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凭种田脱单》 第一章 夜晚 漆黑的夜晚,一道光忽闪而过,倾刻间,雷声大震。 沈笑一身汗的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外面的大雨已经接踵而至。 噼啪的雨声打在房瓦上,好险要盖住了隔壁二哥的喊话,东院大伯的喊话,她都听不真切。 沈笑起身趴到窗前,大声喊道:“二哥,我很好,沒漏水。” 话才落,一阵风起,泼进窗内的水,就浇了沈笑一脸。 她抹了一把脸,朝窗外比了一下中指,下一刻,沈二郎就沿着屋沿冒雨过来,将她的头按回去道:“你可省点心吧,四叔四婶要是知道你这么皮,都能从阎王殿杀回来信不信。” 啪一声,窗户从外面压下,沈笑只好再将窗关好,听到外面二哥去东院的动静,借着屋外的闪电,又摸回了炕上。 此时,沈笑已经沒有了睡意,她躺在炕上胡思乱想,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睡着。 这么大雨,后院的樱桃和杏儿,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那些果子,这几年可没少替家里添进项。 二哥沈志去了东院,一直都沒回屋呢。 这雨一直不停,又伴着风,她担心快熟的麦子会倒伏,那可比前世糟透了。 那时她爸爸牺牲后不久,受到打击妈妈意外车祸身亡。 十岁的她被乡下的姑姑收养。 升初中那一年的夏天,也是一夜狂风暴雨,次日雨住,村里一大半的麦子都翻到地里。 成片成片的,好些人家都传出来哭声。 因为那时,还没联合收割机代替人工不说,乡下老家工厂少,大部分乡亲都靠地里的庄稼过日子。 沈笑清楚的记得,她和姑姑一家蹲着,跪着在麦田割麦,好多麦粒掉到地里,拾都拾不起来,粮食少收一半。 这里可是古代,一亩地好时不过收三百斤左右,要是减产,今年的日子…… 东院,沈笑的大伯沈文,边抽着烟袋,边时不时的看看天,“这么大的风雨,再不停麦子八成会翻,今年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凤港河的水一涨起来,多少麦子都不够糙的。 今天这雨邪性,地里怕会存水。 半坡那八亩下等地倒不碍事。” 他顿了一下起身道:“走,柳林水洼那十亩地得去挑开些口子,放水出田。” 正跪坐在堂屋桌案前,对着观音像和天师像念经的管氏,忽的出声道:“可消停会儿吧,又打雷又刮风的。 那年雷雨天,香河的陈员外冒雨回家,被雷劈死的事才多久。” 沈大伯…… 沈远沈志两兄弟…… 沈大伯用力磕了磕烟袋锅子,“大郎,前些天让你疏通的垄沟(浇地时开出的一条三十公分宽高的水渠)都通完了吗?” 沈远低声道:“我和二郎都通完了。” “哪有完,那沈大路挨边的那两亩,到他家地头,死活不让挖沟,非得说那巴掌大的两垄地能打一碗麦子。 说要麦收以后再挖垄沟。”沈志气哼哼的,当时挖沟,他差点和沈大路干架。 沈大路阴阳怪气,说那两亩地是四婶的陪嫁,他们家才养了沈笑十年,连弟媳妇的嫁妆都贪了。 “二郎!”沈远警告似的喊一声沈志,怕他在爹娘面前胡说。 管氏抬起眼皮,哼道:“大路又说怪话了吧,都是和他娘学的。 不用说,我都知道那婆娘在外面晒摆什么。” 当年,沈笑娘陆氏嫁来,在村里置了十两银子一亩的上等田作嫁妆,招了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眼。 明明是个孤女,却带来二亩田地,四个箱笼的陪嫁。 十里八乡都有名的能耐人沈善,迎她进门前,楞是说动沈老大花光积蓄,又借了外债,一起把三间草屋翻盖成石墙青砖瓦房。 沈大伯一口一口抽着烟,“我们凭本心做事,将来那两亩上等田的田契是要给七两的,那是七两的私产。 就是西院和你们四叔该得的田,七两成亲也会落在她名下。 你们祖父母过世时,只给我们兄弟留下了八亩田地,后头这地这院,都是你四叔和我一手一脚挣的。” 管氏也道:“大郎回头和你媳妇都说明白,省的麻烦。 二郎三郎也要记着,这家里有你们一份,就有七两一份。” 两兄弟点头。 “唉,娘,桔梗不是糊涂人。”沈远想到满月后被大舅子接回娘家“挪窝”的老婆孩子,一脸的笑意,他儿子身子壮,媳妇月子养的好,开心。 沈志瞥了大哥一眼,不明白他笑什么,自从大哥成亲以后,都不带他和沈七两下河抓鱼玩儿了,没意思极了。 “爹,娘,这雨一时半会儿的也停不下来,我先回西院儿了,七两一个人在那院儿了。” “那还愣着干啥?”沈大伯瞪眼。 管氏一拍大腿,道:“大丫头嫁人后,七两非得自己个住西头,就不搬回这院儿。” 边说边起身,进里屋拿出一包羊角蜜点心,倒进碗里扣一起后,交给沈志:“给你妹妹的,不准偷吃。” 沈志咽了咽口水,伸手去接扣在一起的碗。 嘭嘭嘭,轰,几声巨响传来。 沈志扭身,飞一般往西院跑。 沈远紧随其后,一起冲进西院儿。 待到沈大伯和管氏也跑来,就看到沈笑顶着麻袋,怀里抱着她的宝贝大托盘,站在东厢已经塌了的土胚房不远。 而沈志正在吼她:“下雨天瞎折腾什么。” 沈大伯一步上前,一巴掌拍到沈志后背,“臭小子吼谁呢?” 这边沈远已经接过盖着油布的托盘往东厢厨房里送。 沈笑都懵了,她刚才想起种在东厢柴房的东西。 刚进去抱起一个,房顶的土就开始掉。 她迅速夺门而出,才出门口,柴房塌了…… “你个不省心的小冤家!”管氏一把将沈笑抱住往西院堂屋里去,边走边喊:“二郎,还不快给你妹妹烧水去。” 沈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老爹一起,踏进了西院厨房。 要妹妹做什么,他小时就不该哭着喊着让娘生个妹妹。 弟弟妹妹什么的,最讨厌了,等沈曜从县里回来,看不揍他,休沐不在家照看妹妹,瞎跑什么! 第二章 雷声 沈家东西两院没拉院墙,共用东院一个大门,格局一样,正房三间,堂屋是客厅加饭厅,沈大伯夫妻住东屋,西屋一直是沈笑五姐弟儿时轮流住。 西厢房一间住着沈大郎几口,一间暂做仓房。 仓房窗角的不远处,种着株石榴树,那附近还打着一口水井。 东厢房一间厨房,一间柴房杂物间,几丈外东南方位是个简单的影壁,那处还种了一株石榴树,花开时火红火红的。 两院的官房都是在西南角,男女分置,是跟京里学的。 那影壁绕过去就是沈家的大门。 西院正房,东间原是沈善夫妻的,现在是沈笑和大姐出嫁前的闺房。西间是一间书房,当年沈笑娘四个箱笼的嫁妆,有三箱都是书。 窗外又是一株石榴树,不光是为好看,到了八月,石榴果熟能拿到通州换银钱。 西厢,沈二郎和沈三郎一人一间。 水井同样离西厢不远,井边不远,也种了一株石榴树。 东厢照例是厨房和柴房,只作备用。柴房接着搭了个泥胚窝棚,管氏当初养了只母羊,专门给出生未久的沈笑喝羊乳的。 管氏将沈笑拖抱到西院正房东屋,一边给她解下湿掉的麻袋,一边拿布巾给她擦头。 嘴里还念叨:“那窝棚早就该拆了,你大伯他们总是忘记,倒教你在里头折腾这个那个的。” 她又从箱笼里拿出一件夏衫:“快把湿衣服换下来。” 一番折腾,沈笑已经缓过了劲儿,知道自己不赶紧换,大伯娘就要替她换了。她麻溜的换衣,又快速的给伯娘擦头发。 “笑呀,要不你搬回东院?”管氏很享受沈笑的服侍,这是她从出生就亲手带大的孩子。 “伯娘,我和大姐都在这住习惯了。”沈笑从另一个箱笼里,扒出一件大姐以前的衣裳,帮管氏换上。 “姑娘大了,都想离开娘的跟前儿了。”管氏似真似假的倚在炕沿。 “七两一辈子都不离开伯娘。”沈笑摇摇她手臂。 管氏点她一下额头,道:“净说胡话,你都十岁了,十五及笄都能说亲了,也会像你大姐十六嫁人。” 沈笑刚要说她十八再嫁,堂屋里就响起了话声。 “娘,水烧好了。”沈远拎着一桶热水,半桶冷水到了。 沈笑赶紧越过竹制屏风,开门接过一只桶,沈远已经把热水送进屋了。 管氏从屏风后出来,见儿子头发已擦干,道:“你爹和二郎都收拾好了? 和你爹说一声,今晚我睡七两这屋。” “唉。”沈远忙答应,回到堂屋道:“爹也说让您今晚留下和七两做伴。 我们睡在西厢三郎那屋。” 最后这句被一连串的炸雷声盖住了。 待到沈笑和伯娘洗好收拾好,东院大门啪啪作响。 沈远披上蓑衣去开门,一下涌进来四五个人。 村长的大儿子沈大勇急道,“远哥,文大伯呢?” “在西院,咋了?” 沈勇抹抹满脸雨水,“凤港河水倒灌进田,我爹通知大伙儿去排水。” 一起来的人道,“村里好几家房子都塌了,有两家还压在里面。” 他们边说边进西院,沈家一直都没睡。 沈大伯知晓源由,二话不说,领着俩儿子一起冒雨走了。 沈笑和管氏,都不敢入睡,急急回到东院厨房烧水做吃食。 烧着火的沈笑问道:“伯娘,凤港河倒灌,会不会是白河上游……” 正和面的管氏一顿,扭头呸了一下,道:“别乱寻思。” …… 沈笑还真不是乱寻思,此时,管氏的哥哥管伍,领着程怀谦跑去找县衙的高师爷报告温榆河决口。 管伍原在县衙户房做了十年的算手,因打的一手好算盘,得新来县令林修尧的赏识,如今已不再是白衣书办,而是着青衣的经制吏。 “高先生,这是区区的一个侄儿,以前在通州皇木厂作工过。 前几日他加入了巡河防护队,说半个时辰前,温榆河决口。” “什么?”高师爷大惊,直愣愣的从椅子上站起,通州那边并未有消息传来,“管典吏,此事果真?” 管伍看向程怀谦,点头示意。 程怀谦一拱手,道:“千真万确,我们子时交接不久,白河水涨的都快漫堤了。 两刻钟前,有皇木厂的皇木飘过来,我看的仔细,不是通州城的皇木,是张家湾旧厂的朽木。” 高师爷紧紧注视着这个只有舞勺之年的少年,“白河水位上涨过线,巡防首官张捕头为何不来上报,倒教你来?” 程怀谦自小混迹市井,并不紧张,“张捕头接防后就说,顺天府哪一年夏天不下几场雨的,林县令第一次做一地父母,太过小心。 他带人巡了盏茶时间,就回公寮了。 只吩咐我们这群招慕来临时队员守着河岸。” 高师爷面色稍变,立即追问:“你如何判断温榆河半个时辰前决堤的?” “旧皇木场距咱们县不过二十多里,此时河水曝涨,水流比以往快了不止一倍,再往上游通州北关闸口距那里也就十五六里远,加一起不过四十里。”程怀谦说的十分仔细。 高师爷看向管伍,见对方郑重点头,他握紧袖中的手道:“跟我速去报与县尊。” 高师爷叫上隔壁院子的钱师爷,几个出门向西急行十几步,街对面就是县衙的后角门,林县令就住在衙后的官署。 主理刑名的钱师爷,是顺天府大兴县人,他比高师爷这个主钱粮的福建秀才,更清楚通州的水网,白河与通惠河在通州交汇,直至天津京杭大运河,是为北运河。 其上北关闸口上游就是温榆河,能将皇木厂的皇木冲来,定是决口无疑。 且漷县境内还有凉水河,港沟河,凤港河流过,如今并未有人来报河道水位。 所以刚到县令房外,家仆正在敲门,他就急切道:“县尊,温榆河决口了。” 室内一阵乒乓的撞凳之声后,仅着里衣的林修尧猛的拉开门,“速去通知主薄,令县衙所有人大堂集合。” 直到跟着县令一行前往白河岸,程怀谦都有点晕,“管舅舅,县尊竟是没有再问我。” “叫管大伯,我可没你这个外甥。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早做防范不会出错。 还有,多听少说,一会到了河边,跟紧我。”管伍几乎半跑着,说话有点喘。 第三章 热水 “是,管大伯。”程怀谦高兴应下。 还是沾了沈笑丫头的光,以前在后庄村里,管大伯都不稀得搭理他。 这回自己能进巡防队,还是沈笑找管大伯说的情。 回头,他一定给沈笑买朵大红色的绢花送去戴。 沈笑可不知道有人要送自己花儿戴,还是大红色的。 她这会儿,正和隔壁的成嫂子,一盆盆往东院西屋送热水。 又将房里送出的一盆盆血水倒进外面的废旧大桶里。 听着屋里,七太奶奶喊用力时,小舟嫂子时不时的一声闷叫,她端盆的手都有点打颤。 这顺产还有一定危险的,何况小舟嫂子被压到房梁下,动了胎气的人。 真心希望这雨别再下了,二哥和小舟哥送人来时,说有好几家,房里都进水了。 雨当然不会听沈笑的话停下来,不过,风住了,雨势倒是减小了。 隔壁成嫂子推沈笑去烧火,道:“我一个人就行,你坐着别动了。” 然后又笑问:“七两,吓着了?” 沈笑摇摇头,“没有,大嫂生产时,我也帮忙烧水来着。” 灶口填了一把柴,她又道:“就是担心小舟嫂子。 小舟哥好不容易成了家,房子又塌了。” “唉,谁说不是呢,你成大哥说,小舟娘当时护着儿媳,被碰到了头,现在送去村长家,人都还没醒。 亏的炕上两头的炕柜架住了房梁,不然…… 现在小舟媳妇又要生了,这大雨天,也没法去后庄找接生婆。”成嫂子想想都心惊,虽然说乡下妇人都生过孩子,别人生孩子时也帮忙打下手,可到底不如稳婆经验老道。 “成家的,七两,快,再送两盆水。”西屋一个婶子大声喊道。 “来了。”两人又急急送去两盆水。 管氏又递出一盆更混的血水,成嫂子脸有些发白,“这,难产?” 管氏横她一眼,示意她沈笑还在。 成嫂子这才想到,沈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别被吓着了,她可是小善叔和陆婶子唯一的独苗。 趁她去倒水,沈笑悄悄问道:“伯娘,是脚先出来的?” 管氏扭头看了一下西屋,手捂着沈笑的嘴:“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 “可是伯娘,我娘留下的书里有写的。”沈笑努力表现的不心虚。 哎呦,弟媳怎么啥书都有,不过这可是两条人命,管氏略一犹豫,就小声问道:“七两,那上面有写胎儿头大,怎么顺产吗?” “有,”沈笑趴到管氏肩头耳语一番,管氏越听脸越白,心里那个急呀,回头就把这几本书锁起来。 “那线?” “我娘有,我去拿。” “先别……”管氏话还未出口,沈笑就一头冲进西院。 成嫂子回来还问:“文婶子,沈笑怎么不戴个斗笠就跑了?” 管氏摇摇头,道:“我先进去,你赶紧再烧两锅热水。” “婶子……” “羊水快流完了,七奶奶说,孩子头太大。” “热水!”西屋又传出一声。 成嫂子有些身形不稳的扎进厨房…… 西院东屋,沈笑一进门就插好门栓,检查一遍窗户后,心念一动,进到一个似有仙气环绕的空间。 她一头冲进那栋两层竹楼,在一楼的储物室,翻找出了陆氏制的细羊肠线,剪刀,针,又在柜里翻出半截人参,一瓶儿三七止血散。 想了一下,又扑向地下室,找到那剩下的小半坛蜂蜜,倒满一个小瓷瓶带出。 拿着这些,又来到进来时的果树下,顺手折下一大枝樱桃,扫一眼几株神奇共存的南北果树。 心念一动,回到了外面房间,都说她娘给她留下了丰厚的嫁妆,熟不知,那栋竹楼、果树,才是陆氏给她的最大财富。 眼前好似又闪现出陆氏临别抱紧她的样子,“娘的乖宝,娘不确定此去能否全身而退。 这个留给你,能什么时候打开使用,看你的造化了,娘不能眼看着你爹独自涉险。” 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婴儿,谁也不知道她能听懂大人的话,也记得此世父母的样子,还记得和他们一起进过空间。 好似木质的镯子,被娘用秘法给自己认主后隐入腕间不见,可沈笑知道它就在自己的意识中闪现,又经常有文字随它时隐时现。 本来就因为灵魂强大,身体弱小而不能很好掌控自己小身板的人,更加显得体弱,而且还 嗜睡。 幸运的是,自己符合认主的条件,五岁以后,用了三年时间将意识中的文字读通掌握,慢慢能在空间活动自如了。 赶跑脑中的杂念,沈笑抱着东西拐进西院的厨房。 此时,管氏已经和沈七奶奶,陈二婶子商议了一阵。 陈二婶作为沈家村为数不多的外姓人,没敢表态,但她知道,再生不下来,大小都保不住。 村长媳妇第一回见出这么多的血,人早就晕了,被送到东间还没醒。 沈七奶奶不过比管氏几个大几岁,却是沈氏辈分最大的长辈之一,且略知一二医理。 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小舟媳妇,和换了一床又被血浸透的铺盖,再想一想当年陆氏借她几本医书,她终于下定决心。 “管氏,你去拿吧,一切有我担着。” 陈二婶眉头一颤,这剪开容易,就怕人半路支持不住,“七婶子,人得先弄醒啊。” “莫慌,她脱力了。待我给她扎两针。”沈七奶奶试图稳住声线,可声音还是有些飘乎。 这边厢,管氏已经找来西院厨房,见到沈笑正将樱桃用她的小石磨研浆。 “七两,东西呢?你怎么又折腾起樱桃了?” “伯娘,医书上说樱桃补血的。”沈笑将樱桃汁收起,并把蜂蜜倒进去勾兑。 做好后交给管氏道:“伯娘,可以补充小舟嫂子体力,一会儿你找机会喂她吃下。” “不,现在就需要吃。” “啊?” 管氏低语道:“你小舟嫂子脱力晕了,她自己心里怕是有些歇劲儿。 现在急用热水,那边灶台都占着,你这边煮红糖鸡蛋送来。 东西给我,你记得自己是来煮鸡蛋的。” 沈笑点点头,将全部东西交给管氏,告诉她怎么使用后又道:“伯娘,娘留下的半截参,咱救人救到底,人命关天。” 第四章 后院 管氏笑道:“我家七两有菩萨心肠。”她拿刀将人参切去几片,“这参不好全拿到人前。” “伯娘教的好。”沈笑接住剩下的参。 管氏离开时,沈笑强调刀具要沸水消毒,执刀的人一定要手洗干净。 东院产房内行完针的沈七奶奶,发现小舟媳妇只是眼皮颤一下,并不见醒来。 见到管氏拿人参来,立即要给小舟媳妇含着。 管氏伸手拦住她们,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走到床边,她叹息着拿着瓷瓶,真切的在小舟媳妇耳边道:“七奶奶,这是我弟媳生七两时求来的,听说可以补血补气力。 七两那会儿也不老小,弟媳就靠这药撑了过来。 看我家七两现在长的多好。” 沈七奶奶和陈婶子俱是眼前一亮。 全村人都知道,七两出生时四斤七两,个头也不小,陆氏当时生了一天一夜。 她们立时接过要给小舟媳妇服下,只是倒进碗里时,闻着味儿怎么那么熟悉…… 也不知道是扎针还是这良药的作用,小舟媳妇悠悠转醒过来。 她一睁眼就被塞了一片人参,对上沈七奶奶急切的询问…… 沈笑不知产房产妇正在艰难抉择中,大火烧开水,她手脚麻利的打着荷包蛋。 不一会儿一锅红糖鸡蛋水做好,她装罐送到产房外。 听到小舟嫂子道:“七太奶动手吧。” 将鸡蛋水递进去,沈笑被管氏再度赶去厨房,和成嫂子沉默以对。 大概过了一刻钟,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 成嫂子一下抓紧沈笑的手,“生了,生了,七两,生了!” 沈笑…… “热水!”陈婶子一声高呼,让沈笑脱离了铁骨爪。 这声啼哭初时不大,奈何此子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要借此机会宣泄。 天光放亮,雨已经停住,这不住的啼哭声让左近几家女人都跑来询问。 知晓母子平安,大伙有种说不出来的欣喜,有位大娘道:“唉哟,这娃子有福气,刚一出生雨就停了。” 沈大勇媳妇更是笑道:“是有福气,他这一声哭,把他奶奶都给哭醒了。” “真的?” “可不是咋的。” 成嫂子更是形容一番今天生产时的惊险,着重在说:“亏得文婶子拿出小善婶儿当年求来的灵药。” 有人问道:“啊,还有这般灵丹妙药!” 就有人抢答到:“我听说过那药,以前我婆婆在时……” 新生命的到来,给染了风愁雨绪的村民们,带来了一丝欢颜。 大伙儿竟是开始闲话起各村的生子奇迹了。 只要有人在,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沈笑咧嘴笑着,想了一下,她悄木声的从两院间的夹道绕到后院。 她家的宅基地,据说是太爷爷分家时,舍了一部分良田,主动挑的村口这处。 百十年前,这还是片荒地,左右都没人住的,所以划的地方极大。 后来太爷爷考中秀才,都觉得这地有福,就不断有人分家后在此处居住。 她家东西两院前后加一起有两亩多地。 爹和大伯两人起院子时,咬牙一并将后面这半亩多地圈起了高高的院墙。 东院墙边,还有几分也是菜地,直通后院。当初那菜地养了一二十来年,起房子时,大伯他们都舍不得毁了,又多留出几分,说将来子孙出息了,还能再起一处小院了。 打开夹道的门一进后院,正中间种的都是各种时令菜疏。 东边搭有车马房,一头骡子正卧在马房下,见是自家人,那骡子勾勾头又缩了回去。 沈笑急行几步来到它身前的食槽边,那骡子瞠的又站起,讨好似的望向她。 这头马骡是爹买的,只比自己大两岁,那年被突如其来的叛军杀进村时,这骡子驼着他们兄妹几个逃命,是立了大功劳的。 马骡是公驴和母马交配所生,比公马和母驴交配所生的驴骡体型大,力气大,也耐跑。 往常耕地进城,出力的都是它。 马无夜草不肥,骡子也一样,沈笑心念一动间,手上多了一捆苜蓿草。 骡子迫不急待的埋头苦吃,就是这个味道,小丫头给的草总比别人的香。 “骡兄辛苦了,等下次给你拿胡萝卜吃。” 回答她的是骡子畅快的咀嚼声。 沈笑继续向不远处的猪圈走去,望了一眼,两只半大的小猪正在棚里憨睡。 她悄悄退走,朝向院西头的几棵果树走去。 木栅栏围起的桃树,杏树,几棵樱桃树,外加两棵冬枣树错落之间,是平常散养鸡鸭的地方。 除了枣树,其它三种树都是她幼时闹着种的。 后世,通县至香河一带的樱桃水蜜桃,都很有名的。 她空间又有这些果树,等大伯买来树苗后,她给调换了过来。 几棵树出了空间之后,适应良好,近年挂果之后,更是甜的磬人。 此时,地上散落着一层被雨水打下的果子。 沈笑打开栅栏门走近鸡窝,在骚动的八九只鸡中间,选了一个最大的,手一碰,那鸡收进了空间。 她快速关门退走,从夹道返回西院房间。 刚要进空间,就听到门外管氏轻声问:“七两,你要不吃了红糖鸡蛋水再睡?” “伯娘,我不饿的。”沈笑打开门道。 管氏摸摸她的头,“赶紧睡会儿吧,伯娘还得去东院支应一会儿。” 沈笑想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给大伯他们炖鸡,还是偷着做吧,要不伯娘该心疼不同意了。 送走伯娘进到空间后,她迅速跑去鸡圈,那只被抓进来的母鸡,在鸡圈里转来转去,怀疑自己的鸡生已经不同以往。 可惜沈笑不会知道它的想法。 她正在鸡圈里挑出两个最大的母鸡,看准时机将它们抓到手里敲晕后捆好,又速度回到树下,默念出去。 这个空间就是这么个性,只能在空间的果树下进出。 除非修炼竹楼里的功法有成,才可意念一动,想到空间哪里到哪里。 好在空间不大,也就几亩地的样子。 也不知道娘的老祖宗为何要这么设定,考验后辈?可这方世界老祖宗自己都说,灵气稀薄几等于无。 第五章 清炖 娘一辈子都只将将引气入体,连所谓的炼气一层的边都没摸到。 而她,能引气入体都是托了她两世知识积累的福,就这用三年也才能勉强达到,炼气什么的,不用想了,又不是修仙界。 所以,这空间除了有点仙气儿,有口活眼泉池,几颗“灵”果树外,也就竹楼里的手札和书了。 金银财宝成山,没有的,时间流速更是想都不要想,和外面一样。 当然,地下室有常年保鲜的作用,还有老祖宗酿的好酒。 对了,果树后面倒是有两亩肥田,不用施肥,产量媲美前世。 娘当年还在边上开出了几分地种了些许药材。 沈笑一边思绪飘飞,一边手起刀落的宰了两只鸡,接完鸡血她又 用厨房热水烫了鸡毛后,将鸡油等取出改刀切好。 将一个鸡头,两只鸡翅和鸡脚暂时收进空间。 用开水焯一下鸡捞出,又换上锅新水。 从空间扒拉出干枣和佐料,考虑到小舟嫂子坐月子,也不敢放佐料了。 整好一切,就将鸡整块同枣放进锅里清炖,又加了一把空间种植的黄豆,咳咳,主要是沈笑厨艺太一般了,除了清炖,她也不会别的。 大火烧开后只放入少量盐和葱姜,转小火让它慢慢炖吧。 忍不住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烧火,想着大伯他们还没回来呢。 她不由的迷瞪了一小会儿,醒来发现东院里的乡亲们都已经离去。 现在只有村长媳妇和成嫂子他们几个在堂屋喝糖茶。 大伯娘和七太奶可能还在产房吧。 此时,能很清楚的听到街上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沈笑听到了二哥的声音。 二哥一声站住,然后就是沈大路的声音:“沈二郎你松开,我是你哥。” “就你这样的,还想当哥。”沈志抓紧沈大路的衣襟,举拳朝他脸上揍去。 原先在后面沈大伯和沈大郎,见二郎去追偷跑回来的大路, 也不知道地上有银子还是在等村长他们,反正就那么停在村口拐角不动了。 沈笑出了院门,沈大路已无半点招架之力。 见到沈笑,跟见了救星似的,用力挣开沈志,躲到沈笑身后。 还道:“七两妹妹,二郎他欺负人。” “颠倒黑白,沈小二你倒是敢做不敢说。 将我们家挖好的垄沟全都填上,你咋恁勤快!”沈志边说边上前逮人。 沈笑当然信自己二哥了,她忽的在两人中间身形微动,想滑出去。 可沈大路也挺灵活的,她动他也动。 燕赵之地多侠义,沈家村的男儿们,多多少少都会点拳脚功夫。 沈志顾忌妹妹,没敢硬上来抓人。 偏沈大路还自作聪明挑衅:“抓不到了吧?你上来呀,上来呀! 就说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那天在地边先踹我的。” 沈笑气乐了,好嘛!沈大路是不打自招了,他是不是忘了,那两亩地是谁的。 “二哥,你让开。”沈笑一抬下巴,示意沈志往边上去。 沈志谁呀,从小领着沈笑上树掏岛窝,下河摸螃蟹的主,两人早有默契。 他这边向左一闪,沈笑逮住沈大路伸到自己肩后的右手臂,一把抓住,身体前倾,啪一下,把个高她一大头的沈大路过肩摔出三尺去。 沈志在一旁跳到沈大路身上就一顿猛锤。 “呦,天老爷呀,自家人欺负自家人了。 兄妹合伙儿打人了。”沈大路她娘恰在此时出现,扑上前就要救儿子。 沈笑能让她如愿?小手一张,抓住她胳膊:“三伯娘,二哥和大路切磋功夫呢,咱别添乱。” 三伯娘推拉几下都丢不开沈笑,这孩子力气好大,不会遗传了陆氏吧? 显然她下意识摒弃了沈笑摔儿子那一幕,且她也不敢用力推。 得罪管氏没事,招惹了沈笑,管氏能带着全家老小活撕了她。 她眼看着小儿子生生又挨了几拳,就是搭不上手。 哭嚎道:“没天理啦,打杀人了,管氏你出来!” 好家伙,声音干脆瞭亮,沈笑怀疑三伯娘没事在村尾吊过嗓子。 邻居们好几家都只依在自家院墙后勾头看,并不出来凑这个热闹,怕大路她娘攀扯。 这不,她嘴上已经开始数落起来:“管氏,你教的好儿子,净捡老实人欺负呢。 都要出人命了,你还能躲家里门后。 早前东洼那二亩地,分明我们愿意出钱,你却窜捣文兄弟不让卖。 因为这事,去年,我大儿媳生产,跟你求小善家的药,你说没药,今个就听说给个出五服的用了。 你心咋恁黑唻!!!今个你儿子又不分青红皂白截住我儿子可劲打。 你咋净干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呢?” 沈大路惨呼救兵:“娘,娘,快救我。” “七两,你松开我,你大路哥可是和你一个高祖爷爷。” 二哥和自己还是一个亲爷爷呢!沈笑看二哥已经把沈大路揍的起不了,松开了手。 刚眯一眼的管氏听到动静,从家急步而出,将沈笑拉到身后,“三嫂可真能倒打一扒,全村都晓得东洼那二亩地是小善媳妇的嫁妆,我们当兄嫂的凭什么给卖了。 当初你们没经过我家同意就去后庄找来里长说项,最后里长得知原委拂袖离开。 一年年的,挨边的那一垄地,一到种粮你就往你家扒拉。 你是嫂子,我不好说啥,每年都得费劲再把一垄地整回去。 如今把心虚当有理,就攀扯我不给药什么的,我压根没药。 且当初你大儿媳是生完孩子后,你听稳婆说我家弟媳有奇药,才上门来找的。” 这边厢,邻居见管氏出门应战,有几个留在村里排水救人的村民,不顾刚洗好换上的衣裳,上前将沈二郎和沈大路拉开。 三伯娘见儿子满身泥水,一脸的乌青,那个心疼呀,顶着头朝管氏胸口撞去。 跟出来的村长媳妇和成嫂子打门口冲出来,架住三伯娘。 村长媳妇斥道:“三嫂,你干啥呢?家里壮劳力在田里村上忙了一宿,你不赶紧准备好热水吃食,跑出来闹什么?” “咋?你这亲弟妹也向着外人,你瞧瞧你侄子被打成啥样了?”三伯娘挣不开两人,向隔房弟媳开炮后又急吼道:“管氏就是个黑心的。” “住口!” 第六章 咻一下 沈七奶奶不知道何时也出来了,“小舟媳妇刚拼死生下孩子,都是一个祖宗传下的子孙,你不说帮衬一二,还这么大吼大叫的,惊的小儿哭的直打嗝。” “打嗝那是在吐奶。”三伯娘脱口而出,“不会哭那还是活的吗?” “姚氏!”沈七奶奶厉目望向她,指着村口方向的人群道:“沈老三,还不快过来带家去掌她嘴。” 刚走到村里的村长他们,没想到大路提前跑回来一会儿,就惊动快半个村的人。 沈大路他爹可是听到自家婆娘刚刚的话了。 说人家刚出生的娃活不活的,是要结仇呀。 没看一起回来的沈小舟被大勇侄子给拉住了。 丢人现眼,他冲过来就要打姚氏,却被沈大路跳起和他大哥沈大力一起抱住。 然后沈老三顺阶将灌了泥浆的鞋脱下,边打沈大路边骂道:“让你不学好,竟是敢堵别家的垄沟。” 大路他哥沈大力这回不拦他爹了,还捎带手的挡住弟弟的逃生路。 沈大路抱头边躲边叫:“爹,爹,别打了,你刚在地头已经抽了我两棍了。” 打田里回来的一众老少爷们里,小一辈儿的齐齐撇嘴。 那两棍全抽在没翻的麦子上了,沈大路个大滑头。 姚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此时跟个鹌鹑似的,躲在村长媳妇身后。 村长看着沈大路生生挨了几鞋底子打,就出声道:“早食后,沈大路到祠堂领戒鞭十下。” 姚氏不干了,“他叔,大路都挨了打……” 村长哼道:“挨打是他活该,堵住浇水的垄沟不说,还把边上的麦子给毁了。 毁坏庄稼,搁外姓人那里,是会告到衙门的。” 一句话镇住了姚氏。 “都回吧,天明还一堆事等着呢!”村长看看村民,心塞,熬半夜不累吗,一个个看的津津有味的。 众人缓缓动身,准备回家吃口热食。 沈笑在沈七奶奶耳边耳语一番,沈七奶奶在大家要离开之际道:“都等下。” “七奶奶您老有什么吩咐?”村长近前。 七奶奶大声道:“刚刚姚氏说管氏不给她助儿媳生产的药,我给大伙儿说说。 不是管氏不给,是真没有什么药,今儿个给小舟媳妇喝的,是樱桃汁勾兑的蜂蜜。 那会儿故意说是求来的灵药,是想大人有心劲儿生孩子。” “女人生孩子,两只脚都站在鬼门关边上,有时就差那股劲儿。”有那经年的老太太说道。 至于真信不信,只有个人心里清楚。 男人们都一阵阵的咳声,村长发话:“不累呀?家去吧!” 呼呼拉拉的,几十号大小男劳力各回各家,临了还把自家看热闹的娃抓回家。 至于媳妇儿们,算了,一提生孩子难产,不叨叨一阵儿是不会回家的。 有人就问了,“那别人怎么传小善婶有救命灵药?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这事儿管氏自然知道,她也一直想趁机澄清这个误会,沈家村总共五十七户人家,现在就有二十来家的女人在这。 “那是十年前守县城时,你们小善婶在县城救人,从医书上找到了止血的良方,和益善堂,回春堂一起制出来救治伤者的。 那药材是从云南广西运到京里的,听说极其的少,极其的贵。” 有个小媳妇儿大声问道:“文婶子,是不是一两黄金一两漆的山漆?我娘家爹在通州码头给人看仓房,听说广西云南那边有一种止血圣药山漆,运到京里,特别的贵。” 神助攻啊!沈笑心里乐,用一脸你真厉害的表情,望向小嫂子,还不忘拉拉管氏的手。 “三七,好像里边是有这味药。 县里回春堂,益善堂的大掌柜都知道。”管氏是不懂的,但沈笑拽了一下她袖囗,她就索性说是了。 “这事儿是我和大伙显摆的,那装樱桃汁的瓶子还在,大伙儿可以看看。”成嫂子没想到吹个牛而已,也能让大路娘攀扯出来。 村长媳妇后来醒了,是见过那装樱桃汁的小瓶子的,叹道:“没影的事,也能传个满天下,三嫂,你都不想想,文嫂子有灵丹妙药,她娘家侄媳生产时,怎么不送去。” 众人这才想起,去岁管氏大侄媳妇难产,孩子生了三天三夜,结果生下不到两天,就夭折了。 有灵药,她会不给自己娘家人用。 以前大家以为真的有灵药,如今……大伙儿看向姚氏的眼光,就有些不对味儿了。 倒是没人说进家里去瞅瞅那瓶子的。 姚氏黑了脸,“稳婆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那人家稳婆说的是十年前,不是现在吧!”沈七奶奶斜睨她一眼。 姚氏张张嘴,嘴唇嗫嚅几下,到底没再说话。 村长媳妇趁机道:“都散了吧散了吧,家里爷们才冒雨从田里回来,还没吃上口热乎饭呢。” “哎呦,我锅里粥别熬干了。”一个婶子咻的一下回家跑去。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谁都是拖家带口的一手人,姚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连成嫂子都回隔壁自己家了。 眨眼间,大门口就只剩下管氏,沈七奶奶和沈笑三人。 “行了,我也回了。”沈七奶奶忙了一宿,主刀的也是她,这会儿实在困极了。 “七太奶,要不您就在我家歇着吧。 茂叔和我三哥他们一起跟随先生到谭拓寺去了,家里就您一个人……” “哎呦七两,我家就挨着你家东院,抬脚就到,和歇你家有什么区别。 有事儿我会隔墙头喊你们的。”说着沈七奶奶就朝东走去。 沈笑和管氏就跟在后面,目送沈七奶奶进了家门。 “伯娘,我能说忘了七太奶住隔壁了吗?”主要家院墙下是菜园,感觉上离的远。 “你呀,”管氏点她一下,拉她进家关门。 娘俩儿绕过影璧,,一进院就闻到一股肉香味儿,沈笑偷眼看了一下管氏,嘿嘿一笑,飞跑进西院。 一定是二哥在厨房掀开了锅盖。 果不其然,背对房门的沈志还捞到碗里要往嘴里放。 “二哥!” “哎呦,”沈志一惊,黄豆差点掉地上,“你炖的吧,二哥替你把把关,尝尝甜咸。” 第七章 幼苗 沈笑心里心疼,从小有好吃的,哥姐都是紧着她,她吃肉他们吃里面的配菜。 她上前拿勺子盛出一块肉,“二哥,帮我尝尝熟了没有。” 沈志…… 拗不过妹妹的他,接过碗,尝了一小口,声音有点哑:“好吃。” 这厢,陈二婶子已经哄好了小婴儿,她道:“才小舟来看过娘俩儿,说是要去村长家看看他娘。 小舟媳妇刚睡下,估计这一两天身边离不了人,你们多费心吧。” “婶子哪里话,您一隔边儿邻居都这么尽心,我们本族的哪能不尽力。 更何况,早年大舟和小善玩儿的又好,又一起……”管氏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她道:“我让大郎送您家去吧。” 陈二婶摇头:“别客气,他们都忙一宿了,刚进西院去收拾。 两步路的事儿,再说,你瞧天都大亮了。” 说着就往大门走去。 “陈二奶奶等等。”沈笑拎着个小坛子要递给她,“只有汤,给家里小妹妹们捎去。” 闻到了飘出的鸡汤香味了,陈二婶子不接,哪可能光是一罐汤。 管氏拿来直接塞给她,“二婶子快别客气。” 最终陈二婶接过拿走了。 “伯娘。”沈笑有点小心翼翼的喊道。 管氏一叹,“那鸡养着下蛋,是给你补身体的。 不论是益善堂还是回春堂的大夫,都说你身子弱,得补养,鸡杀了,还会有蛋吗?” “伯娘,只杀了一只,再说我身体现在可好了,你看。”沈笑举举胳膊,露出小手臂,“可有劲儿了,才还给沈大路摔地上了。” “要叫大路哥。” 沈笑不置可否,“好吧。伯娘,咱快去西院给大伯他们下面条吧。” 鸡都杀了也炖了,还是给丈夫儿子吃的,管氏能怎么着,只能去给他们下面去。 临了又吩咐沈二郎给隔壁七奶奶和成嫂子送份去,至于村长家,还是算了,人多眼杂还得路过沈大路家,麻烦。 一家人吃过香喷喷的鸡汤面,管氏又给小舟媳妇朱氏喂了鸡汤,都赶紧回房补眠了。 特别是沈大伯,一宿下来,人都快趴下了,他十年前乱兵中救护家人时,落下了暗伤。 每年夏秋雨水多发之季都要去回春堂看诊,医资不菲。 他和管氏又将五个孩子平安养大,还供着上了学,可想而知得多能干。 忙完十几亩地里的活儿,一有空沈大伯就上三十里外的张家湾码头去找工作,管氏请哥哥帮接些缝补的活儿。 有时遇到好工钱的活儿,沈大伯就住在张家湾的破庙里,连着上工。 而家里的孩子,地里的活儿,又都交于管氏一人操持。 得惠于沈家村的祖宗出过举人,特别重视教育,专门划出五十亩族田,族里不论男女,每月只收一餐的口粮,管两顿饭,给幼童启蒙。 几个孩子都上过学,识得字会算数。 可书和笔墨纸砚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好多族人学习不久就不去上课了。 大郎沈远在沈家的蒙童班上了两三年学,十岁时四叔四婶不在了,爹伤重未愈,妹妹沈悦六岁,二郎沈志,三郎沈曜一个四岁一个两岁,再加上小七两。 他觉得自己不是读书进学的料,就不去上学在家帮娘照看弟妹们,十三岁就非得跟着爹跑码头做工。 女儿沈悦也只学了一年,后头都是二郎上学后回来教她的。 至于沈笑,幼时经常玩儿着坐着就昏睡过去了,夫妻俩总怕她一睡不起,根本不敢让她单独出门,习字都是哥哥姐姐教的。 二郎三郎七岁蒙学两年后,倒是都去县里书院了,可二郎沈志他是个坐不住的,更喜欢武枪弄棍。 前年的阳春三月,沈笑八岁,他刚十二,沈笑身体好转闹着进城看看,他和十岁的沈曜上学时偷偷领着妹妹去逛县城。 一同将带去的小黄瓜卖给县城永福酒楼。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果断退了学,总是和沈笑一起折腾研究暖房,大冬天在西院厨房柴房种出了韭黄,都能卖到通州城去了。 去岁和今年又提早在春天种出一茬黄瓜和芽菜,给家里添了不少进项。 连大嫂周氏都是因为两家给通州的各大会馆供菜蔬结识的。 后来大嫂的爹相中了大哥,找媒人一说合,两人就在前年腊月底成了亲。 西院 沈笑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她到底修习了一些心法,自五岁能进空间开始,又会借机夹带里面的水果榨汁给全家补养。 去年开始,更是亲手在空间种起了稻子和麦子,收割后,掺到自家的粮仓,供平常食用。 还有圈养的鸡鸭,虽然不说都是灵物,却比外面的更香更有营养。 几年来沈笑又天天坚持打拳,身体机能调节的很好。 她起床跑到厨房,检查大托盘里的辣椒幼苗。 大周之前的大齐朝,出了一位支持海运广开商路的女帝,辣椒就是大齐末年由海外传入的。 不过当时只作为观赏的植物,后来是川贵那边的人发现了辣椒的妙用,很快就作为贡品供给皇宫。 及至本朝开国,辣椒都只是贵族们的专享。 到了今上宣德帝,京城各大有名的酒楼才偶有辣菜供应。 这辣椒苗,是沈笑一个多月以前,在通州的福建会馆磨来两根干辣椒剥籽种出来的。 瞅着一掌多高的幼苗,沈笑畅想辣椒广泛种植后的前景。 二郎沈志进来时,就看到妹妹对着托盘一脸的傻笑。 他轻咳一声,道:“七两,这幼苗何时能够长大。” “快了快了。”沈笑答的随意。 可沈二郎不满意,“听说京里已经有好多酒楼饭馆做辣椒的菜了。 这是不是说明,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开始大量种植了。” 沈笑回过头道:“那样才好呢!”面对二哥的不解,她继续说:“有人种,就不会显得我们的出奇,就会有人顶在最前头。 而且,辣椒是有多种吃法的,等寻常人家都能吃的起了,成了和黄瓜豆角一样的家常菜,我们才能种的更多,卖的更多。” 沈二郎仔细想想,好似确实有些道理。“但价格一定会下降。” 第八章 高热 “那买的人还更多呢。”沈笑给二哥开阔思路,“天下还有更多我们没有发现的食物,借由卖辣椒,我们可以认识更多的人,搜集不同的种子,总有一两样会让我们占的先机的。”比如西红柿,至今还没在通州听说过。 “你俩都醒了。”大郎沈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哥,你怎么也起来了?”两人异口同声问。 沈远好笑道:“睡不着了,我打算去找小舟,他家的东西还在塌房里,这会可能他就在收拾。” 猜的没错,一刻钟前,沈小舟从村长家过来时,大门是拴着的。 他在村长家已经吃过饭,想想媳妇儿在文大伯家定然能被照顾的很好,就转身回自家收拢东西去了。 昨晚将娘和媳妇送去安顿好,他就和大伙儿先去田里排水了。 整个正房的房顶全塌了,东厢厨房也是草泥房,也已经及及可危了,他先来回几趟,把锅碗瓢勺都收拾到院里。 又艰难的从塌房里寻找物什。 一样样都浸了水,搬出来很费劲的。 等他终于摸到了娘放粮食的柜子,使尽拉拽也不动半分。 沈小舟有些歇气儿,心里难过极了,可他都当爹了,得有当爹的样子。 一股劲儿支撑着他拉动了桌角。忽腾一个用力过猛,脚打滑向后仰倒。 他心说坏了,可别摔到塌梁上。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没摔到塌梁上。 睁眼就见远哥接住了自己,沈志和沈笑正在把他收拾出来的东西,往手推车上搬。 “远哥!” “累了就出来歇会儿,有我和二郎呢。”沈远扶起他道。 沈小舟眼眶立马红了,“哥,不累。” “小舟哥,不累也得渴了吧?给,糖茶。”沈笑递上来一个竹筒,摸着还温温的。 “这茶还是我大嫂姥娘家送的,说是在三河县蒋福山采的,沾了甘泉寺的灵气。 你快尝尝有多灵。” 沈小舟被她这番话逗乐了,接过竹筒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下。 末了还笑道:“果然很灵,我觉得自己这会儿满身都是劲儿。”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几人就把能收拾出来的家当,都搬到手推车上了。 地面有些泥泞,车子几乎被他们半抬着走。 “远哥,回头起房子还得再麻烦你们。”沈小舟回望一眼自家的院子道。 沈远当然会来帮忙,他对沈小舟道:“等路面都凉干了,一两天工夫就能把你家房子做好。 今年的麦子铁定是收不了多少了,回头你跟我们一起去通州码头找活儿做。” “嗯。”沈小舟再次红了眼圈,孩子生在人家家里,从那么凶险到母子平安,他一辈子还不完的恩情,“陈二奶奶说,婶子把珍藏的老参片都给我媳妇儿用上了,等挣了钱,我再给婶子补上。” “小舟哥,你见外了不是,以前我四叔和大舟哥,没少一起吃一起玩,每次家里有点活,大舟哥都没缺席过。”沈志扶着车把,脚下还有些打滑,也不耽误他嘴甜。 “就是啊,小舟哥别心焦,我伯娘说,要让小舟嫂子在家里坐完月子再搬。”沈笑也安慰他道。 沈小舟不住的点头,他娘虽说醒了,可一直头晕恶心,七太奶奶说是伤了头,得卧床养一段时间,他一个人分身乏术。 地里粮食糟了灾,不出去挣点银钱,几口人怕饭都吃不上了。 如今,文婶子解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四个人走的不慢,呆会儿都还想再上田里瞧瞧。 两家离的不远,没多久就到了东院大门口。 “七两!”一声急促童音穿破天际而来。 村尾的卢大花狂奔而至,“七两,快,你大伯在东洼那两亩地头栽倒了。” 卢大花气喘虚虚的说完,只觉身前几股风刮过,眼前就只剩下小舟哥了。 “大花,你帮忙喊一下七太奶来,我也去东洼。”沈小舟推车也不管了,留下一句话也跑了。 但他还没跑到地头,迎面就见远哥背着文大伯,沈志和沈笑左右护着回来了。 后面有沈成、沈大力几个一起跟来。 一行人很快来到家门口,管氏和沈七奶奶已经等着了。 推车早被她们推到了影壁边上。 “背西院去。”管氏镇定的指挥,“二郎快去烧些热水。” 又对沈成几个道:“地里的活儿不能耽误,你们赶紧忙去吧。” 地里其实也没啥活儿了,水排出去,人能下地把麦子能扶的扶起来,可大片的麦子卧倒,扶也扶不起了。 从昨晚亥时直下到今晨卯时的雨,已经让垂头的麦子扎不住根了。 不过他们也知道帮不上什么忙,就不留下添乱,都轻声的离开了。 只沈小舟跟沈志一起去了柴房。 很快,沈七奶奶在西厢给沈大伯做了检查。 然后又扎了几针道:“表面看他肝火过旺,昨晚又受了寒气,今天心火急窜,一下就撑不住了。 再加上旧伤复发,如今全身高热,十分的凶险。 具体的我诊不出来,不敢轻易下药,须得赶紧找大夫才行,再晚,就不可预测了。” 管氏给丈夫换了额上的毛巾,从枕下拿出一包银钱,“他醒来出去,我都没留意到他脸色。” “我去回春堂请裘老大夫来。”沈远接过娘递来的银子,急步向外。 “大哥,”沈笑跟上拉住他:“路上可能还有积水,你骑骡马去更快。” 沈志和沈小舟冲出来问如何了, 沈远摇头,他又拐去后院牵骡子。 “得找回春堂的大夫看。”沈笑说完就进去她房间,从空间竹楼,找出娘珍藏的一对海马,装盒,又拿出一坛烈酒。 等沈远牵骡子出了夹道,她递上道:“大哥,这盒子你带上。 前天进城看大姐,我愰忽听说回春堂裘大夫,被香河哪个大户请去看诊了。 这雨一下,还不知他有没有回来。” 沈远不解,却背上了盒子,“那这是?” “大哥,县城最好的大夫除了裘大夫,就是益善堂的胡大夫,可他御医出身,极少出外诊,我娘手扎中说他是个医痴。 这盒里的药材是当年我娘无意中得来的。 你给胡大夫,他定会跟你前来。” “好。”分明是四婶的嫁妆,但这会儿,什么也没爹的命重要。 第九章 掉漆盒子 目送沈远匆匆离去,沈笑转头道:“二哥,小舟哥,这会儿出日头了,得把推车上的粮食晾起来。” 两人一看,倚在影壁上的推车,上面的粮袋和物什正滴着水。 沈笑没搭手,现在她得想法让大伯的烧退下。 回房间后,将那一坛烈酒搬来厨房。 从大锅里取瓢热水凉一下,又拿一个瓦盆将酒倒入。 按酒与水一比一半的比例勾兑好,放到地锅水里温一下取出。 本来应该是一比一,但考虑到古代烈酒的度数不如现代高,就改一下比例。 然后沈笑将其端到三哥的房间,和管氏道:“伯娘,这是按我娘医书上兑的降温药酒,你将它给大伯擦擦。” 沈七奶奶眼睛一亮:“早年听说过,前朝有御医用酒降温,可是此法。” “应该是。”沈笑含糊应着,这是后世医院的物理降温法,她不清楚现在有没有。 她们说话的时间,管氏已将棉布巾泡入其中。 “伯娘,有些部位布容易在擦时伤了皮肤,得用棉花。” 管氏慌忙取出钥匙,“噢噢,给,我屋里的炕柜有弹好的几斤棉花。” 沈笑接过,又道:“需要反复擦。 您先打一块凉湿布放在大伯头上。” “为何如此?”七奶奶疑惑。 “防止药酒擦拭时,血冲向头部,造成脑卒中。 伯娘,您先用泡酒的软棉布延额头、颈部向下依次擦拭到手背,力道要适中,别沾到眼睛和嘴上,可以侧身擦,大概擦半盏茶时间。 然后再轻擦大伯的腋窝,手心,肘窝,这几处可以多擦几次。 注意别凉着大伯,其它等我取来棉花再说。” 管氏连忙照做。 待沈笑取来棉花用开水烫过晾凉,又交待伯娘擦大伯的大腿腹股沟处,但肚子和其他部位定不能沾上。 这就需要把沈志找来帮忙。 沈笑和沈七奶奶在屏风外不停的换热水来温着药酒。 好在沈志力气大,管氏做事麻利,很快就将沈大伯擦好并盖好保暖。 大概两刻钟不到,沈大伯的体温有所下降。 沈七奶奶说有效,管氏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她想再擦,沈笑和七奶奶同时拦住,过犹不及。 此时,益善堂的胡大夫,正与沈远共骑一骡回来。 “慢点慢点,颠死个人了。” 沈远只管抓紧僵绳赶路,根本没听清胡大夫的话。 可怜胡大夫的小药童,骑个毛驴死命追。 但那毛驴总是跑两步退三步,对路边新鲜的野草流连不已。 紧赶慢赶到了家门囗,沈远跳下马骡,一抄手就将胡大夫抱了下来。 “放下放下,成何体统。” 这嚷嚷声阻挡不了沈远,却招来了沈志沈笑,连正在晒东西的沈小舟,都跑来围观。 “哼!”胡大夫胡子都气的飞了起来。 来给沈大伯诊脉时,脸色依然铁青。 但诊了一会儿,“噫!”他吸吸鼻子,“你们用烈酒降温了? 好,很好。再拿酒来擦一遍。” “胡大夫,我大伯才擦过不到三刻钟,且他旧伤复发,此时不宜再用酒擦吧?”沈笑陈述云道。 “有道理。”胡大夫收回诊脉的手,看向沈笑,然后出人意料的抓住她的手腕。 沈志出手去抢,竟然是没有快过他。 “别打扰胡大夫。”管氏知道,这是在给沈笑搭脉。 好久没找大夫看诊过的沈笑,一开始时身体微僵,如果不是认识胡老大夫,她保不齐会抓住对方摔下去。 胡大夫一手搭她的脉,另一只手手指有节奏的在腿上敲点着。 半盏茶后,他睁开眼睛笑道:“很好,阴平阳秘,气血充足、脉象平和、神足心平、体强智足。 来来来,你告诉老夫这两年你平常都是如何行为的。” 管氏和两儿子目露欣喜,七两总说自己身体强壮了,自前年始就不再上县城挂诊。 如今胡大夫说好,一定是好。“托胡大夫裘大夫福,孩子这两年再没有动不动就一睡几天不醒的。” 而沈笑却腹议,急病人慢郎中丁点没错,真正的病人还等着开方呢,“那我大伯呢?” “噢!”正在接受夸赞的胡大夫捻须道:“你大伯几个月前先是寒邪入肺经,未经痊愈又湿热入体,再加上急火攻心,才形成如今内外交困之状。 他的旧伤也使得体温不断上升,高热不下。 你们刚才扎的穴位和烈酒降温,暂时降下了一些体温。” 大家都等他接着说,特别是沈七奶奶,想取取经。 “嗯,我的药箱还在药童身上,此时,既无法开方,也无法行针拿药。 再说扎针也要有时间间隔的……” 不等他说完,沈远旋风般离开,他把药童给忘了。 待到接来药童,开方捡药煮好喂药,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中间沈大伯被胡大夫扎醒过一次,服药后很快又睡着了。 管氏想请胡大夫留下观察一二日。 他却瞟向沈笑道:“放心,你家小姑娘诚意十足,又是故人之后,我会尽力的。 不过,诊费,针和灸我可以不收,药费也可算个熟人价。 但你大伯的寒邪太久,已经有血瘀风痹之像,稍有不慎,怕会不良于行。 若想根治,得调换药方,须辅以天麻和……” “用,只要能治大伯,天山雪莲我们都买。”沈笑果断点头。 “什么是血瘀风痹?”管氏沉声问道。 “就是腿脚不利索和关节痛。”沈七奶奶叹息,沈文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若不良于行…… 管氏:“胡大夫,您尽管开方下药,多少银钱都使得。” 胡大夫又拿起笔墨,重开了一付方子:“这是三天的药,我尽量开药效相同价位不高的辅药,大约不到四两银子,拿我的手帖,三两足以。” 管氏接过药方,“大概要服药多久?” “辅以针灸,最少一月。” 管氏咬牙,将药方交给沈远,回东院拿钱。 她打开炕柜,从箱笼里翻出一个掉了漆的盒子。 来回数了八遍,将床头两串铜钱加一起,也不过十七两三钱九文。 “伯娘。”沈笑抓着门框,轻声喊道。 管氏扭头用袖口沾沾眼睛,转回头笑道:“走,让你大郎哥抓药去。” ------题外话------ 各朝一两银子兑铜钱在900一1200文左右浮动,用绳串起,10串一贯钱约1000文,重约4一5公斤,平民很少用银子。明海贸之后,银子才在民间流通多起来,多是一块一块的,买东西时,拿夹剪剪开,用戥子称重。且古人会用一物将留到剪刀上的银沫子吸起来,攒到一起再融成银块。 有简单的算法大约是: 1两黄金=10两银,1两银子=1000文。 1两银子=1贯=10串(1串100文)=1000文。 也有1两银子=1200文 第十章 眼熟 等沈远再次进城抓药时,管氏吩咐二郎沈志,将房间收拾一下给胡大夫两人暂住。 她自己则是去了东洼地头找沈成,丈夫二月时在码头上工半月,后来拿回家五十两银,保不齐他就是那会儿受了寒。 管氏必须去问清楚才能安心,以后,她定会让大郎看住他。 而沈笑,拿着筐到后院捡地上掉落的果子。 眼看就能换成铜板的果子被打地上砸烂的,开口的,沈笑忍不住长叹一声。 看来,只能想办法做成果脯,冬天到茶楼去找找销路。 本来空间里的桃杏可以混到里面卖,现在只能推后计划。 空间里的酒,她一年只能取一坛,再拿就会被踢到外面,卖私房酒这个也行不通了。 大伯一月下来光药钱就得三十两,家里现在根本没那么多银钱。 夏收后,不知能打上多少粮食。从三月开始,他们都是买粮吃,仓库也就有半袋黄豆。 忽听到脚步声,原来是沈志来了。“七两,今年我们只卖过一茬樱桃,这树上如今都没几颗了。” “二哥,谁在照看大伯。” “药童小鹿看着,胡大夫已经帮小舟嫂看诊完了,说让好好养着。 你答应他帮村里受伤的人看诊完,借书房里的医书给他看,他就请七太奶和小舟哥陪着,一起到村长家给人看诊了。”沈志捡着一颗烂开口的杏儿,叹息道:“胡大夫一付药下去,爹的脸色就沒那么青了,不过他开的药真是贵。 就是咱们卖完这几棵的果,再加上这片菜,也不够十天的药。” “二哥,家里总共只有十七两银子。”沈笑继续捡,边捡边将樱桃和桃杏分开装筐。 “啥?”沈志手一用力,那杏彻底稀烂。“咱们去岁冬天和今春卖菜,挣了十六两四钱,娘让交公七成,再加上爹那回拿家的五十两和大哥挣的,怎么只有十七两。” “去岁冬天,大伯在回春堂做艾灸,又抓了十天的药。”沈笑顿了顿,又道:“今年大姐成亲,小侄子满月,三哥的束修笔墨,哪哪都是钱。 咱们平常吃的用的,都是伯娘拿钱。” 沈志颓然的坐到地上:“辛辛苦苦好几年,一朝倒下,落不到一文钱,还得拉饥荒。 眼看夏收一过,又要交税了。 爹怎么就一下倒了呢?我……” 他眼神迷茫,那个一向高大的身影,如今蜷在床上,看上去是那么瘦那么小。 “东洼的两亩地,怕是不养个四五年,变不回肥田了。 西南柳林水洼地的那十亩,怕是也会变成薄田。 二哥,大伯是急病了呀。”沈笑也不捡果子了,蹲在沈志身边道:“二哥,我问过大哥了,他说和咱们村挨着边的相仪,还有后庄,十停有九停麦子都倒了。 凤港河水今早就有些回落了。 咱们还是离县城近的,离的远的紧邻北运河的苏家村,榆村,杨村那一溜儿,怕是也受灾不轻。” 沈志抬头看看妹妹:“你是说朝廷免税。” “嗯。二哥不如到书院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消息,咱们和后庄那几十户一个里长,到底不如自己村的更方便。 最主要的是,通州上游和北运河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衙门会不会征发徭役修河。” “对对对,万一修河,得知可以不可以用银钱顶替。”沈志有了目标,立刻起身道:“我书院原来的一同窗,他本家叔父在顺天府做推官。 我这就去找他。” 沈笑连忙拉住:“二哥,今天肯定是不能去的,你们昨晚光去排河东岸的水了,村北头半坡的地,还没去看过。 而且不论是大伯,还是住在东院的小舟嫂,今晚上都得有人守着。” “那快点把这里拾完,咱们一起去看看。”沈志只觉一股劲儿又回来,飞快的捡着果子。 …… 县城,沈远刚进城门口,路上许多积水淤泥的地方,好似有里长带人在清理。 比起早上来时,此时街上的稍微多一些,已经有店家开门。 然后他就见两三个衙役和青壮,抬着两个木板飞快的冲进城与他擦身而过。 那么多人挡着,沈远看不真切,那第二个木板上的人莫不是大舅。 他拉着缰绳追上,眼前就出现泥水沾满身,发稍滴水的几个少年迎面走来,其中一个少年笑的脸上泥浆皱起,拱手道:“是二郎哥家的远大哥吧。” 沈远抱拳回一礼,心说这是二郎以前书院同窗?有些眼熟。 “大郎哥,我是后庄村村尾的程怀谦。”然后他又顿了顿道:“刚才抬过去的是管大伯,我们昨晚在凉水河那里抢险堵堤时,大伯救人受了点伤。” 沈远面色一肃,“伤的重不重,现在我大舅送去哪里了?” “益善堂。” 沈远一拍骡子,骑上就往医馆跑去,独留程怀谦立在街边。 “咳咳!兄弟,人都走了,咱还是想想去哪换洗一下,这一身的行头,难受。”一起的一个少年拍他肩膀道。 程怀谦也觉难受,泥浆满身,衣衫湿透粘在身上,太阳一照,那滋味…… “走,先去管大伯租的院子,他刚把钥匙给我了。 一会儿咱们给他送身衣裳去。” 他们到达管伍家时,沈远已经在益善堂找到了大舅。 此时,管大舅打着赤膊,额头有片乌青,似已擦了药。左手臂一直到肩膀上被包着绷带,正躺在医馆后堂的病房。 “大舅!” 管伍意外的睁眼:“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沈远坐到床前,听声音感觉大舅中气足足的。 一摸大舅的裤还有点湿,“我来给爹抓两付药,正巧遇到您被抬回来。 大舅,我去给你找身干衣服来。” 管伍摆摆手道:“不防事,已经有人去住的小院儿帮我取了。 你爹旧伤又犯了?不是每年都是夏收后才吃药吗?” “昨天进田里排水,受了点寒。 大舅,您怎么受伤了?伤的重不重?”沈远最关心这个。 “不碍事,手臂被划伤了,上完药过几天就好。 北运河有些地方水漫出了大堤,昨晚苏家村北运河和凉水河交汇的河道差点决口,县尊领大家堵了一夜。” 第十一章 沈悦 管伍瞅瞅窗外没人,小声在外甥耳边道:“天亮雨住后,有人快马来堤岸找到县尊,说顺义县县丞在温榆河决口抢险时,被水冲走不见了。” 管大舅再次看了看窗外,声音更加的低:“顺义县如今一片泽国,顺天府拿了顺义县县令,责他擅离职守,就连通州皇木厂的大管事,也被押入顺天府大牢。 通州工部分署的司空分署,一半官员下狱。 来人说,昨夜丑寅时分,是三皇子奉命调了禁卫营的兵士堵的决口,否则,淹的就不止顺义县。 县尊听后一个恍神,差点滑进了河里冲走,我和高师爷离的近,拉县尊上来时,被浮木打伤了。” 他叮嘱道:“你回去后跟你爹说,可能会让修河堤。” “可马上就要收麦子了,以前都是过了农忙时才发役令的。”沈远心慌。 管伍一叹,“十几年前夏收,温榆河决过一次口,那年京城整个运河沿岸都征发了役令修河,且不许以银代役。 你要知道,前两年有些旱,今年夏秋可能雨会多。 不仅运河,其他河道都可能会征发役令。” 沈远就是带着这个消息回到家的。 沈笑和二哥从半坡旱地回来,得知此事后,兄妹几个就在厨房和管氏商议:“东洼的两亩存水最多,全翻地里了,不如晾今明两天,我们就开镰。 这块儿收完,再收西南柳林地。” 管氏想了一下,同意了:“开吧,再等十几天,麦子能全烂到地里。 早收完,果真让修河,也不会耽误了地里的活。 大郎,你大舅受伤的事,通知大舅母了吗?” “我去后庄的路上,正遇到表哥要进城,就告诉他了。 表哥说他家的两块地,淹了一块,不过风旋着从地里过去,只倒了一亩多。” 沈志问道:“娘,一忙起来就好多天,要接大嫂和侄子回家吗?” “等后天收完麦,再过两天再去。”管氏不同意:“安平镇不比只几里地县城,说是挨着漷县,离咱们还有三十多里地。 没听你哥说到处都是水吗?骡车路上怕不好走。” 沈志看看娘,本来想提让沈曜请假的,想着谭拓寺离家一百多里,就不提了。 “伯娘,给。”沈笑拿出几块碎银和几串铜钱。“这是我和二哥三哥攒的,才五两八钱。” 管氏一把搂住她:“我的七两啊!”压抑许久的眼里涌着泪花:“你大伯二月里,为了挣五十两银钱,竟是下到运河给人捞货了。 他怎么那么傻那么不知道心疼心疼自个儿。” 沈远沈志都惊呆了,那段时间,正好他们兄弟俩把七两折腾出来的黄瓜和小青菜往通州城送,爹一个在码头做工。 “娘,这事儿你听谁说的?”沈远咬牙问道,爹都是为了他们,要是自己有本事,爹怎会受这个罪。 管氏哽咽道:“你大成哥,他说开始他也不知道,后头听人说有船在天津那边打捞货物,招了好些人去。 有相熟的人跟大成说,说好像你爹也跟着一起去了。 等你爹回到张家湾码头,再三交待大成不要告诉我们。” 沈志忽的道:“娘,这事儿我们知道就行了,可别让我姐听了去,不然她该多想了。 三月里,爹可是花了二十多两,在大舅他们后庄买了三亩地做陪嫁。” “大伯还给我买了好几种稀奇种子,给二哥三哥每人打了一把匕首。” “昌林满月,爹还花十两银,专门到京里给他打了长命锁。”沈远吸吸鼻子,道:“多说无益,大妹那就按二郎说的,别给她知道就行。” “别给我知道什么?”一个俏丽修长的身影进来,“大哥,你一上午来回跑县城两趟,都不告诉我爹病了。 难道我真的成了泼出去的水? 不是益善堂的厨娘去买豆腐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早知道我就不嫁人了!” “悦娘,净说气话,大哥不是怕你担心吗?”紧跟着大姐夫许祥拎着两个蓝子进来。 “大妹,我,我那不是着急吗?”沈远赶忙给沈悦解释。 沈志就接过姐夫的东西,准备拿出里面的肉菜给娘。 “忙到拐个弯告诉我都来不及。”沈悦拉开沈笑,坐到娘跟前,“哼,七两也不是乖妹妹了,趁我不在家,抢娘。” “姐,你可真幼稚。”沈笑才不顺着她话头儿说。 管氏挥手赶人,“这厨房统共就这么大,你们都围着做啥。 悦娘,你爹正睡着,大夫不让吵他,你先来给我打个下手,二郎,把你姐夫接西院歇会儿。” 一下,厨房就只剩下母女三个。 沈悦自小跟在管氏身边打理家事,厨房的活儿更是不在话下。 知道小舟嫂在自家生产,专门又给她做了一份肉粥。 让中间回来,告知村长家留胡大夫吃饭的沈小舟万分感慨。 和媳妇商量说,开镰麦收时,他今年就不去丈人家帮忙了,要来给文大伯家收麦子。 午间,沈悦看着爹只喝了半碗鸡汤就又睡下,急的不行。 好在胡大夫一直会在家里留一二日。 洗碗的时侯,她推开沈笑:“我来洗,玩儿去吧。” “大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能一点家事都不做。”沈笑又搬来一个盆,和沈悦一起洗。 “七两,刚刚大哥去磨镰,看那意思是准备后天开镰了。 你说,我和娘说说,在家住几天行不?”沈悦边刷边问。 沈笑将洗好二遍的碗控控水,道:“大姐,伯娘不会同意的。 不说亲家叔叔婶婶要半夜起来磨豆腐,就是你婆家和你陪嫁的地,怕是也会这两天收。” 沈悦刷锅的手一顿,“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咱们和大舅家就五里地,娘也不经常回娘家。” “姐!”沈笑放好碗,看向沈悦,突然觉得前世的姑娘们真是有福气,出嫁后想什么时候回娘家就什么时候回。 沈悦扯了扯嘴角,快速剧好锅,又倒一锅水让妹妹烧。 她则去找管氏,将衣服床单该洗的统统放在井边,一件件用力的搓。 又带着沈笑一起,将后院收拾归整好,直到未时末才离开。 第十二章 冰镇桃汁 隔天一早,她没来,但是许祥却早早来到,和大家一起上东洼收麦。 当初,沈悦的陪嫁里头,有沈笑假托古书找到的,做五香豆干的配方,她婆婆不是个眼皮浅的,从来只打下手,配料得沈悦自己动手。 话说,一大早就见沈远四个拿镰刀上地, 本来正在犹豫和观望的村民见了,也纷纷磨起镰刀开割。 趴在地上的麦子,果然如同沈笑记得的那样,人几乎是跪在泥地里才能割起来。 顶头的村民见到沈笑从背着的竹篓里拿镰刀出来,大声道:“哎呦,七两也要下地受苦了。 文大伯这一病,倒是指着你个女娃子当劳力。” “拾嫂说笑了,你身边,我几个小侄女中,两个都比我还小,拾哥只带您和我妹子来,没见小峰下地,难道是想着从小培养妹子当劳力,给当哥的扛活儿?”沈笑回答的一点都不给她客气。 “胡嘚嘚什么?七两都晓得下地帮忙,你那宝贝儿子还在赖床,慈母多败儿。”只见这家领先在前的男主人沈拾,回头训媳妇。 “七两别听你嫂子瞎嘚啵,她就是个嘴上不把门的。” “得得得,当我什么也没说。”女人到底不敢强拧着自家男人回嘴,何况沈二郎那个小子,已经朝地头来了。 沈志从小都不讲究,敢呛他妹子,不论男女,他都敢撕。 落在那嫂子后面几尺远的几个女娃中,有一个抬头迅速又低下,除了沈笑,谁也没看到小姑娘咬牙硬撑的不服气,跪在麦茬的小人儿,发狠的割着麦。 远处三伯娘姚氏看到这幕,白眼快翻上了天,哼,当谁没听说咋的,请益善堂胡大夫贵的很,管氏家底怕是翻了个底朝天。 这回,隔边二亩地,便宜了她都不买。 沈笑才没工夫管姚氏的想法,她拿了镰刀到地里就开割。 在地头刚割两下,沈志从前头拐回就夺走镰刀道:“这么多人,用不着你。 你回家帮娘烧水就行,别的不用管。” “七两,你家去吧,胡大夫不是想借书吗?答应了人家,你就去帮人把书找出来。”沈远已经和沈小舟割一个来回了。 确切的说,倒伏之后的麦子,割到头之后,无法从那头再割回来,只能拎着镰刀,拐回地头再顺茬割另一垄。 大姐夫许祥也割完一垄回来了,一直都知道岳家很娇养这个小姨子,见怪不怪道:“七两,要不你给我们大伙儿做那冰桃汁送来也行,又甜又解渴。” 前天,沈笑在沈悦离开前,专门用桃子和樱桃磨成汁,加了蜂蜜后,向胡大夫要了些芒硝制冰冷冻,给大姐带回婆家。 “这个我赞成,反正昨天我们拾了好几筐果子。”沈志昨天喝了一碗,确实酸爽可口。 然后他又低声道:“七两,做果脯太慢了,还费糖。 要不咱们把后院里捡起的果子都磨成鲜汁卖了。” “好想法。”沈笑点头,“就是二哥想过蜂蜜多少钱,芒硝作价多少没?咱们一碗冰镇桃汁,要卖多少钱,才能赚回来。” 沈志…… “还有,” “还有?” “嗯,磨桃汁的人力,卖桃汁的人选,买桃汁的人群,二哥想到了吗?” 沈志转头就进麦田:“你赶紧家去吧,一会儿让娘套骡车来拉麦子。” 沈远在一旁失笑摇头。 “哥,背篓里有做好的桃汁,我等会再走。” “那你到树下……”沈远看着不远处,已经被风刮歪的树,又道:“行吧,你看看在哪儿合适,就找个地儿歇会儿再走。” 说完他就又蹲下割起了麦子,如今顺茬躺一地的麦子,收割起来比往年费力一倍不止。 他专注的割着麦,没注意沈笑顺着田右边,和卢家当中的,两步来宽的小路径,向凤港河岸那头走去。 沈笑每走十几步,就从小径两边的地里抓一把土,在手中观察后,又用手搓拈一番,末了会凑近鼻子闻一闻。 到下一个十几步处停下时,看似把土扔了,其实是收到空间了。 她反复抓土闻的行为,让路那边麦地里的卢大花诧异的很。 “七两,你怎么还一路走一路闻土呀?”卢大花拉起脖子里麻布,擦着满头大汗。 “大花,”此刻,沈笑正抓着大花家田里的土,“我在看看,这片地现在的土质。” 大花爹娘也好奇,种地的老把式,抓一把巴掌深的土,拈一下,看土质疏松不,是黏的还是不硬不结块的,基本可以判定这田肥不肥,但闻能闻到什么。 大花爹人称卢老实,闻言不由道:“那夜雨势太大,一夜顶咱这几个月的雨量,凤港河漫出的水,直接把田里的一层沃土冲走了。 现如今,麦子的根都露了出来。 再种一茬大豆养地的话,冬小麦就不敢种了,明年肯定得让地歇歇,只能种一季春小麦了。 不轮种大豆,直接种冬小麦,又少了一季粮食不说,地力可能也跟不上。 七两,那书上是不是有什么法子,你闻这土是有啥说头儿?” 春小麦没有冬小麦压秤呀,口感也不如冬小麦,卖不上价的,交税后口粮就更不够了。 他一脸期盼的看着七两,别看这孩子年龄小,但她爹娘都是本事人,识文断字不说,又经常热心帮大伙儿在农闲时到码头找活干。 沈善更是拉起一帮人,给一些庙观和富贵人家修补房舍。 那几年,他也跟着挣些个家用。 卢老实从来都认为,沈笑根上随他爹娘,所以,自小他就不拦着大花和同龄的七两玩儿。 前几年,七两赊给大花两棵半大的樱桃树苗,让他家每年初夏都能有个进项。 去岁冬天,大花说七两种的小黄瓜真挣钱了,他厚着脸皮上门,人手把手的教,还带沈家族学里读书的儿子去把菜卖了。 “卢大伯,闻土是试试看,能闻到土里有积存的腐殖质味大不大。”沈笑对肯变通思想努力改善家境,又对儿子女儿一视同仁的卢老实,很是尊重。 “七两姐,啥是腐殖质?”二花从地里跳过来问。 “死丫头,别踩到麦穗。”卢大花的娘,高高举起手,却轻轻拍到女儿肩上。 第十三章 金花菜 沈笑被二花吐舌的鬼脸逗乐,她道:“就是以往的麦茬根和农家肥留在土里后,产生出的帮粮食生长,吸水保墒的一种粘胶样的小粒粒,带有点点的酸腐味儿。” 卢老实也弯腰抓起一把土闻了闻,可他啥也没闻出来,也没找到什么小粒粒。 “卢大伯,这个不是很容易能闻出来的。”就是闻到什么也判定不出来,这是她前世和一位搞了几十年农业研究的老教授,学了好几年才会的。 古代要是有化学仪器多好,她就不用这么费劲儿了。 “读了书的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卢老实感叹,“七两,回头你看这地怎么整,可别忘了和大花说,卢大伯跟着你学。” 沈笑点头:“那敢情好,您只要不怕我折腾不出来,浪费了地力。”没有化肥的情况下,一年一季粮食,才能保证次年的地力。 卢老实迅速摆摆手,“那不能够。”家里樱桃和春天种的小黄瓜,给足了他对沈笑的信心,“回头,该用什么,有啥活儿,你也叫上大花姐弟几个一起。” “好。”沈笑心里已经有了点谱。 她这边和卢家拉着家常,突然,河岸那头传来一声大叫,“沈笑!” 那边沈志见她还在,都喊开大名儿了,“日头都上来了,你赶紧家去,别再磨蹭了。” “这就走。”沈笑也大声回道,然后和卢家人打声招呼离开。 二花羡慕的紧:“我要是七两姐多好,有这么好的哥哥。” 啪,一个手掌拍了一下她额头,“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爹!哥打我。”卢二花扭头就告状。 “中午让他替你洗碗。”卢老实立刻惩罚儿子。 …… 沈笑走路很快,虽然还不是轻功,但两刻钟的路,她一刻钟就回到了家,然后,“大伯,你能下地了!” 她看着药童小鹿扶着沈大伯在西院转圈,很高兴的上前扶着大伯。 “哟哟哟,瞧瞧这是谁回来了,你割了几垄麦呀?”胡大夫从房里出来,很是瞥了一眼沈笑。 沈大伯则是一脸心疼:“有你哥他们呢,你就别去管了,看,才去多大晌儿,脸都晒红了。” “就是,当心乐极生悲,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要受罪。”胡大夫插话道。 沈大伯立时就紧张了,“胡大夫,您快给七两把把脉,看她要紧不。” 胡大夫刚捻须抬头,就看到沈笑手微微指向西间书房,又被她横来的眼刀戳的放下了手,他呵呵笑道:“少年人就该适当劳作,有益生长有益生长。” 然后他装模作样的给沈笑搭了一下脉,“壮实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 药童小鹿在一旁一脸的震惊,什么时候胡大夫变的这么不讲原则了。 沈大伯就面露喜色,“壮了好壮了好。” “大伯,我都说自己现在身体很好。”沈笑扶大伯坐下,“您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好多了。” “大伯,胡大夫可在跟前呢。” 沈大伯微一叹气,举手想拍拍侄女的头,却发现手臂举不了那么高。 胡大夫出言道:“你们求治的及时,你大伯如今只是左手和左腿略有些麻痹,坚持服药,再针灸齐施,不日就可恢复。” “太好了,大伯你看,胡大夫可是当过太医的,他说你会好就一定会好。” 沈大伯看沈笑欢喜,到底没再说什么,正是因为曾是太医的身份,请胡大夫才不便宜,自己家…… 恰此时,管氏从后院摘了菜回来,沈大伯就说累了想回房。 西间书房里,沈笑给拿着本医书爱不释手的胡大夫,上了杯金银花茶。 胡大夫喝了半杯,笑道:“我见你家后院只种了些金银花和紫云英,怎么不见你娘当初种的其它药材了。” “我们不会料理,给了隔壁七太奶奶移栽去了。”药材这个,沈笑是真不懂,她就只识人参好。 “唉,可惜了了。”胡大夫不知是可惜药,还是可惜人。 “胡大夫,我大伯今天不再昏睡,这都是您的医术好,书房里的书,您尽可随时来借阅。”沈笑十分恭敬的道。 胡大夫立时面露一喜,随即又看向沈笑,只听她道: “不过,您能否在我家多盘桓几日,好让我大伯多针几次,好的快一些。” “哼,你当针灸扎多了好呀,那得对症施针。病人的身体也得有个缓冲的时间间隔。 且一旬之后,针灸还需减少,改为隔日一针。”他就知道这丫头不做亏本的买卖。“我说小七两,你别忘了,我是坐堂大夫,可不止你大伯一个病人。 且你送来的那对海马,说珍贵也珍贵,但老夫于他处也不是找不来。” 就是那么好品质的不太好到他手里。 沈笑退而求其次道:“那劳您每天跑一趟。您也知道,今年田里糟了灾,为减少损失,我们得尽快收割小麦。 没法送大伯每天去益善堂,起码一旬之内时间不允许。” “任何书我随时拿都可?” 沈笑点头:“都可。” “好。”胡大夫看向放有十几本几近失传医书的柜子,道:“我每日卯正后来你家。”反正他老人家每日清晨都要起来锻体。 “一言为定。”沈笑伸掌。 胡大夫哼她一声,与她击掌定约后,“你大伯忧思过度,不利身心,这不是光吃药扎针能解决的。” 这一点沈笑心知肚明,“多谢您。” “别光嘴上谢,你那冰镇果汁不错,呆会儿给我一并带走些即可。” “没问题。” “刚刚你伯娘摘的金花菜不错,不过它性微寒,平时你大伯最好少食一些。”胡大夫怕她听不懂暗示,又道:“昨天你伯娘做的蒜炒金花,你大伯就不宜食用,不若凉拌或炒鸡蛋。” 沈笑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菜园的金花菜今年长势良好,胡大夫不嫌弃的话,走时给您摘几斤。” “我就勉为其难吧。”胡大夫捻须含笑。 沈笑很快行动起来,先是井里打上一桶水,又用一个大瓦盆套着一个小瓦盆。 同时注水后,大瓦盆里放进去硝石。 胡大夫道:“芒硝制冰,老祖宗传下的法子,倒教你折腾出花儿。” 第十四章 装车 沈笑:“呵呵,我不信您在别地儿没见过这么做的。” 胡大夫起身就去书房看书去了,用芒硝制冰做吃食,那都是极富贵人家做派,平常百姓之家,连这法子都不知道的。 小药童可喜欢喝这个冰镇果汁儿,当管氏和沈笑一起将地窖里的桃子和樱桃运出地窖后,他很积极的帮忙清洗后去皮去核。 然后沈笑用那个尺把宽的小石磨,将其磨浆后装坛收起,蜂蜜按一定比例与果汁搅匀。 接下来取出小瓦盆里的一点碎冰,放入果汁中并将坛子置于已经结冰的大瓦盆中。 方法既简单又快速,所以胡大夫给沈大伯行了一遍针后带着医书,桃汁,药童,哦,还有几捆金花菜,心满意足的骑着驴回去了。 他们一走,沈大伯就道他觉得手脚似乎又轻松几分。 他与管氏商议道:“我已经感觉好了不少,不若明日胡大夫送来的三天药吃完,就不再吃药吧。” “不行。”管氏立刻反对:“胡大夫说你想好全,最少治一个月。 他爹,咱不能因为几两银钱,耽误了身体。” “那要不换裘大夫,回春堂毕竟价位低。” 管氏就那么一直看着沈大伯,看的他有些讪讪。 末了管氏道:“七两给我拿了五两多,是他们兄妹三个攒了两年的私房,大郎和悦娘也拿出了二两银。这算咱们借孩子们的。 回头我再去娘家借五两银子,这一个月的药钱就凑齐了。” “那还有得交税呢,家里还得吃喝,沈曜的笔墨束修……”沈大伯想从腰里抽烟袋,却又想起,大夫让他戒烟一段。 管氏叹道:“到时再说,实在不行,就把骡子卖了,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伯娘,车我套好了,我上东洼了啊!”沈笑站西院喊一声,就牵着骡车走了。 “这个不省心的小东西,胆儿忒肥。”管氏急忙起身跳下炕,“锅里炖着大骨头和鸡,你在家帮我摘摘菜,我去赶车。” 说完,管氏就追出了大门,她快跑到车边,夺过缰绳,“你个小豆丁,咋不上天呢,还敢自己赶车了。” 沈笑乖乖递过去长鞭,“伯娘,和哥哥们送菜时,我也赶过的。” “好啊!说,你们都背着我还做什么了?”管氏竖眉。 沈笑陡然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举起右手讨好道:“没有没有,我发四,赶车我就赶了几步远。” “你就唬弄我吧。”管氏一甩长鞭,“驾。” “伯娘,真没有,不信呆会儿问二哥…” “你们是一伙儿的。” “哪呀,咱俩不才是一伙儿的吗?”…… 娘俩儿个一路斗着嘴,让村里听到的人都不胜唏嘘。 “文家的和七两,比亲娘俩也不差啥。” “可不是,从小不点侍侯到这么大,不容易。” 一位老人道:“我瞅着七两硬实多了。” “可不咋的,小时侯白白净净,可风一吹就倒,娃子们找她玩儿,说话功夫就倒地上不醒了。” “可不是,搞得后来,我都不敢让自家孩子找她玩,就怕……啊呸,七两现在多好,还会赶车了呢。” …… 沈笑不知道大伙儿在对比她幼时的事,此时,她已经和管氏赶车进到田里。 巳时末的太阳,已经很毒了,沈远几个,从卯初到现在将近三个时辰的劳作,才将将收了一亩多点地,这要在往年,两亩地早就收完了。 “小舟哥,姐夫,哥,快来歇会儿。 我和伯娘带了水和卷饼。”沈笑把蓝子拿到麦地中间,喊人。 沈志扔下镰刀就往回跑,沈远失笑,走过去捡起喊上妹夫和沈小舟,一起来喝水。 早起吃的饭,已经不顶事儿了,中间喝了桃汁儿,甜是怪甜,可不顶饿也不太解渴。 