人醒悟过来后,无不是一身的冷汗。 果然,治大国如烹小鲜,姜还是老的辣。 “吏弊”大家都明白,但贾琮提出的以公考代替当下胥吏制度的时机还是不够成熟,仓促施行恐怕会酿成大祸。 殿中的几位阁老无不是点头赞同周炯的意见,在首辅大人将贾琮问得哑口无言时,心中罕见的出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倒不是他们对贾琮这个人有意见,实在是这小子太过“锐力进取”了,有亿点点吓人。 太子与贾琮两人的神情均有些萎靡,皇帝瞧见反而是颇为欣喜。 实际上他虽然认为贾琮的“公考”模式是一条很有希望的道路,但他也认为当下不是推行“公考”模式代替旧有胥吏制度的时机。 不提别的,就以周炯所言,国朝幅员万里,所需吏员可以用海量来形容。 就靠那点退役的禁军将士,等着更换的里长、乡老数额都还不够呢。 皇帝为何要拎着贾琮来东宫,默许了几位大学士来泼这盆冷水,就是要让贾琮明白一件事。 变法革新,急不得! 当然了,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子。 年轻人办事总是毛毛躁躁的怎么行?想当年朕方继位,朝中乱成什么样子了,还不是靠着隐忍一步步收回大权,将大夏带向了一个高峰! (太上皇:啊,对对对,你倔老四一点都不急躁!) “太子、贾琮,还不赶紧谢过周卿的教导!” 皇帝的突然开口打破了殿中的凝重气氛,刘弘与贾琮几乎是同时起身,整理衣冠后朝着周炯作揖拜下。 “弘(琮)拜谢周师教导!” 一言之师也是师,虽说周炯老爷子有时候有些过于谨慎,但在这件事上,周炯的指点教导的确让两人醍醐灌顶。 此事无关身份,只针对对错。故而太子与贾琮的礼,周炯坦然受之。 他颔首以作回礼,随后叹了一声说道:“不过‘吏弊’之害,终究是要改善革新的。贾琮,你的这个主意确实是个好办法,不妨先挑一个地方试行看看。” “朕觉得不妥,革新胥吏制度与革新官制不同。国朝不缺想要当官的人,故而朕可以提前将消息透露出去,甚至引导百官对此进行讨论。但胥吏不同,正如周卿你之所言,国朝太大了,所需的吏员太多,若是无法快速更换,会酿出大祸的!” 寻一地试行,那不就是把朝廷打算革新胥吏制度的消息透露出去了吗? 既得利益者得到这个消息,还不闹翻了天? 周炯又是一声苦笑,还真是自己想左了。看来皇帝一直是清醒的,他方才害怕皇帝被贾琮说的一时脑热,固执的施行“公考”之策呢。 话说开了,事情就好办了。 君臣之间的意见很快就达成了统一,按照皇帝与内阁商议的结果,先行皇权下乡之策,以退役禁军与“公考”相结合,将里长乡老的任免收归朝廷。 等到朝廷做到实控地方后,再将“公考”的范围扩大到胥吏一级。 此事不但要统合吏部、兵部的力量,还要让礼部参与进来。 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是在继续全面推进义务教育的工作外,还要在军中、地方进行“全民扫盲”,最好能培养出足够充盈国朝的人才。 要不然到时候就算想要开公考招募吏员,一个个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应考? …… 夕阳西下,东宫的“小朝会”才算暂时结束。 贾琮刚出宫门,就被内阁首辅周老爷子请上了马车。 车外的烟火气让老大人很是迷醉,他放下车帘子后,郑重冲贾琮说道:“今日之事,老夫不是针对你……” 贾琮再次拱手谢道:“我知道,我还得谢您一声。亏得老大人及时点醒,要不然我还钻在牛角尖出不来哩。” “老夫还能撑上三两年,试一试给你小子攒攒家底,到时候你便是把天捅个窟窿,咱们也有本钱去补天缺。”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上一代人要给下一代人攒足家底,似乎已经成了不成文的传承制度。 周炯在国朝的不断变革中彻底理解了魏庆和当政时,他曾不理解的事。 怪不得在那个时候,魏庆和明明有机会强行推动变法却始终采用温和的治政方式。 不是魏老爷子不想名垂青史成为一代革新名相,而是因为魏文正知道那个时候推行新法或许可行,但也绝对会让还算平稳的时局发生大震荡,给朝廷给百姓造成过于大的损失。 他周炯能够顺利的推行新法,说白了是继承了魏庆和攒下的家底,富足的大夏,这么变,百姓都不会饿肚子。户部有足够的银子支撑,朝廷就有底气去跟反对变法的既得利益者去斗。 清丈田亩已经逐渐进入了尾声,万里疆域,除了发生过零星的反抗事件,清丈田亩抑制土地兼并的工作可以说是顺顺利利的完成了大半。 接下来就是整顿吏治革新官制,只要这件事再顺利完成,剩下的几项变法政策将会更加容易。 周炯深邃的眼神中透着自信,同时也带着无限的感慨。 可惜啊,他应该是看不到变法真正大成的那一天了。 “贾琮,老夫年已古稀,等到革新官制的事弄完,怕是就要离开朝堂了。接下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周炯突如其来的感慨吓了贾琮一跳,他上下打量着对坐的老头,从车帘子透进的夕阳虹光将老爷子的白须白发映成了红色。 没想到,短短四年,曾经意气奋发的周炯周阁老,如今已是须发皆白老态龙钟。 贾琮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怔怔的看着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大学士。 只见周炯将车帘子重新掀开,指着外面的市井烟火。 “这几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老夫也算是实现了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如今的大夏国力强盛,百姓富足,老夫没有浪费魏文正的心血……” 贾琮点头道:“阁老做的很好,自古变法之人无大毅力大智慧不可行,国朝能有如今之强盛富足,阁老居功至伟!” 这是事实,周炯之功,谁都无法否认。 周炯却摇了摇头,笑道:“你说错了一点,若说居功至伟,魏文正当居首位,老夫等人不过是站在魏文正垒好的基石上,一步步走上高台罢了。” “我们谁又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呢?” 贾琮诚意十足的朝着周炯再次拱手,郑重说道:“魏文正公是替咱们种好了变法的种子,而阁老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才是让种子发芽,并逐渐茁壮成长。故而,阁老之功,并不比魏文正公小。若论功勋,阁老与魏文正均为榜首,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你小子……” 周炯开怀大笑,他一辈子都想跟魏庆贺比,却自认始终没有达到魏庆和的高度。 不过今日从贾琮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容不得他不开心。 他的笑声甚至惊动了马车外的人,纷纷看向由几名龙禁卫一路护送的马车。 当他们看到马车上的标志时,一个个恭敬的退避一旁,或是作揖一拜、或是垂首恭立。 贾琮一指外面恭敬的百姓,咧嘴笑道:“百姓心中是有一杆秤的,阁老的功绩大不大,从他们对您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周炯也将目光看向了车外,随着马车的移动,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退避行礼,确实让这位每日顾不上思索这些的首辅大人,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百姓对自己的态度变化。 若是他没记错,数年之前,他还是内阁次辅那会,百姓对自己的态度应当是畏惧、好奇更多些…… 嘎吱、嘎吱~ 马车一直前行,至宁荣街时方才停下。 贾琮拱拱手正准备下车,却听周炯突然喊住了他。 “你说说,老夫死后会得个什么谥号?”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贾琮明白周炯不是跟他要什么谥号,而是在说他死后,贾琮是否会接替他继续实行变法。 这就是在传承,上一代人再挑选政治志向的继承人。 贾琮跳下马车,挠了挠脑瓜子后,冲着周炯作揖,随后做了个鬼脸:“这个……您还真是难住我了。容我好好想想,一定给您想一个最为合适的谥号!” 周炯见贾琮的窘迫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那好,这件事就老夫交给你了,别让老夫失望!” 月票推荐票 感谢小橘391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八章 这炮管子真是又大又圆…… “三爷,属下临出京时,咱家也发生一件头疼的事……” 二狗子已经看到了贾琮脸上的震惊之色,心中苦笑连连。这才哪到哪?三爷您也先别急着震惊,还有更猛的呢。 张正矩的事闹得再大,说实话对贾家的影响也就那么一回事。 可架不住家里还有个宝二爷啊! “宝二爷与一众仕子上表支持《大夏宪法大纲》,二老爷知道后都吓傻了,拎着棍子去了新闻司将宝二爷抓回了家,要将宝二爷打死在宗祠前。还是老太太出面,才把被打的半死的宝二爷抬了回去医治……” 啊? 贾琮猛地站起身来,只觉得脊背都在发凉。 好好的这又是闹哪一出? 这种事也是武勋世家能掺和的? 等等…… “你跟我仔细说说,宝二哥怎么会掺和这种事?他又不是真傻。” 宝玉可不是真傻子,这人脑瓜子灵光的很。 他对自己不懂的事从来不会多嘴多言,更不会明知这事闹出来自己要挨大棍,还会傻傻的掺和进去。 所以,贾琮压根就不相信这件事会如此简单。 不过从家中的几封来信中,贾琮未见他老子赦大老爷、黛玉以及老太太跟二叔提过此事,看来家里的亲长对这件事是心中有数。 从二狗子这里了解不到更多的细节,不过有件事却引起了贾琮的注意。 “重阳节时,陛下曾多次召见宝二爷,还晋了宝二爷为翰林院侍讲学士,赐麒麟服……” 这就能解释的通了,看来宝玉这是在替皇帝老爷唱戏,二叔还加戏了一场。 恐怕张正矩敢拿律法凌驾于皇权之上,对外公开了宪法大纲,这是皇帝老爷在试探这件事的可行性。 二圣有自信当个贤明之主,对太子刘弘也有信心。 但二圣对后世之君的信心不大,盛极而衰、周而复始的王朝更迭规律,令二圣对贾琮曾说过的君主立宪政体有了想法。 “你继续说……” 远离中枢,贾琮也不敢肯定能否猜到二圣的想法,只能通过各种信息的汇总,来推测一二。 可惜二狗子虽说是包打听,可他的消息更多是来自底层通道。 加之家里不想让贾琮操心家里的事,一个个都瞒着他,导致贾琮这会挠心抓肺,却没一点办法。 好在从目前来看,宝玉掺和这件事,并未给家里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宫里并未对张先生以及那份《大夏宪法大纲》作出态度,张先生反而因修律有功,官升两级入刑部担任左侍郎。” “属下刚到登州的时候,京里传来消息,太子殿下遵圣命,诏令各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各都护府主官,以及诸卫指挥使于腊月前入京,说是内阁已经草拟了最新的官制之法,要在腊月完成讨论修改,颁布施行。” “还有一件事与咱家有关,四姑娘在重阳宫宴时,把五皇子给打了……” 嗯?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话题跳跃的有点大,贾琮一时半刻都没反应过来。 二狗子也是哭笑不得,跟贾琮解释道:“因今年正逢陛下五十圣寿,四姑娘随老太太入宫,中途遇到了五皇子,五皇子说四姑娘是贪吃鬼、饕餮转世……” 得,不用说了。 这两年惜春年龄渐长,最见不得别人说她贪吃。 老五刘硕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惜春饕餮转世,这不是纯纯找揍吗? “四姑娘当着太后娘娘的面,骑在五皇子的身上就是一顿猛捶……” “啊?刘硕这家伙打不过四妹妹?” 二狗子用古怪的目光看向贾琮:“三爷,四姑娘的拳脚功夫是您亲自教的,五皇子一个文弱书生,哪里会是四姑娘的对手。” 呃,好像还真是。 家里几个姐妹中,除了元春会些拳脚,也就惜春静极思动,喜欢上了舞枪弄棒。 特别是那一手的百发百中弹弓术,惜春玩的是炉火纯青。 二十步开外,指哪打哪…… “太后娘娘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说老太太教养的好,这孙子孙女,一个个都活力十足,一看就知道又是个有福气的丫头。” 哈? 这孙子该不会是护城河里捡来的吧! 二狗子继续说着他听来的消息:“后来太后娘娘硬是押着五皇子给四姑娘道歉,还让五皇子亲自陪着四姑娘与淳公主去太液池钓鱼玩……” 咯噔! 贾琮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不过这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不太好,毕竟他距离太远,仅靠这点信息,还无法作出精准的判断。 一时间,贾琮只觉得脑瓜子疼。 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连忙取来纸笔开始给家里写信。 …… 此时的大海上,英吉利王国、西班牙王国、葡萄牙王国的联军,正拉着一船船的火炮火枪往倭岛方向疾驰。 东方果然是天堂般的存在,小小倭国,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金银。 一百门火炮就能换满满一船的银子,这生意做的,真是太值了! 负责指挥这支近五十艘战舰组成的舰队之人,乃是英吉利的一名子爵。 卡雷姆·斯图亚特,是如今英吉利王室的旁支血脉,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担任了英吉利东印度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之人。 这回只要他能带着一船船的金银回到英格兰,绝对能得到国王陛下的重用,说不定还能得个伯爵封地。 “呜呜呜……” 号角声的突然响起,打乱了卡雷姆的无限遐想。 他皱着眉头不悦的打开了舱门,舱外已经乱糟糟一片,到处都是跑来跑去,跟无头苍蝇似的士兵水手。 “怎么回事?” 当他登上甲板时,刚问了一句就已经明白了原因。 在联合舰队不远的前方,有一支庞大的船队堵在了航线上,并且正朝着他们快速袭来。 “是金龙旗,是金龙旗,夏国的水师!” 卡雷姆慌了,夏国正与倭国大战,自己的船上装满了要送去倭国的火器。 不用说,这支夏国的水师舰队,就是冲他们来的。 “备战!备战!” 卡雷姆还是有些职业操守的,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慌。 可惜到底是年轻经不住事,远处突然响起的炮响,直接将其吓得想要往船舱里钻。 轰!轰!轰…… 第一轮不过数声炮响,炮弹也没什么准头,远远砸进了大海中。 正当大副气愤的要揪着卡雷姆去舰首指挥作战时,只听远处再次响起了火炮的咆哮声,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巨响,脚下的甲板猛地一颤,随即就是一声巨响传来。 一起一伏,船上的人几乎都站不稳了,一个个跌倒在地。 嘭! 巨大的爆炸声从船舱传出,冲天的火光以及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彻底击溃了卡雷姆的信心。 船舱中那些原本要卖给倭国的火器、火药等物,竟然被夏国打来的炮弹引爆了! “柱子,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这炮打的可真够准的!” 登州水师指挥同知赵保真还是第一次见一炮干掉一艘战舰的壮观景象,猛地在舰首指挥瞄准的军汉肩上连拍数下。 柱子也被自己的这一炮看傻了,当看到那艘火光冲天的西洋战舰快速下沉,这才咧开嘴,像是摸女人一般抚摸身前又大又粗的黑管子。 “大人,您瞧这炮管子真是又大又圆……” “还在等什么?再来一炮!” 轰!轰!轰…… 趁他病要他命,这是战场上的最佳选择。 赵保真当初在接到永丰侯的军令时,还觉得这位小侯爷是在折腾他们。 谁会大过年的在大海上搞事情,没想到还真遇到了一支规模极大的船队。 那挂在桅杆上的各色旗帜,一看就知道是西洋人。 西洋人,那就是活着的军功。 一炮又一炮,天朝水师直接摆开了阵型,大船一字排开,铆足了劲把炮弹往西洋战船上招呼。 吨位小速度快的战舰则是四处游弋,一来防止敌人逃跑,二来也可以见缝插针,时不时偷袭一炮…… 咚咚咚咚…… 战鼓声突然变得急促,传令兵还是大喊挥动旗子。 “大人有令,火攻!” 赵保真能在登州水师这个有护卫京畿之责的精锐中担任二把手,那自然是精通海战之人。 他很快就发现了这支西洋舰队的异常,打了半天了,西洋战船不仅仅是移动缓慢,回击的炮声更是稀疏异常。 就这一会,已经有三艘西洋战舰突然发生剧烈的爆炸,沉入了大海。 “他们的船舱装着大量的火药,给我用火攻!” 赵保真真是要笑疼肚子了,没想到有一天他赵保真要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不要想着什么战利品,工部的疯子造出来的火炮可比西洋人的好太多了。给我用火攻,炸沉他们。注意拉开距离,伱们的命要比那些破玩意值钱……” 水战,人才才是最重要的。 赵保真可不想自己的手下死伤过多,既然敌人的船舱都装着大量的火药,那便用老祖宗水战最常用的计策。 小船借风而行,在即将逼近敌人船只的时候,轰的一声猛然燃起熊熊大火。 猛火油燃起的大火,在风助之下,瞬间就暴涨了数倍。 好不容易被救起的卡雷姆,眼睁睁看着一条火龙快速撞了过来,咔嚓一声,那船就直接撞进了自己所在战舰的船舱。 “快灭火!灭火……” 他已经顾不上身上的冰冷了,一个劲的催促手底下的人救火。 可惜水浇在猛火油燃起的大火上,不但没有灭掉火势,反而让那些猛火油顺水而动,引燃了堆在火炮旁的火药桶。 轰! 轰!轰!轰…… 卡雷姆再一次的被剧烈的爆炸掀飞,砸进了冰冷的大海中。 而远处指挥大战的赵保真则是喜滋滋的用千里镜观察着整个战场,一条条燃着大火的小船,狠狠撞上了敌人的舰船。 不时响起的剧烈爆炸,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接二连三的爆炸,很快就让西洋鬼子们胆寒。 很快就有船只挂上了白旗,可惜赵保真视而不见,压根不给对方投降的机会。 “大人,他们挂上了白旗……” 啪! 赵保真一巴掌扇在这人的脑瓜上,义正言辞的说道:“什么白旗,那是法兰西王国的国旗。我们的盟友法兰西人还在登州做客呢,这一看就知道是假冒的。把咱们的勇士救上船,然后围着西洋人给我轰。记住了,此战不受降,全部给我击沉!” 如今大夏可还没跟西洋诸国彻底撕破脸呢,自然不能让这些人活着离开。 传令兵忠诚的传达着他们大人的军令,舰队直接围城了一个大大的圈,堵住了西洋人逃跑的所有方向,不要钱似的往圈子的中央倾泻着炮弹…… …… 如果说贾琮的指挥艺术是一个奇字,那么王子腾就是那种稳如老狗的稳字。 大过年的,王子腾就已经开始派遣斥候出发,打算在开春前将倭国的兵力部署已经调动情况摸透。 海上的指挥权,他统统交给了贾琮,让贾琮负责掐断倭国的海上补给线,并要求贾琮一定要斩断西洋人与倭国的联系。 既然皇帝明显不想要他死,那他也就先好好活着,替皇帝老爷彻底灭了倭国。 对了,还有水溶这家伙,毕竟将其切成八块丟尽大海喂鱼。 这事只能有他王子腾来做,只有做皇帝老爷的刀,替国朝铲除了最后一位异姓王,才能让王家的未来不至于被皇家厌弃。 贾琮可不知道王大侯爷已经想开了,还以为精神亢奋的王子腾这是在燃烧生命给老王家的后人谋生存。 吓得他喊来刘怡,想要劝上一劝。 不想王子腾在看到他俩到来后,揉了揉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跟两人说道:“你们来的正好,斥候送来消息,倭王下了命令,竟然喊出了一千万倭人玉碎的口号,要将天朝拖入战争的泥潭,耗死咱们……” 噗! 刘怡实在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一千万倭人玉碎,亏他们想的出来。贾琮这小子年前就定了规矩,凡是在倭人统治下各藩有亲戚的,只要愿意去走亲戚,州府衙门发放路费,并赐予米面粮油……估计这会他们治下的不少百姓,已经感受到了天朝的恩泽。还玉碎……啧啧啧,说不定他们还得被‘自己人’捅上一刀呢!”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九章 王师赐我姓 自先汉始,倭国一直就是中原王朝的藩属国,风俗习惯多受天朝影响。 甚至他们所用的皇历节气,都是拿着天朝颁布的皇历来过,过年这种事,自然也是照抄天朝,虽然很多地方抄了个四不像。 丹波藩也算是“天子脚下”,可京都的老爷们已经将数十万“大军”聚集在这方寸之地,直接导致丹波藩的百姓们连草根都挖出来吃的差不多了。 粮食的紧缺,再加上连日来的大雪,被儿女子孙背上山的老人比往年多了十倍不止。 元祐十二年的新年,过的恓惶凄凉,便是村里的富户都在门前挂上了破旧的白幡,昭示着这家人今年家有白丧,暂不待客了。 咚咚…… “松,是我,藤,快快开门!” 风尘仆仆的男人敲响了村边一户茅草屋破烂的房门,刻意压低的声音,却令里面快要饿死的女人睁开了眼睛,眼中露出了惊喜希冀的目光。 “是哥哥……” 女人很想去给来人开门,可她已经饿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挣扎了数次,只好用尽了力气冲门外喊道:“哥哥,松不在,我起不来了,你把门卸下来就好。” 这门哪里能防得住人,不过是防止下山的野兽罢了。 来人毫不费力的就将那破烂的门卸了下来,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发霉腐败的味道。 哐当…… 昏暗低矮的房屋中,来人将背在背上的布袋重重放下,借着大门透进的光线,这才看清了屋中的情形。 那个躺在破絮中头发枯槁、面色苍白消瘦不成人形的人,竟然就是他的妹妹桃子。 “桃子,你怎么了?是病了吗?松他人呢?” 大雪封山,倭人很少离开家的。 那样不但会消耗不多的粮食,还很容易被下山的狼吃掉。 桃子闻言脸上流露出苦涩与悲凉,在哥哥的注视下,哭道:“松被将军府的人抓去了,村里只要还能拿得起刀剑的男人,都被抓走了。他们要让松去跟天朝的贵人打仗,粮食也被他们抢走了,我这不是病,是饿的,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嘭! 藤怒了,果然如天朝的贵人所言,倭国的贵族从来不会拿他们这些贫苦的老百姓当人。 倭人的敌人不是天朝,而是骑在他们身上不断吸血的倭国贵族。 破烂的桌子在藤的这一拳下,轰然倒下。 桌面上的破碗碟尽数散落,里面还有长了霉菌的黑糊状之物,令藤的心中更加凄凉愤怒。 他的妹妹,竟然在新年时节,吃这些东西! 咳咳…… 桃子又一次的咳嗽起来,她想要起身却始终没能从破絮中爬起。 藤心疼的冲上前去,抱起了妹妹,从怀中掏出还带着体温的干粮,塞到了她的嘴边。 “你先吃点东西,我去给伱煮粥。饿久了,不要吃太多……” …… 好在桃子的家是在村子的边缘地带,藤悄悄煮了一小锅的热粥,又往里面加了些腌制好的羊肉,兄妹俩借着篝火的热度,大口大口的喝完了肉粥。 已经有两年多了,桃子还是第一次尝到了肉味。 虽说前些年家里也穷,经常饿肚子。 可她的丈夫松对她很好,哪怕家里再缺粮食,也没想过将她扔到山上去。 可这两年将军府的人不断的来抢粮食,甚至将山给封了起来,不许人们去山中打猎。 原以为她的哥哥已经死在了出云藩,不想藤竟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袋米跟好几条的肉。 “哥哥当上武士了吗?是在哪个将军的府里面当差?” 这是桃子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只有武士,才能吃上珍贵的羊肉。 填饱了肚子,桃子的精神好了许多。 她急切的询问藤的情况,想着若是藤所效力的将军大人愿意施恩,说不定还能将自己的丈夫松放回家来。 不想藤却眼中满是怨恨,冷笑说道:“我现在叫加藤忠义,乃是天朝二等国民!” 什么? 加藤什么? 天朝什么? 桃子根本就没听懂加藤忠义的话,她很难理解加藤现在的想法。 “我回家看了,爹被将军府的人打死了,娘跟妹妹饿死了,家里的房子被人拆了烧了……桃子,我就是来带你跟松走的。” “什么?父亲他们都死了?” 桃子很久没有回娘家看看了,虽然距离不远,可丈夫被人抓走,她一个弱女子根本走不出几里地。 何况,她连赶路的干粮都凑不出来。 从哥哥这得知家中的情况,眼泪又是不断的往下落。 等到夜幕降临,加藤又熬了一点米粥,喂给了哭累了的妹妹,这才小声的给妹妹讲述着宛如仙境的大夏扶桑布政使司出云州。 “贵人赐予了我们姓氏,赐予了我们天朝二等国民的身份,赐予了我们土地与房屋,并借给了我们农具与粮种……” “等我先把你送去出云的家里,然后就去找松……” 桃子已经被哥哥口中的描述所吸引,那真是人间天堂,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神仙日子。 可惜丈夫被将军府的人抓去了军营,许是很难活着回来了。 想到这里,桃子紧紧抓住了哥哥的袖子:“哥哥不能去,将军府的人不会放松离开,更不会放过你的!” 加藤却是满脸的不屑:“呵,天朝的勇士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王师东进,又有我们带路,腐朽的倭国贵族全部都会被王师碾碎!” …… 上元节,出云州衙又一次给治下的百姓分发节日的赏赐。 虽说都只是普通的米粮,最好的不过是一条腌制的羊肉,可这对于经常吃不饱肚子的倭人来说,那就是最好的东西。 二圣的神位香火不断,倭人现在说的最顺溜的话就是圣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夏万年。 贾琮照例在街上闲逛般的观察着一切,出云城中的军民人数好像又暴涨了。 还有大批衣着破烂的人正在城门前排队,登记造册,领取身份牌。 “松下桃子?这不是你妹妹吗?为何要姓松下?” “回大人,我妹妹已经嫁人,那人叫松。