说实话,体力活儿缺了油水可不行。 所以管氏在早饭后,用杂粮烙饼,卷起了猪油炒的鸡蛋苋菜,里面又加的凉拌金花菜和油渣豆腐丁。 虽然是高梁面白面豆面的三合饼,但沈小舟过节都难得吃这么大油水。 他净手后,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咬了,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沈志则是狼吞虎咽的,差点噎着自己,还是沈笑喂他几口米粥,才缓过来。 “出息!”管氏嗔他,边往饼里卷菜边心里叹,除了农忙,平日里哪舍得给孩子们吃这么好。 相比之下,沈远和许祥就稳重多了。 沈远是老大,习惯了什么都先让着弟弟妹妹吃。 许祥则是豆腐坊小东家,独子,从小不缺这口吃食,不过丈母娘手艺好,连白粥都煮的好吃,他吃的喷香。 他哪里晓得,家里那几斤白米,是沈笑去年空间里的产出,偷偷塞进了粮缸里。 今年空间里的一亩稻子和一亩麦子,还没成熟收割呢。 那下来,亩产都有千斤左右的。 也是沈家孩子都勤快,不拘男女,都会轮流拿粮下厨做饭,所以一年以来,管氏都没注意到,粮缸里的大米和白面好像没少多少。 趁着他们吃饼休息,沈笑跟着管氏一起去装车。 弯腰抱一怀麦子,齐齐放到骡车上。 管氏心疼沈笑,如去年一般,给她围了细棉头巾围住脸。 在沈笑爬上一人高的骡车上要踩实麦子时,她吓的不敢大声喊,怕惊着孩子。 可沈二郎想不到这些,吃完饼喝完粥,美美的打个饱嗝的工夫,他妹就上天了。 所以正踩车踩的欢实的沈笑,猛的听到沈志暴喝一声“沈笑你给我下来”时,一脚踩空,从骡车尾部连人带麦子一块儿滑下来了。 “七两七两,没事吧乖?没事吧?”管氏扔下怀里的小麦,奔到沈笑跟前全身摸一遍。 “伯娘,”沈笑想哭,好不容易装了半车的麦子,滑下来一小半。 “哪疼哪疼啊?”管氏那个心慌。 “伯娘,我身下是麦堆,身上不疼的,就是心疼。” “啊!内伤。”管氏一脸惨白。 沈笑赶紧抚她胸口,“不是不是,我是心疼半车麦子白装了。” 管氏一下滑坐在地,长长松了口气,然后想起什么,跳起身就朝跑过来的二郎扔一只鞋去。 “你个不省心的,吼什么吼?” 第十五章 酒 沈志……他很无辜好不好,就是怕七两站那么高掉下来,到了居然被他吓的掉了下来。 胸口背后顶着管氏的鞋子印,沈志认命的装车,还时不时的偷偷瞪沈笑。 “瞪什么瞪,还不好好干活,你,上去把车踩实,好让你大哥多叉几堆麦装上。”管氏逮住他一顿排喧。 沈笑在旁边做个鬼脸,看她二哥笑话。 沈二郎那个憋屈呀,踩好车绑好绳,还得赶车送麦子回家。 “七两,你跟我一块儿回家卸车。” “不,我得拾地里的麦穗儿。”沈笑才不上当,二哥准是想收拾她出气。 管氏道:“她不回,卸一车麦子累着你了。” 沈志郁闷死了,看着沈笑两手一摊的看他笑话,使劲儿甩响鞭子:“驾!骡兄,只咱哥们儿相依为命了。” 听到他这话的沈远,哭笑不得。 这麦子看着多,实际不过几车就拉走完了。 管氏趁着二郎在祠堂打谷场卸车,带着沈笑回家做午饭。 一进家,就见小舟娘吴氏在给孙子洗尿片。 “嫂子,快放着我来,你都没好呢,怎么就沾井水呢?”管氏赶紧上前夺过盆。 吴氏笑道:“弟妹这哪算什么活儿,再说,我就是有点头晕,干的了。 乡下人,哪有那么娇气的。 这几天,里外都麻烦你了。” “嫂子见外了不是,咱两家谁跟谁。”管氏又道:“要是嫂子觉得能干活儿,不若搬我家吧,帮着烧个水啥的。 我和他爹都商量好了,今天收完二亩地,明个就让大郎二郎,一起去把你家五亩地收了。” “不不不,这哪成,先收你家的。”吴氏连忙否定。 “嫂子别和我争,你家就那一块五亩田,不费事。 早些收家,小舟也好重起了房子不是。” “我……”吴氏抹起了泪,连连点头,村长一大家子人不说,还住了另一家房倒的乡亲,委实太挤。 管氏给沈笑派活儿道:“赶紧先烧几锅热水,等会儿你小舟哥他们回来洗洗,好给他家胖儿子洗三。” “伯娘放心,我烧火最好了。”沈笑已经从井里打上一桶的水。 吴氏看她手快脚快的连打三桶水上来后,又往厨房拎,要上前帮忙,被管氏拦下,“她能拎的动。” “你要不是一脸心疼样儿,我就信。”吴氏洗了手抓起一个水桶也往厨房去。 “我……”管氏还真心疼,净手后她也拎水桶进厨房了。 …… 沈小舟给儿子先取了个小名,拴子。 洗三也不请人了,农忙都累,只请了七太奶帮拴子用热水沾沾身。 小家伙儿肺活量不小,哭声扬出二里地去。 沈笑和二哥,将饭菜摆到东院正堂,男女各一桌。 主食是沈大伯蒸的杂粮豆饭,赤小豆,黄豆,黑豆,高梁米加白生生的脱壳稻米。 一大盆的鸡肉炖大骨汤,芹菜拌花生,苋菜炒鸡蛋,香椿炒鸡蛋,炝金花菜,苦瓜肉片,莴笋炒肉片,清炒菠菜。 量都是足足的,用盆装的。 大姐夫许祥夹块肉,笑道:“岳父,要不再来二两小酒。” “姐夫,上回昌林满月,酒都喝完了。”沈志记的可清楚了,昌林舅舅来接满月挪窝时,把最后半坛喝完了。 管氏不解的看向沈笑,“七两?” 沈笑有些小心虚,大意了,怪不得娘的手札中说,取用空间之物,切记要小心再小心。 这么容易出破绽,难道是因为她极少看穿越小说的缘故? 她嘿嘿一笑道:“伯娘,给大伯用的酒,是冬天那会儿,你泡醉枣时我截余下的半坛。” “你藏半坛酒做什么?”沈志扭头问她。 八婆二哥! “我就是想用它泡泡种子,看和草木灰水泡的有什么不同。”沈笑倒是真的试过。 “结果如何?”沈七奶奶和许祥同时问道。 “你什么时候泡的?我怎么没瞧见?”沈志夹起的大棒骨都忘吃了,七两不仗义,有秘密。 “啥啥都得让你瞧见?”沈大伯一掌拍到他肩后。 “二郎别打岔。”沈远警告弟弟,他想到后院有两垄地,是开春七两占住种的,“七两,你是不是做成功了?” 沈笑点点头,道:“麦种不行,但一些壳厚的菜种子,在酒水中泡一盏茶后再浸种,大多收芽整齐还快。” “后院你点种的那两垄先结出的苦瓜,就是泡过酒的?”沈大伯也想到了。 “只有一垄泡过酒,大概七成存活。”沈笑实事求是。 沈大伯不由咧嘴笑,“好,好,那两垄长的都不错。” 许详眼巴巴望着妻妹,酒呢?我们不是在说喝酒吗? “七成已经很不少了,我们平常下种,也不是个顶个的成活。”吴氏也是个种菜的好手。 “这苦瓜太苦,我吃不习惯。”管氏笑道:“我们家七两,就喜欢种些稀奇的东西。 偏她大伯还供着她,在外面遇到稀罕种子就捎回来。 倒是教这孩子折腾出不错的菜蔬来。” “这外来的我也吃不惯,说起来,传说中前朝女帝好似酷爱苦瓜。”沈七奶奶有学问,喜欢看书,“那会儿出使海外的大臣带回好些东西,女帝都会让皇庄试养试种。 苦瓜就是那会种出来的,不过好似养好的不多。” 听话听音,吴氏知道管氏和七奶奶是在夸沈笑能干持家,有了好名声将来好说亲。 她尝了一片苦瓜,笑道:“既是皇帝都喜欢吃,可见是好东西,咱们七两能干。” “可不是,开春那会儿的小黄瓜,真稀罕人。”沈七奶奶接着夸。 沈笑听着她们你来我往,都说到自己五岁背诗写字那会儿了。 嘿嘿,两世为人,假小孩儿的沈笑怪不好意思的。 她起身和管氏说给姐夫他们拿酒去。 许姐夫终于圆满了。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休息两三个时辰,申时二刻,管氏才允许沈远几个去收麦。 一直忙到太阳西下,总算是将东洼的地忙完。 次日不到卯时,沈志赶车送姐夫时,管氏让他拐到肉铺老板家,再买些大骨头和肉回来。 结果他回来时,还带了些下水,说是天热怕坏,肉铺张屠户只收了他十文钱。 管氏接过,道:“不贵,就是处理起来费劲儿。” 第十六章 不苦 “娘,给我装些草木灰,我拿到村西头小河边去洗。”沈远刚把打麦场的麦子摊开回来。 “大哥,我去吧,你和二哥,还有小舟哥先吃饭。”沈笑不想让哥哥们太累。 管氏自然不同意,说她洗完衣服时,去河边洗了。 “伯娘,我不小了,大姐十岁时家里地里哪一样你不让干?”沈笑看着她道:“您不能偏心。” “你呀!”管氏点点她额头,道:“你大伯也得活动,让他陪你去。” “唉!”沈笑欢快的去找大伯。 “七两,”沈志追上她小声道:“书院好像很多人都去了谭拓寺,现下没法打听夏税的事。” 沈笑也知道急不得:“二哥,这事不急,等收完麦子再说。” “二郎,别乱转悠,赶紧把骡车卸下,给它喂些水。”管氏的喊声传来,沈志嘟囔一句“它比我金贵”就去卸车套了。 沈笑一乐,跑去和大伯两个拎篮子和小半袋草木灰加半瓶醋,慢悠悠的上村西河边去。 大家都听说沈大伯病的很重,听说得吃好些天的药。 但是除了近邻和本枝去探望过,其他人并未亲眼得见。 如今见沈大伯好似一下老了十岁,走路不仅慢,还得七两扶着,都善意的和他打招呼问好。 平常盏茶多功夫就能到的河岸,今天一刻多钟才走到。 说是河,实际是龙凤河左近的一条溪水分支而出,绕一路又流回了前面河道里。 此时,河边还不见什么人,沈笑找了个离洗衣服远的下风口,将背上的灰卸下,给大伯拿出马扎坐下。 “大伯,您看这早上的天多好,吸口气都是甜的。 回头我们多在早起出来走走,对身体好。” 沈大伯看她拿出草木灰搓洗猪下水,抽出烟袋锅子,就那么不放烟丝的抽着。 心里委实叹息,若小善夫妻还活着,哪用的着孩子干这活儿。 这河岸边,他们兄弟洗衣洗澡,偶尔能打打牙祭,也是拎着下水来洗,小善最是体贴,总是抢着洗大肠。 记得那时,新朝刚立没两年,父母兄弟相继离世,他个半大小子,带着两三岁的弟弟过活。 真是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大,看他识字懂礼,看他机灵能干,看他娶妻生女。 结果,转眼他就只给自己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娃,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他眼眶湿了又湿,到底是不敢哭,怕吓着七两。 这孩子长的真好,又会读书又仁义,将来舍不得她嫁去别人家受苦怎么办? 沈笑认真的洗着,搓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身后的大伯,已经想到她嫁人的事了。 其实,古代劳动人民是舍不得浪费丁点食物的。 饥荒时,连树根和土都吃,何况是带点腥气的肉。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好手艺做好下水的,常年不吃几回肉的老百姓,去哪能练出好手艺。 倒是伯娘,厨上功夫真的好,管姥爷以前在县城的永福酒楼做过帐房,伯娘儿时倒有机会和大厨学得几手烧菜的功夫。 “哟喝,终于洗好了。”沈笑直起腰,东西收到篮子里,又放河水口冲一冲。 扭头一看,大伯在发呆,“大伯,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大伯磕磕烟袋,道:“七两啊,大伯这一病,你要跟着哥哥们受苦了。” 沈笑蹲到他身前道:“不苦啊,大伯,我没觉得苦。 别人家的女孩子,谁不比我能干,连小二花都在田里割麦。” “傻孩子,这夏税秋粮一交,家里一点吃的都不余,黑窝窝头都难吃到饱。”沈大伯苦笑。 沈笑安慰他道:“大伯,光靠种麦子,本来就很难吃饱的。 你想想,我们这些年日子能宽裕一些,哪一样不是得靠其他法子贴补。” “种田是咱的本分,民以食为天。”沈大伯自然知道,但土地就是根。 沈笑认真的看着大伯,问道:“大伯,如果有一种不挑好赖地都能种出的食物,亩产最高可达千斤但它最多只能在地窑内存三四个月。 您会种吗?” “真的?是官府新出的种子吗?能做主食吗?”沈大伯一下眼里有了光彩。 沈笑摇头,“是我娘留下的书里写的。”想到那个时空,也是近代才大面积推广开来的食物。 又想到空间的书上有写三千界面,也许她现在就不在原来的界面上,但田种是不会骗人的,她道:“这红薯吃多了胃里烧的慌,所以只能做为备荒粮来种。” 沈大伯有些失望,“真有这么高产,早就天下闻名了。 而且它会占用耕地的,官府收税不论上中下田,都得交。 且也只收稻米和小麦,绢,麻,如今连大豆都很少收。 太祖时,交税才允许一部分税可以银代缴的。 这什么红薯的吃了烧心,能卖上银钱吗? 何况只是书里说的,我们没有见过。” 沈笑干脆搬块石头坐下,她前不久真的在书房翻到过,“大伯,这种食物真的有,前朝后期有一段时间海禁,一位福建的陈姓商人偷偷出海,在一个小岛上发现的这种名为红薯的食物。 后来海禁重开,他费了无数心机才从那看守严密的岛上带回种苗。 而且种植时不仅是得到福建巡抚的大力支持,在几十年以后,一位朝中重臣守制时在家乡淞沪一带种植,产量确实高。” “那怎么没让天下的农人都种?”沈大伯疑惑。 沈笑想了一下道:“您想想,前朝末帝整天炼丹求长生,连朝都不上了,他哪管什么百姓吃饱吃不饱。 再说那时奸臣当道,有几个有长远眼光的人,官府不主持,老百姓又哪敢占地乱种。 现下,岭南地区毕竟偏远,天下又历经前朝战乱,如今这种苗不知还余下多少。 太祖与今上雄才伟略,若有人能将红薯从南方找来,在北直隶的贫地种出成绩,使百姓能多一种充饥果腹的食物,定会大力推广的。” “若能果腹又高产,自然是可以种一种的,占了耕地是不能够的,还得找到种子再说。”沈大伯也是识些字的,懂得变通之人。 “大伯,咱们可以在半坡您和我爹开的荒地种。” 沈大伯又道:“那些如今也是熟田了,也要交税的。” 第十七章 彼时 沈笑则道:“又不全占,一亩地就打各种豆一百多斤左右,麦子最多百斤。 还不如腾出来一两亩地试试,起码高产的红薯不会让人挨饿吧。” “说的好,乡间还有如此见识的小辈。 可见老伯素日里教导的好啊!”一位身着圆领儒衫的年青人,击掌叫好,话音中带有一点闽南口音。 他左侧一位胖胖的中年人,正在不停的擦着汗。 他右侧还跟着一个短须的长者,手中执扇,看样子也是位读书的先生。 视线再转,沈笑就看到了几个随从打扮的人里,偷偷给她打手势的程怀谦。 说起这家伙,当初在她和二哥到通州卖菜时,竟伙同别人强收他们的保护费。 当日情形还历历在目。 彼时十二岁的沈志,被八岁的妹妹忽悠的意气风发。 送完县城的一筐韭黄,就胆大的偷偷带着妹妹又从家搬两筐,两人大冬天里架着骡车直奔四十里开外的通州新城。 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指的这兄妹俩。 他两个被几个酒楼,以不收生人的菜蔬为由连番拒绝之后,转了几圈,跑到了菜市附近去摆摊。 可惜两人却忘了拜码头,既没找官差打点,又不认识城里的人。 要说,韭黄对有庄子有暖房的富贵人家,不算太稀罕。 但对一般人家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沈二郎正叫卖的起劲儿,沈笑也正飞快的收一捆捆的菜钱。 菜筐被几个半大的小子踢翻了。 “干什么?”沈志冲着那几个嚷嚷。 “不交钱就想在这占用街市。”一声公鸭嗓响起。 买菜的人群一下散开,沈笑追上一个老太太:“您还没结帐呢!” 那老太太不情愿的结帐道:“你们还不快走,还有心思收钱,那群人是州府衙门罗二爷的帮闲。” 沈笑装好钱,转头就看到那几个围攻她二哥。 刚刚引气入体习武一年,又拾起前世擒拿格斗苦练的沈笑,一个助跑上去,一脚踢开了一个背后偷袭二哥的少年。 那少年边上一个助威呐喊的将他扶起,冲着沈笑叫啸:“男人打架,女人走开。” “毛头小儿,还男人。”沈笑不甩他,转身去助二哥。 那小子从身后出手准备抓回沈笑时,被她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 接着沈笑就扑进围攻二哥的战圈。 以二敌五,将这群小子收拾的个个鼻青脸肿之后扬长而去。 没有想到,二人这一架一战成名,那罗二爷,后来居然带着被她照面一个过肩摔的程怀谦,主动找上他们,为他们推荐了通州的浙江,福建,徽州等会馆卖菜。 这事肯定要让沈大伯知道,等大伯带了他们到通州上门拜访。 沈笑才知晓,罗二爷曾和她爹一起守过漷县,后来凭驰援通州之功,被升调州府做了壮班捕头,专司通州城内治安。 而程怀谦的爹,和罗二爷是好友,他暂时寄住罗家,无事总跟着一群少年在通州城晃当。 也不知道程怀谦哪根筋搭错了,第二次见面之后,非得要跟自己学摔人的功夫,还毫不客气的每天都上她晨练的榆树林,连堵了她一个月要拜师。 这小子前段时间和他爹出了一趟镖,回来后不是被自个忽悠着去找大舅了吗?怎么又…… 沈笑收回思绪时,那个圆领年轻人已经和大伯聊开了。 先是夸奖仰慕了一番沈家村地灵人杰,既有忠义之士,又有县学里的后起之秀。 接着又说起了村里田里的受灾情况。 沈笑又看看程怀谦的小动作,再仔细看那个胖胖的中年人,像是崔主薄呢。 呵,原来和大伯说话的年青人,是今年新上任的县令。 听他问到如今每亩能收两百斤与否,沈笑出声道:“县尊即然微服前来,何不到我们打谷场去看看。 好几家的小块地已经晒在麦场,您到那里估算估算。” 沈大伯慢慢起身,躬身一揖。 青年回了半礼,诧异:“你是如何认出来我的?” “我曾在县城见到过崔主薄。”沈笑难道会告诉他,他问大伯那些的那些问题,一听就是当官的才会问的。 且从凤港河东岸上游过来,只会是官府的人视察与凉水河交通的河道而来。 普通人只会选紧邻后庄村的那条官道走。 林县令笑着看了一眼崔主薄,他们县县丞一直从缺,在上任县令离任他未上任前,县务由主薄代理。 白白又胖胖的崔主薄,确实见过的人都能认出他来。 “那还请这位老伯和女公子帮忙带路。 好让本县能实地考证一番。”林修尧略一拱手道。 沈笑也拱手回了一礼,没办法,她还没学会古代女子的礼仪。 好在此时,百姓遇官无需跪拜,官员们反而会被要求要和悦亲民。 而沈大伯虽然不认得崔主薄,但先前言谈,对林修尧身份已有猜测,此时见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便道:“草民从命,县尊请。” 说完他就准备迈步,然而可能坐的太低又太久,他迈腿之后,身体打了一下晃。 “大伯。”沈笑双手托住他一侧时,另一边也被一人跃步上前扶住。 “沈大伯当心。”程怀谦又对沈笑道:“沈七,你收拾东西,我来扶大伯。” 林县令意外道:“你们认识?” “县尊,管令史是沈七的舅舅。”程怀谦直接秉明,这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林县令与右后方的钱师爷对视一眼。 钱师爷和他耳语几句退后。 林县令问道:“老伯莫不是沈氏义士存善公之兄。” 当初管伍能进县衙做书办,完全是因为沈善忠烈,当时的漷县县令为他家争取到了一个名额。 沈大伯没想到县令还能知道弟弟,“是。” “存善公忠勇之士,护一方乡邻有功,老伯请受我一礼。”林修尧说完就俯身拜,身后的主薄,师爷等人也都是一礼。 沈大伯三人连忙回礼,“不敢不敢,他是应当的应当。” “县尊,我们沈家村十年前守卫县城,死伤二十余人,他们都是忠勇之士。”沈笑引导话题,趁机问道:“不知道如今村里受了灾,官府有什么帮扶吗?” 第十八章 拜神仙 “沈小姑娘放心,本县此次走访各村,就是要核准灾情,具实呈文,请府尹向皇爷陈情。”林修尧觉得这不像个乡间的小姑娘,反而像面对掌理庶务的九婶一样。 “相信县尊定会尽力为民。 当今皇爷英明仁善,素来体恤我等百姓,定会护持我等。”沈笑边说边冲京城方向高拱双手。 林修尧…… 也紧跟着她向皇城拱手一礼。 后面拱手的崔主薄简直不能更心塞,连日来马不停蹄的下乡走访,今日早饭都还未用。 你们在这儿拍皇爷爷的龙屁,他老人家也看不到,能不能赶紧进村,喝口水也行呀。 而钱师爷则是暗乐,平常都是自家县尊用这招给别人上套,今天轮到他自己了。 这免税的旨意请下来,那是皇爷英明爱民,请不下来,就是县尊不尽力了。 一群人朝着京城高高抱拳行礼,大花和一群小姐妹们,端着洗衣盆愣在老远看着。 七岁的小二花则是喊出声:“七两姐,你们在拜神仙吗?” “对呀!你要不要也来拜一下,让你今年一直吃饱饭。”沈笑向她招手。 二花果然上前,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朝京城拜去。 林县令心里叹息,吃饱饭,对乡民们何其重要。 而沈笑则是给程怀谦使了个眼色。 他就跟林县令道:“县尊,不若请这位小大姐,先回村通知一下,请村长领我们一起走访。” 林县令想了一下,村长是对村里情况最了解的,“可行。” 沈笑就在二花耳边耳语一通,小姑娘如同野地的小兔子般,冲回了村里。 经过大花和其他人时,沈笑转头对大花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县令”。 直到人都进村了,才有人问大花:“七两说什么了?” 大花愣了一会儿,吐出两字:“县令。” 一片静默。 “娘呀,我见到县尊大老爷了。”一个姑娘突然惊叫。 然后一群姑娘都叽叽喳喳起来,连腼腆的都有些兴奋的红了脸。 她们出村的机会有限,到县城去的时候,见的最多的不过是守城门的兵丁衙差。 在村里见到县尊大老爷呀,值得夸耀一辈子了。 沈家村规置的还算整齐,一排大约十几家。 祠堂里供奉着村里各姓祖先,就建在了村子最靠东边田地的那一侧。 坐北朝南五间正堂,一座标准的大一进砖瓦四合院,祠堂里的厢房有时会成为农忙时的临时仓房。 房后面原是乱石荒地,村里多少年来极力养护。 如今一排房后长着一片茂盛的冬枣树,树北面又被勤劳的农人们夯成平地,与祠堂东面的打谷场连起来形成一个镰刀式的打谷场。 隔条小路的对面,就是半坡地,除了开垦平整过的,还有许多高矮不齐的荒地。 祠堂东边的打谷场,场外隔条小路的田就有五十亩成片的族田。 说来幸运,村东的几百亩田地,只在中间有卧趴的麦子,其他的都只是略弯了腰。 祠堂西边挨着建了族学,极大,内里男女分居两侧厢房读书,又有厨房仓舍。 再西边是村里的磨坊,一个四面敞开的草厅。 磨坊西边是村里贯通南北的大路。 路西头一家就是村长家。 小二花把沈笑的交代如是这般的给村长讲一遍,村长让小儿子沿小路去后庄通知黄里长。 他自己立时就跑着去接县令了。 这边厢,林县令他们真正和沈大伯一起走,才发现速度慢的很。 看出沈大伯行动不便,林县令也不好催促。 过了很小一片榆树林,他向南远眺,成片倒伏的麦田里,农人们早已在其间劳作,这乡间小路倒是无人走动,路边的柳树也有不少翻倒的。 田间一片狼藉,这几日他已经看的太多了,这都是自己治下百姓,怎样才能让他们度过此次灾情,养回沃土,是个难题。 视线稍移,远处树木掩映间,有房舍散落。 他手一指,“那边可是相仪?” 钱师爷回道:“正是,县尊今日也是要去走访的。” “不若县尊先走一步,草民随后就到。”沈大伯是可以走快的,但是沈笑暗暗拉着他走慢一些。 “不妨事,老伯可找大夫仔细看过?”林县令问道,他记得沈文才四十来岁,“您这可耽误不得。” “看过的。”沈大伯不欲多谈。 行至村舍处,村长疾步迎了上来一揖到底,显得很激动:“县尊大驾,草民有失远迎。” 林县令赶忙扶起,道:“没带皂班衙役,就是不想扰民,沈村长勿要多礼。” “唉,唉,县尊请。”村长边说边请。 林县令:“沿凤港河一路行来,本县发现你们村的田里,积水排的最干净。” 村长立即道:“全赖县尊指导有方,下雨前的连阴天,黄里长就说县衙通知各里沿岸巡河。 那水刚漫河堤,我们就下田排水。” 沈笑在后面看了一眼村长叔,真是别拿村长不当官,会来事儿。 那夜巡河,黄里长可没值夜。 一行人边说边走时,竟然碰到沈小舟和人抬了一架半毁的房梁。 他们先给村长打招呼,林县令好奇问道:“这梁怎么受损了?” “下雨天房塌了,梁砸地上了。”抬梁的陈家小子闷声道。 “你们家的?人没事吧?” “嗯!”陈家小子抿嘴,“全塌了,我爹还受伤了。” 林县令看看村长,道:“先去看看。” 村长点头,将人领到陈家,整个院子,除了一段院墙,全倒了。 “这样的房子还有几家?受伤的人多不多?有没有伤亡。”林县令肃然。 村长叹道:“有四五家,受伤的有三四个,没有人伤亡,已经请大夫看过。 如今这几家都暂时住在村里亲戚房里。” “带我再去其他几家看看。” 村长领县令各处察看时,沈笑将大伯交给程怀谦看护,在他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反身溜回了家。 小二花正在院里等着她,“七两姐,我都按你说的做了。 让小舟哥和陈家哥哥把房梁抬老木匠家了。 其它三家的人,是沈二哥去通知的,这会儿应该在收拾塌房里的东西。” “做的好。”沈笑拍拍她脑门,拉着二花到厨房,取了一坛冰桃汁给她拿回家去。 沈远牵着骡车从后院出来,“七两,你又调皮了。” “大哥,难得有县令来我们村,得让他知道村里的实情不是。 说不定,官府会根据受灾的情况,给大伙儿适当的补助。”沈笑觉得可能性很大。 第十九章 商议 果然,这边林县令看了倒塌的房舍,又在打谷场搓了一把麦子,少的可怜。 这别说交税了,全部留下,也不见得能让一家人吃到冬天。 “这场上晒的麦,都是东洼那片最好的地种的。”被请来陪客的沈四老爷道,他是前朝的童生,如今在族学教书。 “唉,苏家村那片,比你们更惨,有片地颗粒全无。”钱师爷一直跟着县令下乡走访。 林县令捻了捻手里的湿麦粒,道:“崔主薄,你和钱先生统计一下村里受灾的贫户,县里几位员外捐的粮,回头给大家匀一匀。” “所有的村吗?”崔主薄问。 “所有的。” “那恐怕不够。” “我来想办法。”林县令看着上了年纪的老人,领家里几岁孩子翻着场上的麦,心里闷闷的。 黄里长赶来,将后庄自己负责的几十户情况也汇报了一下,林县令只在族学匆匆用了早饭,就去了后庄。 离开时,见到来接沈大伯的沈笑,他说了一句:“福建山区还有很多种植红薯的。” 回家扎针时,沈大伯奇道:“七两,县令说的红薯,就是你娘书中记载的那个红薯吗?” 沈笑喜道:“是,大伯,我们农忙后,去拜见县令吧,上次三哥说过,新来的县令是福建人,他肯定能弄来种苗。” 沈大伯还在犹豫,林县令却在晚间回衙后,于书房找到一些前朝名臣记事,认真翻阅。 尔后请了钱师爷跟他一起到高师爷房中商议。 “县尊,莫非是想栽种那小姑娘说的红薯?”钱师爷看完那位前朝大学士的记叙后道。 林修尧颌首,道:“沈家小姑娘的话,给我提了个醒,以往在泉州老家,我只吃过当甜品的紫米红薯粥,并未注意过它是番外传来的高产作物。 咱们县虽说紧邻运河,挨着州府,但熟田少粮食就不充足,一部人只能靠着打短工做工过活。 人多事少,县城做工的工钱总比张家湾那边低个三五文,长此以往,于县治不利。 若是能让农户多一种收入……” 他顿了顿,又对腿受伤卧床的高师爷道:“高先生,我记得你有一次喝粥时偏偏不选此粥,还说,你们清溪山区,种了许多红薯。” “对,我们那儿,这红薯确实比稻米高产,短粮时吃它可果腹。 年少时,常以它充饥果腹,如今真是吃不得,看见就冒酸水。”高师爷面有赧色,道:“吃多了不仅烧心,还不停的排气。” 林修尧与钱师爷皆是一怔,少顷,钱师爷笑道:“与饿肚子相比,这都不算什么。 大周立国之前,京城连年干旱,粮食根本就不够吃,不瞒两位,那会我是连啃到草根都觉的香。” 高师爷连连点头,“此物不挑地质,种植也不费力,县尊或可一试。” “既然两位都赞同,我就给家里写信,请九婶派个庄子里会侍种的带种子上来。”林修尧拍板。 高师爷提醒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县尊不若在辖内种出秤量之后,再上报州府。” “不妥,”钱师爷摇了摇手中合拢的折扇,道:“此事若成,便是县尊大功一件。 听高兄所言,红薯在闽南并非稀罕之物,天下之大,总会有有识之士发现它的妙处。 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各地学子今秋就会提前进京,若是中途有他人,携此物进上,到时我们岂非为他人做嫁衣裳。” 林县令失笑道:“先生,我们最主要的,还是想让治下百姓不饿肚子。 至于功劳,百姓温饱,不就是大功?” “县尊,钱兄说的对,若有县内的高产数据,又能推而广之,实乃大功。 与您将来的仕途极为有利。”高师爷十分赞同钱师爷。 林修尧沉吟片刻,他不是刚入仕途的菜鸟,有些功,该争还是要争的。 “如此,钱先生就再拟一份呈文,与县内灾情数据,请免赋税的奏表,一并上呈州府。” “县尊好决断,学生定当尽力。”钱师爷拱手,并与高师爷相视而笑。 “此时,田地应该是育好的秧苗,只能裁秧扦插。”高师爷对此略知一二。 林修尧和钱师爷对此颇有兴趣,三人谈至深夜。 …… 三四天的时间,不仅东洼两亩麦子辗出入仓,沈笑他们也帮沈小舟家的麦全拉到打谷场晒。 午饭后,沈远提出要去接媳妇孩子回家,管氏给准备了好些菜疏,还有沈笑冬天就育出苗的南瓜,黄澄澄圆嘟嘟的像个大灯笼。 结果沈远未正出发,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车上不仅带着媳妇儿子,后面还跟着一辆骡车。 两辆车先后进到家中,沈笑注意到嫂子周氏笑的有些勉强。 “哎呦,我的乖孙。”管氏抱过小昌林,小家伙好像很高兴,还吐了个泡泡。 “亲家大哥大嫂,快进屋来歇歇。 大郎,快把骡子牵后院喂喂。 七两快去打几碗糖水蛋来。” “唉,大舅哥歇着,我把这两牲口牵后院去。”沈远先去卸周家的骡子。 周方海哪能让妹夫一个人忙,他也一起动手。 沈笑刚转身,就被拦住。 “亲家婶子,都是自己人,快别忙乎。”蒋氏拉住沈笑后,从车上抱下个三四岁的孩子。 只见那孩子头缠纱布,坐了一路车还在昏睡。 管氏一怔,看了儿媳一眼后,“快,亲家嫂子快进屋把孩子放床上。” 几人跟着管氏到了西院,把周秀永放在了沈笑房间。 沈笑和大嫂一起去了厨房,“大嫂。” 周氏苦笑,“我没事,就是这几天昌林日夜睡颠倒了。 对了,东院住了什么人吗?爹和二郎呢?” “是小舟嫂子……” …… 管氏手里抱着昌林坐下,“亲家大嫂,孩子要紧不?” 蒋氏强忍着,不能哭,“来前刚灌了药,吃了三天药只醒了两回,镇上大夫说,最好来找益善堂的胡大夫看看,他一手针术了得。” “别急别急,我马上让大郎去请胡大夫。”管氏把昌林也放炕上,赶忙安慰蒋氏。 “婶子,先告罪一声,您别见怪,我公婆本来想多留桔梗在家住些时日,可家里……” 第二十章 别问 蒋氏接过沈笑进来送的一杯水,继续道:“不怕婶子笑话,这回大雨,凤港河水淹了周庄老宅的田舍,本家二房三房来家里头暂住。 几十口子人挤一起,闹得昌林这几晚也睡不好,秀永和孩子们玩儿时,被他堂哥不小心推倒伤了头。” 她心里难受,可孩子们只是在一块玩儿时,抢一个公爹做的小木马。 推搡间,儿子就摔地上磕到了桌角,小孩儿们都吓傻了,不是有个孩子大哭喊人,在厨房忙的她们,都没发现。 谁知道就那么凑巧,撞到了桌角上。 蒋氏她能怪孩子吗?秀永的堂哥已经被狠揍一顿,屁股肿的老高见血了。 “不见怪不见怪。”管氏也是当娘的,怎会不知她的心情,“七两,要不你和你大哥一起去请一请胡大夫。” “别,婶子,咱赶车来的。”蒋氏急道。 沈笑轻声问道:“嫂子,秀永醒来时吐了吗?” “嗯,”蒋氏忙点头,“吐了,然后喊一声疼又晕了。” “那暂时还是不移动的好。”脑震荡之类最忌移动,沈笑又对管氏道:“伯娘,我去让大哥把金花菜和苦瓜,多给我摘些,我再去地窖找些干蘑菇带上。” “好,你快去。”管氏知晓胡大夫的喜欢新鲜的菜蔬。 沈笑到后院时,看到大哥和他舅哥正在给骡子刷洗。 “七两。” “七两妹子。” “周大哥好,大哥,你帮我摘些长的好的菜,我下地窖拿些东西。”沈笑到地窖口,拉开拴就沿木梯下去了。 沈笑找到干蘑菇,装了半篮子也没上去。 她进空间摘一批鲜嫩的小苜蓿,也就是金花菜捆好放一边。 还在竹楼的书房,找到前两年为练毛笔字,抄的一本残卷本《钱氏小儿方》。 撇开人情,胡大夫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得有他看得上的东西,才好请动。 至于名贵药材,是真没有,老祖宗也没种植一棵。 她亲娘为何只种了些黄芪,柴胡,金银花之类,而不是人参,三七和灵芝。 别问,问就是没种子。 此时中草药基本上野生的多,采药人送到药铺时,已经做了基本的泡制,没得种子。 有种子的,都是专门种药材的药农养的,卖不上大价。 比如药田这几种,要靠量大取胜,算了,娘还养个半废,她更没那本事种好,还是维持原状吧。 倒是旁边两亩地里麦子稻子,马上就该收割了,这才是现在的宝贝。 做好这一切准备,沈笑爬出了地窖。 她将大哥在菜地摘好的菜,放到篮子里:“大哥,我先送前院,一会儿再来拿。” “好。”沈远从黄瓜地里露出脸回道。 沈笑就这样一趟趟跑了三回,把小苜蓿都偷渡出来了。 兄妹两个又在周氏夫妻期盼的目光下,驾车向县城而去。 益善堂内,药童小鹿正在柜台帮忙整理药柜,就看到沈笑一个人进来。 他颠脚望望,没看到沈大伯。 “鹿小哥。”沈笑主动到柜台打招呼,“你能出来一下吗?” “沈姑娘,今早我和胡大夫去你家时,你大伯不是还好好的吗?”小鹿和柜上说了一声,随沈笑出了医馆。 “我大伯很好,这会儿正和我二哥在打谷场晒麦子,就是有别的事请你帮忙。”沈笑边说边带他来到自家骡车旁。 沈远:“鹿小哥儿。” 小鹿笑道:“大郎哥也一起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沈笑掀开草帘子,一车的菜。 “我们医馆要不了这么多菜呀!” 沈笑…… “鹿小哥,这些是送给胡大夫的。” 小鹿后退一步,转头看了一眼医馆道:“胡大夫是不可能去你家常住的,我二叔也不会同意。” 二叔都叹了好几天气了,胡大夫到沈家出诊又下榻几日,连通州的贵老爷们,都闻信儿来请胡大夫去别院住几天,好不容易才将人安抚住的。 “鹿小哥,我们就是请你帮忙,带我们把菜送胡大夫家里。”沈笑今早听胡大夫说过,他被好些家的病人堵门,请他出诊住府上去。 “鹿小哥,我们就是一片心意。”沈远开口笑道,娘也只知道胡大夫家在衙后街附近,具体的她没去过。 大舅如今回村养伤了,不然他们就直接上门拜访去了。 小鹿是信沈远的,于是回医馆和他家掌柜二叔请了假。 胡大夫十几年前与太医院告老之后,就回了漷县老家。 后来却不过益善堂老东家的情面,便在医馆坐诊,不过他年岁大了,只上午坐诊,下午他就回自个家了。 他家离县衙挺近的,出了巷子右转就是衙后街。 骡车从衙后街拐进巷子时,街边有一扇门打开,程怀谦恍惚觉得看到了沈笑…… 拍门声起,正巧在院内洒水的胡大夫打开门一看,哟喝,“小七两,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沈笑举起手中黄澄澄的胖南瓜,“我上门致谢来了。” 胡大夫却挡着门:“心意收到,东西放门口就行,我就不耽误你回家夏收了。” 小鹿站在沈远身边,挠了挠头,他一时搞不清楚胡大夫的用意。 “谁呀?”胡太太的声音门后传出。 接着沈笑就见到一慈眉善目圆胖脸的老太太拉开了门。 “请胡太太安,我和哥哥专程从乡下带了些新鲜菜蔬来谢胡大夫的。”沈笑说着就捧上手中的大南瓜。 “呀,这南瓜这么早就熟了,还长这么的好。”胡太太看一白嫩嫩小人儿抱两个大南瓜,连忙迈出门接过一个。 “大热天的你们还专门跑一趟,快进来喝口凉茶凉快会儿。”说着,就将沈笑让进院中。 胡大夫无奈,只好看着沈远和小鹿一筐筐往院里搬东西。 等到沈笑他们在胡家喝上凉茶,已经是一刻多钟以后了。 “说吧,你找我何事?”胡大夫放下茶碗问。 沈笑也干脆,将周秀永的症状仔细形容一番,道:“所以还得麻烦您出诊一次。” “可怜见的,老头子,去吧!孩子那么小。”胡太太瞅向胡大夫。 “医资怎么算?我不能坏了自己的规矩。”胡大夫晓得,若明早他去沈家扎针,他们请他出手,自己多半不会拒绝。 第二十一章 采买 但沈笑正式登门,必定是作了准备的,人情越用越薄的道理小丫头懂的很。 这孩子让事情摆在明面,日后再有人相请,他也不会为难。 “小儿科鼻祖钱乙先生的《钱氏小儿方》。”沈笑从怀中拿出手抄本。 胡大夫意外极了,双手接过细看,“想不到还能有幸见到此书残卷。” 他满含期望看向沈笑,“其他七卷?” “只这一本残卷。”沈笑也很遗憾,今人也不过只得了钱乙学生编撰的《小儿药证直决》,更何况后世。 一本残卷,使得胡大夫收拾药箱,与他们一起离开家门。 不过人胡大夫让小鹿到街口雇了老丁头有车厢的马车,准备带上沈远回沈家村。 至于沈笑和骡车,先送去沈悦家里,等出诊完来抓药时,沈远再来接她。 他们拐了一趟沈悦婆家,正好沈悦正自己在家泡豆子。 沈笑帮大姐打水泡好豆子后,沈悦让她帮忙看店,“七两,趁骡车在,我去趟后庄拉麦子,家里那驴车没骡车拉的多。” “大姐,姐夫家和你的地不是租给别人了吗?”沈笑疑惑。 “那家人想让我的陪嫁田,和你姐夫家一样只收三成租,我没同意,他家来回找人磨,耽误了佃出的时间。” 沈悦道:“别和爹说啊!这事儿大舅晓得,他说夏收后帮我四成租佃出去。 “店门拴上,谁要豆腐就让在这窗口买。 我酉初左右就回来,你让大哥来了等一会儿。” “行吧。”沈笑看了眼大厨窗,就听话坐在铺子里看店。 无聊时,从空间找了一本前朝女帝的野史看。 前朝女学女官的盛行,使得这个时空的女性,更多的走出后宅,在外面找工养家。 后来女官逐渐名存实亡,多为后宫服务,末帝在位期间,更是以年久失修的借口将女学也给停办了。 据说今上的祖母,前朝公主为此与末帝在宫内吵了一天一夜,后兄妹两人不欢而散,公主和附马被派往南疆巡边。 及至本朝开国,也曾出过女将军女侯爷。 今上姑母明嘉长公主曾经力主重开各地女学,可惜国朝初立,民间百废俱兴,男童入学都不易,更况女童,只在京城重启了皇家女学。 入学者多为达官贵人之后,她们多是想以此找个好婆家而已。 沈笑看完这段,挺感谢这些惊才绝艳的史书人物,使她穿来这个时空,能够自由出门上街而不被困于家中。 这条街大都是前店后宅的格局,烧饼,杂货,肉铺粮铺,包括纸扎铺都有,其中有近一半都是女子看店。 “来十块豆腐,两斤五香豆干。”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笑勾头一看,“程怀谦,你不跟着县尊巡河了?” “七两。”程怀谦高兴的趴到窗上,“真的是你呀,一个时辰前我在衙后街还以为看错了呢! 怎么是你在看铺子,你大姐家人呢?”七两怎么总喊他全名,幸好他知道她没有恶意,都说好喊他小名念哥儿了。 “大姐去收麦了。”沈笑奇怪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程怀谦给她使了个眼色,沈笑开门让他进来,两个人敞着店门,也能看到谁经过。 程怀谦小声道:“我现在暂时跟着高师爷到处跑腿。 工部派人下来了,原先驻在北运河,凉水河这一溜儿的各村工部护堤植树小吏,全都撤换了。” 沈笑心中一动,问道:“工部来的人多吗?在县里会呆几时?” “二十多人,可能要到入秋。”程怀谦说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沈笑秒懂:“有确定开始固堤的时间吗?” “一旬之内。我来给工部派下的人采买,你家东院和后院的菜,明早再加十块豆腐送来驿馆,我去接。”程怀谦直接下单。 沈笑眼晴一亮,仿佛星光闪耀:“现银结帐?” “现银。” “好。” 沈曜进门见妹妹和个少年都快挨一起了,一个箭步上前,拽开了程怀谦。 “三哥!”沈笑惊喜。 沈曜没理她,一直盯着程怀谦看,“你不都已经学会摔人了吗?” “咳咳!”程怀谦揉下鼻尖:“曜哥儿回来了,我现在在县衙帮忙,今天来采买豆腐。” 沈笑也点头道:“还有咱们家菜园的菜。” “多少?”沈曜问他。 程怀谦很上道:“十斤豆腐,二斤豆干。 菜的话,明天不拘什么,先各送十斤看看。” 他们说话的功夫,沈笑已经手起刀落切好了豆腐用荷叶装在篮子里,还多送一块。 接过三哥包好的豆干,一起交给程怀谦,“篮子明天拿,明早城门一开,我们就进来,说定了啊!” “放心,我等你们。”程怀谦付帐后不舍似的离开。 从沈笑口中知晓家里的近况,沈曜冷静的道:“明天找念哥儿雇几个人。” “雇人?”沈笑马上反应过来,“三哥想早点收完麦,好让大哥多歇几天后应役。” “嗯,家里十几亩地,就算有小舟哥一起,忙完也累的够呛。 而且早收完免得爹心急,不能安心养病。 从谭拓寺回来这一路,先生带我们下田访农,凡是麦子倒地的,都比往年费时费力不止一倍。”沈曜自小跟着家里也下地干活的,他试割了一垄倒地的麦子,真慢真累。 “可三哥,程怀谦那伙人都跟他进衙门帮闲了。”沈笑已经在考虑找谁能雇到人。 沈曜抬眼看了妹妹一眼,“喊人大名有失礼仪。” 沈笑囧然,她又忘了,古代不可指名道姓。 听三哥继续道:“他在通州城,人面广的很,会找来人的。 就是咱们县,地少的人也不在少数。” 沈笑一想也对,别看程怀谦平时打个零工,闲时会各处乱晃,但他认识的人多,三教九流都有。 于是就撇开此事不谈,问起了沈曜的谭拓寺之行。 沈笑看三哥的状态挺好,说起从石景山过永定河,经卧龙岗这一路的见闻,都有点小兴奋了。 当然,有客人来买豆腐时,沈曜就会一脸沉静的端坐在一旁,搞得那些客人不好多问豆腐坊东家去哪了。 第二十二章 四十三文 他们直到酉时,才等来了大哥,他已经替秀永抓好了药,说是胡大夫几针下去,人已经醒来能吃东西了。 沈远得知三郎学里放了农假,就道:“那你回头去打谷场翻麦子,爹老觉得你二哥翻的不匀称,非得跟他一块去不可。” “爹还是放不下心。”沈曜趁机提出请人,说服了大哥,他二哥根本就不用考虑,二哥巴不得有人能干完田里的活儿。 “可咱家现在银钱上不凑手,夏天的菜也卖不上价。”沈远倒是明白弟弟妹妹的苦心。 “大哥,你忘了菜园那些南瓜了?胡太太收到不是很意外吗?”沈笑提醒道:“我们比别人的早结果一两月,现在可以提前上市,卖到通州城去。 而且,苦瓜和金花菜,我们都可以一并拿去试试。” 沈笑冬天早育种,就是准备和它们大上市时打个时间差。 兄妹议定请多少人时,沈悦和许祥回来了。 知道家里有病人等着煎药,没敢强留,装一篮豆腐送他们离开。 家里一下住许多人,管氏好一顿安排。 吴氏和她儿媳朱氏在西屋是不能挪动的。 她和蒋氏母子住在东屋,孩子得在家养个一旬。 西院二郎的房间让给沈小舟和周方海。 二郎三郎跟沈大伯一起还住在西院三郎房间。 晓得次日妹夫家要收柳林水洼那块麦,周方海说是要陪妻儿住两天,实际他大清早就和沈远他们一起下地了。 管氏想了想,知道亲家大哥在谢自家,实在亲戚就不外道了。 而沈笑和哥嫂,早早就起来收菜装筐,还用井水把菜收拾干净才装车。 三郎沈曜别看只有十二岁,赶车也是稳当的很,两人卯时二刻出发,不紧不慢的,一刻多钟就到了县城门口。 许是提前大面积夏收,他们到达城门口时,前面排队进城的人并不多。 两人拿出管氏准备的卷饼和米粥,就坐在车上吃起。 吃完,沈笑看前面挑担子背筐子的人坐地上等,不由叹道:“也亏得咱村离县城近,要不得和他们一样天不亮就出发。” “那你得庆幸,咱家有头骡子,不然十来里地,你卯初就得出发。 这么几筐菜,两个人可背不来。”换下一身儒衫,穿着褐色短打的沈曜翘起嘴角,拍拍自家的骡子。 两人说话功夫,城门就开了,原来已经卯正了。 只见头一个从城里出来的人,一路小跑到他们跟前:“七两,曜哥儿,我来领你们去。” “起这么早,吃饭了吗?”沈笑说着,从斜挎的布包里,拿出卷饼给他,“我伯娘做的。” 程怀谦不客气的接过,跟沈笑三兄妹学功夫时,没少吃她家东西,他跳坐到车辕上就开始吃。 沈曜斜瞥他一眼,腹诽这家伙从不把自己当外人后,赶车进城先去取豆腐。 卖菜的过程很顺利,几筐菜就卖了二百多文。 倒是找人帮工,费了点事儿。 农忙时节,并不好找到人,程怀谦跑了几个地方,才给凑齐了五个人。 这边厢,沈笑买完肉,想到空间里还有几百斤的大米和白面,她就只买了米面各一升。 主要是一受灾,米面都涨价了,原先一升米二到三文钱,现在五文。 沈笑按住车辕中间的一处凸起,将袋子放到板车夹层里后,悄悄掺了空间的米面进去。 这个夹层,据说是娘让爹加上去的。 刚合上夹板片刻,就见三哥衣服皱皱的领来几个人,连程怀谦的头发都有些乱。 “你们这是和人起冲突了?” “没有,”程怀谦立刻回道:“就是人多挤的,我和高师爷告了半天假,上晌和你们一起去。” 沈笑见三哥也点头附和,便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带着一车人到城门口时,又有三个男的追来,说是听人说他家每天四十三文,还管两顿干饭,就跑来了。 沈笑皱眉,低声问道:“三哥,不是说好的每人最多四十文吗?”主要是她家地少,三十八文怕人家不接这活儿。 县城平日里一个短工是三十文,农忙会加五文八文,可超过四十文就贵了。 要知道割麦子是苦力,没过多技术,琉璃厂的烧青匠人一天也就七十文,木瓦匠也才五十文。 沈曜却道:“今年麦子不好割,几家大户找短工,价格都抬到三十八文一个了。” “是啊是啊。”来人听到连连点头证实。 定都定了,沈笑只能接受,坐另一边车辕上的她,正计算几个帮工会用多久收完麦,每天需要做多少饭时,又有几个人喊着追来。 沈笑看看三哥和程怀谦,两人同时侧过头去。 她刚要和来人说话,就有十几个人跑出城门拦住他们。 领头那人道:“你们不能走,今天这事得说清楚。” “苏大哥,他们自愿来的,买卖两厢情愿的事。”程怀谦上前道。 苏大哥心里顾忌他爹程为,但是,“念哥儿,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坏了规矩了。 往年短工一日三十文,夏收都是三十五文,今年活儿不好干,又提了三文。 可你们一下提到了四十三文,我们招到的人都闹着不乐意干了。” “哪有三十八文,除了头一天是,后头你们说麦粒都掉田里了,工钱又降回了三十五文。”后追来的人有人不忿。 “就是,到张家湾码头扛包的活,往常三十五文,这会儿都涨到四十文了。”另一个也道。 苏大哥身边有个颊上带麻点的张二麻,是另一家的庄头,他冷笑一声,道:“可码头不管午食,近来水灾,活儿也不赶趟。 在我家老爷庄子上,起码能让你天天有活儿干有饭吃。” “狗屁,蒙谁呢?就你们老爷家最会使唤人,从天不亮一直干到戌初,大中午就一顿水米粥俩窝头,吃完不到两刻钟,就得挥镰下地。 天黑透收工只给一碗照人的水米。 我宁愿去码头干不管饭的活儿。”一个十七八的黑瘦小子怒道。 他们几个本来就打算不再接张家的活儿,在西市听到有人出四十三文招人,就跑来追上。 “你!”张二麻挥拳,被苏大哥握住,他转身对上程怀谦:“程家小哥儿,这事儿你们办的不地道,十里八村的,你们地少不好找到人,就抬高价。 这让我们很为难,要不咱们也随行就市?” 第二十三章 反绑 程怀谦哼了一声,指着一群帮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问这几位大哥同意不同意?” “随行就市你们倒是按张家湾的工钱算呀!为什么老比人家低几文?”黑瘦小子抢白道。 帮工们自然不同意,他们死命找工干活,不就是为了多挣两个铜板? 工钱是县里几家富户老爷商定的,十几年都没变过,他苏大一个庄头,哪里能做主。 沈曜站出来拱手道:“这位苏大哥,不是我们不守规矩。 当时我们找人也是出三十八文,可这位大哥呢?”他看向张二麻:“我找到一个,他就派人去搅和,说都不见大人来,我是小孩斗乐子来诓人的。 还说看谁应了我,以后张家再有活儿,也不找他。 我们换了个地方再找人,他也跟着不说,还让人故意撞我。” 这就过分了,沈笑也从车辕跳下,站到三哥身旁。 “呵,你大喊一天四十三文,还两顿管干饭转头就换地儿,这不是诚心来捣乱的吗?”张二麻嚷道。 “那也是你一直乱搅和,我们才喊的。”程怀谦真是恼了。 “我认得沈小哥,他是沈家村小善人的侄子,不会诓我们的。”车上的一位大哥张口道。 “啊呸!狗屁的小善人,都死了多少年了还阴魂……” 张二麻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中胸口,踢出了一丈远。 苏大哥暗道:糟了!赶紧去扶人。 一群帮工和家丁:发生了什么事? “道歉!”沈笑怒目握拳,大有他不道歉就再锤一顿的架式。 沈曜也是双手下垂握拳怒视。 “王八蛋你混说什么?”程怀谦跳起要踢人,被苏大抱住劝道:“他是张老爷家新来的,不知道这里边的事儿。” 张二麻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向沈笑点着:“个小丫头片子!等着!” 扭头冲张家的人大喊:“愣着做什么,还不给爷们打回去。” 跟来的人皆是震惊,让他们打仨小孩儿?还有个是小姑娘! “张二!”苏大哥喝住他。 “张二!”远处一人骑马直直奔来,扬飞的灰尘间还有几骑落后。 “少爷,小少爷您可来了,今天找不到帮工,都是沈家的小兔崽子捣乱。”张二麻挣开苏大,跑到马前哭诉,“您瞧,他们还合伙打伤了我。” 众人:…… 马上的少年眼孔微缩,“沈家村的沈?” “是!” “哼!”少年跳下马来,马鞭一指跟着他跑来的八九个十三四的少年小厮,“对面几个,看到了吧!好好给小爷教训教训,让他们知道谁不能惹。 出力最多的,小爷赏二两银钱。” 帮工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一群小厮就给沈笑三人围起来动上了手。 两男孩自是首先将沈笑护在中间。 沈笑心想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手上却不手软。 她压根不用三郎和程怀谦护,一人独战二个,连环腿飞速踢飞一人,矮身躲过身后攻击,扭身一个小擒拿,对方手臂就被折上其背撂翻在地。 接着她膝盖顶住对方后背,又快速击拳,将人打晕在地,抽出他腰带把人反绑了。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劝那张少爷停手的苏大没看到,上前准备拉架,却被张二带人堵住的帮工也没看到。 但不远处那几骑上的人却看的清清楚楚。 两个男孩出拳虽然迅猛果决,但直来直去也挨了不少拳脚。 唯场中女孩,将人干脆利落制服还捆上,且还有余力助拳两男孩。 此时竟是已经打到先前告状的麻子脸那儿了。 沈笑不足半岁,沈善夫妇就都罹难,但那是她这世的生身父母,亲的。 张二麻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见她冲自己来,有心躲到别人身后,却发现这小丫头手脚奇快。 只一个后退,就被她一脚拌倒,接下来,他身上如遭雷击。 沈笑打他,专挑能打疼却验不出伤的地方,白嫩的拳头,一拳快似一拳,直到有人从后面偷袭。 她身形一矮,一拉一拽间偷袭之人一个天旋地转,就听到身下一声惨叫。 “啊!” 沈笑撇嘴,这个麻子脸活该,那声咔嚓,她听到了。 转身急跃几步,沈笑与三哥并肩而战。 那几骑之人驻马观看,叹道:真是好利落的身手。 “曹九,你看出点什么没有?”着青竹色衣衫的人问向旁边之人。 “三爷,这小姑娘的打法,轻巧灵便出其不意。 且避实就虚,随机顺势应招,轻取对方关节一点,攻其薄弱犹如错骨分筋。 近身搏战,恐此法甚为了得。”曹九心知自家爷看出了兴味,“就是不知她师承何人?” “嗯,有时间不妨寻一寻去。” “是。” 这边沈笑三人几将围攻之人全部撂倒,那小少爷气急败坏,甩着马鞭嚷嚷张二带的人上前助拳。 被他们挡在不远正在推搡的帮工们不干了,太欺负人了,一群人打几个孩子,输了还不罢休。 先前帮工里的黑瘦小子,率先冲向地上的张二麻。 苏大声嘶力竭的喊:“别冲动别冲动都停手。” 却没一个人听他的,带来苏家的下人拦在中间两面挨拳后,急了,也不管是谁打的,就动起了手打出去。 一时间,城门口外的行人,都匆忙避开向城门跑。 守卫们忙着维持秩序…… 三爷眉稍略蹙:“城门口聚斗,县衙巡检呢? 我记得前任漷县县令丁忧离任后,已经有新县令上任了的。” 曹九刚回道:“有。” 就有一帮巡街的差役提刀飞奔而至。 沈笑瞄到后,一个扫膛腿把张家的人扫翻,人迅速飞扑到程怀谦身上。 两人摔到了围攻他们之人身上,把人压的嗷嗷的。 她抓起地上的土,快速给自己和程怀谦抹脸上,还喊不远处的沈曜:“三哥,风紧!” 沈曜这边一听,旋即虚晃一招后退数步躺倒,攻击他的小厮懵了,他一拳竟能将人打出数尺? 还没等他想明白呢,身上就挨了差役一刀炳。 这二三十多人,一个也没拉下,全都被差役们赶去了县衙。 马上的三爷着实被沈笑他们一番操作惊到了。 曹九拱手,道:“三爷,可要到县衙?” 第二十四章 四维 那三爷顿了一下摇头:“我们有自己的差事,这是县务,理应县令署理。 新任的县令是哪一个?” 曹九想一下道:“上一科二甲第八名林修尧。” 三爷一顿,笑道:“想不到是他。 哈哈,为了不被五妹选中,竟是连庶吉士散馆入翰林院都舍弃,自请外任了。” 曹九嘴上不说,心中腹议,驸马哪有当县尊实在。 “走!”三爷大笑着一骑冲出。 …… 管氏收拾好厨房,又去门口和儿媳周氏摘菜。 沈大伯眼睛看着摇篮里的小昌林,口中问道:“赶车不过两三刻钟就能来回一趟县城,怎么七两和三郎还没有回来?” 管氏看看天,已经快到辰时了,七两和三郎寅时就忙活着装好几筐菜进城,“卯正城门才开,他们卖完菜,还得买些米面回来。 昨晚不是说好,还要去县城找找短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农忙不好请到人。 再说家里也不指望他俩干活,急什么。” “你不急,不急怎么老往大门口瞅?”沈大伯戳穿她。 “我那是瞅胡大夫。” “瞅我干什么?”胡大夫背着手从影壁后走来。 “胡大夫来了,快坐下喝杯茶。”管氏急忙搬凳子,周氏这边进厨房倒水。 东屋,蒋氏正给儿子擦手脚,听到说话声,立时要出来看,到门口,又转身回屋抱紧儿子。 院子里,胡大夫转头问牵毛驴的小鹿拿药箱,“不急,我先给沈老弟扎一遍针。” “要不先给小娃儿看,孩子昨半夜醒了一回。”管氏商量道,心里纳闷两孩子和胡大夫这是错过了吧,竟是没有一起回来。 东屋里,蒋氏搂着孩子的手又放了开来,努力吸吸鼻子。 等到秀永和沈大伯都扎完了针,还不见七两和三郎。 管氏不好意思的问:“胡大夫,早上七两兄妹去县城,您没碰见他俩?” 胡大夫看沈大伯已经睡着,示意管氏和他出去说话。 “七两和你家三郎我没碰到,但据说今天城门口有一群人打架,不论参与与否全被带到了县衙。 我来时,看到你大女婿载着你娘家大哥和黄里长,急慌慌的进城了。” “这。”管氏头皮发麻,“您先歇会儿再走。” 然后她就着急忙慌的找大郎二郎去了。 …… 县衙坐北朝南,占地颇广,门两侧的石狮子,显得很是威严。 沈笑他们打群架还不到进大堂的地步,甚至连大门都不用进。 程怀谦和沈曜一路护着沈笑,生怕她被吓着。 沈笑倒是不怕,衙役们抓他们时,是看到他们三个满身泥土躺倒在地上的。 再一对比那八九个,都比他们大,又有程怀谦这个最近得脸的,悄悄塞来的银两,心里自然就会偏向他们。 所以一路上没像其人那样,时不时被吼一声,被刀背拍一下。 不过,衙役们尽管喝斥不断,但似乎并不着急带他们回县衙,从城门口到县衙大门,足足多走了一刻多钟。 来了县衙门口,居然不进大门,沈笑疑惑:“我们不上大堂吗?” 程怀谦小声道:“先进申明厅调解,不服可以写状击鼓。” “是由典吏和里长们调解,县令不出面的。”沈曜补充道。 沈笑觉得这不就是民事调解吗,想不到本朝的讼诉程序还有这条。 她不知道的是,这项改革创新将各地县令,从各种鸡零琐碎的纠纷中解脱出来,能将更多精力用于县治大事。 此时,县衙大门外八字墙西侧,背靠县衙内西厢赋役房的申明厅,里里外外的站了二三十号人。 门外两派人经纬分明的站开,一群帮工,明显的局促不安,而苏,张两家下人,也仅是虚张的站着,但抖动的腿也出卖了他们的不安。 门内厅里,不仅仅是先前在城门口打架的沈笑他们,还有姐夫许祥,典史,黄里长和另几位里长。 那张家三老爷,苏家大老爷也赫然在列。 管大舅职位虽然不入流,但事涉他的亲外甥,他暂时回避在外,可他却没想到,钱师爷会和他一同等在厅后窗下。 几方打架的源由已经问清楚,典史亲自为他们调停。 “张二口出不训,沈家也教训了他。 此时正是农忙,孩子们都是少年人的意气才混打起来,不若都赔个礼,各自散去。 田里的麦子耽误不得。” 那张家小少爷却蹦起来叫啸,“沈家打伤我家的人,必须赔偿。” 沈笑上前一步,“你家庄头对先父出口不敬,怎么我不能打吗? 若这也赔偿,那他须得先到先父坟前,三跪九叩赔礼,我们再说赔偿。” 在张三老爷的瞪视下,张小少爷改口道:“我说的不是张二,是你们打伤我几个随从的事。” “忒不要脸了,”程怀谦一个白眼甩去,“你们个顶个比我们大,不问青红皂白的围攻我们打输了,还要赔偿。” “谁让你们把人打伤的?”张小少爷再次叫道。 沈笑呵道:“合着我们要站着给你打吗?” 沈曜也挽起自己袖口,露出一片红肿之色,他慢条斯理的朝典史和里长们一揖,开口道:“学生听闻张公子在京城书院读书,想来跟先生学过孝悌忠信礼义廉,知晓四维。” 典史闻言,大有深义的看了沈曜一眼,挑眉不语。 张小少爷不明所以,而张三老爷忽的看向沈曜,眼里似有一道光闪过。 程怀谦觉得不对,他问向沈笑:“曜哥的话什么意思?” “孝悌忠信,礼义廉,自然是无耻了。”沈笑觉得,这张三老爷从一进来,对她和三哥的眼神,有些奇怪。 刚才他看三哥那一眼,似有冷芒闪过。 结合张家小子那句沈家村的沈,她怀疑沈家与张家有过节。 黄里长几个听懂了沈笑这句,颇为尴尬的望向别处。 “好啊!你们拐着弯的骂……”张小少爷的我字还没出口,张三老爷就斥道:“住口!” 他向典史拱手道:“小儿无状,典史老爷莫怪,他只不过见自家庄头被打,一时气不过才冲动行事的。” 然后又转向沈曜三人一揖,“还请见谅。” 三人哪里会受他的礼,迅速侧身退到了一旁。 第二十五章 有来有往 黄里长上前道:“双方互有损伤,好在都不是很严重。 不若各自上医馆问诊,还归各家。” 另两位里长也点头附和,苏大老爷也上前劝和,心里却想,日后需得让孩子们离张家小子远点。 这种事情,也就是稀里糊涂了结,但衙役们带回了他们的车马,不是白带的。 需出三百个大钱寄存费,还是许姐夫拿出三钱银子才领回骡车,沈笑三个身上没那么多钱。 他们安安生生,带着十几个帮工离开了。 而张苏二位老爷和里长们,却被钱师爷请到了二堂见林县令。 却见县城乡绅、里长皆在二堂被县令请吃茶。 …… 沈笑他们才出县衙大街,就见大哥二哥,赶了车来。 “都没事吧?大舅呢?”大哥跳下车就上来问道。 “没事。”许祥笑道:“大哥,大舅说中午要和典史一起吃饭,就先不回家了,他让我们先走。” 沈志哪能不知,大舅托了人情。 大街上不方便说话,又有这么多帮工,他们先送了许祥回家,给沈悦报了平安。 被沈悦唠叨着洒了艾水,净面休整一下,就立刻回村。 管氏一直在村口焦急的张望,见到骡车进村,几乎飞到车前。 沈志惊的拉住骡子,“娘,都没事的。” “娘,真没事。”沈远也从后面车辕跑来。 沈笑已经从车辕跳下,“伯娘,我们回来了。” “七两,伯娘看看。”管氏不理他们,看沈笑整整齐齐的跳下车辕无事,才看向三儿:“回家跟你算帐。” 沈曜:“娘,儿子错了。”别管其他,先认错再说。 管氏哼了一声,然后才发现雇的人有十几个,她按下心里的惊疑笑道:“都回家里先喝口水,压压惊。” “不了嫂子,这眼看辰时都要过去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地割麦吧!”一个年龄比较长的帮工道。 “是啊是啊,婶子。” “地里活儿要紧。” 黑瘦小子大声道:“婶子,在许记豆腐坊,已经给我们洒过艾水压过惊了。” 他们每个人,还喝了一大碗豆浆配一张锅贴。 都是朴实的乡民,帮工们不肯下车,主要也是因为一天拿人四十三文,又上工这么迟,心里不得劲,他们私下说回头只要四十文。 他们催着沈远兄弟赶紧去田里。 望着骡车远去,管氏牵了沈笑转身回家。“七两,你们没进你姐家吧?” “没,亲家婶子让进来着,我们怕人家心里不得劲,就在街上洒了艾水,大姐给洒的。 然后亲家婶子每人给端了一大碗豆浆,还买了锅贴。 后来,还从铁匠铺里,给我们借来了十几把镰刀。” 管氏站住,咬牙决心道:“亲家人好,等忙完麦收,给他们送只老母鸡,再把攒的鸭蛋和松花蛋送些。” “要不送鸭子也行,做出来也好吃,通州那儿有家烤鸭做的可有名了。”沈笑知道,伯娘最是看重那几只下蛋的母鸡。 “那哪有老母鸡好。”管氏抿了沈笑的碎发,道:“七两,人情来往越处越厚得用心,有来有往才是情。” 沈笑看着管氏,突然觉得她和以前那个时空的姑姑真像,“我知道了,伯娘。” 她头倚在管氏单薄的肩上,见四周空旷没人,悄声说了事情的经过。 管氏十分的敏锐:“那张家是故意针对我们。 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爹娘是官府旌表的义士,他家冒犯先人,你打的没错,就是伯娘在,也要大耳刮子抽他。走,回家说去。” 其实沈家就在村里南面第一排,从村囗沿大路向西一拐弯,走不了多远就是家门口。 周氏就抱昌林在大门里等,见婆婆和小姑子回来,“娘,爹醒来问七两回来没,我说他们直接下地去了。”她都不敢在院里呆,怕公爹再问。 “大嫂,我哥他们是都下地去了,我回来是给他带些水。”沈笑大声道,她上前,伸手想抱侄子,然后又迅速收回手,“我得洗洗手再抱昌林。” “你呀,瞎讲究。”管氏嗔她一句。 但周氏很受用,心里想着,这是看重昌林。 沈笑一进院子,正在翻晒果脯的沈大伯就看到了她,见这孩子没事人一样冲他笑。 他心下暗叹,自己是手脚有些慢了,但脑子并不慢,儿媳的慌乱自己都看在眼里的,他对沈笑道:“你伯娘准备了一锅的绿豆水,给帮忙的人送去。” 沈笑一听就知道,大伯可能猜到出什么事了,她看了下伯管氏,在她点头默许后,洗手坐下讲了早上发生的事。 沈大伯听后,沉吟片刻道:“县城的张家,我们沈氏和他们没有交集。 二十多年前,张家还只是庄户人家,后来张三老爷叔父于太祖元圣年间中举,因年过四旬并未再考,只在乡里做了田舍翁。 他家发迹,据说是家里的姑奶奶嫁入京城大官府中。” “我爹做工也没和他家有过交集吗?”沈笑纳罕。 “没有。”沈大伯再次抽上他的空烟袋,很确定的说:“你爹多是做道观庙宇的工,要么就是寺里大师父介绍的人家,他才会带人去修。” 周氏在一旁道:“我听家里爹娘说过,张家没分家,是元圣九年才搬入县城的,后来他家翻新宅院,向我爹订了两头羊。 最后结帐时非得说送的羊羊角太细,不和他家的意,硬是少结了三百大钱。” 管氏抱着孙子,“呵!这家人!一只羊差不多四两银,他们就扣三百钱。” 周氏笑道:“那年我娘家刚分家,最难的一年,我娘从此以后,不许我爹和他家打交道。 还告诫我和哥哥,不与这种人家牵扯,省的费力又伤钱。” “亲家是实在人。”沈大伯敲了敲烟袋锅子,道:“明天让你大哥他们去送菜。 我到老八家问问去,备不住有老一辈的事儿。” “大伯,今天念哥儿从工部那些人里得了准信儿,八天以后,开始固堤,明天县衙就会张榜发役令通知各里。 这次役令不能以银两代役。”沈笑扶起沈大伯道。 “这么快!”沈大伯和管氏同时出声。 “那我得和老八说一声。”沈大伯问道:“你们雇了多少人?” 沈笑:“十二个。” “走,你和我一起去,老八他是村长,要是因为服役收不完麦,他要做难的。” 第二十六章 试试 沈笑扶着他边走边说:“大伯是想找村长叔,让大家伙儿人手不够的能雇人就雇人,先收完麦子。” “对,役令一下,出钱都不好使了。 帮工里都是咱庄户人多,不少都得应役。” 从村长那里,也没问到什么,毕竟沈氏向来安守田亩,除了农闲打打短工,真没和张家有什么交集。 此事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倒是役令的事,让村长忙了起来。 他要问问村里谁家准备雇人。 …… 沈曜中间,将家里骡车赶回,顺便把米面送家后,和沈笑一起带了绿豆汤和卷饼下地。 帮工们没想到,不到午时,主家竟然送来吃的。 井里湃过的甜绿豆汤,加上油汪汪的卷饼,怎么能不卖力做工。 十二个帮工加上沈远四个,很快就割完了一大片。 乡亲们都羡慕死了,可让自己掏钱雇人,真舍不得。 沈笑和三哥装车,管氏和吴氏,带着周氏做饭,人多,一个人忙不过来。 隔壁沈七奶奶家的田,早年就佃了出去,不仅她来帮着做饭,孙子沈茂也帮着装车。 午食是实在的干饭杂粮豆饭,又有几大份肉菜素菜和鸡蛋汤配着。 中午主家还让歇到申初时刻才上工,帮工们就很卖力,一天下来,十亩地收的只剩一亩多点。 为了节省时间,帮工们晚上就跟着沈远兄弟,住在了族学里。 次日一早,沈家三兄弟和沈小舟,周方海几个专门去县城送了一回菜,也打听到工钱都涨了。 还打听到张老爷昨天就带儿子去京城了。 他们回来时,柳林水洼的一亩多地已经收完,麦子都拉打谷场后,他们又要去收半坡八亩地。 沈笑和管氏,在收完的地里拾麦穗。 沈大伯非得一起跟来,他就坐在地头树下,用裹了破布的手,搓拾来的麦头。 一棵棵半空的麦穗,犹如他的心一样,空落落的。 沈笑又拾了一篮麦头送来,看大伯愁眉苦脸的,她坐下一起搓麦,“大伯,不然收完麦,咱们一半的地种上大豆,另一半种上紫云英和金花菜。” “为啥?”沈大伯一顿。 “因为紫云英和金花菜一样可以肥田呀!”沈笑分解道:“书房的有些手扎中有说,南方有些地区叫它红花草,晚稻收完秋播时,种植紫云英肥田,来年种早稻时,地里的肥力就大。 它和大豆一样的效果不说,紫云英的嫩苗可以当菜,根,叶,种子又是解毒止痛的药材,可以赚两份钱。” 沈大伯眼一亮:“真的?” “千真万确,到时我们入冬卖一季嫩菜苗,花期结束,一部分收了送医馆,一部分翻地时翻到地底做底肥。 然后再种上一茬金花菜,春天接着卖菜,等到这时节,就能全收割了当药和草料来卖。”沈笑又道:“您看后院种过紫云英和金花菜的地方,咱们再种黄瓜豆角时,是不是长的更好?” 沈大伯大乐:“让你这么一说,这都成宝贝疙瘩了。” “我看可以试试看。”管氏也拾回了半篮子麦头,她腰酸的都快直不起来了,“来回过了两遍,总算是拾完了。” 沈笑扶她坐下时,沈大伯给妻子垫了一块草垫子。 跟她身后给捶腰的沈笑道:“伯娘,都说您在家做饭别管这点地了,我们这么多人呢!大嫂要来你还不让。” 管氏努力直直腰,道:“我这身子骨,如今别说割麦,拾点麦穗都快受不住了。 这多是年轻时不惜力,刚满月就下地攒出的毛病。 你大嫂才出月子没多久,不能够让她干这些活儿。” “他娘,到咱家让你受累了。”沈大伯垂首搓麦,悦娘前面的那孩子,就是妻子不知道,下地劳作时没的。 “说啥呢?我进门不用侍侯公婆,小叔子又能当半个劳力,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管氏脸上泛起笑容,虽然累,可她丈夫体贴,小叔子懂事,尔今儿女孝顺,若小善夫妻还活着,她半夜做梦都能笑醒。 沈笑在一旁既心酸又高兴,她何其有幸,两世都遇到善良的的亲人抚育。 “我看七两说的可以试试,后院那些菜地,基本上都种过紫云英,确实比东山墙边的几分菜地力肥,长的好。 吴嫂子这几天,没少说要和我取取种菜的经。 反正种大豆也是只收一部分另一部分要磨成粉洒田壮地。 不过,那金花菜是你去年入冬才得的种子,七两啊,保把吗?咱那野地里见的开黄色花的也不见多旺盛呢?”管氏牵过沈笑,不让她再捶。 “嘿嘿,伯娘,野生的黄苜蓿又不施肥。 不过,应该可以的,金花菜又叫南苜蓿,胡大夫都说和黄花苜蓿都能药用的。 就是医馆到时收不收,还不晓得。”沈笑想了一下,又道:“可这草它能一年到头收四次,种一年十年受益。” “夸张!”管氏刮了她鼻头一下,“谁还能种一年草不成?” 沈大伯哈哈笑道:“那就种点?” 沈笑狠狠点头:“种吧种吧!大伯,紫云英喜欢潮湿一点的环境,东洼和水洼这两块地都离河近。 倒是半坡那边,最好种上金花菜。” “行,回头和你大哥他们商量一下,看种几亩,到底今年这下地施肥的重活儿,还是得他们出力。 紫云英今年留种,就不卖给医馆了。不过一亩地几斤种子,家里头的定是不够,赶明到通州的南北货行再问人家买些。 倒是金花菜的种子,七两你是和谁买的?”沈大伯问道。 “是和通州码头上的一个客商买的。”其实是年前她在空间的一片牧草中发现的,以前没往竹楼后的草场细转过。 去年秋偷渡着养了鸡苗鸭苗,才发现有一大片的紫花南苜蓿。 只不过南苜蓿占的比例少一些。 并不是所有苜蓿都可以直接入菜的。 “大伯,也或许南北货行里就有种子?”沈笑有些不太确定。 “不妨事,收完麦咱们去码头再找找。”沈大伯倒不担心,整个天下的客商来京,基本都会通过大运河,码头上稀奇的货物多着呢。 ------题外话------ 看倌们若是路过的收藏一下?若有推荐票,分一张可否?握爪感谢!其实作者不确定有几个人看,谢谢一直投票的书友们。 原先写上了书友名,但是又发现总会有没写上的,所以干脆就一齐向书友们道谢,谢谢!!! 第二十七章 窝丝糖 “既然定了就回家,也该准备吃食了,不能耽误大伙儿吃饭。”管氏将麦穗倒一起,她去背沈大伯那袋搓了一半的。 沈笑一把抓起,和另一袋都背上:“伯娘,又没几斤,累不着我的。” 她大步向家奔去,沈大伯和管氏跟在后头,乡邻们看到,都和夫妻俩个夸沈笑。 沈笑一路小跑回到家,竟是见到管大舅和管二舅都在,连程怀谦都在给大嫂打井水。 见到沈笑进来,程怀谦放下水桶就去接过她背的麦穗袋子。 “大舅二舅,这么忙的天,你们怎么来了?”沈笑接过大嫂的递来的布巾,“大伯和伯娘在后面,马上就到家了。” 管大舅催道:“热死人的天,你干啥下地去,赶紧洗洗。” “唉。”沈笑从小就和管家的舅舅舅母们亲近。 待到沈大伯两人拎篮子回来,已经是盏茶之后了。 管大舅和管二舅都埋怨妹妹不言语一声,妹夫跟过去比差太多。 “前几天你来家探望我,一点口风都不露,那回大郎头天见我也不说,还真以为妹夫如同往年一样,只抓些药就好。” 又高又壮的管二舅则道:“不是永福楼掌柜说,我都不晓得昨天的事。 我这哥,这舅是摆设不成?” 他在永福楼东家的另一家永福斋点心铺做白案师傅,一天点心做下来,他都没空街上晃。 “大哥,二哥,他爹现在恢复的很好。 孩子们也都没啥事。”管氏言道。 沈大伯也笑道:“我也快好了,胡大夫天天来针灸。” 管大舅和管二舅对视一眼,两人各自从怀里拿出一锭五两银子。 “给妹夫补补。” “你也得补,又瘦了。” 管氏咬咬唇,没推拒接过,“这算是借哥哥们的。” “啥?”管二舅扬声:“我不借,你还我。” 外面沈笑听到这声高音,抱着一盘洗好的樱桃跑进堂屋。 一人手里给抓一把,“大舅二舅,尝尝我种的樱桃,是不是又比去年甜了。” 管大舅笑笑点头,管二舅则是直接吃一个,道:“七两就是能耐,种的果子都比别人甜。” “那二舅多吃些,一会儿给表哥他们带些回去。”沈笑又给他抓一把。 “那二舅就不客气了。”管二舅道:“走,咱们后院拿篮子摘些。” “好啊!” 他们走后,堂屋几人久久不语。 管大舅打破沉默,道:“我们给亲妹妹帮扶一下,还要你还钱,把哥哥当什么了?” “大哥,都是一大家子,不容易。 你们今天送来的两袋米面,已经是帮大忙了。”沈大伯苦笑,以往一斗米二十五文,如今却要五十文。 家里的粮缸都快见底了,昨天和今天卖的菜钱,七两几乎全买了米面肉,二十来个劳力,只够吃到明早。 管大舅摆摆手。“那家里也比你们强些,你们嫂子也都是晓得轻重的。 当年于县令给你们一个名额,妹夫二话不说让我去了县衙。 咱家这十年来,多有受益。” “大哥,我识字少,当年又重伤在身,且有族规,不让你去让谁去。”沈大伯给他推推茶碗。 “你们族里的,多少会有些意见,这我都知道的。”管大舅道:“那沈老三岳家舅哥,在县里迎客来当帐房,没少拿此事说嘴。” “我就知道,姚氏时不时刺我,这后头有事。 我俩拉拔大的小善,拿命挣回的功劳,让她娘家得了去,天下没这个理儿。”管氏拍桌。 “再说,论亲论近,她家能比得过七奶奶家?” 沈大伯摆摆手:“别气,这事我当初也是和四叔他们说过的,咱们沈氏不许子弟入胥吏一行。 不说这个了,大哥,县衙已经张榜了吗?……” …… 后院,程怀谦在樱桃树上摘果,管二舅叹道:“可惜了这几棵树。 前头几棵石榴树的花骨朵,掉下的也不少,不晓得今次会结多少果。 你大伯最是看重那些石榴树,怕是要闹心。” “过完端午就好了,大姑的生辰过去,他就好了。”沈笑接住程怀谦递下的一小篮樱桃,道:“二舅,我们做了果脯,树上这些,打算再做些。 您看,这天热时,永福楼会用不会?” 管二舅想了一下道:“往年你这两棵水蜜桃的果子,很受东家老太太的喜欢。 回头果脯挑些好的做,你给我装好看点,我送去试试。” “谢谢二舅!” “矫情!别跟你伯娘学这个。”管二舅假装瞪眼。 “嘿嘿,二舅最好了!” 最好的二舅,给沈笑单独包了一包窝丝糖,从袖袋拿出道:“可别给你二哥看到,不然抢光你。” “哈哈,二哥都多少年不敢抢我吃食了。”沈笑大乐,她三四岁时去管家拜年,二哥和四表哥抢了她荷包里的窝丝糖,被狠揍一顿后,再不敢了。 管二舅也大笑,然后指着那片圆嘟嘟的大南瓜,“比别家早了一两月熟,好! 你去年给我的南瓜酥和糯米南瓜卷的做法,让永福斋的点心,在道试新中生员的文会宴上狠狠的露了一回脸,明儿个摘些送到永福斋。” “那二舅能帮忙把苦瓜和新种出的金花菜也送去试试吗?”沈笑想多挣钱,她虽然偷渡给家里米面了,但一斤几文钱的价在这摆着,就算她报低价,那卖菜钱她也不敢都给伯娘。 但卖的菜多了,她能把钱慢慢混进去。 “行,这多好,有难处就跟舅舅们说,娘亲舅大可不白说的。” “唉!”沈笑狠狠的点头,灿烂的笑容感染了高凳上的程怀谦。 可惜他连娘都没见过,更别提舅舅了。 两位管舅舅没多留,他们也要夏收的。 沈笑和大嫂在井边淘米煮饭,程怀谦就帮忙把管舅舅们带来的五十斤米和五十斤面倒进仓房粮缸里。 管氏对留下来的程怀谦比较疑惑,眼熟,就是一下想不起是谁。 刚儿媳周氏还说,大舅还带个小厮。 “管伯娘,我前年和罗二叔来过你家的。”程怀谦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他一直跟沈二郎三郎和七两在榆树林学功夫,也吃了不少管氏做的吃食,就是没很来过家里。 沈大伯点了点头,道:“是你娘家村尾程家的孩子。”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收藏推荐! 第二十八章 伙食银 “想起来了,大为的儿子念哥儿,你怎么没在家收麦?”管氏给他抓樱桃。 程怀谦连忙接住:“我和爹没有田地,户籍在通州城。” 沈笑一边填柴火,一边问他:“你昨天不是又去应差了,怎么今天又告假了?” “没有,高师爷说我暂时不适合留在县衙,先让我回家了。”程怀谦摊开手道。 沈笑动作一顿,“是张家的人找县尊告黑状了?” “昨天早上你和七两他们一起的?”管氏给搬来了凳子。 “伯娘,念哥儿帮咱们卖的菜,找的帮工。” “哟,你这孩子怎不早说,来来来,念哥儿快坐下。 伯娘都不知道,你瞧你帮了咱家大忙了。”管氏边说边按他坐下。 沈大伯也道:“是得谢谢念哥儿。”一天二百七十文,大舅哥说能连着送到固堤开工那天,八天菜钱,不仅顾着帮工吃喝工钱,还能节余不少。 “快坐快坐,真不是张家人作怪?” 程怀谦稍微有点局促的端坐,他道:“也不算是,高师爷说我和张家正面冲突了,怕他们日后反诬县尊派人故意引发斗殴,不利物议。 且我周岁才十二,不若先进学堂学习,他找好了地方,回头我就和曜哥一个书院了。 不过,我的兄弟们,高师爷说都已安排好了。” “进学堂好进学堂好,我过年回去时,听说你爹一出镖走半年,就给你扔通州,那不是长久之计。”管氏听娘家大嫂说过,念哥儿八岁上和程为回来,只有爹没有娘,又瘦又小,委实可怜。 村里的孩子一开始欺生,总是不带他玩儿。 沈笑知道伯娘又心软了,程怀谦就不爱上学,他爹送他到通州那是进私塾,但他常常和人打架。 都不晓得换了几个私塾几任先生了。 她挑眉望望他,握了握拳头,眼里警告他别在伯娘跟前讨巧卖乖。 程怀谦准确的接收到警告,于是正色道:“谢伯娘挂心,以后我放学,我爹不在家时,能和曜哥儿一起回来吗?我给家里交伙食银。” 管氏一顿,见沈大伯微微颌首,便道:“来住就来住,交什伙食银。 伯娘还能管不起你一两顿饭。” “嘿,伯娘,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钱他得交。”