如今被倭人抓去了军营,小人是打算先将妹妹送回来安置,随后便要去那边救人。松下是小人替他起的姓氏。” 贾琮认出了说话之人,加藤忠义,这个名字还是他亲自为其取的。 他让亲兵去喊其过来,不一会就见加藤带着妹妹桃子快步赶来,快到跟前时就拉着妹妹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 “小人拜见侯爷……” “行了,赶紧起来,天朝不兴这个。” 虽说让倭人磕头挺爽,可为了国朝大业,贾琮还是能压制自己心中的欲望的。 他抬抬手,令其起身。 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对兄妹,明显能看出出云治下的倭人,精气神远远要高于倭国治下之人。 瞧瞧倭国那群贵族畜生,果然还得天朝王师来解救苦难的百姓。 贾琮又一次给自己的高瞻远瞩点了个赞,询问了一番加藤此行的经历。 得知倭国都快把京都附近的百姓祸祸干净了,差点笑出声来。 就要这样,哪里有压迫,哪里才会有反抗。 看着加藤手上的青筋都在嘭嘭跳动,贾琮就知道这个人现在已经成天朝的死忠了。 因为天朝不但给了他身份上的提升,更是赐予了他未来的希望。 以前他想要成为的武士,不过是倭国贵族的狗罢了。 而天朝的二等国民,可以参军报效朝廷。到时候杀敌立功,还有机会成为天朝的一等国民,当上天朝的武官…… 那可比什么倭国将军府的武士好太多了,至少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将军大人,以前在见到天朝的官员后都得恭恭敬敬的磕头。 “既然把你妹妹带来了,就去衙门领安置粮,再去给制些新衣。穿的破破烂烂,丢咱们天朝的人。” 贾琮的话对于加藤来说,那就是圣旨。 而且贾琮口中的咱们天朝,比圣旨还要神圣。 这就是说,贵人拿他加藤当自己人,这更加坚定了他为天朝效死的信念。 “天朝大恩,小人万死难忘!” “什么死不死的,少说这些晦气的话。你爹娘死在了那些畜生的手中,你的妹夫还在遭受畜生的压迫。加藤,你是个男人,是加藤家族唯一仅存的血脉。你要做的,是救人,是报仇,是干出一番事业来,成家立业,为你们加藤家族繁衍后代……” 画大饼的话,贾琮现在也是能脱口而出了。 而且他画的大饼不仅仅是为了忽悠加藤,而是能真正成真的。 只要加藤能为天朝立下大功,朝廷就能赐予他天朝国民的身份,送他一份光明的前程。 这边的动静不大,可却分外吸引人。 好多刚刚从倭国贵族压迫下,跟随亲人逃出来的倭人激动的哭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跪在地上,不停的给贾琮磕头,口中喊着别扭的天朝万岁。 中原天朝,中央之国。 天朝的贵人对他们太好了,担心他们饿坏了,城门口的好几口大锅中,熬着香甜的肉粥。 那一个个酥软白嫩的馒头,咬在嘴中,比那饴糖还要香甜。 城门口登记的大人再三的提醒,办好了身份牌就去衙门领取安置粮,没房子的还能去登记,到时候官府会发给他们房子跟土地…… 对比他们在家时那些如豺狼一般的倭国贵族畜生,此刻的他们,甚至愿意为天朝舍弃生命。 …… 加藤忠义安顿好了妹妹,再无牵挂。 他的父亲已经死了,还是被那些贵族畜生打死。 他们更是抢走了家中为数不多的粮食,让他的母亲、幼妹活活饿死。 加藤对倭国贵族的恨,比那富士山还要高。 他带着那柄贾琮赐予的长刀离开了出云,与其一同东去的,还有一大批安置好亲人的倭人武士…… 不对,现在这些人有了新的身份。 他们是天朝二等国民,大夏扶桑还乡团,人数不多,只有三千不到。 贾十一亲自受命带队,带着这支三千人的队伍悄悄潜入了京都附近的乡间山林。 …… 二狗子带着贾琮的数封信件乘船离开,刘怡也将虎符交给了王子腾,携带王子腾的军令回了肥前藩驻地。 正月一过,倭岛的春天就会到来。 到时候雪化了,天暖了,正好大军开拔去搅乱倭国的春种。 跟倭国耗了整整两年,这一波春种在给搅和了,贾琮真想看看倭国还能养得起几十万大军不? 王子腾的身体便是有李时迁的医治,依旧能看得出其心血的消耗甚重,很难如以往那般坚持。 贾琮为了主帅不被累死,只好在安排完春种之事后,接过了大半军务。 登州水师全灭西夷船队的消息已经传来,王子腾又一次被贾琮的神机妙算给吓住了。 “你小子连这都算的出来?你怎么知道西夷的船队会在那个时候过来?” 贾琮依旧在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的说:“王大侯爷是不是病糊涂了?咱们过年,西夷又不过年。人家不得抓住咱们放松的机会,偷摸的往倭岛增兵?就算不增兵,倭国现在最缺的是什么?火器啊!如今能给他们提供火器的,除了西夷还有谁?” 虽说贾琮也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可架不住老天爷追着送军功。 登州水师这一波奇袭,不但给贾琮往功劳簿上添了大大的一笔,更是截断了倭国的军械补给。 估计在京都城的西夷,这会还在想着他们的船队是不是遇到了风暴,耽搁了行程。 打死他们都不会想到,他们望穿秋水都不可能看到自家的船队抵达倭岛了。 “等开春后,咱们就直接大军压上,先攻下京都附近的藩国,然后南北合围。到时候只围不打,等他们弹尽粮绝,自然会乱!” 贾琮为何要费心思派遣三千人的还乡团潜入京都,就是打算中心开花。 等到倭国凑出来的几十万大军吃都吃不饱了,什么玉碎计划,什么倭国天蝗,什么将军大名,统统都会成为那几十万人的仇人。 恐怕那时压根都不需要天朝王师出手,就会有人绑了京都城的贵族献给天朝。 贾琮越想越乐,他已经快等不及看那倭国天蝗跪地请降了!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章 万世之法 自打去岁秋日贾琮离京,太子爷就觉得宫里少了很多乐子。 不但乐子没了,还多了很多麻烦事。 其中最大的麻烦是他老子扔给他的,想躲都躲不开的那种。 “殿下,登州水师急奏,上元日,登州水师指挥同知赵保真率本部所属二十一条大小舰船,于胶州外海遇到一支西夷船队。本着睦邻友好,共庆上元佳节,赵保真命我舰发炮三响以示庆贺。不想操炮手技术不佳,打偏了……” 今日负责值守的内阁辅臣林如海读着读着神色古怪起来,军中这群糙汉子,什么时候还学会拐着弯报捷了? “林师傅,后面呢?” 原本刘弘正头疼他老子又称病躲闲给他塞了一堆麻烦,突然见林如海拿起了一份红封急奏念了起来,读到一半脸上还露出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不由好奇起来。 听到太子询问,林如海只得清了清嗓子,继续读了起来:“操炮手技术不佳,一炮打偏,正好打中了阻拦我军前行之西夷旗舰。不想西夷舰船装载了大量火药,炮弹引燃后发生了殉爆。” “因其殉爆产生之气浪太大,掀翻了我方一艘小船。西夷不但不道歉,反而胆敢反击……故,我天朝将士采取了正当防卫之行为,将其全部击沉!” “此次防卫,我天朝将士共击沉西夷舰船二十八艘,斩敌无算。我朝勇士轻伤三百、重伤两人,牺牲零。损失小船六艘,大舰无一损伤……” 刘弘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这种厚颜无耻,他是甚为欣赏。 不过这件事有些麻烦啊,大夏现如今正跟西夷进行着大规模的海贸交易,每年入账的银子那是一艘一艘的往回拉。 天朝水师一不小心把人家的一支船队击沉了,这消息要是被对方知道了,生意还怎么做? 唉,家大业大的,不太好操作啊! “殿下,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林如海自然看出了刘弘的为难之处,不过赵保真这厮做事干净…… 他将那封急奏的最后一页摊开放在了刘弘跟前,只见页末有一行小字:陛下,臣遵照永丰侯之命,此战不受降,不留活口。战后臣携本部人马搜索方圆十里海面,飞鸟尽绝,未有半点消息传出之可能。 这手段……的确是贾琮那小子干的出来的。 刘弘这才放下心来,最近麻烦已经够多了,国朝虽然不惧西夷,可赚银子的事万万耽搁不得。 不说别的,现如今朝廷是哪哪都要银子,这几日户部都快把他烦死了。 新任的户部尚书文廉,完完整整的继承了前几任大夏财相的貔貅性格,天天跟他哭穷,无时无刻的盯着内库里的银子。 想到这件事背后的麻烦,刘弘只能让心腹内侍将密奏收好暂存。 “登州水师这一次的功劳先暗中记下,也别往兵部传了,林师傅亲自操刀,给将士们叙功。等倭国那边的战事结束,再寻个理由补上赏赐。” 有功不赏那是昏君才干的事,大夏的将士们能悍不畏死的为国征战,正是因为老刘家从不吝啬赏赐。 林如海闻言应诺,将随同而来的功劳簿打开,打算给将士们记功授赏。 没想到打开后看到的战功第一人,竟然就是他的女婿,还远在倭岛的贾琮。 “这小子凑什么热闹……” 唰,林老爷毫不客气的将贾琮的名字划去,将战功第一换成了指挥此次海战的登州水师指挥同知赵保真。 刘弘看到后,不解的问道:“此战,贾琮不但有料敌先机之功,又考虑的极为全面,为国朝免去了许多麻烦。叙功第一,也算是实至名归。林师傅为何要将其划去?” 林如海唰唰几笔,将贾琮的名字一直排到了第三位,第二位则是那一炮干沉西夷旗舰的观测手柱子。 只听林如海解释道:“殿下,若安坐屋中凭一份军令调动大军打了一场胜仗就叙功第一,那对于在阵前拼命的将士们来说,公平何在?叙功第三,已经是看在他料敌先机,指挥有功的份上了。” …… 国朝宰辅真是一个极为消耗精力的活,周炯老爷子已经年过古稀,这个冬日多次告假,在府中休息养病。 次辅夏令行的年龄也不小了,数月操劳,花白的头发都脱落了不少。 内阁剩下的几名大学士,林如海是最为年轻,属于典型的少壮派。 在周炯年后上了第一道告老辞呈后,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测下一任的宰辅之位会花落谁家。 大多数人在传言夏令行会继任首辅,不过也有消息传出,说皇帝老爷更偏向于内阁排名第三的林如海。 因为林如海不但年轻有精力,资历也足,最重要的是林如海如今主持了大半新政事,跟皇帝、太子最为合拍。 因朝中局势将变,很多人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又一次开始了“君子结党”,暗中串联想要推更利自己前程的辅臣上位。 一下子,京畿有不少内阁诸辅的“黑料”八卦。比如夏阁老喜好佛法,与佛门勾勾搭搭;郭培贵郭阁老好女色,某某日又纳了一房小妾,那小妾还是个寡妇…… 最离谱的还是关于林如海的,说林如海宠妾灭妻,当初其妻贾敏便是因林如海想要将外室(锦瑟)抬进府中,气死了贾敏。 反正贾敏人都死了十余年了,锦瑟又已经入了林家,成为林家唯一的女主人,脏水还不是任他们随便泼。 林如海对此是毫不在意,内阁的几位老大人也都差不多的心态。 他们不但没有想过去压流言,反而在值房中拿这些相互打趣。 朝中那些中低层官员看不明白,他们这些老狐狸可都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陛下的意思,是让咱们赶紧把那个《宪法大纲》完善,早日颁行天下。诸位,本阁之意,其他的就按张正矩所定之法施行,但君权神圣不可轻动,否则有社稷倾覆之危。” 周炯耗费了近两个月时间,总算将张正矩所草拟的《大夏宪法大纲》研究透了。 说实话,他对于这部详尽到发指的新律还是很看好的。 但在其中的某几个方面,老大人总觉得如今施行此法,还是太过急切了些。 就国朝这种幅员万里,人口万万的超级皇朝,用法权限制皇权,逐渐演变为虚君制,这不是瞎胡闹吗? 信不信今日将君权装进笼子里,明日就会四处烽烟。 “本阁已经重新修改了此处,诸位先看看可行否?” 周老爷子倒不是只为了维护君权,实际上国朝最大的权力斗争从来都是君权与相权之争。 不过大夏连接四代贤明之主,对于相权制约君权看得很透彻。 没有约束的君权,是社稷最大的危险。 但他作为宰辅也明白,过度限制君权,对社稷的危害更大。 君权代表着中枢的权力,中枢弱则地方强。先秦时战国纷争,周天子连洛城的城门都不敢出,可见其危害之大。 “我觉得大相公改的好,改革大都督府,强化天子对军权的控制。同时削弱内阁对军队的影响,兵部只负责大军招募、后勤补给事……” “还有这里,我觉得应该再加上一句。天子诏令需内阁附名方可传谕四方,内阁对圣旨的封驳权必须写出宪法。” “日常之政务,内阁可直接蓝批处置,无需劳烦天子。五品以下之臣子,内阁可依制任免。每五日或七日,内阁要向天子进行汇总禀报。这样一来,天子也能轻松些。圣人倒还罢了,咱们陛下这些年算是我仅见之勤政君主。有时候我都怕咱们陛下累……咳咳,那啥在龙案上。” “此处也该再强调一下,新设之最高法院,最高监察院当与内阁平级。谁也不敢说后世之阁臣,就全是忠贞清廉之人。” “内阁、大都督府、最高法院、最高监察院直接向天子负责。但内阁有封驳天子诏令,监督天子之权,这样一来,既可以更大程度上实现天子对江山社稷的掌控,同时也能强化内阁之权,也就是强化了中枢之权。” 值房中的六位大学士,皆是国朝最聪明的那一批人。 而且他们或是执掌中枢多年,或是在地方政绩斐然,有极高的政治素养,很容易就发现张正矩所制之宪法大纲中的稚嫩错漏之处。 六人相互交换着意见,不断的完善着这部新定之律法。 夜幕降临时,总算是大致上草拟出了皇帝催促了好几次的《大夏宪法大纲》。 …… 皇帝称病已有月余,便是正旦大朝这种重要的大典,他都扔给了太子刘弘主持。 不过在内阁值房灯火通明,不时传来争论之声的时候,皇帝推开门走了进来。 “老臣(臣)拜见陛下……” “周师傅、夏师傅、诸卿快快请起,朕就是过来看看……” 随着国朝越发强盛,皇帝的性格却越发的温和起来。 夏守忠守在了值房外,皇帝扶起了颤巍巍的周老爷子,君臣各自落座。 “朕原本是随意转转散散心,却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这里。看到里面灯亮着,就过来看看……” 皇帝看到了桌上的大堆文稿,便顺手拿起翻了翻。 不过随即将看到了关于君权、法权、臣权的那一部分,众人面面相觑,心中若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毕竟他们作为臣子,要用律法来限制皇权,若是个强势帝王,说不定内阁都得被整个清空。 不过当今皇帝果然如他们所想,是个了不起的贤明之主。 “这想法不错,值得一试。朕还以为你们真听了张正矩那个愣头青的话,琢磨着搞什么虚君之制。” 皇帝对这份草拟的宪法大纲很满意,不愧是父皇与朕亲自挑选的内阁辅臣,深得朕心啊! 他继续翻阅着剩下的部分,不时还赞上几句。 看到皇帝的态度,内阁六臣这才将忐忑不安的心放下。 周炯作为内阁首辅,开始为皇帝解释其中的关键几处。 “陛下,张正矩的确天纵奇才。但正如陛下所言,他的很多想法太过稚嫩,并不符合当下之国情。老臣与诸位阁老补充修改了大半,最终还是觉得此法若行,不但可强中枢之权,亦可让刘氏天下延续更久。” 这才是老大人敢以臣子之身,谋天子之权的底气。 他周炯可不是为了一人之利,而是为了天下,为了老刘家的江山永固。 “王朝更迭,甚少有越三百年之数者。纵观史书,君强臣弱不可取,君弱臣强亦不可取。唯有平衡,才是惶惶正道。” 皇帝点了点头,他此时想起了贾琮曾讲过的各种故事。 在那奇特的故事中,那个国度,采用民主集中制,在强化中枢的同时,还能更大程度上限制统帅之权,防止独裁之人行昏庸之事。 他自认是个明君,他也相信他的儿子会是个贤明君主。 可他不相信他的后人能人人如他一样贤明,他甚至不相信他的儿子能如他一样高瞻远瞩,能看透权力这柄双刃剑。 故而才躲进龙首宫,与他那个总控皇朝五十年的老父亲争论商讨了整整数月。 “周师傅、夏师傅、诸位爱卿……” 皇帝突然将手中的文稿放下,神色郑重。 他起身朝着在座的六位大学士作揖拜下,吓得几人无不骇然的站了起来。 “还请诸位爱卿受了朕这一礼,这一礼,是朕感谢诸位爱卿能冒着族诛之危上谏良策,为我大夏皇朝立下万世之法!” “臣等不敢……” 皇帝却打断了六人的后半句谦辞,再次一拜:“诸位爱卿莫要谦辞退让,这是你们该得的。这一礼,是朕拜托诸位爱卿,还请诸位爱卿与朕一同完成这传世之制,为后世之君,后世之臣立下规矩……” …… 二月二,龙抬头。 原本文武大臣都在各自的值房忙碌,宫中突然传出景阳钟当当的敲响之声。 “陛下有旨,诏京中七品以上文武,入奉天殿觐见!” 月票推荐票 感谢胖哥还是这么胖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一章 弹他!必须弹他! 当、当、当…… 景阳钟一连二十四响,京中七品以上文武官员并贵戚勋亲,无论虚实官衔,皆需速速入宫。 摸鱼已有两月的皇帝老爷又一次回到了奉天殿,诸臣鱼贯而入,殿前恭拜高呼万岁。 相比带了一对黑眼圈的太子爷,只见皇帝气色好的不得了,压根就没有一丝病容。 不少朝中公卿可怜的看了一眼苦逼的储君,果然,当今陛下学坏了。 要不……弹他? 弹他! 不管今日的临时大朝有什么事,殿中的御史言官们已经瞅着龙椅上那位眼神不善了。 憋了这么久,就先拿皇帝开刀吧! “咳咳,这两月朕身子不适,辛苦诸卿了。朕今日召你们过来,是有一件关乎国朝万世之基的大事想要与诸卿商议。” 皇帝突然打了个寒颤,感觉如芒刺在背好不舒服。再一瞅丹陛之下的那群官儿,立马就警觉了起来。 跟这群人斗智斗勇十余年,皇帝老爷可太清楚自己的臣子是什么德行了。 眼见那群言官已经跃跃欲试,立马用咳嗽声来昭示自己的“大病初愈”,将众人的心思往正事上引。 这一招果然有用,殿中众臣立马也变得警觉起来。 这位爷贤明是贤明,但总是冷不丁的算计人,令人不得不防。 “张正矩主持重修《大夏律》,如今已有成效。朕已经与内阁的几位师傅审阅商议过了……夏守忠,传旨吧!” “诺!” 夏守忠躬身一拜,随即从身后内侍手中接过了玉轴七彩龙纹圣旨,缓缓打开。 “陛下有命,众臣接旨!” 殿中众人立马警铃声大作,又来这一招? 皇帝上次这么干,就是扔出了革新科举之制的圣旨。这回又要干什么? 警觉归警觉,疑惑归疑惑,礼制还是要守的。 先听听皇帝又要干嘛,实在不行一会直接抗旨封还就是。 于是乎,文武百官皆躬拜行礼,高呼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夏守忠朗声宣道:“诏曰,朕奉天命、承帝位,今已十二载。幸奈国有贤臣良将辅政治国,社稷稳固,百姓安居乐业……然朕纵观史书,世间鲜有三百年之王朝,立国三代,多有昏聩庸碌之君、奸诈贪腐之臣,及畏战怯敌之将。今有贤臣,献良策,制万世之法……朕今下诏,颁行《钦定大夏皇朝宪法》,施行天下。后世之君、后世之臣,皆以此法为基……” “中枢设最高法院,省、府、州县各设法院,行审判之权。” “中枢设最高监察院,省、府、州县各设监察院,行监察之权。” “审判、监察、行政三权分立,乃同级之官署。布政使司、各府、各州、各县之官吏,不得干涉法院、监察院之司法执行。” “《钦定大夏皇朝宪法》第一款第一条:大夏皇帝统治大夏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戴。君上神圣尊严,不可侵犯。” “第二款第一条:大夏内阁总揽国朝政事,上辅君王,下治百官,五品以下之官吏,内阁可依律任免……” “第三款第一条:大夏皇帝乃三军统帅,大都督府辅之,内阁及其余诸司,不得干涉大都督府之事……” “《钦定大夏皇朝宪法》乃国之根本,非君臣一致之意见不得擅改。若有查缺补漏之意,须经朝议廷推,过半数方可上禀皇帝,由皇帝定之……” 一连宣旨九道,每一道都犹如往奉天殿扔下一颗大炸弹,炸的殿中众臣脑瓜子嗡嗡响。 先不论《钦定大夏宪法》跟张正矩的那份《大夏宪法大纲》有什么关系,皇帝怎么会主动放权给内阁? 历朝历代的皇帝,哪一个不是想尽了办法收拢权力,加强皇权对天下的控制。 当今这位倒是反过来了,竟然给了内阁如此大的权力。 还有那个审判、监察、行政三权分立,这不是削了地方主官的权力吗? 若是没有前面的那颗大炸弹,估计这会殿中已经闹翻了。 敢分他们的权力,弹他!弹他!弹他! 是皇帝又咋了?祖制岂可轻易擅改? 不过皇帝甚至把五品以下官员的任免权交给了内阁,这对于臣子来说,那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大喜事。 为了地方上的权力之争,影响了内阁之权的暴涨,这可不行。 万一哪天自己走了狗屎运,入阁拜相呢? 奉天殿在短暂的哗然后,直接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被皇帝的九道圣旨惊住了,甚至忘记了叩拜接诏。 还是内阁首辅周炯老大人先一步跪下,大礼参拜:“老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夏令行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郭培贵(林如海……)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阁的几位大佬纷纷跟在周炯身后,叩拜高呼。 龙椅上的皇帝颔首微笑,受了宰辅们的叩拜。 这一下,殿中文武哪里还不明白,皇帝怕是早就跟宰辅们达成了一致。 削弱分散地方官员的权力,加强内阁、中枢之权,明摆着是在行强干弱枝之法。 有了内阁的带头,剩下的人压根就起不了反对的心思。 他们这会都已经被皇帝下放给内阁的大权唬住了,一个个梦想着自己能入阁拜相,去享受一下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泼天富贵呢。 殊不知,皇帝早就与内阁诸位辅臣算到了今日的一切。 先抛出强化相权,再祭出利剑砍向地方官。 这样一来,殿中的这群京官,估计都被早一步抛出的诱饵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估计已经脑袋昏昏沉沉,想不起他们也是要去地方当上几年亲民官,才有机会入阁拜相哩。 看着殿中一个个拜下领旨的臣子,皇帝只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下。 一切都很顺利,有了这份《钦定大夏宪法》,至少在法理上,自己给后世之君、后世之臣立下了法理规矩。 这个法理规矩,不说万世,只要不闹出灭国之天灾,千八百年的刘氏江山,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 景阳钟突然敲响,京城早就议论纷纷了。 要不是只响了二十四下,百姓们还以为这突然响起的景阳钟,是代表宫里的哪位贵人薨逝了呢。 在百官被皇帝的九道圣旨砸懵之时,坊间已经传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不过这些猜测杂七杂八的,要多奇葩有多奇葩,最终还是朝廷的布告击碎了一个个谣言,将整个京城给砸懵逼了。 “天老爷,陛下疯了!” 这是所有得知九道圣旨内容的百姓,心中生起的第一反应。 荣国府中,老大大听着鸳鸯念完了布告内容,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圣人当初是想尽了办法削藩、削臣子之权,用贾代善强大的军事实力,硬压着地方将权力收拢到了御前。 当今皇帝竟然敢反其道而行之,下放给内阁如此大的权力。 “天爷爷,按这么说,今后的宰辅岂不成了九千岁?” 老太太想起了孙儿贾琮曾讲过的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中,被君王宠信的太监把持朝政,被人称为九千岁…… “还有呢,坊间传言大相公再一次上了辞呈,要致仕还乡哩。如今下任内阁首辅呼声最高的,是咱们家姑老爷林相国……” “这话可不兴往外传!” 鸳鸯的话未说完,连官袍都没来得及换下的黛玉就走了进来。 她给老太太行了一礼后,就郑重的警告道:“别人怎么传咱们管不着,但咱们家里的人,万万不可传这些话。先不说大相公是暂时走不了的,就算大相公要致仕还乡,咱家往外传这些话,于爹爹前程有碍。” 宰辅之职,没几个文人能抵得住这个诱惑。 林如海也不例外,若能成宰辅执掌一国之政,他就可以更便利的去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但如今宪法刚刚颁布,各项革新措施还没实施,以国朝向来求稳的治政方针,周炯老爷子的第二道辞呈,百分百会被皇帝驳回,然后派遣太子前往周相国府中挽留一番。 “怎么说也得一年左右,等一切都安稳了,大相公才有可能致仕荣养。” 有过一位宰辅累死在值房,皇家也不想周老爷子在任上薨逝。 老爷子为国为民一辈子,也该让其好好歇一歇享享清福了。 黛玉想起今日周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苍老模样,她是大为倾佩。 夏阁老年老体衰,郭相爷性格迂阔,海公是个爆碳性子…… 想来想去,内阁中竟真只有爹爹最为合适了。 如今爹爹主持大半新政事,国朝如今的基调依旧是新政变法。 从各个方面看来,爹爹的宰辅之位已经是十拿九稳,现如今只需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家的事,莫要画蛇添足为妙。 黛玉越想越觉得可能,便跟老太太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惊得老太太是一愣一愣的。 震惊归震惊,老太太在想到自己的女婿要成一国宰辅,政治智慧立马又占领了智商高地。 她点头道:“玉儿丫头说的不错,现在越低调越好。你这就去一趟黄华坊,将你的猜测如数告知伱爹爹,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这时却见一身蟒袍玉带的赦大老爷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喜气洋洋的说道:“不用了,刚刚宫里传出了陛下的旨意,晋了妹夫的官……” …… 黄华坊林府大门紧闭,府外却是人山人海。 林如海又升官了,虽然只是虚衔,可那也要看是什么虚衔。 太傅,三公之一。 正一品衔,负责协助皇帝处理重要国事政务,职位至重。 如今之内阁,除了周炯这个太师外,就属林如海有三公之衔,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就连次辅夏令行,如今也只是从一品的少师衔。 “陛下为何会如此心急?” 林如海是百思不得其解,实际上在周炯老爷子递上第一道辞呈时,皇帝就与内阁诸臣有过商议。 虽说文人都有宰辅天下之愿,但内阁的几位辅臣都还是能顾全大局的。 夏令行与郭培贵主动退出,当着皇帝的面保举林如海继任宰辅,以方便主持新政大计。 