沈笑已经看到大伯同意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吃亏的事不能做。 “伯娘,要交得要交得。”程怀谦赶紧表态。 “算你上道。”沈笑再次扬眉。 管氏点点她鼻头,“我怎么教出个财迷了。 念哥儿别理她。” 和面的周氏好奇问道:“高师爷为什么这么说?” 程怀谦就道:“大嫂,你不知道,七两他们昨天离开后,张老爷和县里另几位乡绅里老被县尊请去喝茶了。”他嘿嘿一笑,“一直到午正,县尊还在不停的劝茶。 你们猜猜看,后来是如何?” “如何?”沈笑想想那场景就乐,这茶估计不好喝。 沈大伯三人也等着下文。 程怀谦坐在小凳子上,边帮着摘菜,边道:“县尊先是恭喜了张老爷侄子去年院试科考前茅,又夸他侄子文采斐然,是县里难得一见的良才美质,希望今年北直隶乡试能再创佳绩,将来金殿题名造福乡里。 然后就不停的考教张小少爷,直到他脸色煞白细汗如珠,才说他将来耐心打磨好了,也是会为张老爷长脸。 反正就是车轱辘话不停的夸,其他几位乡里,都不耐坐着了。” 沈笑噗嗤笑了,林县令就是个黑芝麻馅的,如今南官北任,北官南调,神的造福乡里。 侄子良才美质,儿子还须好生打磨,这用心,夺笋啊! 连周氏都不由道:“这不是把张家架火上了? 其他几家能心里服气?我爹说过,香河县里几家大户,私下里攀比的厉害。 想来这边县城的大户,也不会是一团和气吧。” “该!昨天吃饭时,有个黑小子说,给张家扛活儿,他家不仅不管饱午食,还找各种理由克扣工钱。”管氏将摘好的芹菜叶和杆分开放,“县尊老爷不会就为夸他家吧?” 程怀谦笑言:“当然不是,等几位乡绅员外都明里暗里挤兑张老爷时,县尊话锋一转。 说起了十年前的于县令,说他不仅守城有功,县治也年年评上佳,于县令署理县务之时,使县内物价平稳,用工薪酬与张家湾和通州城一般无二。 奈何升调之后,县内某些物价不仅反弹升高,薪酬又降了下去。” 沈大伯抽了口空烟袋,道:“于县令确实帮咱老百姓不少。 他在那几年,买啥都跟州府相差无几,没人妄自加价,县里懒汉无赖,都教去造桥修路。 卖粮时,他会让户房到各粮铺巡验,不许他们压价,做工不用跑几十里外,一样的工钱。 催粮纳科时,小吏们都不敢欺压咱们农户。” 程怀谦笑的眉眼弯弯,“林县尊对于县令也是好一顿猛夸,说于县令如今已升调按察使一职,不日将至顺天府。 身为后生晚辈,他想请诸位乡里和他一起,去信求教,如何才能尽快让县城物价下调,使薪酬如外县一般,不至再发生因为几文钱而引发更大的磨擦,甚至是群架斗殴。” “呵呵,林县令借题发挥之后,又借力打力。 谁还不知道,县里的工钱是那几家大户暗里使的劲儿。”沈笑暗喜。 “他们怎么说?”管氏急问。 “梁老爷带头说支持,张老爷则是表态不好扰了按察使。 他说,不若趁今次水灾,大家合议一下,把工钱都提一提定下,好教乡梓也多些收益。 几位乡里,后来倒是都赞成向州府看齐。” “这么说县里用工,以后也和张家湾那些地方一样了。”管氏转向沈大伯:“以后你和大郎,就不用跑那么远做工,夜宿破庙了。” “那要看林县令能否一直保持他的优势。”沈大伯放下烟袋锅,笑着逗醒来的小昌林。 大伙儿都挺高兴,管氏炒菜时,不小心油还倒多了。 让正巧从打谷场回来的沈七奶奶和吴氏,心里咋舌管氏真舍得。 …… 第二十九章 石磙 县衙后堂的西华厅内,钱师爷和高师爷在对奕,林县令处理完公文,用红泥小炉烧开了铜壶里的水,温杯后一壶大红袍沏出。 紫砂壶的精致,更衬得三盏白瓷的盈亮。 他眉眼俊秀,细白长指,侧首沏茶洗茶,动作一气喝成,让钱师爷不由感叹:“真真如玉君子也!” “钱先生谬赞了。”林县令倒掉第一泡茶,将第二泡茶点入白瓷,托盏送与二位先生。 他三人连日来奔劳,难得的轻松时刻。 一巡好茶刚品过,林县令的长随扬帆就来报。 “少爷,我和启航今日一早就紧盯县城各处,短工们的工钱已经调至四十文了。 且我们已找人传出,日后城内雇短工的工钱,将会和州府一样价,若被压价可到县衙申明厅陈情。” 林县令笑问:“物价呢?” “已经有所下调,据说张秀才的童生爹张大老爷,之乎者也把张三老爷喷的面红耳赤。 张三老爷昨天下午就带子入京了。” 林县令再次翘唇角:“你和启航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扬帆抱拳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钱师爷抚掌轻笑:“张童生的爹张举人在世时,据说极为敦厚。 为报兄长养育之恩,中举后,将张三老爷和他五姐的婚嫁全部一力承担,极力促成那位张太太的好姻缘。 对这唯一的侄子比亲儿都亲,留下遗言三代后方可分家。” “张大老爷怕是对其弟所为,并非不知。”高师爷挑眉。 钱师爷与之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县尊,高兄,若张三老爷知晓于臬台调任山东,只是奉旨进京的,不知做何感想?” “不管何等感想,降下的价调上的薪,就不由他们说了算了。”高师爷也笑道,那张捕头被县尊扒了吏衫,张家竟还不知收敛。 林县令食指敲击桌面:“一个工部侍郎的内弟,一介白身竟是想在漷县呼风唤雨的,本县岂能依他行事。 高先生留守,钱先生明日随我一起拜访梁老爷去。” “是。”钱师爷与高师爷再次相视而笑。 …… 沈曜没有想到,一个上午没回家,他就多了个未来舍友。 准确的说,今晚程怀谦就要和他一起在书房住下来。 看着捧着大碗,和黑小子蹲在一起吃饭的程怀谦,沈曜特别想去把他踹走。 “二哥三哥,你们来。”沈笑给两个哥哥招手。 “来了。”沈曜也跟着二哥捧着大碗,拐进西院阴凉处:“什么事?” 沈笑把碗里的猪棒骨一人给他俩一大根,三人相视而笑。 “二哥三哥,我看半坡那地到下晌很快就能收完,昨天拉到打谷场的麦子还垛在一起,不若我们三个,一起去给小舟哥家的麦子轧出来,腾腾地方?” 沈志啃着骨头,含糊不清的道:“我看行,家家都往打谷场晒麦,不腾地方,今天半坡的麦子,都不能拉家。” “最好,能和八叔商量一下,把祠堂的石磙一起匀两个给咱们,周大哥家的骡子,也是可以一起辗的。”沈曜小口啃着骨头,比沈笑都斯文。 沈志三下五除二啃完棒骨,“轧麦辗场这活儿,大哥不在跟儿,得爹指点着。 七两,你去跟爹商量,不然他回头该说我辗的不干净了。” “没问题,那吃完饭找村长叔去。”沈笑拍板决定。 都不用她去,沈村长就来了。 他是来问一问,帮工们能不能在沈家村接其他几家和族田的活,和县城一样也是一天四十文。 黑小子捧碗站起,一乐:“工钱都涨了!” 帮工们都面带喜色,纷纷议论这是好消息呀! 但紧接着,沈村长和沈大伯对视一眼,一句:“今天县衙张榜,六天以后,全县各里,每户一个成丁要应修河固堤的役令。” 这个消息炸的帮工们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经过事的会有一点心理准备,更多的是感觉太突然。 “咱们县不是没有决堤吗?六天时间,多数人家还没割完麦呀!”有个小年轻疑惑。 “防范胜于补救懂不懂。”他旁边一人道:“真等决堤,啥都晚了。” “听说挨顺义县那里的村子,淹了。” 有人叹气,有人沉默…… 还有两三人脸色苍白,今年家中轮到他们去服徭役了,那和做短工不同,压根饭食不应晌不说,身边还有差役拿着鞭子监督,遇到那心狼的,不知何时鞭子就甩到了身上。 沈笑三兄妹回转东院时,刚刚热闹的气氛没了,甚至还看到黑小子泪珠啪嗒啪嗒的掉进碗里。 黑小子马小江突然觉得,碗里那两块油光光的肥肉,一点也不香了。 旁边程怀谦放下碗摇摇他道:“小江哥,别哭呀,不就是担心你娘和弟弟妹妹们吗? 回头我和兄弟们言语一声,每隔两三天就去马堤瞧瞧他们去。”他这批兄弟里,有一个被安排当上了马堤的护提小吏。 马小江用右手臂使力抹了几把泪,将碗放地上起身,给程怀谦抱拳行礼,又一揖到底。 有位同村的大哥叹道:“小江别掉金豆子了,眼泪不值钱。 你爹去了,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沈村长不是说还有几家的活儿吗? 咱们还能多干几天,回头把钱给你娘抓药,再买些米面放家,你嫂子她们也会搭把手的。” “嗯!我会好好干的。”马小江狠吸一下鼻头。 而沈村长自然是收到了肯定的答复,能在农忙时出来做工的,大多都是家里地少,他们才要赚钱买粮食吃。 且服役的人,只管一餐,也需要带上些银钱防身,沿岸饭摊买个饼之类。 所以,今天的午休,帮工们提早结束半个时辰,未正就开工了。 沈笑磨的大伯和伯娘同意,和两个哥哥加程怀谦,一同上打谷场辗小麦。 不过沈志沈曜被派去割麦,换了沈远和沈小舟回来轧麦。 沈村长很干脆的同意,让他用两个石磙轧麦。 两头骡子,身后各套住一个二尺八分长,用两头转轴固定在一个四方木架上的滚圆青石磙,这种古老工具,有满身凿匀的母线,使之在光滑的麦杆上不打滑。 每个磙两头的直径大小还不大一样,一头一尺三,一头一尺二,两头石面中间都是凿好的磙眼,就是用来固定转轴的。 第三十章 辗场 只见沈大郎两个,左手中抓好长长的撇绳站开,右手执着长鞭,从骡子左侧驱动它。 在摊开的麦子最外围向内径,一圈一圈轧过。 那石磙随着骡子的走动,两头转轴带着它,把挑散摊匀后有近两尺高的麦子,重新轧下。 待到两头骡子越走越接近中心时,拿着大木叉的沈笑,跟随伯娘和吴伯娘一起,将轧过的麦子在叉尖抖动后,再次挑散虚摊,等待第二次辗轧。 沈笑在另一个时空,年少时也是做惯了这个活儿的,所以她抖撒的很快,一点也不输两个伯娘。 “像小善兄弟,能干!”吴氏擦把汗,和不远处的管氏夸道。 管氏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可他爹说了,娇子如杀子,七两是农家女儿,将来嫁的好了,可以不干这些活儿,但她须得会做。 那边,沈笑看程怀谦在大伯的指点下,把压实的麦子笨拙的挑起,但是挑散摊匀,好像离他很远。 “念哥儿,”沈笑喊道:“你要不多看会儿,改天再动手,不然我大伯还得跟着你返工重做。” 程怀谦听她一喊,更加手忙脚乱,沈大伯再次圈住他的双臂,“不听七两的,谁头回做这活儿,都不会一叉学会。” “大伯,我也是头回辗场。”沈笑一点也不脸红的说道。 但程怀谦脸红了,他功夫比不上七两,干个农活儿也比不上? 小小男子汉感觉尊严受到了挑战,发了狠的跟沈大伯学。 别说,到这几亩的麦子辗好,他真是上手儿了,挑的又快又匀。 到底两头骡子更快,酉正时分,沈笑他们一起将光秃秃轧扁的麦秸堆成垛,又将麦子暂时拢成堆,好等有风时扬干净入仓。 半坡的麦子也赶在天黑前都拉回了打谷场。 晚食后付工钱时,帮工们都不要那三文钱,说好的包两餐,倒是两天都是三顿饱。 沈大伯自是不依,农家人都不易,“小儿在书院读书,最是要讲诚信,各位兄弟不收就陷他于不义了。” 帮工们只好收下,但因城内一更三点后夜禁,他们的工钱无法送回家中,更因沈善的名声,他们暂交沈大伯保管。 待到沈村长接帮工们到族学休息,沈家一众人等才安心梳洗睡下。 而沈笑没睡,她去把院内炼苗的辣椒托盘搬回柴房,仔细观察辣椒苗,给它浇水。 两棵辣椒总共剥出一百来粒种子,上回雨夜又压坏另一个托盘,二哥从里面只刨出二十来株完好的。 这七十八株的辣椒,就是她的宝贝。 如今已经出了好几片叶子,高度也差不多七八寸,可以考虑移栽定植了。 沈志打着哈欠,给她提着油灯道:“七两,明天看不行吗?” “二哥,有几株已经可以定植,我打算这两天下午栽种到后院。”沈笑数了数,一共是十五株长到了八九片真叶。 沈志一下来了精神,油灯照的更近,“那你好好选。” “咳咳,二哥,明天你得给整出块地儿,未来几天,我们会不断移植。 不过,底肥可要施足,往后夜香追肥的活儿就交给你了。”沈笑转头盯着他看。 沈志秉住呼吸,双肩一缩,稍倾才放松,又拍拍胸脯,“放心,二哥定会做好。” 门外不远的程怀谦和沈曜,再不敢好奇这两人半夜不睡的缘由。 他俩如同来时一般,又轻轻点着脚尖回了书房。 沈笑瞟了一眼院子…… 次日破晓,他们又积极的帮沈笑摘菜地的菜和南瓜,清洗好装车后,抢着赶车。 引得管氏连连侧目,或许两人做伴也不错。 昨晚他爹说,让念哥儿住下,是因为隔壁的茂哥儿不过十四五岁, 和三郎两人放学万一再遇上张家人不对付,加一个念哥儿,两人能多个好帮手。 茂哥儿可是独苗,自小养在沈家嫁入沈家的七奶奶,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沈笑几人,是不晓得沈大伯夫妻的心思的。 他们三个进城送完驿站的菜,又在管二舅的介绍下,把苦瓜和金花菜一并卖给了永福楼。 沈笑还为后厨大师傅提供了几个做好这两个菜的法子。 特别是称南瓜时,正巧遇上永福楼东家,当场就分去两个送回家给老太太蒸了吃。 且和沈笑定下了二十个熟南瓜,连定金都给下了一两。 回来的路上,程怀谦疑惑:“七两,那做菜的方子,你就轻易给永福楼了?” “也不算方子吧?从前朝起苦瓜就开始种植,好多摆制的方法都有的,只是味道稍苦,很多人吃不惯,我只是告诉他们怎么更好的去掉苦涩味。 而金花菜,和其它野菜的吃法近似。 那些大师傅厉害着呢!我不说他们也会很快研究出来。现在告诉他们,顺水人情罢了。”沈笑觉得,专业人员比她这个半把手强百倍。 程怀谦叹服,帮她一起串钱:“七两,你可真厉害,不仅当初种小黄瓜挣钱,连种出的南瓜一个都能卖百来文。” 沈笑趴在筐上认真数着铜板,“也就这一个多月,等六月南瓜上市,就卖不了十文一斤了。” 一串串的铜板串好,五个南瓜四百八十二文,十斤苦瓜三十文,十斤金花菜三十五文。 加上驿站的二百七十三文,合计八百二十文,再加一两定钱,还有大姐的九十文。 “三哥,咱们再买些肉回去,最好能有十文一副的下水。”沈笑转头看向赶车的沈曜。 “麦子都割完了,还买肉?”沈曜瞥了妹妹一眼,好似说她浪费。 沈笑反问:“辗场不累呀,扬麦不苦吗? 咱们也得给大哥二哥好好补补才行。 大伯和伯娘要是平常吃好点,也不容易生病。” “那就买。”沈曜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很快他们到了许记豆腐坊,姐夫家的豆腐是用酸浆点的,本来就卖的很好,现在又因为独一份的五香豆干,买的人更多。 沈悦和许姐夫正忙着招呼客人的活儿,让他们自己进家。 她公公婆婆在院里把一板新豆腐装上驴车。 见沈笑进来,许大叔冲她一笑:“七两来了,快坐,时辰不早了,叔就不客气先送豆腐去了。” “叔先忙!”沈笑帮忙拉开大门,和郭氏一起目送许大叔离开。 第三十一章 甜豆腐脑儿 郭氏关上大门,又从厨房端出两碗雪白的豆腐脑,上面一层的红豆沙桂花酱。 “快吃快吃,刚做好的,你三哥呢?让他进来吃。” “郭婶,我们来时吃过饭了,这十把镰刀,早上忘从车上拿下来了。”沈笑把背篓一卸,镰刀放到地上后,又拿出一串钱放桌上:“这是今天卖豆腐和豆干九十文钱。” “七两,咱家托你的福了。”郭氏是真心高兴娶了个好媳妇,带财。 “叔婶自己能干,姐夫又勤快,我姐嫁进来才是托福。”沈笑又拿出一个荷包推过去:“郭婶,那天姐夫在县衙帮出的钱,我大伯和伯娘让我捎给您。” 郭氏立刻收起笑脸把荷包塞回来:“说什么呢?一个女婿半个儿,岳家有事出钱出力不是他该做的吗?” “婶子,大姐夫是个孝顺的,我大伯和伯娘都是知道的。 我伯娘说人生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你们起五更干半夜的,才在去年置下这宅子,不容易的。”沈笑说着,起身又给荷包塞回去,转身抓起背篓就跑。 “七两!”郭氏追出大门,见沈笑跳上骡车跑的挺快,还给她挥挥手。 举着荷包的郭氏,慢慢收回了手:亲家实在人。 买宅子加上娶媳妇,确实花光了家里的老底。 转身看到两碗豆腐脑儿,她双手一拍大腿,忘给亲家装一篮豆腐了。 沈悦从铺子里忙过一阵儿进院,“娘,七两走了?”她端了桌上的豆腐脑儿要喝。 “凉了凉了,娘再去给你新盛一碗。”郭氏夺过来道:“七两还把上回县衙花的钱还来。 娘都不好意思了。” 沈悦一笑,“给了咱就收了呗,我爹娘就这性子。”她又拿起另一碗,迅速喝了一口,“娘,凉的喝着才舒服。” 郭氏无奈的笑…… 这厢,沈曜已经赶着骡车拐到县大街了,“你不买肉了?” 沈笑长吐一口气,“我不是怕亲家婶子追上嘛。 咱们去菜市上买也一样的。” 不过菜市的肉摊,不会把下水便宜卖给他们,沈笑只买了棒骨和肥肉。 回到家时,打谷场的麦子已经摊开,半坡的麦穗也被大哥几个拾了两遍。 周大哥在胡大夫扎完针,说孩子已经大好,只需再隔天扎三次就能停针后,也暂时告辞回家了。 胡大夫离开前,说沈大伯恢复的很好,以后隔一天一扎就行。 而且他也帮换了药方,一付药只需七百文,沈远按他的吩咐抓了十天的药。 管氏和沈笑一起数数钱箱,加加减减卖菜的,花用的和工钱,余下二位舅舅给的两锭五两银,几块碎银有八两八钱,铜钱六百零七个。 “合计十八两八钱六百零七文,回头还得去通州买种子。 七两,如今一两银子兑多少铜板?” 沈笑帮管氏锁好柜子:“一千个,伯娘,我和二哥在通州送菜时,听人说,海商们和外国人交易多是银子,官府收税也是银子,大家也都习惯了用碎银子结帐。” “那你们日后结帐,也多收碎银,成锭的尽量少收。”管氏嘱咐道。 “为什么,整锭的不也挺好的,不用称。” 管氏失笑道:“傻丫头,谁买东西都正好会是一锭,到时用夹剪一分,就会有耗费。 而且,你拿整锭花用,那些小店铺找不开,大店铺为防银子成色太杂,定会剪开。” “伯娘,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呀。”沈笑一脸的惊奇。 管氏就笑她:“过日子,你且有得学呢!” 同样会过日子的吴氏,和儿子儿媳商量起房子。 他们不能真的在别人家住一月不是。 沈村长也很支持,那几家房子塌的,弟兄多,早起好了房子,如今只剩小舟侄子。 自家的麦子都收完了,于是他带上自家三个儿子,又找了本家几个割完麦的,一起帮沈小舟起房。 一二十口人,一上午不到就把塌房清理干净,地基挖好了。 大伯娘得帮着他家做饭,打谷场上翻晒麦子的活儿,就由沈笑,三郎,程怀谦三人,在沈大伯指点下完成。 别小看摊场晒麦的活,一叉叉摊匀抖散,工作量可不小。 晒一两时辰,还得再翻翻面。 所以一天下来,沈笑累的都不想动了。 早上醒来,胳膊腿儿都是酸的,不过一想到柴房的辣椒苗,她就瞬间回血。 打坐一刻钟后,将三哥和念哥儿薅出书房,把需要送县城的菜收拾好,催两人去送之后,自己又拿着铁锹到后院翻地。 二哥非常靠谱,已经抽空把沤好的底肥给洒好了。 她只需要翻地就行了,一铁揪土挖出,再翻个盖儿放回去。 半分地不大,三四十平方的样子,在三哥他们回来时,沈笑希望已经全部翻好。 不知何时来到后院的沈大伯,拿着小扒子跟在她身后把土打碎地搂平。 “大伯,我来我来。”沈笑插好铁锹要搂地。 沈大伯不让,“巴掌大的地还能累着我,胡大夫也说让我多活动活动手脚。” “那您要是觉得累了,就停下啊!”沈笑话是这么说,但翻地的速度更加快了,她得翻完才好夺了大伯手里的小扒子。 等到管氏找来时,爷俩儿已经全部翻匀搂平了,“七两,现在就种上吗?” “不能,晌午日头毒,会趴苗,等傍黑再移植,然后追肥保持水分就行。”沈笑洒了一遍水,“不过,我想等明天再移栽。” “为啥?”沈大伯两口不解。 沈笑喜的眉眼弯弯,单眼皮的大眼睛配着圆润的脸庞,笑起来特别的好看,“因为我早起又发现几株的叶子长到八片了,到明天,说不定又能再多几株。” “好好好。”沈大伯也咧嘴笑开。 爷俩儿这一天在打谷场干活儿,都收不住喜色,惹得沈曜和程怀谦频频注目。 要不说人多力量大呢,后头全村好多人来帮忙做房子,还有人把用不上的土坯借给小舟。 又有沈远他们这些天,晚上帮打好的土坯,几日后的傍黑儿,沈小舟家的三间正屋,两间厢房柴房就盖好了。 和沈笑家的东厢厨房采用一样的方式,石头地基土坯墙,房顶用的是青瓦。 至于院墙,更快,直接半晌用泥土浇注夯成。 毕竟当时院墙和厢房塌的地方不多。 敞亮的农家院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盖好了,不过还得晾晾熏熏火才能搬。 第三十二章 扬场 沈远沈志几个腾出手接管了打谷场的活儿,沈笑就专心的在夕阳下移栽她的辣椒,虽然阴天栽种更好,但最近农忙,她可一点不希望阴天。 “伯娘,蒋大嫂,大嫂,一个坑里粗壮的放一株,细点的放两株就行,但它们每个坑儿不能离的太近。”沈笑给分好垄,留出排水的沟,又给株距比划给管氏。 周氏比了一下,每一垄都有两尺远,每个坑距离也差不多快两尺了,“七两,这离的也太远了吧?” “不远,大嫂,咱们种的晚,须得距离远些才能让太阳光充分照入辣椒苗中,让它长的壮壮的。”沈笑没法解释光和作用,只能敷衍了事。 管氏三人面面相觑,就连在阴凉处看着孙子和小秀永玩儿的沈大伯,都有些不确定七两说的靠不靠谱。 打好一垄的沈笑见大家没动静,就仔细回想,然后笑道:“伯娘你们放心,这空下的排水沟不会浪费的。”农家人都珍惜土地的很,“等过七天以后追肥,这沟可以套种高梁大豆,碗豆扁豆都行,到时候两样都能养的很好。” 如果有红薯玉米,一样可以套种。 半信半疑中,她们和沈笑一起打垄,完成了四十株辣椒的移栽。 每个坑里都保证栽最粗壮的,浇透水之后,看着绿莹莹的菜苗,沈笑高兴极了。 “等一个月左右,它们就会开花挂果,要是管理的得当,一株出十斤没问题。” 管氏是不会给沈笑泼冷水的,“那我们不就发财了?你二哥说,一盘辣椒炒肉就一两银子,那盘肉里,能有一两辣椒?” “哈哈哈,伯娘,肯定没有的。”沈笑的笑声引得摇篮里的小昌林也不断吐泡泡回应。 秀永也拍起小巴掌叫着:“七嘟嘟(七姑姑)。” …… 夏收时只要天好人手足,麦子很快就能轧好晒干入仓,不过几天工夫,整个沈家村的打谷场上,差不多都是成垛的麦堆麦秸杆和晒太阳的麦粒了。 早饭后,街上不知谁一声吆喝:“起风了!” 沈远快速喝完粥,抓起半块锅贴(贴饼子)就往外走。 才送菜回来的二郎三郎也不落后的追上。 刚还满桌的人,转眼就剩管氏,抱孩子的蒋氏周氏,还有放下碗筷的沈笑。 喝完最后一口的程怀谦,听到隔壁东院沈小舟的声音:“远哥,扬场去。” 就见沈大伯已经跨出了门坎,他也急慌慌的跟上,他放到桌上的半块贴饼,被沈笑收到装馍的小笸萝里,中午还是他的事儿。 她帮管氏收拾完碗筷:“伯娘,我去打谷场了。” “唉,看着点你大伯。”管氏在厨房回道。 “知道了。”沈笑跳一步走了。 还没走出西院,拿着风车转的秀永立刻也跟上,“七嘟嘟,我也去。” 沈笑蹲下来摸摸他又胖回来的小脸儿,给他嘴里填一颗糖:“你帮七姑姑看好后院的猪哼哼猪哈哈,回来给你做樱桃酥酪。” “也有弟弟的吗?”秀永扫了一眼正在井边吃奶的昌林,大张五指,捂住眼扬起小脸问。 沈笑忍不住亲了他一下,他抛下风车捂脸跑走,还喊道:“娘,我不娶七嘟嘟。” “哈哈哈!”大笑的沈笑没拽住他。 在井边洗衣的蒋氏笑着接住他:“不能跑。”又刮了他鼻头一下:“你七姑姑也不会嫁你。” 周氏笑的咳了起来,被儿子咬到一口,赶紧憋住笑。 秀永从娘怀里露出头,向沈笑求证。 沈笑站起扣上草帽,比出两指向上一甩头:“你太小了,我才不嫁呢。 我的相公要高大威猛,身披五彩霞光,脚踩七色祥云,骑着白马来娶我。” 回来拿工具的程怀谦就见沈笑刷一下,白鹤亮翅直冲东院大门,口中还道:吾去也! “作精!”管氏端着盆从厨房出来笑骂,看到程怀谦一脸懵的愣在那儿,“念哥儿?” 程怀谦轻甩头后,对管氏笑道:“伯娘,大伯让我来再拿一把大扫帚。” 此时,沈笑又回转过来,“我来拿。”她跑进柴房递出大扫帚,又拿了一张木锨,和程怀谦一起向打谷场走去。 程怀谦一路都在想,他刚刚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 …… 打谷场上,三三两两的麦堆处,已经开始扬场。 沈笑两人避着扬起的麦糠,向自家麦堆走来。 此时,沈志和沈小舟呈八字距离站开,一条腿在前面弓起,另一条腿后面绷直绷紧。 铲起一木锨的麦子后,一手抓紧木锨拉举,另一手在把尾推送,用力时膀子跟着抖动,刷,麦子扬到了半空中。 顺风扬起的小麦,带着麦衣和碎麦秸。 逆光望去,金色麦粒如同一条彩色披帛从天而落,麦与糠分离后完美的分开着地,轻盈的碎麦秸更是如雪花一样飘出好远。 沈大伯手执大扫把,在落下的麦粒上轻轻一掠,最上面一层麦衣麦秸就被扫走。 而沈远和沈小舟则是不间断的扬起一木锨又一木锨毛麦。 犹如接力赛一般的速度,沈大伯有些吃不消了。 沈志沈曜干着急看着,却使不上劲儿。 别看扬麦是个吃力的技术活儿,掠扫麦糠和麦秸更是技术活儿。 而且速度必须得又匀又快,不能下一锨落地了,你上一锨的杂物还没扫走。 “大伯。”沈笑一声,沈远他们停下动作。 沈志接过新拿来的扫把和沈大伯道:“爹,我来扫。” 趁机上前的沈曜,拿走沈大伯手里的扫把,将飘远的麦秸麦糠扫成一起,喊上程怀谦装包。 这个堆到柴房,冬天可以用来烧炕。 和沈笑坐到一边的沈大伯,不住眼的看孩子们干活,大郎都不用他再教了。 可二郎,他又起身走近:“二郎,左右施力都要均匀,刚往左那一下太重,麦粒带到糠里了。” 沈志听着,改变力道,结果这一次没扫走多少麦糠。 沈大伯叹气,又想上前,却被沈笑抓住,“大伯,二哥才十四岁,还可以多学。” “唉!大伯太心急。”沈大伯是个能听进话的,他扬声道:“二郎,向左后退一步,对,往右扫,扫把尖收力……” 第三十三章 糖蒸酥酪 沈远看二郎越来越慌,不由放慢了扬麦的速度。 他一慢,沈小舟的下一锨自然也慢了下去。 沈笑看二哥逐渐适应了这速度,显得不那么慌乱了,还在旁边鼓劲:“二哥,好样的,一会儿我回家让大嫂给做糖蒸酥酪去。” “多蒸点儿。”沈志回道。 “肯定的。”她自己肯定是扫不好的,为二哥点赞,回头多分他一碗。 沈笑看到大伯又抽空烟袋,就把身上一个青色碎布荷包解下给他,“大伯,这是伯娘给你准备的荷包,里头有炒好的花生和黄豆,还有果脯,没事时可以嚼嚼,烟袋锅最好不抽。 就剩这么一堆儿麦的活计,我们兄妹都能干好的。” “唉。”沈大伯收起烟袋接过的瞬间,嘴里被侄女填了一颗糖,他都没看到这孩子取糖的动作。 糖自然是直接从空间拿的,不过沈笑身上通常挂着荷包做掩护,她身上挂的绣花荷包,还是大嫂绣的荷花垂柳图。 按着大伯坐到草垫上后,她就跑去和三哥他们一起装麦糠。 沈大伯看孩子们都满大劲儿的干活,烟袋锅别到腰上,只坐在那里看着。 “伯文啊,你儿女都接上力了!能干,齐心又孝顺。”族老沈四老爷牵着一个小童子,坐到沈大伯身边。 “四叔,您也来了。孝顺都是一样的。”沈大伯叹气:“接力嘛也就大郎接上了,二郎差点。” “嘿,知足吧!”沈四爷看沈志扫把挥的刷刷的,就是活儿干的毛糙点,“他才多大。” 身旁那小童含胸垂首,偷瞄了一下沈大伯,又迅速低下头。 “四叔,这是老十九前头那儿子,旭哥儿?”沈大伯认了出来,“怎么……” 沈四爷怜惜的摸摸孩子的头,“是,已经四岁了却和两岁时一样瘦小。 十九都二十四了,还得我操心。 老头子真后悔给他续娶后分家,让旭哥儿和他们一起去了京城。” 沈大伯从腰上系的青布荷包里,拿出果脯给旭哥儿时,不小心碰到他手臂,刚一触碰,那孩子就后退一步躲开。 “不怕,这是你文大伯。”沈四老爷再度摸摸孩子的头,接过果脯塞到他手心。 旭哥儿躲在祖父身后,把果脯小心翼翼放到了口中,真甜…… 沈大伯看他吃的香甜,干脆把整个荷包给他:“拿着,里头还有糖果花生。” 旭哥吓的又后退,沈四爷叹气,替他接下帮他系到腰间:“你娘问起就说是文大伯给的吃食,里头没钱,不准她再收走。” 看着孩子怕生的样子,沈大伯也是一脸怜惜,不知该如何安慰人的他,和沈四爷说起了犁地种豆的事…… 这边厢,沈志越干越趁手,沈远扬好的麦粒越积越多,像金色的小沙丘,可惜抓一把一看,粒有些瘪。 管氏送解暑汤来时,抓起这些麦粒,发愁。 趁着大家都在喝汤,沈笑心痒痒的拿起木锨铲起半铲扬起,明明都是扬麦,可不论麦粒还是麦糠,都不听话分开。 沈大伯笑着喝汤,只当没看见。 沈笑不死心再扬一把,程怀谦也上前凑热闹看。 结果风向稍转,一锨的毛麦向两人砸来。 丢下木锨跳开时已经晚了,风向不是固定的,毛麦大部分都砸他俩身上了。 两人蹦跳躲避的动作,引发周围一阵阵大笑。 “七两,可不敢玩这个。” “七两,要顺风扬顺风,不能硬顶着风头。” “哈哈哈……” 沈大伯也乐呵呵的看着,这孩子,和她爹一个样,啥都要试试。 沈志一下喝呛了,就见他娘跑去麦堆边,一遍遍给七两拍打身上的麦粒。 “低头低头,脖子不扎吗?”管氏给她从衣领上揪下几个麦芒。 “有点儿,伯娘,我就看大哥扬的挺轻松的。”沈笑苦笑着抖草帽里的麦粒,很久以前,在那个时空她想学扬麦,可姑姑姑父说她还小不让学,等她长大了,麦子都不用人工收了。 旁边帮程怀谦扑打的沈远见她一脸渴望的看着麦堆,笑道:“等下哥教你。” 管氏又拍了沈笑后背几下,确定没有毛麦了,“惯着吧!这是女孩能干动的活儿?” “伯娘!”沈笑摇住管氏的胳膊晃。 管氏一顿,“我不管你们了。”接过三郎递来的篮子,提着就回家了。 沈远还真教,可惜沈笑到了没有学会,她赶在午食前,给大家蒸酥酪去了。 她先去陈二奶奶家用一篮杏换了半桶羊奶,又到隔壁七太奶那里讨了份米酒和茉莉花。 然后就抱着昌林站厨房门口,口头参与大嫂蒸酥酪。 秀永揪着她的衣角,一起看姑姑做甜点。 今天午食还是和沈小舟家合伙在东院吃,西院的厨房就全让给这姑嫂两个折腾了。 沈笑在厨房门口道:“大嫂,冰糖你再多加点呗,好不容易做次甜点,不甜不好吃。” 正在灶台边给煮着的羊奶下冰糖的周氏,手一松,就又放了一块进去。 这罐里的冰糖还是上回管家二位舅舅送来的,婆婆平时都舍不得给公爹吃,小姑子一说蒸酥酪,二话不说就给拿了出来。 周氏拿着木勺不停的搅着冰糖羊奶,又将干茉莉花放进去一撮,时不时拔一下灶里的火。 一盏茶后,撇去锅里的奶皮,将羊奶起出刷锅,重新加水添柴烧火。 那一盆羊奶就放到沈笑自制的冰盆里降温。 白宣宣的羊奶,惹得小秀永直想近前看。 周氏就把刚才起出的奶皮一份给沈笑吃,一份端来喂秀永,两个大小吃货直呼:好香好甜。 稍倾,羊奶放凉后,周氏把儿子放到摇篮里。 和沈笑一起将羊奶用笼布过滤一遍,又加入过滤后的米酒汁搅匀,撇出一层浮沫。 然后舀到准备好的一排碗中,置于蒸笼内用拧干的湿笼布盖严后封盖。 两人合力把蒸笼抬到大锅上,直到蒸了一刻多钟,又闷了一会儿才起开。 “哇!好多呀!”秀永惊叹两个姑姑摞到冰盆里的碗。 等见到沈笑给每个白白又嫩嫩的奶冻中放两颗樱桃,又加了红红的樱桃汁,黄色的杏子粒,和脆脆的花生碎后,他忍不住问道: “嘟嘟,七嘟嘟,我能吃两碗酥酪吗?” 第三十四章 看场 “吃多了肚疼。”拍着儿子的周氏笑道。 “可弟弟那一份他不吃,我得替他吃呀!”秀永一脸的我是个好哥哥的表情。 引得沈笑姑嫂两个乐不可吱,所以小家伙儿比所有人更早吃上了冰爽甜糯的糖蒸酥酪。 在大太阳下忙活一上午的人,饭后来一份冰镇的酥酪,真是既美味又凉爽爽。 蒋氏带着吃的心满意足后,打哈欠的秀永回到东间午休时, 吴氏这边安置好了儿媳小孙子,带着儿子去新房子里熏火。 沈笑他们则跟着大伯一起到西院正堂小坐。 “今年的麦子都算是差不多了,就等再晒上一半天入仓了。”沈大伯终是放下心头一桩事。 “爹,我看今天晒到傍黑入仓就行。”沈志啃着颗桃子,他总觉得饿得快。 看到三郎和念哥儿也正吃的欢实,又觉得不是自己贪嘴吃。 “再多晒一天更好些,明天下午装袋入仓。”摊麦时,沈大伯已经验看过麦子的干燥程度,欠点火侯儿。 “爹,娘,那我去看场了。”沈远有子万事足,把儿子昌林摇着哄睡,他要去打谷场看场翻麦。 接过孩子的周氏看了他一眼,又黑了。 管氏看一眼外面的大太阳,“再歇会儿,反正麦才摊开不久,不急着翻。” “大哥,我去看。”沈笑和沈曜同时说道。 沈志揉揉发酸的肩:“那我去吧!” “你们都在家歇着,看个场翻个麦我还做的来的。”沈笑按下二哥。 又对大哥道:“大哥,过两天你就去修河了,接下来的活,我们都会干。” “大哥,你都瘦了。”沈曜摸摸大哥的肩。 “哪有。”沈远拍拍肩膀笑。 沈大伯也心疼两个儿子,他道:“大郎好好歇两天,二郎也去睡会儿。 三郎和七两去看场。” “大伯,还有我,我也一起去。”程怀谦终于能插上话了。 “念哥儿也去睡会儿。”管氏哪能让他去。 “伯娘,打谷场还凉快呢!我可以和曜哥儿在树下一起看书。”程怀谦坚持,他和曜哥儿这两天在书房翻到一本《封神演义》,很好看。 管氏见三儿点头,就同意了,帮着他们卷了一张凉席,准备了一篮子吃的喝的。 沈笑最后在三哥的示意下,把冰盆里的冰和酥酪又带走两大碗。 看的沈志真想去看场了,不过想想房里的凉炕,他觉得午睡更香。 沈笑三人装着各种工具,推着推车出了家门。 这种两轮的平板推车,在后世也叫地排车,沈笑知道古代有独轮车,双轮的她不确定推广没,但坐在上面和坐骡车一样。 毕竟没有橡胶车胎的车轱辘,减震效果就那样,就这她三哥和念哥儿还要轮流的换着坐。 沈笑看着两人推个车都幼稚的要猜拳决胜负,懒得等他俩。 挎篮子经过七太奶和另一个叔伯家后,她没有拐到村里的南北大路,而是继续向东,经过一片乱石荒地转向村东边的小路,可以直通打谷场。 再一次看看这片足可以盖她家好几个院落的荒地,沈笑握拳,等赚钱了把这片买下来,好好规整规整。 村里人都觉得这片乱石多,杂树根多,拾掇起来太费劲,不愿意出一两银子一亩划成宅院。 要知道半坡荒地能开荒种粮的地才三两二亩,比这个划算。 可沈笑愿意呀,七八两银子就能有五千多平方的宅地,太值了! 跑县城,这点钱连一间房都买不到。 当然,有梦想是好事,前提是你得有钱不是,沈笑缺的是梦想吗?是钱呀! 至于卖菜谱和各种方子,请原谅她既没有也做不到。 即便空间里有些前人留下的一些只言片语,但家里一无财二无势,她也不敢随意拿出。 且她空间里的水果和粮食,现阶段是不好变现的。 话说昨天晚上在空间割了半夜麦,才收了半亩地。 所以有点小累的她,在三哥靠着树铺好席子后,直接倚着树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看到场上几处有半大孩子正拿树枝在撵偷吃的雀鸟。 和她家挨边的是拾哥家的麦子,三丫四丫正在翻麦。 而三哥和念哥儿手里也拿着树枝,显然已经赶走了一波鸟儿。 他两个扔下树枝又去翻麦,刷刷的铲麦声不绝于耳,沈笑索性就加入三哥他们翻麦的队伍。 拿着木锨推一道麦子往前赶,原来在上面的麦子自动被翻到下面形成一个长棱。 程怀谦学的很快,推一道麦追上沈笑:“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半个时辰就解乏了。”沈笑夸道:“这回学的挺快的。” “嘿!都是眼皮子活儿,好学的很。”程怀谦高兴。 可沈曜不高兴,他很快到跟前,“念哥儿,比赛吧?” “比就比,输的读封神给对方听。”程怀谦挑眉。 “好,七两做评判。”沈曜伸手与他击掌。 沈笑就看他们在大太阳底下,推着麦子跑,也不怕麦粒灌进鞋里咯脚。 她自己不紧不慢的用木锨推,最后倒是发现程怀谦比她三哥翻推的更快。 三人回到墙角树荫下,平板车一挡,正好行成一堵墙挡住视线,不然看场的多是村里半大孩子,零食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吃。 “好凉。”程怀谦用已经化成水的冰冲手后,迫不及待的接过沈笑分给他的一份酥酪,“七两,这里面的花生碎真好吃。” “是我用伯娘炒好的花生碾碎的。”沈笑也觉得好吃,脆香。 沈曜吃了一勺白程怀谦一眼:马屁精。 吃的香甜三人,忽听得咔嚓一声,三人有志一同的抬眼看去。 两个七八岁女孩,一高一矮同样的黑瘦,背把木锨坐到了他们不远处。 见沈笑三人捧碗看来,她俩同时起身又礼貌躬身喊道:“曜小叔,七两姑姑好。” “好,你们两个姐姐和大哥呢?”沈笑不由问道。 四丫咬唇,三丫手背一抹汗,“大姐二姐午食后去河边洗衣服了,大哥跟爹在睡午觉。” 沈笑不在说话,沈曜拧眉,可这是别人家的事。 两个女孩用沾水的布巾胡乱擦把脸后,她们从地上瓦罐里各倒一碗水,咕咚咕咚的喝起。 沈笑看着碗里的酥酪,又看看三哥和程怀谦,瞄向另一大碗未动过的酥酪:“你们也都吃好了吧?” …… 第三十五章 一个荷包 正在喝水的四丫,看到眼前出现一碗冒着凉气的吃食,立即放下水碗。 不像三姐一脸惊喜,她有些慌乱。 沈笑放下碗坐到她们凉席上,摸摸四丫汗湿的脑门:“这是羊奶蒸的酥酪,快吃吧!” “谢谢七两姑姑。”三丫抓起勺子舀一口,“真甜,四丫快吃。” 四丫吞咽一下口水,没动,望着沈笑道:“这就是‘万颗真珠轻触破,一团甘露软含消’的樱桃乳酪吗?” “差不多,就是樱桃有些少。 快吃,不然呆会儿就化了。”沈笑看四丫颤着手挖了一勺,惊叹她的好记性。 这诗还是冬天时,她与几个小姑娘挤在族学的课室蹭课听来的。 沈家村的族学,神奇的保持着前朝的教学方式,女孩子可以识字,也可以学手工针织之类。 所以农闲时,手里拿着针线到族学蹭课的女孩子不少。 负责教授的七太奶,从来不赶人。 尽管有时也有族老,对这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学习方式有微词,但七太奶一句:说亲时,有一技在身的沈家村姑娘,是附近最抢手的。 族老们就不吭声了,毕竟不是村里所有姑娘都能进学堂安生学习,包括他们自家的孩子。 不认字不要紧,学会个手艺也能傍身,冬天里绣帕打络子还能添个进项。 且女孩们到晌就回家做饭干活,不占族学的伙食,于是他们就默许了这种蹭学。 沈笑幼时身体不允许学,现在没空学,所以得空时也会跟大花她们偷闲去见识一下古代教学,尽管她捏绣花针总是扎不到布而扎手上。 飘飞的思绪,被四丫打断了,“七两姑姑,我能把这个给大姐二姐尝尝吗?” 四丫按住三丫继续舀酥酪的手,忍住再吃一勺的渴望,抬头问沈笑。 看见碗里还有包括两颗樱桃在内的大半份酥酪,沈笑点头叮嘱:“大丫二丫应该已经从河边回家了,你直接送家去,别让你娘和大哥看到。” 四丫笑弯了眼猛点头,在三丫失落的眼神中,用沈笑递来的笼布裹住碗往家飞奔。 她家就在族学前面一排房,和沈四爷家的十九叔挨着。 轻轻搬开院门,四丫就看到大姐二姐在抖动床单往绳子上晾。 先看到她的二丫,刚一张口,就被四丫示意禁声,接着大丫也发现了她:“爹娘拔草去了。” 四丫勾头看看正屋,轻声道:“去后院。” 两个姐姐就见她退出家门,从外面抱着笼布包着的碗。 二丫眼睛一亮,大丫偷眼看看正屋,想说什么时,已经被两个妹裹进后院靠墙的柴垛。 “你和三丫吃了吗?”二丫咽着口水问,这白嫩嫩的又挂着果粒的吃食,一看就很好吃。 “吃过了,大姐二姐快吃。” “谁给的?”大丫也移不开眼,一摸碗就知道是冰镇过的。 “七两姑姑在打谷场给的。” 二丫给大丫送一勺入口,道:“七两姑姑最仁义。” 四丫不住点头,在姐姐们你一口我一口品尝时,咧嘴笑着看向不远的三棵杏树。 这是前几年二姐听说七两姑姑卖果子挣了钱,带她上门后,七两姑姑帮忙裁枝扦插的,最后活下的这三棵如今已经挂果了。 回头找…… 冷不防被大姐喂了一口酥酪,四丫笑的更甜。 姐妹三个在墙根下顶头解馋。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让三人猛一惊,大丫手里的碗差点摔了。 隐隐的涰泣声传来,二丫点点隔壁,然后在大丫不赞成的目光下,和四丫扒开松动的墙砖。 这道院墙是四太爷家的,她们家左右借光,除了后山墙,两边都没起墙。 四丫先是看到地上一个青布荷包,又听到一道低沉的女声: “说!荷包里的银钱呢?” 循着声音,她看到了四太爷家那个旭哥儿,跪在地上流泪抽泣。 然后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踹到小小的旭哥儿肩头。 “你哑巴了,钱呢?藏哪了?” 跌倒的旭哥儿抽泣道:“没,没有藏钱,是文大伯给的吃食,没藏钱。” 啪,又一巴掌落在旭哥儿脸上,四丫一抖,被二丫抱住,娘虽然偏心,也打骂她们,但最多打到屁股上。 那女声又厉了三分:“小兔崽子,敢说谎了,老头子上回给你的荷包里就装了钱,这回会不给。” 又一道苍老的女声响起:“早就和你说过,不是自个肚里爬出来的,养不熟。” 四丫看到旭哥儿抖着身后退,他声音也高了两分:“娘,真没钱。” “表姨,堵上他的嘴。”年轻女声道。 接着,四丫就看到隔壁十九婶家带来的煮饭婆子,扑到旭哥身前,兜头卷起他的小衣衫堵上嘴脸,把光着上身的旭哥儿按在地上。 那个平时看着一脸温柔的十九婶,居然拿着烧红的顶针往旭哥手臂上背上不停的戳。 四丫吓的腿软,二丫及时捞住她,脸色煞白,小声道:“快找四太爷。” “早上我见四太爷坐骡车走了。”大丫虽然没看到,但听到了十九婶说堵嘴,又见四丫吓的一直抖,“喊村长伯。” 就在这时,又听到了那厉鬼之声:“再问你一遍,钱呢?” 小小的,喑哑的抽泣喊疼声又被堵上。 “不治服了他,他不会老实的。 上回教训过不就乖乖交出了钱。”苍老的女声又再度响起。 四丫猛的站起,拉住二姐:“找,找七两姑姑。” 二丫反应极快,把四丫塞给大丫:“大姐,别出声,你们两去找村长伯。 我喊七两姑姑去。” 三人蹑脚出了后院,二丫如风般跑走,冲进打谷场见到沈笑正和三丫玩翻花绳。 “二姐。”三丫小指勾着线,大拇指和食指参出一个花儿,同时和二丫打招呼。 二丫一把抓住沈笑的肩,喘着气道:“姑,旭哥儿,旭小叔快被他后娘用针扎死了。” 正笑着的沈笑一顿,腾的起身,“快走。” 抓住二丫跑时,还不忘喊正读封神的沈曜:“三哥,快救人。” 程怀谦从凉席上一跃而起,第一个追上她。 沈笑边跑边问二丫,然后直接带她跑到沈十九家后山墙。 确认后,一个助跑攀上墙头,正好看到那年轻女人拿顶针扎到孩子肩上。 第三十六章 报官吧 沈笑跳下墙头,一跃而上将女人踢飞,又从愣神的老婆子手下夺走旭哥儿。 紧跟着跳进墙来的程怀谦,就见沈笑解开蒙在小孩儿头上的衣裳,小孩儿的脸已经青白一片,且没有任何反应。 沈笑探鼻息拍打他足底之时,程怀谦一个没忍住,把那偷偷想跑的老婆子抓住,连扇了好几个嘴巴子。 而墙外的沈曜试两次,确定自己攀不上后,转身就向前头大门跑去。 二丫都惊呆了,比比自己又比比墙,放弃后追沈曜去了。 他们和正在拍大门的村长夫妻,还有七太奶遇到了一起。 歇晌时,这么大的拍门声喊声,已经惊动左邻右舍,和隔壁沈四爷大儿,院内睡意惺忪的沈十九打开了院门。 “十九,你在家!”村长惊讶。 “八哥,你们……” 不待沈十九说完,七太奶就推开他,在茂哥儿的搀扶下挤进院内奔向后院。 街上和四丫一起跑来的沈大伯他们,也随着大家一起冲进院里。 管氏第一眼就看到沈笑,她正跪在地上,双手叠在旭哥儿胸上按压。 而念哥儿则是在沈笑停下时,捏着旭哥儿的鼻子给他口中渡气。 发懵的沈十九跟来,扫见这一幕,和所有人一样目瞪口呆的被定在当场,他们在干什么?柔娘呢? 他四处扫视,在墙角发现了脸颊肿胀嘴角冒血的表姨,再不远,就是绻倒在地的柔娘。 沈十九急忙奔上抱住她,“柔娘。” 这边厢,在程怀谦又一次渡气后,沈笑摸到了旭哥儿的心跳。 她脱力跌坐在地,长嘘一口气后,才发现来了许多人。 “七两?”管氏近前扶住她。 沈笑抬手招呼,“七太奶,旭哥儿刚刚闭过气了,现下刚回气,您看看……” 七太奶蹲下一阵检查,给旭哥扎针时,看到孩子满身的针眼,有的地方已经溃烂。 沈村长和其他人虽然听七奶奶的退散开些。 但是也看到了旭哥儿的伤,妇人们鄙夷的看向沈十九,和他怀里不知到底醒没醒的柔娘,心道:真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老十九知不知道?读书读傻了?男人们心下都思量。 后赶来的沈四爷大儿沈忠一家,二儿沈义等人,耳边听着沈笑说他们如何听到消息赶来救人,弟媳和那婆子如何如何虐打侄子。 看到七奶奶还在地上给小侄子施救,而他们的弟弟却在抱着媳妇不松手。 沈忠一个箭步,拽住沈十九往这边来,“你瞎了,儿子生死未知就知道婆娘。” 打了几趔趄的沈十九,这才注意到,旭哥胸口的针,以及他不远处一个半翻的火红炭盆。 还有,还有族人们愤怒的瞪视,他有些嗫嚅的张口:“旭哥儿?” 沈笑接过程怀谦递来的顶针,举给众人看:“就是那个女人用这个烧红的顶针,扎在旭哥儿的身上。 而那个老婆子,把旭哥儿蒙头按在地上。” 她手指向闭眼地的在柔娘,以及墙角的老婆子。 真能装,她刚才踢人用了巧劲,根本就不会踢伤那个女人。 “他后背手臂大腿,全是针眼,新伤落着旧伤。 大家伙儿也看到,旭哥儿的手臂已流脓水了。 我们再晚来一会儿,他就真没命了。” 众人的视线随着顶针看向那两人,又移向旭哥儿身上,乌青的小脸儿,红肿溃烂的上臂,又瘦又小躺在地上,好像没有一点生息。 这伤,肯定不是一回两回了。 几个姑娘媳妇老太太已经捂嘴抹泪。 “造孽呀!丧良心……” “休了她!” “开祠堂。” “打她,打死她……” 呜呜呜,太惨了…… 沈村长发话:“绑了她们!” 几个抹泪的妇人,立时冲上前,架住人。 刚给小孙孙换过尿片的吴氏,更是忍不住直扇柔娘两三个耳光。 柔娘再也装不下去了,睁眼伸手哭喊道:“不是我,是表姨,官人救我。” 她那表姨被妇人们压着,双眼如狼般看了柔娘一眼,随即垂首掩目。 沈十九抬手想去抓住柔娘,沈忠又一拽,啪,一个巴掌将他甩的乱晃。 老二沈义又上去把他踹翻在地,然后捂头蹲下,这都什么事? 有人找来绳子,把嘟上嘴的柔娘和她表姨,一起绑住。 “旭哥儿。”沈七奶奶和村长媳妇,见到沈旭睁眼,轻声唤他。 “没藏钱,没藏……”旭哥儿无意识的反复吐这几个字。 “他说什么?”沈忠媳妇急问。 七奶奶拔针后,用沈曜递来的衣裳裹住人,“孩子先放我家。” “七奶奶……”沈忠媳妇刚张口,就被打断。 “但凡你们上点心,旭哥就不至于此。”七奶奶抱紧孩子,“老八,此等恶妇,我沈氏不能留!” 说完,她抱人走了,身边一群人跟着。 旭哥声音很低,大家没听明白,但是跟在一侧的四丫神奇的听到了,她急忙在地上寻找荷包。 然后拾起交给了沈笑,管氏惊疑:“怎么会在这?” 听四丫说起荷包时,沈大伯就怀疑了,他叹道:“是我给旭哥儿的,我不该……” “大伯!不关你的事!”沈笑正色道:“她们绝不是虐待旭哥儿一两回,任何事情都能成为她们的借口。” 看着要被押往祠堂的柔娘,她果断追到大门口拦下。 沈忠脸色赤红,急道:“七两,让开。” 沈笑看了他一眼,对沈村长道:“村长叔,报官吧!” 沈村长一怔,沉吟片刻:“此乃家事……” “村长叔,这种人必须得到律法的惩治。”沈笑不让步:“咱们若处置她是私刑,与她对旭哥儿何异?” 有闻讯而来的族老,让沈大伯他们拉开沈笑。 “家有家法,族有族规。” 沈大伯只装作行动不便,与管氏慢慢挪行。 沈笑站门口不动如松:“若她娘家的宗族上门呢?是休是离? 《大周律·户律·婚姻》,出妇,其妆奁应听携去。 和离,与婚三年和离者,妇可中分其资财。” 族老们顿住,相互低语:出妻可不是一纸休书就能解决的,若阮家不同意出妻,要合离,那样岂不便宜了这阮氏恶妇。 沈忠沈义当即就不同意了,分家时,因着弟弟读书,他们同意将先母嫁妆分他一半,若合离,阮氏岂不是能再分走一半。 沈笑看向后面跌跌撞撞跟来,想与族老们说话的沈十九,她道:“若十九叔不同意出妻呢?” 众人望向沈十九,他怎么没去看旭哥儿? 第三十七章 金银花 沈忠更是觉得白供这个弟弟读书了,当初听信阮氏,闹着要先分家产。 入京读书一年只回两次家,农忙回家一旬,一次地边都没踩过,如今又凉薄如斯。 虽说他们还是一个户帖,估摸着将来他考中秀才,家里也别想借光。 他一时大怒道:“他敢?” “大哥,还是问清,许是误会也不一定,”沈十九话没说完,沈义就从他身后又踹翻了他,连番踢打,若不是见出了血有人拉住,他还要再一直踹。 沈笑瞟了一眼擦鼻血的人,活该! 她身侧的沈曜拱手道:“各位长辈,我们怜惜旭哥儿,定是要休离阮氏的,她的恶行必会传开。 可阮父秀才出身,到时阮家女儿名声有暇,阮氏族中定不会愿意,界时,两家相持不下,恐有不愉。”大打出手都有可能。 沈笑连连点头,还是三哥说的文雅,“相持日久,旭哥儿伤愈,她若狡辩孩子调皮,自己只是略施薄惩,又待如何?” “哼!别到时候阮家人反污沈家动用私刑,为讨回聘礼屈打成招。”程怀谦在府衙又不是没见过。 “那年陈氏众目睽暌之下杀夫,继子愤起打伤她,却被陈家以大逆弑父杀母告上了公堂,差点就被斩。 此事,两家可是来回折腾了良久。” 沈村长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几番定守,那继子后头处杖刑未被杀,官府判离,但听说方陈两家拉据之中却结了怨。 事有不同,可一旦牵扯到两姓…… “请黄里长来,我们报官。”沈村长做为族长,还是很有决断的,何况休妻,也要请里长签字。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沈笑他们插手了。 后来衙门发了牌票,有差役到沈十九家拘走了被看守的阮氏二人。 又从后院提取炭盆和顶针等物,将醒来的旭哥儿也带走了,沈七奶奶为照应他也跟着一起。 但是一直到傍黑拢好麦,还不见沈大伯他们回来,就连去接人的大哥他们也一直未归。 沈笑心里也紧张起来,“伯娘,我应该去公堂做证的。” “又胡说。”管氏与她一起等在大门口,“小孩子家家上什么公堂。” 她顿了顿又道:“保不齐是阮家人也去了。” 沈笑暗叹,不晓得县令会如何定夺。 旁边周氏和蒋氏同样焦急,吴氏也安慰道:“此事,最多阮氏娘家纠缠,旭哥儿身上的伤,一验就明。” “伯娘,我们去村口迎一迎?” 沈笑刚刚话落,就听到她二哥和一群小伙子大叫:我们回来了。 她迅速飞出大门口,就见二哥沈志和一众男丁们举着火把沿街叫喊:阮氏被判杖刑,县令判离。 呼呼拉拉,各家都出门口迎自家人,终于能安心吃晚饭了。 然而,就连沈七奶奶都带旭哥儿回来了,沈大伯和大哥沈远,还有程怀谦却未一起回来。 面对家人的焦急,沈曜十分沉静的道:“四爷爷得信赶到,十九叔给阮氏求情时,他气的中风了。 爹和大哥留在县城那里照应。 念哥儿也说留在县城打探后续消息。” 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沈笑和大嫂周氏摆好饭。 管氏动筷后,二郎三郎连喝两碗稀饭,实在是在公堂外守一下午,太渴了。 及至吃完晚饭,大家伙儿才在院内说起经过。 沈笑把老艾点着,和着驱蚊草一起熏蚊子。 沈小舟则是回房,看儿子,他想不明白,自己的亲骨肉怎么有人不疼? 沈志坐在凳上道:“黄里长带我们先到申明厅,典史觉得此事事关风化,非同一般,就递请县令裁决。 县令当时就升堂受理了,还拟票派了衙差来取证拘人,又请了益善堂和回春堂两家大夫给旭哥儿诊看,结果和仵作所言一致。 旭哥儿,唉……” 沈笑是看过旭哥儿的伤的,她道:“是不是验出旭哥儿的肩骨曾经被打伤过还没长好。” 管氏几个立时气愤不已,连声骂毒妇,“七两,你当时发现了?为什么不说?” “伯娘,我若当时说了,激忿之下,大家会怎么做?” 管氏和吴氏对视,别人不知道,她们一定会死捶阮氏一顿。 “若有人出手过重,阮氏重伤或丧命,怕是她娘家不会善罢干休。”沈笑就是想到此,才极力诱导报官的。 沈志面露怜悯,道:“不止左肩有未愈的骨裂伤,在大堂上胡大夫他们还发现,旭哥儿的屁股上有火钳烙印。” 啪啪,管氏气的拍自己的大腿,吴氏泪水刷下来了:“杀千刀的毒妇,合该千刀万剐。” 周氏抱紧儿子,她一定要好好活着,看儿子长大成人。 蒋氏则快速捂住要哭出声的嘴,拍拍怀里的儿子,幸好秀永天一擦黑就睡了。 “县令如何判的?”沈笑十分关心结果。 这次是沈曜说的:“事实俱在,阮氏当堂认罪。 县尊判她凌虐前妻之子,已绝骨肉。 妒妇大伤风化,拟合杖断七十七下。 若与前妻子女,同居相守,中间恐致别事,判离异。 闻讯赶到的阮家族人知悉前情,除却阮母求情,其他人尽皆掩面而退。” “打的好!”管氏吴氏同声叫好。 沈曜又道:“县尊老爷怕阮氏受刑不过,今日先打了二十杖。 围观者无不唾弃阮氏,还有人观刑时拍掌称庆。” “便宜她了。”吴氏恨的牙痒,旭哥儿多乖的孩子,满月时她还抱过。 管氏则问:“你们四爷爷是怎么回事?” 沈笑同时问道:“那老婆子和十九叔怎么判?” “对,你们快说。”管氏催促两儿,其她几个也想知道详情。 沈笑起身给大家倒茶,是用金银花冲泡的,去火。 沈志接过妹妹递来的水,喝了几口继续道:“阮氏开始说是她表姨邢老婆子动的手。 后来又说是邢婆子逼使她做的。 两人在堂上反目,互相抖出许多阴私。 邢婆子说她只是帮佣,帮着洗衣煮饭,一切都是听阮氏吩咐行事。 后来堂上多方取证询问,阮氏才认罪。 县尊判那邢老婆子助纣为虐,有挑唆帮凶之行,掌嘴二十,杖三十。” “十九叔呢?”沈笑想知道。 第三十八章 陆氏 “县尊说他素日失察,纵容后妻致幼子受虐,罚他抄写十本《礼记》交县学教谕。 他还当堂求情,要替阮氏受刑。 阮母也跪求县尊开恩,看在两人有情有义,只行刑不判离。”沈曜见大家皱眉,又道: “县尊驳了他们的请求,并当堂宣示会将判书送往州府,递交刑部复审。 言阮氏不服可在三月之内乞鞫。 后头,阮氏要受刑时,阮秀才求了县尊,言说阮氏非奸罪,请县尊酌情免去她去衣受杖。 县尊准了,只令扒去外衫受刑。 十九叔又苦求代受,四爷爷抽了他一棍后,一下摔倒中风,当场说不出话来。” 沈志接道:“亏的胡大夫和裘大夫都在,不然四爷爷非得瘫了不可。 就这,现在还吐字不太清半边的手脚动不了。” 他一想到前段时间,自己爹差点也这样,就后怕不已,以后他一定不惹爹不快。 “只罚了十九叔抄书?”沈笑暗暗叹气,这里是亲爹失手打死了儿子都算无罪的古代。 然后她又想起什么,眼眸闪亮,问道:“他气得四爷爷中风,县令不罚?” 沈曜和二哥对视一眼,晓得妹妹的心思,他们听审时,都觉得十九叔才是最该打的。 他道:“四爷爷扎针能动后,抓住县尊指着十九叔说打。 县尊立刻拍了惊堂木,斥十九叔违反亲父教令,判笞刑。” 大家都唏嘘不已,十九算是废了,沈四爷是那位举人祖宗的嫡长一脉,亲兄弟沈五爷早亡无子。 本指望儿子中会读书的沈十九能举业有成,如今,怕只能看下一代了。 沈笑狠灌了两碗水,到底有些意难平。 “弟妹,我听说,七奶奶的婆母,那位活了八十多的太奶奶也是继妻,可当初七爷爷家对她可是至亲至孝奉养终老,风光大葬的。”吴氏突然轻声道。 “真的假的?”沈志惊呼,被管氏一巴掌拍的捂住嘴,扭头看看东邻,天黑,什么也看不清。 沈曜瞥了二哥一眼,大惊小怪,他肯定没有认真看过族谱。 沈笑倒是记得,那位她三岁时过世的小老太太,满头银霜干净利落,见谁都一脸笑。 七太爷爷夫妻经常扶她溜弯,娘俩一点儿不像后的。 管氏颌首,“是,那位太奶奶和我外祖家沾些亲。 因无子和离后,嫁到沈家来做了续弦,对继子宛若亲生。 及至孙子三岁,年近四十的她突然有了喜讯,生下一女。 可惜……” “伯娘?”沈笑正听的津津有味。 管氏摸摸她的头,叹道:“战乱时,男人们在后面护着家小逃跑,那位小姑母才几个月大,太奶奶带着她和你茂小叔的爹,与临产的七奶奶他们跑散了。 他们和其他村的人躲在地窖里时怕惊动外面匪徒,太奶奶失手捂死了女儿。” 那年,村里死了好些人,直接灭门绝户的都好几家。 大家沉默不语,老话说宁做太平犬勿做乱离人。 沈笑想到这世的爹娘也是亡于兵祸。 好在如今太平了。 但是沈笑发现三哥神色不对,看着她欲言又止的。 及至其他人梳洗入睡,她找三哥堂房说话。 沈曜到底不敌妹妹的凝视,终于开口道:“阮氏堂上揭露邢婆子醉酒时说,元圣四年最是得意,帮姨娘用出天花之人的衣物,染给大妇的女儿后,得了一大比赏银。 可惜那女子命大熬过了天花,只脸上留下了印记,被送往乡下休养。 更可惜姨娘最后被主母逼入庵堂,她也被遣出府。” 沈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这还会加重了对邢婆子的追罚呢。 沈曜继续道:“其实,爹是被胡大夫留下的。 胡大夫说他认出了那邢婆子,曾经在京城陆府做看门婆子。” 面对妹妹的不解,沈曜点明:“四婶姓陆,和胡大夫相熟,且得过天花。” 沈笑眼睛越挣越大,“我娘?” 沈曜点头。 “王八蛋!”沈笑一手握拳,捶到另一只手上。 然后又急匆匆进书房,她要找找娘留下的手扎。 可惜,翻遍书房都没有此项记录,且空间中也没有记此事。 她娘留下的手扎,从不曾提过自己的出身来历。 一夜心潮起伏,沈笑心火旺的,竟然将空间里的半亩小麦收完后,用连枷拍打到快天亮。 早起后,她一脸疲惫萎靡之态,惹得管氏连说这是昨天被惊着,半夜发作了。 找吴氏一起拿扫把从沈十九家一路给她叫魂时,整个村子都晓得了。 四丫姐妹,商量着来看看七两姑姑时,就在打谷场遇到了人,见她干活一切如常,才放下了心。 沈笑一直忍到沈大伯他们回来,火急火燎的从打谷场回家。 “大伯,三哥都告诉我了。” 沈大伯将孩子们都赶出屋,和管氏拉着沈笑坐下,“七两,我们从前并不晓得你娘她具体的来历,你爹说你外祖母早逝,你外祖远游多年不知在何处。 且,你娘自四岁后就再没见过你外祖,她都不知道他的样貌了。 待你娘长大,她祖母也过世后,她和寄住的人家到寺中上香,路上驴车受惊,掉落山下时是你爹救了她。 等她伤好回去,发现那家人给她设了灵堂报了亡故,她连户帖都没有。” “这么说我爹是知道我娘的身世的,我外祖九成九又一个十九叔。”沈笑很肯定的道,“那我娘的书从何而来?” 管氏叹道:“你娘说那是你外祖母寄存在京城钱庄的,约定她及笄后方可取出。 后来,他们也去找过你外祖,但直到你爹娘离世,都没有他回京的消息。” 沈笑怀疑她娘不愿去找亲爹,一个置女儿于不顾,只顾自己的人,找到何用? “七两?”沈大伯手在沈笑面前晃晃。 见她回神,沈大伯又道:“你娘和胡大夫相熟,还是我们十年前,住在县城那段时间才知道的。 昨天,胡大夫说起陆府,我们才晓得你外祖是如今的工部左侍郎。 是京城文昌书院山长的弟弟,也是县城张家三老爷的亲姐夫。” “呵!又一个后娘,我娘一定是遭了这个人的道儿了。”沈笑冲口而出。 第三十九章 黄花梨木妆奁盒 “沈笑!”管氏看她一脸恼怒在屋内打了个转,忙喝住她:“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还不知前因后果,仅凭一时之怒揣测,让自己气自己。” “伯娘!上回她娘家人还欺负我们。”沈笑不知为何,被伯娘喝斥后十分委屈,坐到炕沿小泪珠啪啪直掉。 沈大伯既不能怪妻子教孩子,又不会安慰侄女,只好又抽出空烟袋,一口一口的抽着。 屋外听到娘高一声低一声的三兄弟,拍拍门却被管氏撵走。 她回到屋内,抱住沈笑的头掉泪,这孩子还是被昨天的事惊着气伤了。 “乖,七两,不哭不哭了啊!”管氏轻抚沈笑后背,抚着抚着觉得不对,再低头一看,孩子在她怀里睡着了。 她和沈大伯面面相觑后,将沈笑轻轻移上炕,两人出了三郎的房间。 对着三个儿子轻声道:“睡着了,别吵她。” 周氏松了口气:“娘,要不找七太奶开付安神汤吧? 我看七两这是没安好神。” “行,你去开吧,我找你吴伯娘商量一下,傍黑再给她叫叫魂。”管氏心疼死了,心里把阮氏骂了一万遍不解恨。 沈笑迷迷糊糊的,总看见一个小女孩全身出痘,凄凉凉的躺在床上挣扎,身边一个人也无。 她想走近帮她,却总也走不近。 一忽尔,又看到梳着双丫髻的陆氏,被驴车带着在山路上一直跑啊跑。 她在后头喊:“娘,娘,停下。” 可那车就是一个劲的跑,她追不上…… 追着追着,竟然看到了妈妈在客厅,被舅舅和他新娶的那个后舅妈逼着要爸爸的抚恤金,美其名曰:借。 年少的她气的把那俩推出了家门。 猛的又看到买完菜的妈妈,面色苍白捂着心口,低头走路时有一辆车从她对面疾驰而来…… “不不不,妈妈,娘。”她想找人帮忙:“伯娘,伯娘,伯娘救命!” 正在给她灌药的管氏,听到沈笑又是娘又是伯娘的喊,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伸手拍着沈笑,碗给了儿媳。 周氏接过快洒的药碗,用力灌下去。 过了一会儿,发现小姑子脸色开始发红,一摸,竟然滚烫。 “娘,七两发热了。” 管氏立刻摸她的头,“快,请大夫。 大郎,二郎,快去请胡大夫。 七两啊!伯娘以后再不喊你大名了,咱就叫七两,沈七两。 呜呜……”边哭边给她的七两用湿布巾敷头。 大郎二郎两个刚套好车,还没出大门,就见胡大夫胸前捆个包袱,一个人骑着他的小毛驴来了…… …… 县衙二堂,林县令命人将邢婆子带了下去,严加看管。 “二位先生怎么看?” 高师爷牙疼:“民不举官不究,事涉后宅,又不在本县,咱们不好办呀! 查,过去多年无人首告,证据怕也早已不存;不查,又确有人作恶。 那邢婆子固然可恶,倒麻油险些害主母流产,又害人家女儿九死一生。 虽然都未得逞,可背后指使之人用心险恶,才是最该受罚的。” 钱先生沉吟片刻,颌首道:“高兄所言甚是,这涉案诸人,怕也不好找。 邢婆子卖身为仆时,却屡次被人收买谋害主家,若查证属实应绞。 她应该不想自己如此凄惨,所以她所言是可信的。” 林县令和高师爷都支持他的看法,邢婆子如今押在县衙,倒有些棘手了。 钱师爷踱步仔细回想后,又道:“县尊,她说的这些事涉朝中三品大员的后宅,据我所知,陆侍郎的原配就是在元圣四年病逝的。 如今这位张太太,是他在元圣九年调回京后续娶的。 逼妾入庵堂的,应该是这位张太太。 至于陆侍郎的母亲则是在元圣十四年亡故。 听闻他的长女元圣十七年就过世了。 且,他的原配身份也有些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林县令和高师爷十分信服钱师爷,京中好多事,有他在真省心。 钱师爷仔细斟酌一番,食拇指指向屋顶,眼神看向屋外。 林县令笑道,“不若午食移步花厅?” 钱师爷高师爷同时抚掌:“大善!” …… 沈笑一直不想醒来,她想一直看着妈妈,看她给自己梳头,给自己做饭…… “笑笑,爸爸妈妈希望你快快乐乐笑口常开,以后能勇敢的面对一切。 好了,妈妈要去探望爸爸了,你在老家要好好的呀!” 妈妈的吻似乎还在额间,可人已经走远,还回头和自己再见。 远处似乎有一道伟岸的身影接住了她。 沈笑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再见了,爸爸妈妈,我会一直一直好好的,做一个勇敢快乐的七两。 她终于选择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伯娘欢喜又担忧的眼神。 “七两,你总算醒来了。”管氏忙喂她水喝,这孩子从上午到现在迷糊了好几个时辰。 或许梦中喊的太久,沈笑渴的喝了半盏,“伯娘,还想喝。” “唉唉,伯娘给你倒。” 沈笑看到伯娘把冰糖给她放水中,用勺子不停的搅。 不一刻,胡大夫就进来了,替她把脉后道:“无事了,烧一烧倒是把邪秽烧走了,再吃两付药就可以了。 只是,你年纪还小,不亦劳动太过。” 胡大夫刷刷写下一个方子,交给周氏。 “怪我们,最近赶着抢收没注意,你这孩子干活都不惜力。 七两,饿不饿,伯娘给你下碗面条吧,纯白面的。”管氏扶她倚在炕头。 “伯娘,我想喝煮的粘粘糊糊的小米红枣粥。” “行,伯娘马上去做,你累就再睡会儿。” 沈笑轻晃脑门,“不累了,就是昨晚没睡好。” “何止没睡好,你还急火攻心后又气又怒。 小七两呀,少年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你也太入心了,日后见到比沈旭还惨的,你当如何? 听你大伯说,他只说了你外祖和他继妻的身份,你就急上火了。 你也不想想,你娘能在那府里安然长大,定是个有本事护住自己的主。 老夫这回算是来对喽,那,这是你的良药。”胡大夫将桌上的包袱打开。 赫然是一个描金的黄花梨木的妆奁盒。 他递给沈笑:“那次你大伯在城墙重伤之后被抬到医馆,你娘将你们全家托我照看。 并把这个托我保管,她说若城破,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第四十章 石榴花 胡大夫长长的叹了口气,又道:“没想到,半夜她就和你爹他们冒险出城。 当时说好,若她能和你爹平安归来,就取回。 若不然,就找个合适的时机交给长大的你。 你娘说这是她的手记,从你外祖母开始到生下你都记着。 她想让你以后替她给你外祖母上上坟。” 见小丫头迫不急待的接过,胡大夫捻须笑道:“哈哈,你娘还说了一句,有怨有仇她都报过了,你只要快活过活就行了。” 沈笑抚摸着妆盒,笑了,心想,这个亲娘恐怕真不是个吃亏的主。 管氏掩面长叹一声:“当初,我们就该想到,弟妹说幼时请您看诊过,定不是一般来历。” 胡大夫但笑不语,沈氏夫妻都是心里有数的人。 知世情有情义,踏踏实实过日子。 见七两迫不急待的拿钥匙开盒,胡大夫笑道:“小七两的烧已经退了,老夫也要告辞了。 记得回头桃子下来,给老夫捎点。”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现在就有些个熟的。”管氏感激不尽,“我找大郎送您回去。” 沈笑放下盒子也要下床送,被胡大夫拦下了,“老夫要先去摘你几个桃子,可别心疼。” “随便摘,熟的加一起不晓得有十个没。”沈笑哈哈一乐,看他和伯娘管氏一起出了房间。 从前,沈笑也好奇过娘的来历,但是没人提起她就慢慢淡化了想法。 拿起旁边的钥匙继续打开铜锁,咔咔声下,是娘一生的经历。 盒里只有两本薄册子和一张手绘的画布。 她仔细一看,画布上竟是画的西院石榴树,花开后被风吹散的画面。 这是一张工笔画,配色十分得当,就连西厢的屋角都用心着色。 然而,那飘落的火红色石榴花,有一簇出现了些微杂色。 按下心中疑惑,她打开最上面那本泛黄的册子。 第一张居然是活页,字迹刚劲有力,应该是爹写的,抬头写着大哥大嫂。 “伯娘!”沈笑赶紧喊人。 管氏刚把胡大夫送到后院,听她这一嗓子慌忙冲进屋:“咋了七两?” 沈笑举着手里的信纸,“我爹写给您和大伯的。” 管氏一把接过,可她只认的几个字,又递给七两:“给伯娘念念。”然后又喊道:“老大家的。” “唉,娘,啥事?”周氏围着水裙,放下正在淘的小米进来。 “快去把你爹和大郎他们全都叫回来。”管氏站门口压压心绪,“麦子一会儿再装,还得抓药送胡大夫。” 周氏满心疑惑的去打谷场喊人。 待沈大伯他们都回来,胡大夫已经摘好了桃子,管氏果断派大郎去送,留下周氏一起读信。 沈善信中写道:大哥大嫂见谅,我一直没和你们说清陆氏的来历。 几次话到嘴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 后来,陆氏怀孕时,就整理出了一份手记。 我想着,到孩子们都大了,我们老了,就坐在石榴树下,请大嫂和陆氏整几个小菜。 再将树下埋的酒开封,就着小酒,把孩儿她娘的来历给你们唠一唠。 “没了?”沈大伯满脸希冀。 沈曜将纸递给他爹:“没了。” 沈大伯接过,放在膝上抚平:“这个臭小子。” 管氏等他抚了几遍抽走,放到桌上:“别摸破了,到时候你该心疼了。” 沈笑趁机道:“大伯,伯娘,让三哥把手记也念一念吧,就当我爹给你们汇报了。” “调皮。”管氏轻刮她的鼻尖,沈笑呵呵一乐,笑着催三哥。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包括刚从蒋氏那里抱来的小昌林,也挥动着小拳头,找声音的来源。 册子上记着:七两的外祖母姓顾,出身大齐宗室,五岁时和几个宗室子弟被选入书斋,从此成为皇家书院阅书楼的守斋人。 前朝末帝时,北疆诸部来犯,外祖母顾氏父兄守御西北边疆,尽皆战死,母亲闻听噩耗心神失守,不久亡故。 年仅八岁的外祖母成了孤儿,未及两年,末帝大肆敛财炼丹。 由于内库入不敷出,下令封了书院中的女学,各地女学逐渐停办,斋长与几位宗室及公主据理力争,却被末帝一一问罪贬斥。 斋长亦是宗室出身,此后散尽家财带领守斋弟子,一直坚守书院,去世前选了外祖母任斋长。 依大齐太宗女帝令,守斋弟子可以是皇子公主,但不能接任斋长,亦不能承继朝纲。 凡接任斋长之宗室子女,封郡王郡主。 彼时,大齐已是风雨飘摇,外祖母这个斋长眼见弟子们日渐年长,书院山长又几次恳谈,学生常来借书,守斋弟子中的女弟子不若归家。 彼时书院女学亦无法重启,外祖母便令弟子们各还本家谋生。 大齐京城被破,外祖母带领阅书楼守卫,凭借皇家书院的防御救下不少百姓。 万幸,太祖不久就入京平定了乱军,后又杀退了趁火打劫的北疆诸部。 女帝曾留下遗训,阅书楼是天下人的阅书楼,后世不论何人为帝,只要维护书楼供天下人取阅,皆可承继。 定鼎天下后,太祖之母宁平公主亲到书院,接收了外祖母献予大周的斋长玉令和阅书楼守卫。 后来,太祖优抚齐朝皇室,宁平太后为外祖母及数位顾氏宗亲定下亲事,一时成为美谈。 外祖父陆承训年少有才,比外祖母小两岁,其父是太祖帐下谋臣,战场重创不良于行,封爵后亦无法上朝,且爵位一代而终。 陆家的伯夫人为小儿子陆承训,主动向太后求娶了外祖母。 太后做媒,又陪嫁诸多,两人元圣元年正月成亲,外祖父当年中了殿试第四,选入庶吉士。 同年十月初外祖母生下了沈笑娘,十月底陆老伯爷离世。 及至元圣四年,外祖母再次有孕,发现丈夫的表妹妾室使人滴麻油险些害她流产,发作妾室时被婆婆阻拦,相关之人被打发到庄子上。 不久外祖父谋到官位,带着他的那位表妹妾室外放县令。 这一年秋,太后崩,外祖母在陆府日益艰难,几次险些流产,后来到底是没有保住孩子,自己也久病不愈。 听到这里,沈笑不由问道:“三哥,我娘有写外祖母为什么久病不愈吗?” 第四十一章 高兴 沈曜迅速翻看:“有,你外祖母曾受过很重的箭伤,伤了肺脉,怀孕后时有不适,流产后旧疾加重。” 沈笑终于松口气,一句日益艰难,她真担心外祖母是被谋害的,那位伯夫人支持儿子纳表妹为良妾,就很能说明问题。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那是血掺着泪的一句话。 管氏拍拍她的手,高门大户,真不若平常人家和乐,这一听就知道,七两的外祖父母夫妻情谊一般。 “伯娘。”沈笑倚到管氏肩上,外祖母她们嫁人,就是宁平太后她们做给天下人看的。 …… 于此同时,县衙后宅的花厅内,用过午食的林县令几人,也正唏嘘不已。 “原来陆侍郎原配竟然是位郡主,且还是皇家书院的前任斋长。”林县令是去过书院阅书楼的,他在那书山中流连好些时日。 那阅书楼位于皇家书院西南角,不论达官显贵或是贩夫走卒,只要衣冠整洁皆可进入阅书。 借阅书籍着凭户帖交押金,一次可借读七日。 高师爷拔了拔茶盖,“可惜是前朝的。” 这就尴尬了。 林县令轻咳一声,转向钱师爷:“先生,她?” “应该是正常病亡,听闻这位病重时,太祖派了太医院院使院判亲自看诊。”钱师爷倒是专门了解过。 “这么礼遇。”林县令和高师爷同时惊讶。 钱师爷失笑,道:“我也是偶然听闻,太祖进京勤王后,击退北疆诸部入侵之敌时,这一位绘制了边界舆图献上。 明嘉公主和永靖侯就是凭这份图直插北疆要害,使我军大获全胜。” “实乃英才!”高师爷不禁脱囗而赞。 “太祖封赏时,她用此功换了大周重开女学的恩旨。”钱师爷也很佩服,换了自己怕是不会拒了封赏。 “巾帼不让须眉。”林县令叹服,转而沉思片刻:“她女儿是正常亡故吗?邢婆子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钱师爷想了一下道:“不过邢婆子是元圣十年被陆府杖责后发卖的,怕是不会知道太多。 不若今晚找人诈她一诈?” “可,但那邢婆子日后不能留押本县了,明日复审邢阮二人定案后,劳钱先生亲自解审,将申详案卷送到州府。 邢婆子所供列于申详另册,先生费心了。” 钱师爷拱手道:“在下定当皆尽全力。” 高师爷也大为赞成此举。 …… 沈家西院西厢,沈笑听完三哥的讲述,接过册子重新装好,在众人关切的眼神中道:“即然我娘自己都报过仇了,我就不会再挂心。” 沈大伯犹豫几次,终是开口:“那你会去寻亲吗?” 管氏狠瞪他一眼,转而对沈笑温柔一笑:“七两,不论你怎么决定,伯娘都支持你。” “你们才是我的亲人,我是沈家人。 陆家我只认我娘,待我长大后,再去祭拜外祖母,想来陆家不敢薄待她的灵墓。”沈笑又不傻,那什么外祖父连对娘都不上心,更何况她这个外八路的外孙女。 “那张家呢?”沈曜对他家没好感。 沈志拍了拍他肩膀:“三郎啊,张家人聪明的话,就不该再来找我们麻烦,他家贪了姐夫原配的嫁妆,却被四婶暗里入官捐了,传出去丢脸的是他们。 以后谁家还敢跟他们结亲? 恐怕那张家三老爷多年来只敢告诉儿子,咱们四叔四婶阴了他家一把,害他们损失钱财,却不会说四婶是他家姐夫的女儿。 不然住的这么近,从前怎么不见他家寻事。” 周氏拍着儿子道:“二郎说的很是,他家从前在县城见到还活着四婶后,却没人来找,就是不想外人知道。 怕是几年前失了田庄店铺,日日抓心挠肺更不敢生张。” “该,霸占别人的东西还想着害人,哼,不是说那张氏至今没被请封诰命吗? 这就是不安好心的报应,撞破婆婆转移原配的嫁妆,不说避嫌,竟然也要分一份。”管氏十分解气,自家弟妹杀人用的是软刀子,年年月月让仇人煎熬。 沈笑最高兴的就是这点,有什么能比得到了又失去更让仇人心痛的。 但是她心里还是很心疼娘陆氏。 …… 他们不知道的是,张家的三老爷今日也被唤到京中。 陆府的花厅中,一位梳着鬏髻着半旧雨过天青褙子,桃红色马面裙打底的妇人,正在训着张三老爷:“早就跟你说过了,就当没有那个人,你还提。 上回昱儿被那张麻子撺掇,吃的教训还不够?” “五姐,那婆子在公堂说的分明就是姐夫的……”张三老爷急切非常。 张太太杏眼微缩,瞪他道:“姐夫的什么?” “没…没什么。”张三老爷徐徐坐回椅子。 “哼!她又不知道那件事,你心虚个什么劲儿。”张太太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刮着浮沫道:“回去就把张麻子一家送到我庄子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只是让他爹赶个驴车,好成就别人一番英雄救美的姻缘,他倒好,把车赶沟里了不说,自己弄瘸了自己,还把人给丢了。” 见张三老爷点头,她又道:“回去好好教昱儿,指望大哥的儿子带挈,你一辈子也别想自在。 这些年好处都让他落了,坏人都让你当了,可长点儿心吧! 那家人,没事别去招惹,别再给我招回来个祖宗。” 张三老爷抬眼望望她,这头到底点了下去离开。 他一走,张太太就塌了架,手里的帕子扭了又扭,都快扭成一根麻花儿了。 因为那些嫁妆,老爷至今没给自己请封,明明她该是三品淑人,出门却总被人喊张太太,当年她好不容易替下堂姐相亲,如今却被她嘲笑…… …… 沈笑若知道她的饮恨,定会大笑三声不止。 给回到家的大哥看过册子,一家人该干嘛干嘛去,仓房的扎好的粮囤子还等着麦子进仓呢。 管氏这回看死了沈笑,坚决不让她出门。 回到自己房间休息的她,把妆盒放到了空间的书房。 坐在空间里种着两棵辣椒的地方,沈笑再度翻看着手记,看着娘和外祖母短暂而又艰难的一生。 再次有孕的外祖母,经常半夜闷醒,加上箭伤折磨,她怕自己生产一关难过,于是将嫁妆一分为几。 第四十二章 画布 当初外祖母曾亲率阅书楼守卫,与大周明嘉公主她们杀进北疆。 那时只想着孤身一人,上战场也好为父兄报仇,没有想到能活下来,且太后会找她,劝她嫁人做个表率。 外祖母身边的老人,早就在她交出玉令时就全部遣散。 太后派的人势必将随着自己离世而返回宫中。 如今女儿尚小,身边几乎没有自己的心腹,也不能有心腹。 为了以防万一,她请来两位嫂嫂商谈。 以三人的名义,先用自己的部分嫁奁和现银,为陆氏买下一直想买却因财力不够未全部买下的坟山,翻修陆氏祠堂和族学。 此举在陆氏族中赢得很高声誉,同时她将自己的部分陪嫁书籍,亲自赠予了文昌书院。 更借机半路给女儿寄存在钱庄一份。 本是后手,没想到流产后沉疴不起。 临终前,她将嫁妆中不带标记的手饰器物,大部分赠给了陆氏的堂兄妹们。 剩余所有嫁妆和帐目全部交由婆母保管。 但是,重要的印信契书和她那份嫁妆单子却没有交出,并告知婆母那些早在太后病重招见她时,就托给了宗人令保管。 