可按照当初敲定的计划,周炯老爷子是要再撑上一年半载的,平稳过渡。 思来想去,林如海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就起身打算去一趟周府,可惜前后门堵满了人,想要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秘访周老爷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心中有事,当天夜里林如海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日他顶着一双黑眼圈,早早站在了勤政殿的殿门外。 “林相,皇爷龙体有恙,今日不在勤政殿……” 呃……又来这一招? 林如海已经看到了同样顶着一双黑眼圈的太子殿下,君臣二人面面相觑,愣是苦笑出声。 奉旨而来的夏守忠跟着苦笑一声,朝着太子爷躬身拜道:“小爷,皇爷说让小爷监国,除非天塌下来了,不许小爷去打搅他养病。” 刘弘扶额长叹:“父皇又来这一招?昨日刚颁行《钦定大夏宪法》,诸事繁杂,父皇就不怕我耽搁了大事?” 夏守忠朝着林如海一笑,恭敬的回道:“小爷说笑了,莫忘了还有林太傅在呢。皇爷有话让老奴带给林相,百年大夏,依旧年轻气盛也。故君当盛年,臣当盛年,国亦是盛年也!当锐意进取,方能不负天下百姓。” 林如海听懂了皇帝的话,这是在告诉他,皇帝是要加紧对太子的锻炼培养,同时也是对他这个下一任宰辅的锻炼考察。 锐意进取,就是要他林如海放心大胆的干,趁着上面还有个背锅侠撑着,先大干特干一番。 万一出了事,周炯老爷子便是替继任者代替受过之人,也算为国朝、为天下百姓背锅受难,以保新政的未来。 林如海想通了这一切,朝着龙首宫的方向遥遥一拜,随即又朝着南边的周府作揖拜下。 “林师傅,看来咱们君臣要携手打一场硬仗了。” 可不就是一场硬仗? 昨日的那九道圣旨,中枢不提,数日内将传遍天下。 到时候地方督抚还不炸了锅? 合着你们中枢收拢了大权,就把刀砍在我们地方官的头上? 凭什么?弹他!必须弹他! 弹谁?谁受益最大就弹谁! 月票推荐票 感谢胖哥还是这么胖的打赏。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上吉日,百船竞渡来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对于老百姓来说没多大的影响。 官老爷们的权力之争,也不敢迁怒到百姓身上去,毕竟御史大人最近脾气不大好,正瞪大了眼珠子四处瞅着,就等着哪个倒霉蛋往前凑呢。 林老爷官拜太傅,距离登临百官之首高位只差周老爷子致仕荣养了,这就导致堵在林府外的马车,直接排到了黄华坊的坊门处。 谨慎了半辈子的林如海连家都懒得回了,悄无声息的住进了荣国府梨香院,每日里坐着闺女的公主銮驾,避开了不少麻烦。 强化中枢,分割地方权力的一系列措施,最先打在了各布政使司、都护府,反对此事的奏疏,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四面八方涌向京城。 皇帝老爷摆烂,这就苦了太子殿下。 刘弘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了,桌案摆了一桌子奏章不说,案前更是摞了好几堆。 林太傅刚一进殿都忍不住晃了晃神,朝臣这么搞,该不会把储君累趴下吧。 “殿下该去好好歇一歇,这折子,就交给臣……交给内阁处置就好。” 内阁六位大学士,一人分一部分,熬上几日大概也能处理完。这一堆堆的,一个人真扛不住。 刘弘将脑瓜子从案牍中抬起,那血丝满布的双眼,把林如海给吓了一大跳。 林如海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冷冰冰的看向了一旁伺候的内侍:“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殿下的身子要是出了半点闪失,本阁定会拿掉你们的脑袋!” 可千万别认为林如海是在拿内侍出气,太子乃国本,大夏好不容易有个贤明的储君,内阁一直拿这位太子爷当宝贝供着,生怕他磕了碰了,简直比皇帝还要上心。 林如海不好直接训斥太子,只能用申饬内侍来提醒刘弘。 好在刘弘这会也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醒悟过来,知道自己犯了跟他老子一样的毛病,一时间讪讪而笑。 “林师傅也莫要怪罪他们,是孤着相了。这些折子大差不差都是一个意思,孤该明白的……” 说白了这一堆堆的奏章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意思,要跟中枢、跟君上夺权。 这样的奏章,又有什么回复的价值呢? 林如海冲内侍挥手道:“去让御膳房给殿下煮碗汤饭来,给太子妃殿下说一声,殿下用完饭就回去休息。” 作为太傅,有教导储君之责。 林如海直接接手了东宫正殿的指挥大权,毫不客气的吩咐内侍去安排膳食,决定了太子今日的行程。 “虽说朝政繁忙,可还没忙到殿下不眠不休的程度。些许小事,臣与内阁几位老大人处置便好。殿下不能学陛下那一套,每日必须睡够四个时辰……” 按照他那女婿的说法,一个人每日睡眠不够四个时辰,消耗的就是人的生命。 好不容易有个贤明的储君,做臣子的不好好珍惜,那就是天大的罪孽。 林如海自己当初透支了生命跟江南的那帮人斗法,可太清楚这里面的凶险了。 刘弘见太傅是真生气,言辞间满是对自己的关心,不由起了愧疚与感激之心,陪笑一声说道:“是孤不对,孤今后必会睡足四个时辰,咱们君臣还得把这场硬仗打赢哩。” 两人的对话让殿中的气氛有所缓和,在刘弘喝粥用膳时,林如海已经批阅了好几份地方上送来的奏章。 五份是反对国朝革新地方官职的,三份是抱怨朝廷新政的,还有一份竟然直接说中枢有奸佞蛊惑君上,就差喊一声清君侧了。 林如海毫不客气的在那份快要喊清君侧的奏章上批了一句话:谁为奸佞?大可明言,不必遮遮掩掩。天子诏若心有不从之意,自可挂印而去。百姓之民脂民膏,不养贪权恋位之徒! “发都察院,让他们去查一查这位成都知府。” 林如海也不说具体怎么查,都察院那帮人自会体察上意。 皇帝这回颁行的一道圣旨中,将都察院的权力直接强化到了极致。而且将御史的品阶提升了整整四级,从原先的正七品提升到了正五品。 这位成都知府竟然要朝廷恢复旧制,那不是砸御史老爷的饭碗吗? 弹他!必须弹他! 又一封奏章上说道,皇帝给内阁如此大权,相权过重,若出现权臣奸佞,则君上危矣,社稷有倾覆之险,要皇帝警惕伊霍之徒…… “本阁若为伊霍,凭尔今日之言,可死矣!” 就这一句,林如海还在最后附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然后交给书吏说道:“这个不用送内阁了,直接快马发往河间府,看看这位河间府的朱知府还有什么话说。” 捧着一碗粥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的刘弘,好奇的凑过来瞅了一眼,差点笑喷。 不过他还是郑重提醒了一句:“林师傅回复的这一句是不是过了些?万一有人借此弹劾林师傅擅权,威胁朝廷命官,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林如海摇了摇头:“若是别人,臣也不会这么批复。不过这朱彬臣还是很了解的,他与臣是同科进士,为人迂腐不说,最好卖直求名。若是心有正义的言官倒也罢了,可这人为官二十载,每一任都是拿着圣贤书唱高调,硬是半点政绩都无。如今国朝正值新政关键时期,需要的是能做事、能扛事的人。尸餐素位者,该弃之。” 这一点林如海与当今皇帝比较像,那些只会唱高调,喊口号的官员,实在不堪为亲民官。 朱彬与他年纪相仿,又是同科进士。 自己历中枢、任地方,当过御史,干过州府亲民官,至少作出了不小的成绩。 不说每一任都能让地方百姓安居乐业,至少是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教化地方无一不是上上之评。 如今他都官至正一品了,这位同年,还是个五品的知府…… 按照朝廷的规矩,三年一任,只要中中评价,不说官升一级,那也能有半级的升迁机会。 这人二十年才做到五品……庸吏也! 林如海不觉得这种人能给百姓带来什么实惠,更别提朝廷要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若朱彬敢再上一道折子弹劾臣,那臣还能高看他一眼,调他来京城当个御史言官。若他至此偃旗息鼓……殿下,朝廷真不需要耗费国财养这样的官。” 刘弘听懂了林如海的意思,放下手中碗筷,正冠拜下:“谢过林师傅教导,谨受教!” “当不得殿下如此大礼……” 林如海退避一旁,扶起了刘弘,欣慰应道:“事实上臣也是从陛下那学来的,陛下还是皇子时曾主管户部。臣记得很清楚,陛下多次上书圣人,想要裁撤冗官,说朝中吃闲饭的人太多,尸餐素位之人太多,夸夸其谈者太多……臣之前还嗤之以鼻,直到去了江南任上十余年,才真正明白了陛下的高瞻远瞩。” 相比老圣人,当今皇帝被官宦扣上刻薄寡恩的帽子那是一点都不冤枉。 谁叫这位爷还是皇子时就时不时拿着刀把子,在官员脑瓜上晃悠呢? 不过林如海如今是真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位倔强的皇帝,真是敢作敢为的君王,甚至都担心史书上会怎么记载。 “陛下曾言,贪官污吏可恨,尸餐素位者更可恨。臣深以为然,殿下不妨多去向陛下请教请教,何为官?为何官?官为何?” …… 周炯老爷子虽说没有正式致仕,但内阁的大权基本上已经在往林如海的手中转移。 地方上涌向中枢的奏章越来越多,每日都有弹劾林如海等阁臣的折子。 不过皆被内阁直接截留,林如海等人更是毫不客气,要么留中不发,要么直接怼回去。 反正如今的内阁有任免五品以下官员的权力,惹恼了内阁大佬,直接让都察院或是龙禁卫出手查他。 这群当官的,又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呢? 刘弘被内阁的几位师傅限制了工作时长,生怕这位小爷给累病了。 便是皇帝亲自让人带话说小孩要勤快些,多跟着内阁的师傅学习学习,却被六位阁臣联手怼了回去。 陛下都说了太子还是个孩子,孩子要好好爱护,好好养身体,徒弟怎么教,那是我们这些师傅的事。再说了,我们内阁能处理好这些琐事,陛下还是莫掺和的好。 大夏的文臣可比武将难缠多了,当内阁的意志统一的时候,皇帝都得靠边站。 就这样,刘弘每日的工作就是睡觉、吃饭、打……跟着阁臣师傅学习,非军国大事,那些琐事基本上都不需要他去关心。 四月初,太子妃张六姑娘被御医诊出了喜脉。 这一下,内阁的师傅们干劲更足了…… 当远在倭岛的贾琮收到这个消息时,王师已经完全将京都所在的丹波藩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月三上巳节那天,天朝大军四面出击,南北两支大军开始东征,一路势如破竹,不但消灭了大量倭国的有生力量,更是搅乱了倭国的春种。 本就粮食短缺的倭国,耽误了一季的春种,那对于京都附近数十万大军以及数百万百姓简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进入炎炎夏日,丹波藩、大和藩、伊势藩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事。 王子腾早就被刘怡与贾琮联手玩的没了脾气,这会别说拿命给王家换前程了,他就是想死,那都是个奢望。 “王大侯爷,你看看,伱要是不在了,就王仁那厮的混账样,你觉得王家还能撑几天?” 京里送来的书信,令王子腾很是头疼。 虽说自己跟贾家商量好了,王仁当个富贵“种马”,给王家生孩子就好。 不想他一离开京城,这厮又恢复了无法无天的混账模样。 在妻子的孕期,竟然要把青楼女子接回家去。 要不是府里请了侄女王熙凤回了趟娘家,老王家的脸都要给王仁丢尽了。 王熙凤阻止了其兄的荒唐行为,你猜怎么着?王仁竟大言不惭的说他才是王家的少主,整个宁远侯府将来都是他的,王熙凤这个妹妹岂能鸠占鹊巢,以下犯上阻拦他王大少做事! 气的王熙凤祭出了贾家终极大招,请了赦大老爷亲自出手,将王仁挂在了宁远侯府的大门上整整晒了三日。 就这一件事,也让王子腾明白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贾家能出手一次两次,可王仁终究是王家的唯一男嗣,大义会逼得贾家不能一直出手的。 得知侄媳妇给王家诞下嫡长孙后,王大侯爷的眼中总算有了一丝生机。 他便是硬撑,也要多撑上几年。 最好在死之前,把王仁这混账也带下去! 李时迁再次给王子腾诊了脉,养了半年多,效果不能说得上有多少,但也算是将这家伙的命暂时保住了。 “宁远侯,老夫话或许说的难听,但我还是要再说一次,耗费精血不是几支人参首乌能补回来的。如今虽没了性命之忧,但之前的损耗已经折了你的命。今后心放平和,好好静养,最少也能撑个七八年。” 王子腾听到神医断命,不但没有失望之色,反而是长舒一口气。 七八年,够用了! 他起身朝着李时迁拱手拜下,郑重说道:“多谢李老救命之恩,有这七八年时间,足够我安顿好一切了。” 贾琮明显感觉到了王子腾的心态变化,这位军中最狠的悍将,这会竟给了他一种和善之感。 