只待女儿年满十八且已成亲之后,方可亲自取走,到时若无人去取,剩余这部份嫁妆会全部入官。 陆家的伯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在她去世后尽力照看陆氏。 陆氏写道,那小妾回来守丧未久,自己就染了天花。 幸好两岁起就被亲娘打熬筋骨,才让她熬过此劫。 陆氏病愈,谨记亡母叮嘱,百日时当着族老们的面跪求,要求大伯母护送,扶灵回保定老宅守丧三年。 这是孝道,族老们都是人精,全都赞成此举,祖母只能放行。 大伯母怜她幼小,离开祖宅时,把自己的得力嬷嬷丫头留给她,倒把祖母派的人都带走了。 凭着亲娘留下的声望和缝在布偶中的金银豆子,她在老宅也算是过的如鱼得水。 族长太太曾上过女学,也会腾出时间,亲自教导她功课。 还因为胡大夫的介绍,她能经常上保定益善堂求教药理。 陆氏除服之后,祖母竟没派人接回她。 收到大伯母的信后才知,父亲几次议亲不成,祖母听信别人说她八字太重,不好教她回来冲撞了喜事。 为此事,大伯陆承庭还与祖母大吵一架。 她印象里父亲并不亲近,还没大伯二伯对她亲切,所以继续留在老宅上山采药,下河捞鱼。 有次不小心磕破眉心,血流到太后送她的沉香木镯上,就此习得心法打开了空间。 元圣九年,祖母派人暗示她在老家多养养身体。 原来是父亲调回京中,要娶新妇了。 元圣十年,大伯母来信,说调回京城才一年的父亲又外放了,这次,他妻妾都没带,原因是她们都怀孕了。 她信中再次询问陆氏要不要回家,说她大了该在京中露露面了,比如去拜访一下宗人令,说可以让堂兄来接。 已经十岁的陆氏,早就明白自己天花得的古怪,也明白大伯母的深意,这回她同意回家了。 她祖母倒是聪明,亲娘的院子为自己保留着,可却是个空院。 陆氏本就聪慧记性佳,又修习心法,很快她就发现,亲娘的一些东西都跑到继母和小妾屋里了。 就连继母张氏的娘家弟妹,戴的都是亲娘的玉镯。 一些田产店铺居然在张氏手中。 怪道两位伯母平日里不搭理张氏。 五年的相伴,那嬷嬷和丫环早就与陆氏有了情谊,她不避二人,在书房的门槛下,挖出了一盒金页子。 沈笑看到此处,突然间大叫一声:“我知道了。” 跳起来跑回到书房,她再度从妆盒里取出画布。 拿到院外对比了几次,惹得周氏问她怎么了。 “大嫂,你看,”沈笑指着画布上有些杂色的几片石榴花,“这几片落的位置。” 周氏凑近看了又看,然后不确定的道:“落在了堂屋的门槛里了?” “对。”沈笑又蹲到门槛前,这里会不会也埋了金页子。 压住兴奋,她对和她一起蹲下的大嫂道:“也许,我娘在这里埋了金页子。” 周氏迅速摸摸她的头,“退烧了呀,七两,你怎么说起了胡话。 这院子是四叔成亲之前就盖好了。” 见小姑子用特别认真的神情盯着自己看,周氏也不淡定了。 沈笑是心动不如行动,立即找来工具撬地。 结果,从打谷场拉了一车麦子回家的哥仨,卸完麦子来西院喝水时,就发现姑嫂两个在撬地。 门槛里就那几块青砖,也被无情的扔在了门外墙根处。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作啥精呢?”沈志第一个跳进来。 正把大嫂用锄头挖出的土扒开的沈笑,用手背蹭蹭汗,“二哥来的正好,快帮忙。” 沈志头摇的波浪鼓一样,他怕挨揍,爹和娘的鞋底子一齐打身上的滋味不好受。 沈远跟进来,伸手摸摸媳妇的额头,“你没发烧呀!” 成功送给丈夫一个白眼后,周氏把锄头给他:“七两说有金页子。” “啥!”沈志的高呼被沈笑捂下,“呸呸,七两,捂我满嘴泥。” “谁让你大呼小叫的。”沈笑横了他一眼,催大哥赶快撬。 沈远攥着锄头,真心累,七两可是退烧了,咋还犯糊涂呢?关键自己媳妇也跟着一起闹。 倒是沈曜看到了椅子上的画布,他蹲下打开道:“大哥二哥,七两说的很有可能。” 四个人八只眼同时看向他,沈笑是欣慰,还是三哥聪明。 周氏是激动,家里两个最聪明的都说有,那肯定有。 虽然有金页子也是七两的,但自己能挖到,还是很激动。 沈远沈志则是一脸震惊:“真的?” “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沈笑扬头掐腰,一脸得意。 沈志伸手压下她的头,“那还等什么?” …… 沈大伯老两口在打谷场左等右盼就是不见孩子们回来。 急的管氏直接回家来寻人,东院除了骡车,也没动静。 吴嫂子娘俩定是在小舟家的睡下后下地去了,蒋氏这两天都带着秀永去和旭哥儿做伴。 西院也不见动静,自家一群崽子都干啥去了?管氏一脸疑惑来到西院。 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几个孩子傻愣愣的围在堂屋当门。 第四十三章 宝贝 管氏急步走近,当她见到那个被油布包着的黑色木箱已经打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笑心思完全沉浸在箱子里用土护着的陶瓷上,这种青花缠枝花卉锦地山水纹锭形单层瓷盒,她曾在那个时空中博物馆见过三层的,文物呀! 幸亏听了大哥的话,后来又用小铁锨慢慢挖到门后,没有伤到箱子和里面的瓷器。 她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都没注意旁边的动静。 已经站起来的几个人,在管氏无声的瞪视中,都不敢开口,沈志侧身拽拽妹妹的衣领。 心想:早知道娘会回来,他就应该第一时间掀开瓷盒盖,瞅瞅传说中的金页子(金叶子)究竟长什么样。 后知后觉的沈笑抬头看到管氏,捧出瓷盒起身,“伯娘,你看我们挖到宝贝了。 里面说不定是我娘藏的金银。” 管氏看着递到面前的瓷盒和门口以及西半边门后的大坑,深吸一口气,小心接到手里,“你们怎么发现的。”还知道在西边门后埋着。 沈笑突然意识到,伯娘晓得这里装了什么,糟了,她该不会是判断错了吧? “娘,是我挖的。”沈远第一个出声。 “娘!” “伯娘!” 管氏止住一个个急于认错的他们,在周氏的搀扶下进到屋内坐下道:“把坑填好吧,东西不能再放进去了。” “唉!”沈远哥仨儿利落的填坑。 沈笑揪了一下衣角,笑道:“伯娘,我看我娘写的在门槛下挖出了金页子,就……” “七两,你过来。”管氏让周氏端水拿来一块布巾,十分认真的,轻轻擦拭着一尺见方的瓷盒。 沈笑扭头看看三个假装干劲十足埋坑的哥哥,一步分作两步挪到管氏身侧。 “伯娘,”她喊的声音很轻很软。 管氏侧头一笑,“来打开。” 沈笑咬咬唇,在伯娘的注视下开了瓷盒盖子。 没有想像中的金光灿灿,只有几颗小巧的金瓜子躺在红色的硬壳本本上,旁边放着一枚红色狮纽印章。 立在一旁的周氏自然也看到了,她跟父兄给大户人家送活羊时,是见过金瓜子的,她爹还收到过一颗,一直藏着。 一个大概有一两,这几个就是八两。 沈远三人也停下动作,悄悄勾头看了一眼。 管氏无奈,让沈笑和她一起净了手,然后道:“都过来吧,这里确实是宝贝。”她拿出红本本给沈笑:“打开看看。” 沈笑接到手里打开,移步和兄嫂们一起看,竟然是爹娘的婚书。 上面有爹娘及他们父祖三代的名字,外祖父母的名字下竟还有私印。 后面一溜儿的证婚人、媒人、主婚人签字盖章。 最后面还有他们这边县衙的大印。 管氏看着沈笑,正色道:“这份婚书,你娘说是她娘早就给她备好的,除了媒人和主婚人,其他都是早前填好的。 有了这份婚书,再加上成亲时请的官媒和官府的盖章,你娘和你爹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你说,是不是宝贝?” 沈笑连连点头,外祖母威武。 然后管氏又拿出最下面的一张房契,道:“这是你曾外祖母的一处私产,在贡院附近。 你娘说这院子是个一进小院,有一对夫妻守着。 春闱时租出去落下的钱财,就给他们守房子修房子用。” 沈笑接过一看,是红契,她对沈曜扬了扬,“三哥,会试殿试时,你就住这了。” 她也是在京城有房的人了,太不可思议了。 沈曜摸摸鼻子,觉得七两说的就像他马上就能会试一样。 “那我们什么时间去看看?”沈志的眼睛贼亮。 “等你们谁中了秀才再说。”管氏斜了他一眼。 沈志立刻缩到大哥身后,重任还是交给三郎吧。 管氏环视一圈儿孩子们,“好了,你们也都看到了,印章是七两外祖母的,金瓜子本来有十几颗,你娘买田,置办物什,又和你爹去了趟保定老家祭拜,花用了一些。 七两,这些今天伯娘就交给你保管,金瓜子就是你娘留给你的陪嫁,不准动,知道吗?” 本来还想拿金瓜子买地的沈笑,瞬间歇火儿了,伯娘说了不准动,那是一定不能动的。 “还有你们,七两是妹妹,她小孩儿心性就算了,你们居然跟着一起起哄。 大郎和你媳妇把地给我做回原样,二郎三郎继续去装麦入仓。”管氏扫视他们,垂眸后又掀了掀眼皮道:“除了七两和老大家的,晚上你们都到书房跪半个时辰。” 沈笑想求情,没张口就被管氏抢白:“不许求情,你给我回屋好好歇着去。” 说完,她就带着垂头不语的两个儿子走了。 走到大门处,沈曜顿了顿,终于张口道:“娘,我看那证婚人的名字,像是文昌书院已故山长的名字。” 管氏停下,叹道:“你四婶的娘,真是用心良苦,吃亏在没娘家依靠。 你们兄弟要争气,两个姐妹将来也好身后有倚仗。” “放心吧娘!”两兄弟立即表态,有他们在,谁敢欺负大姐和妹妹。 西院 “大哥,大嫂,对不起!”沈笑十分不好意思。 沈远笑道:“净说傻话。” 周氏帮她整整衣衫,也笑道:“我们还不是想看看,传说中的金叶子到底是书页样,还是树上的叶子样。” “大嫂,将来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咱们让金铺做成各种样子,随便你挑。 放一起给昌林娶媳妇儿。”沈笑黑眸闪亮,若宣誓般道。 “好,我先谢谢七两了。”周氏十分捧场。 大哥大嫂都不让她动手帮忙,沈笑只好抱着瓷盒回屋,又宝贝似的放进了空间的书房。 百无聊赖的她,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继续翻看她娘陆氏的手记。 钱能通神。 出手大方的陆氏,很快查到,当初那小妾随父亲赴任途中流产了,说是不容易再孕,她把这怪罪到亲娘身上。 所以回来守丧后,小妾身边出过天花的妈妈,从庄子上拿了染过天花的衣物,趁自己哭晕在灵堂时,裹在了自己身上。 知道祖母疼她这表甥女,怜她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是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比孙女都亲。 陆氏就准备另辟蹊跷。 ------题外话------ 金页子,也就是金叶子了,曾追过一位大神的作品,后面介绍了金叶子,好奇之下翻找资料找到了温州出土的一些金叶子图片,正面压印铭文清晰可见。 作者个人也认同大神的说法,也看着觉得像一页书页,所以就采用了“页”的写法。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查看,据说有实物展出。 且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三《铺席》中,南宋的京城临安李博士桥邓家金银铺、汪家金纸铺都似承接制作这个。 有一种说法,“叶”同“页”,有文献提到橄榄金,瓜子金,叶子金等名称,似是金瓜子,金叶子等。 金叶子有的地方制作出的可能是树叶状,有的可能是书页状。 第四十四章 云酥片皮鸭 若是告诉祖母的话,主持中馈的她也仅会处罚下人。 于是,陆氏就将那小妾私吞财物,转到娘家名下之事传到了祖母耳中。 这下惹了祖母,查证后,小妾被禁足数日,不再用她帮忙核对产业。 陆氏又探知,张氏抓住了祖母私吞嫁妆的把柄,从中分了一笔。 知张氏对小妾忌恨,陆氏在府中传出她得天花的真相。 不久,重阳家宴,张氏满脸泪痕的出现。 当众摆出证据,说自己被小妾谋害,差点滑胎,若是不给她个说法,她就敲登闻鼓去。 陆氏出面劝她忍忍,说姨娘害自己亲娘那会都只是被禁了足,上回姨娘害自己得天花,更是一点都没受罚。 陆氏的大伯当时就怒了,要彻查侄女染病之事。 小妾当然要争辩,一时场面乱糟糟,小妾被张氏的人撞倒,真流产了。 大伯父连夜审问陆氏给的证人后,要求祖母出具放妾书,赶人离府。 最后,祖母以孝压人,强硬将小妾留下,只杖责发卖了相关的家仆。 又因为张氏日日拿肚子里的孩子相胁,祖母将家中小庵堂一番收拾,送小妾住进去。 那小妾还想着表哥回来,自己能被放出,却不想她养病期间犯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每到月初就会头疼难忍,恨不得以头怆地,以致越来越憔悴,脸上出了斑,恍若老了七八岁。 那是陆氏从空间的毒经中摸索出来的毒药,小妾有幸成为第一个试验者,此后她再也没出过庵堂。 年底,张氏诞下一子,小孩子爱哭,她就散播陆氏八字太重的说法,想让陆氏离家。 偏偏陆氏的祖母最信这个,要送陆氏回保定老家。 陆家大伯大伯母坚决反对,把陆氏接到大伯母娘家和女儿一起寄学外家女学堂。 没过几年,陆氏的祖母病重,人也变得疑神疑鬼,坚决不让陆氏见她的面,死前还留下遗命,顾氏的嫁妆暂交张氏打理。 而且命陆氏必须到谭拓寺给她抄跪经文守孝三年。 还是选在皇后派人探望时说的,若是不去就是大不孝,一顶帽子压下来,陆氏收拾行装,租住在谭拓寺附近。 她的堂兄妹们,会轮换着来陪她。 可她却一直没见到父亲出现过,倒是听说他回来时带了一妾一子回家。 陆氏终不再对父亲有丁点期望。 元圣十七年,除服之日她最后一次去寺里跪经,那一天堂兄他们是不能陪她的。 雇了驴车上山的陆氏,半路发现车夫行路有异,总试图故意撞前面的驴车。 她就和丫环跳车,同时弹进驴身上一根针。 没有想到丫环竟要杀她,被她反杀。 原来丫环之父在战乱时,是被顾氏射杀的叛将,顾氏已亡,她要找陆氏报仇。 陆氏受伤被下山找修缮材料的沈善所救,她怕受伤时回去被人所制,就请沈善帮忙找地方养伤,并给大伯母传信。 谁料到太祖驾崩,全京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妄动。 等到尘埃落定,新帝即位后登基,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了。 沈善后来打听到陆父起复外任,陆大伯奉旨出京时带了陆二伯随行。 而陆家主持中馈的陆大伯母正派人悄悄寻找陆氏。 那天车夫被人救起,但是一直没找到陆氏,他们就离开了。 几天前有人找到山下一具残骸,传说是陆氏。 陆氏养好伤悄然回京,听说继母给她设的灵堂被两位伯母砸了。 可正如张氏所言,失踪多日的女儿找回,不仅她自己难嫁,家中姐妹们都不好议亲。 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回去真的会连累堂姐妹,且还要一直和张氏斗法,一个“孝”字压下来,亲娘的嫁妆也不可能全要回来。 于是决定暂时住在外面,找机会见大伯母。 或许上天注定她和陆府无缘,大伯父这次出任左都御史查案被刺,身受重伤失踪,陆府上下顿时顾不上她了。 她的“病故”被张氏做成既定事实。 好在她遇到了沈善,两人在宣德元年听闻陆大伯伤愈归京后决定成亲。 并去京城一处院落取出亲娘藏起的嫁妆单子,契书印信等。 这些肯定没有托给宗人令呀,他们又不熟。 陆氏因脸上有些许麻点,出门时会做遮掩,在通州城有名的焖炉烤鸭店云酥片皮鸭排队时,人人都说漷县张家买下这家店赚透了。 这店分明是亲娘陪嫁。 细究之下,才晓得此张家就是继母张氏娘家,他家好几处产业都是亲娘的嫁妆。 她与沈善商议后,决定听从亲娘顾氏的教导,若嫁妆拿不回来,就拿契书全部入官。 为此她拿信物找上了本朝首位女侯爷永靖侯。 看完所有,沈笑真服气外祖母,趁着太后招见,把剩下的所有契书都求太后盖了私印。 别人就是说契书丢失补办,拿出太后盖印的原契书,谁都晓得哪一份才作数。 最解气的是,娘请永靖侯在外祖父将来调入京中,升官时,再将所有产业收回,至于几年的出息,官府自然会主动追讨。 永靖侯既同情陆氏有家归不得,又服气她散尽家财的魄力,答应一定帮娘办到。 娘没有看到张氏气的跳脚,可张氏永远不能得封诰命了,不是与更三年丧不去,她都能被休。 沈笑忽然想到,外祖母的嫁妆单子,怕是还在永靖侯手中。 不过算了,永靖侯已经仙逝,那嫁妆单对自己也没什么用。 想要富,走自己的路。 沈笑想到那云酥片皮鸭,突然有些馋了,非遗美食呀! 可惜,她不会做,家里的条件也起不了专门的焖炉。 她决定,今晚吃炖鸭子,无比怀念老鸭粉丝汤,就是粉丝不好买到。 噫!沈笑一拍脑门,想起了书房里有一本宋代陈叟达写的《本心斋疏食谱》,里面的碾绽绿珠就是绿豆粉丝的制作方法。 出了房间,她在沈远夫妻的目瞪口呆中,蹿进了书房。 周氏一边递砖,一边道:“七两是怎么了?” “八成是又想起什么想吃的,去书房查了?”沈远从小就知道,妹妹遇到想吃的东西,就会去书里找做的法子。 “知我者,大哥也!”沈笑抱着书出来,“大嫂,你会做粉丝不?” 第四十五章 大嫂 “会倒是会,但咱家绿豆不多了,还得泡六七个时辰,现做不行的。”周氏没说的是,绿豆都快赶上麦子的价位了,会做也吃不起呀。 春天那会儿在地头种的一把豆子,这回全淹了,多半烂在地里,这回要种的豆种,还没捡出来。 但是沈远不会瞒着:“七两,一斗绿豆和麦子不差几文钱,一斤绿豆,听说也出不了多少粉丝,不划算。 咱做绿豆凉粉吧,能出六七斤呢!” 沈笑一想也是,但是她只是想吃鸭肉,“大哥,要不咱们晚上炖鸭子吧!你看你都瘦了好多。” “噗嗤。”周氏实在忍不住了,“七两,是你想吃吧!” 沈笑耳根有点热,但诚实,她用力一点头:“大嫂,我想吃!” “行,等着,我去抓只鸭子。”周氏把剩下的砖都搬进来,拿个篮子去后院。 沈笑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还扭头给大哥比了个剪刀手。 学着沈笑比出手势的沈远,前后翻转右手,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应该是高兴吧。 沈笑说鸭汤放点蘑菇更好吃,周氏就下地窖去拿了。 趁这空档,沈笑把鸡鸭圈里的鸭子和空间里的大肥鸭调换了一只。 又和上来的周氏一起抓住了这只大肥鸭,拔了葱和生姜。 周氏不让小姑子动手杀鸭子,“你才退烧,倒是满大的劲儿。 烧锅去吧,其它事不用你管。” 也不用周氏杀,人家沈远心疼媳妇,快速整好门口的地,手起刀落给鸭子杀了,周氏只用拿盆放盐放水接好鸭血就行。 沈远就着妹妹烧好的热水,鸭毛一烫,迅速拔干净给周氏,将来鸭毛可以制成掸子或卖给别人制衣。 血块和筋膜被他彻底清除,鸭子尾部的两个猪肝色的肉团,也一起切掉,去腥。 收拾好,他就上打谷场去了,两个弟弟第二车麦也太慢了。 周氏把鸭内脏处理干净后,又把整只鸭子冷水下锅先焯一遍,然后换水烧开,再放入姜片,一把洗好的枸杞和从地窖拿的蘑菇。 “大嫂,鸭珍这会儿放吗?”沈笑盯着咕嘟嘟滚开的肉汤。 “再等一小会儿。”周氏道:“我去看一下昌林,大概半盏茶后,你把鸭珍这些都放里。 那几颗枣先别放,等快起锅时再加里。” “唉!”沈笑一直盯着锅。 等到周氏喂过儿子回来,都转小火炖了,她还盯着呢。 周氏不禁笑道:“饿了吗?小米粥还有,要不大嫂先给你擀面条去。” “不饿,”沈笑摇摇头:“就是馋,想吃!” 周氏又上前摸摸她的头,不烧,“生病的人刚好那阵儿,就是觉得馋,还是缺油水了。 回头,让我爹给匀只母羊来,每天给你煮一碗羊奶。 再瞅瞅谁家的鸭娃儿孵出来了,咱再抓一群来养。” “大嫂,你真好!”沈笑很喜欢周氏。 “那你就听话,回屋歇着。”周氏拿走她手里的烧火棍。 沈笑哀怨,原来世上最深的路,就是大嫂的套路…… 晚上,沈笑终于吃上了心心念的鸭肉,配着她的香糯可口的红枣小米粥和纯白面贴饼。 让周秀永直呼以后要跟着七两嘟嘟过。 …… 这一夜,沈笑睡的特别安心。 清早起来完全好了,背着双手,去视察昨天哥哥们移栽的最后一批辣椒苗,很好,都挺精神的。 程怀谦一大早就坐沈曜的送菜车回来了。 他还给沈笑带来了最新消息,“昨晚牢头说钱师爷又审了邢婆子,没审出陆家的其他事,倒是诈出她曾经和人贩子拐小孩儿的事。” “这婆子简直坏透了。”沈笑后悔当时没好好教训一顿邢婆子。 程怀谦深以为然,“放心吧,县尊不会轻饶了她。”然后他又犹犹豫豫的问:“七两,你外祖真是工部侍郎?” “是吧。”沈笑将一棵有点歪的苗用土培正。 “那你会去找他吗?”程怀谦紧紧盯着沈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在自己家过的好好的,找他做什么?这事儿到你为止。”沈笑侧着头看他。 程怀谦摸摸后脑勺,笑的比太阳光都亮:“不找呀,放心,我嘴严着呢。 那家里还有什么活儿,你说我去做。” 沈笑培好土,拍拍手道:“走,咱上水洼那边犁地去。” 摊场晒麦的空隙,村里人已经轮番浇过一遍中等上等田地了。 半坡的下等田地,大家有志一同任它自由发挥,看天吃饭了。 因着晚上举火把浇地,这活儿就没让沈笑沾手。 今天上午,轮到沈笑家犁麦茬了,这头茬犁地,是沈村长和族老们组织村里合伙干的,出钱出力都行。 为的就是让服徭役的壮丁不担心家里,万一谁想不开半道回来,全村跟着吃瓜落。 至于谁家想精耕细作犁二茬,那就自行决定吧。 管氏出了二百文钱,她想让大儿子在家多歇半天,昨天麦子入仓后,他们又去决定试种紫云英的几亩地撒了一些底肥。 大大小小都累的不轻,出个钱,家里人只需要跟在犁后面拾拾草碎碎土就行。 沈笑和程怀谦到地里时,有几个人正在和大伯他们说话。 仔细一听,边上有人正在说她家撒底肥的事。 沈村长也道:“伯文哥,种茬豆子你施肥,是不是太浪费了。” “老八,这几亩不种豆子,是种紫云英的。”沈大伯看着田里,几头骡子一块拉犁,确实是快。 沈村长脸色凝重起来,“紫云英,你真打算种呀? 哥,你可不敢胡种,官府可不会让咱种粮食的地改种药材。” “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嘛,不光是药材。”沈大伯抬头看到了沈笑,招手让她过来,“七两,来给你八叔讲讲这紫云英。” “村长叔,”沈笑是不会怯场的,她给大家普级了一下紫云英的多种功效。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上回大郎爹倒是给大伙儿说过种这紫云英的好处。 也有人心动的,但是大家都没种过,不晓得究竟是如何。 现在看,施肥不说,还得再花钱买一份种子,万一别人不稀罕吃这菜,就白搭了。 当药材卖,万一太多了不值钱咋办? 只有卢老实和沈小舟两家,早在几天前就决定拿几亩地试试。 第四十六章 咸豆腐脑儿 至于其他人,直到程怀谦站到长齿耙上学会耙地时,大家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沈远和沈小舟他们这些应役的,也要提前一天到县衙报道。 下午,望着大郎背包袱远去的背影,管氏没时间伤感。 田地里的活儿都在后面追着呢,补种缺苗的花生,拔草沤肥,种大豆。 得趁着三郎在家,清理好几个牲口圈,把铡碎的干草,碎麦秸等,一起拉地头堆到大窖里发酵。 沈大伯决定:“半坡那边地赖,没功夫精细耕作。 今年的肥,都紧着东洼和水洼两块地。” 他一拍板,沈笑兄妹就行动起来。 沈志在后院套好一架破旧装肥的板车,牵骡子出大门时,见沈笑也一起跟了出来:“你跟来作什么?这埋汰的活儿你受得了吗?家去吧!” 沈笑会听他的吗?当然不会了。“二哥别小瞧人,我能干着呢。” 当年,跟着老乡长力主引进大棚生态种植时,为了请来那位农科院老教授来乡里,她跟前跟后学习,什么苦脏累的农活没做过。 “是是,你能干,可你才好没两天,不能下地。”沈志放慢了骡子的速度。 沈曜这边见小丫头走的比自己都快,对程怀谦使了个眼色,程怀谦转身跑回大门。 然后就见管氏从家出来喊道:“七两,你上哪去,今天要筛豆种了。” 扛着铁锹的沈笑骤然转身,一个眼刀甩向三哥和程怀谦。 “来了伯娘。”她的紧箍咒儿,怎能不听话? 沈笑跟着管氏一起到家,放下铁锨问:“现在就去地窖里搬豆子出来吗?” “你大哥昨晚上就搬到仓房子,你去柴房拿大簸箕,咱们上屋里捡去。”管氏拍拍她的肩,“快去吧!” 沈笑朝着大伯噘了一下嘴,沈大伯乐喝喝的笑了,不停的用弹舌音逗小孙子。 捡豆种这活儿,不累,就是费眼力,管氏用大簸箕颠出里面的杂质,沈笑就跟着大嫂在大簸篓里挑拣。 大豆绿豆红豆,各种豆捡好种子,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沈志他们的活计也忙完了,只等着种豆子了。 …… 这早清晨,起来,沈笑又看到大伯站在影壁前看石榴树,她想上前,却被管氏拦住:“又快五月了,让你大伯自己呆会吧。” 接过洗脸水的沈笑只好听话的不去看大伯。 大伯兄弟姊妹五个,二伯在前朝末年战乱中没了,五月初四出生,和三伯是双生子的大姑沈英丢了。 当时大家被冲散了,奶奶拉着大姑逆人流找三伯,为了救出被人群扑倒的儿子,奶奶松开了大姑的手,救起了儿子丢了闺女。 为这,奶奶落下了心病,大伯更是,他喜欢种石榴,只因为大姑说石榴好吃,石榴花好看,每年开花都编起来戴头上。 战乱结束了,三伯病故,爷奶也相继离世。 那年大姐五月十六出生,大伯高兴坏了,给她取名沈悦,有空了就抱着逗着大姐。 可后来,和大伯相依为命的她爹,却是死在了十年前的五月初四。 沈笑拿湿毛巾狠狠的擦了一把脸。 接过伯娘装好吃食的包斜挎身上。 沈志套好车,喊了装好吃食的沈笑,载着一车人和物,往县城而来。 先是把茂小叔和三郎,念哥儿送去了书院,又把几个南瓜和菜送至永福楼。 沈笑去结帐时,大花的哥卢大树见到还有一筐在车上,他大声道:“车上还有一筐呢!” 调转车头的沈志道:“这是送通州城的。” 此时,拿着荷包的沈笑,高兴的从永福楼走出,“二哥,咱们拐一趟大姐家。” “想吃豆腐脑儿了?咱通州城买去。”沈志其实也想吃,不过他喜欢咸的,但大姐家总做甜的。 沈笑跳上车辕:“不是,刚刚永福楼掌柜说,通州城有两家大酒楼向他打听许记豆腐干了。 我想着咱们带些去,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七两这主意好,去年我和七两上船上卖果子,就见有人点岸上的酸萝卜条。”大花觉得豆腐干可比酸萝卜条好吃多了。 沈志赶车转向大姐家,“那行吧,但先说好,我不吃大姐家的甜豆腐脑儿。” “晓得你喜欢吃码头上的咸豆花。”沈笑还能不知道二哥的弯弯道道。 “嘿嘿!”沈志给她得意的挑眉。 同在车上坐着的四丫,听到叔叔姑姑们说吃的,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看看自家的一筐杏儿,她充满了斗志,全家数她算术好,才派最小的她出门,她哥都没去过通州城呢。 她们姐妹四个见天盯着,不敢让娘和哥哥摘完吃了。 下大暴雨那天还顶着麻袋给杏树遮雨,惹的娘连骂了她们三天。 摸摸丱发上用破皮条缝的粗布发带,想到二花的鹅黄发带,她想跟着七两姑姑一定能挣到钱,能有根鹅黄色发带,粉色也行。 在许记取过二十多斤五香豆干,他们一行往通州城赶,路上车马少,沈笑坚持自己驾车。 这条官道是去年才又修的,路面平稳,所以半个多时辰,他们就来到了通州城。 此时,赶车的早已换成沈志,从十几里外的张家湾开始,人车马就多了起来,沈志可不敢让妹妹再赶车。 此刻漕粮运输已经接近尾声,前次温榆河决口,幸亏抢救及时,否则一年几百万石的粮食就全泡汤了。 城内来往的车辆人马,极其繁多,遇到转运漕粮进城的车马,都需得小心避让。 沈志极其难艰的移动到了东城门。 “穷南关,富北关,吃吃喝喝是东关”的东关即是土坝码头所在地。 尽管不止见过一次,沈笑依然被远处土坝街的繁华所折服。 以木排桩挡土夯筑而成的码头,岸边处处栉次鳞比的漕船,几千漕运工人在“把头”的安排下听差搬运。 极目远眺,沿岸几里皆有茶肆,酒馆,各色小吃。 沈笑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漕运码头向南百米,一处写有:凡民船者止步的,黄亭子以南的民用客货船码头。 灰头土脸的赶到到客船码头不远,一家挑着常记胡辣汤幌子的小吃摊近在眼前。 “常大叔,来五碗咸豆腐脑儿,一大份油饼。”沈志大声喊道。 第四十七章 粉浆面条(明天上架了) “噫,二郎,俺可长时间不见恁兄妹唻,快坐快坐。”常大叔给客人端了一份汤和饼,转头就看到了沈笑几个。 “大叔,俺可想大婶做的粉浆面条了,给俺换成粉浆面条中不? 俺自己做不出来这味儿。”沈笑一口流利的家乡话,让正在烙油饼的郑大婶倍感亲切。 她熟练的将炸油饼翻好面,“可中唻,恁等着,俺给你盛,他大,恁来看会儿炉。” 话落不久,一大碗的粉浆面条端来,略掺些高梁面的面条,粉白汤色里白中挂红,藏在面里的叶菜,配着上面绿油油的芹菜丁,再加一勺黄豆卤花生,点两滴香油,酸香的味道,让沈笑甚是怀念。 她闭上眼睛,略略垂首碗沿,吸着鼻子左右摆头,仿佛能闻到另一个时空姑姑的味道。 四丫却是完全不敢浪费人生中的第一次外食。 吃的认认真真,唯恐记不住这味道,又把速度放慢一些。 她完全不晓得旁边的沈志和卢家兄妹在看什么。 其实这几个人只是看着碗里花生,肉片,豆筋,面筋,昆布齐聚,焦黄色里隐着白嫩豆花儿的咸豆腐脑儿。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低头吃了一勺,麻辣咸香。 再配上一口香酥的油饼,怎么也理解不了沈笑为何如此偏爱那酸酸的面条。 瞧她,一口接着一口,好似人间美味一样的好吃。 他们隔壁桌的一个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中规中矩青灰色掩脚直缀的男子,见沈笑吃的香,即刻丢下刚喝了一口的胡辣汤。 “老板我也要那个。”他手指着沈笑的面条,一个箭步来到桌前。 迅速蹲在沈笑的旁边,抬头一笑,“是不是很好吃?我闻着很香。” 那人居然说的一口好官话,凭着口音长相,很难判断是不是本地人,偏他还双手托腮,带着一脸纯粹的笑容,大眼睛紧紧盯着沈笑那碗粉浆面条咽口水。 沈笑不得不停下想要再吃一口的动作,同时踢了一下面有愠色要张口赶人的二哥。 她觉得这人其实并不需要自己回答他。 好在这会儿食客已不多,常大叔很快就端来一碗面:“客官,给您的面放桌上了。” 话音才落,那人眨眼间就跳回自己的桌前。 他对面一个梳着独角朝天辫的小小子问:“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小小子八九岁左右,刚刚已经见他喝了一大碗咸豆腐脑,吃了半盘油饼了。“要不我帮你喝光这碗胡辣汤吧?”不然多浪费呀! 那人却是道:“你帮我把凳子和饼搬来,我再送你一大份油饼。” “好嘞!”小小子跳起来就行动。 低头吃的正香的沈笑几个,忽见那人又捧着碗面转到他们桌上,几个人面面相觑。 那人吃的又快又不失礼仪,转瞬间,一碗面竟是干干净净。 在沈笑他们的目瞪口呆中,他抽出绢布拭了拭唇角,“真的很好吃呀!” 难道你就是来给我们表演面好吃的? 沈笑晃晃头,努力让自己冲他笑了一下时,他却语出惊人的的对沈志说了一句:“你长的真像我娘子。” 啪,沈志拍桌站起,连小凳子都带翻了。 沈笑立即在对面双手按住他:“二哥,”她轻声道:“他脑子不对劲儿。” 守在边上的小小子吓的委曲噘嘴:“我的饼还没给呢?” “啊?哦,老板,再来一大份饼。”那人好似并没有被沈笑兄妹的举动影响到,依然坐在小凳子上对沈志笑,喊完又像想起了什么,伸出两根手指,“不,来两大份。” 常大叔端来的饼,一份被小小子迫不急待的夺走,一份那人让放到沈笑他们桌上。 “这?”常大叔其实有些尴尬,客人千千万,独这位不寻常。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忽的有一人窜了过来,半跪在地抓住了直缀男子,“爷,您可让小的们好找,转眼功夫您就在甲板上失了踪影。 小的们都快把这片儿河给翻个底儿了。” 他又哭又嚎的,眼泪刷刷的比通惠河的水都多,关键还能把话嚎的很清楚明白。 惊的正吃油饼的小小子饼都掉碗里了。 “爷,九爷咱们赶紧回船上吧,九太太听说您不见了,急的撞桌上了,先是派人下水找,后来又亲自下船一条条船问。 小的们沿岸各店各铺都快找遍了。” “啊,娘子找来了。”这位爷绷直身体,然后猛的拉起拽人:“小海,我们赶紧回去,赶紧回去。” 小海立刻随他起,拉起人就跑,速度奇快,转瞬已远至十丈外。 “还没给俺钱!”常大叔猛的放下油饼盘子去追,沈志也一起跟去。 就见那人和小海,被一位穿着蓝色比甲的贵妇,领一众婆子仆从团团拥住离开。 还不等常大叔追上,就有一个婆子转身迎上,塞上一个荷包谢过后福了一礼离开。 沈笑凝目望去,那贵妇人长什么样没看清,但二哥却定在了那群人离开的地方。 她追来问道:“二哥,怎么了?不会是你真的长得像……” 沈志瞪她,“乱讲,我刚才看了,根本不像,她是双眼皮,我们家都是单眼皮。” 沈笑仰头就那么看着二哥,直到他说:“好吧,大姐是双眼皮,不过大姐是内双多一些。” “二哥,你这是嫉妒,大姐明明就是双眼皮,而且越大越好看。”沈笑扭头走人,不打算再和二哥谈论这个,因为她娘是双眼皮,她却遗传了父族的单眼皮。 给郑大婶结帐时,她又送捆嫩芹菜,和一篮子杏。 郑大婶收下,很不好意思的冲沈笑道:“七两,这回算大婶请客。” “那不行,这二年,多得您二位指点,才能把果子卖的高价。”沈笑掏出十八文钱给她。 郑大婶不肯收,两人来回推拒着。 “这个浑家你阔阔利利跟孩儿们说涨价了不就中了。”常大叔近前接过,“七两,恁婶子是不好意思说,现在米面都涨了一倍,连杂粮也跟着起劲儿,饭钱也只能跟着涨。 俺今天还按原来的价给恁,下回咱再说。” 第四十八章 五香豆腐干 沈笑心下一凛,价格竟然还没有回落,“大叔,那可不行,你们都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 她看到小小子来给了五文钱蹦蹦跳跳走了,晓得是附近的小孩儿。 沈笑又掏出十二文塞给常大叔:“大叔不收,就是打我们兄妹脸呢!” 常大叔想了一下,收了这钱,郑大婶则是搬来一个小坛子:“七两,这里是婶子腌的酸笋,别嫌弃。” “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沈笑高兴接下后,见常大叔给她使眼色,两人走到稍微空旷的地儿。 常大叔左右看看,声音极其的小:“丫头,恁家要是宽绰,就多买点米面。” “大叔,粮价?”沈笑面色逐渐凝重。 “小常说,大暴雨那黑儿里沧州沉船了。”常大叔说的极轻极快。 沈笑不由又是一凛,常大叔的儿子在货运码头那边的粮店做伙计,能让亲友多买粮食,可见漕船沉河不在少数。 她对着常大叔长揖一礼,又托他打听打听,有没南方客商贩南苜蓿种子和红薯的,就飞奔跑向骡车。 “七两,常大叔又给咱介绍哪个客船生意了?”沈志拉拉缰绳,向远处常大叔点了点头架车离去。 “关帝庙那儿,近来下船上香饮茶的客人比水神庙这头儿多。”沈笑随意说了一句,心里却想着,今年怕是真要苦一段儿了,不知道林县令搞来红薯没,要不她再找货行问问。 “七两,我爹说我家地少,但也能拿出三四亩来种紫云英。”大花的话打断了沈笑的沉思,两人计算起回去时要买多少种子。 坐在车中间的四丫,也听到了种紫云英的事,她想回家后,再跟娘说说,七两姑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们家拿一亩地试试也行呀。 到了地方,他们将木架子打开,放上一张木板,卢大树把车上的几个篮子留下,赶车到不远处去等。 沈志摆好几个篮子,已经听到妹妹和大花吆喝:“新鲜的樱桃,甜杏儿,免费试吃,不甜不要钱。” 挎个篮子招揽客船上下来的客人,沈笑和大花已经做的架轻就熟,她们还带了果脯,很受女性船客和小孩子的喜欢。 四丫一开始放不开,人太多了。 但是七两告诉她,反正他们谁也不认识,扯开嗓子成喊了,靠劳力挣铜板,不丢人。 慢慢的,她开始大着胆子叫卖,卖出一份后,收铜板的感觉太美妙了。 沈笑和大花一齐给她举了大拇指。 四丫终于不再退缩,跟着沈笑一起大声的叫卖。 一个梳着童子髻,穿着浅杏色曳撒的小公子,手执折扇,后头跟了个小厮和护卫,一摇一摆来到沈笑她们摊前。 沈笑一眼就看出对方和她们一样,是穿着男装的女孩,“小公子,咱们家自己种的果子,晒的果脯,您要不要尝尝。” 小公子刷的一下收起折扇,却指向沈志桌前的碟子,“本姑……,本公子要试试这个。”稀罕的果子她吃过不少,但这个薄薄方方绛红色的是什么果子? 沈笑立刻又拿一个新碟子,用筷子夹了两片豆腐干,并用带来的小刀切成条,放上一根细长签子。 递给她道:“这是五香豆腐干,比豆腐更好吃。” “干豆腐?看着还不错。”“小公子”眼睛盯着小碟。 那“小公子”旁边的“小厮”微翘兰花小指接过,“小公子”签上一条举扇遮着品尝,咸香适宜,甚是爽口,片刻工夫她就吃了半碟。 “公子。”小厮可不敢让她多吃,立即收回。 小公子略显遗憾,“这篮子里都给小爷包起。” 旁边沈志和卢大花面露喜色,却听沈笑劝她: “小公子见谅,这天气热,若买的多了没吃完,会坏的,不若给您称上一二斤?” “嘿!稀奇,别人恨不得卖光,你却让人少买。 不过,真的会坏掉吗?”小公子想到爷爷和爹都说过,浪费粮食是要天打雷劈的,豆腐豆干应该都是大豆做的吧? 沈笑郑重的点头,与其卖给她尝个鲜,还不如给酒楼送去,也能是个长久生意。 “行吧!”她走时,又买了两斤果脯和鲜樱桃。 附近的关帝庙,香火极为旺盛,也带动了沈笑他们的生意。 因着沈笑她们干净大方,又用了几个青瓷小碟分装,让客人们品尝,很快就卖完了。 沈志一看就余两斤左右的豆腐干,“七两,不如咱们拿到会馆试试吧。” “我也这么想,正好天不早了,咱们送完菜还得去买种子。”沈笑看看已经过了巳正。 关键她想去各粮店问问价格。 和她同一想法的人,此时正坐在一条看似普通,实则戒备森严的客船上,此人正是上次在县城门口见过沈笑他们打架的三爷,确切的说是三皇子。 “大哥,已经派人仔细查过,自粮价上涨,到夏收之后,米面价格就没再下调,一直维持这个价,杂粮也一个劲儿的涨。 但是粮商收粮的价位,没有上涨多少。” 太子坐在窗口的,望着河上河下交织的船舶和百姓,不由一叹:“皇爷爷大行,给爹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偏周王叔还扯爹的后腿。 老三,那些捞上的沉船,一半的稻麦里,都掺了沙子和糠。 幸存下来的船工,说是有人趁着大雨天水位上涨,故意凿了船。” 啪,三皇子拍的桌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挖自家人墙角,他可真是个好叔父。 枉咱爹给他封到富阳那么好的地方。” 刚刚跑到门口的小公子,哦不,是小郡主,被那啪一声吓了一大跳,她真佩服侍卫们的面不改色,“爹,三叔。” “进来吧。”太子瞪了三皇子一眼,却对推门而入的闺女和颜悦色,“你这个奉旨接人的玩高兴了吗?咱们可以回去见你皇爷爷了吧。” “嘿嘿,那不会耽误你们的大事吗?”小郡主可并非不知世事。 “我们的大事不就是随你回宫。”三皇子说着,就将侄女拿在手里的纸包抓起打开,他伸手就捏了块豆干。 “好吃,大侄女,你在哪买的?” 太子父女嫌弃的望着他,太不讲究了,都不净手。 …… ------题外话------ 推荐潭子的《摘仙令》。 第四十九章 鲜 皇宫·御书房 “周王捞钱太不讲究了。”宣德帝看完太子和户部刘尚书的奏折,冒出了这句话。 夏公公小意的奉上盏茶,“爷爷润润喉。” “夏老儿,你说,我要不要召周王回来小聚些时日。”宣德帝轻抿一口茶道。 “爷爷,臣……”夏公公弯腰。 “别和朕打马虎眼儿。”宣德帝斜睨他一眼。 “爷爷和周王兄弟情深,日久不见,想念是人之常情。”夏公公再次弯弯腰。 “哈哈哈,好个兄弟情深!”宣德帝大笑,他的兄弟们呀,爹在时争啊抢啊的,待他登基,忙于北疆战事时,有人说兖州的鲁王反了…… 夏公公听出宣德帝几分伤怀,连忙将一份折子找出,“皇上,这是顺天府府尹刚递上的折子,他说这里有一种高产作物……” 宣德帝夺过快速浏览,发现夹在里面的呈文竟是好几天前的,不过转念一想,近来顺天府忙的不可开交,怕是才发现的呈文。 “宣他进来。” “是。” …… 沈笑他们离开码头时,常大叔这些早餐摊已经收了,换成了午餐的老板。 她和沈志三个,在码头的许多粮店都逛过,米还是五十文钱一斗,最次等的面四十文一斗,依然是以前的倍数。 但问到收的价格,一斗麦却只比往年高了五文。 沈志已经琢磨出味儿来了,赶车的他小声对旁边的妹妹道:“就算一斤麦子出七成细面,也不至于这么贵。 普通人家谁吃那么细的,都是带壳磨面,奸商。” “二哥,咱家麦子不能卖,今年的税,就靠我们挣钱交了。”沈笑正色道。 “嗯,回去就给后院的菜苗追肥。”沈志收紧缰绳,握拳表决心。 沈笑快速夺过缰绳松了松,“二哥,骡兄可没招你,而且明天才到七天时间,你可别追太早,幼苗会烧死的。” 两人商量着怎么整饬这些幼苗。 而车上,大花也和她哥说:“哥,咱家麦子也不能卖,不然到明年收麦,咱六口人就得喝西北风。” 卢大树点头:“不卖,二花七岁,小树才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我已经学完了三字经和千字文,还会算术,够用了,就不再上学了。 回头也和爹出工去……” 四丫听在耳里,记到心上,回家和二姐先说说。 两家兄妹一个小姑娘,都操着家里的心,骡车进城门不久,就拐到了一条宽阔的巷子。 这条巷子其实只是另一条街上房屋的后门,那条街都以建筑华美而著称。 原因无它,都是各地会馆,是各地的豪商门或买或租改建的,自然会有攀比之心。 有的会馆内,还有专门唱各地名曲的戏台班子。 京城,历来是文人客商云集之地,而运河连贯南北,通州就成了非常重要的中转地。 运河沿岸各地进京办事的地方官吏,外地商人,赶考的学子,有不少下了船会选择入住会馆。 沈笑他们先敲开了福建会馆的后门,开门的大爷见是常送货的熟人,就放了他们进去,卢大树带着四丫留外面看车。 沈笑还纳闷,这一路上,怎么好像没人,结果三人刚拐进后厨不远,就见到院里一群人站着,中间一条春凳上绑着个人,可能是塞住了嘴,没发出什声音。 沈志立即将两个女孩子拉住背身,转头仔细一看,原来没扒掉裤子! 手举竹条刚抽了两下的郑掌柜,没想到会有人此时进来。 竹条给人,迅速换上笑脸:“原来是二郎,又有什么新鲜菜? 老陈,帮忙招呼三位小哥儿。”罗二爷介绍来的,不能怠慢。 双手抱胸站在廊下的老陈,别看瘦小,却很有气势的一挥手,“阿民阿旺,帮二郎接一下背篓进来。” 他两徒弟,笑着上前接下沈志他们的背篓,请几人一同和陈大厨进了个稍远点的茶水间。 老陈又挥退徒弟,关上门后竖起食指。 沈笑三个就见他轻移窗下,悄悄开了条缝,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稍倾,只听得郑掌柜道:“关进柴房败败火,不许你们帮他。” “切,这话大家得反着听。”老陈甩窗外一枚白眼,恰被推门而入的郑掌柜看到。 郑掌柜好一番运气,压下被拱上的火儿,拱手对一贯主事儿的沈笑道:“七少,当初罗爷应下,咱们约定好,只送不常应季的菜蔬。” 沈笑回礼:“郑掌柜,这是送给您尝个鲜儿。” 沈志和大花一同掀开背娄,金灿灿的南瓜,没有吸引郑掌柜,反而是紫云英和金花菜,让老陈和他眼前一亮。 老陈抓一把儿金花菜,竟是咬了片叶子:“鲜!小七两,这可是好东西,有多少,我们都要了。” 郑掌柜也是看着紫云英,连连点头:“对对,全要了。”在老家不稀罕的野菜,到京城多年,却难得遇上几次。 懂行的卖药店了,不懂的可能当草料了。 至于自己种?有田种稻种麦它不香吗? 再说,谁没事还会想到捎一把种子到京里种野菜。 想必,刚下船的人,也和他一样会想吃到点儿家乡味儿。 “那可不成。”沈笑刚一开口,郑掌柜就忙回身拱手:“七少,一百文一斤,不,二百文。” 沈志很想点头,但看到七两对人摆摆手,他就忍住了。 旁边大花也力图镇定,要知道,春天时送的小黄瓜十文一个,她们捎带送的野菜,一文钱一大捆两三斤。 紫云英是药她晓得,但金花菜也这么值钱? 不过,七两比她知道的多,一定不会错!她挺直胸膛听着。 沈笑:“郑掌柜,不是钱的事儿,而是我们就种了一点儿,已经是最后一茬儿了。” “没了?”郑掌柜失望。 正在翻看南瓜的老陈,却抬眼看了一下沈笑,然后又专心研究:这南瓜长的真好! 果然,他听到沈笑接下来的话:“不过,等到入冬,会有一批紫云英出来,……” “你们送来,那金花菜呢?”郑掌柜追问,那会儿,青菜越来越少,家乡的学子们也会赶来京城应考,正可以大赚一笔。 沈笑拱手道:“郑掌柜爽快,金花菜种子有些缺,不晓得您能帮忙打听到吗?” 第五十章 陈酿 郑掌柜略一沉吟:“这好办,回头请东家的船队打听打听。” “那太谢谢您了!”沈笑再度拱手。 郑掌柜也回礼道:“你种出来了,我这里才能给客人上菜不是。” 一声闽南调响起:“掌柜的,前面来客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先前面走一趟,您几位稍待。 老陈,你费费心。”郑掌柜边拱手边匆忙离开。 沈笑收回拱起的手,就听老陈道:“这金花菜,一年可以发好几茬儿吧!” “陈叔不愧是大师傅。”沈笑恭维。 “但我们确实没啥种子,陈叔,找找门路呗!”沈志上前,掏出一包樱桃果脯奉上。 老陈食指点点他们,不客气的接过:“上回就用这招,从我这磨走了辣椒。” 他伸头看看门外,道:“看见刚才挨揍的小子吗?郑掌柜的亲外甥。 收钱给人拿了辣椒,被他舅收拾了。” “我们可没给您钱,咱是什么交情呀!”沈志又掏出一包杏脯。 老陈夺过去斜瞥一眼他,“两包果脯的交情?” 沈笑一乐,打金花菜底下拿出一壶麦秸缠着的酒:“今年能开封的陈酿,就这最后一壶了。”这回,今年空间取一坛酒的份额,真用完了。 “藏的倒严实。”老陈高兴接住,给沈志挑下眉,“和七少学着点儿。” “别别,这混号您别寒颤我了,都是念哥儿那帮人混喊的。”沈笑指指院子问:“陈叔,真不要紧吗?” 老陈肯定的道:“没事,想法从各处弄到几个椒的人多了去了。 那小子挨揍,是因为他受人撺掇,一回就准备给人拿二斤去。 亏的没成功,不然等通州和京里各处都种出辣椒,他就挂名前头了。” 沈笑无语,大花听的啧舌,二斤? “陈叔,那金花菜种子……”沈志咳了咳嗓子。 “急什么?我不得想想找谁?”老陈朝口中扔了棵果脯樱桃:“等过些日子吧,我有一个皇庄的老伙计,能搞到一些。 什么东西,都要有个过程不是?” 说完这话,他紧盯沈笑,见她明了的点头,又道:“不过,肯定是不便宜的,这草,在南方专门种植的也不多。” 沈笑心知他的提点,赶紧一揖:“陈叔费心了,明年陈酿启封,我给您送一半来。” “一言为定!”老陈伸掌,在沈笑要拍上时,沈志先一掌对上:“叔,我拍也一样。” 老陈大乐:“臭小子,不错!知道护着妹子。” “那必须的,叔,再给您加个下酒菜如何?”沈志趁机道。 “拿来呀!” 沈笑就将挎包内切好的五香豆腐干打开。 老陈闻了闻,又拿沈志递来的签子夹两个尝,“豆腐,加了各种香料,可以凉拌,亦可热炒。 上回有客人说起在罗二爷家吃到的五香豆干,就是你们家做的?” “陈叔果然厉害!”沈笑翘起大拇指,“是我姐姐的陪嫁方子,和芹菜,韭菜能炒,和肉片肉丝也能炒,干辣椒鲜辣椒炒更是美味。” 老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把大姆指举给她,“好,留下。” “只有半斤,零卖十文钱。”沈笑两个食指交叉。 “哈哈哈,行行行,明个你们送来个几斤试试,老郑那儿绝对会要。”老陈服了她了,喊徒弟送来十个大钱。 他们在老陈的笑声中离开后,不知道郑掌柜又寻了回来。 “老陈,上回……” 老陈抿口茶,一挥手,“我就是个厨子,你们那些弯弯绕儿,我不晓得。 不过,沈小七那丫头,谨慎的很,就算她种出了辣椒,也不会第一个出头。” 郑掌柜长嘘一口气:“我们不是想着,有罗二爷护着,她拿了种子种出来后,咱们也好自己庄子里一起种吗?” “我该上灶了。”老陈笑笑,怕是让外甥将早就种出来的趁机拿出来卖吧!“这个是他家做的,我让他们明天送来些。” 他将油纸包里的豆腐干留下一片,其他带去厨房试做。 …… 给其他两三家送过菜,当然也是免费的,拜托他们寻寻种子。 又预定下明日的豆干后,沈笑他们把城内几家货行和杂货店走遍,她借机问了好几种作物。 期间拐到罗二爷家送果菜时,碰到通州的小帮闲们,沈笑兄妹都很大方的送他们新鲜的杏。 转好多地方,才搜罗到一批上佳的紫云英种子,其实整个府城也不多,药农会留种,普通人谁来买草籽? 但南苜蓿种子只在一个货行的角落,找到了不足一斤。 沈笑留下五十文定钱,请托掌柜的入冬前帮忙定一批南苜蓿种子。 眼见快到午时,沈笑他们决定赶路回家,说不定能在午正前到家。 行至张家湾出城,换成了沈笑赶车,她仗着骡兄稳当,路宽车马少,赶的飞快。 直到与一队车队擦身而过时,才稍稍放慢速度。 车上几人,都是少年心性,挺喜欢这种飞驰的感觉,恨不能把沈笑替下。 沈志更是说了几次,都夺不回缰绳。 超过那队车马时,沈笑道:“刚刚我好像听到谁喊咱们了?” “你赶车累了,那是人家车队的人在说话。”沈志又想拉缰绳:“七两,二哥赶会儿?” 沈笑犹豫了一下,就让位了。 “七两,你可真能干,啥时候我家也能置办上骡车就好了。”大花拉住沈笑。 “快了快了,等我把辣椒种好,留足种子,你家也种。”沈笑拍拍她的手。 转头见四丫用闪闪发亮眼睛的望着自己,她揪揪四丫的丱发,“四丫家也种。” 四丫满足了。 “七两你真好!”和他们送过几回菜的大花,太知道辣椒种子的难得了。 “那你就多夸夸我。”沈笑十分清楚,自去年辣菜开始在京城大兴,这种子必然是流到民间不少,更何况沿海一带有非常便利的条件拿到种子。 全村都是亲戚,哪怕不同姓,也是姻亲,共同做一件事,把辣椒形成产业外销,才更好。 大花轻捶沈笑的肩窝,两人笑闹着。 坐后头的卢大树则是一脸眼馋的,看着沈志志得意满的甩鞭喊“驾!” …… 被甩在后面的车队中间,一辆宽敞的马车上,一人趴在车窗上遥望沈笑他们的荡起的土。 “娘子,我刚才喊那么大声,他们都没听见吗?” 第五十一章 二十文 他家娘子笑道:“你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唉唉唉的喊一通,他们哪会晓得是喊他们?” “是啊!娘子你真聪明!”这人赫然就是码头上的那位九爷。 九太太笑着用湿拍子给他擦脸,心想:小九永远停在了八岁。 “娘子,为什么我会觉得这里我们好像来过?” “我也觉得很眼熟,也许我小时候来过这里。”九太太看看窗外,小九停在了八岁,她则是几乎忘掉了九岁之前的所有过往。 救回他们的侍卫说,找到两人时,他们被一群流民打破了头,身下压了半块黑饼,奄奄一息差点就没了命。 如今太平盛世,多好!她再也不用带着小九逃命,再也不用为了一块干霉的窝头,和一群大他们许多的人拼命。 一双手在她眼前晃晃,她握住笑道:“到了阿尧那里,你可不行乱跑了,他是一县父母,扰了他的政务就对不起这里的乡民了。” “放心,放心!”九爷胸脯拍的啪啪作响:“我一定会听话的。” 九太太失笑摇头,还是她自己看紧才行。 …… 返回县城找大姐的沈志,听妹妹的嘱咐,来到豆腐坊大窗口,丢进去豆干钱,“大姐,明早要五十斤豆干。” 转身他就跑了。 沈悦都没看见人,追到街巷口也没追上弟弟,气的大喘粗气:“臭小子别让我再看见。” 后头许祥追来扶起她道:“明早来取豆干时,我替你揍他。” “你敢!”沈悦扭头举拳,许祥后缩,“不敢不敢,疯了我,敢揍小舅子!” “哼!”沈悦甩头回店铺。 张屠户小儿子看她走了,才大笑出声,街坊们有勾头看的,有嗑瓜子站门口乐的,隔壁卖包子锅贴的老板也笑道:“祥哥儿,夫纲不振喏。” 许祥揉揉鼻尖,朝他铺里喊:“刘嫂,钱哥说今儿要振夫纲。” “铁大算,进来给我劈柴和面。”一声狮吼传来,只剩小小子看店。 街上顿时哄堂大笑,许祥早就回了自家店。 …… 沈笑他们回到家吃好饭,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她正报着帐:“伯娘,杏都大上市了,十文左右一斤,今天一筐卖了四百三十二文。 倒是三斤果脯卖上了价,四十三文一斤,就是四斤果出一斤果脯。 糖也不便宜,有些不太划算。 大花晒的果脯没放糖,卖三十几文比咱们还合适!” 管氏笑着扫了她一眼:“你不是打算把果脯卖茶楼的吗?” “嗯,明天少带点果脯去,杏熟的太快怕放,紧着把它先卖完。 一斤樱桃五十文,咱一篮下来有五百三十文,可惜就这一茬儿了。”沈笑拿着笔记上帐。 “不少了小姑,咱一棵树不过挂果十多斤,上回卖了几斤,雨还打落了些呢。 咱家和大花家的两棵樱桃,这两年进项不少,村里好几家都想栽种。”周氏正和管氏在炕桌上串着铜板,旁边的小昌林,一直躺在炕上找发出声响的地方。 管氏笑看着孙子,串钱的动作一顿,“这是看咱家进钱了才说种的,当初七两小小的人儿,拉着你爹跑遍全村,问谁家种樱桃不? 除了大花家种两棵,他们谁都觉得不如杏长的多,没人愿意种的。 前头树上还不到挂果时,还有人说白种了。” 沈笑记好帐,转头道:“可以让他们买那些次年就能挂果的树苗种。” 周氏噗嗤一乐,全村也没几家院里种果树的,也就公婆疼小姑子,她想的都想法给她找来。 沈笑也乐了,背后抱住了管氏,“伯娘真好。” “松开松开,大热天儿的,”管氏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拉开沈笑的手。“紫云英种子多少钱一斤?” “二十文,不是一个店买的,也讲不下价。 金花菜种二十五文一斤,不足秤,掌柜只收了二十文,我又下了五十文定钱。 饭食涨价了,花了三十文。 您给了二两,去通州挣了一千零九十一文,加上县城永福楼二百六十文,减去花费的,余下一两二百五十一文。” 沈大伯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七两,那一袋紫云英种子怕是不够用。” “大伯,一亩地五斤就差不多了,买了一百斤呢。” 沈大伯笑道:“咱家用五十斤,小舟家十斤,大花家二十斤。 才在磨坊那儿,福爷爷听说种紫云英既卖钱又可肥田,也要种两亩,老八说给他也匀十五斤试试。 陈老叔说他种一亩试试,也给他妹子,你陈二奶奶家要了五斤。 还有老三,小十七,老赵几家也说,回家商量一下后来找咱拿种子。” “他们倒都是有眼光的。”管氏点点头,一想不对,“他们啥时候这么听你的了?” 沈大伯在竹屏外坐下,道:“不是听我的,大家是想赶紧恢复地力。” “大伯。”沈笑看着大伯的高兴劲儿,想了想问道:“您和大伙儿说价钱了吗?” 沈大伯一顿:“不是和大豆一个价吗?” 管氏瞥了他一眼:“紫云英种子还是药,买一斤二十文。 往年家里种出来的,七奶奶都帮着炮制好,卖给医馆的价也不低多少。” 见他爹又抽起了空烟袋,她改口道:“不过咱那两垄数量少,钱都拿去打酱油了。” “大伯,你歇会儿,我去跟村长叔说说价。”沈笑走到大伯身前拿小凳子坐下,笑道:“那商行和医馆都是能问到价的。” “我,这,唉…… 七两,大伯去就行,你都累一上午了。”沈大伯摸摸她的头。 管氏摇头,他爹是好意,但别人不一定有这心力去种,好比那韭黄和小黄瓜。 谁来问,七两都教,但也就卢老实和陈老叔家跟着种许多,其他家勤快点的,种个一星半点的做饭时用。 福爷爷福奶奶那就是种着玩儿。 这边厢,沈笑给大伯捶着腿:“大伯,今天我在一家南北货行打听到红薯了,他们可以帮忙收一批来,但是价格低一次要千斤起步,我就没定。 不如,咱们过两天去拜访林县令,问问他红薯。” “别问什么红薯了,七两,你快来看看辣椒苗怎么了?”沈志一脸急躁的跑进来。 第五十二章 甜不? 沈笑几乎一跃而起,和沈志进后院,后面沈大伯他们也匆匆赶来。 只见第二批种下的辣椒苗,有七八株卷起了叶耷拉的厉害,有一株很没精神的趴在土里。 “七两……”管氏想伸手,可她没种过,不晓得怎么回事。 沈笑用手轻轻挖出那棵趴苗,仔细观察根部,没有黑色,她长出一口气,转头笑道:“不是生病了。” 大家同时长松了一口气,不是病害就好。 “那你快查查看,是哪有问题。”沈志促催。 沈大伯伸手却又没拍他,大儿媳还在跟儿呢,他轻声道:“别吵七两。” 沈笑对比两批菜苗,又将趴苗处湿土捻了捻,想到这批才定植五天,她道:“这处容易存水,苗不太好扎根。” 小心翼翼的又将苗移回土中,“拿草木灰撒到这里,将水分吸吸就好了。” 还没等沈大伯开口,沈志咻的就跑去前院。 站在最后面的周氏满脸不解的道:“这片土不都一样吗?” “大嫂,是我没把墒情摸透,这一截儿可能容易存水。” “老大家的,七两,”管氏心疼的伸手摸了一下苗,“我半晌来拔菜时,见沟里没水,以为你们进城走的急没浇,就顺手提水浇了一遍。” 沈笑迅速和周氏对视一眼,她立刻笑道:“伯娘,是我没提前说一声,没事的,一会儿就能好。” 挑着一担两萝筐草木灰,急步进来的沈志接口道:“娘,怪我早上走的太急,没和你说浇过了。” “多大点儿事儿?”沈大伯捧一捧草木灰,先撒到那几棵卷苗边的垄上,“以后这块的苗都归二郎和七两,咱们都只听吩咐干活。” 管氏拍拍沈笑的胳膊:“是这理儿,以后全听你的。” 正倒草木灰的沈志闻言,长叹一声:“儿子是根草,闺女是个宝。” “臭小子说啥怪话呢?”管氏转身做势要去拍儿子。 沈志一抖萝筐,蹦起就跑,差点撞到从东院车道进来的焦氏。 他两边举高萝筐,心想这是谁呀?“没撞到您吧?” “哟,这小伙儿长的真精神!”焦氏一甩她的粉帕子,露出手腕上银晃晃的镯子,“没撞到。 你今年多大了?说亲了吗?” 沈志…… “娘,有客。”他扭头高喊一声,又冲焦氏略一点头就赶紧跑前院去。 正在洒草木灰的几人,看到一身桃粉袄青布裙,单螺髻上插着蝶恋花缠丝银兰簪的焦氏从墙角转出,她轻盈迈步,桃粉缠枝莲的绣鞋转眼就来到近前。 “这大中午的,你们怎么全到后头来了。” 管氏一边洒灰一边道:“她婶子,天热你咋不多歇会儿呢?” “小栓子一醒,我也起了。”焦氏拿帕子在脸前晃晃,“光洒草木灰能有用啊?” 管氏和她一递一答的说着,沈大伯示意沈笑把扁担给他,搭在肩上就回前院儿了。 不一会儿,沈志又挑一担灰送来,焦氏笑道:“嫂子,这个是你家二儿吧,长的真好,回头婶子给你说个俊俏媳妇儿咋样?” 把筐送到七两身边,沈志给焦氏一揖:“谢婶子!那一定要说个最俊俏的。” 说完,他镇定转身,跨大步离开。 焦氏微愣一下:真当真了呀! 沈笑和嫂子一起抬萝筐时,对头闷笑。 见二郎走了,管氏心塞:太能装了这孩子。“他婶儿,二郎还没成丁呢,才十四,不急。” 焦氏回神:“那有点小了。”然后她信步走到西边那几棵果树下,顺手摘了个杏,帕子一擦,咬了两口:“真甜。” “那你就多吃点,我这边腾不出手给你摘。”管氏一捧又捧洒灰,希望快点吸干水。 沈笑注意到,焦氏不但吃着,她还不停的摘着杏儿,不大会儿,被她从围栏上取下的小篮子就冒尖了。 摘这么多她能吃的完吗?沈笑摇摇头,或许给家里人带的也不一定。 正想着,她二哥又搬来半袋草木灰,还竖起手指不让她出声。 轻放下袋子后,沈志扫一眼摘杏的婶子,又咻一下跑了。 “出息!”管氏不由轻哂。 沈笑和大嫂偷着乐。 将湿的草木灰拢一边,她又放一些干的,反复几次,直到水分越来越少。 再抬眼,居然看到那婶子正把篮里的几个杏捡出,随手扔到了围栏内,引的鸡飞鸭也叫。 沈笑看的心儿颤,有虫眼的又不影响吃,她不由悄声问:“大嫂,这谁呀?” 周氏抬头看看树下,也悄声说:“小栓子后姥姥焦婶子。” 沈笑噢了一声,“后娘!”然后扬头就道:“焦婶子,我家杏儿甜不?” “甜,可甜了!”焦氏又边吃边摘。 沈笑立刻接口:“嗯,一斤十文钱呢!落地上的还能做成果脯。” 周氏伸手轻拽一下小姑子衣角。 “七两。”管氏轻声喝住沈笑。 摘杏儿的焦氏后背一僵,随即一声呵呵传来,“沾光儿了,那得多摘点。” “我去给你拿个大篮子来。”管氏起身拽走噘嘴的沈笑。 回到西院洗过手,沈笑被拉进正堂,抱着孙子的沈大伯刚问一句:“都整好了?” 就听到管氏道:“七两给你爹娘跪下。” 沈笑就跪在了正堂正中桌子后的长条几西侧,那上面安放着沈善夫妇的牌位。 沈大伯起身:“咋了?” “等会再说。”管氏回他一句,看着沈笑跪在条几前,她给弟弟弟媳上了香。 “你都是大姑娘了,伯娘不会再像小时犯错那样揍你。 打手心影响明天摘杏卖东西,你就跪在你爹娘面前,好好反醒吧!” 丢下话,她就和沈大伯一起出去,也把要进屋的沈志扯走。 沈笑跪在蒲团上,脑子一下清醒过来,她不是真小孩儿,不能童言无忌。 那焦婶子既是客人又是长辈,啪,沈笑轻拍了自己脸一下。 她让伯娘为难了,这会儿伯娘定是给自己描补去了。 果然,拿着大提篮到后院的管氏,一边摘杏一边道:“他婶子,别见怪,我家丫头小孩儿心性,从小就护食儿。 咱家这几棵果树,都是她自小摆置的。” 焦氏一甩帕子,笑道:“嫂子,见啥怪呀,都是自己人。 你家小丫头,是个会过日子的主儿。” 两人很快摘好杏,转到了东院。 …… 第五十三章 小羊羔 县衙·后宅 文九太太刚在县衙后的官署安置好,就见她家九爷追着只猫越过花厅跑走了。 跟来京里的林妈妈,有些担心的想着花厅外,通往前衙粮厅和二堂的月洞门,“太太,咱们不用跟过去吗?” “不用,小海和小山跟着呢,出不了大门。”九太太晓得她担心小九跑去二堂,扰了阿尧公务,但小九其实心里有数着呢。 而且在那门外看守的正是泉州带来的老家人。 林九爷一路追着花猫进了假山又钻出。 小花猫从他怀中跳出,一路冲出月洞门就不见了踪影。 林九爷看看月洞门,又向花厅方向看看,然后蹑手蹑脚的跟着走出月洞门。 守门的老家人是个练家子,只装做没见到他出门,半垂的眼却一直关注着这位九爷。 小海小山习以为常的跟上,他们没有找到小花猫,却在二堂廊下看到林修尧正送一人出门口。 而钱师爷一路笑语将人送出了宅门。 林修尧向林九爷走来,一把抱住他笑道:“九叔,你真是我的福星。” “有什么好事吗?”林九爷也笑了。 林修尧在他耳边耳语一番,他立刻跳起,转身就往花厅跑:“我要告诉娘子去。” “哈哈哈!”林修尧开心至极。 刚送客回来的钱师爷上前拱手:“恭喜县尊,咱们和高兄议议?” “议议。”林修尧抓住钱师爷,穿过二堂去了西华厅堂。 后宅跨院,文九太太也是高兴不已:“林妈妈,一定挑最好的几把秧苗。 那红薯也要挑最大最好的,这可是给皇爷过目,甚至品尝的。 还有那红心的,必须挑几个细的,烤出来也好吃的。” “老奴这就去。”林妈妈也是一脸喜气,五少爷面圣,天大的好事! 片刻,已经平复心情的文九太太喝了口茶,“不行,我得亲自盯着去。 阿尧今天下午就得先进京候宣,不能马虎。” “娘子,你把我忘了。”林九爷委屈的喊住走到门口又停下的文九太太。 “忘不了你。”九太太回身拉住他的手,“咱俩一起去。” 林九爷立刻笑了,“一起。” …… 沈笑跪的腿有些麻,她来回动动,刚想敲敲腿,就听到了伯娘的脚步声,她赶紧跪直了。 快步进屋的管氏摇摇头,坐到了圈椅上问她:“知错了吗?” 沈笑猛点头,“知错了。” “起来吧!” 沈笑手按着地起来,一不小心脚抽筋了,想摔倒似的。 吓的管氏赶紧抱住人放圈椅上,她自己拉了一张小凳子,坐下给沈笑揉膝盖。 “七两,你最近是不是老半夜腿抽筋?” 沈笑也弯身揉另一个膝盖,很高兴的道:“有时候会,伯娘,我又要长个了。” “明个开始,每天喝碗羊奶补补。”管氏抬头笑道,“你大嫂的爹娘上午来接秀永娘俩时,送来一只母羊和一只小羊羔。” “我说怎么半天不见秀永,原来回家了。” “胡大夫上回说再扎三次就好,亲家他们就来接了。 孩子总算是好了,一家子都揪着心。” “伯娘,这一定是我嫂子找人捎的话,羊呢?给钱了吗?有小鸭娃儿吗?”沈笑伸伸双腿,“好了。” 管氏又把她按下,“别动,再坐会儿。 农忙,最近没有小鸭娃儿。我给钱你周大伯不要,正巧旭哥儿看到小羊羔,一直摸,七奶奶也说要买下羊羔。 你周大伯也听说了旭哥儿的事,坚决不要钱,还说这只送旭哥儿了,下回再给咱送只羊羔来。 我这心里老不得劲了,就把咱石榴树下的藏酒给他挖出两坛。 那秋露白都是你爹娘专门买来埋下的,准备着你大姐和你成亲时用,如今开一坛少一坛。” 沈笑点头,“应该给的伯娘,咱一坛酒才多少钱?一只羊好几两呢!”尽管她知道陈酿更贵,她伯娘也知道。 “羊在七太奶家?旭哥儿咋说呢?” “嗯,小羊羔离不开娘,就先养她家。 旭哥儿爹被文昌书院退学了,如今在家养着伤。”管氏恼他的厉害,“旭哥儿如今都不敢回他家院子,族里征得你四爷爷同意,把旭哥儿先寄养在七奶奶家。 口粮衣裳都从他爹的田产出息里扣。” “伯娘。”沈笑突然蹲下抱住管氏,她多幸运,有个好大伯好伯娘。 “起开起开,不着调。”管氏嘴里嫌弃,手上动作却轻,拨开沈笑的手道:“别以为撒娇就过关了。 回头给你崔婶子端杯茶,不是亲娘都亲,也不是后娘都后。” “伯娘话里有话呀!”沈笑也拉个小凳子坐下。 “娘,刚我爹回来说耧车到后天才轮到咱们家。”周氏抱着儿子走的很快进来,“而且,有几家已经决定种紫云英了,他们正在来的路上。” “几家?”管氏赶紧起来,“七两,称你收哪儿了?” “就原来说的那几家。”周氏道:“二郎已经把种子搬出来了,秤也拿出来了。” “老大家的在这屋带好昌林就好。”管氏只带着沈笑来到东院,对正在往另一个袋子匀种子的沈志道: “先别分,紧着大家伙儿先称。 你爹呢?” 沈志停下道:“大门口等着呢。” “伯娘,他们称好也不能马上种的,这种子得处理一下。”沈笑没想到大家说种就种。 “泡草木灰水吗?”管氏几个同时问道。 “不是。” 这时,沈大伯陪着一群人进来:“孩儿他娘,搬些凳子来。” 沈笑和二哥就分头搬凳子去了,大家都坐到房荫地。 吴氏和大花也帮忙一起搬凳子。 “哟,都等着呢,看来快成生意了。”姚氏第一个说话。 见没人接话,沈老三又拽她一下,很没意思的住嘴了。 还是辈分最大的福爷爷道:“啥生意不生意的,上县城打听打听,药铺都是论钱卖的。 一斤十六两,一两十钱,算算。 伯文啊,给我先称五斤吧,先试试。” 老陈头是带着陈二婶子的孙子来的,“我们两家也各要五斤。” “我家也是。”老赵慢悠悠的道。 “伯文哥,咱也要五斤。”沈十七随大流。 第五十四章 一捆菜 沈村长抓一把种子,给大家都看看,“个顶个的浑实,都是好种子。 我们家要三亩地的吧,家里有牲口,还能当草料用。” 沈村长心里有数,七两虽然是个孩子,但她这几年折腾出来的东西,真是见钱了。 不说果子和小黄瓜,光这一段每天都往县城送菜,就把伯文哥的药钱支起来了不少。 这孩子,随她爹,是个能人。 “我家种一亩吧。”沈老三听舅兄提起永福斋的各式南瓜点心,他晓得那都是沈笑兄妹种出来的。 沈笑一算,四十五斤,加上小舟哥家十斤,大花家十五斤,自家只种五亩,还有的剩呢。 她原来还想着,多买的种子大家真不种,她就找七太奶炮制一下卖药铺,再给空间里种点儿留种。 她道:“就像福太爷说的,种子的价格可以去通州打听。 不过,种之前种子都晒两个时辰,然后用细砂擦掉上面的一层蜡膜。 再用盐水浸泡筛出秕种病粒。” 福老太爷捻了捻沈村长手里的种子,“七两,你咋说咱咋办。” “我们祖祖辈辈都种地,还得个小娃娃教。 合着花二十文买来的种子,还得再筛筛,秕种多咋办。”姚氏斜来一眼。 福老太奶奶瞪过去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谁家种子不过手挑挑就直接下地种的。” “既然买的,为啥不能是筛好的。 县里的麦种都是捡好的卖的。”姚氏小声道,她哥说她好几回了,咋本家的好东西不能往迎客来送点。 七两也不知咋想的,回回隔过去只送永福楼。 “你回家吧,不让你来非得跟着。”沈老三黑脸,姚氏抿着嘴,没再开口。 沈大伯和管氏略一对视,都不开口,也阻止沈志说话。 吴氏几个,是不愿意接姚氏的话茬。 沈笑冲姚氏一笑,觉得她今天阴阳怪气的,“三伯娘觉得亏,可以自己去县城或是州城买,让人家货行给你筛好就行。 只要您钱出的到位,一粒粒挑好估摸着也是可以的。” “咋,又不想卖给我家了?”姚氏抻直腰,沈老三一黑脸,她就软下来,“我又没说不买。” “那你就别老打叉,你以前买麦种不也拿簸箕簸了。”管氏终于忍不住了,“一会儿,分完种子我们还得去给花生冲麦茬。” 福老太爷放下抽着的烟袋锅敲敲,“七两继续说,谁都别插嘴。” 院里瞬间安静了,正房西间里,焦氏在窗口瞅着正乐,“就是这婆娘说小栓子不会哭还是活的吗?” “娘,你可别出头啊,那不是话赶话说的吗?”小舟家的朱氏给儿子换了一条新尿片。 焦氏转头斜了她一眼,“没出息。 还不如七两这个小丫头。” 朱氏逗着儿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舟没亲叔伯兄弟,平常又只顾闷头干活儿,咱们不与她来往就妥了。” “赶明儿搬家不请她啊,个臭嘴婆娘。 一会儿亲家来了,我得给她说说,满月百日也不许请那人。”焦氏坐回炕上,手摸一下小栓子的嫩脸笑:“我外孙子胖嘟嘟的多壮实。” 院子里,已经分好种子,沈笑也从热水泡发讲到用稀释的人尿或草木灰水浸种四个时辰了。 沈村长和福太爷低语几句,对沈笑道:“七两,还是用草木灰水浸种吧,毕竟那啥还得沤肥不是。 头回种它,不如每家出个人跟你学,你一块帮着把种子弄好。” “这样好。” “我肯定得跟着学才会。” 其他人也同意,七两说的太细,他们怕摆置不好。 沈笑收好每家的钱,想了一下道:“那也行。村长叔,那您派人和我二哥运五十斤细沙到打谷场。 得找几个厚点的破麻袋,一斤沙两斤种子,拌匀后来回揉搓。 晚上浸种时,还得请你们各家备好草木灰和破桶浸几个时辰。” “啥请不请的,一会儿大家就把草木灰送来。 你们没问题吧?”沈村长哈哈一笑。 “没问题!”几家人都道。 大家就和沈志把种子运到了打谷场去晒。 人都走了,回到西院西厢的沈大伯不解的问道,“七两,就算你陈爷爷和大花家都少要了五斤,咱家也不够。” “大伯,咱家水洼种四亩,东洼种一亩,还余剩五斤种子。” “咋,半坡的地你给忘了。”沈大伯接过管氏递来的一碗水,笑着喝半碗。 “大伯,刚到家那会儿,我还没来的及和你们说,……”沈笑小声把沉船和粮价短期内不会降的事说了。 沈大伯和管氏愁丝满肚,虽然一亩地只交一斗粮,可他们没种桑麻棉。 绢麻丝绵加一起一两多的税,还有人丁税大人一百三十文,一岁到十四岁减半。 这些加一起,就得二两银钱并两石麦子。 可麦子卖出去便宜,再买米它就贵了。 实际上,要不是几个孩子的私房钱和管舅舅的十两银子顶着,他们家这会儿一个铜板都不会有。 那十几两,管氏攥紧了不敢动,他爹每天七百文呢,还得再吃上一段时间的药。 沈笑接着道:“夏税秋税一收,还有人丁税,绢麻草料折算成银子起码三两。 大伯,咱想撑到明年春小麦下来,就不能卖粮食。 可明年种麦,咱家的种子一定是要买新的才行,二十亩地也得五百斤种子。” “所以你想在半坡种红薯。”沈大伯猜到了。 “对,大伯,咱去找县令吧。” 沈大伯还是下不了决心:“你让我再想想。” 沈笑看看大伯,又看看伯娘,到底没说麦种又涨价了,十两银子都打不住她家的地。 古代靠天吃饭的农民,难啊! “管伯娘在家不?” 听到东院一声喊,管氏下炕出门,“在家。” 沈笑跟出来一看,原来是四丫和拾嫂。 “七两也在呀。”拾嫂手里拎了一捆菜,用另一只手把低着头的四丫拽前面,笑道:“伯娘,七两,今天四丫缠着我说种紫云英好,我们也种点试试。” 管氏看她拽孩子的样子,就上前把四丫拉跟前,“小拾家的,你打算种几亩。” “伯娘,还几亩呢,种四分就行。” 拾嫂递上那捆小芹菜,道:“您瞧您侄子拉扯几个娃怪不容易的,咱用菜顶利息,先借两斤种子行不?” 第五十五章 四个丫 沈笑迅速看了一眼四丫,眼见她涨红了脸,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赶忙在伯娘之前接话:“行啊拾嫂,就是你得把你家宝哥儿派来跟我干活。 时间也不长,就两三天就行。” 拾嫂的表情从惊喜到横眉,又快速耷拉下眼皮,“抵债呀?让四丫跟着你吧。” “小拾家的,你家宝哥儿可都十二岁了,搁有的家,都能顶门立户了。 让他给家里干点活咋就不行了?”管氏那个气哟,她怎么啥活都让闺女做。 “女娃娃不也一样能干活。”小拾家的抖抖手里的菜:“七两也能拿着菜去换钱不是。” “娘!”四丫一把夺过菜,“不种了。”然后转身给管氏和七两鞠个躬跑了。 “这死丫头。”小拾家见管氏瞪过来,忙把伸出食指的手臂收回,“伯娘,那你看,宝哥儿不是得上学堂吗?” 管氏长出一口气,宝哥上了五年学,只学会了三字经,都这么大了,不该学个手艺或者学学种地? 正好昌林在哭了,她转身去正屋:“七两当家。” 沈笑对着冲她笑的拾嫂实在是服气:“那我就相中宝哥儿来干活儿了,拾嫂你同意我就借你两斤,不同意你就出钱。” 拾嫂立刻收了笑脸:“那我还是出钱吧。”反正今天的杏卖了二百多文钱。 “一会儿我让四丫把钱送来,刚我听老十七说一家出个人跟你学,我们家就出四丫了。” 说完,不等沈笑出声,她就噔噔噔的走了。 周氏从堂屋出来,笑道:“走了。” 沈笑无奈的点头,“嫂子,昌林怎么哭了?” “被蚊子咬了一下,我去东院掐几片旱不死给他抹抹就好。”周氏想到儿子手臂上的红疱,走的很快。 沈笑瞅着大嫂急慌慌的样子,摸摸鼻子回屋,其实旱不死有个可好听的学名,叫八宝景天。 …… 小拾家的一进门,就见闺女们在凉荫地捡豆种。 她急步走近伸手拧住四丫的耳朵把人提溜起,“出去一趟长本事了你。” 大丫二丫丢下豆子拉开她们娘,“娘,娘,会扯坏的。” 本来只是撒个气的拾嫂,这会儿被阻止,有点小急,“你俩松开。”俩丫头什么时候手劲这么大了? 三丫还愣愣的说一句:“娘,你不会是我们后娘吧?” 捂着耳朵揉的四丫,和姐姐们同时怀疑的看向她娘。 小拾家的:“我…”她用力推开大丫二丫,左右瞅瞅找到一把条帚,冲过去就要揍三丫。 正巧被睡醒站屋门口的宝哥儿瞧见,“娘,你不会真的和旭小叔后娘一样是后娘吧?” “我后……你个挨千刀的。”小拾家的这回真气着了,这几个倒霉孩子,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打两下就成后的了。 手里的小条帚顺手朝宝贝儿子扔去,见宝哥儿跳开躲过,她又抽出衣架上一根竹杆,追打过去。 “娘,你真打呀!”宝哥儿就和她在院子里躲来躲去。 这下可看呆了四个丫,娘最舍不得打弟弟(大哥)。 “大姐,咱娘肯定是亲的。”二丫单手撑着下巴。 大丫苦笑道:“娘生你们几个时,都是我烧的水。” 到底是宝哥儿年岁小又灵活,躲着跳着就跑出了大门。 小拾家的在大门口叫道:“小兔崽子,有本事今天别回来。” 然后她弯腰猛喘气,大丫觉得不对,赶快来扶她。 “不是觉得我是后娘吗?” 小拾家的坐到院子里,突然从凳子滑坐到地上,大哭起来,“哎呦我的天爷呦,我十月怀胎辛辛苦生下的孩儿,竟成了后娘。” “天爷呀,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一天天一年年苦心巴力的为谁?到头来买个种子都不趋手。天爷呀……” 她每嚎一声,都一句天爷呀,也不晓得换个词儿。 邻居们都习惯了,除开她嚎第一句听一下,后头都该忙啥忙啥。 大丫陪了一会儿,去厨房给娘倒了碗水,二丫挠挠头蹲地上了。 三丫后知后觉道:“娘是怎么了,一惊一炸的。” 四丫算是明白了,她娘满大劲儿的干嚎,不就是觉得花四十文钱买种子心疼了。 这是要从她们四个手里,抠出今天分的十文发带钱。 “二姐,娘肯定一会儿要钱,先说好,你们给她了,以后可就一文辛苦费都分不到了。” 二丫一听,那还了得,上前把大姐拉来,姐妹四个抵头一嘀咕,抬着簸篓走了…… 小拾家的嚎完一抬头,人没影儿了都,那她还嚎什么嚎? 端起才大丫头给放地上的水,咕咚咕咚喝完后,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进屋去了。 大门外门梆沿,从下到上伸出四个脑袋。 “娘去拿钱了吗?”三丫问。 大丫紧紧盯着堂屋门,她都快及笄了,还没个像样的发带,她不愿交出那钱。 二丫道:“肯定的,今天卖杏二百多文,明天把剩下的都卖了,又是四百多文,娘信七两姑的法子能挣钱。” “出来了。”四丫眼利的看到娘的衣裳角。 刷刷的,四颗脑袋缩了回去,就听她娘吆喝:“四丫,四丫……” 直到七八声后,四丫才假装刚听见:“来了来了。” …… 四丫家的热闹沈笑离的远不知道,她这会正忙着和大嫂把犁抬到骡车上。 管氏抓好僵绳对周氏道:“一会儿二郎回来,让他到水洼找我们。” “唉。” 沈大伯和沈笑坐在车上,想去赶车,孩儿他娘却不让。 路上,沈大伯道:“七两,等忙完地里活儿,咱找你大舅去拜访拜访县令。” “大伯,你同意种了。”沈笑惊喜。 沈大伯点头,赶车的管氏笑道:“半坡地赖,种啥都那样,我和你大伯商量着,一半点豆,一半给冲冲麦茬,让你试种那什么红薯。” “谢谢伯娘大伯。”沈笑猛点头。 “这孩子。”沈大伯也笑,“要是林县令那没有种苗,就从商行买,你说两文钱三斤,一千斤才七钱不到,咱买来也能吃好久。” “大伯,一斤红薯出十棵苗,能出三茬,一亩地种三千苗就行,四百斤就够四亩地用了。 剩下的六百斤咱们还能当口粮吃两月。”沈笑忙给出数据。 “哈哈哈,你就哄着你大伯吧。”管氏听的直乐。 第五十六章 扶犁 “怎么是哄呢,我说的真真的。”沈笑也跟着笑,只要大伯同意了,一两银子的运费,她自己想想办法,嗯,可以找念哥儿借一下。 很快,他们就到了东洼地头,这会儿,有牲口的用牲口拉犁,没有的就用锄头把麦茬锄了。 沈大伯套好犁具,就问抓着缰绳的沈笑,“七两,你牵的好骡子吗?” “牵的好,顺花生垄走直线对吧?”沈笑一手摸着骡子的头,一手抓着它的缰绳,来之前,她喂骡兄不少空间里的苜蓿草。 沈大伯一扬下巴,笑着:“那走吧!” 沈笑只笑不动,就看着她伯娘把草垫子和水在地头放好。 “走啥走?”管氏扶住犁,“你帮我们指挥就行。” 沈大伯在侄女的窃笑中坐回了地头,他举了举左臂,确实有点酸。 眼看着沈笑娘俩顺着垄往前去了。 沈笑只要牵好绳,让骡子一真顺茬走直线就行。 而管氏就费劲了,她身体略微前倾,扶稳犁柄不能歪,一歪就会将花生苗给犁了。 如果田里没有种花生,也就白地犁田的话,只要牛,骡驯的好,一个人拿鞭扶犁都能犁好。 实际上,沈笑现在牵缰绳,主要就是让骡子走慢一些,这样,后面的犁才能把麦茬根犁出来掀翻肥地。 “七两,慢点。”管氏都快按不住犁柄了,骡子走的太快。 “吁,骡兄你走太快了,慢点。”沈笑扭头,就发现这骡子走的快,伯娘扶不稳犁,几次差点犁到两旁的花生垄里。 眼看这一垄就到头了,沈笑用力拉住骡子,后面管氏才算轻松一点。 到头后,沈笑牵着骡子拐弯后停下,“伯娘,我来扶犁吧。” 管氏喘着气笑道:“你扶不好,没事儿,走。” 可能骡子适应了接下来的速度,后面就走的比较稳当。 但是一直扶犁的管氏,腰有点受不住了,又到了地头后,一下坐地上了。 沈大伯又是递布巾给她,又给倒水的。 “伯娘,我试试吧,我能扶好的。”沈笑蹲下继续说服管氏,她握紧拳头举手道:“二哥都没我劲大。 在榆树林练武时,我摔翻他好几回。” “这不是白地,随便犁,边上有田种。”管氏擦着汗道。 “大伯。”沈笑转而看向拿蒲扇给伯娘扇风的大伯。 沈大伯扇扇的手顿了一下,道:“要不就让七两试试,你歇会儿,我来牵骡子。” 管氏来回看看这爷俩,相似的眼眸盯着她,她不由道:“试吧!” 沈笑和沈大伯很高兴的起来,但是吧,管氏哪那么容易同意,她又把沈大伯撵一边了。 见大伯一脸的失落,沈笑扶着犁柄道:“大伯,你跟我旁边教我呗。” “唉唉。”沈大伯立刻就眉开眼笑,他教着沈笑怎么正确扶犁,跟着她们一起走。 “七两,干的不错,是咱老沈家的孩子。 你腰别太弓,稍直直,不然回头累。” 沈笑本来用劲按着犁柄往前冲,听了大伯的话稍一直腰,一棵花生苗犁掉半截,她赶紧又弯弯腰。 在她又一次腰背用力,脚故意不踩花生苗时,沈大伯皱起了眉:“七两,那花生最不怕踩了,装一车麦子压过去都没事。 你回回收脚进到犁过的麦茬,腿用不上力,腰就直不起来。” 沈笑听到,将双脚跨在两旁花生苗上,弓腰继续走。 “吁,吁,停下。”沈大伯一声喊,骡子很听话的不走了。 他扶了扶沈笑的肩,“就这样,不能再弯了啊。” 沈笑耸耸双肩,有些不适的道:“大伯,这样我有点儿使不上劲儿。” 管氏不住瞥后头两人,道:“她就试着玩玩,你还非得教出个老把式来不成?” “啧,”沈大伯不同意了,“做啥事都得有个讲究,特别是农活,怎么做更快更省力,那都是祖辈们手把手教的。” “可她只比犁把高一点儿,又不是个男娃。” 沈大伯不乐意了:“不是男娃咋了,我老沈家的闺女,比别家男娃顶他八九个。 男娃会的我家闺女都会,男娃不会的,我们也会。” “你提那么大劲干啥,我是说女娃你不能当男娃使唤。”管氏的嗓门也提高了。 沈大伯哼了一声,道:“在我看来都一样。 七两,你要是不行,就别干,干了就干好。” “嗯。”沈笑扶着犁重重的点头,她知道大伯和伯娘都是为她好,所以她没有去看伯娘无奈的表情。 骡子开始走起,沈笑坚持不让自己腰弓的太狠,脚跨开,她一遍遍找准着力点,两三个来回就体会到大伯说的省力的感觉。 后面她越扶越稳当,沈大伯都不跟了,蹲在地中间一脸欣慰看着。 惹来管氏好几个横眉斜瞥。 大老远的,有村里人看到是沈笑在扶犁,都说沈笑能干,还有人悄悄说小话。 一个人叹道:“这么小就让七两扶犁,文大伯到底疼还是不疼侄女?” “八成是七两想学。”另一人斜了弟弟一眼,“说话归说话,锄头别停下。” 弟弟…… 想偷个懒被发现了。 另一块地,一个牵牛的婶子道:“文兄弟咋还专门教七两扶犁?” 她后面扶着犁的那口子扭头看了一眼,道:“扶就扶呗,啥大事。” 那婶子却道:“不是,文兄弟不会想着将来让七两顶门立事,招个上门女婿吧?” “你管那么多干啥?咋,你还有啥想法?”她那口子立刻反应过来。 “我娘家几个兄弟都好几个儿子……” “打住打住,你娘家侄子,别说伯文,就是我这关也过不了。” “你怎么还埋汰上了……” 村民们的各种议论,沈笑听不到,她正扶的起劲,沈志来了。 于是她只好退位让贤,可惜沈二郎干活,一如继往的能被他爹挑出毛病。 这两亩地,就在沈志时不时挨训,沈笑欢快大笑中犁完了。 他们收工回到家已是傍晚,四丫拿着半串铜板等着沈笑。 沈笑洗好手接过,笑着揉揉四丫的头,“晚上把杏摘了,明天一早咱就出来。” 四丫笑着狠狠的点头,那颗刚掉的牙也露了出来。 当然,沈笑自家摘杏时,她免不了要将空间里的偷渡点放筐中,多少能增加点收入不是。 第五十七章 枕头 次日清晨,交待大嫂找那几家人来,把浸好的种子再晾晾后,沈笑他们就进县城送菜了。 到大姐家时,沈悦把弟弟好一顿叨叨时,她婆婆又非得给几个人装上甜豆腐脑带走。 许姐夫和他爹一起去,跟着沈笑兄妹去通州认认门,以后,他们可以根据各会馆需求送货。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顺利,淮南会馆园子里办堂会,还把他们的杏买了一半。 或许是早上太顺了,剩下的在码头,直到下午未初时刻才卖完。 大姐夫许详爷俩,早在送完豆干之后,就先回去了。 沈笑他们在码头边叫卖到这会儿,已经很乏了,坐在车上东倒西歪的。 赶车的沈志都没劲了,只是由着骡子慢慢走。 快到县城时,一辆马车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片刻又站在路边,沈笑似乎看有人从车厢下来。 感觉很眼熟,且那些护卫…… 距离慢慢的拉近,沈笑立刻精神了,拍着二哥肩膀让他打起精神,“是林县令,都醒醒。” 她这一叫,车上都惊醒了,迷茫中看到沈笑跳下车辕,与一身穿官服的人一揖。 官服!还有一队带刀骑马的护卫随从。 大花几个猛的一惊,跟着沈志一起下车,都紧张的上前给林县令行礼。 “免礼免礼。”林县令很是亲切,他已经看到车点的篮子和筐。 他转向沈笑道:“你们这是上通州城卖东西去了?” 沈笑一拱手,道:“禀县尊,就是一些自家种的果子,果树每年都已经交过税了。 今年一多半果子被雨打落,不晓得能不能凑够税钱。” 钱师爷和高师爷不由对沈笑侧目,心思好敏锐。 “嗯,”林县令抿嘴一乐,“那本县就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皇爷仁厚,今年受灾的几个县,夏税免了。” “真的?桑麻也免?”沈笑喜上眉稍,大花几个已经顾不得紧张了,每个脸上都是惊喜。 这么说八月只需要交一份人丁税,十月再交一次秋粮钱和县衙派的力役银就行,少了一半的负担。 见林县令颌首,沈笑转身,朝着京城方向深揖一礼,沈志紧随其后。 大花他们三个不知何意,只听到沈笑一句:“皇爷英明。” 然后笨拙的跟着一揖。 钱师爷抽抽嘴角,这女娃娃真会来事儿,他们也跟着一揖。 起身后,林县令看向沈笑道:“上回说的红薯,不知道你大伯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大伯当然想种,我们村的人都想种。”沈笑更喜,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转头问大花他们:“是不是?” 几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必须是,“是的县尊,我们想种。” 四丫更是道:“想吃饱。” 林县令郑重不少,道:“会的,会让你们吃饱的。 沈小姑娘,明日一早,我会到你们村去,看看哪里合适种。” “随时欢迎县尊来。”沈笑激动了。 林县令笑笑离开,钱师爷留在后面,道:“此事限你们几个知道,不可外传,明日不必支会里长。” 沈笑和沈志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是。” 钱师爷想到县尊去沈家村的用意,又补充道:“阮氏和邢婆子的案子,刑部已批复,且加了一条, 酷毒如此,甚伤恩义。合准顺天府所拟,断罪离异,追回元聘财钱,以为后来之戒。 你们可以通知沈村长,三日内带事主家来县衙取判书和切结书。” “多谢先生。”沈笑和沈志拱手行礼。 望着前面离去的马车及随从,沈志说:“通知八叔时,不告诉他县令要来吗?” “嗯,明早起来再告诉,县令肯定和上次一样微服。”沈笑颌首。 重新坐上车,大家都兴奋的不得了,今年麦子少收一半,收完麦之后,每天都只能半饱的恐慌,终于散去了。 大花想问红薯是什么,但见到沈笑兄妹在车辕商量着,就只和有些懂又有些不懂的四丫说话。 稍微拉拉缰绳,加快速度的沈志低声问道:“地方官都有守土之则,无大事,州府轻易不会招见,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 而且他身边那一队护卫,一点也不像衙役。” 沈笑给二哥伸出大拇指,轻声道:“那些护卫穿的官靴,腰上挂的是书上画的雁翅刀。” 沈志一紧张,狠拽了一下缰绳,车陡然间停下,无声问了回:“御林军。” “二哥,淡定。”沈笑松松他手里的绳,拿过鞭子扬鞭喊了一声“驾”,骡车又启动了。 “七两,没事吧?”大树几个刚刀颠的不轻。 沈笑十分平静的道:“没事,刚才辗到什么东西。” “七两,我们回家什么也不说。”大花先表个态。 四丫紧接着道:“我也不说。” “免夏税的事,最好等里长通知大伙儿,咱们自己晓得就行。”沈笑交待大家时,沈志默默的翻上车,把车辕让给妹妹。 大花他们答应沈笑时,都觉得沈志是累了,毕竟只有沈二哥一直守着摊子,他们几个还能轮换着歇会儿。 一直到车回了家,沈志才慢慢平复。 回了家,什么也没说,吃点东西后,倒头就睡。 管氏看他们过了未正才到家,就晓得东西卖的慢,去福爷爷他们几家说下午晚些时候开沟。 当然,四丫没这待遇,到家后还被她娘盘问了许久。 在姐姐们眼巴巴的张望中,到底又让娘分给她们二十文钱。 姐妹四个回房如何藏钱暂且不提,就说沈笑回房后,用空间的泉水泡个澡,立马精神了。 只睡了两刻钟,就到收割了稻麦的两亩地里。 前两天,她的麦子已经晒好入仓,稻子没脱粒,但带壳的更容易保存。 这些,她预备和来年买的麦种调换一下,在东洼两亩地再试种一次。 去年换进去的麦种,因为水灾,已经看不出什么效果了。 看着一地的麦茬稻茬,沈笑挠挠头,去年傻乎乎用犁锄的。 今年还是偷偷把骡子带进来犁一犁的好。 拿好手里的锄头,她又去竹屋另一面的草场,开沟撒播了半亩地。 然后就听到拍门声,“七两,大家都来了,等着你去田里教开沟。”周氏在门外喊道。 第五十八章 貌美娘子与书生 “大嫂,我马上起来。”沈笑从空间出来,迅速穿衣后,跑到东院。 大家已经各自带着工具等着她了。 到了地里,沈笑和沈志一起,在自家地里作示范。 每一畦地都开出一尺见方的厢沟,腰沟和排水沟。 这都是很好学的,大家一看就明白了,种紫云英的那一垄打高点,两侧留沟利于排水。 沿田埂这一溜,也用犁开出一条厢沟,至于腰沟,用铁锨挖地行了,一畦地也就不到一丈宽。 好在几家的地也近,拉着带着工具很快就回自家地里忙活儿了。 四丫和大花家没牛也没骡子,说好了借用沈笑家骡子的,两家人都帮着挖腰沟。 自然宝哥儿和她娘是不会来的,但是沈笑家地里人也不少。 就连沈小舟岳母焦氏,都一块来田里看。 好多人同她打招呼,挖沟的沈笑特别稀奇,这焦婶子挺受待见。 “大嫂,焦婶子人缘比吴伯娘都好。”沈笑和一起挖腰沟的大嫂说私话。 周氏停下望了地那头一眼,点头道:“焦婶子一来,就给那天帮接生的几家送了点心和腊肉。 还给咱家多送了一份细棉布。 又带来许多鸡蛋请成嫂子她们帮忙煮,染红后,沈家每家送八个,陈,卢,赵三姓都是六个。 对了,她是坐骡车来的,给她赶车的是小舟的小舅子,这两天都住在小舟家的厢房。 明天吴伯娘她们就搬回新房子里住了。” “出手这么大方啊?”沈笑意外,一个鸡蛋一文钱,全村送下来四百多个。 “那可不。”周氏看这头挖沟的就她们两人,就低声道:“焦婶子娘家是大兴那边的花农,听说好多文人喜欢买她娘家的菊花,她成亲时陪嫁不少。 就是年少时结亲,没遇对人。” 沈笑停下动作,“大嫂,讲讲呗。” 周氏也停下轻点沈笑鼻尖,“就知道你好奇。” 两人把铁锨横放,坐到木把上喝了些水,周氏道:“焦婶子娘家富裕,五个哥哥,就她一个闺女。 从小见多了读书人到摊位上买花, 自己又生的貌美,也就想嫁个斯文有才的读书人。 后来认识一个买花的书生,两人情意合很快成了亲。” “那书生家穷吧?”沈笑一副了然与胸的感觉。 周氏斜她一眼,道:“恰恰相反,书生家上百良田,是他们那边有名的富户。” “噫,书生家同意?”沈笑以为古代都要门当户对。 周氏笑道:“为何不同意?书生家里实际是布商出身,也就他自己读书,父兄都经营着商铺。” “士农工商,听上去还是农在前头。”沈笑哧笑一声,这就是一个说头,实际上不论是大齐,还是现在的大周,都没有商籍一说,商户有了钱可以买地,对外说自家靠吃地租过活,孩子参加科举,谁也不会去追究。 “据说两人婚后两三年挺恩爱的,可就是没有孩子,焦婶子婆婆,哦不对,是前婆婆。”周氏自己说着都笑了,“就是各种看焦婶子不顺眼,然后想法把儿子送到江南去求学。 不到三个月,那书生从江南带回来一怀孕的女子,说是要给她一个名份,平妻。” “呵,真有脸。”沈笑道:“他是和他爹学的吧?不知道平妻也是妾吗?焦婶子肯定不同意吧?” 周氏挑眉,道:“当然不能同意了,他们才成亲两年又不是二十年无子。”然后她又苦笑,“生孩子是一个人的事吗?可是一旦女人婚后无子,首先就说是女人的错。” “大嫂,你说的对,生孩子是夫妻两人的事。”沈笑无比赞同,“那后来呢?” “后来焦婶子不同意那女人进门,说她实在想进门,就写下卖身契。 那女人自然不会答应,书生娘也不同意,就说焦婶子无子要儿子休妻。”周氏拿起铁锨,准备边挖沟边说。 沈笑也一起起来挖,“书生爹就同意?这老太太傻吧?无子休妻那也是四十以后的事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比正儿八经娶来的儿媳妇都重要?” “他爹一直在江南那头住。”周氏哼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唉!听说当时焦婶子问了一句凭什么,那书生娘就一巴掌甩向她,说凭她是焦婶子的婆婆。 再敢多说一句,就到衙门去告她不孝。” 沈笑踩锨的动作一顿,“这也太欺负人了。” “那有什么办法,焦婶子要是敢还还嘴,轻则挨板子,重则死罪都有可能。”周氏继续挖着沟。 沈笑干脆把铁锨拔出又狠狠的插进土里,万恶的封建社会,律法上就是这么规定的。 只听周氏继续道:“那书生见焦婶子被打,连忙求情,他越求,她娘越气。 到最后不仅数落焦婶子惑媚夫君,还说她平日里花销无度,净捡好料子裁衣穿,引得周围狂蜂浪蝶,不晓得是要勾引外面哪个野郎君。” 沈笑目瞪口呆,这是上赶着给儿子头顶染点颜色呀。 “偏那书生因焦婶子貌美,听信他娘的胡言乱语,逼问之下,竟是与焦婶子动了手。 焦婶子娘家倒是给她陪嫁了一个小丫头,可才十来岁的丫头能顶什么用,拉架也拉不开的。 凭白被书生家的仆妇打的一身伤。 到了晚上,焦婶子觉得身体不适要请大夫,书生娘不许人去请,把小丫头关起来,说焦婶子是装的。 结果天亮后,才发现焦婶子小产了。”周氏用力挖了一锨土,道:“她怕焦婶子娘家来闹,就借机软禁了焦婶子。 还是邻居家小孩儿常常受焦婶子的糖果点心,在她偷偷爬上夹墙,苦求之下,上花市把消息传回了焦家。” “她兄弟打上门了没?”沈笑急问道。 周氏颌首,“不仅打上了门,还要把焦婶子接回娘家,两家义绝。” “就该如此。”沈笑觉得憋屈,这要是个没兄弟的,不就生生被婆婆折磨死了。 周氏失笑道:“你再也想不到,焦婶子不同意不说,还主动与父母说要把那女子纳作贵妾。” “难道焦婶子发现了什么不对?”沈笑略一想,也觉得不对。 第五十九章 拿回 “嗯,焦婶子发现她的嫁妆少了许多。 她被关起来时,嫁妆里的手饰田契竟然都不见了。 且她的情况到不了义绝,若上告官府和离,说婆母非理虐待儿媳,丈夫殴打致她流产,她没有证人证据。 两人成亲不足三年,就算判离,那些婚后她为书生搜罗的孤本,两人放在一起的家私,一分也别想拿回不说,她的田契也追不回来。” 周氏重重的叹了口声,又道:“总不能失了丈夫孩子,又失了傍身的嫁妆,必须先查清找回嫁妆再说和离的事。 “焦婶子能嫁给那书生,可不止相貌好,她自幼跟着进学堂的一个哥哥习字,也读了些书。 她从自己小产,联想到那女子既然怀孕了,又怎么敢在头三个月没坐稳胎,就舟车劳顿来京城。 且她在被书生打翻在地之时,无意中看到了书生娘给那女子使眼色。 那女子上前拉书生,嘴里却说着拱火的话。” 周氏最后一锨挖出,将土拍到沟沿,和沈笑走向下一畦要挖腰沟的地方。 她向打滑的双手呸了点唾沫,重新握紧铁锨挖了几铲后,“七两,你来就着这点挖,省劲。” 沈笑看看自己才挖了一铲的地方,果断听从大嫂的话,就着她挖好的地方铲。 “大嫂,继续讲呗。” 周氏连挖几铲,接着道:“焦婶子和父母兄长们讲了这些情势,征得父兄同意后,把小丫头送回娘家,又买了两个力气大的仆妇随侍。 再买来一个健仆在外给她跑腿。 还有就是她小产还没一个月,回娘家到底不妥,她说凭什么小产了不让夫家养反而让娘家养,必须让夫家给养好了。” “嫁人了,娘家只能是娘家?大嫂,我不嫁人,你和大哥要养我。”沈笑上前抓住周氏的手。 “可别,到了年龄你该恨嫁了。 再说超龄不嫁者,多交五倍的人丁税,你心疼不。”周氏可不吃她的撒娇耍赖。 沈笑捂住心口:“心疼。” “你还听不听了?”周氏笑着轻点了她额头一下。 “听。” “那书生被舅兄们连着捶了几顿,本来非常气愤,见焦婶子竟是把那怀孕女子抬作贵妾进门,便也欣喜不已。” 沈笑听的认真,周氏讲的越发投入,“焦婶子在书生家里每日里汤药吃着,却私下雇人查那小妾的来历。 几番周折,查到书生根本就没离开过顺天府,他娘送他坐船走,他在咱们通州搭船时,把人撞到了河里,人救起了,却说是个落难的秀才之女。 说是来京投亲不遇,父亲病重不治,她来找船回乡。 书生留下帮她请医看病,她爹还是没了,两人一来二去的有了首尾。 焦婶子还查到了,这女子是书生娘故意安排的。” “稀奇!为什么?”沈笑就着八卦,挖土挖的可起劲了,速度快赶上大嫂了。 “因为书生压根不是她娘亲生的呗。”周氏乐道:“原来这书生的兄长是庶子,就是因为她娘一直没生孩子。 焦婶子也不知找的何方神圣,竟然查到了书生家里的陈年旧事。 那年书生娘好不容怀孕了,他爹又带了个大肚子的妾回来,两人一前一后生下孩子。 可不久,小妾的儿子夭折了。 书生娘正暗自得意之时,书生爹却要带小妾去江南布庄,且一去两三年才回来。 然后书生娘发现刚回来的小妾,总是亲近自家儿子,她当然不许。 后来儿子大了,竟然听到仆妇说少爷长的像姨娘。 大怒之后疑心,悄悄观察,儿子就是有点像小妾。 一查,她快气死了,自己儿子没了,养大了仇人的儿子。” 沈笑奇道:“谁换的孩子?” “说是孩子出生就夭折,书生爹就给换了。” “这都什么神操作,他们家还在乎嫡庶。”沈笑纳罕,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 周氏拍到沟沿一铲土,将周边也拍瓷实后道:“他们家是太祖时从江南迁来的,据说本族家业是祖上一位宗妇挣得的,她立下一条规矩,江南布坊的祖业,只有嫡子才能从族产中分红。 若无嫡子之人,百年后庶子不能分红。 他们家可能养不住孩子,自书生后,他爹再没其他孩子出生,他娘一直闹,书生爹干脆将小妾送去江南,一递一年的住。 焦婶子遇到书生时,他才从江南本族省亲回京不久。” “难道真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沈笑不由感叹。 “可不是。”周氏也叹息,“那书生还特别听他娘说的话,防着妻子,把所有家私都转到他娘名下,包括焦婶子给他买到的名画孤本。 焦婶子在被打,又被关起来他不闻不问时,就伤透了心。 这下对书生更是失望至极,所以她直接找书生娘摊牌。 以那女子的身份为据,拿回了自己的田产饰物。 并主动放弃了中分婚后两人共有的家私,坚决与书生和离了。” “就这么和离了?”沈笑失望不已。 周氏笑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沈笑眼睛一亮,听大嫂继续道:“和离后,她让人把书生是寄名嫡母名下之事,传给了江南那边的主枝。 又给书生留书一封,告诉了他的身世。 劝戒他,请他孩子出生后,好好看看长相随了谁,别学他娘替别人养孩子。” “真的假的?那孩子?”沈笑不可思议极了,沟都不挖了,“若是亲的,那书生岂不是一根刺扎在心中。 不对,这应该是那书生的娘做的出来的事。 那个小妾,不会是从南边买来的瘦马吧?” 周氏立刻问:“谁给你讲的什么什么?你才多大?” “书里都有写,不信你回头问大哥,书房有不少的游记。”沈笑真看到过有人写下这个。 周氏也就不再追问,她道:“不是,听说那什么贵着呢,书生娘找的是个一贯做局仙人跳的一伙儿人。” “后来呢?” “书生爹带着妾从江南回京后,再也没去过江南。 倒是揭穿了书生的妾,呵呵,根本就没怀孕。 说是要发卖那小妾,却被人半夜跑了不说,家里的现银也不见了。” “那书生转过头来,又来找焦婶子,百般可怜认错。”周氏冷笑道。 第六十章 猜测 “他脸可真大。”沈笑不由讽道,抬头望去,就见到焦婶子居然在小舟哥的田里牵着骡子,后面是一个和二哥差不多大的少年郎,在扶着犁开厢沟。 周氏也看到了,“那个就是小舟的小舅子。 当初他才生下,亲娘就过世了,焦婶子在他不满月就嫁进他们家,亲手教养大的他。” “听说小舟嫂子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焦婶子怎么会嫁过去的,好像还挺急。”沈笑不解。 然后又看向周氏,“大嫂,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仅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的。 你不晓得那个书生的娘有多可恨。”说起这个,周氏一铁锨用力的插进土里。 “那个书生见天去焦婶子娘家门口,他们家里的人赶了几次,后来都不让他进村了,他还一直去。 他爹娘也拉不走他,都快成他们村口的一景儿了,很多人听说了还劝焦婶子尽释前嫌,破镜重圆。” 沈笑听的翻了个白眼,这会装什么深情。 周氏可能把地里的土当成人了,使劲的挖呀,使劲的拍,“他那个娘,也不知怎么想的,拉不回儿子,就四处散风。 说焦婶子看她家布店生意落败,非要和离求去不可。 以前就爱俏,引的闲汉们围着他家打探,如今听说要攀上高枝儿了。 惹得她儿子心伤不已,见天吃不进饭。 还把焦婶子和他儿子闺房里写的诗文四处散播。” “这是想逼死焦婶子呀!”沈笑听的气着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在后世时空的女性都会深受影响,更何况古代。 “那死婆子造谣一张嘴,焦婶子娘家就是跑断腿也说不清。 还真的就引的闲汉无赖去她娘家周围打听了。 外面不知真相的,劝她赶紧和书生家去吧。 他们村的长辈们,多是劝她尽快再嫁。 家里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嫂子们嘴上不说,但都没有好脸色。”周氏又一铁锨下去,仿佛那就是书生的娘。 “焦婶子就这么嫁了?”沈笑急的追问。 “不嫁怎么办?她家里还有侄女,族里还有很多女孩呢。”周氏有些累了,直起腰捶了捶道: “不过,焦婶子家请了媒人之后,在一天大早上,她背着包袱,带着她那两个仆妇一起去了大兴县的县衙。” “告状去了?”沈笑把竹筒拔开盖子递给大嫂。 周氏喝过水后又讲:“告什状?女子非犯奸凶恶之罪,不上公堂。” “太祖不是下令恢复前朝女帝诏令,女子若有冤屈,可以击鼓上告的。” 周氏瞥了小姑子一眼,道:“你听说过咱们附近有女子去告状的吗?” 沈笑仔细一想,还真没听说过,但这不一定没有的。 见小姑子怀疑的眼神望来,周氏道:“以前听我们村里的老秀才讲古。 说是前朝自女帝废除女子不准上公堂这条后,她那朝告状的太多。 后来她传位给她兄长的女儿,那位仁宗只在位一年,儿子继位后,有个地方官员说女子应慬守女德,贴出榜文说,非寡妇、非无子孙的妇女告状不受理。 慢慢的,这条就被传开,很多地方张榜后,女子就逐浙不再上堂。” 沈笑扑腾坐下,到底还是古代,大齐仁宗若身体好,能多当几年女帝就好了。 “焦婶子去做什么了?” “她不是有个男仆吗?前一天她就吩咐人去县城准备好她要的东西。 等她到了县衙大街,那仆人已经等着了。 从车上抬下一副棺材放到十字路口,焦婶子就直接坐到了棺材上。” 沈笑一下呆住了,周氏笑道:“焦婶子一手拿刀,一手拿茶壶坐那儿,瞬间就有许多人围观。 等到人聚了许多之后,她就自陈来历,讲了她与书生家的事。 她家人也闻讯前来,她道:族老们不是说她污了家族名声,焦家女难嫁吗?她这是在洗清污名,她没有犯任何过错,她不担也担不起这泼天的污水。 后来县衙巡检来赶人,焦婶子就把刀架脖子上,说若不让她诉这委屈,这棺材正好装她的尸体。 这可是人命关天,巡检上报县令,也不知道那县令怎么想的,总之只派人维护好秩序,莫影响了通行,其他一概不管。 到了天黑,焦婶子在棺材上跪下道:她这份委屈,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所以她会一直呆在这里,晚上睡在棺材上。 犯夜禁该当的笞刑,还请县尊容后一齐责罚。” 沈笑服了,“当时县令准了?” “反正没人赶,但是后来不知哪来了一队人,把焦婶子连人带棺材抬走了。” 周氏收起了竹筒,继续道:“正当大家都以为此事就算是结束时,第二天一大早,焦婶子他们又被送了回来。 且每天晚上抬去县衙附近的一处宅院就消失,第二天一早又将人送到大街上。 许多人猜测是不是县令派的人,但是县衙的巡检,捕头,差役大家都认识,这队人却没人认识。 也有人说是焦氏娘家人给她雇的镖行。 焦婶子在那棺材上讲了好几天,桩桩件件私亳不拉的都说了出来。 听到消息的都大老远去看。 据说,当时焦婶子每说一句话,都有人往外传给离的远听不到人听。 有许多人听到她说被前夫打到小产,又被前婆家软禁靠每天一碗凉水一个硬馒头熬过来时,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知道焦婶子白天为了不上官房,不仅不吃饭,只每次吃几个山楂丸,用茶壶嘴润润嘴。 有人帮她在棺材边搭起了凉棚,还给她专门围了个官房。 后头不仅有人送吃的给她,还有人到书生家门口去泼了墨。” 又重新挖沟的周氏不禁叹道:“也就焦婶子豁出去了,换个人,说不定真就给逼死了。 焦婶子在那棺材上讲了五天后,被仆妇背去了衙门口领刑。 县令传出话来,焦氏在一更天时因疾被抬走,不算犯夜。” 沈笑再次抬头远望,此时焦氏正在和吴伯娘在地头说话,隐约能够听到她们的笑声。 “大嫂,那队把焦婶子抬走又抬回去的人,究竟是谁?” 第六十一章 恭敬 “不晓得。”周氏挨近沈笑耳边,神秘的说:“有人说是明嘉公主。” 沈笑略一想,真有可能,听说那位公主一生未婚,离开军营后,代太祖巡查天下。 好多地方都有她生前留下的传奇故事。 “你不知道,焦婶子嫁给小舟岳父,还是他媳妇朱氏的姐姐上门求的亲。” 周氏的话又一次惊到了沈笑,这个朝代的女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大嫂,别卖关子。” 就知道小姑子和自己一样喜欢听古,周氏接着道:“小舟家的说,她姐姐当时已经九岁了,和她爹进城给她娘买棺材,太贵买不起。 她要把自己卖了给她娘买棺材,她爹自然不同意。 夹着她就回家,在路上,正好遇到焦婶子的仆妇们要把她那棺材烧了,于是就想买了下来。 焦婶子听她说钱不够,可以当丫头抵债。 就和她讲,我只收你一文钱,你的孝心比当丫头值钱多了,你娘虽然去了,但有你这个女儿,也是福气。 她家办完丧事后,才听说了焦婶子的事。 那会儿,谁都不敢上门求娶焦婶子,连那些泼皮无赖都不敢。 他们亲眼见到焦婶子刀架脖子上时,是真的按下去了流血不少。” 周氏很为焦氏叹息,她道:“小舟家的姐姐朱大姐,央了舅母们上门,开门见山说,大家都说焦婶子不会生孩子了,他们家孩子多,可以给她养老。 还说,将来她真的再给他们生了弟弟妹妹,他们也会爱护。” 沈笑觉得这也太简单了,“焦婶子就答应了?” “哪有,朱氏说是她姐姐见焦婶子拒绝了,就说,她是看重了焦婶子有嫁妆,能养活妹妹弟弟们才来的。 而且还说,她爹还不知道她来,但是她保证她爹不打人,她家爷奶也早就过世了。 说她家除了很穷,是四邻皆知的好人家,错过她家,焦婶子不见得能找到没有公婆妯娌的好人家。” 周氏失笑道:“焦婶子虽然拒绝了她,但是确实去打听她家了。 知道他们家穷是因为两位老人先后病重去世,才借了债,朱氏的爹也确实能干,还疼妻儿。 妻子难产过世,也非人力能改变的。 光看他岳家两位嫂子都来说合,就知道他人不错。 然后,她就找媒人,就嫁了。” “唉,焦婶子怕是在娘家日子不好过。”沈笑想也知道,五个嫂子且不说,光是村里异样眼光和闲话,就够她受的。 豁出去那一刻,什么都不怕了,但是她毕竟还要活着。 “她没再生孩子?”沈笑问道。 “生了,生了一儿一女,不过女儿夭折了。”周氏挺服气焦氏的,“朱氏姊妹们对最小的弟弟,那是真的好。 不过焦婶子对他们更好,用心教养,每个闺女都陪嫁丰厚。 你道你小舟哥每年去岳父家是做什么?” 沈笑等着大嫂说。 周氏乐道:“他岳父跟着焦婶子学会了种花,听说那花还送到过王府。 小舟是上岳父家帮忙,也学种花去了。 他岳父对三个女婿不藏私,可就小舟一个喜欢学种花。 另两个人家有自己的家业。” “看来小舟哥的连襟家境都挺不错的。 那朱嫂子怎么嫁给小舟哥了,我只听说他是在码头上认识他岳父的。” “哈哈。”最后一个沟挖完,周氏扛着铁锨和沈笑边走边说,“你小舟哥运气好,帮他岳父搬花时,被你朱嫂子相中了。” “就和大嫂相中大哥一样吗?”沈笑说完就大笑跑走,周氏在后面哭笑不得。 想到大郎还在河堤上,不知道吃的好不好。 此时,沈远和村里的壮丁们,正在河堤上抬石头。 看到负责他们这一段的差役又拿鞭子走来了,沈志他们立刻收回目光。 他们一步步踏进了河堤边沿。 那差役甩着手中的鞭子,看谁不顺眼,就甩谁一下。 沈志身上已经被甩出好几道印子,有两处在渗血。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饭时间,轮到他们沈家村时,杂粮馒头都少了许多。 如果这时候他们还没发现是被针对了,那就是傻了。 聚在一起咬着馒头就着水,沈大勇气恼道:“等回家,一定得让我爹找找人,每次最累的活儿给咱们,又比别人下工晚一盏茶时间不止,几个馒头还不让吃饱。” “找八叔顶啥用,我看得大郎的舅舅。”沈成恨恨的道:“哪个王八蛋搞的鬼,一天一轮的活儿,次次派咱们最累的,这才来不到三天,个个都带伤。” “是得找管大舅,今年比往年多了晚上这顿馒头,听说是京里大官批下的。 监工也不是咱们县的,八叔和里长,都不会认识。”沈大力赞成。 陈家的一个小子道:“后庄村的和咱们分开了,咱村里得罪谁了?” “要不,咱现在凑个钱找找人。”赵家小子道。 沈远吃完了馒头,问向卢老实:“卢大叔,能现在找人往家递个信不?” 沈小舟他们几个,全都看向了大花的爹。 卢老实转圈看了看,沈家村的人就挪动位,把他们几个围在了最中间…… …… 此刻,沈笑他们已经把紫云英种子撒播种完了。 也是刚刚吃过晚饭,正在院里说着吴伯娘她们搬家的事。 隔壁的成嫂就拉着女儿的手进来了。 和大家打过呼后,她道:“文大叔,婶子,这几天回娘家给我爷过寿,走之前忘了和你们说,我们家也种紫云英的。 回来时你们都下晌了,不知道还有种子吗?” 管氏就看向了身边的沈笑。 “嫂子,我给你留着呢,半亩地对吧?”沈笑知道她也种不了太多。 “还是七两心细,你大成哥当时就说了一句种半亩试试。”成嫂子笑的眉眼带花。 给了半串钱,接过周氏递来的种子,听到沈笑说明天教她怎么种后,高高兴兴回家了。 焦氏看看这一家子,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小姑娘能当半个家。 沈笑转头见她看着自己,连忙倒了一碗水,十分恭敬的递上:“焦婶子,您喝茶。 昨天是我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第六十二章 马蹄声 焦氏挑了挑眉,笑着接过,抿了一口道:“小姑娘利落有担当,是个可人疼的。” 沈笑一揖,道:“谢婶子。” “她婶子太客气了,我家这丫头呀……”管氏笑着和焦氏她们长篇大论聊了起来。 沈大伯则是给沈志招招手,趁着天色还早,送朱小弟去了小舟家。 次日一大早起来,沈志就自己往县城送菜,沈笑则去通知村长,说县令今日不晓得什么时间会来。 “七两,昨天你们说阮氏之事时咋没一块儿说呢?你瞧咱们什么也没准备。还有里长也没通知。”沈村长急急的喊小儿子沈方。 沈笑实活实说道:“村长叔,不是我们不说,是县令的师爷专门交代不让说的,也不让通知里长。” “为啥?” “不知道,但是你别找里长就对了,只当不知道。”沈笑交代完,“我走了啊,今天轮到我家用耧车种豆了。 成嫂还等着我教她种紫云英呢。” 她挥挥手离开,只留下沈村长和小儿子面对面无言。 “爹?啥事?” “没事。”沈村长决定去找几位族老。 …… 成嫂子的娘家哥哥来帮忙耕种,半亩地,又有牛使唤,很快种完了。 很凑巧的,两家的地不仅顶头,耧车也挨着号。 于是沈笑从成嫂家地里忙完,一转头就能到自家的地里。 三脚耧车真的很好用,它不仅能播种小麦,还能种大豆。 只要调整好上面的大小籽斗就行。 今天,昌林被放到七太奶那里,大嫂也和大家一起下地。 她牵着骡子在前面走,二哥在后面扶耧车。 沈笑和伯娘交代一两句,就跑地里跟上。 沈大伯正跟着指挥沈志怎么操作,但这个不像犁地,犁下去就行。 需要扶耧车的人掌握住耧铧下入土中的深度。 别小看这小小的工具,三个耧腿下都有铧,相当于三把小号的犁,种子从耧腿中空的孔中下落到铧后面的耧眼处,每每耧车穿过去,种子就被埋到一拳多深的位置。 如果扶耧车的人手劲轻,种子下的就会浅,将来种子扎根不稳,太重了,走不大会儿,犁铧就会被土噎住。 这不,沈志又一次停了下来,沈大伯不得不再次伸手,把籽斗里的挡板封住。 “二郎啊,爹也晓得你尽力,这活儿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 一直停也耽误事儿,我来扶耧车,你多看看。” 沈笑就看到二哥涨红了脸,咬着唇蹲下把耧铧里的土用棍子捅出来。 “二哥。”沈笑和他一起把耧铧疏通。 沈大伯开始扶耧车往前走时,沈志垂头在后面用脚抹土,掩一掩没盖住的种子。 “二哥,你第一回用耧车种豆,能够稳当的种完一畦,很了不起。”沈笑和他一起掩土。 沈志的动作一滞,慢慢抬头看已经走的有点远的沈大伯,脸上已经不再通红。 “七两,我是觉得自己都十四了,还让爹生着病种地,心里难受。” “二哥。”沈笑走近他,“大伯晓得你也想做好的,你看,今天大伯一句都没挑你的不是。” 沈笑边掩土边想,好像真是,今天爹只扶着他教他怎么做,然后跟在身边看。 他不解的道:“爹今天怎么不挑我毛病了?” 沈笑朝耧车那边扬扬下巴,道:“大嫂在牵骡子呢,换成我牵着骡你试试。” “难不成是因为爹不挑毛病了,我一下不适应了。”沈志一脸迷茫的摸摸后脑勺。 沈笑看了他一眼,见他又恢复了心态,直接跑去看大伯种豆。 呆会种完豆,用带钉的长耙反过来,把地压一遍,没盖上土的种子自然就全掩上了。 她才不跟着二哥继续做这无用功呢。 不大会儿,耧车到头拐弯了,沈志好像迷过来自己刚刚做了傻事。 他跑的贼溜快,抢在沈笑拿瓢之前,从袋子里舀了一瓢大豆放进耧斗里。 这一趟刚到地头,成嫂子的大哥就道:“文大叔,我来扶两把。” “那怎么成?你是客,来家就让你干活哪能行。”沈大伯摆摆手。 “我坐地头闲着也是闲着,大叔是老把式了,我扶耧车时,您给指正指正。”说着他就将手搭在耧把上。 沈笑看了看他,心想,真会说话。 就听成嫂子和管氏道:“婶子,我哥打小就跟着我爷做活,是个闲不住的,就让他试试呗。 好几天没在家了,一堆活儿等着我收拾,一会儿我不在地里时,让二郎也帮我家牵牵牛。” “这……”管氏和沈大伯对视一眼的功夫,成大哥已经把耧车放在田垄里了。 沈笑上前换下大嫂,转头对大伯和伯娘他们方向道:“成嫂放心,一会儿我跟二哥一块给你家牵牛。” 其实大家都清楚,是因为沈大伯播种太慢,人家兄妹才会说两家互相帮忙的。 “哎呦,七两,嫂子中午给你打鸡蛋卤面吃。”成嫂子扶着锄头乐道。 沈笑哈哈哈大笑,“嫂子别呀,今天中午小舟哥家搬新房请吃席,吃了你的卤面,我哪还有肚子吃席去。” “呀!”成嫂子一拍大腿,和管氏道:“婶子,咱一会儿得去帮忙摘菜切菜去吧? 我们这一辈儿的,该送啥合适?” 管氏就和拉着儿媳和成嫂子,交待起了走礼的事儿。 沈大伯这边和成大哥道:“那麻烦大侄子了,咱村这耧车轻快,往年你也用过。” “大叔见外了不是,都是亲戚里道的。 还真别说,你们村的家伙事儿,个顶个的好用。”成大哥十分服气沈家村的和气,村里老人们都是干实事的。 他思量着,或许是因为他们村小,又有学堂的缘故。 “十里八村,我们村的物件好用敢排前三。” 沈大伯说话时,偷瞄一下自己的左腿,虽然能正常走路,到底不如从前利索。 “哈哈哈,是呢,大叔,我们开始了。”成大哥轻摇了一下下耧车,“七两,走了。” “唉!”沈笑就等这一声了,抓着僵绳走的很轻松。 一直没插上话的沈志,跟着成大哥不住讨教,两人一教一学热火朝天。 沈笑心里替二哥骄傲,真是个好小伙,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姑娘。 人车得力,播种是很快的,最后一畦时,沈志又重新上阵。 刚走一个来回,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 第六十三章 那碗很好吃的面条 沈笑和地里所有人一样,张望那一队骑马而来的人。 她清楚,应该是林县令来了。 果然,马在半道停住,扬起的尘土散尽之时,沈笑看到林县令,哦,好像村长叔也和人共乘一骑。 她主动挥挥手,“在这里,这里。” 沈志斜了妹妹一眼,七两怎么一点都不憷当官的,难道是因为四婶的血脉不同。 他没七两心大,放下耧车道:“七两,咱得去迎一迎。” “是啊,有客到去迎一迎是应该的。”成大哥笑道,能骑马的客人,看来不简单。 沈笑一想也对,这会儿伯娘和大嫂他们都去小舟哥家里帮忙了,地头就大伯一个人。 她点头和沈志一起向地头跑,附近田地干活的人,就都晓得这队人是找沈大伯家的。 虽然大家心里很好奇,但是手里的活儿更重要,再说村长不是也一起来了嘛?回头问村长来人是谁也一样。 主要也是上回林县令在村里呆的时间短,见过他的,有的当时不知道他是县令,知道的大花几个,家里的田地凑巧离这边远。 再说,她们这会也都在沈小舟家里帮忙。 至于上次一起去县衙的人,好多都是在大堂外,只看到官服,看不清县令的模样。 所以林修尧一行牵马走来,没有一人近前看,最多趁着干活的间隙,瞄一瞄他们。 这也就是离京城近,村民们经常上运河码头去打短工,见过穿绫罗绸缎的多了,也就不特别稀奇了。 及至沈大伯和沈笑兄妹二人迎上来行礼,林修尧才道:“你们倒是守信,甚好,我就是怕扰民。” 一旁跟来的沈村长,不由一凛,方才他可是和村里几位老人,一起在村口等着的。 见到县尊老爷真的来了,福爷爷和陈叔几位说已备好茶饭,请县尊移驾族学时,林县令婉言谢绝了。 劝几位老人莫受累,请他们先回族学,他忙完就去拜访。 临了扫来的那一眼,沈村长莫名觉的心虚,这就是官威呀。 这厢沈大伯连忙道:“是县尊体恤我等乡民。” 他说完仰起了头,就发现他家二郎身前站了个人,面容白净身量修长,一身直缀显得人十分清俊。 “原来是你们。”林九爷指着沈志和沈笑晃晃,“我上次在路上喊了你们好多声,都没人理我。”说完他就委屈的抿嘴。 沈笑和二哥迅速对视一眼,咱们什么时候在路上遇到他了,没有,噢,看来真没有。 林修尧上前一步道:“九叔,原来你说的在码头和你一块吃饭的,就是这两位小友。” 沈笑兄妹再次对视一眼,引的沈大伯纳罕不已。 林九爷连连点头,“就是他们啊,我们一起在码头吃了顿很好吃的面条。 对了,我姓林,排行九,大家都叫我小九,你们呢?” 沈笑看到林修尧打来一个眼色,连忙给他介绍道:“我们姓沈,这是我大伯,这是我二哥沈二郎。” 林修尧对着沈大伯拱手道:“沈大哥。” 然后不等沈大伯还完礼,他又站到沈志面前,拍了拍他肩膀,“二郎,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喜欢你。 今早,我娘子坐船回泉州给阿尧收集种子了,要不你们就可以见面,就会发现你们真的很像。” 沈志闹了个大红脸,林九爷已经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给,送你的。”又将挂在一起的一个红色石榴玉坠给沈笑,“这个送你的。” 兄妹两个同向后倾身,看了一眼有些懵的沈大伯,又迅速转向林修尧看。 林修尧倒是没有看出沈志哪里像九婶,但他还是笑道:“我九叔喜欢交友,你们算是他的小辈,收下吧,长者赐不可辞。” 沈村长羡慕不已,转念一想,自家侄子和县令家人关系亲近,对他们村子来说,是好事啊。 “大伯。”沈笑轻唤一声大伯,实在是她们乡下,见面礼没这么贵重的。 沈大伯终于回神,而且他也算看出来了,这位县令的九叔,怕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他朝两个孩子微微颌首,沈笑两人接过,然后放到了他手中。 林九爷疑惑:“你们不喜欢吗?” “喜欢。”沈笑拽拽二哥,两人一起回答后,她又指向地里的骡子道:“我们正在种豆子,现在挂着怕掉田里找不到。” “种豆子呀,我会呀。”说着,林九爷就将袍子角曳到腰间,往田地里跑去。 沈志吓的立刻去追,他家的种子可不是让他玩的。 沈笑也不敢放任林九爷拿自家的地当玩具。 小海小山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去了。 交待完扬帆在地头看好马,别踏进田里的林修尧,看着沈大伯安抚道:“这个我九叔真的会,还做的很好。 沈大伯不信可以跟来一起看看。” 沈大伯勉强笑了笑,幸亏剩最后一畦地了,回头出苗了再来踢苗补种吧。 但是他们一行走近才发现,小厮在前面牵着骡,林九爷在后面有模有样的扶着耧车。 看那架式,比沈志可老练多了。 若不是一身长袍,看着就是一个老庄稼把式在干活。 沈笑几个,已经过了震惊的时刻。 她来到大伯身边,悄悄道:“真的会。” 林修尧但笑不语,蹲下来在他九叔种过的田垄上扒了扒土。 “沈大伯,检查一下。” 豆种有序的留在犁铧开出的沟里,每一处的距离就和耧车设置的一样。 面对沈笑伯侄两个的惊奇,林修尧已经习以为常了,“我九叔只要做一件事,就会做到最好。 幼时在庄子里,他看到犁田种地,想学,然后就每年耕种时去庄子里和长工们学习。” 沈笑转头望了望走远的耧车,还能听到林九爷在和二哥互相交流扶耧车的经验。 钱师爷已经在地里转了一圈儿,他回来问道:“我看你们旁边开出了好多沟,不是种的大豆吗?” “不是,是紫云英。”沈大伯答道。 “是吗?我家庄头说紫云英很是肥田,但我到京城一两年,都没见这边有人种。” 林修尧在阅书楼查了好多书,才知道北方种这个的很少。 沈村长心头一热:“县尊家乡有很多人种植吗?” 第六十四章 它来了 林修尧仔细想想,“我家庄子附近好像有的种有的不种,但这草确实肥田,出苗后的叶茎凉拌,热炒都甚为可口。 它还是一味药材,将来可以卖给药铺。” 沈村长笑了,手也抓住了沈大伯的胳膊,既然县尊那边能种他们这里也能种。 但是,林修尧又说了一句:“两地气侯大有不同,种植的东西会有差异,不知道它在这边大片种植会如何。” 沈村长的心也跟着落下,他努力让自己想像七奶奶和沈笑家,长的壮壮的紫云英杆儿。 “不过,南北有差异正常,泉州可以收两季稻米,咱们县多是种冬小麦,稻米也只一季,但是米的产出也不错。 紫云英虽然不是粮食,但是轮换着少种一些来肥田,应该还是很好的。”林修尧沿田埂走了一段,问道:“你们村种的多吗?” 沈村长怕县令怪罪,连忙解释道:“回县尊,只有几家试种,最主要是今年遭了灾,粮产减了不止一半,田里的沃土也被河水冲走了一部分。 我们也是听说这草肥田,想让明年开春种的小麦地力足一些。 当然,我们也留了一些白地,今年不种大豆,养一养,白露后好种冬小麦。” 林修尧脚步微顿,望着成片的田地发愁,是啊,今年县里被水淹的大部分的农田,都不敢种大豆,怕的就是冬小麦地力不足。 “你们做的很好,拿出一小部分田地来,尝试新的种植物种,可以积累很多经验。” 沈村长苍白的脸色又回了血,沈笑在一旁看的都替他捏一把汗。 她干脆道:“县尊,要到各家种紫云英的地里看看吗? 我们一共十二家种了二十亩。”指着自家地道:“我家这块地种了四亩,另一块种了一亩,是最多的。 顶头一个族兄家只种了半亩。” “不用了。”林修尧想也知道,农户们都是很慬慎的,轻易不会改变他们种了多年的种类。 “如果我把红薯秧苗运来,你们家能种多少?” 沈村长一脸疑惑,林县令这是打算让他们村来试种新种子? 而沈笑则是看向大伯,见他向自己点头,她道:“最少八亩。” 钱师爷再次侧目,有魄力呀,昨天下午,他和县尊在城郊走了好几处地头,只有一家说可以试两分地的。 前提还是种子白送。 林修尧笑了,紧接着问道:“那你们村,你觉得大家都会种吗?” “不知道。”沈笑可不敢乱保证,这不是应该问村长叔的吗?她转头看向沈村长。 沈村长完全不了解情况,问道:“县尊,红薯是什么?” “让沈小姑娘给你讲讲。”说完,他朝看马的扬帆招招手。 就见扬帆从一匹马上取一个袋子拎来。 沈笑快速的给沈村长讲了一下红薯,然后,盯紧着那个袋。 来了,它来了。 待林县令打开,她眼前一亮,真的是红薯。 沈大伯两个好奇的看着这个比白萝卜小,又比胡萝卜大的红薯,两人都拿出来翻看。 而沈笑则是跑到地头,抱着竹筒过来,“大伯,帮我倒一下水。” 沈大伯转头看向林修尧,见他笑着掌心向上,摆出一个请的动作。 便给沈笑倒水,看她把带干泥壳的红薯洗干净,两只手稍一用力,咔嚓咔嚓,分了三份。 “大伯,村长叔,尝尝。”她分给两人一人一份,自己那块已经咬了一口,“甜,县尊,这是沙地种出来的吧?” 呵,我们林县尊哪里知道。 沈大伯和沈村长请林修尧他们先尝,他拒绝了,这两天吃的太多了。 沈大伯两人尝了几口,有甘甜的回味,不像白萝卜那样辣口。 虽然头一口有点涩,但是回味甘甜,如果真像七两说,荒地都能种,不费许多精力,生熟都能吃,那真是太好了。 经历过战乱和灾荒的两人,对于食物,对于能填饱肚子的吃食,分外的看重。 “七两,这个能和萝卜一样晒成干存一年。”沈村长眼眸亮亮发亮。 “能,还能磨成粉和白面高梁面蒸馒头。”沈笑点头。 沈大伯起先只听七两描述,现在见到实物,而且还不错吃,他有了更多的想法。 “七两,你上回说这个还可以打成粉,制成粉丝卖?” 他一说完,林修尧几个瞬间全盯着沈笑。 而正沉浸在可以烤红薯,拔丝红薯,蒸红薯,炸红薯丸子幻想中的沈笑,如同一只小松鼠般,咔嚓咬一口生红薯,无意识的又点了点头。 钱师爷翻来覆去的看手中的红薯,心里激动,这要是能制出粉丝,不知比绿豆多挣多少,县里的开支也能宽松许多。 两文钱现在还买不到一斤涨价后的绿豆,却能买三斤红薯。 要是能制成粉丝来卖…… “县尊,此事暂时不宜外传。” “嗯。”林修尧也知道,若红薯能制成粉丝,利润不会少,这是商机。 他扫视一圈众人,“我们先要种出来才行。 粉丝之事容后再议,此事先别说于别个。” 沈村长立刻点头。 被大伯偷偷拉了一下袖子的沈笑,也醒过了神儿,她道:“县尊,红薯粉丝可没那么白。” “这个以后再说。”林修尧很好奇她在哪学到的。 不过上次启航查过,她生母嫁来时带来许多书。 “沈村长,我打算从泉州运一批红薯来,让你们村试种,你看如何?” “这。”沈村长沉吟片刻道:“县尊,是自愿吗?” “是。”林修尧在宣德帝那里据理力争来的各户自愿种植。 若强制让农户种红薯,得不偿失。 下乡宣告的小吏们又不懂种田,到时候发了秧苗,为了收上足够多的斤量,不定会发生什么。 再者地质的不同,种出来的产量肯定不一样,既然是备荒粮,就选种在荒地更合适。 不然,万一有人种不出来,害怕官府追究,栽种到良田里,到时夏粮怎么办? 不若先选一个村试种,让农户们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到时,不用皇帝下令,百姓自己就会想买种苗种。 …… 此时,宣德帝正半倚在塌上,看太医院院使给自己把脉。 他胃里有些烧,嘴巴冒酸水,还会想放气。 太子在他的塌前来回踱步,不时皱起眉头看宣德帝。 第六十五章 定心丸 李院使把完脉后,将脉相上禀记录在案,开好药方就告退了。 殿内的众人,也都跟着夏公公一起退到殿外老远。 只夏公公守在了门口,半垂着眼盯着地砖。 太子的眼神,刚刚实在是让人怕,冷飕飕都冻人。 “爹,您吃东西也要有个节制吧,再好吃再对胃口,也不能照着一天三顿的吃。”太子一脸不赞同的坐到塌侧。 宣德帝握拳掩口咳了一下,“我这不是想试试,那红薯到底顶不顶饿。” “那么多人,随便找谁试不行,非得您自己试?”太子气的又站起,“那个谁谁,当时就说这红薯不易多食,特别是胃不好的人,尽量少吃。 这些是人家特别保存到现在的,不是今年新种出来的,已经不新鲜了。 您还以为自己个的胃是二十年前吗?” “娘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您早前在南边打仗伤了胃,吃食上一定要注意。 这御膳房的总管,还是她亲自安排的。 爹,你就……” 巴拉巴拉…… 宣德帝眼睛瞟了一眼他,忽的拉拉身上的凉被,顺势翻了个身。 不听不听,老和尚念经。 太子…… “爹,爹。”三皇子如风般冲到了大殿外。 “哎呦,我的三儿,快快进来。”宣德帝在塌上起身,望向大殿门口。 “你太子大哥不让我吃东西了呀,你快劝劝他。” 听到这话,太子差点翻了个白眼,就在半个时辰前,他爹说什么请他吃甜点,那一盘五个烤好的红薯,三个半都进他爹肚里了。 三皇子进来行了个礼,立刻近前问:“爹,怎么叫上李院使了,是不是以前的箭伤……” “呸呸呸,少乌鸦嘴,老子没事,就是胃疼。”宣德帝一把推开他的脸。 “胃疼?”三皇子直起身,疑惑看向他哥,“大哥,往常爹不是一直都少食多餐吗?” “倒是多餐了,可没少食。”太子没好气的道:“觉得那烤出来的红薯香,连吃了三天,每次两三个不止。” 三皇子又弯下身,把头凑到宣德帝脸前,轻声道:“爹,您五十一了,不是一十五。” “去去去,就不该叫你来。”宣德帝再次推开他,“我吃个东西怎么了? 朕贵为一国之君,吃个不到两文钱的烤红薯而已。” “那您倒是别闹胃疼呀!”三皇子凉凉的道。 “滚滚滚。”宣德帝大掌遮住眉眼,语带哽咽,“老子造了什么孳哟,就生三个儿,个个都翅膀硬了。 成天介不让老子吃不让老子喝,我当个什么皇帝。” 太子两兄弟根本就没接他的茬,神情自若的坐下喝茶。 宣德帝手缝里一看,哼的一声,又转身躺下了。 “人已经送走了?”太子上前给宣德帝拉拉凉被,见老爹扯着不松手,他就找三皇子说话。 三皇子从早起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本来去了太子府,还没进门就被小夏公公宣进宫。 拿起桌上的点心连三拐四的吃了几块,又接过太子递来的茶一饮而尽。 然后道:“送走了,我派曹九亲自跟着呢。” 宣德帝听到也不躺了,坐起身来,“待红薯秧苗装船,着令运河各关口给予方便,使船尽速进京。” “爹,还是低调的来吧。”太子给他身后放了两个大迎枕倚着。“且,他们到了天津之后,走的是海运。” “儿子也赞成大哥的意见。”三皇子道:“此次漕粮有失,绝不止周王叔一人的原因。 且,京中粮价居高不下,爹不如趁机看看都是哪些人在蹦达。” 宣德帝沉思良久,颌首道:“也好,皇庄那里,老三盯着点,勿必让人学会怎么秧苗,怎么种植。 将来,有了出产的数据,势必要在边屯推广。” “是。” “老大,林修尧那里,你……”宣德帝看了太子一眼,见他眼底的疲色,便改了主意,“回头让工部负责吧。” 他最近给儿子压的担子太多了,“你们都回去好好歇一天。” 太子和三皇子对视一眼,道:“爹吃了药,儿子们再走。” 一刻钟后,本来想只喝半碗药的宣德帝,在两儿子的注视下,硬是把一碗药喝完了。 …… 林九爷扶耧车上瘾了,也不跟林修尧去看什么荒地了,“阿尧,我和二郎一块帮着成大郎种豆,你忙去吧。” “那你种完了别四处玩儿,就和沈二郎到村里找我去。”林修尧也不拘着他。 “放心放心,有二郎在,丢不了我。”林九爷哥俩好的把手搭在沈志肩上。 这一会儿功夫,沈志就和林九爷混的熟熟的,他也笑道:“县尊安心,我会把九爷看好的。” 沈笑看他们勾肩搭背走向成大哥的牛车,不禁失笑摇头。 把长耙给二哥他们留下,沈笑驾着骡车载上大伯和沈村长。 领着骑马的林修尧三人,一起到村北的半坡地去。 “七两,咱开始时不是说的只种一半吗?”沈大伯在车上悄声问沈笑。 “大伯,林县令既然想在咱们这试种,定然会运很多秧苗过来。 而且,我想他很可能是佘给我们种的。” “一亩地真能出产千斤?”沈大伯很心动的,林县令说能运来秧苗时,他就想到这是官府也支持种的,要不七两说种八亩时,他也不会不阻止。 “最少八百斤到一千斤。”沈笑不确定不用化肥的荒地会不会产两千斤,所以只保守估计了一下。 不过,她家地一定会施肥深翻一遍的。 沈村长就道:“若是一亩地像你说的能出产千斤,可比我们种豆子划算。 以前半坡的豆子,一亩最多收一石多,才一百多文。 若种红薯,哪怕九百斤,也能卖500文。” 沈大伯识字少,算的没沈村长快,但是大概多少还是有估摸的。 “老八,你种多少?” 沈村长眯了眯眼,道:“十五亩都种上。” 沈大伯放心了,老八比他有成算。 沈笑挥着鞭,心里直乐,村长叔算是给大伯吃了颗定心丸。 很快,他们就到了半坡地,现今这近千亩的荒地,沈家村也只开出了一半左右。 齐朝之前,这附近一片大部分都是荒草石滩,干涸废弃的河道。 到了大齐太祖时,定都京城,或清淤或重新开通河道,又广迁百姓入京,才形成诸多村落。 如今大周朝又鼓励耕种,荒地开垦的不少。 第六十六章 惦记上 但是,大家的精力更多的是放在良田上。 村里人都忙着种别的田,这半坡地就排到了最后,现下田地里一个人也没有。 林修尧问过沈村长,知道有五百多亩荒地已经开出,余下三百多亩实在是杂石太多,不好开荒。 他支开了沈村长三人,要在荒地里看看。 “这片碎石树根是不少。”钱师爷跟着一块在荒地里趟了一段。 “确实不少,收拾起来麻烦。 你看这石块,”林修尧踩上一块风化的大石头,“这里在很早以前,被北疆占据过,这石头就是以前河道修河堤用的。” 钱师爷远望四周,看到沈笑爷俩和沈村长进了田里拔草,笑道:“大齐建朝时,附近已经没有了人烟,死的死逃的逃。 现在好多村子,都是齐太祖下令移民过来的。 沈家应该就是那会儿迁入了此地,他们的祖先有远见,中举后一直办着族学,每一代都能出个秀才,最不济也是童生。” “沈家村是附近少有的文风浓厚,几岁小童都会背两句三字经,听说他们村的姑娘不愁嫁。 你看那叫七两的小姑娘,肚里的墨水恐怕不比书院学子们差。”林修尧很是查阅过各村的来历与现状。 钱师爷莞尔,片刻后他道:“县尊,可听说过前朝末帝罢免国子监祭酒之事?” 林修尧想了一下,道:“陶祭酒?听说他被流放到了琼州府,据说他们那批人渡海时船翻了。” 钱师叹息,颌首道:“陶祭酒当时曾力阻末帝关闭阅书楼,将书籍散卖敛财的蠢行。 说他是自掘坟墓与天下士子为敌。 全家获罪流放时,陶公有一幼女,在通州被人抱走了。”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沈氏有人抱走了吧?”林修尧猜测道。 钱师爷很肯定的点头,“是,陶公的女儿,如今就在沈氏族学教导女童。” 林修尧赞道:“大义之举。” 他们说着话,就来到了沈笑家的地里,满地的麦茬子,偶有烂豆荚散在地头。 沈笑抱了堆草扔到路上,问道:“这片地全部种成红薯的话,估计得近两百株秧苗,哪怕只种一半,也得八十万株才够用。 县尊,能运来这么多吗?” 一起迎来的沈大伯和沈村长,一听需要这么多苗,都有些眼晕。 走进田里,拔出一片麦茬看的林修尧乐了,“一斤红薯能收三茬秧的。 两万多斤就能把你这一半地种齐了。”他是做过功课的。 “那二茬三茬苗不是耽误时间吗?地不等苗的。”沈笑原先就是这么说服她大伯的,所以她希望能多送来些红薯。 林修尧反问:“那这片地,你能说服大家给我留出一半吗?” 他不知道九婶能收来多少斤红薯和秧苗,这次带来的上万株秧苗,有三成都蔫了,他们家庄头特意存贮的几百斤红薯倒是完好无损。 不过今早皇爷已经派人拉走了,只给他给下不足百斤的红薯。 沈笑一顿,她还真不能,但是,“县尊,若你有足够的秧苗供给,我就能给你提供一百亩的荒地。” “七两。”沈大伯上前一步,把她拽边上道:“你八叔都不敢保证,你可不敢乱承许。” 沈笑找了根棍子,给沈大伯列着数字,“大伯不怕,我给你算算,咱家八亩,村长叔十五亩,大花家肯定跟着咱家走。 她家开了四亩的地,吴伯娘他们家是两亩,成嫂子也会跟着种一亩。 这加起来,就有三十亩了。剩下的,每家出个一亩,都能有五十多亩。” “噫,快一百亩了?” “是啊,大伯,”沈笑扬扬下巴,点着挨着她家地边的荒地,道:“等回头,咱出点钱把荒地再开出个百八十亩,你想想……” 沈大伯眼睛越瞪越大,然后伸手拍了拍沈笑的头,“闺女,你心真大!能开出一二亩都费吃奶的劲了,你还百八十亩。” “那大伯同意不同意开荒?”沈笑追问。 沈大伯笑了,“开荒虽然头三年免税,但后头不管你丰年欠年,都要交的。 基本上头一年别想有什么出息。 你看,今年才收半石豆子,税就一斗。 有这开荒的工夫,不如去码头上挣两天铜板。 别忘了,荒地也得先出钱买的。” 沈笑不赞同的道:“大伯,那不能打一辈子工的,年岁一上来,扛不动包咋办? 但有田有地就不同了,咱家里的菜地,一年进项不少吧? 咱们完全可以在这搭出个大暖棚来种菜卖。” “你那院里的窝棚拆了,回头你大哥回来,咱们再建一个。 开荒的事,再说。”沈大伯否决了,主要是他自己没精力,也没钱再买几亩荒地了,更别说百八十亩。 沈笑失望不已,不过,等她挣钱吧,谁让他们这里离京城不远,地价一直都不便宜。 想想村里的荒地不像别处,离的近时间成本低,不买了太可惜。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田野空旷,林修尧想不听见都难。 他问向沈村长:“你们荒地一亩多少钱?” “三两二亩地。”沈村长回神答道,原来,听到沈笑的话,他才迷过来。 他们村每家出一个一亩地,就有近百亩种红薯了,这事好像不难办到。 林修尧觉得荒地也不算便宜,他转头问钱师爷,“若有人一次购得百亩,可否优减。” “这个需要核查历年卷宗,核准本地荒地的最低费用。”钱师爷主管的刑名,钱粮上的事他知晓,但涉及具体数字,还得找高师爷才行。 重新走回来的沈笑,听到了这话,忙道:“若能优减一半,我愿一次买下百亩。” “好啊,到时我找人通知你。”林修尧不知为什么,直觉沈笑能买百亩地。 沈大伯头疼,这孩子,一定是惦记上了她娘留给她的金瓜子了。 到底孩子大了,他不方便说,回家让他伯娘教教吧。 “地也看过了,沈村长回头统计一下有多少人能种,把结果告诉我。”林修尧又在这片转了一刻多钟,发现村民们整的地还是很平整的。 这说明村子里的人都勤快。 “县尊要到其他村去找试种点吗?”沈笑另有想法。 第六十七章 鸡毛令箭 林修尧被问住了,他并不确定会有多少秧苗,万一沈家村选择种的人少了…… 目前他只找了沈家村,且既然试点,还是集中到一处更方便管理。 只所以选这里,一是沈家爷俩的话提醒了他,让他想到了红薯。 据他所知,沈家的樱桃树,就是沈七两想种来吃,她大伯托了好些人才找到的次年可挂果的树。 恐怕他不运种苗,这家人也会自己想法去找来种。 二嘛,就是他们村子小而识字的人多一些,更容易接受新生事物。 第三就是,他们村既没有地特别多的大富户,又没有其他村富户地主的田地在此,基本都是自家的农田,避免了秧苗先被大地主们垄到手里待价而估的风险。 村里唯一把地租出去的,还是因为家里没有成丁,租给了自己族里人。 再加上他们村离县城不远不近,来往十分便利。 仅作分流灌溉的龙凤河,又正好把沈家村的西,北两面与外界隔开。 这条件,真是难得了。 最主要的是,新运来的秧苗皇爷一定会拉走大半。 在皇庄试种,那里的地都是上等良田,并没有普遍意义。 沈家村这片地,是他们县城附近,最下等的田地了。 林修尧避过这个话题,“我要先去你们族学一趟,怎么,怕我把秧苗分给别人?”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到,今天村里有席面,若县尊不急着走,不若把红薯做成几样食物,放在席面上,好让大家切实体会体会。 等到稍晚村长叔跟大家说的时侯,也不用太费劲。”沈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沈村长觉得,这法子不错,不住的在旁边点头。 林修尧略微考虑了一下,问道:“你打算用多少?做几样。” “二十斤?”沈笑不确定他还有多少,既然林九爷说他娘子回泉州找种子了,那么昨天那队带雁翅刀的人,应该是拉走了大部分的种苗。 “扬帆。”林修尧喊来人,吩咐他快马到县衙再取些红薯来。 他们这边进村后,沈笑把骡车赶家里锁好门,就跑到沈小舟家。 洗菜的大花刚好看到她,招手道:“七两,这边。” 沈笑看着满院子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喊了一圈姐姐嫂嫂婶子伯娘,才走到大花跟前。 和几个小姑娘打过招呼后,她蹲到大花身侧。 “大花,吴伯娘在厨房吗?” “刚还在,她和朱嫂子的弟弟好像去七太奶家了。 不过,焦婶子在堂屋呢。”大花勾勾手,对凑近脑袋的沈笑道:“这一院子的人事,都是焦婶子铺排的。 偏几个平日里好掐尖的婶子,没一个不服气的,再没这么听话的领了差事。” 大花用手掩着嘴道:“只请了你三伯,姚伯娘都没吱声。” 两人互相挑眉,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管氏刚一出厨房门,就看到了沈笑:“七两,种完了?” “差不多了。” “这孩子,差不多是多少?”管氏嗔她道。 沈笑和大花低语一句,走近管氏,把人拉出院落,道:“伯娘,才县尊老爷又来了。” 管氏微愣,“为啥?”以前的县令,很少下乡的。 沈笑抬头看看四周还是人来人往的,又把管氏搂远。 “伯娘,红薯,县令拿来了红薯。 想在小舟哥家的席上做几个样,让大家先尝尝。” 管氏上下打量着沈笑,连点她几下额头:“主意是你想的吧?” “嘿嘿!”沈笑趴到她肩上,悄声道:“昨天太忙没给您说,我们在路上遇到挎雁翅刀送林县令回城的人。 他应该是把红薯高产的事上报了。” 沈笑的手指指天,给管氏眨眨眼。 “现在,林县令选了咱们村试种,伯娘,红薯是真的高产,种的人越多,现在的米粮才能降价。” 管氏想了想,问道:“书上有怎么做的法子?” 沈笑扬起笑脸,点了点自己的脑壳。 “一颗心都在吃上。”管氏忍不住扭扭她的笑脸。 “哟哟,你们娘俩上这儿亲香来了。”远处一位大娘拎着一个篮子走来。 “赵奶奶,您也来了。”沈笑娘俩冲来人打招呼。 “来了来了,你吴伯娘虽然说今天不是乔迁宴,就是大伙儿热闹热闹,聚聚人气。 咱也不能白来吃一顿不是?”赵奶奶笑的十分开怀,老年人就喜欢喜庆。 “我先进去了,你娘俩继续亲香啊。” “咱们找你焦婶子问问去,菜色都是她安排的。”管氏低声道:“你先说说准备做啥,这会肉都蒸上了,准备了八大碗的流水席。” “丸子是肉丸子吗?”沈笑问道。 “真当是财主家呢?四样荤的四样素的。 丸子是素丸子,刚巧你吴伯娘去七奶奶家拿绿豆面了。 你那红薯能炸丸子?”管氏奇道。 “能,还能和山药一样做成拔丝的。” “那多抛费呀。”管氏话刚落,吴氏就和背着绿豆面的朱小弟迎面走来。 “咋不进家来?”吴氏笑问。 沈笑跳到吴氏面前,把人拉过来如此这般讲了一下:“县令来咱村看看豆子种的如何,还带了一种地瓜,挺好吃的。 听说伯娘家有席面,就说凑个热闹,让随从又送来一袋,说给大伙儿加个菜。 吴伯娘,你看,加不加?” 吴氏一脸懵,“县令?大老爷要上咱家吃席?那地瓜咱们也没见过,不会做呀。” “不是,他在族学,有村长叔和族老们招待。” “那咱给送一桌去。”吴伯娘大松一口气。 管氏就听她家七两拿着鸡毛令箭,忽悠吴嫂子做什么甜品。 “走,你炸出来咱试试。”吴氏晓得今天人多,才去七奶奶家买了几斤绿豆面,准备和白面豆面掺着做打卤面用。 如今能多两道菜,她脸上也有光,“咱就按你说的做法,加两道菜品送席上去。” 县令拿的东西,那能是孬的? “东西马上就送到族学了,不如请焦婶子过去我家看看炸的过不过关?”沈笑提议道。 “行,我去喊人去。”吴氏很快找来焦氏。 沈笑去族学时,管氏领着焦氏到家,一个锅里加水点火烧,另一锅里放了许多油。 扬帆送来的红薯不止二十斤,帮沈笑送家时,又帮她从井里打了两桶水才走。 第六十八章 好香好香 焦氏看着沈笑洗完一盆她口中的地瓜,迅速削皮切薄片。 有部分被她切成拇指大的颗粒后,全部上锅蒸。 “伯娘,红薯丸子要用糯米粉和面粉兑一块炸了才又酥又软。”沈笑蹲到烧火的小木墩边,仰头看向管氏。 “咱们就剩一斤多糯米了,还是给你大嫂做月子时买的。”管氏没想到小丫头半路给她出难题,糯米比大米贵了一倍有余。 “那我去七太奶那里拿点。”沈笑讨好的笑着。 焦氏噗嗤笑了出来,道:“糯米我给我家二妮带了些,等着,我去拿。” 说着她就起身回去拿米了。 管氏见人走了,立刻道:“小祖宗,快说你下一个打算做什么,别又要贵死人的东西。 糖咱家有你两个舅舅送的,别的再没有了。” 沈笑往前凑凑,“伯娘,下一个太简单了,可以和胡萝卜丝掺一块做成咸饼,也可以和南瓜小米熬成粥。” “做饼,席上上小米粥不好看。 就你这做法,平常人家哪能抛费的起。”管氏立刻拍板做饼,“不要别的了吧?” “除了一小把芝麻,别的不用,我去后院把种的春萝卜拔几根来。”沈笑说着就跑后院去了。 主要是炉灶里烤红薯容易烤黑,而且二十多斤红薯没多少的。 拔完胡萝卜和葱,她刚洗好,焦氏就拎个大篮子进来了。 “那,这里面是磨好的糯米粉,还有碗白面,白糖我也拿来了。你看还缺什么?” “焦婶子费心了,都齐活儿了,您歇会儿,剩下的我来。”沈笑接过篮子放一边。 然后开始把红薯和胡萝卜切丝。 又快又稳的刀工,看的焦氏眼前一亮,不由从案板上捏了两根又匀又细的萝卜丝,“管姐姐,你家姑娘这刀工,真是比那经年的大师傅都不差。” “她也就这点本事了,等一会你就知道了。”管氏拨了拨灶里的火。 专心致志切丝的沈笑,并没有听清伯娘她们在说什么,刚刚她趁机把几个红薯扔到了空间。 好等晚上撒紫云英籽的时候,一起种上。 回头糯米稻种也得在粮店买一起,嗯,还有芝麻花生也种点。 “伯娘,切好了。”沈笑放下刀,把两样丝和切好的葱花一起放进盆里。 管氏看看火,道:“你来看着点火。” “不用,我来烧。”焦氏挪到墩子上坐下。 “嘿,谢谢婶子了。”沈笑蹭蹭鼻尖。 “客气什么,这是往我闺女脸上贴金的事,反倒我该谢谢你们才对。”焦氏也是上的厅堂下的厨房的。 她再嫁之时,当年的三个奴仆已经被她放了身契。 能陪她一起患难的人,焦氏一点没亏待,分文不取放了他们归家。 嫁入朱家,她就真正的放下过去,认真的让自己做一个农妇。 看着沈笑和管氏亲腻的互动,她会心一笑。 只见管氏拌馅时,沈笑又是递盐又是递芝麻,等管氏把盆里的馅拌匀了,沈笑又将面粉奉上。 天份这个东西,玄乎的很,别看沈笑给她伯娘说放这个那个,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 真让她动手,她就抓瞎了。 所以看到管氏撒过面粉之后,萝卜丝和红薯丝被恰如其分的裹到一起,她再次叹道:“伯娘你可真厉害。” “你就哄着我吧。”管氏转看冒蒸气的锅,鼻子嗅了嗅,“味都出来了,熟了。” 沈笑上前,和她一起掀锅把蒸透的红薯片起出。 “接下来怎么做?”管氏问道。 沈笑迅速用筷子夹到碗子几片,递给焦氏道:“婶子尝尝。” 又给管氏夹了一片凉一下送嘴里。 “别说,怪好吃的。”焦氏道:“其实直接上桌也是可以的。” “那要不就直接上盘?”管氏也觉得好吃,又甜又软面。 “别别别。”焦氏摆摆手,“做成丸子好。” 沈笑忍不住多夹了两片,吃完后道:“伯娘,得趁热辗成地瓜泥,把糖加里,兑一半白面一半糯米粉就行。” 管氏动作很快,木勺一会儿就把红薯片压成了泥,她这边兑面粉时,沈笑已经烧起了油锅。 油五成热时,只见管氏把一个个小剂子放入油锅。 很快丸子上色膨松起来,第一锅没几个,管氏捞出先给焦氏尝。 “又软又酥,要是裹上一层芝麻,不就和麻球一样了?”焦氏连吃了三四个。 “加了糯米粉,这吃法都是富贵人家才做的。 她婶子,让你破费子。”管氏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破费不破费,咱们又不是天天的吃。”焦氏看管氏又下了一锅,道:“管姐姐,不如拿到小舟家里炸吧?” “不用,费不了多少油。”管氏自然清楚她的意思。 “七两,来把这碗炸好的送到族学,给县尊和族老们尝尝。” “唉。”沈笑起身接过。 “哇!好香好香。”一颗脑袋伸到了厨房。 看到沈笑手里的吃食,林九爷咽了咽口水,“七两,我能吃吗?” 沈笑一顿,和管氏她们小声道:“县尊的叔叔。” 林九爷眼巴巴的瞅着丸子,跟着他的小海不好意思的给大家点头。 后面沈志进了院子,也瞅见了丸子,他一把拉住林九爷,“洗了手再吃。” “好。”林九爷跟着去井边。 小海连连作揖后转身跟了上去。 “伯娘,林九爷小孩子心性。”沈笑给管氏解释。 管氏和焦氏相视而笑,她们都是上年岁的人,什么人没遇到过,心中已经有谱。 “去送吧,我给他盛出来一份。” 沈笑放心的离开,临走还给沈志使个眼色。 待她从族学里回来,就看到她二哥和林九爷主仆三人,一起蹲在厨房墙根。 地上碗里的红薯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厨房里,管氏不停的炸着丸子,沈笑也会偶尔偷拿一个吃。 炸完后,焦氏搬走了一盆,林九爷还要跟着去。 沈笑道:“九爷,我伯娘还在做另一种好吃的。” 林九爷跳进厨房,没看到,“你骗我。” “七两没骗你。”沈志也进来,坐到灶前烧火,指着他面前的铁锅道,“你看,我娘要用这个摊饼了。” 那锅里已经被刷了一层油,管氏将调好的馅铲进锅内摊匀摊薄。 焦香的味道,一下吸引了林九爷的注意力。 第六十九章 红心的 沈笑忙着给管氏找来大锅排,转过头来,就见林九爷双手撑着下巴,蹲在二哥身边。 那眼晴看着伯娘翻饼的动作,真是一动不动的。 门口的两个小厮,只站在门外守着,两人虽是习惯了九爷的小儿心性,但是这么不客气的蹲在别人灶沿等吃的,还是头一回。 “七两,”管氏叫了一声,沈笑就把锅排抵锅台,看管氏手里用红高梁稍儿绑成的小炊帚,压着饼在地锅里转一圈后起到锅排上。 管氏手脚麻利的又摊入一张后,把刚摊好的第一张饼在案板上切成一块块的三角小牙儿。 盛到盘里先递给林九爷,“给,你先吃。” “谢谢。”林九爷放下撑下巴的手,开心的接过咬了一口,焦黄咸酥,真好吃。 再咬一口后,他将盘子举起到锅台边管氏身前,“大嫂你吃。” 管氏将定型的饼翻过面,笑道:“你吃你吃,守着锅台还能饿着了我。” 沈笑就见林九爷又蹲回二哥身边,还给二哥塞口中一牙饼。 顺着沈志的视线,林九爷看到沈笑注视他们,犹豫了一下,举起饼道:“七两也吃。” 沈笑一怔,果断摇头,“案上还有。” “噢对,七两,把案板上的给那两位小哥尝尝。”管氏提醒道。 小山小海连连摆手,没接沈笑递来的一盘饼,倒是在林九爷连说了两个“吃吧,吃吧”,两人才接过。 等到后面几张红薯饼切好装盘,沈笑又端着往族学里送,她还把炉灶里烧好的几根细长红薯带上。 转过东院的影壁,竟然见到三哥和程怀谦踏进门里。 “三哥,念哥儿,你们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沈曜拉了拉肩上囊箧的带子,道:“书院里很多人请假,说父兄上河堤固堤去了,家里夏收夏种人手不够忙不开。 先生们见请假的人多,明天又是初一,就给我们所有人放假,正好和三天端午假连一起。” “七两,你这挎个篮子去做什么?”程怀谦闻到院里飘出的香味了。 沈笑心下一动,招手让两人和她一起走,三哥过一两年该考童子试了,此时多接触接触县令,有好处。 “我跟娘说一声。”沈曜进到院内,见到门口两人一顿,随即喊道:“娘,我和七两出去一下。” “伯娘,我也一块儿去。”程怀谦和沈曜一起解下囊箧。 “唉,好。”管氏答应后想想不对,拿着锅铲迈步厨房门外,就只看见三郎门口的两个囊箧。 沈曜和程怀谦,此时早就和沈笑一起走在去族学的路上。 两人听了沈笑关于红薯的事,程怀谦却道:“七两,应该让县尊去坐席才对呀。” “为什么?”沈笑不解,“他若上席,大家会很拘紧的。” 林县令穿的再朴素,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气势。 “不是,你不是想让村里人都在半坡种红薯吗?” “对呀,现在种下,种冬小麦前就可以收获了,大家这一冬天不用紧巴巴挨饿了。” 程怀谦道:“你把县尊请上席,让村里人知道他是县令,就说红薯就是他送来让大家试试口感,然后给大家种的。” 