真是离了大谱! 刘怡冲他挤了挤眼睛,小声道:“琮小子,本王怎么感觉这家伙跟变了个人似的,该不会是孤魂野鬼上了他的身?” “靖王,我听得到!” 王子腾无语的瞥了刘怡一眼,送走了李时迁后,转身跟刘怡说道:“若你家唯一的继承人是我侄儿那样子,你也会变成我这样。” “那还是别了,本王还想多活几年。” 好家伙,就王仁那样,谁摊上这种继承人都得疯。 刘怡敬谢不敏,连忙转移了话题,将两人请到了舆图前,指着其中一处说道:“这是倭人与西夷的战舰所在港口,本王打算先打掉他们的船,绝了他们逃跑的唯一途径。王大侯爷,琮哥儿,你们觉得怎么样?” 倭人如今只剩三藩之地,陆上所有的逃跑路线都被王师切断,只剩靠海的伊势藩的港口是唯一的逃跑途径了。 他们与西夷勾结,将倭人仅存的三十余艘大船、数十艘小船与西夷十余艘海船联合起来,在伊势藩的安浓津布下一道道海防防线,想要地势之便,阻挡天朝水师的进攻,也算是给那些王公贵族留下一条生路。 刘怡的想法,贾琮是同意的。 但如今天朝的几大水师主力暂时不能北上,得防着远道赶来的西夷援兵。 在倭岛附近就只有登州水师二十艘战舰,很难攻破倭人的防线。 “咱们水师的兵力不够啊,强攻的话,不一定能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贾琮颇为头疼的揉着眉心,他可不想在这场战争中伤亡太多天朝的勇士。 跟这群矮矬子打仗,牺牲一个他都觉得不值。 不想这时王子腾抚须微笑,冲贾琮笑说:“谁说咱们的兵力不足了?薛家的牌子是时候用一用了……” …… 大夏元祐十二年六月十六,上吉。 贾琮站在阿波藩最大的港口上,在他的旁边,是薛家在倭岛的大管事,薛勋。 这位年轻的大管事,只一道贾琮的手令就急匆匆从萨摩藩赶到了此处。 “侯爷,遵照您的指令,小人已经与宋、汪、陈、岳四家联手召集了一百二十七艘大小船只,皆是能架炮冲撞的武装商船。虽说不及朝廷水师战舰,但打倭国那些破舢板,足够用了。” 大夏的这群海商,就没有什么善茬子。 平日里看起来文绉绉,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狠起来的时候,海里的鲨鱼都得躲着走。 明明是出海走商用的,愣是在船上装备了一门门火炮,舰首还专门加装了撞角。 朝廷甚至专门给这些人开设了专属港口,只要他们不去祸祸天朝百姓,就是把海外那个国家给灭了,朝廷都不会问上一句。 当然了,灭人国度屠人族裔的时候,不许他们挂大夏的龙旗,不许说自己是天朝人。 贾琮也不会圣母到关心海外异族的生死,只关心这些船什么时候到。 正要开口询问时,海平面出现了一根根冲天的桅杆。 当一艘艘海船逐渐靠近后,贾琮第一次对天朝的这群出海走商的豪商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这群人单论还好,他娘的组成联军,西夷那些小国有几个扛得住祸祸? “薛勋,你跟本侯说句老实话,平日里你们是不是经常联手干灭国屠杀族劫掠钱财的勾当?” 薛勋倒是老实,讪笑后小声回道:“侯爷,您是自己人,小人也就直说了。相比西夷在海上干的,那可比咱们狠多了。咱们几家出海时,只要对方愿意老老实实跟咱们做生意,小人也不会真丧了天良屠族灭国……” 嘶! 这家伙的话中之意,对方不愿做生意,就拿大炮说话。 薛勋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在侯爷传令前,小人刚刚收到消息,咱们各家的船队在海上遇到了西夷的船,跟他们对上了几次,或有胜负,不过也算是将这些人拦在了倭岛外海,没让他们坏了朝廷大事。” 以商船对战战舰,硬是把西夷的舰队拦在了外海。 这群人真是他娘的狠人呐! 不过贾琮觉得心中甚喜,不由赞道:“干得好,此战之后,本侯给你们请功。想要什么,你们跟本侯说,只要是本侯能办的,一定给你们办妥!” 这可不是戏言,就凭这群人敢硬怼西夷战舰,阻止了西夷援兵,就该大赏。 却见薛勋大喜,躬拜道:“那小人就斗胆求侯爷,请侯爷上奏朝廷,我等愿为朝廷前驱,去那西洋闯一闯,请朝廷赐予我等一块海外飞地,建海港,修坞堡……” 月票推荐票 昨天的更新被封了,说是涉政。 改了也放不出来,只好重新修改了一部分,又添了一部分,两章合一大章放今天更新。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天我再把后续的剧情写一写,多更一部分吧。 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四章 家书抵万金 百船竞帆东渡,其壮观之象便是贾琮心中都不由升起了豪迈之感。 可惜无论是王子腾还是刘怡,都曾再三叮嘱让其不得登船随行,只能目送薛、陈等五家武装商船跟在天朝水师之后远远东去。 征倭之战在六月底进入了最后决战,贾琮回到出云城时,王子腾已经准备将中军大营前移。 国朝的武勋将帅基本上都保持了立国时就有的传统,很少坐镇后方,从不会在安全舒适之地指挥作战。 给我冲,与跟我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王子腾是个骄傲的人,哪怕李时迁又一次暴躁的警告他不宜太过操劳,可他依旧一意孤行,穿上了银甲。 “监军使贾琮,本帅命你坐镇出云城,总掌前军后勤事……” “节帅,末将身为监军使,岂可留在后方?” 贾琮的反对在王子腾这根本就不好使,他直接摆手制止了贾琮的抱怨,再次郑重叮嘱道:“论作诗,我不如你。打仗,你不如我。在战阵上,伱差你二哥远矣!大军作战,光靠勇往无前不畏生死的豪情是不够的,身为一军之主帅,未胜先虑败,这才是合格的主帅该做的。你,就是本帅敢将大军全部压上的底气!” 王子腾的一番话,令贾琮无言可对。 事实上这也是王子腾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安排,他谨慎了大半辈子,征倭怕是他此生最后一次领兵作战了。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留贾琮在大后方,王子腾不但可以不需要考虑后勤线的安全,更可以在万一出现的战败时,由贾琮这个善奇袭善守城的少年郎快速组织起第二道攻防线。 贾琮见中堂其余将领皆无人反对,只能抱拳应诺,沉闷的退了回去。 王子腾在贾琮退下后,又一次下了第二道军令。 “前军先锋刘怡!” 老二靖王刘怡站了出来,抱拳应道:“末将在!” “尔领前军三万,出但马藩,自北向南横扫,将京都北侧所有倭人尽数驱赶至京都城外,不得有误!” 才给他三万人马? 刘怡虽是不情不愿,不过中军大帐里可不是讨价还价的地方,他只能抱拳领命,随即退到一旁。 此时的王子腾,根本看不出他前些日子的虚弱。 一道道军令从他口中发出,中堂里的十余位大小将帅纷纷应诺领命。 出云城城门大开,中军帅旗在亲兵卫的护卫下缓缓出城。 王子腾在临行前还专门将贾琮喊到了一旁,再三叮嘱:“我去后,大军的后方全权交予你处置。若胜,你便可向朝中要人,文官也好,武将也罢,皆由你安排。若我败了,出云城剩下的五万人由你统领,要打要走,你自己看着办。” 天朝往倭岛前前后后派来了近十八万人马,加上高丽的仆从军,共计二十五万大军。 王子腾给贾琮留下的五万没有一个是老弱病残,甚至连高丽人都没有,全是禁军精锐。 老王也算是看明白了,想要真正征服倭岛,并不是靠刀枪大炮,而是在杀戮过后的治理。 贾琮的重要性,把他跟刘怡加起来都没有这小子一人重要。 “倭岛上的男人,我不会给你留多少。无论军民,我最多只会留下两成。女子配予军士,三代人内,倭人就不存在了。” 留下这句话后,王子腾根本不等贾琮回应就催马离开。 贾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笑了笑,冲其摇了摇手,目送其慢慢消失在晨光中。 倭岛,不对,应该是大夏扶桑布政使司,只需要能生娃儿的女人就行。 …… 贾琮有条不紊的处理帅府的公务,除却粮草军械的调拨外,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安民策以及各州府的治理上。 倭人自先汉开始,就一直模仿中原王朝的制度。 可惜小国寡民,眼见就那么点,学的都是些半吊子,连耕种技术都差了天朝十八条正阳大街。 贾琮不得不从往来客商中招募精通农学之人,高薪聘请其为技术员,在各个适合种植的州府内推广最新的耕种技艺。 然后又以扶桑布政使司的名义,收纳流民,以工代赈,在已经纳入天朝势力范围的地区兴修水利,建造城池,为大战结束后的治理打造基础。 七月初九,第一道捷报从京都城方向传来。 刘怡这家伙简直就是天生的杀神,在京都城以北不到五十里处,三万对阵十万倭人,硬是击溃了倭人大军的先头部队。 根据信报所写,先锋军阵斩两万,俘敌六万,全部坑杀! 随捷报而来的,还有刘怡的一封信。 他让贾琮做好收纳流民的准备,有近五万的倭人妇孺将在月余内抵达出云城。 信中并未提及有男人,贾琮也不知道是被刘怡这厮屠了还是拉去当了炮灰。 这一点,贾琮的兴趣不大。 不过此次征倭的大军中,还有十余万单身汉呢。 才五万妇孺,除却已婚老弱,分都不够分。 老二也太不给力了! “侯爷,京城来信。” 亲兵将一个匣子以及一个包袱送进书房,贾琮打开匣子一看,足足厚厚一沓信件。 其最上一封,乃是赦大老爷龙飞凤舞的字。 “京城近日颇为热闹,陛下晋了你岳丈老子的官,他现在是国朝太傅,九成九要接了周相的位子……王仁这厮实在太不争气,最近又看上了一个戏子,为父应了你二嫂的请求,出钱打发了那个戏子,将王仁扔去了西山煤矿……你二哥来了信,说他在西边一切安好……” 赦大老爷的信,内容杂乱却也详细。 唠唠叨叨好几大章,大概将京城的局势,还有家中的大小事都说给了贾琮听。 其中最令贾琮震惊的,还得属岳丈大人的升官速度。 “周老爷子竟然要退休?倒也是,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倌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贾琮自言自语的感叹,顺手拿起了第二封信。 “贾珍死了?” 敬大老爷的信应该是所有信件中最薄的,只有一张纸,而且内容更是寥寥数语不到十句话。 “三月初六,贾珍病故于金陵老宅,信至京城,我已命宝玉前往金陵处置其后事,汝勿念。” 甚至都不提子侄守孝之事,也未提及让远在西边的贾蓉回京,看来敬大老爷是打算冷处理了。 下一封便是太子爷的亲笔,内容很多,足足数十近百页。 其中朝堂近期局势写了二三十页,针对皇帝老爷坑娃的吐槽三五页,剩下的全是刘弘自己琢磨出来的新政想法,想要听听贾琮的意见。 太子殿下监国的时间愈发久了,这位锐意进取的少年储君,已经迫切的想要展现他的政治智慧。 贾琮从信中的内容,品出了太子刘弘内心中的急切,以及他对很多朝臣的不满。 甚至便是内阁中的老好人,郭培贵郭老大人,刘弘都认为品德高尚,能力不足,魄力不够。 好家伙,郭培贵年轻时那可是比谁都激进的变法派成员。 昭武年间就提出了大夏版的青苗法、市易法,主张朝廷开设钱庄,以低息借贷予百姓,打击民间的高利贷。 也就是老大人经历的多了,明白治大国如烹小鲜,激进的变法改革,很容易导致社稷动荡,得不偿失。 贾琮只好在回信中再三强调了变法要稳中求胜,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四哥所说的新制银票,去岁我便与户部的同僚讨论过。此事,四哥可找我岳父以及贺崇夫人薛氏……” “全面推行大夏公务吏员招考,此事此时不可行。朝廷革新官制之策尚未实施完成,吏员之事还得先放一放……” “新军之事,四哥的考虑是对的。火器的成熟,已经代表了冷兵器的时代即将结束。工部火器坊那边,四哥可以亲自去找那些大匠聊聊,肯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我感觉陛下已经在考虑什么时候禅位于你了,四哥一定要好好跟着几位老大人学习治国之道。特别是郭阁老,这位老大人可不简单,当初他骂圣人的次数,一点都不比海公的次数少。明明是没事就上折子骂圣人,圣人当初还专门将其当作储相培养,四哥就不好奇吗?” “没想到我就出了趟京,四哥就要有儿子了。那我这个当叔父的,一定要给大侄子寻个好宝贝当满月礼……” 还别说,大夏的这位储君脑瓜子忒灵,他很敏锐的发现了当下天朝繁荣的商业已经到了瓶颈期。 这个瓶颈,是愈发繁荣的商业活动,与落后的金融业之间的矛盾。 简单的说,就是货币流通的不便,无法满足商业发展了。 好在这件事贾琮很早之前就与林如海说过,并与宝钗这个商业奇才讨论过银行业以及纸币的施行方法。 这回彻底打下倭国,就算金子的产量不足,至少银子的产量足以应对纸币的发行了。 想到这里,贾琮又找来一张纸,提笔写了自己有限的金融业知识。 可惜他不是专业人士,除了眼界外,专业知识估计还没宝钗高。 算了,这件事就扔给太子爷自己去头疼吧。 至于针对皇帝老爷禅位的猜测,估计内阁那几位大佬以及都督府的老帅都有猜到。 与老圣人不同,皇帝老爷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坐上了龙椅,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就不是享受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自元祐九年开始,两年的时间内,皇帝老爷都翘班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是将苦逼的太子殿下扔出去管事。 与其说太子监国皇帝养病,还不如说皇帝老爷这是自己打棒子,让儿子给朝臣甜枣吃。 等皇帝老爷将满朝文武都得罪差不多了,太子爷的威望就足以令满朝臣服。 到那个时候,新政的前期工作完成七七八八,一切步入正轨。 皇帝老爷再来一个禅位的戏码,储君继位,朝臣也就省了跟皇帝老爷相互看不对眼,可不就是皆大欢喜吗? 三五年内,大夏绝对会平稳的过渡到新君时代。 “果然呐,四爷还是那个四爷,压根就没想过史书上会怎么记载元祐皇帝。” 元祐朝几乎把读书人得罪了大半,不说别的,曲阜孔家就是当今皇帝亲自下旨给抄了的。 还有打击西林等学阀党人,估计在这些人私下的笔墨中,元祐帝都快与焚书坑儒的始皇齐名了。 贾琮苦笑一声,算了,等他将来闲下来了,就去求个修史的活,专门给元祐朝写官方历史。 怎么说他也是六元文魁,相比那些狂野到没边的野史,后世子孙应该会更相信六元文魁写的史书吧。 接着就是林老爷的信,内容简洁的跟敬大老爷差不多。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家里很好,我升官了,你莫操心,安全回来。 呃,这很林老爷。 当初他在江南任职,都四面楚歌了,还给黛玉来信说一切安好。 贾琮也不急给岳丈大人回信,而是拆开了几乎与刘弘来信一样厚的信封。 黛玉在信的开头附上了一首诗,其上字字皆是思念。 “灯下裁衣寄远人,漫拈针线倍伤神。 愁多心绪牵成病,日久形容想未真。 长短只依前日样,窄宽犹记旧时身。 知君命走红尘外,劳碌于今瘦几分。” 贾琮打开了一旁的包袱,打开是两件不算精美的武者劲装,还有一件崭新的官袍。 其上橘猫不像以往那样微眯双眼,而是瞪大了铜铃似的眼睛,目光炯炯注视前方。 其脚下有硕鼠一二,利爪外露,霸气十足。 龙纹金线绣织,贾琮套在身上后,在镜前自视,果然威风凛凛。 “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怪不得人见人爱呀!” 自夸一句后,贾琮哈哈大笑。 他拿起信来继续看了起来,黛玉的字迹无不是赏心悦目,令贾琮感觉耳边就像能听到她的吴音软语。 “那两只硕鼠是我在京畿巡视时,在庙中看到的。顺义那边有百姓立了御猫庙,其中供有一尊御猫神像,怒目圆睁,甚为威严。其爪下压有硕鼠,庙祝说御猫青天,为百姓抓了不知多少硕鼠,神像自然应有体现。故而,我便照着描图,绣到了衣服上……” “太子皇兄看了都说好,还给那庙赐了匾额……” “太子妃做主给皇兄纳良娣两人,其一是翰林院沈丘山学士之女,另一位出身百姓之家,乃匠户之女……不过皇兄至今并未与之圆房,说是要等太子妃诞下嫡长子之后再说……” 黛玉的信中内容与赦大老爷一样繁杂,不过依如她的性格,条理清楚,从各个方面给贾琮讲述了京城新近发生的所有事情。 当然,信中至少有一半明里暗里的表达着她对贾琮的思念。 自打两人幼时见面至今,还从未分开有如此长的时间。 贾琮抚摸着那三件黛玉亲自绣织的衣衫,好似在抚摸妻子光洁嫩滑的肌肤。 许久,他才从思念中回神,提笔写道:“黛娥吾妻,为夫想你了!”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五章 轰他娘的! “日暮想清扬,蹑履出淑。 网虫生锦荐,游尘掩玉床。 不见可怜影,空余黼账香。 彼美情多乐,挟瑟坐高堂。 岂忘离忧者,向隅心独伤。 聊以一书礼,以代几回肠。” 夏日的午后,清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了书房。 伴着蝉鸣,贾琮手中的笔就没有停下过。一页页的纸上满是他要说给黛玉的话。 没有甜言蜜语,除却回复了一首诗外,更多的反而是他在这几个月来,于倭岛上施行的各项安民策。 说来也是奇怪,别人家的小夫妻,言谈间不是家长里短就是各类的八卦乐子。 到了贾琮与黛玉之间,两人不但能聊家事,更多时候都是依偎一起,探讨着前朝故事、朝堂斗争、军政国策甚至是东西洋的大局变动。 贾琮每一次想到做些什么,都喜欢将自己的想法讲给黛玉听。 起初他也没想过能从黛玉这里得到什么反馈,可渐渐的他发现,黛玉对时局的判断、对国朝实际情况的了解,要远远高于他这个“伪才子”。 他每一本事关新政的国策奏疏,其中都有黛玉帮他查缺补漏,这也给贾琮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奏章中某些需要避讳的地方,某一项策略不符合国朝当下实际,黛玉都能敏锐的察觉出来,作出合理的修改。 所以,贾琮觉得他与黛玉之间,不仅仅是青梅竹马的夫妻,更是志同道合的同志。 他很喜欢跟黛玉分享自己各种各样的想法,探讨他心中的盛世模样。 “靖王这家伙刚刚报捷,竟学可杀神白起的旧事,坑杀了数万倭人。你可别觉得这些倭人可怜,聚集在出云城中的十余万老弱妇孺,都是这群畜生故意丢弃的……” “倭人没有忠孝仁义礼智信,在他们的眼里,父母上了年纪,就是他们的拖累。今年开春那会,十一叔送了信回来,他在京都城外的山上,发现了至少不下数万的老弱尸骸……” “我觉得当下的倭岛,不缺能打仗的军士,更不缺治理州县的官员,而是缺少传播圣人之道的儒生。” “你琢磨琢磨,看看从哪能匀些人手出来,派个千儿八百的,送到倭岛上来……” 贾琮一口气写了数十页的信,直到时至傍晚,外面传来好一阵的吵杂声,他才意犹未尽的收起了笔墨。 “外面在吵什么?” 亲兵很快回来,将一封军报送到贾琮手中后禀道:“三爷,水师那边派人回来报捷,他们在五日前全歼倭人与西夷的水师,如今已经封锁了倭人所有的出海口,并派了三十艘舰船回来,问三爷要不要过去看看热闹。” 神特么看热闹,谁家接人看热闹会直接派三十艘舰船? 这群杀胚,是跟他讨要人马哩。 海上杀的不过瘾,还打算登陆作战…… 贾琮看完了军报,按住心中的冲动,手指在桌案上咚咚的敲击着。 按照王子腾的排兵布阵,水师原本只需要掐断倭人在海上的补给以及逃跑路线就好。 如今竟然一战功成把倭人与西夷的水师力量给全歼了,登陆作战开辟第二战场,貌似是件好事。 不过出云城中如今留守的人马也不多,从其他藩地调兵怕是来不及了。 细思许久,贾琮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来人,给本侯传出云知州朴正泰。” …… 时间回溯,六日前的伊势藩安浓津港口。 倭人与西夷大大小小百余艘的战船,混乱的停靠在安浓津的码头。 这两年倭人与西夷勾结,在安浓津港口修建了好几座炮台,专门用来保护他们仅存的水师力量。 不过天朝的战舰更新换代速度不是倭人这个小国寡民能比的,经过数次交战,倭人也是看明白了。 直接与天朝水师对上,他们压根就没有打胜的机会。 就算是把西夷的那二十多艘战舰加上,与天朝水师主力作战,胜算最多不到三成半。 故而在京都城的命令下,这支数量看似庞大的联合舰队,只能龟缩在港口内,想要依靠岸上的炮台,守卫倭人仅存的出海口。 距离安浓津不到二十里的距离,负责指挥舰队的登州水师总兵、指挥使赵世勇再次下令全军戒备,防止可能出现的偷袭。 可惜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倭人的水师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出海。 一直到只剩十里的距离,赵世勇都能用千里镜看到安浓津码头停靠的一艘艘战船了,他才发现自己是小心过头了。 “呸,白费老子的精力了。这群鳖孙,胆子未免太小了些。” 他骂了一句粗口后,向桅杆上方的传令兵喊道:“给本将传令,全军成扇形散开,主力舰在前,辅舰在后,填装炮弹,准备攻击!” 登州水师有拱卫京畿之责,工部最新的装备他们就从来没少过。 全新的战舰、全新的舰炮、全新的火枪…… 主力舰的吨位已经超过了千吨,上有最新式的元祐十八式速射炮百门,一轮炮击下来,足以将西夷最强大的战舰轰成碎渣渣。 呜呜呜…… 号角被吹响,无论是水师主力还是随行而来的薛、陈等五家的武装商船,都是依令而行,排成了一张巨大的扇子,快速压向安浓津港口。 旗舰上的龙旗迎风猎猎,在万里晴空之下,很快就被负责警戒的倭人给发现了。 当当当…… 铜锣被人敲响,原本因炎热与饥饿无精打采的倭人,立马乱成了一锅蚂蚁。 “求德玛得,岛田君,发生了什么?” “天朝打来了,天朝打来了,尾石君咱们快逃吧!” 倭人的水师,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当初侵扰大夏江南的倭寇。 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各大藩镇将军、大名麾下的武士,身份上要比平民高很多。 早些年因能抢到不少钱货,一个个富得流油。 可随着大夏朝廷强势剿倭,后又行开海之策,加强水师建设,慢慢的将这群倭寇或打或杀,硬是逼回了倭岛本岛。 再到两年前,刘怡这家伙自高丽东渡,大军压境之下,倭岛上战火连天。 别说以前那种顿顿吃肉,顿顿有酒的好日子,能填饱肚子都是奢望之事。 反倒是那些住在原本属于他们的屋子中的西夷人,一直有着京都城专门送来的肉蛋粮食。 最令这些倭人水师兵将难以忍受的,是倭国贵族专门送给西夷的女人…… “哈哈哈哈……终于来了,天朝终于是打过来了。都死吧,都去死吧。我的晴子已经死了,被那些可恶的西夷折磨死了。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我要去给我的晴子报仇!” “岛田君,别冲动啊……” 那个被称作岛田君的男人,在歇斯底里的大笑与咒骂过后,诡异的变得异常的冷静。 他从腰间拔出了那柄陪伴他二十多年的武士刀,割下一块衣衫上的布,冷漠的擦拭着。 他们是将军的武士,可将军却毫无顾忌的将他们的妻女送给了西夷。 岛田的晴子,就因为长得漂亮,被西夷轮番折磨,最后竟因反抗凌辱,被西夷活生生用木棍立在了炮台之上。 他一直隐忍着没有去报仇,就是在等这一天。 天朝的水师终于杀来了,也是他报仇的日子了。 …… “五百步!” “全军准备,调转船首,横向射击!” “准备炮击、准备炮击、准备炮击!” “总兵大人有令,火力覆盖!” 五百步的距离,这是赵世勇给麾下舰船的红线。 “该死、该死,这群该死的夏国人,他们竟然停在了五百步之外!” 港口炮台上的倭人军官傻眼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天朝的炮弹一颗颗砸了过来。 而他们炮台上打的最远的火炮,也不过能打四百五十步的距离。 技术的代差,造成了倭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处不断吞吐火舌的天朝战舰,耳边天雷滚滚,随即就是惊天动地的地震。 轰轰轰…… 火力覆盖是什么样子? 排在第二线根本没有开炮机会的武装商船,第一次见识到了朝廷水师的强大。 数十艘主力战舰依扇形摆开了阵型,只一轮齐射,就将三百多颗炮弹砸向了安浓津港口。 那几座炮台是炮弹最先照顾到的地方,要不是这几座炮台用巨石铸造,早就被砸成废墟了。 赵世勇一看那炮台坚固,一时半会是打不掉的。 立马招呼传令兵发出最新指令,改变了炮击的主要目的。 “先将他们的舰船击沉,注意不要靠近,把手里的炮弹都给我打出去!” 能火力覆盖,赵世勇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宝贝舰船跟宝贝士兵冒险的。 朝廷壕无人性的往水师砸银子,登州水师最不缺的就是他娘的火炮与炮弹。 这一回,他赵世勇要做到无战损攻下安浓津! 轰轰轰轰…… 火炮的炮管都快打红了,炮手立马让人将快要炸膛的炮筒子换下,换上新的来继续轰。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倭人与西夷的指挥官都懵了,根本来不及调兵遣将,甚至来不及将自己的舰船拉出码头。 那从天而降的炮弹,精准的砸在了每一艘舰船上。 最令他们恐惧的,是天朝的水师不要钱似的打法。短短两刻钟时间,天朝水师就进行了四轮齐射。 轰! 就在倭人的指挥官调集了人马准备将舰船拉出港口与敌人做殊死一搏时,港口左侧那一座最大的炮台竟然传出了惊天般的炸响。 随即一道冲天的火光迸发而出,耀红了半边天际。 嗖嗖嗖…… 飞溅的石块狠狠砸到了海中,激起一朵朵浪花。 天空中下起了血雨,指挥官突然眼睛一黑,脸上糊了一片碎肉。 完了,他心中最后的依仗竟然就这么被天朝人从内部攻破了! 倭人发懵,赵世勇更懵。 那道冲天的火光,他在千里镜从看的真真切切。 原本用几百门大炮都没能摧毁的倭人炮台,竟然自己炸了。 “他娘的,王子腾有这么神机妙算?竟然在安浓津都早早安排了自己人?” 赵世勇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王子腾真是太阴了! 可惜王子腾莫名其妙背上了一口黑锅,那座西夷把守的炮台,其实是因为西夷的残忍被盟友炸毁的。 岛田最终为他的晴子报了仇,而且他也随着那道冲天的火光与晴子在天上团聚了。 与之一同见了阎王的,还有两千余西夷的军官,以及与岛田一同行动的数十倭国男人。 当倭国水师指挥官还在发懵时,剩余的几座炮台也陆续炸开。 天朝的炮弹轰不开炮台的防御,却经不住那些底层倭人的火把。 