一旁的沈曜已经明白了,他道:“七两,县尊代表着官府,他说让种什么,只要不占用良田,不花钱买种子,下面的百姓都会听的。” 沈笑略一想就明白了,她被林县令说的自愿限制了思维。 但是她还是摇头道:“秧苗还没运来,看样子林县令不希望消息外传。 这次,连黄里长他都没让通知。 他只交代村长叔在村里慢慢统计愿意种的人家。 若他们走的是海路,差不多一个月后我们才能拿到秧苗。 这会让县令出面说,会不会为时过早?” 程怀谦看了一眼沈笑,叹道:“好吧,只能下次再说。” “运送时间这么久,会不会耽误农时?”沈曜很细心的想到。 沈笑沉吟片刻道:“咱们这气侯还可以,五月到六月都能种夏薯。 不过,若能五月种肯定收的更多。”她希望林九爷的娘子能顺风顺水快收苗送来。 此时,文九太太已经离开通州老远了。 林妈妈从外面端来一盘洗好的果子走入仓房,“太太,九爷有五少爷带着,还有小山小海随侍,您不必太忧心。” 文九太太从窗口收回目光,轻语道:“九爷知分寸的,不会给阿尧添乱。 我忧心的是,咱们回去之后能收上来多少秧苗。” 林妈妈垂手立在她身侧,“各处人手都找找,应该不少的。 这会儿正是刚种完春薯的时间,田里秧苗肯定是有剩余的。 再不济,咱们可以到老太太娘家漳州浦县,那里好似一直都能种。” “对呀。”文九太太轻拍掌心,“我怎么忘了,给阿尧带来的这批薯,有些是舅老爷专门给老太太送来的红蜜薯。 说是在六鳌岛的沙地种的,甜的很,老太太可喜欢吃了。 回去咱们就给舅老爷写信,哦不,到时候不若你代我亲自去一趟。” “太太哪里话,老奴应当的,到时候您和老太太一说,她老人家定会大力支持。”林妈妈觉得,说不定老太太都要亲自派人走一趟。 文九太太终于笑了,阿尧最得老太太欢心,一准儿上心。 …… 沈笑三人一起前往族学,村老们刚已经吃过了红薯丸子,这会儿再吃送来的饼,都觉得这红薯不错吃。 福爷爷和靠在椅上的沈四爷分了一根烤红薯,还是红心的。 老人们心里已经接受这种吃食,关键县尊老爷说了,种苗不要钱,收获时每家按他定的价卖给他一部分就行,他不限定产量的。 这样一来,就亏不到哪儿去。 至于宴席上,大家肯定是先被肉菜吸引呀。 全村一共才几百口人,焦氏没有安排成流水席,各家桌椅一凑,几十桌就出来了。 凉四热八十二个菜走完,在大家以为可以撤席时,桌上又上来两份小点心。 连林九爷都说好吃,更何况是村民们,席上最后端上来的两道点心,一甜一咸,好吃极了。 丸子软甜,切成牙状的酥饼咸香,都是真材实料用油炸出来的,能不好吃吗? 那一个个焦黄丸子周围,点缀的方方块块,面甜面甜的,可大家愣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做的。 第七十章 艺多不压身 村民们不知道,但是林九爷知道呀。 他缠着沈志,换了沈大伯的一身短打,跟沈家兄弟们坐在了一桌。 听到隔壁桌上的人问丸子边的白色颗粒是什么时,他张口道:“我知道。” 刷的一下,附近好几个人看向了他。 沈志夹起一颗丸子就塞进他口中,面向大家道:“他觉得的像山药。” 林九爷鼓着两腮,匆匆嚼着丸子,很是哀怨的看向沈二郎,明明就是蕃薯。 “山药可不便宜的。”一位大叔道,“吴嫂子手笔不小。” 另一位有些好奇的道:“二郎,他是谁呀?以前没见过。” “他是……”沈志总不能说他是县令的叔叔吧。 沈曜慢条斯理的道:“这是一位林先生的亲戚,他今日在我家中做客。 盘中的白色颗粒是取自一种名为地瓜的食物。” 女席那边,沈笑接上话茬道:“地瓜就是林先生家乡的一种瓜,听他说一亩地能出产八九百斤,三斤就能卖两文钱。” “那一亩地就是六百文的收入了,七两,比你家半坡的麦子都值钱。”程怀谦把白色的红薯粒夹起,似乎很认真的研究着。 嗡一下,大家开始议论起来。 丰年时,上等良田一亩产小麦不过四石多,还不足千文的收入。 这什么瓜,真的能有这么高的产量。 真的假的? 还有人悄悄和沈笑求证。 大家议论纷纷之际,沈曜已经到了村长和福老太爷那一桌。 自然,不是找林修尧,他没有来,他此时正和钱师爷在沈笑家书房。 “想不到一民户家,竟有好几本孤本。” “手抄本。”钱师爷不愧是刑名出身,很注重措词。 “哈哈哈,对对,手抄本。”林修尧翻着手里的一册《尉缭子》,还不忘调侃一句。 钱师爷抚着桌上三本奇书,“不知主人家能否外借。” 林修尧踱步他跟前,“宋慈的《洗冤集录》,赵逸斋撰的《平冤录》,王与的《无冤录》。 居然把三录集齐了,不若等主人家回来,我们借阅借阅。” “妙哉。”钱师爷和林修尧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两人同时步向书架,想找找还有什么奇书。 沈笑不知道有人已经打起她家书房的主意,不过,书房的书多是些医书,农书,最多的其实是古人随笔写就的游记。 她正听着沈村长把大家的议论声压下:“别吵吵了,小栓子还在里屋呢。” 福老太爷用力咳了咳,并拿拐棍敲了两下凳子。 这下,大伙儿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村长借着沈笑兄妹搭的梯子,大声道:“咱们刚吃的这盘饼和丸子,都是那地瓜做出来的。 刚刚三郎和我说,他家准备请林先生的亲友捎些种子来种。 你们看谁有兴趣种不,让人多捎点?” 沈笑也道:“种子不贵,若答应种出来以后把地瓜卖给林先生,他分文不取。” 院里院外顿时静的落针可闻,能有这好事,不会是骗子吧? 沈笑从凳子上起来,“爷奶叔伯们,你们刚刚吃着好吃不?” “甜!”四丫和二花十分捧场。 “入口即化。”程怀谦终于研究完了,红薯粒也进了肚子。 沈笑继续道:“这地瓜其实可以卖到酒楼做甜点的。 就跟我种的春南瓜一样。” “七两,你这不是骗人吗?那南瓜你卖十文钱一斤,这地瓜可还不到一文。”沈大路悠悠的开口道。 旁边他爹沈老三暗自踩他脚一下,沈大路:“爹,这不是我二舅说的嘛。” 回答他的是他爹又一脚踩下。 他嘶嘶的喊疼。 大伙儿都不傻,立刻听明白了,有几个人还互相使着眼色。 沈十七笑道:“你二舅除了操心迎客来的帐,连咱们家七两的帐都算上了呀。” “呵呵……” “嘿!” 笑的不是一个两个。 沈志的手在桌下松了又抓,感觉手痒想揍人。 沈曜一双眼冷冷滑过沈大路。 倒是程怀谦站起时,被沈大伯压了下去。 在沈村长皱起眉头时,沈笑爽快道:“今年冬天,谁想种南瓜黄瓜,都可以来我家学。 你们种出来以后,可以卖给我,但我要抽成的。” 女席上立即有人问:“抽多少?” 沈笑看了一下,原来是拾嫂:“两成。” “七两,太多了吧!我听说你带大花和四丫卖果子时,一分都没抽。”赵家一个嫂子道。 “那是她们也帮我卖果子了,你们要是自己种自己卖,我能抽到钱?”沈笑挺想大家都能有个活钱。 别一到开春大半村的小子嗷嗷叫,饿的半夜灌一肚子水。 姑娘小子们也能够每年添上一件新衣。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别看她和二哥三哥外面穿的没补丁,内衫却都是补了又补。 他们村的人其实不懒的。 沈村长接道:“没本事人家手把手教,你们还怕学? 当初种果树,你们不敢,现在七两和大花每年初夏都能有进项。” 他环视一圈,见大家都认真的想了,又道:“七两教大花种黄瓜时,也没背着你们,可上门看热闹的多,真用心学的少。 啥东西学会了,那都是自己的本事,艺多不压身懂不懂? 换个人试试,谁像小善爷俩这么大方,教你们这个那个的。” “我说一句啊。”福老太爷也站起,道:“七两说什么抽成,那是怕你们种了不会卖。 你们自己在码头扛活儿,也见过卖货的人,哪个不是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人作揖说好话。 我说七两的两成都说少了。” “福叔还少说一样,外面摆摊叫卖,也是要交税钱的。”陈爷爷啪嗒两口烟后道。 “那种果树不是也得交税吗?”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 沈村长瞥过去,大声道:“皇帝爷爷陛下宣德九年就下了恩诏,自九年以后栽种桑、枣、果树,不论多寡,俱不起科。若有司增科扰害者,罪之。 当时各里都有宣讲的,你们说说,谁往自家种一两棵了?” “村长,咱不是没钱买树苗吗?” “那祠堂后面的不让你剪技插苗吗?”沈村长长出口气道。 “咱们不是正说着地瓜的吗?”二丫突然来了一句。 第七十一章 好消息 瞬间,大家想到,对呀,不是在说地瓜?怎么跑到种果树上了。 沈村长捏捏眉心,再次把嗡嗡的议论压下去,“你们回家都想想,要不要种,种子可以说是白送。 半坡的地,种豆收不了多少?种地瓜也不耽误你们种冬小麦。” 沈笑想了一下又道:“这地瓜我查过我娘留下的书籍,确实产量高。 而且一般都是种在荒地下等田。 所以我才想着,找些种子种在荒地。 如果你们怕种了卖不出去,我买。” 管氏惊的拽了她一下,这孩子怎么还有这心思? 周氏也是一脸不可思议,不过她很快就想到,小姑子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沈大伯腾的站起来,把两个儿子吓一跳。 “爹。” “大伯。”程怀谦也轻唤了他一声。 旁边的林九爷左右看看,不明白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沈大伯沉声道:“现在不是说卖不卖的问题,是你们能不能吃饱的问题。 谁家没个七八口人,自己算算,夏税秋粮杂役交完后,你们哪一家能在寒冬和开春时吃十分饱? 那地瓜是能填饱肚子的。” 他给沈笑招招手,见她跑来自己身边,低头道:“一会儿和你吴伯娘说一声,谢谢她的宴席,咱该回家了。” “大伯。”沈笑轻唤,是自己心急了,在后世时空,她的老领导就跟她说过,贫困有客观原因,但是思想局限性也是一方面。 这里是古代,主客观因素太多了。 她也不是以前的她,这不是她的工作对口村,她只是沈七两。 在沈笑找上吴伯娘时,福老太爷一帮村老们,先行告辞了。 沈村长最后道:“有想种的来找我,至于种子的事别出门瞎叨叨。 咱们先种才占了不要种子钱的先机,但不种的话,别的村知道了人家就抢走这好事儿了。” 大家伙儿陆陆续续的带着自家桌凳离开,沈笑到底没有先走,她留下来帮忙洗碗碟。 大盆里的碗其实蛮干净的,每张桌上的菜都吃的精光。 用草木灰水一洗,最后一点点油腥也没有了。 大花姐妹,大丫姐妹,都围着沈笑分类清洗碗碟。 “七两,我们出两亩荒地,刚我和我娘我哥商量了,她说我们跟你干,也种红薯地瓜。”大花对七两有信心。 二花蹲在边上不住的点头,表示她们家都支持。 四个丫虽然没吱声,但她们家有三亩荒地,回去跟娘抠出来一亩种。 “大花,你信不信,真种出来了,咱们不用出家门口,都有人主动上门买。”沈笑用布擦干盘子递给四丫。 “那我们家全种上?”大花在想这个可能性。 “村长叔说他十五亩全种。”沈笑给她打了剂强心针。 四个丫瞬间对视后互相点头,她们一定跟着种一亩。 一个穿着补丁落补丁的十三四岁女孩,听到身后的话语,轻轻放下洗好的碗。 转身和沈笑道:“七两,一亩地真能出八九百斤。” “能啊。”沈笑一看,是陈家的一个小姑娘。 “大苗姐,你家能种吗?种子不要钱呀,多好的事儿。”大花鼓励她说。 严格来说,陈大苗不姓陈,他们姐妹两个,兄弟一个,是她娘高婶子带来的孩子,改姓了陈。 可怜高婶子命苦,因为大苗亲爹好赌,输红了眼,把这母女三个抵给了别人。 高婶子连夜带着女儿逃了,被人堵在马头那边码头。 马头曾经也是运河上一个繁华的码头,不过等州府新城建好后,慢慢的这处码头落寂了。 但仍然有船会偶尔停靠,在码头做工的好些人,见一群人围着几个女子打的厉害,纷纷上前劝阻。 得知原委,众人纷纷谴责大苗爹,有人请来里老,那里老是个正直的,当场斥责他们,说他们犯了大周律。 户律,凡将妻妾受财典雇与人为妻者,杖八十,典雇女者杖六十,知而典娶者,各与同罪。 然后说他们还聚众私赌,论罪当加罚,要将这伙儿人送官法办。 谁知还没等人绑他,心虚的大苗爹他们怕被送官,当场逃跑时,大苗爹失足掉河里了。 也是他自作孳,当天饮酒过度,掉河里竟是再没有凫上来。 后来高婶子在大苗家过不下去了,经人说和,嫁给了丧妻独有一子的陈大叔。 两人婚后生了一子没多久,陈大叔高兴,多喝了两盅,却是吹风后一病不起,不久亡故。 这一大家子两女三儿,亲的后的都有。 陈大叔大儿子,从小脾性不同,素日里不受管束,其妻早早与他和离。 亲爹一死,他几次逼着继母拿出钱财,后来更是丢下寡母幼弟,不知所踪。 高婶子平常会做人,与邻里和善,但是孩子多,自生了小儿子后,身体又不好,过的十分艰难。 陈大苗的手抓住盆沿,良久,才道:“我爹当初开了两三亩荒地,一会儿我回家和娘说说,我家也种。” “大苗姐,种这个不难,基本上只追一次肥就行,翻翻藤就不用管了,到时侯我一定会教你的。 对了,前年你在我家剪的樱桃枝,长的如何了?”沈笑对陈大苗挺有好感的。 “长的好,过两年就能结果了。”陈大苗难得一展灿烂的笑容。 其实心动的人家不少,吴伯娘和成嫂子是找了沈笑问清后,去村长那报了名的。 不过,村民们在第二天大清早,听到村长敲着锣,一路宣告,今年夏税桑麻免收的好消息后,就撂下种子的事,专心种地去了。 虽说杂役不会免,又有秋粮要交,到底减轻了负担不是。 沈笑看着昨天还热情高涨谈论红薯种子的人,今天不见动静了,很是郁闷的多吃了一张红薯饼。 用力咬饼的动作,让大嫂周氏好笑不已,别人都是挣钱的法子捂的严实,唯独自家小姑子,恨不得大家都知道。 她还把炖羊肉的方子给了自己,让自己娘家因为这方子,搭上了京里的大酒楼,不少送羊进去。 饭后,和大伙儿把东洼一亩地的豆子点播完,沈笑就跑到半坡来看地。 程怀谦跟着她一起来,道:“七两,不是说下晌才来洒肥的吗?” 第七十二章 会过日子 沈笑嗯了一声,然后指着顶头未开的荒地道:“程怀谦,你觉得我把这片荒地全买下来种红薯怎么样?” “都说了叫我念哥儿。”程怀谦对七两总叫他大名颇为怨念。 “咱们关系好,我才这么叫你的,换个人,你试试看。”沈笑斜他一眼。 “真的。”程怀谦的眼里瞬间盛满星光,不由自主的把脸伸到沈笑跟着。 然后,他的脖子就被人从后面圈住,人也往后倾了一下下。 “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做什么?” 沈曜冷冷的声音传进他耳边,手臂还在他脖子上又收紧了一下。 他想学沈笑那招,给对方来个过肩摔,可人家早有防备。 在程怀谦的双手用力按对方手臂的时候,沈曜就迅速用另一支手从他腋下穿过,抠住了他的腰胯时,还不忘用膝盖顶住他的膝窝。 程怀歉放弃摔人,直接顺着沈曜的力道从背后把人压倒在地。 只倾刻间,沈笑就看到她斯文的三哥和程怀谦在地上,手脚齐用撕拽起来。 总之,谁也打不败对方,谁也从地上站不起来。 两个泥猴儿掐架,简直没眼看。 “唉!”沈笑重重的叹了口气,她原先想的太好了,每家最少出一亩地,一点儿也不现实。 她樱桃黄瓜都种出来了,大家不是照样没跟着做。 好吧,这两样都是小众,没有粮食吸引人。 在沈笑走向大片荒地时,不知何时结束战斗的沈曜和程怀谦,一起追了上来。 “七两,你真的想买荒地开垦呀?”程怀谦追问她。 沈笑手里拔根长藤,如同马鞭那样在手里甩着,“是的,你们想想看,这附近几个村子,除了我们村这片荒地,还有哪一处有地?” 沈曜认真回想了一会儿道:“还真是没有。” 程怀谦虽然没有走遍县里的所有地方,但他听的多,“那当然没有了,整个通州被誉为北方水乡的,你们知道吗,州府附近的上等良田都卖价十几两一亩了。 那些富户们有钱了就置办田产,京里权贵们也喜欢在通州买别院。 七两,你们这片地一直没被人买走,还真神奇。” “我记得以前有个京城谁家的管家,来这看过地。 不过他看重了咱们东洼临河那片。 发现咱们村的人多少钱都不卖,买这三百亩荒地又觉得不划算,没谈拢就走了。”经他一提沈曜倒是记起了两年前的事。 “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沈笑以为,国朝初期,官府对农田都是非常重视的,基本兼并土地的缙绅豪强都是出现在王朝后期。 沈曜失笑:“你那会儿和二哥整天折腾暖房,哪出过几次大门。” “三哥,我原先只想买一百亩的,你这么一说,我想把剩下的都买了。”沈笑觉得,这会儿不出手将来不晓得便宜了谁。 “三哥,其实这荒地,真养个十来年,也能够上个中田,咱们买了吧。 红薯价不高,但你成看了,一旦种出来,那么高产量,大家都会心动的。 咱们到时候只种一片卖秧苗,都能回本。”沈笑再次强调。 沈曜何尝不知道有了土地的好处,就他妹花样百出的折腾,或许不种粮食也能挣到钱,“你有那么多钱吗?那八十两你连百亩都买不了。” “没准儿能买到。”程怀谦突然道:“我在通州时,有一回听他们户房说,怀柔那边山多,一次买两百亩以上的荒地,可以优减一半银两。 户房的司吏还可惜通州已不好找到许多成片的荒地了。” 沈笑更加心动,“减半?那咱们七百五十文就可以买了,三哥,听到了没?” “两百亩起步。”沈曜打破她的幻想。 “那我去和大姐借点行吗?或者干脆让大姐也买。” 程怀谦咳了一下道:“那个,我有二百两银子。我可以借给你。” 刷一下,沈笑兄妹全都看向了他,“没有看出来呀,念哥儿还是有钱人。” 程怀谦不好意思的笑道:“一般一般了。这钱都是我爹给我的,每次他出镖前,都会给我十两碎银。 我平常又没什么花用,就给存了起来。” “不错,会过日子。”沈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道:“不如我们一会儿去找大舅,他在户房,也好帮我们仔细查查。” 虽然昨天林县令说会查查,但是县官不如现管,等他吩咐下去,估计还没大舅查的快。 沈笑预想的不差,昨天林县令又走了几村,回到县衙时已经落衙了。 他就没和高师爷提起查荒地最低卖价的事。 一大清早,刚把差役派出通知各村免减夏税之事,就接到了知州紧急的招见。 原来是修河堤的役丁们,和督工的小吏们打了起来。 其中一位带队的里长被打破了脑袋。 等在厅外的各位知县,已经听到了他们知州和工部的人拍桌子了。 “我治下的百姓,就是让你们工部的吏员当牛马驱使的吗? 本官一定会重重参你们一本的。”知州怒极了,要知道,人口是考察地方官员的一项重要依据,这次一共三死四伤。 应役的乡民已经受伤好几人,工部负责的那段工事的小吏不仅不上报,人家家人得信前来,请求带人治伤时,竟被那小吏欲行不轨未成,杀了。 有人看到后报信,那个村应役的乡民立刻一拥而上,混乱中有人被打死了。 若非罗二当时巡到那段,差点出大事。 工部的员外郎面对通州知州,冷汗津津,不是怕他,而是自己的官位怕是不保。 林修尧抚了抚额头,回去以后,必须派人巡查一下治下的役丁们都被哪一处督工。 工部尚书已经得到消息,此时正和左右侍郎商讨对策。 “此次固堤,今上为了不影响夏讯防潮,才没同以往那般,只征当年甲首。 而是发了征发全部民户丁口,当年排年都征,以期尽快完工。 如今,偏偏是我们工部这边出了问题,还涉及两条人命。 你们看,谁下去平息一下事端。” 左右侍郎都沉默不语,稍倾,陆侍郎道:“我去吧。” 工部尚书面露欣慰,刚刚点头,门外来报,皇帝爷爷陛下召工部四品以上官员觐见。 第七十三章 嚎啕大哭 沈笑三人晃悠悠的回到家,管氏把沈笑喊到房间,道:“七两,明天你和伯娘一起走亲戚去,然后我们再去一趟胡大夫家。 人家胡大夫一直到现在,都每隔一天来给你大伯针灸。” “先去大舅家吗?”沈笑决定把她一会儿去找大舅的事儿,给伯娘报备一下的好。 管氏正愁没机会和她说那八颗金瓜子的事,听她说完,管氏摸摸沈笑的头道:“七两,那可是你的嫁妆。” “伯娘,机会难得。买了地,等挣钱了,再给我攒嫁妆不迟。 再不济,回头把这八十两的地都给我陪嫁了呗。” “成天的不着调,谁家给闺女陪嫁孬地。” “伯娘,”沈笑又开始了她的撒娇大法,又是摇管氏的胳膊,又是给她捶肩。 “伯娘,万一这块地被谁看重买走了,我都要气的吐血了。” “胡说,呸呸呸,童言无忌。快呸!”管氏最怕这孩子生病。 “呸呸呸。”沈笑回头看到大伯也进来了,赶紧道:“大伯,你帮我劝劝伯娘吧。 买了荒地,咱家真的亏不了。 后院那几十株辣椒,回头我还想种个十几亩呢。 不能种在良田,正好荒地上能种不是。” 沈大伯坐在小靠椅上,看着沈笑求完自己又去求孩儿他娘,仿佛看到了小弟当年。 臭小子十四五岁就和自己说,他帮庙里大师傅找齐人,只修个庙顶就能赚回不少钱。 磨了自己三天,同意他试试找匠人,没有想到他慢慢跟那些匠人学了许多东西。 不到两年时间,他就把村里的壮劳力拉成了一队,专门接各处庙观的修缮活计。 可惜,那群和他一起干活儿的小子们,在那场兵祸里没了一半。 沈大伯右手大掌在眼睛上盖下,连连吸了几次鼻子。 “大伯,”正和管氏纠缠的沈笑,不敢再求了,“大伯,咱不买了。” 沈大伯揉揉眼睛,露出笑容对沈笑道:“买,明天大伯陪你一起去找你大舅。” “大伯。”沈笑突然有些不太适应。 “唉……”管氏情知丈夫想到了七两的爹,“买吧,只要咱们肯干,田地不会亏待人。 那些大富户不都喜欢买地,赶明儿,咱也成个小富户了。” “负户。”沈大伯咬字特别重。 沈笑神奇般听明白了,“大伯,一定会变成富户的。” 沈曜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功夫,七两就成功说服了爹娘,不愧是他们家的宝贝蛋。 大拇指给沈笑竖的高高的。 倒是沈志,想想后院那批辣椒苗,钱没进袋就先飞走了,连明年的都没有了,顿时感到生无可恋。 下午给半坡洒肥时,都觉的心累身也累。 那是三百三十亩荒地,不是三分也不是三亩,得开到什么时侯? 所以这天,直到晚上睡觉,他都没理七两。 沈笑完全不在意,等到开荒时,二哥就会知道他太一厢情怨了。 接下来打脸来的好快,给大舅家送端午节礼时,变成自己一厢的情怨了。 沈志欢快的挥舞着鞭子,哈哈,大舅和县令他们去巡视河堤了,他家暂时买不成荒地了。 “哼,二哥,你是不是觉得晚买两天,你就能偷懒两天。 我告诉你,不可能,下午回家犁完地,咱们割艾叶去。”沈笑就见不得他二哥的幸灾乐祸。 “七两,明天都初三了,城里人早就买好了艾叶。”沈志瞬间快乐没有了,他都和人约好去河里摸鱼了。 “七两让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管氏立刻表示支持沈笑。 沈大伯就看着他们乐,直到到了大闺女家,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闺女,正被一个疯婆子抓住头发不松手。 另外一个女的被她闺女压翻在地上揍。 亲家两口倒在地上,女婿许祥没在。 好像一对父子的人,手里拿着扁担和刀挥舞,四邻们都近身不得。 周围的人看样子有被波及的,一个小姑娘脸上一道血印子在她娘怀里哭。 沈笑和沈志,几乎从车上飞下。 沈志可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女的就手软,上去就把那老太婆揪起。 带累的沈悦头发被揪下一络。 奔到近前的管氏心都要疼死了,“二郎,帮你妹妹去。” 她抓住那个老太婆的头发就开打,脸上头上都不放过。 老太婆如杀猪般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沈笑见到二哥揪开那个老太婆,大姐压着地上的女人又稳居上风。 一个转身跃起,徒手夺了那年轻男子手里的杀猪刀。 顺便一脚踢飞了拿扁担差点挥到邻人身上的老头。 接下来,根本就不用沈志出手,张屠户就揍起了那个年轻男子。 “奶奶的,敢抢老子的杀猪刀。”张屠户都快吓死了,刚才那小子一刀差点捅许叔身上。 亏的许祥的小媳妇彪悍,把人给踢开了。 那受伤小姑娘的娘更是拿着棍子抽一冷子,打那被打的嗷嗷叫的男子。 她姑娘要是破了相,她跟他没完。 周围的人都大喊:揍他揍他,使劲揍他。 他们这一条街,向来邻里合睦,这几个二百五竟然敢来此行凶。 沈笑皱眉看看四周,先检查了许大叔和郭婶子。 许大叔应该是应扁担打到了头,郭婶子没伤。 沈笑用力掐了她的人中,见人有了动静,道:“二哥,快去请个大夫?” “好。”沈志起来时,已经有热心的邻居来帮忙。 拴好骡车的沈大伯,走到倒在地上的老头儿面前,蹲下,狠狠甩了他几巴掌。 沈大伯不打女人,但他会打女人的男人。 “起来吧,别装了,我家孩子有分寸,不会踢伤你。” 那老头悄悄盼开一只眼,见一个比他小的老头在跟前,又把另一只眼睁开。 这边,老太婆被管氏教训的没了声响,只敢坐在地上哭。 管氏斜瞥她一眼,很好,头发掉了两络,脸上也被自己抓花了半拉。 她转身把大闺女从那女人身上拉起,轻声道:“悦娘,悦儿,娘来了。” 沈悦迷乱的双眼,一下有了亮光,扑到管氏怀里嚎啕大哭:“娘,娘,你可来了。 我公爹被人打死了,祥哥回来我可咋交待呀!” 第七十四章 赶巧儿了 听到沈悦大哭的众人…… 今天也是赶巧儿了,县衙几乎所有的人,都和县令去巡河堤了。 留守的人本就不多,巡检的差役们闻讯赶来时,行凶的人已经被绑了。 许大叔正被胡大夫诊治着,他开好药道:“最近最好卧床别动,有些恶心头晕是正常的。” “好,好,谢谢胡大夫。”郭氏福了个礼,手里拿的药方,被沈悦交给了沈志。 她不住的谢沈大伯和管氏,今天要不是亲家正好来到,当家的说不定真就没了。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被那个女人抓住,因她是嫂子不敢还手,见到丈夫被他族兄打倒,一口气没上来瘫倒在地上了。 沈笑随着胡大夫一起到了院子里,差役们正在询问街坊。 张屠户眼尖,看到沈笑出来就问:“许叔怎么样了?” 沈笑看向胡大夫,老头儿就气血阴阳的一通说,总之人伤的很重,脑子受伤可大可小。 有人可能流血了也不会死,有人可能看着没事,突然倒地后就死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人什么时候醒来,可能一会儿醒,可能永远醒不来,就得准备后事了。 被绑着的老头儿,此时才发觉,差点打死了人。 他的妻儿们已经吓的脸色煞白。 排年里长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今年的当年里长还在河堤上呢。 他与里老们和壮班捕头正在商量怎么办,要不要送官。 壮班捕头道:“问问主家的意思最好。” 他看这两方人打的都挺惨的,一问之下偏都还是亲戚,据说以前关系挺好。 今日反目动手,明日说不定就又和好了。 如今没有出了人命,也只能按乡里纠纷办,这种事一向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沈笑听了就上前一拱手,指向那个被绑的年轻男子道:“曹捕头,这人当时手持凶器,众目睽睽之下,刀子差点插入许大叔胸口,他还用刀伤了一个小姑娘的脸。 此一事,已经不是单纯的乡里……” “七两,”沈大伯打断她,给曹捕头和排年里长及里老们拱手道:“孩子看她大姐家差点出人命,太激动。 几位还请见谅。” 曹捕头等人也都理解,他道:“不若请主家她们出来,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解决的好。” 沈笑看看大伯,站到了他身后,古代就是这样,官府也不喜欢乡民上堂打官司。 即便要打官司,事情也要经过里老们裁议,若不服可上告。 若不找里老调解,直接上告就是越级,进公堂先打板子。 如今大哥和姐夫去应役了,许大叔受伤,大姐和她婆婆又不便上堂。 在沈大伯的示意下,沈笑准备去喊大姐。 恰此时,屋里的人都出来了,许大叔被郭婶子托着出来。 旁边药童小鹿帮忙扶着人,面对胡大夫责问的眼神,他道:“病人非要起来不可,我劝阻不了。” 胡大夫上前把了脉,对后面的管氏和沈悦道:“搬把椅子来。” 众人就见许大叔干呕几回,坐到了沈悦搬来的椅子上。 他倚着郭氏,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五族兄。” 五族兄听他连五哥都不喊了,就知道要坏事儿,刚自己昏了头了。 他呜呜道:“十八呀,五哥不是有意的,刚刚是昏了头了。 看在我娘小时给你饭食的情份上,你就原谅五哥吧。” 他咬咬牙又道:“这回的诊费,五哥来出。” 沈笑瞟他一眼,瞧瞧,是诊费,不是药钱。 “五族兄,当年我父母兄弟皆亡,承族人关照,才能活下。 伯娘连连养了我一月,但是族里是有给她分粮食的。 不过我承她的情,她在世时,四节八礼我当亲娘给。 下葬时的棺材都是我出钱置办的。” 许大叔说完,街坊都夸奖,从前他家是租的这院子,家境并不富裕。 可一到过节,许大叔两口就大包小包往老家送东西。 卖锅贴的刘嫂子离的近,知道的更多,她道:“许叔的族兄家每回来送租子,都只挑一担来送。 走时却要抱走大包小包不少东西。” 有人道:“不是说三成租子还管交税吗?已经够少了。” “就是白送一样,听说还是上等田。” “那可不,这四亩地就跟白给一样,那一亩地最最少收两石麦,啧啧啧,老许太傻。” “就算三成加交税,也要送来两石粮食吧。” 刘嫂子冷笑:“就这还不知足,每年都说收成少,只送一担租子,多了我从来没见过。” ……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沈悦上前一步道:“可我族伯还觉得不够。 今年只送半担粮来不说,还说我的嫁妆田怎么能租给外人。 他家的那位,说我新媳妇里外不分,上来就要替婆婆打我。 我婆婆拦下她,她还一直骂人。 骂我狐媚子……什么难听骂什么。”说着泪水就止不住了。 管氏直喘粗气,刚才对那老婆子,打的太轻了。 那老太婆抬头要还嘴,瞄到管氏吃人的目光,吓的后退半步,不敢吱声了。 沈笑走过去拉住大姐的手,沈悦仿佛获得了力量,擦了泪继续道:“我公爹看实在不像样,就送他们出去。 走到门口时,我才发现族嫂把今早我放到窗台上的镯子藏到袖子里。 我让她还我,不仅她不给还,她婆婆又要上前打我,说我冤枉人。” 刘嫂子几个妇人,立刻把那年轻女子堵上,从她身上搜了出来。 那女子还叫道:“我的我的。” 刘嫂子举给曹捕头等人看,“这是祥哥儿给她媳妇买的,我和大伙儿都见过。” “就是就是,银楼里都记录,曹捕头可以去查。” “呸,这是个偷儿。” 七嘴八舌中,沈笑听明白了,那老太婆走到大门口,甩大姐巴掌时,被郭婶子挡住了。 许大叔让他族兄族侄拉住人,他族兄族侄都跟没看见一样。 街坊四邻们看到,许大叔侄媳和沈悦拉扯着就打起来了。 大家来拉架,许大叔的族兄不许,抄起扁担赶人说是家事。 其实沈笑觉得,他是心恨大姐不把地租给他,借机让自己儿媳妇打大姐。 第七十五章 醉不是借口 没有想到,他儿媳不是大姐沈悦的对手,他儿子要去打大姐,许大叔上前去拦时,不知怎么把他族兄挡人的扁担甩开了。 许大叔以前常年推磨,很有一把子力气,一甩之下,他那族兄就摔了一个墎儿。 他族侄这下也不去打大姐了,转身跑到不远处,从张屠户的肉案上抓了刀,挥舞着就来砍人。 那乱挥的刀,不知怎么的,把街边一个吓到的小姑娘脸上划出了血。 这怎么了得,附近当家男人多去应役修河,兄弟多的成丁,也被三抽二了。 在家的男人见了都要出人命了,护家小的护家小,冲上拦人的拦不住。 那可是杀猪刀,利的很。 偏偏许大叔的族兄爬起来扁担一阵挥,乱马交枪之中,他族侄的刀尖顶到了许大叔胸口。 沈悦听见婆婆尖叫,摆脱族嫂纠缠,迅速从侧面踹开了族兄。 她那族嫂又从身后把她扑倒。 郭婶子被她嫂子抓住动弹不得,推不开人又不能真打。 及至她见到丈夫差点被杀,才发力撕开人。 还不待她撕开人,丈夫就被族兄挥来的扁担打中,她咬了嫂子一口,跑近一探,丈夫没气了。 “当家的,你可不能死了,”一句话没到了,一口气憋住,晕了。 沈悦听到公爹死了,把族嫂从身上翻到身下,死命的打。 然后就被那老婆子揪住了头发,正好沈笑他们刚来到。 听完全部过程的曹捕头等人,实在是无语。 你说这许家侄子,妇人拉扯,你参和什么?为你叔把你爹摔倒,你就去抓什么刀要打要杀的。 许大叔侄子,这会儿完全酒醒了,来之前他喝了点酒,想在家睡觉来着,却被爹娘拉来。 听他们嗡嗡的又吵又打,又见爹摔了,就昏了头了。 被绑着的他膝行跪地,给许大叔磕头:“十八叔,我,我酒醉昏头了。” 许大叔掩面,他平常对这个侄子不差的,酒醉不是借口。 这是在怨怪自己,没有将煮浆水豆腐的配方给他,又没让他佘了自家的五香豆干去通州卖。 都说了,这两样,一个是自己岳丈家的传家本事,另一个是儿媳的嫁妆。 自己多年来不言不语,竟是已经把他们的心给养大了。 他转头对沈笑道:“七两,给叔拿把刀来。” 众人微愣,只沈笑看懂了他举袖的意思,她进厨房把刀拿来。 许大叔接过,在自己衣摆上划下一角布,用力扔到地上。 沈笑接走了刀,听到许大叔道:“五族兄,打今儿起,咱两家不要再走动了。 我自认已经还了伯娘的恩情,这么多年来,你租我的地,给多少租子,我从来没言语过。 等我能动了,找族老们,我的祖田就卖给族里了。 你们走吧。” “慢着。”沈大伯和一个老太太同时阻止。 沈大伯请老太太先说。 老太太先给胡大夫行了个礼,“老身托大,请胡先生给我小孙女看看。 这孩子被他家儿子伤了脸,我家是不能让他们走的。” 胡大夫给妇人怀里的小姑娘检查一遍,“别碰水,也别用手摸。” 他从小鹿拿的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外敷一月。” “可会留疤。”妇人急问。 “好好养养,七八成是能恢复的。”胡大夫积年的太医,是不会给百分百保证的,万一小姑娘正好是容易落疤的体质呢? 那妇人面露焦急,但她家老太太却是个有见识的,说七八成就和说全好差不多。 她再次道过谢,转身道:“我家孙女这是无妄之灾,别的且不说,诊费药费还请你们拿出。” 沈笑觉得市井之间,也是藏龙卧虎,这老太太一看就很有涵养。 就见里老们也是很支持的,许大叔的五族兄怕再犯了众怒,就问道:“多少钱?” 众人看向胡大夫,药童在他的示意下道:“上门看诊百文,出门应诊一两,药膏是宫里都用的冰肤雪肌霜,做价一两二钱。” “这么贵?”老头惊到,平常人看诊不过十几二十文。 “胡大夫原来是御医,外诊一两已经是看在乡里情分上了。 至于药,由三十四药材……” 小鹿一番解说完,许大叔族兄就急道:“可我没带这么多钱。 身上只……” “老身会请人与你还家取来。”老太太只拿自家该拿的,却不会让赖帐。 她转头给大伙点头后,拉着儿媳孙女退后,把主场让给沈大伯。 “各位街坊四邻都在,今日不若完全做个了结。”沈大伯团团拱手道:“不若请来许家族老,当面把地契交结。 亲家以为如何?” 他亲家心善,但人心这个东西不好估量。 从前,亲家常年跟在岳父母身边,只逢年过节回老宅几日,与许家的关系哪会有他族兄亲近。 再者亲家五服之内族亲皆已不存,没有兄弟支应,家里有一笔祖产又不常在家,这在乡间,是很吃亏的。 不然他族兄何敢每年每次只送一担租子。 今次之事,他族兄在村里,不定把他编排成何等模样。 说亲家仗着邻里之势欺人,反咬一口都是可能的。 等他回家卖地时,难料又惹出什么事来,说不定那地都不一定能卖上钱。 趁如今,有官差里老在场时,请来许家人看看究竟,他们族里为维护体面,也会好好把地给收了。 众人都点头称是之际,沈志抓药回来,在沈大伯派他去接许家人时,沈笑道:“二哥不能一个人去。 我陪你一起,再请上一位差役随行最好。” 沈大伯想了一下,道:“你别去。” 然后他央了张屠户陪儿子一起。 沈笑又见大伯找曹捕头说话时,好似给他塞了块碎银。 等沈志和差役及张屠户去接人,院中邻里慢慢散去一部分,只刘嫂子,铁匠,还有那老太太一家未走。 沈悦带着妹妹,给曹捕头和大家一起上了一份甜豆腐脑儿。 略做梳洗,又在管氏的安排下,带了豆腐豆干,挨家挨户的去送。 一个是陪不是,惊扰了大家,另一个也是感谢大家前来相助。 胡大夫则在沈笑的请托下,一直没走。 他还和送东西回来的沈笑调侃道:“小七两,我都快都你们家的专属大夫了。” 第七十六章 谭秀才 沈笑秒懂,给他一揖到底:“多谢您,今年的蜜桃干给您多包些。” “那个南瓜酥,据说是你伯娘的二哥做出来的,近日临近端午,老夫连排三天队,都没轮到。 我猜这道点心的做法,是你教的吧。”胡大夫有一颗吃货的心。 沈笑莞尔,“要不,一会我帮您去排个队?” 胡大夫满足了,两个大小吃货躲在厨房吃着甜豆花,一起聊开了县城和通州的蜜饯果子。 院里不知何时,进来一位儒雅的老先生,妙的是手里还拎个食盒。 沈笑见他与众人招呼过后,拉过一个高凳,又是泡茶,又是将食盒中的几色点心摆在了受伤小姑娘和她祖母身前的高凳上。 口中还道:“娘子,谭小娘子,我久侯你们不来,就自作主张把茶点送来了。 不然再等,点心一凉就不美味了。” 他娘子只是嗯了一声,他孙女儿终于不再抽咽,甜甜道了声“谢谢祖父。” 整个院里的人仿佛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沈笑就晓得,这一位就是本县闻名暇尔的谭秀才了。 胡大夫张望到盘中的点心,终于按耐不住,大步流星出了厨房。 “老谭,哎呀呀,又做出什么美食了?” 谭秀才立刻以身形挡住高凳,“胡先生也在。” 胡大夫向左迈步,谭秀才就挡左,胡大夫向右迈步,谭秀才就挡右。 直到他娘子“咳咳”两声,谭秀才方让了开来。 胡大夫终于如愿尝上了美食。 沈笑看的一乐一乐的,想起二哥曾和他讲的趣事。 太祖年间,谭秀才中了秀才,还是小三元,人人都道他秋围能够高中,他却宣布封考了。 都听说过封笔,头一回听说封考的。 据说他在家高卧半载,秀才娘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既然不想就不考了,但也不能总呆家里坐吃山空吧。 于是就催他到外面找个什么事做,好歹能有个进项。 然后,谭秀才就到书院应聘先生,教了月余,他嫌太吵,辞了。 又找了份帐房,做了一月,他说数字太乱,伤脑伤眼,辞了。 那去做个师爷吧,这回时间不短,足足两月他才回家,又辞了,原因是嫌弃人家县令官话讲的不好,听着费劲。 接下来,不论找哪个事做,他总有理由辞工。 秀才娘子气的差点与他和离了。 然后就道,家里只有田地五十亩,上奉住在长兄家的父母,下养几个孩儿,实在吃不住。 若他实在不愿出外找工,就在家做饭带孩子,秀才娘子出外做工。 没有想到,人谭秀才不仅同意,还大力支持。 先是每日送娘子去一家绣坊上工,后又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 这会儿,他既嫌累也不嫌吵了。 也是运气使然,她家娘子后头自己开了个小绣坊,又因谭秀才偶而画的绣样,生意日渐兴隆。 可别以为人家谭秀才是秀气,十年前兵祸,这一位可是在城墙上打杀不少叛军,颇为英勇。 他们家娘子举凡出外谈生意,谭秀才都鞍前马后乐意之至。 或因新朝又重启女学之故,人们尽管一开始有些微词,时间一久,竟也习以为常了。 谭秀才夫妻,简直将女主外男主内发挥到了极致。 且人家谭秀才每与人聚会,必是要夸他娘子,遇到饮酒,一句娘子让我少饮,轻松过关,丝毫不觉怕老婆有什么丢脸。 沈笑正感叹谭秀才真名士风范时,她二哥引着好几个中年老年男子和差役进院。 随后,张屠户也和一众邻里再度进来。 她巧妙的从厨房悄悄出来,转到大伯身后近距离围观。 大家寒喧之后,许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近身安抚过许大叔之后, 转身举起手中拐杖就抽了许大叔五族兄一顿。 想必是二哥三人已经告诉了他们发生的一切。 然后就听见许大叔道:“族长叔,我家现今租给五族兄的四亩多地,打算卖给族里。 一直给族里管着的十几亩田地,以往的出息我都给族里修缮纹茔,照看我这一支墓地用了。 今日这十几亩地,当着曹捕头与众位邻里的面,我,我捐与族中永为祭田。” 他来回抚摸一个匣子,保了这么多年,终究保不住了。 “大伯。”沈笑太意外了,许大叔竟然还有十几亩地被他族里管着。 听许大叔最后语带哽咽说完,就知他极为不舍。 “唉。”沈大伯只叹了一个字。 邻里都惊讶极了,随后有好几人,如沈大伯一样叹气。 “好,此乃至孝之道。许小子大善也。”谭秀才击节叫好,并道:“不知我来当这个中人可好。” 这哪里是问,分明就是要当的。 胡大夫也笑道:“老夫也当一回中人。” 他们哪里会不明白,许家为何要将地做为祭田。 曹捕头道:“有两位老先生做中,甚好。 还请谭先生写好契书,我与里老们一起到户房办妥。” 许家的人真是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 那许族长只好拿着拐仗往许家侄子身上打。 等到谭秀才儿媳拿来笔墨,沈笑和沈志一起上前,为老先生铺纸研墨。 一份卖田的契书倒是平常,只是捐为祭田的那份,好些个人做了见证按了手印。 曹捕头和里老们也很快帮契书办好交予双方。 他们在看到许家族长代许大叔赔付谭秀才家二两二钱后才离去。 自然,沈大伯送人时,少不得又塞了银钱过去。 外人散尽,胡大夫又诊过脉才离开。 管氏和沈笑将老母鸡,鸭蛋,桃子,菜等交给郭氏,就要告辞离去。 沈悦再不舍家人,如今公爹婆母都需好好静静,她也不好留爹娘。 “爹,娘,公爹一伤,县城好说,但是往通州送豆干的事,恐怕要二郎帮忙一段儿了。” “好,以后二郎给永福送过菜,就帮你送。”管氏答应道。 郭氏出屋,正好听到,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深深福礼。 管氏赶紧扶起她,拍拍她的手,道:“都过去。” “嗯。”郭氏含泪点头。 沈悦与爹娘依依做别。 “伯娘,快午时了,我们还去胡大夫家吗?”沈笑问道。 “去。你大伯还得扎针开药呢。”管氏摸摸钱袋,丈夫从他这拿走一两银子,也不知道再十天的药,会不会再便宜一些? 第七十七章 布 便宜是不可能再便宜了,但是他们在胡大夫家等到人时,胡大夫给沈大伯仔细检查一番。 笑道:“恢复的很好,酸胀说明血液逐渐归复流通。 药你再吃十天,针灸不必太紧密,以后每三,五,七天再来三次。” 沈笑接过药方,她看不懂上面的龙飞凤舞,问道:“还是上次一样的药吗?” 胡大夫知道她家的情况,但药材不是他种的,随即摇头:“调了一两味辅药,但仍需七百文一副。 不过,十天以后,你大伯应该只用几十文一副的药养一段就好了。” 管氏和沈大伯终于松了口气,今天买了药,家里真的只有两位管舅舅给的两锭银了。 七两又想买地,还好还好,最近桃子卖了,会有个活钱。 “胡大夫,三天后是端午,您今年在县城过节吗?” “不了,今年县城取消了龙舟比赛,我大儿子明天接我到京里过节。 我与老伴也不到别处去,初六那天就回来了,你们初六申正来吧。”胡大夫的儿女们都已各自成家,他们不住一起。 “沈老弟呀,虽说你恢复的很好,但是以后扛麦扛米的重活还是不要做了。 不是一点儿不能干,只不过连连劳作后大汗淋漓,你容易风邪入骨。” 沈大伯看看管氏道:“孩子们还小,我也不大,总不能在家歇着。” “非也非也,你们家几个孩,我看都是能干有出息的。 小七两折腾的果蔬,其实不少进项,你完全可以给她打下手嘛。 再者,你算算今次你前后花了多少银两?若再来一次,多一倍的银两也不见得能恢复如初。 你不想和你们本家的沈四老爷一样吧?”胡大夫接过沈笑递来的南瓜酥,嘱咐老妻将银钱付了。 管氏推拒,他却道:“你们的端午礼我收下,但这是托七两买的,理应给钱。” 沈笑接过了胡太太给的碎银,全交给管氏。 沈大伯却是心情不畅,四叔如今口眼正常了,但走路却半边身子不利索的很。 胡大夫就道:“沈老弟,你可不敢大悲大喜,情志也会伤身的。” “胡大夫,我这……” 胡大夫今天得了不少美味,话也多了起来:“儿女们大了,咱们不能总当老母鸡不是? 听说,你和你家二郎这般大小时,就一个人顶起了门户。 现今你三个儿子都大了,还有何惧?” 两个老头儿聊了不少的东西,待沈志抓来药,他们也就告辞离去。 沈大伯的情绪明显好转,沈笑想,古代的中医可真了不起。 到了街上,见到不少摊贩挂起了艾叶菖蒲,还有各式的五彩粽子小佩饰,沈笑就道:“伯娘,该编五彩粽和五彩绳儿了。 明个儿大嫂回娘家,是不是还得给她买朵红绒花戴。” “哟,就是。”管氏轻拍额角,“瞧我这记性,家里有黄米和枣儿,咱还得买些江米。” 打开荷包一看,统共就剩一两二钱银。 “二郎,你和你爹去买些江米和肉,一会赶车来接我们。”管氏给了沈志五钱银子,道:“买刀上好的后腿肉,你嫂子明儿个回娘家用。” “好的,娘。”沈志侧身接过,把骡车暂停路边。 目送丈夫儿子转道,管氏拉着沈笑进了一家门脸儿不大的绣坊。 沈笑对绣花不通的,但她知道架子上挂的绣屏很上乘。 花开富贵,喜鹊登枝,百子千孙图…… 屏风炕屏,绣帕,扇面,连嫁衣都有。 沈笑是看的目不暇接,手都不敢摸,唯恐惊了它们独自绽放的美丽。 一个小姑娘近前,礼貌招呼她,“小姑娘看有什么看重的吗?” 沈笑转身,“我是和家人来买绣线的。”说着她就指向了挑着绣线的管氏。 眼睛不经意的扫向对面的布店。 县城的街道并不如州府的宽阔。 所以沈笑一眼就看到对面布店有许多客人,伙计和掌柜忙的厉害。 一个客人搬着两匹布在布店门口,给店内连连拱手后,急退两步,扛着布就快步离开。 沈笑觉得不对,那人的身上的长袍,分明就不合身,“借过,”她拨开小姑娘,一下窜出店门,追那个扛布的去了。 “七两。”管氏发觉,丢下挑好的绣线,急步追出时,哪还有沈笑的影子。 只是猛的听到对面一声惊呼,“我的布,谁搬走了我的葛布。” 掌柜的快急死了,若非有客人说要裁半匹葛布,他还发现不了刚放柜面的两匹布不翼而飞了。 忙问伙计,刚刚第一个问那匹上等葛布的客人哪去了。 伙计,他不知道啊,小伙计吓的要哭,一匹上等葛布三两银,更何况两匹,他赔不起呀。 有个客人略一思索,道:“掌柜的,才将我见一人扛着两匹布,在门给你作揖来着。” 掌柜的一拍大腿:“定是那贼子趁我不备,假装付帐离去。” 报官吧,几两银追回,有一半得请请差役们吧,不报官吧,着实心疼。 客人们也都替掌柜惋惜之际,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穿青布上衫长裤的小姑娘,手里牵着一根长长的腰带进来。 腰带那头儿,赫然就是刚刚搬走两匹布的贼子。 他双手被捆,肩上还扛着那两匹布。 大家目瞪口呆之际,管氏扑到近前,连连拍沈笑的背,“你吓死伯娘了。” 沈笑嘿嘿一笑,将手中腰带扔给掌柜道:“这厮行迹可疑,我追上他时,他慌的大跑,这布显然没给您交钱。 另外他身上的衣袍,不晓得哪里摸来的,你们最好报官。” 掌柜接过腰带,才要谢人,曹捕头就带人追来。 “刚刚,有人报说,有两人在街市追逐,撞翻了几个摊位,是你们哪个?” 沈笑伸手指向偷布贼:“是他,他偷了布,我去追时,他撞翻了好几个摊位。” 那贼子肩上的布,早被伙计抢走,此时被伙计踹倒在地。 曹捕头一看,熟人,“原来是你。 听说你还能徒手夺刀,厉害,不愧是小善人的女儿。” “哎呀呀!原来是沈小善人的闺女。”掌柜连连拱手,道:“还请两位后堂安坐,我好请我家东家亲自来谢。” 第七十八章 县尊县尊 沈笑连连摆手,给曹捕头点了一下头,抓着伯娘就快步离开了。 刚她可是听到小伙计抱着布说六两呢。 这都让人家东家致谢,她没那大面子。 曹捕头见她们急步离开,摇头失笑道:“掌柜的,你把人吓跑了。” 掌柜轻拍自己的脸,还真是,算了,等回头上门致谢吧。 失物不多,但人家的情义重,“我这不是想到,马上又到初四了吗? 曹捕头,今年是那些义士的十周年祭,县尊有何安排?” 曹捕头道:“得等县尊巡河回来才知。” …… “十周年祭?”林修尧经钱师爷提醒,猛然想到这个,他道:“以往县里都是如何安排的?” “每年五月初四时,县令会带领士绅们到东门外的忠义亭祭拜。”钱师爷想了一下道:“事涉好几个村,那天会有各村各族族长们代替那些家属前来。” 林修尧颌首,那些义士家属们定是在自家坟前祭祀的,“这样,请先生,不,祭文我亲自来写。 请先生陪同崔主薄,一起给各位士绅写帖子。” 他顿了一下问道:“往年一场祭拜会花费多少?” “三牲必有的,再加上点心酒水及祭拜后的席面,基本上三百两足够。”钱师爷问道:“县尊另有安排吗?” 林修尧勒住了马,其他人也随他停下,“先生,今年这场灾受损良田不少。 因着修河固堤,连龙舟赛都不办了。 席面我看就不必了吧,无非是一群人吃吃喝喝。 你看只准备三牲祭品,然后将这三百两银子,换米粮发放可行?” “三百两如今只能买六百石米。”钱师爷算了一下道:“县尊是打算让各里长领走?” “不,”林修尧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十年生聚下来,县内人口应该是增加的,但也有各种原因没上户帖的。 我们是下县,几万人口而已,六万升米,一户一升米,都不晓得能不能领完。 正好以此机会,每户凭户帖领白米一升,好摸一下各村人口的实底。 没有结余最好,若有就送予各村孤寡。” “甚妙。”钱师爷赞道:“不过,只我陪崔主薄怕不够,县尊可请上城中谭秀才,梁老爷等人,一起到各家游说。” “那位谭秀才呀?他不是向来不爱与士绅走动吗?”林修尧重新拍马前行,他觉得谭秀才最主要是懒。 钱师爷笑着点头:“对,但谭秀才向来不惧得罪人,又有一颗侠义之心。 县尊此举本就是为诸位义士积聚阴德,他定会相助,没准儿,凭他一张嘴和人脉,日后祭拜之日的席面都会变成施米。 且往年举办龙舟赛,富户缙绅们也会派捐三百两左右,若能一起换成米粮……” “好,本县今晚亲自上门去请,但愿他如先生所言,能让此形成定例。”林修尧加快马速,再走一两处河堤,他们县应役丁口负责的河段,他就算是走完了。 管大舅因着高师爷的关系,颇得县令赏,他离的近,也就听到了一两句。 不过县令敢讲,就不怕别人听到,毕竟,这是好事,哪怕他们这些吏员差役,一月也不见得吃几回白米。 …… 河堤边,正在抬木桩的沈小舟道:“远哥,你觉不觉今天那个差吏好像安静许多。” 沈远假借弯腰向远处瞟了一眼,“是。” “奇怪了,他良心发现了?”沈小舟可不信,“卢大叔说,打听到阮秀才的族兄,请这人喝过两回酒呢。” 沈远他们现在,真的是十分后悔,怎么就没有捶十九叔一顿。 这回回家,不如找二郎他们,给十九叔套回麻袋。 娶回个恶妇,都被官府判离了,还能祸害他们村。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沈远他们不由再次弯腰远望。 怎么为首那人是林县令? 沈远他们都是认得县令的,只要当时进了公堂内的,都是会记住县令的样子。 想到大勇如今一直发烧,他抱试试的态度,在示意沈小舟放下肩上的担子后,大声喊道:“林县尊,林县尊。” 那马就冲过差役们守的坡段,直接冲向沈远而来。 沈远大喜,干脆扔了木桩,跑步迎向马匹跪倒,大声喊道:“县尊救命。” 跟他一起跑来的沈家村人都一起跪地大喊:“县尊救命。” 其他村的户丁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县尊来了,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跑来一起跪下。 有那累的受不了得,也跟着沈远他们喊救命。 一时之间,几百号人聚到一起跪下狂喊。 那边上的差役们阻止不及,此时挥起的鞭子赶紧收回,心道:我们这没出人命。 林修尧听到这声势浩大的喊声,心下立时一紧,这里,不会出事了吧? 策马近前,跳下跑来,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场面顿时一静,后面的人见前面的人不喊了,也跟着停下,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出了何事。 “说啊?你们都哑吧了?有什么事,本官为你们做主。”林修尧扫视一圈儿,心澎澎跳的厉害。 沈远第一个站起,把腰带解开,短衫从上身扒下背过身去。 纵横交错的鞭痕,好多已经溃烂。 “大郎。”管大舅跳下马奔来,想按住沈远的肩膀,可肩上也有伤。 沈小舟他们,也学着沈远脱下上衣,管大舅简直不敢相信,“谁?他妈的哪个龟孙子干的?” 在沈家村身后的人,也都吓一跳,怎么会这样? 林修尧看到几十个户丁伤痕累累,转身另一边问:“你们呢?全都给我脱下。” “脱呀!”林修尧极力的克制自己。 役丁们纷纷脱下短衫,扬帆和一众捕头衙役们,分头各查一片儿了。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儿鞭伤,但不像沈远他们伤的如此之重。 “很好!”林修尧转身走到沈远前面,“谁动的手?” “县尊真肯为我等做主吗?”沈远要确认。 “怎么,身为沈守善的亲侄,连当面指证都不敢?”林修尧冷笑。 “他。”沈远的手随即指向了经常鞭打他们的差吏。 后面,齐刷刷一片手指指向一人。 站在不远处的那小吏,被吓的两腿颤颤,裤子好似湿了。 “拿下!” 第七十九章 廷杖 快班的鲁捕头带着两个衙役,如狼似虎的上前绑住了人。 在管大舅狠狠踹完两脚后,才把人提溜到县尊面前让跪下。 林修尧将手中马鞭递给沈远:“打。” 沈远看看他,接过鞭子就开始抽那小吏。 小吏打着滚喊饶命,“县尊,不敢了,小人再不敢了。” 可林县令就那么看着,偶尔抬头看看其他小吏。 那些人早就吓的跪伏在地,虽然他们历属工部,但他们是不入流的胥吏,林县令是正七品的知县。 一个穿着绿袍的,补子图案是鹌鹑的从九品官跑来,给林修尧一揖到底,“林县尊,发生了何事?怎么怎么……” “何司务,何司务救我?”那小吏还能高喊救人,沈远觉得方才打的轻了,甩鞭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哎呦,哎呦,林县尊饶命。”小吏哭了,打滚的更厉害。 “这,这,林县尊,就算是在你的地盘上,也不能如此呀。 我们,我们到底是工部派下来帮你们固堤的。”何司务其实很想喊翘首站在堤上看的匠户前来助威,但是对上林修尧似笑非笑的脸,他就有些不敢。 京官是比地方上的人高一阶,但那是同等官位,不是他这个从九品的小芝麻粒儿。 “你也知道是在我的地盘上呀?”林修尧不无讽刺的问道,然后走近他,猛的把住他的手臂道:“来来来。” 何司务心颤颤的被林修尧拉到户丁们面前。 听到他道:“背身。”户丁们就全部背过身去。 “何司务,你看看,仔细看看。” 何司务使劲揉揉眼睛,怎么会这样?户丁们伤的这么重?偷懒甩个鞭意思意思就妥了,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看到吧?本官忝为一地父母,今治下百姓遭人虐打,犹如锥心之痛。”林修尧甩开何司务,道:“既在我之县内,就得遵县内的法度。” “县尊老爷,”卢老实鼓起勇气道:“我们村的一个小子,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现今在棚里躺着。” “鲁捕头,快带两个人和他一起去。”林修尧的心咯噔了一下,千万别出事,“把人带来。” “是。”鲁捕头带人和卢老实一起往工棚里跑去。 “何司务,前天的事听说了吧?” “嗯。”何司务紧张的点头,可千万别出人命,前天出事河段的人,都被刑部带走了。 “你不曾离开过河堤,怕是不晓得,陛下招你们工部四品以上所有在京的入宫觐见。 人都未入宫门,就被雁翅卫拦在了宫门口。 工部尚书,严司空被按在宫门前廷杖二十。” 林修尧在何司务惊惧的眼神中继续说道:“严司空被罚俸一年,陛下责令工部限期整顿。 说我们是大周,不是齐朝的末帝。 且,不日,少司空就要亲自巡视各处河段了。” 他背着手走回沈远近前,伸手让沈远停下,蹲下问:“为何单单对沈家村下重手。” “县尊大老爷,冤枉,是的他们干活不老实。”小吏哭道,“小的怕耽误工期,就失手……” “呵!”林修尧笑了:“怕是你不老实吧。” 他起身道:“打,何时招了何时再停,一直不招,就一直打。 若打累了,就换个人替你打。” 沈远二话不说,拱手后又抽起了鞭子。 每一鞭都打在何司务的心头,他急步上前,“浑帐东西,你是受了何人指使,快说。 司空马上就来巡河了,你是想连累我们大家吗?” 齐朝末帝,脑抽的不要不要的,和所谓的大师学了些堪舆,妄用什么风水改制,今儿挖个河,明儿填个沟,一到大雨,京中被淹,就得修河。 就是因为修河时,官吏暴敛,欺压毒打河工,才致使京中发生第一次暴乱。 虽然事后被平息,但从此齐朝各处暴乱不断,终至国灭。 据说那些修河的监工们,不是死于暴乱,就是被凌迟了。 何司务打了个抖,厉声道:“快说呀,你为何下这么重的手?” 他急的要命,左右一看,抢过钱师爷身边放着的马鞭。 跑到跪着的小吏们那面,“你们,可知为什么?若有知情不报者,按同罪论处。” 恰此时,鲁捕头他们把沈大勇抬了出来,“县尊,他背上都烂完了。” 木板上,沈大勇趴着,可能是太疼了,睡着的极度不安稳。 他背上又烂又红肿的厉害,整个背都有些发紫。 看的让人害怕。 那群小吏已经听说过前日之事,他们也怕被抓进刑部大牢。 纷纷将自己所知都说了出来。 被沈远打的小吏,此时听到别人举报,不敢再隐瞒,大声道:“愿招愿招。” 林修尧听完他的话,见钱师爷已经急速写完口供,让小吏们都画了押。 “把他带回县城诊治,扬帆,鲁捕头,你们各挑一个人留下。” “是,县尊。”两人同时答道。 林修尧看看户丁们,再看沈远,道:“本官下午会派大夫来给你们看诊。 药费由县衙来出。” 一群人扑通跪下,“青天大老爷。” 林修尧急步离去,他是羞的,这些都是他治下百姓,修的是流经县里的河道,却被外人欺负如斯。 “鲁捕头,即刻快马返城,拿我手令,取牌票拘拿阮家老三。” “是。”鲁捕头接过他草书而就,盖上官印的手令,“县尊,此事,怕是那阮秀才报复。” 林修尧厉目扫去:“没有人证物证,不可鲁莽行事。” “是。”鲁捕头点人和他一起快马离开,县尊只是没有证据,那他就找。 阮家当年霸占姑祖母家的地,该还回来了。 这边厢,何司务一路陪着小心,把林修尧他们送走了。 转回头来,就亲自安排了沈远他们的差事。 他决定,打现在起,就守在这儿了,就是侍郎巡查,他也是兢兢业业守着河段不是? …… 沈笑和管氏返回了谭秀才太太的绣纺,取了东西后,就急急离开。 正巧碰上来接他们的沈志,“二哥,赶快一些,我们快回家。” 沈志纳闷,“人多,出城门再快。 七两,你慌什么?饿了?” 管氏看着挠头的沈笑,抿嘴直乐。 引得沈大伯和沈志好奇不已。 第八十章 回娘家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水蜜桃 “噫,怎么门口有这么多马车。”沈茂扶着祖母,领着沈旭从村中大路拐过弯走来。 那儒士猛的转头,急步寻声而迎。 沈笑也快步追上围观,只见那儒士奔向七太奶三人,她速度赶超立在七太奶右侧伸手护着。 这人做什么的? “七姐。”那人飞扑近前就撩袍单膝跪下。 那些马车上下来的一大群人,也随他一起跪下:“七姑奶奶。” 沈茂微张嘴愣住,而沈旭发现七太奶松开了握住自己的手后,则是抱住七两姐姐的腿,他听七太奶说过,是七两姐姐救了他,还每天分他一碗羊奶喝。 沈笑拍拍他,看看那泪眼朦胧的儒士,又看看七太奶,这,老了好像不太看的出有哪里像。 就见七太奶整个人都僵住,老久才轻唤道:“小皮猴……” “七姐,是我,是我,小皮猴陶然啊!”陶然膝行向前。 七太奶脚步凌乱的迎上,跪下轻抚他的眉眼,“活的,活的……” “七姐。” “活的呀,啊……”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声传出。 惊得管氏和附近的人都出来了,大家几乎很少见七太奶哭。 除了她婆婆去世那回外,女儿刚生下就断气了,大家都逃命呢,她不敢哭,儿子儿媳战死在城头她没哭,丈夫病逝只看到她红肿的眼圈,没听到她的哭声。 如今…… 闻讯而来的沈村长,和沈大伯等人劝了又劝,可七太奶仿佛没听见。 福太奶把人都挥开,道:“让她哭哭。” 原以为全家遇难的人,得遇亲人,哭哭好。 沈茂不知所措,祖母从来没给他讲过她娘家的事,这么多人,都是祖母的亲人? “小然,小然,七姐对不起你,七姐应该坚持让公爹抱你走才对。”七太奶口中不住念叨。 “七姐,”陶然给她擦泪,可帕子都湿透了,也擦不完。 “七姐,我是男丁,押解的人怎么敢放。” “啊……,七姐对不起你呀。”七太奶什么都听不见,她被前头婆婆抱着来沈家村时,已经七岁了,什么都懂,爹娘选她留下,是因为她小还生病了。 他们是怕她熬不过流放途中的坚辛。 从此以后,她改名换姓成了沈七陶,长大了,才知道家人都没了。 一场痛快淋漓的大哭,有些虚托的七太奶被送进了家。 她的弟弟一家也都进了院,从马车上抬进来一箱又一箱的东西。 众人慢慢散去,沈笑也把旭哥儿抱回了自己家。 旭哥儿两个小手紧紧缠着,坐在炕上垂头问:“七两姐姐,七太奶有好多亲戚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沈大伯和管伯对视一眼,管氏给沈笑使个眼色,和沈大伯出去了。 “小鬼头。”沈笑轻刮旭哥儿的鼻头,知道十九叔一直不来见他,让他对七太奶更加依赖。 “旭哥儿,你有没有不听话?”沈笑坐在小人儿身边,把桌上的桃子用一把小刀切成牙儿。 旭哥儿摇摇头,然后抬头看向沈笑:“我可听话了。” “那七太奶就不会不要你。”沈笑把一牙桃子放入他口中,“甜不?” “甜。”旭哥儿笑了,这孩子很容易满足。 沈笑摸摸他的头,笑道:“旭哥儿,以后你的日子,会和这水蜜桃一样甜。” 旭哥儿听不太懂,他又道:“我长大了,会孝敬七太奶奶。”顿了顿又道:“还孝敬七两姐姐。” “哎呦,嘴真甜。”沈笑叭叽亲了他的小脸一下。 旭哥儿紧张的用手捂住了脸,见姐姐又给自己塞口中一牙儿桃子,开心的笑了。 “七两姐姐,你真好。和七太奶一样好。” “哈哈哈。”沈笑对七太奶的景仰又加深一层,这么短时间,就让旭哥儿能与人正常交流了。 她不由又抚了抚旭哥儿的头,虽然七太奶说,旭哥儿可能是从心底忘了以前的事,他根本就不记得阮氏了。 但是,没有每日带着旭哥儿找村里不同的孩子们玩的七太奶,旭哥儿哪会慢慢开口与人交流。 门外,管氏轻拍沈大伯,两人悄悄的离开。 “一会儿,得给七奶奶家送些碗去,那么多人呢。” “嗯,我去打水,咱们先洗一遍。”沈大伯十分赞成。 两人刚把碗洗好,沈茂就带着两个年轻男子进来了。 “伯文哥,嫂子,这两位是我的表兄。” 两位陶表兄给沈大伯两人拱礼,还把一匹松江布送上,“这是我祖父让送的,谢谢沈家人对姑祖母的照应。” “不不不。”沈大伯连连摆手。 沈茂笑道:“伯文哥,全村都有的。 我舅爷爷带着表叔他们,先去了族老他们那里。” “这?”沈大伯看看管氏,她点头后,从厨房拎出一篮桃子做回礼。 “茂哥儿,我们准备了些碗碟,现在家里有人在吗?” “还是嫂子心细。”沈茂轻拍自己一下,“我喊人来搬。 午食,祖母和舅爷爷请大家到我家去热闹热闹。” “好,高兴的事,该热闹热闹。”沈大伯替他们高兴,七奶奶家,已经好些年没热闹了,天天静悄悄的。 “那我喊七两去帮忙洗菜。”管氏要过喊人。 沈茂拦下道:“嫂子,刚旭哥儿和七两一起走了。 祖母让我来抱他一起给大家送东西。” 屋里听到的旭哥儿,桃子也不吃了,滑下炕跑出门,“茂小叔,七太奶让你来接我了吗?” 沈茂大步跃到他面前,一把抱起,道:“那当然,祖母还说,怎么一转头,我们旭哥儿没影儿了。 是哪位神仙带他去抓鱼了吗?” 旭哥儿抱着他咯咯笑,给门口的沈笑挥手。 沈笑掩嘴直乐。 和管氏又从后院拔了些菜带到七太奶家。 全村各户都有派人来帮忙,大伙儿有志一同的带了桌椅带了菜。 没一会儿,沈笑就看到张屠户送来了半扇猪,还有菜市其他家送来的鸡鸭鱼米面等。 席上,陶然带着儿孙们不住的感谢沈家人,感谢村里人。 四十多年前,沈家援手救人,而村里其他人,谁知没往外说过,他们村来了个陌生的小女孩。 陶然道:“当年,承蒙先宁平太后大恩,在上船前往琼州之前,我们每家有个孩子被救走了。 我也是长大后,才知父母兄姐们都不在了。” 第八十二章 玉米面鹅油蒸饼 “四姐,对不起。”陶然给七太奶深深一揖,“我早该来看你的。” 七太奶扶起了他道:“不怪你。 养恩大于生恩,你养父母将你教养长大,又为你娶妻。 他们病榻前,你怎么能离开。” “来,”七太奶举起酒杯,道:“与我敬诸位乡亲。” 大家纷纷起身举杯,沈笑喝下碗里的鲜榨甘蔗汁儿。 酒么,小孩子是不能喝的。 她再次看了看七太奶的弟弟,总觉得他刚才说的,是和七太奶唱了个双簧。 不过,管它呢,七太奶高兴就好。 看这从家门口排了三四十桌的席面,多喜庆。 曲终人散,一番热闹散尽,送陶家人过来的镖师们也都赶车离开。 原来,陶然他们夫妻只一独子,又有两个不满十六的孙子,一个八岁的孙女。 到老家杭州一看,族里的族亲也都不熟悉,四十多年了,都以为他们这支没人了。 所以陶然这回搬来就不走了,他们打算在通州定居,离姐姐近些,如今暂住七太奶家。 这边厢,帮忙收拾善后的沈笑,回家倒头就睡。 却不知隔壁陶家人,正在煮一样东西。 梦中,沈笑好像闻到了嫩玉刚煮熟的味道,可惜,那玉米离的太远,她没有摸到。 有些怅然的醒来,跑到空间里看了看种下的红薯和芝麻,小麦,其实都在土里还没出苗呢。 就是辣椒也才又高了一点点。 沈笑又到草场去看小鸭仔。 她现在算是发现了,这草场有很神奇的自然隔离带,里面的鸡鸭只能在草场,别的地方她不带它们就去不了。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那她回头养几头毛驴行不行? 为什么不养马?两个字,太贵。 最便宜的一匹都要二十两,够她买十头驴了。 至于为骡兄找个伴儿,还是不要了,五两银子也好多的。 看到一大群小鸭子在小小的池塘边转悠,沈笑撑着下巴想,怎么才能把它们正大光明的放家里后院。 “七两,醒了没?你茂小叔送来了稀罕物。”管氏轻轻拍门。 “来啦!”沈笑跑到果树下,差点被小蜜蜂蛰一下。 她拍拍胸口:“善哉善哉,差点害死一条小生命。” 蜜蜂蛰人后,紧连腹刺的内脏器官也会随之脱落,它就死了。 这群可爱的蜜蜂,是娘当初养在空间里的,每年她能采好多蜜的。 不然,她哪里敢动不动就拿后院地窑里的蜂蜜做吃食。 “伯娘,什么稀罕物?”沈笑打开门,一眼就看到管氏手里小笸箩里的嫩玉米。 “玉米?”沈笑太惊奇了,“茂叔送来的?是陶舅老爷带的?” “那可不,七两……”管氏还没说完,就见她家不着调的跑了,“上哪去?” “七太奶家。” “这丫头,十几根呢,不够你吃吗?”管氏看看一笸箩的玉米,每根上面都只有稀稀拉拉的些许个小粒,心想,种它的人不得亏死。 沈笑急匆匆跑到隔壁,七太奶正坐在树下喂旭哥儿吃玉米。 陶舅老爷给他们打着扇子,他笑吟吟道:“隔壁的小姑娘,快快进来。”他转头喊:“娘子,再端些玉米甘蔗来。” “来了。” 他娘子从厨房端了盘子出来时,沈笑已经给他深深揖了一礼。 “七两,你是有啥事?”七太奶奶看她这架式,定是有事。 “七太奶,陶舅老爷,这玉米还有生的吗?”沈笑在七太奶递来的凳子上坐下。 七太奶看向弟媳李氏。 李氏笑道:“怕时间太长坏了,全都煮了。 不过,煮好的还有好些,一会儿我再给你带些走。” 沈笑连连摇头:“谢谢舅奶奶,我就想要生的。 敢问舅老爷是在哪里买到的?” “琼州有种的,不过种的很少。 我这次是跑遍了整个岛上,才给四姐买到这些。”陶然看她满脸失落。 笑道:“你不会是想种吧?” “嗯嗯。”沈笑猛点头,“我以前没在通州见过。” “傻孩子,这玉米,如今只怕只有皇庄还有些,民间自是少见的。”七太奶拿起一根粒最多的给她。 “前朝时,有番人进贡,皇庄留种种了一些。 最早被称之为玉麦,番麦,玉米的叫法是屯田司的人私下里叫的。 后来,还在京郊试种了一些地。” 沈笑才惊觉:“原来,所谓的番麦就是玉米呀?那怎么不见大力推广?” “自然是因为产量太低,太不划算。”七太奶举着一根玉米棒子道:“你看,能长这么多粒的,已经是最好的。 所以各地试种之后,就不再种植了。 若不是宫里有道玉米面鹅油蒸饼,当时的小皇子们喜欢吃煮玉米,怕也没人种。 我们儿时,借了爹的光儿,才能每年分到两根吃。” 沈笑翻看手中的熟玉米,确实是太少了,且关于番麦,玉米的记录,只有短短几个字,某某年,外番来朝,进贡什么什么,后面写了番麦两字。 “一亩地产多少啊?” 七太奶看看弟弟,陶然仔细回想岛上那几家的种植情况,不太确定的道:“百十来斤?” “这么少?”沈笑太意外了,亩产八百才是最少的吧? 就算是没有化肥农药,上足绿肥,怎么也得有个三五百斤吧。 “我说的还是多的,有一家全掰下来给我,四分地也就二十多斤。”陶然这家记得最清,还是因为这家离他家最近。 “七两啊,红薯的事,我听你伯娘和我说了,那个林县令家乡有例子,产量高种种无妨。 但玉米,咱们还是别想了吧。”七太奶觉得,这孩子特别喜欢种东西。 “七太奶,哪里能找到种子?我想试试。 我在一本前朝手记中,见到有人写了一句,番麦耐旱。 我就想种个一两分试试看。”沈笑假借了一句话。 七太奶问弟弟,“琼州能寄来种子吗?” “咳咳,”陶然轻咳道:“四姐,只怕我给他们剩下的,他们都已经当种子种下了。” “你呀,大老远的,捎来这么多。” “这不是你小时候最爱吃吗?” 旭哥儿抬头道:“七太奶,我也爱吃。” “旭哥儿也爱吃?那让七两姐姐种出来给咱们煮好不好?”七太奶揉揉他的小肚子。 ------题外话------ 更新时间是写完就发布,尽量一天三更,偶尔懒一下,两更。手速不快,还请书友们见谅。谢谢大家的阅读。 第八十三章 锦帕 “好……” 拖了长音的小童音,让七太奶觉得不太对劲儿,低头一看,这孩子坐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李氏笑着伸手抱他,却被七太奶挡下,就这,旭哥儿也惊醒了,快要睁不开的双眼抬头一看,见是七太奶抱着,一歪头又睡下了。 “唉……”七太奶轻叹一声,又看向一粒一粒玉米抠着吃的沈笑。 然后她转向陶然:“惠然,玉米夏种之后多长时间能熟。” 陶然斟酌又斟酌后,道:“四姐,琼州的夏季是雨季,一般收割时不会收到太多,能够下次自己留种,就很不易了。” 七太奶就知道从琼州找种子,怕是不易了。 而沈笑看似十分认真的抠着玉米粒吃,心里却疑窦丛生,陶舅老爷对农事,过于清楚了。 可他本人却一点不像是长期务农的人,虽然他不白。 沈笑垂下的眼眸悄然瞟向他的手,收回目光时,已经确定,这是一双文士的手。 左手不太明显,右手处却有长年握笔才能留下的老茧。 沈笑努力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抬头道:“七太奶,没关系的,又不是非得今年种不可。 若是陶舅老爷哪次有朋友寄来玉米,能不能给我留一两根生的?” “好,到时一定给你留着。”陶然答应的十分干脆。 沈笑起身告辞,李氏却拉住她要往厨房再给她带些煮玉米走。 “别别别,刚刚已经送来家里好几根了。”话是这么说,她却顺着李氏的劲道一起去了厨房。 陶然看的直乐,“四姐,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逗。” “小点声,七两耳朵灵着呢。 小孩子,谁不贪嘴?我们小时也一样。”七太奶含笑道。 “我去把旭哥儿放屋里。” 陶然就起身去给七太奶打帘。 而从厨房端了一笸箩煮玉米的沈笑,和李氏说笑着出了影壁时,抬头就见有人牵马立于门口张望。 “谭先生。”沈笑欠身,忙将手中笸箩放下一边,因为后面又有几位身着蓝衫的先生牵马而来。 其中还有三哥沈曜书院里的先生。 她连忙一揖到底:“诸位先生好。” 旁边李氏见着他们都头戴方巾,身着蓝衫,足下有靴,晓得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 李氏也连忙行了万福礼。 众位先生见李氏举止端庄有度,也是连忙丢开缰绳回礼。 谭秀才给沈笑略一点头,向李氏拱手道:“敢问钱塘陶公之子可是暂居此处?我等冒昧上门,未及备好拜贴,还请见谅。” 沈笑迅速看了李氏一眼,李氏笑道:“诸位稍待,拙夫马上就来。” 她再次一福,对捡起笸箩的沈笑道:“帮舅奶奶招待一下几位先生。” 在沈笑点了头,她退后几步转过影壁而去。 沈笑跨出大门,正不知要怎么招待人时,陶然已经领着儿子来了。 他深深一揖后:“不才陶惠然,敢问诸位是?” 谭秀才等人也深深一揖,起身之后,谭秀才道:“余幼学时,曾有幸听了陶公的讲学,今日恰从邻居张屠户那儿,得知陶公之子归京,特来拜访。 这几位好友恰好也在,我们就冒昧前来叨扰了。” 一位先生也上前道:“我曾随师长到访过陶府,家师……” …… 沈笑见谭秀才他们自报家门后,陶舅老爷将人都请入院内。 她正要转身回家,一个八岁女童走出大门:“七两,我娘要我来谢谢你。 还有,你送的冰镇桃汁儿很好喝,这个是我自己绣的,送给你。” 女童给她塞到手中一方锦帕后,不待她说话就跑回家了。 沈笑上午来帮忙时,见陶小表姑一直手不离扇直擦汗,显然是太热了。 就回家从空间拿出一竹筒冰镇桃汁送给她喝。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举动,收获了小姑娘的一份谢礼。 沈笑边走边抖起锦帕一看,“好美。” 居然是绣了两面火红色凤凰花的绣帕,她赶紧要拿家给伯娘献宝。 “七两。” 沈笑再次回头,就看到林九爷站在村东小路拐角处。 是直通打谷场的那条路,难道林县令在族学? 大老远的,林九爷就站那儿给她招手:“快来。” 沈笑想了一下,就向东而来,两人顺利在村东小路会和。 她这才看到了不远处牵马的两小厮,就说么,林九爷怎么会一个人前来。 “林九爷,林县尊来我们村了?” “没有,阿尧在县衙审案。”林九爷摇了摇头道。 “那您怎么没和县尊一起呢?” 林九爷却是没有回答,而是嗅了嗅鼻子,问道:“什么味了?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沈笑无奈掀开了笸萝上的笼布。 林九爷拿帕子擦手后,拿起一根道:“这是什么?能吃吗?” “玉米,能吃。” 沈笑一肯定,林九爷就开始咬玉米了。 不一会儿,他就吃了两三根,然后擦手擦不干净了。 “到我家洗洗手吧。”沈笑暗乐。 “不去了,我们到你们族学去洗洗。”林九爷举着双手着,不快的抿嘴。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小山小海道:“你们后退。” 见两个只退了两步,他伸手示意再退,再退。 直到他们退出了三丈之后,林九爷才满意。 他神秘兮兮的示意沈笑和他站的近点,然后道:“早上我看见二郎了,可他说要去通州送货,还要帮姐姐磨豆腐,不能够带我一起。 然后我就在县衙到处走走,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沈笑顺着他问。 林九爷挡住一边脸,道:“看到一个受伤很重的人,在高先生隔壁被大夫涂伤药。 我听见高先生问要不要派人通知沈家,阿尧说等人醒了再说。” 沈笑心头骤然一紧,紧促问道:“知道那人叫什么吗?” 林九爷蹙眉回想,“什么勇?” “沈大勇?” “对对对。” 沈笑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觉不对,大勇哥都受伤了,那大哥呢?大哥怎么样了? “你在这等我。”沈笑转身转到一半,又转了回来。 把十来根玉米包在笼布里,扯了路边一根柳枝系上。 然后放到林九爷的手中,很郑重的道: “林九爷,都送你了。你能不能带我去县城找我二哥?” 第八十四章 真的骑过马 “不行不行。”林九爷的头摇的和钟摇一样,把手里的玉米不舍的还给沈笑,“万一把你给丢了,二郎就不和我玩儿了。” “那你不带我去,我也会不让二哥和你玩儿。”沈笑直视着他。 “你不会骑马?” “我会骑骡。” 林九爷很为难,扭头看看小山小海,又看看沈笑。 来回几遍后,他喊道:“小山,你来。” “爷。”