存储于炮台内部的火药,成了安浓津最后的绝唱。 这两年来倭国贵族对这些武士欺压的有多狠,这群享受惯了的武士们对他们的主人就有多恨。 反正都是死,那就一起死吧! 自全年冬日京都附近三藩的粮食越发短缺,底层的倭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流传着这句话。 有人将京都城中贵族的奢华腐朽生活会声会影的描述了出来,同时流传的,还有那些大名将军拿武士们的妻女去讨好西夷的事。 京都城中酒肉臭,安浓津内硬窝头。 强烈的反差,以及家中的噩耗早就耗光了武士们对贵族的忠心。 以岛田为首的底层武士们,早就在等待天朝水师的到来。 当天朝的水师吸引了那些高层军官的注意力时,岛田等数百武士就分成四队,悄悄钻进了那四座炮台的内部…… 远处的山顶上,贾十一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他笑了笑,跟一旁的加藤忠义说道:“总算是把三爷的命令完美的完成了,加藤,此事你功劳最大,等回去后我就请三爷给伱记功封赏!” 加藤忠义看向港口的火光,眼中没有半点的怜悯。 他现在已经是天朝的二等国民,他有天朝赐下的姓氏,他是天朝圣皇的子民。 倭人,就算死光了跟他加藤忠义有什么关系! “卑下不敢居功,这都是侯爷神机妙算,十一大人指挥若定。” 加藤忠义的变化,贾十一一直看在眼里。 他拍了拍其肩膀道:“是你的就是你的,咱们天朝有功必赏,等回去后,我请三爷给你说个媳妇,带你跟你妹妹去京城居住……”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六章 富则火力覆盖 武器代差的巨大优势,加之倭人的炮塔毁在了他们自己人的手上,天朝水师几乎是没什么损伤就攻占了安浓津的港口。 赵世勇极为忠诚的遵守了贾琮给水陆两师制定的作战战略,能拿火炮洗地,就绝不让大夏儿郎跟矮矬子去拼刀。 战舰就抵在五百步的距离的红线上,一轮又一轮的往码头倾泻炮弹。 什么开花弹、爆裂弹,甚至还有最新研制的燃烧弹。 工部那帮科技怪们,用最大的热忱回报皇帝老爷对他们的厚恩,将火炮技术玩出了各种各样的花活。 安浓津码头停靠的倭人、西夷大小舰船,全部被撕碎击沉,海面上不仅仅是舰船的碎屑,还有大量的残肢断臂。 海风本就是腥腥的,如今更带着一股强烈的血腥气,令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传令,前进三百步,将那几座山给我轰平了!” 赵世勇是谨慎惯了的人,虽说第一波炮轰已经彻底摧毁了倭人明面上的防守力量,但他还是决定再等一等。 反正带来的炮弹足够多,背后又有强大的后勤保障,那就再洗一次地吧。 船队前行三百步,战鼓再次擂响,一门门火炮再次开始吞吐着火舌,将一枚枚燃烧弹砸向了安浓津城外的几座山林中。 熊熊大火映红了天际,整整数轮炮击,原本茂密的山林全部被大火点燃。 浓烈的黑烟笼罩了安浓津城池的上空,令城中的百姓,以及那些早早逃跑的倭寇、西夷惶恐不安,惊惧的捂住了耳朵,不敢去看划过天际砸向山头的炮弹。 “这不是上帝之鞭,这是东方的巨龙,可怕的、东方巨龙的龙焰!” 躲在暗中的西夷逃兵彻底被吓呆了,一个个呆愣愣的看着铺天盖地的炮弹,嘴中喃喃自语。 龙焰吐息,凡水难灭。 大火烧起来后,山脚下的小城被燃烧的灰烬吞没了。 此战,天朝水师大军轻伤八人,无一人重伤,无一人牺牲。 火力覆盖战术让大夏勇士面对倭寇西夷,完全呈碾压局势。 那八名轻伤的将士,有两个是被火炮的轰鸣声给震晕了,剩下六个说起来更丢人,竟然是下船时太亢奋,左脚踩右脚自己把自己绊倒磕破了皮…… 登州水师的将士在登上破碎不堪的码头时,安浓津城中仅剩的军民齐齐跪在了码头上,迎接王师的到来。 领头之人不过是安浓津的小吏,如今却已是城中地位最高的人了。 那些往日在城中作威作福的人,不知为何全部被人斩去了脑袋。 “安浓津城卫统领日向牧苟拜见上国将军,下臣携城中两万八千余百姓,恭迎上国王师……” “日向?母狗?” 赵世勇被这人的名字给惊到了,竟然还有人起名叫母狗的? 算了,这都不重要! 他看向母狗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骨瘦伶仃,看来这两年在天朝的威压之下,倭国贵族真是盘剥的厉害。 明明靠着大海,竟然还能把人饿成这个鬼样子。 这两万八千多人,其中老弱妇孺占了六成,赵世勇给手下使了个眼色,随后接过了安浓津手中捧着的民册、田册,算是正式接手了安浓津这座小城。 …… 贾琮对于赵世勇的请求作出了部分调整,不但给他派去了高丽人组成的两万大军外,还将出云城中的未婚军汉迁去了数千人。 像赵世勇这等狠人,接手安浓津时还有两万八千余人,在给贾琮写文书的时候,就只剩一半多点了。 凡是手心有茧,稍微魁梧些的男人,全部被悄悄带去无人处,全部斩杀。 此时的安浓津中,估计都没多少身高超过马腿的男人。 阴盛阳衰可不成,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定,为了早日实现大夏扶桑布政使司的繁荣,贾琮决定以行政命令来调节阴阳。 整整数日,他都呆在书房中处理着各种公文军报。 出云城中存储的粮草军械流水般往外运,要不是京城那边的补给来的及时,他都有些扛不住如此大的消耗了。 不过这么大的消耗给他也带来了不少好消息,比如安浓津顺利被天朝收入囊中,更重要的是王师彻底完成了对京都城的包围。 王子腾恐怕是贾琮见过最狠辣的将帅了,刘怡、赵世勇他们不过是杀俘,王子腾是直接敢屠城的存在。 京都城附近的数座小城,无论军民,但凡被王子腾认为是对天朝有威胁的,八成男子被坑杀,余下两成被扔去了石见银山给天朝开矿。 女子迁入安民营,着医者甄别,分等级作出不同的安排。 像是屁股大好生养,容貌上佳,性格温顺的送去出云城,由贾琮处置。 余者就地安置,等待朝廷分田分地,按天朝三等国民待遇发放救助粮。 京都城附近数十万的百姓,被王子腾一声令下屠了半数,贾琮看着文书中冷冰冰的文字,都有些发寒。 “娘的,得亏这老货是自己人,要不然我非弄死他才能安心!” 贾琮对于倭人没什么仁善怜悯之心,要不是那些倭女能生孩子,他都有心全部拉去填海。 不过倭人中还是有一小部分人一直心向天朝的,这些人是贾琮彻底吞下倭岛这块土地的棋子之一。 像是加藤忠义就干的不错,这人不但有不错的身手,脑子也足够灵光。 “十一叔,那个加藤忠义你好好调教调教,你跟他说,等我回京时会带他一起回去,到时候亲自向陛下给他请赏!” 加藤忠义这一次的贡献极大,他受命在京都附近传播天朝的各项政策,传播倭国贵族的醉生梦死,以及出云城如今的美好生活。 这人嘛,不管是哪个民族,不就是求个吃饱穿暖? 明明就不过百里的距离,跟着天朝混不说顿顿有肉,至少不会饿肚子,不会冻死在将军府的围墙外。 这人在贾十一的指导下,在京都城外拉起了一支万人的王师仆从军。 他们借着倭人的身份,以及那一口流利的京都话,替天朝大军解决了不知多少麻烦。 像是拔出哨卡、铲除据点,骗开城门的事基本上都是这支仆从军完成的。 所以,王子腾专门见了加藤忠义,为其记功二等。 贾琮觉得像加藤忠义这类人,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他让亲兵为其寻了一名性格温婉、长相上佳的倭国贵女当媳妇,打算一同带去京城接受一番天朝上国的洗礼。 到时候就让加藤忠义当做天朝忠臣的典范,在倭岛不断的宣扬天朝上国的仁慈。 “搞定!” 贾琮将手中最后一份公文批完,吩咐参军、文书开始收拾书房中的所有东西。 被临时充为监军衙门的院子此时正人来人往的忙碌着,亲兵则是已经穿戴好了甲胄,就等贾琮一声令下就出发,护送他前往京都城外。 王师对京都城的合围已经完成,战局已定,贾琮就不必再当后备军的角色了。 中军帅帐送来了王子腾的最新军令,命贾琮速速出发,前往阵前效力。 效力不效力的扔一边,王子腾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当年在南越消失的老阴人水溶,这会就在倭国王宫内当太上皇呢。 这可是贾琮的“老朋友”了,数年不见,必须好好跟其唠唠嗑才行。 …… 京都城相对倭岛上的其他城池也不算小了,可与天朝的京城一比,简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地主大院。 贾琮站在二里外的小山头上,用千里镜观察着这座被炮火洗了好几遍的京都城城头。 倭人最后的兵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城中,利用还算坚实的城墙做掩护,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天朝大军也不做什么实质性的攻城,就是一个字,轰他娘的! 三百门大炮在五百步外一架,很有节奏的一发发往城头扔着炮弹。 硝烟根本就散不尽,火器营的弟兄们三天打废了数百根炮管,依旧乐此不疲的装弹、发射、换炮管、再装弹…… “这火炮真是个好东西,隔这么远就能打到他们城头去,压根就不需要咱们冲阵攻城。真是过瘾呐,过瘾!” 过瘾君刘怡揉着有些发聋的耳朵,喜滋滋的快步走来。他方才亲自开炮往京都城轰去了十几发炮弹,过足了打炮的瘾。 一上来就在贾琮的肩膀上重重拍了好几下,直拍的贾琮龇牙咧嘴的躲开了这厮的魔掌。 “再轰他几天,京都城的城墙,不能高过将士们的胸口!” 王子腾都没想到这一仗会打的如此的轻松,倭寇很坏,但倭寇可一点都不菜,这是当初朝廷剿倭时朝堂君臣统一的认识。 但经过贾琮的前期布局以及一系列操作后,当年能在江南以一当十的倭国武士,竟然连向王师拔刀的勇气都没有了。 数万倭国大军,被三千王师骑兵一路追着打。 说句老实话,王子腾都差点以为自己是当年的贾代善附体了。 十五万王师,经历了近两个月的攻城略地,杀敌十万,俘虏二十万,自己一方牺牲不过千把人。 这样的战绩,就是当年帝国双壁贾代善、张岳都没有取得过。 王子腾很清楚,能取得这样的战绩,一是武器的代差优势,二来是贾琮这小子采取的“饿敌”之策。 掐断京都城的补给线,又搅乱了倭国所控之藩镇今年的春种。 在王师大举进攻时,京都城外都出现易子而食的惨事了。 倭人竟然将数十万大军聚集在京都城,就他们那点存粮,哪里有能力让大军填饱肚子。 几乎每一次的对阵,火炮洗一遍地,骑兵冲阵时那些倭人不是被炸成碎块,就是手软的提不到刀。 无论是武器上的优势,还是“饿敌”之策,包括组建倭人仆从军这些小计策,贾琮都是居于首功之位。 他王子腾作为一军节帅,唯一的用处就是当个吉祥物,负责发令盖章,调兵遣将…… 王子腾瞅了一眼记室参军手中的军功册,罕见的红了老脸。 “吴勇,你写错了。榜首之人应该是贾监军,伱怎么把本帅写在第一位?赶紧改了!” …… 军功册上怎么记,贾琮不在乎。 他现在最想见的就是水溶这厮,这一回绝对不能让这家伙跑了。 “还请王爷帮小子一个忙,城破之后,一定要抓住水溶,万万不能让这厮再次逃走。” 刘怡闻言就裂开嘴嘿嘿笑了起来,他冲贾琮挤挤眼,小声道:“放心,本王都安排妥了,京都城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水溶的命,他刘怡要定了! 当初他为何在大兄自刎后起兵,跟老三厮杀了一场?还不是北静王府干的好事! 无论是那位老王爷,还是水溶这家伙,都他娘的是老阴人。 老三造反,就是水家的人在背后鼓动。 还有他自己上当调来边军攻入京城,也是水家安插在他麾下的人哄骗了自己。 贾琮对这其中的隐情不甚了解,见刘怡毫不犹豫的应下了此事,还以为是刘怡看在赦大老爷的面上帮他这个忙。 殊不知水溶的狗命,不但他贾琮想要,实际上刘怡能乖乖听从王子腾的调遣,有仗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亲手宰了水溶这个死仇。 王子腾好笑的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铁憨憨,心中暗道:哪里能轮得到你们?水溶的脑袋,本帅要定了! …… 轰轰轰轰…… 只要天亮时,城外的火炮就会不定时的往城中倾泻炮弹。 坐在王宫中的水溶,此时面容枯槁,没有了当初刚来时的风度翩翩。 他在倭国呆了数年,从一开始的天皇客卿逐渐变为倭国的国相,最后甚至控制了大半倭国的贵族。 可惜,他在倭国的秘密发展,最终敌不过中原王朝强大的实力。 当刘怡顺着高丽东渡倭岛,攻下三藩之地时,水溶就发现他秘密积攒的实力,在天朝大军面前,压根就不值一提。 他一直在避战,无论是陆地上的争夺还是在海上的较量,水溶都是采取了避战之策。 既然从中原得不到先进的火炮战船,那从从西夷手中花大价钱购买。 粮食不够养活数十万大军,那就可劲的搜刮倭人百姓的口粮…… 可不管是合纵连横,还是刮地皮拉壮丁似的准备,到了最后依旧连王师战力的零头都比不过。 那个可恶的贾琮,竟然猜到了他的计划,在年节时掐断了他最后的补给线,击沉了运输西夷卖给他火器的船队。 这还不算,大雪过后他刚想赶紧种上一季粮食补充粮草,不想贾琮这厮又派了人,四处烧杀劫掠,搅得他连春种都耽搁了。 “该死!该死!都该死!” 水溶看着刚刚送到的军报消息,其上说粮草已经不足支撑三日,军中已有哗变之像,水溶就觉得喉间一阵血腥,猛地一下喷出了一口血来…… 月票推荐票 今晚就先更到这里,明日继续,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