小山很快近前抱拳,其实,名为小厮实为护卫的小山和小海不同,他自小习武,早把九爷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但是自从派到九爷身边,他接到的命令就是,除非危及性命,否则九爷做什么,他都无需管。 那回在码头,九爷以为甩掉了他,其实他就悄悄跟着九爷,否则小海哪会那么快找到人。 林九爷问道:“我们能安全把七两送到二郎那里吗?” 小山看了一眼为难的林九爷,道:“能。” “行吧,我信你。”林九爷看向沈笑,“走吧。” “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和伯娘说一声。”沈笑又把玉米塞给他,转身就回家跑。 林九爷捧着一笼布的玉米,十分的懊恼,因为他手上很粘。 “走,咱们去洗洗先。”他把玉米给了小山。 小山很巧妙的只用两根手指穿过了柳条绳拎住。 这边沈笑跑回家,和管氏道:“伯娘,大伯还没醒吗?林九爷在等着我,他说二哥找我去帮大姐做豆干。” 她把锦帕给管氏道:“这个陶小表姑送的,您帮我先放着。” 管氏正把煮好的粽叶和马莲草泡盆里,她也没看,就道:“先放凳子上。 林九爷在哪里?我送送你。 你大伯找你四爷爷说话去了。” 沈笑就在仓房拎出个小背篓,道:“在村东小路上,我去给他摘两个桃子。” 她自然不是摘后院的,而是摘空间里的。 然后等她和管氏出来,就见林九爷三人就蹲在她家门口。 “你们怎么不进来?”管氏好奇。 “阿尧说不可轻易进别人家,他说这是扰民。”林九爷表示自己刚刚去了族学,不是别人家。 管氏失笑,谢他帮忙捎信和送沈笑。 怕说多了露馅,沈笑催着快走。 小山把背篓接过,玉米也放里给了小海之后,帮沈笑上马。 他就一路牵马走着,一出沈家村,沈笑停下就道:“我们骑一匹马吧。” 小山只摇摇头,这位小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共乘一骑进城,不大好。 沈笑无奈,又道:“我会骑马的。” “哈哈哈,七两,刚刚你还说你只会骑骡子。 骡子和马是不一样的。”林九爷啃着桃子笑话沈笑。 “都是四条腿而已。”沈笑真的骑过马,公园里的。 林九爷觉得一点也不一样,“可马能当战马能打仗。” “骡子还能往战场运送粮草呢。”沈笑不服气。 “马可以日行四百里……” 两人就在斗嘴中,来到了县城。 他们县城不收入城费,进出也挺方便的。 沈悦他们那条街离城门也不算远,很快就到了。 看到骑马而来的沈笑,张屠户他们纷纷打招呼。 以前是因为她是许祥的姨妹,现在则是因为她昨天空手夺白刃的勇武。 沈志在店里看到妹妹,出来扶她下马:“你怎么来了?” 沈笑给他使了个眼色。 “我送来的。”林九爷瞅瞅这门店,道:“二郎,我是不是不能进去?” 沈志:…… 小海提醒道:“九爷,五少爷发现您不见,该着急了。” “好吧,我下回再来找二郎。”林九爷觉得要是娘子在就好了。 这边,沈志已经在沈笑的示意下,给林九爷包了一份五香豆干。 林九爷又高兴起来,今天有不少好吃的,在沈笑说那一背篓桃子都是送他的,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他欢快的上马,小山转身时,看到店内闪过一个身影,心下一惊,动作就慢了一瞬。 除了日夜同住一屋的小海,谁也没看出他那一点异常。 …… 沈悦沈志听了沈笑的转述,都很担心。 “咱们去找大哥。”沈志坐不住。 沈悦把他拍坐下,道:“你知道大哥在哪你去找? 凉水河,北运河几十里地又不是只固一边的河堤。 等你找到了人,黄花菜都凉了。” “大姐说的对,我们也不能冒然去县衙说找大勇哥。 但是我们可以悄悄找大舅的。” 沈笑没让林九爷带她去县衙,是因为那样太招摇,以后林县令升官走了,管大舅可是要在县衙一直呆着的。 “走,现在就去。”沈志一刻都不能等。 他带着沈笑,两个人到了县衙八字墙角。 巧的是上次和他一起到许家的差役从申明厅出来,沈志急步上前,“叶大哥。” 叶衙差:“你不是昨天那个……” “是我,沈二郎。”沈志握住他的手。 叶衙差顺势收了一把铜钱,笑道:“啥事?说。” “我大舅不是在户房吗?家里有点事找他。”沈志说了大舅名姓。 “等着。”叶衙差就去给他喊人。 不一刻,管大舅就从衙门的侧门出来。 将沈笑两个带远一点:“家里出什么事了?” “大舅,大哥在哪个河段,他有没有受伤?”沈志急问。 “大舅,有人看到大勇哥受伤被抬进了县衙。”沈笑紧跟着道。 管大舅左右看看,“小点声,大郎没事,就是有个孙子下手重,他们都受了鞭伤。” 看两个孩子急的冒汗,他迅速道:“县尊派了大夫去看治,而且也将那孙子收了监。 你们大哥不要紧,那里县尊留了自己人。 要紧的是七两,明天是你爹娘十周年祭,大舅去不了,就让你二舅他们代表了。 还有你二郎,明天上午得去上坟知道吗?” “大哥没事就好。”沈志突然眼酸,他爹还没全好,他哥要是伤了,他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背过身用手背蹭了一下眼,又转头道:“大舅,我肯定得给我四叔上坟的。” 管大舅拍拍他的肩膀,很欣慰外甥的懂事。 沈笑咬咬唇,二哥刚才就心里害怕了,她大意了,二哥并不大。 “大舅,既然没事,我们能告诉村长叔吗?” 第八十五章 小傻瓜 管大舅道:“告诉吧,原先县尊是打算把人养一养再送家里去。 这样他家也不用马上补个户丁上堤。 不过,就在一个时辰前,工部陆侍郎亲至,说夏日酷暑,役丁们可十天一休,正好把第一次役丁休息时间排在了后天端午。 到时候见不到人,他们才更着急。” 沈志立即看向妹妹,沈笑则是问:“怎么了二哥?” “没事。”沈志答的又快又短,也没敢问陆侍郎走了没。 沈笑又看了他一眼,才和管大舅道:“大舅,你还是得告诉我们大哥在哪段,初五,不,初四晚上我们就去接人。” 管大舅一想也对,“在北运河到香河的最后那段,恰恰在东岸,你们别去,到时在马堤码头等吧,会有船捎他们回来。” “太好了。大舅,还要麻烦你个事儿,我想把村里剩下的荒地都买了,三百多亩能优减多少?”沈笑不能总来县衙,这回趁机问问大舅价钱。 管大舅一愣:“县尊今天问有人一次买百亩荒地优减多少,是帮你们问的? 七两,划算是划算,咱可买不了全部的。 就是大舅二舅把家底翻出来,咱也不够的。” “大舅放心,我们有钱了?”沈志接道,“念哥儿有二百两先借我们用。” 沈笑也点头确认。 “这小子,看不出呀。”管大舅五指撮在一起:“这是买下全部,若是二百亩,八百文,若是一百亩,九百文。” “三百三十二亩全买。”沈笑一算:“二百三十二两四钱。” “你这孩子,一百亩就行了吧,你们好好干两三年,就能还清。”管大舅劝道。 “大舅,全买了等于赚了二十多两的。”沈笑坚持,“爹娘也同意的。” 管大舅何尝不知,但是妹妹家的情况,他又看两个孩子踌躇满志的样子,咬牙道:“剩下的三十两我先补上。” “大舅。”沈笑凑近他的低语两句。 管大舅又惊又喜:“好,好,好。大舅给你们添十两。” “不不,大舅,不用的,反正念哥儿说不要利钱,就当我们替他保管了。”沈笑拒绝,“大舅,三表哥他们都该说亲了。” 管大舅叹气:“唉,大舅没本事。 行,大舅就不撑这个架子了。” 他拍拍沈志道:“赶紧回家找你爹和村长,趁黄里长今天被召回县衙, 咱们找他先把地量一量,端午节好给你们上契。 可别怕花钱,咱办成红契才安稳。” “大舅说的对。”沈笑兄妹谢过管大舅,沈志立即回到沈悦家里。 赶了驴车和沈笑把已经退烧醒来的沈大勇接回了家。 沈村长一见儿子伤成这样,都不敢碰。 家里女人们瞬间就急红了眼,村长媳妇想骂死那打人的人。 “老二,去给爹收拾东西,我得去顶上。”沈村长想到最实际的问题。 沈先已经背上包袱,道:“爹,我去。” “去什么去,你还没十六呢。”沈村怎么会让又一个儿子去受罪。 “明年和今年有啥区别?”向来少言的沈先也多语起来。 “区别大着呢,你今年十六,老子就得多交一半丁税。”沈村夺不过包袱,“老三,来帮爹。” 沈笑抚额,“村长叔,你们都不用去。” “有这好事。”沈方在大哥屋里勾出头问。 “端午役丁放假一天,初六辰正才上工。 今明两天,县尊说役丁伤患,给假几日。”沈志从后面把他拎出,净想好事。 “那不还是要去。”沈方一下又蹲地上。 屋里沈大勇道:“爹,初六我就好了,我去。” “你是想挖你爹我的心吧?”沈村猛一松开二儿肩上的包袱。 “你们三个谁敢去,我打折谁的腿。” “那个村长叔。”沈笑举手打断他。 “咋了七两?”沈村问道。 沈笑严重怀疑黄里长把他们当免费劳工,不过这个工她很愿意:“我们在县衙遇到了黄里长,他让您通知一下,村里每户可以拿户帖和两家结队互保,到县城领两升白米。 没户帖的,只要有里老和五户人家作保,也可以领。 这是为城门口义士亭的义士积攒功德,以后每年初四祭拜后,都会在亭外发放米粮三日。” “席面取消了吧?”沈村长心里有数。 沈笑颌首:“是。” 沈村长气顺了:“取消了好,每年坐席上都没吃饱过。 净是听那些诗词文章了。”他就算识字多,也听不懂,坐一两个时辰,又饿又热,还不如在家喝口面汤舒坦。 “我马上通知大家。”沈村长进屋拿锣去了。 沈大伯等他转完全村,才找他说买地的事。 沈村长一脸震惊的找村老们到放假的族学,伯文哥大手笔。 在坐的四位村老,福老太爷代替了生病的沈四爷,陈赵卢三家的老人,都是他们各自的族长。 几人商议了一下,赵族长道:“这样吧,伯文,你全部买下后,能不能匀给村里一百亩。 给后头长大的小子们,留下点让他们开荒。 这样,大家就算知道了,也会承你们的情。” 沈大伯不愿意,一百亩地或许还不够几位族长分的,“那算了,就当没提过买地的事。 七两,二郎,咱们回家。” 沈笑没想到村里还有这想法,初一听心里有些不快。 她跟着沈大伯站起出门,“大伯,要不先买两百亩算了,就隔了一百文。” 沈大伯问道:“那如果他们再让你让出一百亩呢? 七两,人心都是向善的,但一关乎利益,你就不能义气用事。” “那咱们走了,村长叔他们会自己去买吗?”沈笑想想都觉得亏。 “不会的。”沈志小声道“咱们村,除了七太奶和四爷爷家,没人能一下买二百亩地。 他们两家自己家的地都种不完,可不会去买荒地。” “那一百亩呢?”沈笑问他。 沈志捏捏她的脸,道:“除了你这个小傻瓜,谁会花百两买百十亩荒地。 扔三年等着交税吗?” “可我很想买下。”沈笑嗡声道,“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古人诚不欺我。” 第八十六章 喜怒随心 沈大伯笑着拍拍她的头,道:“你要是想买,咱回去买一百亩。” “再想也不买。”沈笑坚定的摇头,她大伯的面子比一百亩地值钱许多许多倍。 “我就不信,我不买,那三百多亩能一下卖完。 卖完了就说明与我无缘,将来我拿钱买几百亩上等田去。” 沈志把拇指朝她伸出,沈笑哼一声,头扬的高高的。 三人都没回头的意思,路过那片荒石宅地,沈笑问道:“大伯,这是村里的地,咱们买下能便宜吗?” “这不是村里的,是咱们族里那些战乱时,已经没了人家的老宅院。 从这一直向东到官道,都是。”沈大伯晓得这孩子想折腾点什么,他道:“回头我找族里说说,咱们全买下能不能便宜点。” “啊,不是说一两银子一亩太不好收拾的吗?”沈笑太意外了。 沈志挑挑眉,“那是村里人隐讳的说法。 主要是其他三家出钱也不会给他们,咱们族里人现在都有房子,又怕惊扰先人,才不来这里盖房的。” 他把沈笑转过半圈,“看到咱们家对面这一溜儿三十多亩菜地了吗?” “沈氏族里的菜地,不会也是吧?”沈笑觉得沈家以前的人真不少。 “想什么呢?从咱们后面一排房的西边到最后一排的杂石荒地,从前才是有人家的。”沈志弹她一下脑门。“大概是两家的位置。是吧?爹。” “对,那一溜有沈氏,也有陈赵卢三氏。”沈大伯在旁边道:“咱们家路对面,南北宽十六丈, 东起官道边,西到过了大成家西山墙十三丈的地方,那里有个凿了篆体沈字的大青石作界线。 都是沈家祖先买下的,以供后世子孙分家聚居。 菜地里种的这些树,谁家买地就能按亩数分几棵。” 沈笑第一反应是:“要出钱买吗?太爷爷就是拿良田换的宅地。” “当然要出钱,而且每家买这些地不可超过二十亩五分。”沈志记得很清楚。 “挨着官道的买不了吗?”沈笑心道可惜了。 到家,发现大嫂他们都回来了。 管氏听说不买荒地了,道:“二郎三郎,把你们大姐家驴车送去。 再去和你们大舅说一声不买了。” “七两去不?”沈志问。 “她不去,一会儿让她揉几个馒头上供用。”管氏又道:“捎一刀肉和棒骨回来,对了,再买个猪头。” 二郎三郎对视,晚上有肉汤喝了,“好嘞。” 他们都走了,程怀谦抱个篮子一直不说话。 “念哥儿,怎么了?”沈笑在他眼前晃晃手。 周氏笑道:“可能是想他爹了。 回来时拐家里拿了他爹腌制的酸笋。” 管氏也笑道:“那今晚就给你拌个酸笋。” “谢谢伯娘。”程怀谦从篮里拿出一个小坛子给她后,按住篮子上的油布,道:“这坛我想放屋里。 不是酸笋,是我爹泡的药酒。” “去放吧。”管氏递他一个玉米棒子。 沈笑见他去西院,道:“伯娘,我去看看辣椒苗。” 说完就跑到后院去了,其实是绕到夹道来西院。 还好今天走时没拴上门,不然她要跳过来才行。 “程怀谦,开门。”沈笑轻敲三哥的房门。 程怀谦拉开门,笑道:“我就知道你懂行。 给,什么时候想用都行。”他把地上的篮子拎起。 沈笑看到一篮子的银锭碎银,“小坛子装得下?” 程怀谦指指桌上的,只比篮子沿低一点的大肚瓦罐,道:“一路上,你大嫂都没看到,我用油布盖的可严实了。” “你就埋在后庄村?天天家里没人你不怕谁进去?”沈笑摸摸里面十几个小元宝,“我现在不买那么多地了,不如你存钱庄吧。” 程怀谦:“我埋在灶台下,谁会去翻灶台。 不存,你帮我放着吧。” 沈笑抬头笑道:“这么信的过我?” “那是当然。”程怀谦笑的更欢快,“挖出来了就不适合再埋回去了。 存钱庄我还得给他们交钱,太不划算了。” “好。我帮你放着。”沈笑想,她的空间最安全,也不要存托费。 于是两人点清,四个一两重的金花生,十六个五两的元宝,八个五两的银锭,剩下的全是大小不一的碎银。 共计二百零二两八钱,沈笑道:“你身上留二两钱不?” “我身上还有,花完再找你要。”程怀谦想着他最近上学免费,书院的吃饭住宿钱都交到了年底,也不花什么钱。 两人将此数目写下,和程怀谦一起按手印。 这份委托帮忙存银的契约正式生效,咳咳,契书程怀谦也是让沈笑收着。 她篮子搬房间后,就送到了空间的书房,找空盒子装好才出来。 看到程怀谦在书房写先生布置的课业,就悄然退走了。 回到东院,却见福老太爷和沈村长在堂屋,正和大伯说着话。 伯娘正和大嫂在给鸡鸭褪毛。 打算帮忙的沈笑,却被福老太爷看到,招手喊她:“七两,来。” 管氏见她不动,笑她气性不小:“去吧,你福太爷不是糊涂人。” 沈笑就噘个嘴进屋,反正她是小孩子,喜怒随心。 沈村长看看她,摇头失笑,福老太爷把身边的凳子一拍:“坐这,我们不招待见喽。 你还生上太爷的气了?告诉你小丫头,这地你买不了,他三家,谁也别想买。” 沈笑迅速看一眼大伯,见他拍着怀里举小拳头玩儿的昌林,脸上挂着舒心的笑。 她三两步坐到福太爷身旁:“福太爷,您讲讲。” 福太爷抽出烟袋锅,又想起还有小娃子在,就放在手里转:“唉,还不是咱们沈家人少了许多家,没有以前的威望了。 咱们祖宗们有远见,置宅地,办族学,划族田,才让沈家一直都能在村里说话硬气。 就有那不记情分的,在沈氏族学里白吃白学,反过头来,还想压咱们一头。” “福爷爷,咱们四家,有一家反对,事就办不成。 他家想沾光儿,咱也不同意。”沈村长道。 “那你刚才在族学咋不开口呢?咋不把他的提议一开始就否了?”福太爷敲着烟袋锅横他一眼,夫子代表沈氏族学,族规有定:不涉沈氏死生大事,只可听多言少。 第八十七章 二十亩五分八厘 福太爷气劲也不小:“哼,老八,你成看了,这回你没压下他,下回有事他还伸头你信不信? 打量着你们四叔如今不中用了,就想撑撑他那二两骨头。 这回,族学先停一段,你们四叔还在养身体。 我老了,也没心力教孩子们了。” “福太爷,你们说的是赵家?”沈笑听出来了。 沈村长颌首道:“赵家的几个儿子听说在外头跑商挣了钱,赵族长最近正得意。 他提出让你们匀出百亩,回头估计他家能要大半。” “老陈头和卢小子两个也不地道,都想捞点儿。”福太爷说着再横沈村长一眼:“你怕他们几家了?” “我怕他们干啥?” “你就是胆怯了,觉得你四叔现在出不了门,你腰杆子没人撑了?”福太爷声调不由高了,“咱沈家三十多户,还怕他那几家不成?” “我……”沈村长脸都急白了。 沈笑想想也是,那三家加一起也二十多户,户少人数却不比沈家少太多。 她还暗暗想到,估计县令们乐于看各个村出现这种情况。 沈笑可不想地没买成,却让大家矛盾激化了,她道:“福太爷,他们想买地就让他们买呗,生闲气多累的慌。 买三百二百的,咱也请他们匀个一百亩沾沾光儿。 我现在不要了,撑死了他们能买一百亩。 要是赵家买到官道边,那就更好了,说不定建个屋开个铺什么的,也方便大家了。” 沈大伯三人皆是一愣,片刻,福太爷拍腿大乐:“着啊,赵家可能就是想要官道边的。 可是咱这可不算什么大官道,都是几个村接力修出来的,再往南走两三个村,龙凤河转成了东西走向。 河那边的村子,人家还不乐意过桥走咱这条路呢。 赵家开个铺子最多卖个杂货,就这三五村能养活的了一个店?” “不管他们,只要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也碍不着咱们什事。”沈笑趁机提出:“村长叔,我和大伯商量了,想把我们家东边到官道那十八亩老宅地买了。” 沈大伯也开口,“那地,年年都说,年年都没人想要,我们买了收拾出来用。 族里能不能给便宜点。” “伯文哥,你这院儿全算起来,三亩多,再买十八亩就超了二十亩五分八厘了。”沈村长提醒道。 福太爷道:“死脑筋,这些老宅地荒了三十多年了,荒着多可惜。 你不会把挨着官道那点少卖伯文一亩三分地。” 沈村长一想也是,“那行,一下全买了,一亩是个八百文。” “十三两三钱六分银。”沈笑起身,“我去拿钱,咱们现在就……” “坐下坐下,”福太爷拍拍她,“地在那儿,跑不了。” 沈大伯也道:“端午各家户主回来了,再当面交钱换地契。” “七两,族业出息的钱是咱们族里按户平分的。 当面结清大家都清静。”沈村长接过族长担子时,上面传下来的规矩。 沈笑懂了,防止族长贪了族产吧,她好奇问道:“为什么每家不能超过二十亩五分八厘的地?有整有零。” 福太爷笑了,“这是告诫子孙,一家到了用二十亩地盖房子时,就说明你儿孙不少了。 树大分枝,儿大分家,别二百五似的想把孩子们都拢到跟前。 你就是当了官,也得记住本分,别搁人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老祖宗睿智。”没人解释,沈笑真不知,八成二哥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少说了八厘。 这边厢,沈大伯又和他们说了会儿话,明天初四,早起先去祠堂上香,然后各家就各自上坟拜祭,不拉扯那么多虚礼了。 沈村长起身时又道:“另外,若这些老宅子的人,有后代有幸活着回来,伯文哥,你们就需要另外给他们买同样大小的宅地。” “这是应当的,真有人还活着,是族里的大喜事。 对面菜地,挑中哪块儿我给买哪块儿。”沈大伯承诺道。 “好,好,该这么办。”福太爷连连点头。 “伯文哥,树要不要?”沈村长又问。 沈大伯就看七两,沈笑接道:“不要了,邻官道那我还打算种树呢。 没有买的那一亩三分地,我能种东西?” “能,别人买时你把种的东西铲了就行。”福太爷也起身:“那行,我们回去了。七两,还生福太爷的气吗?” “我哪里有生气?”沈笑不承认。 “哈哈哈。”福太爷大笑,和沈村长一起离开。 家里满院飘起炖肉香味儿时,沈志和沈曜回来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怎么了?”沈笑把冷好的鸡汤端给两人。 管氏和周氏看了一下,买的猪头挺好的,还帮着清理的干干净。 周氏判断道:“猪头是现杀的吧?” “是,我们等张屠户杀好了拿来的,他帮咱们清理好了,猪脑也带回来了两个。”沈志回道。 “那有啥不乐意的,一会给你们蒸猪脑儿吃。”周氏拿走到井边清洗了。 管氏则拿来一个废瓦盆,烧上柴后,沈大伯和她一起烧猪头上的毛。 等周氏蒸好一份滑嫩的猪脑儿,给沈笑四人分了时, 厨房的锅里,处理好的猪头已经和葱姜一齐下凉水煮了。 就着满院的肉香吃完好吃的,沈志才在厨房口头道:“爹,娘,我们找大舅时,没过多久,赵族长儿子就找到了户房刘司吏和黄里长来量荒地了。” “呵,手脚可真快,刘司吏是户房掌案,正好压大舅一级。”沈笑和程怀谦洗着碗,“他家买了一百亩?” “十亩。”沈曜从井里打着水道。 “他家都挣钱了才买十亩?请客钱都够买半亩了。”沈笑才说完,就听过从影壁后走进来的福老太爷道: “什么玩意儿,拿里长压人,在官道边买了十亩。 真被咱们猜着了,就是打算开铺子。” 沈村长后头扶着沈四爷进来,把人放在沈志从屋里搬的圈椅上。 走近沈曜,沈村长拍拍他肩膀道:“三郎,你四爷爷如今一病,说话慢,心里知道说不出来。 将来,咱沈家就指着你和茂哥儿了。” 一起来扶着七太奶过来的茂哥儿,不由和沈曜互视一眼,瞬间双肩足有千斤重。 第八十八章 短工 程怀谦很有眼色的进屋烧火,将管氏婆媳给替了出来。 沈笑就听福老太爷道:“在外头呆两天,回来学会以势压人了。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官差里长全请了来。 赵家族长还唱着红脸,说伯文开始要全买下荒地,他太震惊,忘了提自家打算买地的事了。 儿子以为他到族学和大家说好了,就把人给请来了。 拿着几辈子的老脸,让大家给担待担待。” “哼,”七太奶道:“糊弄三岁小娃儿呢,还不是咱们家先提了全买下荒地,他如意算盘没打成,就先去道边占一片儿。 如今来了一帮短工正收拾,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福老太爷干脆道:“伯文,我们就是来商量一下,看你对那片荒地是个什么打算。 开荒种地我们不反对,置田传家也是良策。 荒地收拾好了,都是能种出粮食的地方。 可赵家刚买下地,就有一群人来收拾,看样子不是盖一两间。 我们担心以后他家都买下建房。 你要买,咱全族支持,给三百亩全买下,咱不匀那一百亩,陈家卢家我们也舍了老脸去说。” 沈大伯看到沈笑微微摆头,道:“我们暂时不买了,本来就是借的钱。 是不是不族里想法买下来?” “争口气,不能如他家的意。 有一回就有二回三回。”沈四爷说的很慢,好在发音清楚。 沈笑悄悄进了厨房,“我来烧会儿。” “没事儿,我不热。”程怀谦添了一把柴,离开灶口。 问道:“你真不买?” 沈笑微微颌首,“不买了,你没看,这片荒地成了其他几家对沈氏的试探了吗? 今天我家要是买下,那几家却想抠一百亩,就算福太爷让他们应下不匀了,他们只要每家去转转,呵呵…… 架不住私下村民们被鼓动,沈氏也会有人动心,以后家里也别想安生了。 是我太天真了,若是我们家有个官儿,不,就算是秀才和童生,那几家吱声前,都要掂量掂量。 我大伯的法子对路,让族里买下,风险共担。” 程怀谦则是笑道:“那三家可不一条心,你们长辈们只正面应对,吃亏。 私下里分化他们才是最好的。 要我说,拉上另两家一起买,才合算。” 沈笑上下仔细打量他,道:“你挺老道的呀。” “嘿嘿,最近看了兵法。 我们书院的先生真好,还给我讲解不懂的地方。 不像以前的夫子,只会让我学经义。”程怀谦无比感谢高师爷给他找的书院。 …… 高师爷连连打了几个阿嚏,钱师爷看他不像病了,笑道:“谁想你了。” “估计是我家小子,都两年没见着了。”高师爷失笑。 钱师爷:“下个月就能见到了,九太太会把他们带来的。” 高师爷感叹:“总觉得时间好慢。” “两位先生。”启航在门口拱礼,见他们点头后才进门。 “两位先生,米已经到了城门口,少爷让我来请高先生前去验看。” 高师爷被钱师爷扶着站起:“钱兄,晚上请你品茶。我们商议一下,什么时候去拜访陶公之子。” “你那岩茶,我可是想了好久。”钱师爷一直把人扶到滑竿上。 …… 沈笑两人悄悄靠近门口,听到几位长辈的决定。 沈村长道:“伯文哥要是决定不买了。 咱族里就买下官道边剩下的四十亩,做为族田。 另外,最近发现族学的瓦片破了不少,等什么时候修好,什么时候再开学。” 沈茂看了看大家,道:“咱们沈家还有孩子要上课的。 停下太久,不太妥当吧?” 七太奶笑道:“也没什么不妥的,夏天天热,孩子们也受不住,正好避避暑。” “那就这么决定了。”沈村长起身。 “伯文在家吗?”人随声到,是陈爷爷和卢族长。 “都在呢。”陈爷爷先找个凳子坐下。 卢族长也跟着坐了下来。 “呵呵,老陈头,卢小子,我们沈家人聚会,你们凑什么热闹。”福老太爷一脸嫌弃的看他们。 陈爷爷反正就一直笑,他道:“我们来……” 管氏让周氏去看看孙子醒了没有,她自己则是坐到了七太奶身边。 沈志兄弟和沈茂,一起进到厨房。 他们就一起坐在厨房听外面几个老人你来我往。 沈笑乐了,陈卢两家这是发现,赵家把他们甩到了一边,又找沈家亲香来了。 最后,三家决定端午时每家买三十亩荒地,把赵家十亩地的后面和左右都给买了。 送了七太奶他们都离开后,管氏拽下水裙甩在椅背上。 “我们不买,近三四年都没有人买荒地开。 这才开口,就一堆的破事儿。 七两,再想买地,咱上你大舅舅他们村买去,不稀罕这破荒地。” 其他人看管氏急了,都不敢啃声。 沈笑给管氏端一碗水,“伯娘,我听你的。 趁着天还早,我们去给半坡地浇完。” 管氏想了一下,道:“去吧,你别耽误回来揉馒头就行。” 沈笑点头,其他人如蒙大赦,除了沈大伯,都跟沈笑上半坡地去了。 骡车行至村东小路的半道,碰到赵家人领着几个短工,背着工具从巷子里突然出现。 沈志反应极快的拉住了缰绳,但是还是有人跌坐在地。 旁边两个短工把人拽起的时侯,那快速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的眼神, 使沈笑和程怀谦同时皱起了眉头。 浇水时,程怀谦悄悄和沈笑说:“七两,那两个拽人的短工不对劲儿。” “你也感觉到了?”沈笑惊讶与程怀谦天生的敏锐,她自己是因为修练心法,五感才比常人更灵。 程怀谦几乎和沈笑贴着头了,“嗯,我和爹去年走了一蹚镖,见过这样的人,他们一般都是专门打听消息的斥侯。” “咱们不好去打探,他们都警觉非常。 赵家买地,很可能和他们有关。 还是交给县令吧。”沈笑对林县令,确切的说,是他身边的护卫有信心,那个扬帆,小山,都不简单。 她感到二哥在走来,迅速和程怀谦站到正常距离。 “念哥儿,咱们聊聊。”沈志走来,拎了程怀谦就走。 第八十九章 锄草 沈志说的聊聊,是真的聊聊。 他带着弟弟和程怀谦,赶车去河边取水时,那是一句句的问程怀谦从小到大的经历。 已经将其儿时爬树掏鸟窝,被蜜蜂蛰个大肿包的事都挖了出来。 沈曜很不以为然,看着一脸乖巧回答二哥的程怀谦,他心下哼了又哼。 取水回来,他看到远处正和大嫂边说笑边浇水的妹妹,觉得,七两还是和大嫂一样,嫁个既门户相当又有情谊的更好。 念哥儿么,除了和他爹的那个破院子,好像他家没置恒产…… 周氏和他一样的想法,但是她觉得,最好就不和七两提,毕竟才十岁。 在她看来,她家小姑子,是把念哥儿当成大花大树兄妹那样的小伙伴儿的。 好不容易浇完了,沈笑回家揉了四个馒头就揉不动了。 实在是打水浇水,手臂太酸了。 管氏把她和周氏都撵回房休息,当然,男孩们也放走了。 她和沈大伯留在厨房继续忙碌着。 沈笑在空间泡了个热澡,出来躺在床上时,管氏拿着那条锦帕进来。 管氏是个有见识的,翻给沈笑看,然后道:“这是双面绣。” “这就是双面绣呀。”沈笑轻轻抚过帕面。 “七两,这也太贵重了,咱们拿什么还?”管氏又看看桌上的那十几根玉米,是玉米吧,七两是这么叫的。 “没事,我多给小表姑送几回冰镇桃汁就好。”沈笑拿着绣帕,不停的翻看,真漂亮,她要挂在炕头,天天看。 “你什么时候给送过?家里还有桃汁?”管氏奇怪,没见她鼓捣啊。 沈笑翻帕子的动作一僵,迅速道:“昨晚我太热了,就拿了篮子里的桃儿磨成桃汁儿。” 管氏上前夺下她的帕子,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道:“肚子不疼吧?你半夜喝那么凉的东西干啥,多伤身。” “没事儿的伯娘……”沈笑又开始哄人,心里想,大意了又。 管氏倒是没在怀疑,但是一直念叨她,不让她乱吃东西。 沈笑答应的很干脆,第二天一早,喝过羊奶就跟大家去祠堂了。 尽管曾有过女帝,但那都是前朝的事儿。 如今,女子还是不让进祠堂,沈笑她们在门外随着院内的唱喝叩拜。 等他们拜完回到家时,沈悦和管二舅还有两位表哥,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管氏开口让他们进家来,带着沈笑和周氏,把鸡鸭鱼肉,猪头馒头果品等,一一摆齐整了。 由儿子和外甥们,一起挎着篮子到了坟前。 祭品一样样的摆出,沈大伯把香烛给了沈笑,让她一一点上,又跪下瞌头,孩子们都跟着一起叩拜。 尔后,沈大伯开了坛树门下的藏酒,在沈笑洒在墓前后,他自己一杯又一杯的倒了饮尽。 管二舅看的不是滋味儿,“妹夫,咱回去吧,心意到了就行。” “二哥,”沈大伯抓住了管二舅的手臂,“他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连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 这些年,我梦到他,都是他满身箭雨的朝我笑。 这个臭小子,他还笑,不知道疼吗? 呜……不知道疼吗?一身的箭呀…呜……” 沈笑倚在抹泪的管氏身上,她那会儿小,大部分时间在睡觉。 但是她大伯大娘以为她是个娃娃,带了她见爹娘最后一面。 被人抱着的她,亲眼见到了伯娘给亲娘换衣装裹,全身都是刀箭伤,还有斩断的箭头留在身上。 她爹身上的伤,肯定也是一样的。 他们当时带的人,大部分顺利潜出被困的县城去搬救兵,在张家湾旧城遭遇到夜袭的叛军攻城。 后来说是他们与另一队人相遇,两队合成一队,从背后火攻偷袭,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剿了这队叛军,才有了援军来县城解围。 可爹娘,大舟哥,沈家村的壮丁们,除了七太爷被救回,其他都死了。 来墓地祭拜的不止他们一家,沈大伯的失态痛哭,就像开关一样,启动了周围人压抑的伤痛。 一时之间,整个沈家村墓地,此起彼伏的哭声都没有断。 而此时,城门口义士亭前,带领县内士绅完成祭拜的林县令,正看着一队队来领米的百姓。 他嘴角压不住的想翘,昨晚,就有许多乡民成群结队的排在这里。 今天记录领米的书吏们,已经将那些未有户帖之人的情况记下,接下来,他就可以派人下乡登录户帖了。 可他身后的士绅中,有相当一部分看着排队领米的人,都在强颜欢笑。 因为那些没有户帖的,不用交税之人,大多是把自家田地寄在他们名下。 这下,他们不仅要把田还回去,还要被县令追罚。 自己捐钱买米,最后倒把自己填坑里了。 唉,为了领两升米,寄名产田之人,知不知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再看看给他们挖坑的县尊老爷,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早晚会调任。 又看向帮着挖坑的谭秀才,此时正与县教谕相谈正欢,哼,挂你自己名下的田好像不用还不用罚似的。 不,等等,这家伙几十年来,好像一直都是五十亩地。 这厮…… …… 沈大伯是被管二舅背回家的,直到他们离开,沈大伯还没有醒来。 也是,喝了大半坛,能不醉吗? 劳累的管氏给他煮醒酒汤,而沈笑一直失神的坐在门口看那一朵朵火红的石榴花。 沈志要带她去通州送豆干,她都没有动。 还是程怀谦和她讲,不如趁着他和三郎都在家,他们去把她要买到手的老宅地,收拾收拾。 沈笑瞬间来了精神,到柴房拿起镰刀就走。 程怀谦和沈曜也拿了锄头铁锨跟上。 刚喂完奶的周氏出来,就见三人已经转过影壁离开。 “娘,七两他们干什么去了?” 管氏刷好锅,道:“别管他们,小孩子都想一出是一出的。”其实她是想,三分杂草割完,七两就能累的睡着。 没错,别看都是草,但要看长在哪里。 这片废弃了三十多年的宅地,每年族中会派人来把草割了。 但割了它,根没除的,沈曜割了一小片儿,沈笑和程怀要把草根起出来。 一锄头下去,草根没锄掉,锄到一堆碎瓦片。 第九十章 粽子 沈笑终于将一片四处漫延的藤树根刨出,那一束草根也被顺便清理了出来。 程怀谦就把这些拢一块,放到箩筐里搬到路边,堆晒到冬天,这些都是柴火。 又连续刨了一刻钟,咔嘣,土里的一块碎瓦又被锄碎。 沈笑赶紧停下不锄了,拿起锄头检查,幸亏没有嘣个口子,不然亏大发了。 她吹一口气将就额前碎发吹起。 “怪不得二哥一听不用马上买荒地,就偷着乐。 这老宅地还不好收拾,更何况是半坡的荒地。” 沈曜也停下镰刀不割草了,他道:“你以为呢,半坡八亩地,爹和四叔,咳咳……” “三哥,我没事了,就是看到大伯哭的泪人一样,难受。”沈笑敬重父母,但是更心疼大伯。 沈曜看她真没事了,人也活泛了,就道:“咱太爷爷为了给太奶奶治病,几乎卖光了家产,就剩下五亩地这事,你知道吧?” 沈笑点头:“知道,伯娘以前给我跟大姐讲过。 说是太奶奶第二个孩子难产,生下不久没了,太奶奶大出血,又得了产后风。 太爷爷一直给她寻访名医,后头典当了家里的各种物什,又将几十亩地卖的剩五亩了,才将人养住了。” 一场病痛,竟是一个小有薄财的家拖垮了。 沈曜道:“嗯,五亩地,又养个需要精心调养的病人,一点也不够用。 太爷爷带着咱们爷爷奶奶,花了七年时间,开了三亩荒地。 而爹在四叔十二之后,才带着他一起开荒,后来大哥周岁,娘也一起帮忙,他们三个总共开出了五亩地。 前后用了八年时间,才开出五亩,知道为什么吗?” 程怀谦也和他们一起找块石头坐下,问:“为什么?” 沈笑知道开荒不容易,却没想到平均快两年才开出一亩:“半坡的地杂草树藤更多?” 沈曜摇摇头,道:“太爷爷他们就不说了,年代太远。 就说爹他们,开荒是个力气活儿,先得有吃的才有力气。 爹说,他们攒了两年多,攒出了一缸粮食,才去动手开荒。 从农闲开到上冻结冰,才能开出几分地。 工具坏了,来年又得攒钱买,你说,荒能好开吗?” “不能烧荒吗?”沈笑脱口问道。 沈曜摸摸她的头,没烧:“火?刚冒个火星儿,都能被拍灭,半坡那么多荒草,离河又远,一不小心着了,火星随风飘到附近的柴火垛上,地里的麦苗,路边的树不得熏死? 你买荒地,不会是打着烧荒的主意吧? 七两,可不敢这么干,咱村里好说,要是外村人发现点火烧荒,上县衙举告,一告一个准儿。” 好吧,沈笑承认自己想错了,“看来这回没买成,也算是好事吧。”她起来道:“咱们还是亲自动手吧。” “三哥,我来割一会儿草,程怀谦,你把锄头送家,给我换把撅头来。” 程怀谦接过锄头,很听话的回家去换。 有那路过的村民,见他们不似以前只割草,就道:“三郎,怎么还挖起了草根,明年不准备要柴火了。” 沈曜:“火都烧不尽,挖了根它明年还会长的。 要不地里年年锄草,咋还年年有草?” “也是啊。”村民走了,可挠挠头,总觉得哪不对。 关键是,到了下午,沈大伯他们也一起来挖草根了,沈茂也来帮忙。 就有那机灵的找其他沈家说:“怕不是伯文家要了那片地吧。” “……”沈家的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家的人,沈村长都让小儿子沈方通知过了,明天当家人回来,到他家去分那片老宅地的卖地钱。 …… 一直忙到了沈志回来,大家才收工回家。 管氏将泡好的江米和黄米搬出,准备包粽子。 不一刻沈村长敲起了锣,说要套车去接役丁们,谁家的车在家,就一刻钟后到村囗集合。 沈笑问过管氏正在包,就把猪头肉割了好大一块。 这肉十分软烂,昨晚一直炖到早上,大伯几乎照看了一夜。 上供之后,伯娘又在锅里煮了一会儿。 沈笑将大块肉切成薄片,拍好黄瓜后就装盆交给了大嫂。 周氏动作很快,啪啪拍碎了蒜头,剁成末以后,接过沈笑洗好的芫荽切段。 掺到猪头肉里后,糖,醋,酱油,加入一丁点的盐相拌。 “好香。”沈笑忍不住道。 周氏给她夹入口中一片,往油纸里包时,又给沈笑拨到碗里一些。 知道大哥喜欢吃猪耳朵,她道:“大嫂,给大哥再拌个猪耳朵吧。” “不用,车上那么多人呢,留着等他回来吃。”周氏又包起了几个馒头放进篮子里。 旁边沈笑就拿准备好的竹筒装了温着的绿豆水。 她一连装了两个竹筒,才和大嫂把篮子给二哥。 将手中的碗递给沈志:“二哥,你吃,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接到大哥。” 周氏失笑,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她又去拿了馒头给沈志吃。 快速吃完后,沈志就赶车走了。 把家里人的心都带走了。 沈笑发现,伯娘和大嫂如出一辙的,不是米里多放颗红枣,就是忘了放枣。 她道:“伯娘,不如我们把粽子里加些肉,也包几个咸的吧?” 抱着昌林来回晃的沈大伯道:“七两,可别抛费东西,咱和那南方人的口味儿不一样。” “再不一样,里面包了肉,您舍得不吃?” “肉哪能舍得。” 在院子里写课业的程怀谦道:“大伯,肉粽可好吃了。去年我和爹在常州过端午,吃的就是肉粽。 有牛肉的,鸡肉的,猪肉的,还有蛋黄粽。” “蛋黄?咸的?”边上的沈曜也停住了笔。 程怀谦一脸的怀念,他道:“是的呀,常州端午时,我见到好多人买咸鸭蛋,一问才晓得,他们那儿的女儿女婿,端午给娘家送咸鸭蛋。” “那一会儿伯娘也煮几个咸鸭蛋给你吃。”管氏笑道。 沈笑立刻摇着她手臂问:“伯娘,那咸肉粽包不包?” “包,包,包,你去切些鸡鸭肉,猪头肉也切点儿。”管氏被她摇的没法。 “好嘞!”沈笑蹦起,把井里吊着的肉都捞了上来。 第九十一章 一瓶药 粽子包好,下锅不过煮大半个时辰就熟了。 管氏捡出几个敬了天地后,又捡一些让沈笑兄妹给族里长辈们送。 她自己亲自给隔壁的七太奶送去。 当陶家小姑娘听说有煮的咸粽时,迫及待的打开姑祖母分她的那只。 咬了两口,鸡肉的,她决定,明天拿自家包的豆沙馅和七两换着吃。 谁让今年端午,娘只煮了猪肉馅这一种咸口的。 有她这个想法的,还有福老太爷的小曾孙和沈村长的小儿子等人,他们,第一次吃到肉粽子。 沈笑不知道家里的咸粽大受欢迎。 她回来之后,管氏已经给她捡了一甜一咸两个粽子。 小小四个斜角,解开缠在上面的马莲,粽子放到了碗中。 从下往上看,白色的江米,红色的枣儿,最上面是黄澄澄的黄米,看着就好吃。 沾一下白糖,咬上一口,甜糯迷人。 沈笑觉得美味至极,抬头看到其他人吃的正欢。 她又将咸粽解开,二米之间,夹着的是一块猪头肉,米的软糯配上肉的软香,好吃。 吃完,她还想再吃一个,就轻轻走近厨房,却正好看到伯娘掀开锅盖,笼篦上是早上上供的四个粽子。 问她为什么知道,因为粽子是她早上包的呀,外形极不漂亮,怕散,用两根马莲缠的。 在管氏打开一个,要吃时,沈笑跳进厨房,端走了整个碗:“伯娘,我要吃这个。” 管氏……她不由捂眼,放下手后又咧嘴笑了。 她出来道:“只许再吃一个,吃多了肚疼。” “知道了伯娘。”沈笑把碗里的粽子,分给了三哥和念哥儿。 …… 月疏星稀,马堤的码头边,很多人都在等着,他们今天领米时听说了,役丁们放假一天,晚上趁运料的船回来。 沈志不停的勾头看,沈方每隔一盏茶就从岸边跑来报信,船还没到。 揉揉肚子,沈志把篮子推的离自己更远一些。 家里,管氏把凉了的饭菜又热了一遍,看到沈大伯一会一趟往门口看,她心慌。 而村口,如同沈笑他们等着的人,不在少数。 大家就站在黑夜里,或站或蹲或在闲话。 沈笑注意到,赵家的那两个短工中的一人也在。 问她怎么知道? 人就站在她前面两步远,她当然知道。 她悄悄拽拽程怀谦,示意他搞点动静出来。 于是,就见程怀谦拉着沈曜,要试试他们书院武先生教的太极。 两人架式一开互相过招,自然会占地方,不由的程怀谦被沈曜逼退。 他算好的位置,可以后步两步时碰到那个短工,可是人家巧妙的避开了。 不敢再做试探的他,和沈曜专心对练起来。 男人们很快被吸引了注意了,有人终于点开了火把。 火光中,沈笑注意到,那人非常快的把在场所有扫视一遍。 加上刚才他轻巧避过程怀谦,沈笑已经完全肯定,这人的身手极其灵活。 她决定,明天他们全家去领米时,找林县令汇报。 正溜儿神间,有闪闪的火光移动,然后,就听了车马声。 不知谁道了一句:他们回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燃了带来的火把。 沈笑迎到沈志时,她大哥正和小舟哥他们倚在一块儿,睡的正香。 看着大哥连馒头都没有吃完,就睡的死死的,沈笑眼眶微红。 她希望,这个时代能有人提出徭役全部收取银两,不再征役丁。 人终于平安到家了,也都醒了,管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氏则是一见丈夫既黑且瘦,眼窝深陷,头发纠缠,一下捂住嘴流泪了。 “杀千万的,大成,谁干的?怎么打这么狠。”隔壁成嫂子一声哭嚎,惊醒了周氏。 她一抹泪,捋起沈远的袖子,鞭痕清晰可见。 而管氏则是直接扒开儿子肩头,结痂的地方,又被蹭开受伤的痕迹,就那么摆在眼前。 此时,村里家家户户都传出了哭嚎声。 “娘,没事了,林县令来的及时,还帮我们请大夫,已经涂了药的。”沈远一笑,光看到他并不十分洁白的牙了。 管氏松开他,摆摆手,道:“先去洗漱一下,三郎,快给你哥提水。” 那天只听说了大勇受伤被接回,都以为只他一个,没想到…… “噢。”沈曜吸吸鼻子去提热水,他决定明年就参加县试。 沈笑也跑去帮忙,她表面上提了桶凉水去院子里东南角的澡房,实际只小半桶。 半路她就把空间里的灵泉水加到了里面。 而且,今天在西院厨房烧的热水,都是空间里的。 沈远泡在澡桶里,觉得真舒服,还是家里好。 周氏轻轻的给他用布巾沾沾背,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却还是碰的沈志缩肩。 洗好后,周氏给他涂好药,这药,是七两刚给她的,说是四婶柜子里翻到的,就这一瓶,要少涂一点多用几次。 沈志觉得奇怪,以往泡澡后,会想睡,今天倒挺精神的。 他再次觉得家里好,特别是全家人,包括念哥儿都一直给他夹菜时。 这夜,过得既慢且快,沈远感觉只是睡了一会儿,就天亮了。 周氏早早打来了温水,她准备给沈远涂药时,发现沈远背上的伤痕,好似轻了不少。 她揉揉眼趴近了看,就是好了许多。 沈远笑道:“快涂吧,光看哪会好。” 周氏却道:“等一下。” “娘,娘。”周氏开门就去喊婆婆。 管氏进米看了又看,昨晚她看到的肩伤,明显的收敛不少。 “娘,这药是七两给我的,她说是四婶柜里夹了一瓶。”周氏把白瓶药瓶拿给管氏看。 她道:“我昨天给大郎擦了许多,我不知道效果这么好,今天瓶里只剩一点了。 可药,就只有这瓶了。” 管氏笑道:“用都用了,说不定就是涂的多才好的快。 我喊七两,让她找找她娘留下的医书,看有没方子。” “嗯!娘,我……”周氏觉得,自己没听七两的,挺不好意思的。 管氏拍拍她:“娘知道,是我,也会多涂一些的。 你赶紧给大郎涂上,好出来吃饭。” “唉。”周氏忙点头。 管氏心里总有些疑问,弟妹的柜子,自己每年都整理,什么时候跑出一瓶药来? 第九十二章 地契 沈笑拿出的那瓶药,还真是陆氏放在房间里的,但不是柜子里,而是柜子外。 当初亲娘研究药理,做过很多药,有的成功了,但更多的是失败了。 如今竹楼那个疑似炼丹的房间里,放着许许多多的瓶瓶罐。 每一罐上都贴着字签,沈笑用草场里的鸡试过,一大部分都失效了。 仅有极个别的能用,其中就有古代版迷药和泻药。 迷药很厉害,一丁点末,就让那个大公鸡昏了两天才醒。 看来爹娘他们那时能顺利潜出被困的县城,这迷药功不可没。 治外伤这个,倒是有好几瓶。 但是娘注明过,老祖宗曾提炼过几滴木灵液制成疗伤药,提炼木灵液很伤元气,所以老祖宗用完以后,就没再提炼。 不过娘在这个房间找到了那个空瓶子,当时她突发奇想,用蜂蜜水倒进里使劲摇晃放了一天。 然后加到她做的外伤药里,没有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可惜的是,她再次尝试时,没有用了,木灵液瓶里一点残余的灵液都没有了。 这也使娘在后来,专心钻研起外伤药,才有了后来和胡大夫他们配出快速止血药的事。 沈笑是昨天中午割草回来,躺在炕上时,无意中发现炕头柜子侧下角的颜色不同。 她试着鼓捣了几下,最后以为自己想太多,放弃时用拳头击打了两下,那柜角居然弹出了一小角,里面放了一小瓶外伤药。 想着应该是娘放到床边好取的地方,和爹防身用的。 她当时太累,想着醒来再告诉伯娘,结果醒来给忘了。 为了看药效,她洗漱好就跑来东院看大哥。 “七两,那瓶药给大哥用了,太可惜了。” 沈笑一听,就知道效果非常的好,又见大哥袖下手臂上的伤痕几乎消失,她惊奇道:“大哥,效果这么好。” 沈远笑道:“就是太好了,就算我不懂医术,也知道这东西贵重。 这点小伤用了,太不值当了。” “大哥,值。只要大哥的伤好的快,比什么都值。”沈笑乐呵呵的道。 “对了,伯娘呢?还有大伯,怎么都不在?咱们今天不去县城领米吗?” 沈远揉揉她的头,笑道:“在后院里摘桃,一会儿咱们去八叔家买地。 娘说今天过节,不去领米。”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到管氏在外边喊:“大郎,出来吃饭了,见到七两了吗?” 沈笑就跑出来道:“我在这儿,伯娘,你和我来。” 她抱着管氏的手臂,和一脸懵的管氏来到西院房间。 脱鞋爬上炕,沈笑用拳头又捶了柜角。 “祖宗,柜子惹你了?”管氏刚说完,就见柜角弹出一块中空的木板。 “伯娘,昨天我发现的,那瓶药就放在这里。”沈笑指给管氏看。 管氏把那一角推回去,试试按几次不出来,轻拍也不出来,她看看自己的手,道:“也就你了,会想起用拳头捶柜子。 不过七两,那药你不该给你大哥用,太可惜。” 沈笑想,不愧是亲母子,想法神同步。 然后就听管氏道:“你大伯当年重伤,伤口那么深,用了你娘他们制出的止血药,还是一直渗血。 胡大夫都说不一定止住血,一切看天意。 可你娘悄悄给我两瓶药,你大伯伤口就肉眼可见的收住了。 我后头见胡大夫问她,她都没说,可见这药十分的珍贵。” “伯娘,再珍贵,也没我大伯大哥的身体重要。”沈笑暗自思量,娘空间里的药,她得找机会过了明路,就选外祖母给的那个小院子好了。 …… 京城,贡院不远处的笔管胡同内,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里。 老顾头坐在柿子树下,一直抬头望着天。 他老伴苗氏从厨房端出了早饭,“别看了,吃饭吧。 等到该来的时候,人就来了。” 老顾头抬起左臂,不声不响的动筷,原来他的右衣袖有半截是空的。 才入口一筷子菜,大门啪啪做响,老顾头道:“不准开门,这么多年了,咱们哪里知道姑娘在哪处。 早干什么去了,有这功夫,他还不如自个去找闺女。” 苗氏才起身,又坐了下来,两人无视拍门声,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门外,陆承训终于停下拍门的动作,如来时一般,又一个人悄然离去。 …… 书房里,沈笑拿两粒金瓜子,和程怀谦道:“换你二十两碎银吧?” 程怀谦摆手,“你拿着用吧,换什么换?” “没这个道理。”沈笑把装银子的木盒打开,捡出二十两碎银后,又把金瓜子放里合上。 她道:“亲兄弟也得明算帐。” 程怀谦看她又如风般抱着盒子离开,一阵愣神无语。 背书的沈曜,挑眉道:“念哥儿,明天就上课了,你这篇文章背会了吗?” 程怀谦立刻收回目光,背书,背不出来的话,先生会罚抄三遍。 而沈曜则是放下书本,也到东院去了。 东院堂屋,沈笑给沈大伯算出每家可分四百多文钱后,沈大伯领着三个儿子,一起去了村长家。 今天过节,管氏也不让他们去割草,沈笑就无所事事了。 两刻钟后,就看到二哥回来拿削好的木棍:“七两,打界了,来看不来?” “看。”沈笑跑着跟去,就见村长领着本家小伙子们,在两块老宅地的四个角,打下二哥抱来木棍。 从此,这地就是她家的了,不不不,还得找里长来看过盖章,到衙门办了红楔才算数。 回到家里等啊等,沈笑终于看到了两张地契,盖着官府大印的红契,她摸了又摸,道:“大伯,这地终于是咱们家的了。” 刚从县衙回来的沈大伯乐呵呵的点头,把剩下的银子放桌上,“今天几家族长买了荒地,咱们才回来晚了。” 沈笑把地契给伯娘,管氏看了看了,又还给她道:“这地虽然写着你大伯的名字,但是是用你的钱买的,你收着。剩下的银钱,你也收着。” 沈笑一乐,道:“伯娘,钱我收着。”她把剩下的银子抹到身前,又把地契一推:“这是咱们家的。” 管氏就抬头问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第九十三章 有苗不愁长 三个儿子统一摇头,连周氏也道:“七两,这地是你主张买的,也是你出的钱,合该你拿着。” 沈大伯拍拍沈笑的头:“咱们家又不在那两处盖房子,你想种啥就种。” 沈笑看看大家,道:“我总归会嫁人的。 这地契我先收着,等家里有了余钱还我,伯娘就把地契换走。” “再说再说。”沈大伯点着头。 而管氏横了她一眼,笑骂:“又开始不着调儿了,才比桌子高多少,就什么嫁人的,羞也不羞?” “不羞不羞。”沈笑左右摆头。 大家都抿嘴乐了,连小昌林都哇哇起来,表示你们怎么没人理我了。 欢乐的一天,总是过的很快,初六一早,沈远他们就又背着包袱离开,这回沈村长也一起跟去了。 沈曜和念哥儿,则是搭了陶家的马车,和茂小叔回了书院。 中午,沈志回来,满脸颓丧的道:“昨天姐夫在家,帮忙泡出许多豆子,半夜又磨好许多,今天活儿干完的早,大姐就让我先回来了。 永福斋的南瓜点心减量了,天太热,他们不敢做太多,说是哪天用,会提前到大姐店里捎信儿的。 咱们家的菜,也暂时不用送了。”他知道,过端午节,家里的散钱花个干净,两锭小元宝,别说娘舍不得,他也舍不得用。 那钱,早早晚是要给两个舅舅家的。 “二哥,别气馁,咱树上还有百来斤左右的桃子,明天摘了卖去。”沈笑早就知道,她家的菜卖不了太久,时令就讲究个鲜字。 沈大伯也知道这不是个长远的收入,他道:“不送就送吧,正好可以把两片宅地收拾一下。 七两不是还要把半坡的地犁两回吗?” “慌啥,饿不着你们,家里还有粮食。”管氏看看二儿,这孩子最近每天能收到钱,猛的没了进项,浮躁了。 “二郎,今天开始,你在家收拾东边的宅地,我和你爹,带七两去县城里卖桃子。 正好我也能帮亲家磨豆腐。” 沈志张嘴愣住,然后道:“那通州城桃子卖的多,也能卖上价。 而且还得帮大姐送豆干呢。” 管氏看着他道:“你爹和我去送。 二郎,你割草时,好好想想,娘为什么要让你在家收拾宅地。” 沈志看看爹,又看看妹妹,然后再看看娘,大家都是一脸平静的样子。 他好像有点知道了,自己被最近每天的进帐迷花眼了,突然没了,有点不平衡了。 他点了点:“娘,我会好好想的。” 下午,沈笑先把管氏他们留在城门口领米。 又将沈大伯送到胡大夫家针灸,沈笑就去县衙找林县令。 可惜他人不在,大舅也和县令等人一起去了河堤。 沈笑只好回到城门口,把骡车寄放在城外车棚,又去找排队领米的伯娘。 她和管氏,吴氏,大花娘一起排队领米时,发现人并不太多,问了左右才晓得,原来大家都怕米被领完,早早就来排队。 有的人家甚至一夜都排在这里等,县里大多人都领过了。 如今来领米的,都是离的远的,像他们这样近却最后一天来领的人,非常非常的少。 快排到沈笑他们时,她看到扬帆骑马进城。 她和管氏道:“伯娘,我先去接大伯吧。” 管氏见前头还有二十来个人,“要是你大伯还没针完,你就等在那儿,这么热,别来回跑了。” “好,伯娘,骡车的牌子给您。”沈笑交完牌子就跑。 吴氏笑道:“七两到底小,有劲头。” “如今跟个小牛犊似的,都是嫂子的功劳。”大花娘也笑道。 管氏脸上掩不住的高兴:“有苗不愁长。” 这边,沈笑一路追到了县衙,看到扬帆要进门,赶紧大喊:“扬帆大哥。” 好多衙役都偷眼看来,发现喊人的是十来岁小丫头,大家都正大光明的看。 扬帆已经走到沈笑跟前,抱拳道:“沈小姑娘何事?” 沈笑觉得还是在这说吧,再找地方浪费时间,就给他招手,让他低头。 扬帆不解何意,但是看看沈笑的个头,又扫见这么多人看,索性垂下了头听。 沈笑快速在他耳边说完赵家两个短工的事,“我们都感觉他们很警觉,不敢再靠近,昨天端午节,他们也在村里。” “沈姑娘,你们做的很对,我家少爷马上就回来了,他一定会查的,你要不要等一下?”扬帆正色抱拳。 远处围观的衙役们觉得没意思,正挤眉弄眼间,嘚嘚的马蹄声响起。 他们一看,立刻规矩站好,原来是林修尧回来了。 他已经看到了沈笑和扬帆,给沈笑略一颌首,就在衙门前下马,请他身边一位面容清冷的短须男子先进。 沈笑注意到,他们走的是正门。 而扬帆则是告罪一声,立刻打侧门进去了。 管大舅则是将马给了旁边一人,退到人后转头对沈笑道:“等大舅一下。” 沈笑点头,就在八字墙边,看上面的告示。 有二月到现在每个月初的圣谕,有县衙的禁令,有修河的役令,还有减免夏税,以及催科征赋欠税名单等等。 八字墙上都贴满了,她就转到正门对面的照璧看。 噫,居然有姓阮的人判杖刑后被罚赎。 正看的津津有味时,管大舅从后面喊道:“七两,你怎么来了?一个人?你二哥呢?” “大舅,我来看看你最近去不去河堤。我和伯娘来领米的。”沈笑转身,找了个借口道。 管大舅不疑有他,笑道:“大郎那里你放心,已经全换成了县衙的人。 大家也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会关照的。” 管大舅又低声道:“看到刚刚和县尊一起的人吗?” 沈笑点头:“大官?” “嗯,工部左待郎,工部派下的人,现在都绷紧了皮,唯恐再出纰漏。”管大舅没有想到,这位侍郎竟是听说了大郎他们的事,亲上河堤巡视。 沈笑终于意识到,刚刚那个人,是娘陆氏的爹。 怪不得上回二哥在这听到陆侍郎紧张,其实吧,她没太看清那人什么样,两个世界的人。 第九十四章 小叶子 辞别大舅再去接沈大伯,自然是晚了,管氏竟然先她来到。 沈笑好一阵求情,说找大舅去问大哥那边情况了,才没继续被管氏念紧箍咒。 谁知,她放心的太早了,打第二天起,管氏就没再带她进城。 她和二哥成了难兄难妹,在家收拾那片宅地。 这一收拾,就到了五月底,石榴花开花又谢,两片宅地,在小伙伴和众多沈氏族人,今天你帮一晌,明天他帮一个时辰中,全部收拾好了。 还是每家分的四钱银子有效果,沈笑决定,第一茬红薯种出来,每家送点。 她将它们和半坡的地一样,专门打好拢,就等红薯苗了。 可是辣椒都开花打叉了,秧苗还没有到,空间里种的那几个,还是小小的嫩苗,起码半个月后才能剪秧苗栽种。 沈笑把辣椒苗都检查了一遍,基本上两批移栽时间只隔了三四天。 现在已经长出了花蕾,意味着快要坐果了。 家里人都盯着看上面的花苞。 “伯娘,你来看看,打侧枝能让苗长的更壮,但是必须从第一碎花苞,”沈笑看到伯娘和大嫂都轻碰触花苞,接着道:“对,就是从下往上数的第一花苞。” 沈大伯见沈志的手放在最顶上的花蕾边,十分快速的抓开他的手:“先看,别乱打叉,不然我打你。” “爹,我不动,就是摸摸,这几垄辣椒,您说我哪一个没浇过水施过肥?”沈志冤。 “你们都别说话,听七两说。”管氏抬头,制止爷俩儿。 沈笑继续道:“从底下的第一花苞往下数三片叶子,然后掐掉侧枝时,留下那么点尾巴,别一下从苗上撕下来就行。” 她很快打掉了侧枝,管氏和周氏开始时很温柔,但两下之后,就狠下心把叉都打了。 沈笑见打完了,“没错,伯娘和大嫂比我打的都利索。”真是这样的,“还要把刚才留下的那三叶子边出的小芽叶也抹了。” 话说完,芽叶已经全抹掉了,这统共几十株苗,三个人很快就打完了,沈志连一株的活儿都没捞到。 不过他捞到洗辣椒叶子的活儿了。 “二哥,叶子别扔,可以当菜吃的。”沈笑阻止他拿叶子去喂猪哼哼。 “那我洗洗去。”沈志拎着两篮叶子去了前院。 “二哥。”沈笑看了看大家,道:“得捡嫩嫩的才行。” 周氏笑了,“二郎会捡的。七两,还浇水吗?” “浇过,不用再浇,不然水多了花会落。”沈笑已经见到好几株开了花。 “别说,这白花开的还挺好看。”管氏还闻闻。 然后就听到沈志大叫:“大嫂,快来,昌林醒了。” “估计是尿了。”周氏顾不得看辣椒花,急步回了前院。 沈大伯扶起管氏道:“咱们去看地里的花生和紫云英。 七两,只要水土湿润,就不用浇水了吧?” “是,保持住墒情就行,不易太多水。”沈笑想想道:“伯娘,三哥明天旬休,下午我和二哥能去接他吗?” 管氏瞥一眼她,笑道:“关太久了,想去撒欢了吧?去吧,顺便看看你许大叔这两干活咋样,真受不住了,还让你二哥去。” “是,伯娘。”沈笑跟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向前院,连大伯两人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注意。 因为这会儿,她正在空间里给那两株辣椒打侧枝。 又看了看草场的紫云英,长的很好。 就是小鸭子已经长大一些,她没机放到后院了。 希望今天可以遇到卖鸭仔儿的,让她把新孵出来的小鸭娃儿放出来。 沈笑出来时,沈志已经把辣椒叶洗好了,她正检查二哥的工作,就听隔喊道: “婶子在家吗?” “成嫂子,我伯娘去水洼地了,你有事?”沈笑隔墙回道。 “到你家打两桶水。” “你来吧。” 沈志左看看右看看,道:“真有你们的,一个比一个嗓门亮。” “伯娘回来,我就说你嫌我嗓门大。”沈笑一个眼刀甩去,“下午去县城,也不让你跟我去。” 沈志立刻讨好,“七两,七两,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对不对?” “我都听到了。” 沈志从当院架子上取下一个扁笸箩,举给沈笑:“都给你吃。” 沈笑抓了几个:“这桃干儿,还是我和大嫂做的。” 成嫂子带女儿担了两个木桶进来时,正巧听到这句:“哈哈,二郎,你拿七两做的东西哄七两。” 沈志嘿嘿一乐,把笸箩送到小叶子身前:“小叶子,吃桃干儿。” 她转头看看娘,听到娘说:“拿着吧。”才抓了一把儿。 可她手小,仅抓住几个,沈笑就抓了两大把,放到小叶子斜挎的碎布包里。 小叶子冲她甜甜一笑,啊啊了几声。 成嫂子这边就迅速转过头打水。 小叶子今年五岁,三岁前活蹦乱跳的,还口齿伶俐,可一场高烧怎么也治不好。 找了伯文叔帮忙请胡大夫看,他说找来的太晚了,他可以让孩子退烧,但是一针下去,孩子以后就不会说话了。 “噜啊。”小叶子拍拍自己的包。 沈笑捏捏她的鼻头:“是的,这是我小时候背过的。 你看,这里还有一根小绳子……” 成嫂子担起沈志帮忙打上的水,“七两,让小叶子跟你玩儿会行不?” “好啊好啊。我正准备找大花和陶小表姑呢。”沈笑忙忙点头,又转头对沈志道:“二哥,你再挑一担水给嫂子送家。” “麻烦你们了。”成嫂笑道,全村,也就七两和大花二花会领着小叶子一直玩儿。 沈志去送水时,沈笑给屋里喂奶大嫂说了一声儿,就拉着小叶子走了。 结果沈笑刚走到村东小路上,大花就迎面走来。 她后面跟了一串儿女娃娃,四个丫,二花,陈小苗。 大家一起到七太奶家,跟着陶小表姑学绣花。 李氏早就给准备好了茶点,可女孩儿都没伸手拿了吃。 正在聚精会神的听陶小表姑讲配色。 沈笑有时连篮绿都会搞错,让她配色绣花,不可能的。 她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 但是,当陶小表姑讲完一段喝茶时,其他还在拿着桌上的线对比,小叶子已经把几种线搭配好了。 第九十五章 花盆 这下,不仅沈笑惊奇,就是窗外的七太奶,都十分惊讶。 沈笑忍不住亲了小叶子一下:“小叶子,你真厉害,陶小表姑,你能不能再讲另一种配线,让小叶子试试。” 小叶子也两眼发亮的看向陶小表姑。 八岁的陶佑,教大家时并不紧张,可被一屋子人看着,不由吞了吞囗水,道:“好。” 从大红到枣红玫红,沈笑已经听的眼晕。 可小叶子却能够看一遍陶小表姑拿线演示后,低头把桌上的线找齐全,还按先后顺序排。 连二花都都叹服:“叶子,这么多红色,你都记住了,好了不起。” 小叶子开心,啊啊啊了好几声。 陶小表姑才发现她不会说,十分惋惜,好不容易村里有小姑娘能跟上自己。 但她对小叶子更多的是怜惜,这一个时辰中,绣花时,总是告诉小叶子怎么扎下去,怎么穿回来针。 沈笑觉得,她以后可以多带小叶子来。 她和成嫂子说起时,成嫂子自是十分愿意,然后又道:“七两,若是小叶子真的听的懂,能学,我就给她准备一套绣棚绣线。” 也省的孩子整天跟在自己身边,只会烧个火。 “小叶子应该是有天份的,七太奶都夸了。”沈笑也很高兴发现小叶子的天赋。 成嫂子连连点头,心里计算起要为女儿准备的东西。 家里男人一去河堤这么久,不仅挣不了钱,还怕他受罪反带了钱走。 不是有上次七两家买宅地分到的钱,她都难死了。 成嫂子不由问道:“七两,你说的那地瓜,红薯的,真的能打八百斤。” “差不多。”沈笑就是发愁秧苗一直不到,原来打算种的好些家,等不到秧苗,如今也把地里种上了大豆。 半坡地质不好,到底没淹水,种一季豆子还能有个收成。 一直等什么没种过的秧苗,大家是不愿意的。 “七两,嫂子信你,那留下的两亩白地,种红薯。 可你说的种子,啥时候能到?”成嫂子家四亩半坡的地,最近村长也上堤不在家,大家怕地扔那浪费,都种起了豆子。 她自己也想种豆子,但若是小叶子学绣花,以后买布买针线,花钱不少,就的卖粮食。 若红薯收的多,卖些粮食也可行。 沈笑劝道:“嫂子再等等,一个月咱们都等了,要是过几天种苗来了,豆子却种下了,多亏。 下午,我和二哥进城,去找找县令老爷打听打听。” …… 太子府 三皇子怀里抱了一盆植株急匆匆的到了太子府。 “大哥。” 太子站在书房门口,看到他举到面前的花盆接过,“长的不错。” 三皇子:“大哥,你说我带去给爹看看如何?” 正扒到一簇红薯叶茎看到的太子,抬头看他一眼,道:“找骂呢? 你把他的宝贝秧苗弄到花盆里,他不得大呼心疼。 回头,这个你去庄子时,还是让人重新移到田里吧。” 三皇子不乐道:“你就是自己放到府上种怎么了?” “不是说一块茎能出十棵苗,你看,这十棵苗将来就能种十株,十株再种……”太子扒开掩着的土看看。 三皇子抚额,认命道:“大哥,我明天就送皇庄去。 曹九都说,他们初五就能进入北运河了,这回收来的苗很不少。” 太子看过,拍拍手道:“那苗在船上这么久,肯定有不能用的。” 三皇子笑着道:“不不不,曹九说,他们不止带了藤苗,还一层又一层的木托架,连土里的薯块带茎叶一起运来了。” 太子眼睛一亮:“果真如此?” 三皇子重重的点头。 “妙哉。”太子抚掌,然后道:“所费几何?” 这个三皇子就不大知道了,他们用鹞鹰传信,只传最重要的。 …… 但是林修尧这里有的,他已经收到了祖母,爹娘的信,自然也有九婶的信。 保存好的块茎,他九婶都接一文钱一斤收,好多家都愿意卖,但这个没有多少。 主要还是这次收来的秧苗,不是藤了,而是连人家地里的土和秧一起收的。 九婶信中说,怕秧苗损失多了,才想的这个法子。 这样,他们的花费多了一倍不止。 林修尧怕把老家的种苗挖完,快速看完信。 还好还好,九婶只是选了部分块茎加秧买了,其他还是如上次一样的藤蔓。 林修尧捏捏眉心,终于盼来了,“扬帆。” “少爷。”扬帆进来听候吩咐。 林修尧道:“你速去一趟沈家村,就说不出七日,秧苗就到,务必让没再种豆的人家,给咱们把地留着。” “是。” “等等。” 扬帆又转回身。 林修尧问道:“那两个短工你们查的怎样?” 扬帆垂首:“少爷,启航亲自盯过后,他们只在沈家村做工,到赵家盖房,他们拿了钱就离开了。 但是后来他们去了天津,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至于赵家,没有异常,就是搭上了一家南货货行,如今他们的杂货铺子已经开了。 是赵家族长带着十岁的儿子看的店,除了他两个大些的儿子在河堤修堤,另一个盖好铺,又和船去了杭州。 沈家村,如今除了陶家人,已无外人在那里。” “嗯,你去吧。今次在看看,若果真无异常,就将人撤回来吧。”林修尧无奈道,启航虽然也发现两人功夫不弱,但是他们老老实实做工,又查不到案底。 钱师爷还将历年的海捕文书翻了一遍,都无两人的信息。 扬帆抱拳躬身:“是,少爷放心,若再见此二人出现在县内,我与启航定先将人拿下。” 林修尧嗯了一声,让他下去了。 他现在忧心的是,沈家村能否腾出百亩地种红薯。 接到消息的沈笑,也连连走了几家,告诉大家秧苗再有几天就到了。 她只顾忙着合计有几家能种的,完全不知道,那两个短工离开沈家之后,又有另两个人来了。 不过这两人聪明,人家住在另一个村里,只是每天两人,都藏在半坡荒地。 看到扬帆终于把盯沈家村的人带走,这两个人松了大口气,翻身躺荒地上。 “甲二,你说甲七甲八怎么那么笨,让人给发现了?” 第九十六章 租 咬着一根草的甲一道:“我只知道,他们两个一定会受罚。 我睡会儿,你继续盯着。” 甲二:…… 啪,一个嗡嗡的坟被他拍在脸上…… …… 沈笑挨家通知挨家问,最终没有种豆的人家才十几户。 她还劝大家可以种到菜地几棵试试,大家表面答应,真的会种的,不知道有没有。 她算来算去,自家二十四亩七分,村长家十五亩,大花家三亩,成嫂子两亩,吴伯娘家两亩,四丫家一亩,沈……出乎意料的是陈大苗家,三亩全留着呢。 零零碎碎满打满算,才将将有五十九亩。 沈笑挠挠头,十分的沮丧,她和管氏道:“伯娘,还不到百亩,亏我当初还和大伯说一百亩很容易。” “要是当时就有种子,那容易一些,这不是没种子吗? 其实,就算林县尊来问,没种子也一样。”管氏洗着尿布道。 周氏也道:“以前听说过官府让种桑树种枣树,后来说种这些不收税了,枣树咱们这都有,大家愿种。 可桑树,很少有人愿意种的。 七两,除非红薯种出来了,大伙儿都实打实看到了好处,才会去种。” 沈大伯则是坐在凳上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道:“七两,你真想种?” 沈笑当然想的,“想的大伯,可咱不是没有地了吗?” 不对,有地,沈笑猛的想到,村东小路以东,那几百亩各户的地里,有沈氏的五十亩族田。 今年那一片地,麦子没淹,只倒伏了几亩,且户丁们上河堤,家里人手少,族里才没种豆子的。 “大伯,能租族田种一季红薯吗?” 沈大伯道:“不是让种荒地的吗?” “大伯,族田是中等田,而且村长叔上回说要种春小麦。 我们去问问林县尊行吗?” “那咱就找你福太爷和四爷爷他们商量一下,把族田租一季。”沈大伯也是下定了决心,县尊派自己身边人来通知,显然这红薯真行。 “现在就去吗?” “给族里多少租子?” 沈笑和管氏同时问道。 沈大伯好像在自己劝自己:“有一年,族田夏种豆子最高一百三十斤。 若是红薯一亩八百斤,不,就是五百斤,咱也划算。 咱就是交族里三成租子,也是划算的。” “七两,你算五百斤交三成,咱们落下多少,折成银子多少?”管氏算不出来。 沈笑算好报道:“大豆两文一斤,交三成后余一百八十二文。 红薯两文三斤,亩产五百余二百三十二文左右。 一亩差五十文,五十亩二两五钱银子。” 沈大伯这会反应挺快:“不对,七两,大豆会降到一文一斤的。 一亩红薯不会真的五百斤吧?” 面对大伯和伯娘询问的眼光,沈笑瞬间有压力,但,随即她又道:“应该是八百斤右右,族田的地好,最少卖十八两。” 管氏沉思了一会儿,道:“租吧,你大伯扛一年的包,咱也挣不回来十八两。”还好药换成百文一付的了。 “伯娘,你真好。”沈笑上前抱她一下。 等沈志捉了一条鱼回来,得知家里要租一季族田,瞬间生无可恋。 “七两,八十多亩地,光锄草,都能累死个人。” “二哥,没事的,一会儿我们去接来三哥,他也下地锄草去。”沈笑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赶到县城时,正好碰到来找沈志的林九爷。 他带沈笑两个,直接从后门进了县衙。 林修尧得知沈家村只有五十九亩下等地可以种红薯,想了想便道:“你租吧,不过,这五十亩地的生长情况,你得给我记下来。 将来和你们的下等田做对比。” “好,我们一定记清楚。”沈笑很高兴的应下。 而沈曜完全不知道,上个休沐日,刚给半坡又浇了水,这个休沐又要往田里运底肥,还浇水浇到半夜。 不过沈笑后来和沈大伯商量,怕秧苗来了地没整好,就雇了好几村里的嫂子们帮忙。 还把半坡地打好的拢又用小耙子耧了一遍。 六月初五这天,役丁们休整,沈家村各家的午饭,都飘着肉香。 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家里壮劳力的嘴。 沈村长回来统计过所有可以种植的人家,不得不承认,他伯文哥有魄力,敢干。 而林修尧就是在此时,带着一队骡车进村的。 村里人都出来围观,大家这才看到,头一个骑马进来的,他是个官。 有人喊了一声县尊老爷,立刻大家都跪下了。 沈笑不太习惯跪下,不过她也不能不跟着跪。 林修尧只好下马,请村民们都起来,“我来给你们送红薯苗了。” 他抱拳拱手道:“有种子的地方,离县里太远了,耽误大家时间了。” 村民们好多才相信,真的是县尊让种的。 “原来真的是县尊送的种子?” “村长不是说了吗?县尊还管收走。” “哎呀,县尊会不会罚我们没有留地?” “我们现在种还来得及吗?” “万一不给钱呢?” …… 林修尧听到种种议论,笑道:“秧苗不很多,若你们谁家还有闲地,可以来领些种,不要钱。 除了半坡的下等田,中等田也可以种。 但是,不能种到今年麦子全淹的那两片地。” 大家又开始议论,到底要不要在菜地种几个,因为他们村没淹的地,也就半坡和沈家族田这边。 村长这会也不劝他们了,反正他好话说尽,他们该如何还如何。 他和一起来的黄里长说了一下情况,黄里长见到和村民相谈起来的县尊,只能感叹沈家村得县尊看重。 沈笑心想,若当初说的时候,就有种苗,肯定会有更多人种。 不过,也不一定,林县尊又不是下的死命令。 她看到几车的草帘子掀开,有两车一层层木托里种着带藤的红薯,简直服了那位九太太。 “县尊,现在就种吧?” 和林修尧见过礼的陶然,哈哈大笑道:“七两,你等急了吧?” 沈笑确实急,那些离土的红薯藤,需要尽快种下,“是,恨不得马上种田里。” 林修尧道:“昨天船一到,我就给你们装来了这些。 你家种的多,这两车带块茎的,分给你了,种好了,还能再发两茬苗。” 第九十七章 苗啊苗 简直是意外之喜有没有,沈笑忙不跌的答应。 沈大伯也高兴的很,跟着林县令带来的庄户,学他怎么从藤上剪下茎叶。 终于,有几家愿意种到菜地几棵。 但看到这几家只种十来棵,县尊老爷这边都要记下按手印。 有些心动的人家,就打退膛鼓了。 林修尧没说什么,等到收获时,不用他说,他们自己就会意动。 希望皇庄的那些秧苗,不要都种到上等田里。 陶然看着村民的犹豫,摇头失笑。 沈笑顾不得别人的反应,她用剪刀跟着学剪秧苗。 以前虽然帮忙种过红薯,但她不太记得剪哪些秧更合适了。 “大叔,是剪半尺多吗?” 林家庄户来了好几个,可他们不会说官话。 旁边都跟着文九太太给的会说官话的人,今天来到沈家村的不过两人。 其他五个都被三皇子连秧苗一起带走了。 负责翻译的是个八九岁小丫头,她道:“是,每棵苗须六七寸,秧苗的叶子最少长了五片,最多长了八片。 苗要壮,太细的容易养不活。” 都是做贯农活的人,小丫头一说,大家就明白了。 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剪刀声。 沈笑动作很快,边剪还边和管氏讲:“伯娘,一百或两百个系一起,一会好种。” “好。”管氏比沈笑更快,知道这两车红薯根会种自己家,就更快。 那些没有打算种的人家,觉得干看着没有意思,就回家拿来剪刀帮忙。 当然,心疼自家剪刀的人,会系一捆一捆的秧苗。 都是按沈笑说的,二百棵就系一捆。 虽然有些以前认识的字忘了,但数到一百两百不出错的人,大有人在。 林修尧看的也高兴,沈家村还是比较合睦的。 沈远兄弟没去剪秧苗,他们听从了沈笑的指挥,把一号地,也就是他们家买的老宅地,中间那片改叫一号地,临官道的是二号地。 他们三个把一号地原来打好的一片高垄重新打一遍,形成一片长方形的独立区域。 在沈笑他们剪完第一层木托上的秧后,由林家的庄户指导着,把一个个带秧的块茎,又重新密植到这片地方。 沈志边种边问:“这样能活吗?” 庄户说了很多,小丫头简单的道:“浇些粪水,别太旱别太涝,能活多少,看运气。” 沈志种的动作一滞,又送来一托盘的沈笑就道:“二哥,他们连土带块茎都运来,为的是秧苗能完好。 咱们已经得了一茬好苗,剩下的,种出来更好,种不出来,回头咱们红薯长出来了,自己育苗。” “二郎,种地的事,没人能保证的。”沈远笑道:“快点,别停。” 沈志认命门挖坑种薯,而沈笑这边则是不停的剪苗。 快到申末时分,所有的秧苗都剪好了。 从木托里剪的苗,被沈村长平均分了一下,剩下的苗都一样。 只沈笑一家就分了一千多捆,反正好多人就数不清了。 眼前都是苗啊苗…… 沈笑的一号二号地,成了林家两个庄户教学的地方。 这地,沈笑前几天只浇了一号,故意没有浇二号地,就是为了做观察用的。 一号地墒情好,林庄户在高垄之上开了一条约两寸的沟。 他抱着一把苗,一边讲一边放苗到沟里,小丫头翻译道:“提前浇透水的地,开沟深小两寸,苗和苗距离八寸到一尺……” 随着他们的讲解,沈笑拿笔在一旁记下重点,红薯要斜插,叶子最好埋的余下顶上的两片一心,土不能盖大厚,两寸即可。 埋好土之后,不用拍秧苗边的土。 等这边记完,她又跑到二号地记录,没浇透水的地,可以种秧苗时先用水浇到沟里,三尺长两碗水。 水渗进土里后,把苗斜放掩土。 或者,直接种完后,再一棵棵浇水也行。 陶然很好奇她都写些什么,“七两,我能看看吗?” “给,等回头我找您拿。”沈笑说完就跑去栽苗了。 她看时间不早了,就征得伯娘和大伯商议:“大伯,咱们想快点栽完,不如出钱吧。 还和打垄一样,每人负责一条。” 管氏为难道:“上回只有十来个人,花了百十文。 这回全村人都在看着,你怎么给钱。” 沈大伯却道:“今天就算了,明天……” 正说着,沈村长几个找来了,“七两,能不能让他们到半坡去教教大伙儿。” 沈笑一拍额头,“村长叔,我就和县尊说去。” 她这一讲,林修尧自然同意,这片地方小,半坡地多,宽阔。 与是所有人又去了半坡栽种,这下,一二号地就剩下沈远沈志和周氏了。 不过刚刚帮忙的人多,已经栽下一半了。 他们三人正继续种苗时,沈笑又回来了。 “二哥,咱把秧苗送家吧。” 沈志不愿意,他道:“那多麻烦,送家明天还得再拉到地里,放这儿,今晚我就在骡车上搭个棚,看着。” “我跟你一起。”沈远不放心。 “大哥,你明天一早就得走,我和二哥看着。”沈笑不同意。 “让你大伯和二郎看。”管氏也回来了,她喊上沈笑和周氏:“你们和我去半坡,给别人都搭把手。” “唉。”姑嫂跟管氏一起走了。 沈志看看天,“大哥,今天咱们种不完了。 明天你去河堤,就更不好种完了。” 沈远又抱一捆苗,笑道:“不会的,七两一定会出钱请人的。”指了指一垛秧苗道:“她不会让苗放这好几天的。” 还是沈远心里明白,沈笑果然又和管氏提了雇人的事。 管氏咬咬牙,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花点钱就花了:“晚上,我们先把上次的十来人定下。” 沈笑觉得人肯定不够用,一个人一天能种一亩就够厉害了,“伯娘,七八岁的孩子,也可以干的,工钱减半就行了。” “五文?”管氏拍拍胸口,她得缓缓。 沈笑也帮忙,然后道:“伯娘,上回打垄轻省,种秧苗不轻松。 大嫂,你觉得和种豆比如何?” “种豆子比这个快多了。”周氏笑道,然后问她:“你打算给多少工钱?” 第九十八章 成果喜人 “得涨,不然下回就不好请动了。”沈笑也捂住心口,道:“伯娘,我咋那么心疼呢?” 管氏:…… 她伸手点点沈笑的额头:“你就作精儿吧。涨吧,大人二十文,七岁到十二岁,十文。 我看,那十八两银子还没见影儿,你先得花出二两才甘心。” “嘿嘿。”沈笑只管笑。 但是管氏说的没错,还真就花了不少钱。 请的都是各家的姑娘媳妇,家门口下个地都能挣二十文,谁不乐意干。 半大小子浇个水递个苗也能挣八文。 这个消息在晚饭时,风一般的传遍了全村。 来家里报名的人都没有断过,管氏只好点起了油灯。 像拾嫂子,把她家四个丫和宝哥都拎来报名了,宁愿自家的一亩地明天种。 沈笑不同意,她道:“嫂子,你要是种完了自家的,我欢迎你来,但是你看,吴伯娘和成嫂子怕耽误时间,人两家都是请邻里帮忙种的。 秧苗随剪随种最好,本来咱们就晚种了二十天,你再多耽误一天,比别人少收一二十几斤,那就是十几文钱。” “那我们家就种一亩,大丫几个就可以了,只我和宝哥儿报名行吧?”拾嫂脑子转的很快。 沈笑看了看她,想了一下,一亩地确实用不了那么多人。 她道:“那就大丫和宝哥儿,四丫报名,你还是先种自己家的吧。” 拾嫂搬指头也算不清,四丫无奈的道:“娘,大姐顶你的工,大哥加我,多得八文钱。” “多八文?好。”拾嫂又道:“七两,要不让二丫来,宝哥儿跟我种自家的。” 沈笑:…… “不行,宝哥儿不来,大丫他们也不用来了。 我们家总共只挑五十个大人,十八个小孩儿。” 拾嫂看了看一脸不情愿的儿子,看看又有人进来报名,咬呀道:“宝哥儿报上吧。” 但是实际上沈笑还怕宝哥儿耽误事儿呢,第二天安排他记录上工的人名,还有监督检查工作。 还别说,这小子拿个本子,一垄一垄的记录,见谁停下了,还催人快点干活。 挺有监工的派头的。 而沈笑,则是拿她的本子,把三块地的种植情况全部记下,一天下来没少跑动。 陶然看她本子上记录的,每块地都有编号,亩数,地形位置,种秧苗前地里都种过什么,亩产数字,施肥多少,发生过什么病虫害。 每块地墒情,打垄多少条,垄高垄距,底肥情况,苗株距离,栽种前后浇水多少,天气如何…… 真的是清清楚楚,一丝不拉。 而这份记录被陶然滕抄两份,其中一份,一天以后出现在了宣德帝的御案上。 “太子呢?” 夏公公回道:“在户部。” 宣德帝起身道:“也对,太子正在彻查漕船案。 这次,有赖明嘉姑母的护佑,早早在琼州安排人种粮。 可惜琼州不大,哪怕一年四季可以三熟,到底亩产有限。” 来回活动活动后,宣德帝又看了看那份记录,笑道:“怪道陶先生喜欢住在乡间,原来乡间老农里,也有许多有才之人。 走,咱们也到田里去看看。” “爷爷,皇庄离的不近,此时去,怕是晚间赶不回宫。”夏公公赶紧的道。 宣德帝又坐回椅上,“当了皇帝,就不自由了。 周王都在做些什么?还在研究那些医书?朕去他那里看看总行了吧。” 宣德帝说完就起身出殿,夏公公只好跟上。 …… 知道移栽之后的红薯需要十天的蹲苗,不用再另行管理,村长媳妇他们就丢开不管了。 而沈笑则是和二哥,带着几家忙起了给紫云英地除草。 刚锄完草不久,又转战红薯地拔草培土洒草木灰,简直一刻也不得闲。 给辣椒追肥都是趁空来做的,不过成果是喜人的。 看着辣椒一株株挂满果实,沈志得意极了。 “七两,什么时候能摘下它去卖?” 沈笑每一株都检查一遍后,道:“快了快了。” 然后又想起了福建会馆外甥挨打的事,她道:“二哥,咱们不卖鲜椒。” “为什么?鲜椒更值钱的。”沈志奇怪。 “你忘了福建会馆里,老陈师傅说的话了吗?”沈笑提醒道:“咱们家只是普通人家,京里那些种出辣椒的大户们没有出头前,咱们最好不要露头。” “那这么多的果,你都打算留种吗?”沈志十分可惜。 沈笑卖了个关子,“当然不是,咱们冬天什么菜最多?” “萝卜白菜,作辣萝卜条?”沈志脑筋转的快,他见过那些会馆卖的辣萝卜条,一小碟里只一两个辣椒段,就卖上百文。 “七两,这法子好,即卖了辣椒又卖了萝卜,可是卖给通州的会馆,显然不合适的。” “放心吧二哥,京里买不到辣椒的饭馆多着呢。 还有运河码头,南来北往那么多客商,咱们到时候把辣椒晒干,剪下里面的籽。 拿到天津去卖,谁也认不出我们不是?”沈笑早就打算到外头看看了。 “七两,诺大个京城,装不下你了吗?”沈志惊呼。 “二郎,七两,去县城买肉。”管氏喜笑颜开的来到后院,“你们大哥回来了,河堤修好了。” “太好了。”沈志一蹦三尺高,吓的沈笑挡住他,怕他踢到辣椒。 “伯娘,我们这就套车去。”沈笑拽着沈志出了辣椒地。 当然,车是二哥套,她跑前院看大哥去了。 周氏正在烧水,时不时看向门口,沈远刚擦好脸,正一脸笑意的逗着儿子。 沈笑不忍打断这温馨,默默的退回,一下退到了管氏怀里。 她竖起食指,让伯娘看厨房,管氏勾头一看,回头捏捏沈笑的鼻头,“咱们摘些菜去。” 结果,拐到后院时,沈志已经套好了车,沈远倒是不在意被打断和儿子的亲近,“娘,别浪费钱,咱家菜地的菜那么多。” 管氏当然不答应了,“别听你们大哥的,这两个月在堤上,人都瘦下一二十斤。 七两,买肥肉,还有你说那棒骨补骨头,多买点。” “放心吧伯娘。”沈笑坐在车上,催着二哥走,终于能再次进城了,她空间里的第三批小鸭子刚好可以带回家。 第九十九章 你可算来了 在红薯地巡视了一番的沈大伯,恰恰迎上两人的骡车出门。 他道:“正好我去找一下亲家,他上回说想买地的事,有些眉目了。” 管氏就道:“那我给亲家摘些菜,你们捎去。” 于是,进城的人变成了三个,可一进县城,沈笑就让二哥直奔农户们经常摆摊的那条街等着。 她在里面找到一家卖小鸭娃儿的,连人家筐也买来了。 沈志跑过去接住后,还轻轻晃了一下,听到了小鸭子的叫声。 “七两,下次别买了,家里好些只了。”沈大伯见东西都买来,也不好再说不要。 “大伯,今年就不再买了。”沈笑把放在车上的筐盖又压了压。 沈志瞅瞅扣着盖子的破圆扁筐,想掀开看:“你买了多少只这是?筐是送你的吗?” 沈笑拍开他的手,“别惊着小鸭子们,一个筐要了十文钱。”二哥看了,她还怎么往里头偷渡那些只小鸭子。 “啥,十文。”沈志指着这只都有洞的破筐:“你可真败家。 上回你买家十来只,娘不是说了,以后不让再买了。 等回头找吴伯娘,帮咱们挑些种蛋,自家老母鸡都可以孵化。” “可是孵出来的没几个,鸭蛋也坏了。”沈笑当然知道老母鸡可以孵鸭蛋,但是她空间里的鸭仔太多了,总得放出来吧。 “那也比买的划算吧,娘说的没有错,你那换开的金瓜子,快给你折腾光了。”沈志实际上没太注意过,只知道家里春天老母鸡抱窝二十一天,然后就有小鸡仔儿了。 “大伯,你看二哥,再不去买肉,回家可就要晚了。”沈笑斜他一眼,她买的小鸭子,大部分不出钱好不好,上次十几只全是空间里的。 沈大伯就道:“鸭子长大了杀肉,二郎你不吃吗?” “嗯哼,就是,二哥你不吃吗?”沈笑挑眉。 沈志气道:“你也就拿捏我厉害。”但是赶车的动作不会耽误。 沈大伯只是笑笑,七两和她爹一样,就喜欢给家里买东西。 他们在张屠户家买好肉,就直接去了大姐沈悦家里。 姐夫许祥也是又瘦又黑的,一点也不像豆腐坊的少东家了。 两家闲话一番之后,沈大伯和亲家两口去看后庄村的地了。 而沈笑则是趁着二哥去铺面给大姐帮忙,赶紧把筐搬到厨房,进空间里把小鸭仔偷渡到筐里再搬出。 此时,她特别想修炼有成,达到老祖宗说的用意念控制,随意移动空间里一切。 打开厨房门,沈笑看看院里没有人,又把筐搬了出来。 沈悦和沈志从店铺进到院子里,正看到她趴在筐上看。 “七两,你做什么呢?” “喂小鸭子喝水。”沈笑抓出一只,道:“大姐,你要不要养几只?” “我们家后院有,”沈悦摸摸小鸭子,让她放回去。 趁着丈夫在铺子里卖豆腐时,沈悦招呼两人坐下,然后悄悄问:“二郎,你认识一位林九爷吗?” “认识,县尊的叔叔,怎么了?”沈志看大姐脸色不对,道:“大姐,有事你说,林九爷人很好的。” 沈笑也道:“大姐,出什么事了?” 沈悦犹豫一下,快速道:“半个月前,他来店里买豆腐,当时婆婆公爹都不在。 他就一直盯着我看,每隔几天来一次。” “什么?”沈志一听就恼了。 沈笑赶紧捂住他的嘴:“二哥,冷静。”她不松手,沈志也扒不开。 她问向满脸不自在的沈悦:“大姐,他有没说你长的像他娘子。 他身边有没有跟着两个小厮?” 沈悦摇头:“没有说,但身边一直跟着两个人。” 沈笑松开已经不乱动的沈志,道:“姐夫在家,没事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铺子里吵闹声,还有隔壁刘嫂子丈夫钱大算的叫声:“你们放开。” 三人赶紧的跑去。 许祥此时被小山的一条手臂架住,腿还踢向林九爷:“滚,你们都滚。” 钱大算大声喊:“救人了。” “怎么回事?”沈志冲向他们,扒开了小山。 林九爷却推开身边的小海,扑到沈志身上,“二郎,我来找你大姐的。” 沈志想也不想挥拳打他,许祥当然也不例外,小山瞬间又抓住了他的手。 小海则是出手拦沈志,不大的铺面,瞬间让他们几人撞翻了凳子。 而钱大算则是夺门而出,去喊人了。 沈笑想抚额,二哥两人明显不是小山他们的对手,已经被挟制住了。 “林九爷,你有什么事能一下说完吗?” 林九爷眼里却只看到了沈悦,他大声道:“沈娘子,原来你在家,这个人还说你不在。 娘子,你快来。”说着他转身就跑出门。 小山小海也立刻丢下手里的人追上。 留下沈笑几个人面面相觑,外面的铁大算已经找到铁匠和张屠户他们,拦下了林九爷三人。 “就是他们,进店里架住了祥哥儿。” 钱大算是个聪明人,压根没提沈悦。 林九爷躲在小山小海身后,回头看见沈笑几个求救道:“二郎,救我。” “这是做什么?”一道清亮的女声在张屠户他们身后响起,众人皆转头。 林九爷立即跳起大叫:“娘子,我在这里在这里。” 沈笑看看二哥,又看了看姐夫,低声道:“你们肯定是误会了。” 只听那道女声和张屠户他们道了一声:“劳烦诸位借个道儿。” 他们就不由自主的分开,让出了一条路。 林九爷拨开小山小海,冲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娘子娘子,你可算来了,下次别坐轿了。 你看,这是我常和你说的二郎。”他指向沈志。 又看向被许祥一直拦在店内的沈悦:“娘子,你看,不仅二郎长的像你,他大姐更像你。” 沈笑他们,已经有些呆住,实在是林九爷的娘子,双眼和沈悦一模一样的感觉。 若非她是鹅蛋脸,而沈悦是圆盘脸,大家可能会认错。 文九太太看看他们,特别是沈悦,两人此时用相似的眼睛对视着。 刘嫂子突然说了一声:“太像了。”打破了无声的街面。 第一百章 努力 大家都议论起来,还有人问沈悦,是不是家里的亲戚。 这个问题,沈悦是回答不出来的。 但是搞清楚了林九爷找她,就是为了他娘子要来见她,只不过林九爷嫌轿子又热又慢,先骑马跑来了。 总不能让客人在外面站着,就将他们全部请入家中。 原来林九爷一进门,见到沈悦不在,就问:“沈娘子怎的不在,她去哪了?” 许祥以为是买东西的客人,就道:“娘子不在,贵客买什么东西,找我也一样。” 林九爷非常直接的道:“我是专门来看沈娘子的,不找你。” “请你出去。”许祥一听就冒火。 林九爷就道:“你没有沈娘子好看,还没她说话温……” 许祥听他对沈悦品头,怒从心起,拳随意动就打将过去。 小山一下就拦住了,然后林九爷吓的后退,刚巧铁大算进来拿豆腐看到小山架住了许祥…… “娘子,事情就是这样,不信你问小山小海。”林九爷委屈极了。 文九太太拍拍他的手,让他别说话,起身代林九爷道:“拙夫赤子之心,常如小儿行事,还请你们见谅。” 她说完就要给沈笑她们欠身行礼。 沈笑抓起二哥,和大姐姐夫立刻避开。 不说文九太太会不会是他们大姑,就是不是,人家也长辈。 许祥拱手道:“一场误会,太太不必介怀。” 文九太太笑着点头,大家再次安坐后,她道:“我姓文,自小与家人离散,拙夫见到与我相似之人,难免激动。 那回他告诉我二郎长的和我像,我和他打算专门去你们家。 没想到在城门口遇到了你们要找阿尧。 我当时就在马车里,仔细观察过,就是二郎的耳垂和我有一些相似。” 沈志茫然,他又不能盯着女子的耳朵看,再说耳朵像就是样貌像吗? 沈悦和沈笑对视,她们两个仔细看二哥,转过头却不好意思看文九太太。 林九爷就跑到沈志身边,指着他右耳垂道:“这里都有一颗红痣。” 沈笑知道二哥的红痣,视线扫过文九太太耳际,确有一颗红痣,但是被耳饰半掩着。 不过,她现在有种感觉,文太太可能不是大姑。 只听文太太含笑道:“昨日,九爷告诉我,这回他真的找到一个像我的人,他看了好几次,不会出错。” 林九爷跑回文九太太身边坐下,说着他第一次见到沈悦时的惊讶。 …… 沈大伯驾着骡车回来,邻居们都纷纷上前和亲家打招呼。 “许叔,你儿媳妇家的亲戚来了。” “郭婶子,长得和祥哥儿媳妇儿一模一样。” 有认出沈大伯的,也道真是像极了。 沈大伯盼着是妹妹活着回来了。 他们急匆匆的进家,见院子里有丫环婆子和小厮站着。 听到院里动静沈笑第一个掀开帘子出来。 她迎上前扶住沈大伯,快速低语道:“大伯,林九爷的娘子猛一看和大姐很像,但是她可能不是大姑。” 扣着大伯的手腕,沈笑觉得他脉搏太快了。 可不等她和后面出来的大姐说什么,文九太太和林九爷就已经出了房门。 沈大伯看到人,一口气没上来,人倒了下去。 “大伯。”沈笑用力托住时,沈悦沈志都扑来抱住人。 “姐夫,快去请胡大夫。” “唉唉!”许祥惊的差点撞他爹身上。 文九太太也惊着了,怎么就会倒下了? 众人帮着把沈大伯放到西厢客房。 沈笑让人都先出去,让沈志把窗户打开通风。 沈悦手都是抖的,“七两,七两,爹不会有事吧?” 沈笑掐着大伯的人中,扭头道:“没事儿,大姐,你去倒碗水来。 二哥,你去迎迎胡大夫去。” 两人都被支了出去,沈笑放下手,道:“大伯,都走了。” 沈大伯睁眼,道:“七两,她不是你大姑。” “大伯认出来了,她是谁?”沈笑觉得,大伯一开始是激动,后来是看到人失望,可大伯为什么要装昏迷? 沈大伯道:“回家再说。” 外面,许祥一路背回了胡大夫,遇到沈志时,都没听到他的喊声,所以他们是前后脚进门的。 呼呼拉拉一群人也跟了进来。 胡大夫进来看到沈笑打的眼色,就道:“你们都在外面等着,人多了病人会喘不上气,七两在就行了。” 许大叔就道:“咱们外面先等着。”把人又都请了出去。 沈志收到妹妹的暗示,把大姐也推了出去。 连追来的小鹿,都把药箱放下离开。 胡大夫太医不是白当的,早从沈大伯的呼吸中,就知道他醒着。 他把完脉,却未松手:“喜怒哀思悲恐惊,七情伤身,还好你前段一直吃着药才停不久。 没事儿,我扎几针,放宽心就好了。” 说着,他就取针扎向沈大伯的几个穴道。 留针时,沈笑道:“大伯还是以前伤了底子。 胡大夫,每年冬天我大伯都抓药吃,不能根除吗?” “七两,那你们就得努力了,虽然说除不了根,但是坚持用药膳,对你大伯会好很多。” 胡大夫慢慢悠悠的道:“你大伯,这几天又下地累着了。 他若想长寿,从现在起,就不能累着自己。” 沈笑听明白了,大伯现在再继续不惜劳力,寿数有碍。 回去后,一定和伯娘说好,不能让大伯再下地了。 这几十亩红薯地,她以后雇人拔草,她要努力挣钱。 沈志和姐夫去送胡大夫,顺便把药抓来。 文九太太十分确定,沈大伯是因为见到自己才晕倒的,但是她不能留下来刺激病人。 于是等大夫说人没有事,吃两天药就好了,就带着林九爷告辞离去了。 待沈志抓药回来,沈大伯也醒了。 他道:“亲家见笑了,以为是孩子们的大姑,见面了才发现不是。 心里头就受不了了。” 许大叔理解:“亲家莫难过,你看看现在,你有儿有名又有了大孙子。 多让人羡慕的事。……” 两个老头,坐一起说了许久的话,沈大伯就说得回家了。 许大叔道:“不拦你了,改天得空了,咱们兄弟喝两口。” “恐怕只能喝茶。”沈大伯不由苦笑道。 第一百零一章 满月酒 沈笑他们离开时,许家老两口到底不放心,非得让沈悦夫妻送到家,再住一晚再回来。 管氏本来挺高兴,大儿子大闺女都回来了。 可是看到沈笑拎的药,心又揪了起来。 把做饭的活儿交给儿媳和女儿,她把沈笑一起叫到房里。 沈大伯叹气道:“我没事,是装晕。” 沈笑证实后,管氏才放心,问了怎么回事。 沈大伯道:“林九爷的娘子,是我姨祖母的外孙女儿。” 沈笑道:“太奶奶的姐妹?” “是。”沈大伯苦笑,道:“本来她家的女儿和你爷爷口头订了亲,但是她女儿长大了不愿意。 来信说他们家是官身,你太爷爷只是秀才,你爷爷更是没有功名,不般配。” “几品?”沈笑觉得不可能太高。 “举人功名,侯补了真定府的一个县丞。”沈大伯失笑,道:“后来两家就不太来往了,等到我三四岁时,那位姨祖母把怀孕的女儿送到咱们家。” “她来做什么?”沈笑和管氏同时问道,两人对视一眼。 沈大伯讽刺的笑道:“说是与夫家闹别扭,来咱们家住一段时间散散心。 一住住到她生了孩子,我娘也生了孩子才离开。” 沈笑猜测:“她们调换了孩子?” 沈大伯想起就气,“不是,那会儿你三伯和大姑满月,你太爷爷十分高兴有对龙凤胎孙儿,就破例给人仿了几副画后,请全村人吃满月酒。 那天人多热闹,我吃饱后,就和大家抓迷藏躲在你奶奶屋的柜子里。 那女人就是那个时候进来的,说给你奶奶送碗汤喝。 没多大会,我就听不到你奶奶的说话声,就听那女人喊了几声表嫂,然后就是开门关门声。 我很奇怪,娘怎么不说话,出了柜子发现,怎么也喊不醒娘,床上只有妹妹没有弟弟。” “大伯。”沈笑抓住大伯的手,“别激动别激动。” 管氏也抚抚他的背,道:“幸亏你发现了,不是吗?” 沈大伯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那会儿小,喊不醒娘,床上床下找不到弟弟,以为他被老人们说的妖怪吃了。 吓的大哭,妹妹也哭,惊动了大家进房看。 奶奶问我弟弟呢,我不知道弟弟怎么不见了。 只会哭,说我躲在柜里时弟弟还在,我出来时就不在了。 唉,我小时候的事,大多记不住了,就这事记的最清。 因为那是我爹第一次上手打我,一遍遍问我,我才想起,说表姑进来了又走了。 然后我就记得爹和好多人套上车,到天快黑时,抱回来了弟弟和小表妹。” “那女人没一起回来?”管氏问道。 “没有。”沈大伯道,“我是长大懂事了,才知道,奶奶和爹他们追上人,那女人见事败,把怀里的孩子扔过来。 亏的当时去的人多,一起接住了孩子,可是却是她的女儿。 她又抓起车上的弟弟,说那才是她生的,如果不让她抱儿子走,她就摔死孩子再一头撞死在马车上。” 沈笑给大伯倒了碗水,沈大伯接过喝完,又道:“那么多人呢,怎么会让她再摔一个孩子。 大家抢到了弟弟,那女人发疯竟然真的要撞车辕。 我奶奶挡住了她,却被她撞伤了。 大家见她有些疯,一面把人送到医馆,一面派人去找她家人。 孩子自然是不敢留在她身边的。 可是后来姨祖母接走了她,却没有接走小表妹,那女人一见小表妹就扔,说那不是她的孩子。 姨祖母求奶奶暂时养一段孩子。” 沈笑:“文九太太就养在咱们家了?” “文九太太?”沈大伯疑惑,“林九爷的娘子?” 沈笑点了点:“对呀,她说她姓文。” “可她家不姓文。”沈大伯蹙眉,然后道:“想起来了,她姑母夫家姓文,她过继给了她姑母。” “过继?”管氏觉得这真是稀罕。 “嗯。”沈大伯叹道:“你们不知道,弟弟本来就不如妹妹强健,可能那次也受了惊,长大身体一直不太好。 奶奶被撞的也不轻,加上一年后病逝,爷爷越发不喜欢小表妹,他经常半夜不睡画画,不久也去世了。 后来,爹就和娘送我们去外婆家住,送两岁的小表妹去真定,可姨祖父升官调任了。 他们打听到,小表妹的娘已经回了昌平的婆家。 可是找去昌平时,那家人只有老仆,说是主人家回了老家,宅子要卖。 爹娘和老仆打听之后,才晓得那女人连生两女,丈夫纳妾生的儿子被她毒死了,人家要把她休了。 可后来,亲家老爷升官,又把她接回来了。” “爷奶又回来了?”沈笑问道。 管氏也叹,“都找不到人,肯定要回来的。” 沈大伯向看沈笑,道:“你大姐长的像你大姑。 可你大姑和她长的更像,都继承了你太奶奶家的大眼双眼皮。 开始还不太像,大了越长越像,你大姑一直以为是亲姐姐。 可我知道她不是,我不喜欢她。 有回她非得跟着我去田里送饭,我推了她一把,然后,唉,七两,她眉心花钿后,是当时摔地上落下的疤。 因为这个,你爷爷第二次狠揍了我一顿。 后来还是七太奶帮她描了个花儿,遮住了。” “所以大伯一眼就认出了她?”沈笑想到文九太太的花钿好似贴的比较高,和别人的位置不同。 沈大伯颌首:“其实,爹娘开始时也不喜欢她,可养了好几年,她又是个嘴甜的,爹娘就把当她自家孩子养。 有妹妹的,就有她一份。” “他爹,那怎么她会跟她姑母一起的?”管氏以前,倒是听村里老人说过,婆婆以前养过亲戚的一个小孩儿。 沈笑也想知道:“大伯,为什么你要装晕?” 沈大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娘又来找她了,带她爹和她姑母来的,说把她过继给她姑母了。 可是小表妹没见过她爹娘,她不愿意走。” 说完,沈大伯就把脸侧向一旁,没有再说话。 沈笑和管氏两人再度对视,沈笑试探道:“大伯,人家父母来要孩子,咱也不能够不给是吧?” 第一百零二章 提藤 “那时她已经四五岁,差不多记事了。”沈大伯转回了脸,“她哭着喊她不是人家的孩子,跑到打谷场的麦垛里躲起来。 是我硬把她抱到她爹娘车上送走的。 那会儿她对我又踢又咬,说她就是咱们家的孩子,为什么要送她走,一个劲儿的喊救命。 你两个伯伯和大姑,也是死命跟我夺人。” “大伯,”沈笑凑近了看,“你是不是也舍不得自家妹妹走?” 管氏没好气拍她一下,道:“你戳你大伯心窝呢?家里养了四五年,不是亲生也是亲的了。” 沈笑揉揉被拍的手,道:“我这是帮大伯解开疙瘩,胡大夫说什么七情伤身。 大伯装晕,肯定是觉得送走她心里有愧。” 然后她又转向沈大伯道:“大伯,她现在不是挺好的。 咱们家养她,收了她家银子了吗?” 沈大伯摇了摇头,“没有,爹娘后来还托人打听她,才知道她被过继给她那个姑母了,没过多久就被送进了宫。 进了宫就跟雨滴到了运河里,咱们摸都摸不到个影儿。 我,无颜见她。” “什么?”沈笑惊到了,“这都什么人啊?” 然后又道:“大伯,若当初不把孩子还那女人,可能吗? 就她那奇思,没准儿能把爷奶告到县衙。” 沈大伯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突然打了个颤,告不告不知道,但他家别想安生了他知道。 …… 县衙后宅,文九太太坐在椅上出神。 林九爷正拉着林修尧从外面进来后宅,他们站到窗外不远。 “阿尧,你看你九婶都坐那儿一个时辰了,一动也不动。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林九爷咬唇,眼睛不敢再看娘子。 林修尧已经从林妈妈那里,问明了经过,他拍了拍林九爷的肩:“九叔,我去喊九婶吃饭。” 他在林九爷祁盼的目光中进了正堂。 林妈妈挥退了房里的小丫环,自己也退到了门边。 “九婶,该用午饭了,九叔都饿了。”林修尧轻声喊人。 文九太太微微一动,然后回神,笑道:“这么晚了呀,你九叔呢?” “娘子。”林九爷趴在窗上,给她快速的摆手。 文九太太失笑,也挥挥手道:“走,咱们花厅吃饭去。” 说着她就出了房门,而她身后的林妈妈,给林修尧福了一礼,道:“谢五少爷。” 林修尧看着前方九叔九婶仿若一对璧人,笑道:“没事儿了,九婶找不找的到亲人,九叔和林家都是她的亲人。” 林妈妈赶忙又一福。 …… 沈家的堂屋,沈笑又给大伯盛了一碗面汤。 其他人看到他一气喝完,都放心了,能吃两碗面又喝一碗汤,证明胃口好,人没事。 沈悦犹豫了一下,问道:“爹,文九太太怎么和我长的那么像?” 沈志也摸摸耳朵,他耳垂厚,下面那颗痣,不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的。 “让七两和你们说吧,我累了,要睡会儿。”沈大伯说完就起身回房了。 管氏也起身,“你们都轻点。”然后也回了房。 一群兄弟姐都看向沈笑,然后特别有默契的,把整个饭桌都抬到井边。 他们居然不嫌晒的慌,边洗边催着沈笑讲讲。 沈笑从头讲到尾,他们也收拾好碗筷,一起坐到了荫凉处。 沈志听完道:“真不是个东西,为了再当官,把自家几岁孩子送宫里当丫头。” “真可怜。”周氏坐在荫凉处给儿子扇扇子,有了孩子,心软的很,她低头又看了看摇篮里的儿子。 沈远和沈悦同时问道:“爹怎么样了?” “如果不是见到人,大伯肯定不会说这些事。”沈笑呼呼扇着扇子,“大伯心里一直愧疚,觉得不该送走她。” 许祥给媳妇打着扇,道:“那是亲爹娘来要人,咱们家不给行吗? 岳父有打算认亲吗?” …… 东院东间屋,管氏也问:“去认亲吗?” 沈大伯摇摇头,道:“知道她活着就行了。 林九爷虽和常人不同,但是听他总是娘子长娘子短的,两人应该是过的很不错。 明天去给爹娘说一声,齐朝灭亡那会儿,听说宫里死了逃了好些人。 咱们平头老百姓,什么也打听不来,都以为她那么小,也没有了。” “七两。”管氏扭头喊了一声。 沈笑推门而入,挠头笑道:“伯娘,你怎么知道是我?” 后面沈悦也进来:“爹,娘。” 沈大伯看两个闺女,笑道:“想说什么说吧。” 管氏瞥一眼他,她一句没说呢,就护上了。 沈家决定不认亲,文九太太那边没有上沈家村来。 时间若流水一般,滑到了八月初,沈笑和沈远沈志,每天都忙的不得了。 照看几块田地,撒草木灰或尿液追肥,大热天的,也得下地。 红薯秧长的快,那草也是跟着长,再加上高温有雨,往往是最后一亩的草拔完,头一亩的草又长了出来。 别人家种的少,过一遍手也就差不多了。 沈笑种的多,一家人想收更高的产量,加上管氏因为丈夫劳累得病,不许这么热的天里,沈远上码头去打零工。 他家几口就几乎没有停过下地,唯有沈大伯,被全家人看的严严的,不准他下地干活。 今天,大花他们这些种了红薯的,一同来到一号红薯地,看沈笑说的提藤。 “红薯秧长的太快,容易影响最后的收成,咱们得控制它长。 最近几天没有雨,可以把红薯秧从地上提起。” 沈笑给大家示范怎么提藤,然后又道:“谁家的长的太长,还要打个顶。”她比着藤尖,做了一个掐掉的动作。 偏偏不远的程怀谦,就举着一根丈许的红薯藤,他喊道:“七两,这个要打顶吗?” 沈笑一看,居然有根这么长的藤,她尽量不踩藤跳过去,手一下子把顶尖掐了。 然后举给大家道:“这可以当菜吃的。 红薯浑身都是宝,茎叶根都能吃,回头地里的藤还能喂猪。” “哟,七两,那你咋不早说?上回县尊老爷来送秧苗,那老藤都喂你们家的猪了。”姚三伯娘心有不忿的道。 第一百零三章 半把梳子 沈笑直接的回道:“三伯娘,我当时和大路哥说了。 他说你们家没有养猪,不要这个。 但是其他家可都拿着一些回去的。” “我们就拿了。”沈三丫看着姚氏道:“三奶奶,我和二姐抱回家时,还遇到了你呢,你还嫌我把叶子掉地上了。”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姚氏眼睛左右乱瞟,就是不看四个丫。 二丫大声道:“有的三奶奶。” “哈哈哈,老三家的,今年多过一个五月,把你过迷了吧。”有位大娘哈哈哈大笑,其实人家是给她解围。 然后大家很快就转移话题,说闰五月里发生的事,总和五月记混了。 沈笑等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才又道:“提藤后可不敢掐红薯叶吃,它们得长个七八天,才能让伤口修复。” 宝哥儿拎起一根藤,道:“七两姑,这上面还有伤口?” “有呀。”沈笑也提起一根,指着那些从土里断开的地方,道:“这些扎到了土里,咱们给它提起,它断掉的地方就受伤了,得长长才能好。” “那七两姑,红薯叶能和树上的杏儿一样卖钱吗?”宝哥儿现在特别喜欢跟着沈笑。 因为每回沈笑雇小孩们拔草时,都选他当监工。 沈笑沉吟片刻,对上大伙儿探寻的目光道:“咱们头一年种,还不知道它的脾气,掐点自己吃可以,要是掐很多去卖菜,万一结的果少了怎么办? 当菜吃可不敢掐顶尖的,从旁处掐叶掐细梗儿吃。” 吴伯娘很同意:“上次我亲家来,我给她吃过,她说吃不惯。 这东西,不是谁都爱吃,咱们与其去撞大运卖红薯叶,不如让它好好长地里,看到底能不能收几百斤。” “哎呦吴嫂子,几百斤,就咱们那半坡地,有三百斤,我就知足了。” “不对不对,村长和七两都说了,荒地也能收五百斤。” “那你得洒粪土的,你追了几回肥?” …… 沈笑看看这又跑偏的话题,大乐,哼着我有一只小毛驴一直提藤走。 程怀谦不时驻耳听,好几个八九十来岁的孩子,也跟着她哼哼。 男人们自成派系,跟着沈远几兄弟一起提藤。 但是沈村长对沈老三道:“三哥,你管管三嫂那张嘴。 对上七两时,她没有不吃亏的。 七两是个大方的,别到时候外人跟她学会挣钱法子,嫂子却推了。” “老八,我会说她的。”沈老三答应的可好。 沈村长摇头,对他不抱什么希望,看了看和沈远有说有笑的大力侄子,又点了点头,家里有个明白人就行。 说话的功夫,大家就把一号地的藤翻了一亩多地。 沈笑可不敢耽误大家的活儿,就道:“叔伯兄长,伯娘婶子,姐姐妹妹们,都学会的话,赶紧忙自家活儿吧。” “七两,你还怕我们多给你干活呀?”十七家的笑道。 沈笑答道:“怕呀,你们一人身后跟着一大家,中午我可管不起饭的。” “哈哈哈哈。”大伙儿都笑了。 笑声中,有马车驶来,当先一个人打马而来,“二郎,七两。” 沈志迅速揉揉眼睛,看到文九太太从马车上下来。 “呀,咋和悦娘一样?”一个嫂子看到人,惊呼出声。 陈二奶奶道:“不会是大英子吧?” “谁?”福太奶有些老花眼,只觉得那一群人衣着亮丽,看不清什么样子。 七太奶快步上前几步,仔细看迎面走来的人,喃喃道:“甜姐儿?” 文九太太仿佛听到了,看向她。 沈笑可顾不得这些,她得回家和大伯说一声。 她一跑,沈志就得顶上,他出了红薯地,拱手道:“九爷,九太太。” 林九爷上前拍拍他,笑道:“阿尧派人来,帮你们看看红薯种的怎么样了? 林二林二。”他回头喊人时,上次来指导种红薯的两人,跟着两个小丫头,飞快的跑来。 沈村长他们自是上前接待感谢,知道是来教他们提藤的,大伙儿瞬间热情退了半度。 有人已经开始了注意起林九爷和文九太太的一举一动。 沈远夫妻和沈曜,也都在打量着文九太太。 见她给七太奶行了个礼:“老人家,您刚刚喊了一个名字?” 七太奶看了又看,分明就是甜姐儿。 好多人都悄悄的使眼色,窃窃私语,这身后带了许多人,怕是大户人家的。 那丫头还有庄户,上回是县尊大老爷带来的。 难道是县尊家亲戚?那沈大伯家也和县尊家是亲戚?那岂不是他们都和县尊有亲? 沈大伯和管氏,就是此时来到的。 文九太太移步向他们走来,村民们都伸着头看。 沈远兄弟几个,跑到爹娘身边。 而程怀谦,则是看到了马车后面出来一个人,他看看沈笑,又看了看那人。 远远拱手后,还是选择站在原地不动。 那人只是远远瞥他一眼,便又隐到车后。 沈笑紧跟沈大伯,太怕他有个什么了,上回,胡大夫偷偷说,大伯是真的晕了一会儿。 她先开口挑明道:“文九太太,您认得我大伯吗?” 林九爷跳出来道:“娘子和我,小时候被流民打破了头,忘了很多事。” 文九太太再上前一步,对沈大伯一福礼道:“我只记得我姓文,和九爷从乱军的伙房一起逃跑了。 刚刚,”她转向七太奶,点了一头,道:“老人家唤了一声,我觉得很耳熟。” 沈大伯愣愣的看她,还是沈笑又给他说了一遍,他才回神,然后轻轻喊了一声:“甜姐儿。” 这一声不大,但是却很清晰。 扑通一声,文九太太给他跪下磕了个头,然后再不抬起。 林九爷拉都拉不起来了,他转头喊:“林妈妈林妈妈。” 可林妈妈早就被交待过,摇一摇头,和小山小海都未上前。 涰泣声慢慢从文九太太那传出。 沈笑发现,她手里握着半把小梳子,手都扎出了血。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大伯正死死盯着染血的半把梳子。 果然,下一刻,文九太太就抬起了头。 一脸泪水的她,哽咽道:“大哥,大英子死了,替我挨了一刀,死了。” 沈大伯就那么站着,好半天都没动。 第一百零四章 说来话长 “大伯……”沈笑轻轻唤人,不停的用拇指揉按沈大伯的合谷穴。 管氏在她的提示下,也揉按另一只手。 缓缓的沈大伯放松了僵硬的身体,他收回两只手,蹲下。 又拽着文氏的手臂:“回家吧,我带你去看看爹娘。” 文氏终于抬头,:“大哥,你不会再把我送走了吧?” “再也不会了,走,咱家去。”沈大伯拽起了她。 林九爷赶紧道:“大哥,还有我。” 沈大伯也拉他起来,一边一个拉他们回家,“孩儿他娘,咱们妹妹带姑爷回娘家了。” “唉,我马上准备。”管氏急急回道,给大伙点头后,抓住沈笑就跟上。 “忙去吧,忙去吧。”福太奶是知道甜姐儿的,“回了好回了好。” 七太奶笑道:“甜姐儿活着,真好。”可惜了大英子…… 有人道:“真是亲戚呀!” “那可真是太好了,县……”好吧,这位被人给捂住嘴巴了。 “听说过大英子,甜姐儿是谁?” “这个说来话长……” 后面沈志沈曜跟着哥嫂,从人群中挤出,随着管氏往家奔去。 把村民们一颗热烫的关心,暂时留在了身后。 沈笑想,用不了一天,大家就都会知道甜姐儿是谁? 周氏半道拐到七太奶家,从李氏那里抱回昌林时,文氏已经净过面了。 她带着林九爷,正式给沈大伯和管氏行了礼。 沈大伯让自家孩子一个个上来拜见。 到了沈笑时,他道:“七两是弟弟小善的闺女,小善……” 文氏拉住她:“大哥,我知道,大英子说娘又生了个弟弟,说爹和你们,为了护住娘和几个小的,都受伤了。” “你二哥半道上就……”沈大伯道:“我带你去看他们。” 他大踏步走出房门,沈笑给文氏略一欠身,急急的跟上扶住了他。 除了周氏被管氏安排看家外,其他人都到了坟地。 沈家这一溜儿,好几座坟,除了沈笑太爷爷太奶奶立了碑,就是沈笑父母了。 其他人,都是坟前一棵柳树。 文氏跪在坟边除草,林九爷就把带来祭品一一摆上。 沈笑见不仅有果品点心,还有三牲祭品,她不由的看向文氏。 文氏跟着沈大伯跪下点烛燃香,每个埋头都点了烧纸燃了香。 最后,她又跪回到沈爷爷沈奶奶坟前,嘭嘭嘭几个头,沈笑都能替她感到疼。 文氏没有哭,把半把梳子放到坟前,她道:“爹,娘,甜姐儿回来了,带着大英子一起回来了。 爹,娘,对不起,我害怕,这些年忘了很多事,连回家的路都忘了。 我只记得,和人被个说话尖尖的老头儿送到了观里,每天劈柴念经洗衣,挨饿,被打被骂。 长大后,我和几个小杂役逃了,前一刻还在高兴,终于不用挨打了。 后一刻就被一群人给抓住扔到一排排锅灶远处。 听到那些被投进去孩子的啊啊声,我害怕极了。 一直一直说,大哥二哥,快来救救甜姐儿……” “娘子,我也怕。”林九爷抓住她的,他当时也在,就躺在娘子身后。 沈笑猛的看向两个抱在一起打抖儿的人,心骤然一缩。 沈家兄弟震惊极了,他看向爹娘,就见娘被妹妹扶住,娘的泪和水一般淌下。 而爹的手,伸在文大姑和林九爷身后,抖着不敢拍上。 文氏则是一点也没发现其他,她不断的喃喃,突然,她抓起坟前的梳子:“大哥没来,二哥也没来,大英子来了。 我看到有个人把几块黑饼扔到地上,身边有人冲上去抢。 那个和一群小孩从地上抢到黑干饼的女孩,她满脸黑一步步朝我走来,说:是甜姐姐吗,我是大英子。 她把饼分给了我,给我的花脸上涂的更花,带我认识了好多大孩子,带我抢饼吃抢水喝。 小九最笨,抢吃的总抢不到多少。 我们每天要被人押着捡柴火,每天都有比我们小的被投进去……” “娘子,我不笨,我是受伤了。”林九爷嘟囔着道。 “甜姐儿,回家吧。”沈大伯拍拍她,不让她再说下去。 可是文氏听不见,她一直不停的说:“终于,他们又抢来了米肉和酒,我们活了下来。 那夜很黑,英子和几个大孩子,一起拍醒我和小九。 我们把剩下的酒倒在帐布上,倒在那些臭臭的鬼身上。 火,好大的火,成片成片的,原来那些鬼也怕疼,鬼叫鬼叫着,他们竟然还能拿刀砍我们。 我们跑啊跑,鬼在后面追,还有马,有人没跑掉。 大英子边跑边和我说:甜姐姐,往东南,回家。 一个鬼追上了我们,他骑在马上,刀挥来了,可是血是大英子的,我脸上身上都是她的血,她推倒了我。 然后,我再醒来,就是被小九背着,一直朝东走,朝东走……” 沈笑终于听不见她说话了,扶起管氏近前,看到她倚着林九爷闭着眼。 沈笑看看一脸失神的大伯,她伸出手搭到文氏肩上。 只见文氏一抖,喃喃道:“小九,往东南,回家。” 林九爷就道:“娘子,我不认路,我喊不醒大英子。 她被官军一起拖走了,和一身血的大牛,和好多好多喊不醒的人被拖走了。 救我们的官军说,这里是石景山,离通州很远。” 沈大伯再也压抑不住了,大英子就是在通州城门不远丢的。 她怎么就会被裹挟到快百里外的石景山了? “呜……”沈大伯趴下,再也不忍了。 沈笑去拉人,管氏抓住她道:“让他痛快再哭一回。” 最后,不论是沈大伯,还是林九爷夫妻,他们居然出奇一致的,在坟前睡着。 沈笑坐在管氏身边,“伯娘,我们就在这等着吗?” “等着,等他们梦里见见亲人,就会醒的。”管氏转向三个儿子,“回家给房间收拾一下。 还有林家的人,都安排一下先去吃饭吧。 大郎留在这儿就行。” 沈笑问道:“喊大姐回来吗?” 管氏摇头,“不喊了,改天再喊。” 沈志和沈曜就从坟地离开,沈志走的跌跌撞撞,还没完全回神。 而沈曜已经收敛心神,朝代更迭四字下,有太多东西了。 他现在在想,念哥儿人呢? 第一百零五章 货郎 念哥儿程怀谦,此时正在村外的路边,坐树下啃鸡腿呢。 他对面,是个一身利落劲装,虬劲有力的壮汉。 程大为嫌弃的给程怀谦递上水囊:“你都混不上一顿饭了,还打算呆在这儿。” 程怀谦咕咚咕咚喝了一通水,把剩下的鸡架包起,“爹,这才几时,还不到饭点呢。 放心吧,我过的好着呢,书院的武先生,不仅会讲经史诗集,他还懂兵书。 我和曜哥儿每天早起打拳,他还跟我们一起。 通州的私塾,没这儿好。 再说,住在曜哥儿家里,他家有许多书,关键有兵书。 他们家人,对我也很好的。” “好到把二百两私房银子给人家挖出来。”程大为凉凉的道。 “爹,你怎么发现的?”程怀谦还以为自己藏的很隐秘。 程大为的左手从他头上拍过,“臭小子,家里多根线少片叶我都知道,更何况一坛银子。” 程怀谦眼睛一转儿,“爹,你说过,零花钱给了就是我的了。” “随便你怎么花。”程大为抱胸看向远处,那个官道边的杂铺走出的年轻货郎,看着不简单。 他不动声色的一瞟,让甲一心下一紧,这小小的沈家村,怎得还藏龙卧虎了? “爹,爹。” “怎么了?”程大为收回心神。 “喊你好几声了。”程怀谦凑近他道:“爹,武先生说,我好好学,将来可以去参加武举。 就算不参加武举,我也可以参加京营募兵。” 程大为慢慢坐到树下的石块上,一脸纠结,问道:“念哥儿,你就那么喜欢去兵营? 虽然我朝募兵卫所并举,不必如旧时一入兵营,儿孙尽归军户。 但是,做一个小兵,始终是辛苦的,若你被调去边军,不上五品,调回京不易。” “爹,护我国朝疆土,是大周子民应尽之义。”程怀谦很认真的看向他爹,道:“那我愿意守在边疆。” 程大为看着他的双眸,若星光闪烁,曜石发光,耳边似乎听到另一道年轻的嗓音:“护我大周,人尽有责。” 他叹息一声:“念哥儿,你今年冬天,和我再走一趟镖吧。 多历炼历炼,比你在书院学到的多。” “好啊好啊!”程怀谦很高兴,“那爹这次会和我住到入冬再走吗?” 程大为推开他伸过来的头,“不会,过几天我还得跟镖,不然就你这花钱速度,咱俩都得喝西北风,哪有鸡腿吃。” 说着,他的眼睛扫向程怀谦手里的油纸包。 程怀谦摸摸后脑勺,乐道:“我那钱没花,存在沈家呢,您老不用那么辛苦。” “臭小子,我很老吗?老子还不到四十。”他左手又拍儿子下脑瓜。 程怀谦矮身躲过时,听到沈曜在喊他。 “念哥儿。”沈曜从骡车跳下,走向他们父子。 向程大为一揖到底:“小子沈曜,见过程大叔。” 程大为伸出左手扶他,笑道:“都是乡邻亲友,勿须多礼。 你这是要进城,我搭个车吧。” “大叔上车。”沈也不再客套。 程怀谦也一起上车,经过那孤零零的杂货铺时,他张望一下,就赵家爷孙在。 “曜哥儿,他家这房子到了只盖了这一处,没把十亩地盖完。 他们每天生意都是清清淡淡的。” 沈曜甩了一下鞭,笑道:“或许人家就是开着玩儿。” 程大为哈哈大笑:“你不如说这是有俩钱烧的慌。 离县城最远的村,不过三四十里,他们宁愿去往南十里的安平镇买东西,也不会过河跑二十里来这买。 就咱们这几个村子,有车马的直接进城了。 人相仪的橘子果子,回头来买货的大户看不上这小铺子,小货郎舍不得进他铺子买东西。” “要是七两把这块全买了,说不定比他这铺子热闹。”程怀谦回望那个小铺子,暗道可惜。 此时,赵族长也在后悔,当初他大儿,非得要买下这处,他都说盖铺子不合适了,就不听。 如今,见天儿没几人买东西,冬天那么冷,烧炕再费点柴,唉,大儿给他的一百两,他真不愿扔这儿。 上回他回来,已经吐口,生意不好就不做,真心疼那盖房的几十两。 现在老陈头他们都不大理自了,要不,把这一片儿,卖给沈文? 甲一就是这个时候又进来的,他决定试试老板的口风,租不租店, 唉!甲七甲八出钱盖,他租。 沈笑不知道,她和那个铺子擦肩而过了。 她这会儿,已经和管氏揉起了面团。 沈笑扭头看看厨房外,悄声道:“伯娘,大伯和文大姑,真不愧是一锅里吃饭长大的,醒来第一句话,都是想吃白面条。” 管氏用胳膊把她顶开,“别捣乱,水倒多了,给我剥些蒜。 咱们吃打卤面,一个鸡蛋卤,一个猪肉卤。” 沈笑把水瓢放回水缸里,在厨房口的木钉上,取下几颗蒜头。 就看见,那位林妈妈带人,扛了一袋米,一袋面进来。 后面还有人抬了箱子进来。 她跳进厨房:“伯娘,不得了,我们家也开始收礼了。” 管氏斜她一眼,把面醒上盖住,洗手解开水裙,道:“你文大姑,是个有分寸的,只会给你大伯送实在东西。” 沈笑随她进了堂屋,心下佩服至极,果然,文氏给送了米面外,还有几匹松江布,上等葛布。 “大哥,大嫂,来之前,我就想好了,若大哥不认我了,我就给爹娘上上坟就走。 若是认我了,我就住几天,这米面就是我带的口粮。 布是给孩子们的,不行不要。”文氏说着,又接过林妈妈奉上的盒子。 她放到沈笑手里,“这是十斤燕窝,你盯着大哥大嫂吃。” 沈笑知道,最便宜的燕窝也要八钱一斤,中等得四两,极品三十两。 她有点儿不敢接。 林九爷这边道:“大哥大嫂吃这个,可好了,养肺补清的。 咱们家有船,每次都从苏禄采买好多,吃吧吃吧。 过几天,我和娘就要回泉州了,你们吃完了写信给我和娘子,再给你们送。” 沈笑看看大伯和伯娘,知道他们不知道具体价位,也不知道她知道,她就装做也不知道,狠狠心收下来。 “文大姑放心,我每天看着大伯和伯娘吃。” 而沈大伯更关心的是:“你们要回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辣椒酱 林九爷头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对的呀,上回阿尧要红薯秧苗,我娘怕来送的人耽误阿尧的事。 然后娘子就请缨,亲自押送来。 我们都商量好了,第一个端午陪阿尧过,第二个端午陪娘过。 可是后来又要了那么多,我们只好陪阿尧过第二个端午了。” 文氏笑道:“说了只过一个端午,闰月的不算。” “哼,怎么不算?都是五月初五。”林九爷看看大家都在笑,起来道:“我找二郎去,七两,你去不去。” 沈笑:“去。”她把燕窝塞给伯娘,也跑去提藤了。 现在,她一地的红薯最重要。上次,她把一部分剪过秧的块茎都放到空间里种下,长的很好。 可是一号地种下的那些,有一半的带秧块茎,长的没劲儿了,三四成都算是不能用了。 剩下的一半,长努好,适应的很不错,可过了夏至,栽种红薯肥不足,只能长光杆儿。 她只能忍痛,把那些苗送给了林县尊,让他找地种下,收的细杆红薯当种薯用。 提藤的活儿,挺快的,就是天热,人受罪。 特别是快到午时了,沈曜也买肉回来了。 沈远把媳妇和妹妹撵回家,交给她们一篮子红薯叶。 一号地掐着不少红薯叶,沈笑洗过交给大嫂,东院厨房被管氏和文氏带林妈妈占用。 她俩就去西院忙活儿,在水里放点盐放滴油,把红薯叶一焯。 放在凉水里拔凉时,沈笑跑后院摘了几根带点红色的辣椒。 周氏一边用蒜臼捣蒜,笑道:“小心你二哥回来吵你,上回咱们拿了一根试着炒菜,把他心疼的嗷嗷两天。 说是晒干了要卖钱的,一根切丝卖好几百文。” 沈笑水里一洗,边剥出种子边道:“咱自己种的,还不兴吃了。”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准备就绪后,周氏就在沈笑的指挥下炒菜。 沈笑嘴里的适量油,适量盐,全凭周氏手上拿捏。 “大嫂,红薯叶不吃油,适量就好。”她看到周氏放进了油,又道:“蒜末辣椒末爆香。” 沈笑吸了吸鼻子,真香。 而周氏已经跑到外面咳了一下,扇扇味又冲进来把红薯叶放锅内翻炒两下。 盐和酱油一放,快速起锅后,又爆香两次做了两大盘。 周氏看到小姑子一点不觉得辣,一付用力吸香气的样子,好笑不已。 爆香的辣味儿,飘到外面,隔壁成嫂觉得,应该是亲戚拿来的吃食做好了。 而刚从地里的林九爷,比沈志跑的都快冲来:“什么好吃的?是蕃椒炒什么菜?” 沈志也挤进来,看了一眼他的败家妹妹,无奈的红了眼。 不是哭的,是被大嫂爆香的辣味了呛的。 文氏也被吸引了过来,可是辣味冲鼻,她没走太近。 原来,沈笑摘的辣椒多了,她干脆让周氏直接爆香了一份辣椒酱。 炸过八角葱段和芫荽的热油,浇到用盐拌好的辣椒姜蒜末上,浓浓的辣香味袭来。 沈笑和拌好酱的周氏同时夺门而出,好一番阿嚏。 管氏给两人送上湿布巾,两人同时摆手,她们刚刚都剁辣椒了,手上辣。 “大郎。”管氏喊来大儿,另一块布巾已经贴到沈笑脸上。 沈远笑着把湿布巾轻轻盖到媳妇脸上,笑道:“七两,你没让你大嫂尝吧?” “没有。”沈笑双手摆开,“大嫂正喂奶,我可不敢让她尝。” 可怜的周氏,费劲做出来的美味,她丁点吃不得。 可其他人吃的很香,特别是林九爷和沈志。 一个是喜欢各种美食,一个要多吃几口才不觉得亏。 不论是哪一种打卤面,夹上两筷翠香油绿的辣红薯叶,那叫个美呀。 文氏在饭后,跟着沈笑一起看了后院的辣椒,“你这结的果可真不少,而且,比林家厨房炒出的要辣。 我们庄子里种了几株,有时开花了却不结果。” “可能不是一个品种,文大姑,你们那种辣椒的多么?”沈笑想要不同的种子,比如菜椒。 文氏想了一下,道:“不是特别多,大的酒楼都有辣菜,但是贵。 不过,这两年传说陛下喜食辣菜,听说京里不少酒楼都有。 你的鲜椒有卖给他们吗?” “没有。”沈笑看着几十株挂满果的辣椒,“我们等晒干再卖。” 文氏一想,就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了,“嗯,卖干的好,等来年,说不定鲜椒一多,你也就可以不用晒了。” 沈笑和她心照不宣的一笑,“文大姑,若是方便,你们那里再派人来看望林县尊时,能不能给我些你们的辣椒籽。” “可以。回头我让庄子里留点种子。”文氏看着满园的菜,不由笑道:“以前,这里是第二进院,我们也会跟着种些菜。 你看,种桃树的地方,原先有棵石榴树。” 沈笑看过去,树上早已没有了桃子,树下倒是有一群鸡鸭。 她引着文氏来看,顺便掐些金花菜叶喂食它们。 文氏拿过她手里的叶子,“苜蓿?” “对,泉州种的多吗?”沈笑特别想要种子,可惜那个掌柜把钱退她了,说给她找几十斤,不值当,别人不愿找,北方的牧草种子倒是能给她找来。 “我给你找找,马场里倒是有,但是林妈妈说,分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一般都是庄子里给家里头送的野菜。”文氏想到了什么,又道: “等有什么其他稀罕种子,我让人一起给你捎过来。” 沈笑捏捏耳朵,“那我能不能让三哥给画几张图给您。” “好,我照图找。”文氏答应的很干脆。 可是沈笑让沈曜画的几样东西,除了玉米他画出来了,西红柿和土豆,怎么看,都是个圆和椭圆。 好吧,颜色一上,会更像一些,毕竟沈笑自己叙述的,不是特别的清晰。 好在,文氏工笔好,竟是把西红柿画的很像。 她在沈家,只住了三日,因为再有两天,他们就要启程回去了。 沈大伯道:“想家了回来。” “大哥,若是我明年没有回来,你替我多烧些纸。”文氏盈盈一拜。 “会的。”包括大英子的衣冠冢。 千里搭凉棚,终于散席时,他们就不去县城送别了。 远去的马车慢慢看不见了,沈笑跟着大家回家。 经过杂货铺时,感觉里面的人换了。 第一百零七章 花生 沈笑退回去一看,果真是换人了。 “小姑娘可以进来看。”一道明快的嗓音响起,就见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年轻人出来。 沈家人都回头看他,沈志奇道:“咦,赵家雇了伙计了?” 甲一连连作揖,笑道:“我们租他家的铺子,比县城房子便宜。 已经找过里长村长了,我们兄弟俩无房无地的,担个货担卖货辛苦。 正巧赵老丈想租房,我们就租下了。” “老大。”甲二抱着一个篮子出来,“准备好了。” 然后他又转向管氏:“大婶子,是您呀,上回我还卖给您一把蒲扇呢。” 管氏想起来了:“比县城的还便宜。” “那是,再没有人比我们兄弟卖的货便宜了。”说着,他抓了糖给沈大伯父子塞,“我和老大,姓简,我是简二,是河间府阜城人,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捧场小店。” 沈大伯不要,简氏兄弟非得给,还锁上门,提上篮子和他们一起进村。 沈笑又看了看这铺子的位置,其实还算可以。 它也算是把着村口,往南走个不多远,就是村东的中等田。 再向南走一段右拐,就是通往沈四爷他们那条街巷的路。 是沈家村进出官道的唯一一条大路,与村东小路形成了十字交叉。 原来简氏兄弟他们进村后,是每家每户都进去送糖和瓜子,也顺便宣传一下自己的店。 沈大伯他们一家,则是沿村东小路回家。 “货郎这么赚钱吗?”沈笑悄悄的问大嫂,她直觉这兄弟不一般,虽然他们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 但直觉这东西,不大好说的。 “应该赚的,就是辛苦的很。”周氏道:“他们不用租店铺,成本小。” 沈笑想想也是,找了里长村长,就是有路引,算是在官府备案了。 当然也有可能路引是假的,但他们村好像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吧。 上回那两人不是说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吗? 这世上奇人异世听说不少,她还是操心操心她的地吧。 农活儿总是在身后撵着,一刻也不得闲,没有锄草剂,只靠人工的年代,就一个字,累。 特别是一入秋,地里大豆要收割,高梁小米也要收割晾晒。 村子里一下就忙碌了起来,还好今年全村打算种冬小麦的不多。 花生也可以刨了,今天全家出动。 沈曜是个勤快人儿,和家里商量好等他休沐时,一起刨花生。 程怀谦自然也不会拉下,他爹上回离开,到今天还没有回来,他就继续住在沈家。 他跟在沈笑身后拾花生,沈笑每用锄头刨出一溜花生,程怀谦就或蹲或跪的,拎起带泥的花生使劲的抖。 泥抖掉后,把花生摆放一边,再把掉地里的花生果拾到篮子里。 沈笑才刨了半个时辰,就累了,擦擦汗还想再锄。 程怀谦按住了锄头,“七两,我来锄吧。” “你会吗?”沈笑看了看大哥和二哥,三哥和爹娘的那两组,都甩自己好远。 其实管氏就没有指望她能锄多少,给她一把锄,全当哄她玩儿了。 “会,我都看半天了。”程怀谦接过锄头,“你退后。” 锄头举起,扑一下锄到泥地里,程怀谦用力一兜,好嘛,一半花生丢在坑里了。 他不好意思的把锄放下,沈笑拎住一抖,上面好几个花生果都是缺头断尾的。 “念哥儿,还是我来锄吧。”沈笑又把坑里花生,用手刨出来。 程怀谦有心想说再试试,可是看看沈笑捡出一把儿半截花生,他还是放弃了,花生金贵着呢。 心里想着,明年在自家后院种点,既能练手,又有花生吃。 沈笑看他老老实实又抖起了花生,一句话不再讲。 笑道:“念哥儿,我听三哥说,你们先生支持你考武举。” “嗯。”一提这个,程怀谦就来了精神,不停的讲武先生的好话,和他在书院里总有同窗请客的事。 说着说着,就听到沈曜的声音:“七两,别听他吹了。 什么全书院的同窗都请他吃饭,那是他放学后,一个个找人练拳,把人家都给练怕了。” “曜哥儿。”程怀谦恼他掉自己的底儿,一块泥块儿扔了去。 沈曜哪会让他得逞,又反扔一个过来。 结果程怀谦躲开,打到了沈笑身上。 沈笑:…… 刚刨出来的新鲜湿花生,用盐水煮过,十分的香。 沈笑最喜欢吃这个,所以下晌前,她从地里挑出最好的一篮。 回家后冲洗干净,跟在大嫂周氏后面,跟她说放点花椒,八角,姜片之类进去。 周氏好笑不已,“你个小馋猫儿。” 沈笑就道:“唯美食不可辜付矣。” “行了行了,出去吧,我煮好给你送去。”周氏把她推出厨房。 直到临睡前,沈笑才吃到煮好的花生,喷香喷香的。 次日沈曜他们去上学,还带走了些煮花生,打算送些给先生和同窗。 而沈笑,则是带着煮花生下地,和沈大伯爷三个坐在地里,把生花生一颗颗都从秧上摘下。 沈笑一边摘花生,一边道:“大伯,可以拿着花生秧把花生摔在骡车的挡头上,这样更轻省些。” 沈大伯举起一株花生,笑道:“你数数,一株有多少花生,你说那法子,是富户们种的多才用的。” 沈远又抱来一抱,笑道:“统共一二亩,很快都能收拾好,摘的比摔的干净,不用再折腾。” 沈笑认命的摘着花生,旁边的沈志,一会儿一抬头看远处。“二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沈志又低下头摘。 沈大伯笑道:“他是不放心宝哥儿一个人看红薯地。 你们就多余,大白天的,谁会去刨红薯。” “大伯,别说,还真有。上次成嫂子家的半坡地,就有人白天猫在高梁地,趁大家下晌,刨走了好几个。”沈笑听到成嫂子骂人了都。 听说红薯差不多可以收获了,村里很多人,每天都要到族田和一号地看看红薯。 当然,沈笑已经发现,她家几处红薯只有藤,坑里的薯早就不见了。 沈志一气之下,搬到祠堂倒座住着。 每晚都巡视那五十亩的族田,其他几家的都在荒地。 村长派小儿子沈方,每晚和沈小舟沈大成巡视一番,他们如今都暂住祠堂。 第一百零八章 秋雨 沈志哼哼道:“当初怎么劝,都不愿意留地种,县令把种子送上门了,还是不种。 这会儿,倒是都心动了。” “心动了上门讨个一两根也行呀,干啥非得半夜摸走。 幸亏紫云英只是草,不然也得被挖。 上回咱帮八叔小舟哥他们卖了草头菜,大家知道可以卖钱,都有人到地里去揪紫云英吃。 还有人把咱割下来,晒成干草的那点紫云英拿去喂牛。”沈志忿忿不平,一个用力,捋下了一株花生上的所有果。 然后赶紧吹吹手,太用力了,手勒了一下。 “二哥,村长叔不是已经把剩下的干草收到祠堂锁上了嘛?”沈笑奇怪,还有谁去拿。 沈大伯道:“他说的是没锁上之前。” 沈志想到那些草,心情又好了,“爹,亏了念哥儿找了罗二爷,这干草咱卖不少钱呢。 一亩地几千斤晒干最少落下五百斤干的,一文钱一斤呢。 咱家头茬草收割了一半,挣了一两多银子,七两,你可真本事。” 沈志说的兴起,又把凳子往沈笑身边挪挪,道:“现在大成哥大力哥都说,明年你种啥,他们跟着种啥。 他们还说,早知道把另一半紫云英也割一茬了。” “可别。”沈笑从头顶,又向身后扔掉一株摘空了的花生秧,笑着道:“二哥,都说了头一年是试种。 你可不敢吹牛啊,咱们试试看割了一茬,下一茬两个月后,看能不能收一份新鲜草头菜。” “能,肯定能。”沈志现在有信心的很,“等挖完红薯了,我们就把西院的暖房盖出来。 这回盖个好的,不搭窝棚了。爹,你说行不?” “行,以后你们只管送菜,爹在家给你们看着。”沈大伯知道,家里是不会同意让他再去码头做工的。 “大伯,让大哥也在家帮忙吧,冬天,还要育辣椒苗,红薯苗,又要送菜,忙不开。”沈笑也不想大哥去扛包,太辛苦不怕,就怕落病。 沈远终于把所有花生抱来了这一块,给他们都围了一圈,他也坐下来摘花生。 “七两,我空了就会在家搭把手,码头上有活儿,干点能多个进项。 这红薯啥时候能收,早点收完,咱们也不闹心。 这要是自家出钱买的种子,挖几个也没有啥。 就像紫云英,自家种子,有想要的,咱给点也不心疼。 但红薯,县尊不是说要收走的吗?” 沈笑憋一口气吹出,“大哥,我和二哥,前几天找县尊了,那会儿钱师爷说他下乡里检查秋收事宜。 只给咱们派来了两位庄户守着。 林二叔说,霜降之前收都没有问题的。 昨天刨花生前,我们又去找过林县尊,他不在县衙,大舅说知州召见。 我倒是也很着急收完,看看到底一亩地能收多少。 你看这天,今天好似要下雨一样,咱们要么雨天前收,要么雨天之后收。” 沈大伯也抬头仔细看看天,然道:“秋天雨水多,估摸着,要等雨下过天晴了收更合适。” 沈笑也盯着阴乌乌的天发起了愣。 那么,林修尧现在哪里呢?他和杨知州一起接到了顺天府府尹的召见。 第二天又随夏府尹一起到大兴的皇庄。 如今,正在看士兵们把每一亩的红薯过称。 从昨天上午一直挖到天黑,两百来亩红薯挖完了,但是怕损伤薯块,称没有来的及过。 为什么皇庄只种了两百亩呢,因为头批送来的秧苗只种了两亩地就没了。 那二百斤成品红薯,宣德帝吃了点,剩下的送到皇庄育苗,时间紧,也就育出只够种一亩地的新苗。 至于第二次送来的种秧,林家一收到累死许多马送来的信,就派人在泉州附近寻找。 文九太太的船到泉州时,他们已经买回一部分,加上夏季海运快,不然她哪能那么快又从泉州拉来秧苗的。 至于在整个福建找,不好意思,地方大山多,等找齐就过了北方的最佳种植时间了。 再说乡民们都是种个半亩一亩的,用来填饱肚子的,这东西又不能抵税,没有人一下种几十上百亩。 随着一亩亩斤量报上,三皇子激动的几乎跳起来。 “最高一千四百一十六斤二两九钱,最少的九百三十六斤四两。 林知县,一千多斤呢,比之你老家的产量如何?” 夏府尹和杨知州激动啊,这可是大功,他们同时向林修尧。 林修尧已经陪同看过所有亩产,沉吟片刻,他道:“老家的红薯多种在山脚荒坡,产量参差不齐。 据询,有人看护的好,沙地产量可以达到千斤以上。”甚至更高。 三皇子立刻明白了,红薯更喜土质疏松的地方,上等良田,还是有些浪费了。 “你们县里种的,每亩收多少斤?” “还未曾动手挖。”林修尧据实以告,“本来定好了这两日的,不想皇庄也是同一时间开挖。” “这样,我去把皇庄的产量上禀父皇陛下,你速速返回县里,将亩产的数量称出。”三皇子喜悦之情难掩:“听说你们种的是下等田和中等田。” “是。”林修尧拱手道:“三皇子,这天恐怕不适合今日收。” 夏府尹也道:“不若转晴后再收县里的,不差这一两天。 要紧的,是皇庄这二十多万斤今天要收好。” 杨知州连连点头,等林知县那时开挖,他定要到现场。 “好。”三皇子立刻吩咐,把一袋袋红薯,按照林家庄户说的方法挑拣好的储存。 这些,回头都要育苗用的。 是夜,果然下起了绵绵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何况是已经过了中秋。 沈笑怕二哥冷,冒着夜雨和沈远一起给他来送被子。 村东小路并不十分平坦,雨天有些湿滑。 沈笑手里的气死风灯,在她每走一步时,都晃的厉害。 手里的雨伞,几乎都遮着它,这可是在杂货铺买的,一根焟烛十文钱呢。 “大哥。”沈笑突然放慢脚步,“地里有人。” 沈远道:“灭灯。” …… 祠堂的倒座里,沈志几个挤到一起,真的是有些冷。 偏偏宝哥儿又拿着洗好的生红薯在啃。 “宝哥儿,别吃了,这都是卖钱的。”卢大树夺过道。 第一百零九章 火把 宝哥儿又夺了过来,道:“我饿。这几天天一冷,老觉得的饿。” 沈志跳下炕,道:“宝哥儿,你娘那么疼你,会让你饿肚子?” 宝哥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会,今年下来的粟米要交秋粮,我娘不让吃。 麦子面,她又舍不得多做面条,说不够我们吃到明年麦收。 那高梁面吃太多了我难受。每天也就吃个半饱。” “有高梁面吃就不错了。”沈方也跳下炕,“二郎,咱俩一起。” 其他几人也纷纷下炕穿鞋,他们种个地容易吗?这贼人抓住了,非得好好揍几顿不可。 “下着雨呢,还要去巡一遍?哪个呆瓜会下雨天摸地里。”沈大路今晚替他哥大力,他钻被窝里,一点也不想动。 沈大成掀开被子,拉起他道:“大路,起来,你以为咱们为什么天天晚上巡,最近摸红薯的人,不是咱们村里的。” “啥?外村的。”沈大路坐起,一转身也下了炕,“哪个村的闲汉,敢到咱沈家村来撒野。” “别吵。”沈志好像听到了妹妹的声音。 他猛的拉开门,冲到祠堂大门处又拉开大门。 “抓贼,抓贼。” 确实是七两在喊人。 “快,都出来。”沈志跳出大门冲族田跑去。 后面的人也都跟着向外冲,沈方则抓住他爹给的锣,当当当的敲。 “抓贼了,抓贼了。” 一时之间,全村人都往这边跑,火把都燃了好几个,可惜有的被雨打灭了。 而沈笑和沈远兄妹,早已冲着其中两个黑影追去。 好几个贼人分散逃开,他们早就踩过许多天的点,知道除了西面,其他三面皆可跑。 裘老赖一下被红薯藤拌倒,他也不敢要背上的红薯了,扔下爬起继续跑。 沈远一个飞扑,把人给扑倒了,他大叫:“抓住一个。” 有人朝他们跑来时,沈笑已经追到官道上。 前面那两人各扛了大半袋红薯,死命的跑。 沈笑在后面不由运转微弱的灵气,双足若生风一样跑到他们前面堵人。 甲二拽拽甲一:“帮忙不?” 甲一刚刚看到沈笑如风般跑过,比他的轻功不差太多,就道:“不用。” 甲二撇撇嘴,这么大动静,他们在杂货铺不可能听不到。 下一瞬,甲一飞跃向东,:“你追南面,到菜地即可。” 甲二:……好吧,南面才是他们的任务,抓贼只是顺便。 原来,甲一已经看到沈笑踢倒了一个人,另一个也不是对手。 毛贼吗,翻个墙倒可以,真对上沈笑,只她一脚一拳就把人打翻了。 她向来对敌人不手软,看他们要起身,一拳打晕了一个。 不想,另一个竟然抽出一把短刀刺来。 沈笑一个仰身后翻,那人竟然跑向了后庄村方向。 她再度运转休内的气劲,飞跃而起直追。 不知道怎么回事,秋日的雨夜,竟然有点点灵气随着她气劲的运转而进入体内。 沈笑大喜,放飞自我的狂追之中,冲向贼人后背飞腿而上。 嘭,那人被跌了个大马趴,而沈笑意犹未尽,抓起他就出拳出脚打出去。 那贼反应也快,手中短刀再度挥出。 等沈志带人过来,贼人已经累的丢下刀,跪在地上直喘气。 他打了半天,连对面小孩儿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反而被逼着一次次对打。 沈笑转转手腕:“二哥,官道上那个绑了吗?” “绑了。”沈志和沈方三下五除二绑住了贼人。 “敢带刀。”沈方捡起地上的刀,一脚踢那人腿上,那贼人又被踹趴下了。 贼人趴地上,悔不改轻视沈家村,裘老赖说什么,这村里能打的,早在十年前基本就死光了。 而裘老赖无个被抓到的人,已经被扔到打谷场了。 雨在此刻,也住了,沈远拿着火把,出村来找沈笑时,她一马当先的领着两队人回来了。 甲一就在其中一队,他手里绑着一个,旁边沈大成也绑一个。 至于甲二,他没抓住人,就是跟人从一起围扑来着。 一群贼子都被绑着,他们不远处,是大伙儿捡回来的红薯。 好家伙,十来个人,一袋七八十斤,近千斤了有。 “红薯都找回来了吗?”福老太爷心疼,这么多,怕是挖了两亩地吧。 “太爷,还有人在顺路找第二遍。”他孙子回道。 陶然父子看到十几个跪地的贼子,问道:“有漏网之鱼吗?” “没有吧。”甲二在他身后说道。 甲一斜他一眼,道:“往南跑的最多,去南边追的人也最多。” “说,你们都有多少人?谁主使的?”沈村长气极,这帮混蛋,竟敢偷到他们村。 还故布疑阵,前一段每隔一天两,从不同的地里摸走一两株。 贼子们没有人回答,沈村哼了一声:“明天就送你们上官府。 这片红薯地,是县尊大老爷指定让种的。 你们这是破坏县衙的财物,少说也要流放。” “村长叔,这些人,一看都是老手了,他们都疲了。 还是先打一顿吧,他们破坏农田,打伤了也不要仅。”沈笑举着火把近前。 沈大伯又拽回她,小孩子别管闲事。 其他贼子,对沈笑说的都无甚感觉。 但是有三人却不由自动的动了动。 为什么是三人呢?两个是刚刚被她追着揍的。 还有一个就是裘老赖,他偷眼瞟向沈笑时,被逮个正着。 沈笑突然把火把抵到他脸前,吓的他一直后仰。 “看着很面熟呀。”她想了一下,“二哥,把他的头左袖捋上,看是不是有个痦子。” 沈志和沈方,很快跳出来了,把裘老赖的衣袖捋上。 赫然有一颗痦子就在手腕内侧。 沈笑问道:“你不就是在县城偷了布店两匹布的贼子吗?” 裘老赖不说话,可村民里有人认出了他。 “这个人我认识,家里是县城的,整天有手好闲的四处晃当。 经常在城里的摊店顺东西。” 大家都学着沈笑,把火把抵近人脸认人。 又一个村民,认出来了另一个家伙:“这个我认识,是丁家村的,是个赌徒。” 另一则道:“我也认出一个,黄家村的。” 第一百一十章 一垄 接二连三的有好几个贼子都被认了出来。 那些沿途寻找袋子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的回来。 又背回来四五袋红薯,还有他们挖红薯的工具,大竹片子。 沈笑上前拎了一下袋子,大概三四十斤。 这边厢宝哥儿不知何时手上多了根棍,很快的从荒地那边跑来。 后头卢大树,陈小泉几个也手持火把和棍跑来。 他们从荒地那儿抓住个贼子。 宝哥儿看到沈笑面前的一堆袋子,“啊,我打死你们。”他操起棍子就砸。 几个大人跳着躲开,就听宝哥儿口中边叫边喊:“把我家一垄地都刨了。” 他自己都只是敢偶尔偷挖一个吃。 卢大树也扔了一袋红薯,棍子挥起就打。 几个小子都上手打,沈拾等大人们也就那么看着儿子们打人,刚才要不是村长不让打,他们早就上手再捶一顿了。 贼子中一个终于受不了,大喊:“是裘老赖,是裘老赖找的我。” “对对,就是赖子找我的。”另一个也大喊。 有一有二就有三,一看招供了,大人就止住小孩儿们打那两人。 接下来的十几人,都争着说是谁谁找的自己。 沈笑听的直挑眉,她就说得打吧,这不就招了。 七嘴八舌中,才晓得,原来,是裘老赖在布店被抓以后,打了板子后又在右臂上被刺了字。 他怀恨沈笑在心,不仅因为沈笑上次抓了他,还因为律法有定,盗窃者被抓住,头两次右臂左臂刺字,第三次抓住若偷窃达一百二十贯可判绞刑。 裘老赖向来奸滑,只偷摸些小财,被抓后最多被打一顿。 偏偏那天,街上许多摊子被撞翻丢了不少东西,也都算他的罪首,就被刺字了。 他后头许了牢头银钱,在牢里挨过罚后被放回,变卖了房子才补上这个钱。 于是打听到沈笑家住何处,他偷偷来了两三回,每回她家都有人,自己进不去。 有次看到村民从地里偷刨东西,他也趁没人时刨了红薯。 听说可以蒸煮,许久没吃饱的裘老赖就试着蒸吃,竟然发现混了肚饱。 只听那个身上有短刀的贼子道:“裘赖到码头找人,别人不认识这薯,以为他骗人。 我却是到过上元县的,知道这薯可以吃,还可以烤成熟食卖钱。 然后他就找了许多人,每次夜里派两个来拔走几株。” “胡说,人不是我自己找的。”脸上肿起好几个包的裘老赖喊道:“主意是你出的。 说隔三岔五少刨两株,让他们以为是村里人偷的。 等哪一天一下干票大的。 罗黑,他是不是这样说的。” 他不远的小瘦子罗黑嗡嗡道:“我就是听你们吩咐,不晓得谁说的。” “哼,裘赖,你个孙子,你是主使就主使,何必推我身上。”短刀贼道。 “呸,你才孙子,什么老子主使,你们没吃吗,还是你说要多挖些去京城卖,你们……” 两个贼子互相斗骂起来,村民们都看向村长。 有人就议论起来,“这是冲七两来的。” “你什么意思,七两抓贼还抓错了?” “不是,他说开始是想进家偷东西的。” “那我们不还是被连累了。” “胡说什么,他们分明是知道红薯能卖钱。”…… 而沈笑听完,突然持火把跑向族田,沈远沈志也跟着一起跑,绕着地转。 等到沈大伯等人举火把和她绕了半圈红薯地,发现好几畦都刨的不少。 大家心里就有数了,族田这片了被挖走的最多。 沈笑又忽的跑回打谷场,夺过宝哥儿手里的棍子,呼呼生风的劈向正在互相斗骂的两贼打去。 旁边的贼子看到那棍子有时落在他们两股之间,都默默的躺下向远处滚远一点。 下一刻,沈笑竟是夺过沈方手里的刀子。 “七两,你干啥?”沈村长吓一跳。 沈大伯也气,“让她打,我家得有半亩多毁了。” 沈笑没有回答,拿刀把棍的尖削掉。 道:“我怕这尖太利,一不小心戳死他们。” 话落,棍起。 整整一盏茶时间,棍子都没有停,两贼被打的满地滚,那木棍像是粘在身上打,他们狂喊饶命都不行。 在沈村长等人的侧目中,女人们也举着火把赶来了。 好些个嫂子看到沈笑的木棍追打着满地滚的两人,火光中都打出残影儿了,她们不由缩缩肩。 拾嫂子躲在沈拾身后:“当家的,以后我再不惹七两。” 管氏见到全场看着沈笑在打人,喝道:“大郎二郎,都子时了,送你们妹妹回家。” 沈远这才上前拉走沈笑,道:“好了,出出气就行了。” “走,回家。都半夜了。”管氏上前抓住她的手,问道:“被子呢?” “呀。”沈笑:“还有灯。” “在这儿呢。”甲二不知从哪抱出了被子,还有那盏气死风灯。 沈志接过被子时,管氏对甲二连连道谢。 大伙儿把贼子们又绑了一遍,全部押到祠堂院里时,雨又下了起来。 这一夜就在断断续续的雨幕中过去。 次日一大早,沈村长带人押贼子去县衙。 但是村里已经四处传来大呼声。 这家说我的白菜踩坏了,那家说我的葱都成葱泥了。 而沈笑则是在族田里,和管氏一起,把割断的红薯藤拉出地。 又用小耙子,把断在坑里的半截半截红薯刨出来。 大几大片呢,胖胖的白心红薯,都是一截一截的。 管氏看她光干活不说话,轻声道:“要是知道那贼子会来祸害庄稼,你当初就不抓他了?” 沈笑挖薯的动作一顿,“抓。就是觉得对不起大家伙儿,四丫家,大花家,小舟哥家,大成哥家,都被挖走的不少。 这些天,大家一直巡夜也不安生。” 管氏把沈笑挖出的拾到篮子里,道:“别人说两句能咋的,你少块肉了?” 沈笑摇了摇头,笑道:“伯娘,我主要是心里不舒坦。 好不容易快收了,被挖的乱七八糟,影响记录的数据。” “影响不了,等回头村长回来了,那红薯还会过过称,估算一下每家挖走多少。”管氏安慰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公做美 管氏说的没有错,村长他们回来后,检查了每一家被挖走的株数。 和衙役们一起把各家刨出的半截红薯也收走了。 全部收在祠堂里称重后,记下并推算每块地约是多少斤。 没有错,是衙役们和沈村长一起回来的。 林修尧专门派一队衙役前来,并且通知沈村长,放晴后就开挖。 又一天过去,天公做美,碧空如洗。 沈笑昨天已经请了人,帮忙一起挖红薯。 她以为只林修尧带人来,没想到,是知州带了罗二爷一班衙役一块来了沈家村。 而且,县里的各里长甲首们,也都随行而来。 沈村长和村老们好一番招待。 好在如今大周朝的官员多数实干型,杨知州只略略客套一番,就一起到半坡那边地里。 此时,村民们都兴奋异常,没有种红薯的人家,也都下地帮忙一起挖。 当然,首先要把藤给割了才行。 小孩子们,都跟着宝哥儿,卢大树这群大孩子往地外拉割掉的藤蔓。 大人们则是用铁锨挖,或者用一种三个精铁齿的抓勾刨,不能用锄头,因着锄头面窄,容易锄断了红薯。 一两亩的,很快就挖完过称。 拾嫂子听到管大舅报出她家一亩地一千四百零二斤时,转头跑到沈笑家地头。 一把抱住她:“七两七两,一千多斤一千多斤呀,开春不用饿肚子了。 这还没算上祠堂放的那几袋。 七两,以后你种啥,可一定要给嫂子说。 嫂子给你做白面条吃,纯白面的。” 沈笑不忍打断她的快乐,笑道:“拾嫂,你赶快去听听林二叔讲的,得挑没虫眼又形状好的存起来。” “唉唉,我这就去。”拾嫂扭头又跑到她家地头。 高婶子家的陈大苗,在她家三亩收完称重后,蹲地上偷偷抹泪。 她弟弟摇摇她:“姐,有吃的了,你以后不要偷喝刷锅水了。” 陈大苗瞬间僵住,原来弟弟妹妹们都看到了。 一亩亩的产量,让那些跟来的里长甲长愣了好半天。 有人甚至亲自去抬袋子过称。 “县尊,这,这我们也能种吗?” 林修尧笑道:“当然能,不过只许下等地种。” 一位甲长问:“县尊,种子多少钱一斤?” …… 沈笑家的七十三亩地,但是架不住全村人帮她家一起收。 都是收好了就过称,一点都不耽误。 沈笑和沈志两个,拿着本子跟前跟后的记斤量。 沈家村这边动静不小,一队队衙役还守着路口。 附近几个村里,就有村民想来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地么,四处透风,还真不是衙役们能守的住的。 曹捕头来禀报时,林修尧下令不要阻拦。 最后统计出来,半坡地大家的产量接近,都是一千到一千五之间。 族田这里,亩产居然和半坡地的持平。 而一二号新开出的地居然每亩也上千斤。 最高的产量是陈大苗家,其中一亩地竟然达到了一千六零三斤。 杨知州发现,这边下等田居然和皇庄产量持平,甚至更高。 他亲自到陈大苗家的地里来看,甚至抓起一把土仔细观察。 他也是从一县父母官做起的,基本的农耕条件还是有数的。 捻捻手里的土,他问道:“林知县,这块是沙地。” “算是半沙,下官仔细考证过,这里几百年以前有河流经过,后来改道了。”林修尧又道:“堂尊,沙地种植效果更好,今日数据出来,更加证明了这点。” 杨知州颌首,道:“不用占用上等田,甚好。 时辰不早,本官先行回衙,奏章你尽速整理出来。 这些种子也尽快拉回仓储。” “是,下官定然尽快。”林修尧拱手道。 然后将人送出村口老远,又返回村中。 高师爷不由笑道:“杨知州真是雷厉风行,名不虚传。” “嗯,遇到这样的上官,是我之福。”林修尧也十分敬重。 他找来沈村长,要村民们套车,把薯块拉到县衙去。 沈村长和大家说时,大家都愣了半天。 “都拉走?”福老太爷舍不得。 沈笑问道:“村长叔,一斤多少钱,咱们村里明年有多少人种,不能不留种薯吧?” “这,我忘问了。”沈村长是紧张的,刚才知州在他们村呢。 “不经事。”福老太爷斜他一眼,转向沈笑道:“七两,当初林县尊说他要收走。 可咱们只听他说两文钱三斤,没有立下字据的。 如今他打算多少钱一斤收,咱们问问去。” “好。”沈笑扶起他一起走。 管氏欲言又止,但是看村长一副如释重担的样子,她就没开口。 只是喊了沈志也一起跟妹妹去。 找到了正在族田里翻看薯块的林修尧,几人上前行礼后,沈笑开门见山道:“林县尊,是不是得给我们留够明年的种薯。 还有,有些有虫口的,挖伤的,其实不适合作种,县尊不若留给我们。” 林修尧笑道:“你为何不要求在你们村育苗呢? 这样你们可以卖种苗给整个县。” 福老太爷心中一动,看向沈笑。 但是沈笑摇摇头,她道:“县尊说笑了,育苗还是在官田更合适。 我们村的地少,只要些许种薯种就可以了。” 他们村育苗,林县尊在还好,万一调任,育苗的那块地就有可能变成官田。 与其帮县衙育苗卖,还不如自己干自己的。 再说,种了一年红薯,第二年人家自己就留种育苗了,谁来他们村买。 还不如阔阔利利卖红薯块给人合适。 林修尧看看她,笑道:“当初说好的,种苗我提供,红薯要全部卖给我。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是得给你们留些种薯。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不挑捡了,每家我按你们原来种的亩数,给留下相应的种薯。 但是你们家,需要减掉五十亩吧?” 沈志刚要开口,就被沈笑悄悄拉住,她道:“县尊,我们现银结帐吧。” “哈哈哈,好。”林修尧一挥手,扬帆和曹捕头就带众衙役,从车上卸下一筐筐的铜板和碎银。 村民们没有想到,地头就把粮食给卖了。 但是,能换到钱的众人,并非个个都高兴。 第一百一十二章 粉丝 本来还想讨些红薯做种子的村民们,此时也都不好张口要了。 但是,村民们帮忙挖薯,雇来给工钱的就不说了,几乎每家有一人。 但人家家里的其他人,在今天还纯帮忙挖薯,别管什么原因,都是情份。 次日上午,沈笑和管氏,大伯他们分了几组,每家送去了十斤,五十多家就送了近五百多斤。 连甲一甲二那都送了十斤,这两个,昨天一天都帮忙搬袋过称。 林县尊买时不挑好坏,给他们留种薯时,自然每亩也多留了一倍的红薯。 所以原本一亩百斤的种薯,现在有二百斤。 管氏送人的,肯定捡好的大的送,有虫眼,挖断的,都自己家留着。 沈笑还特意提醒:“凉几天发发汗再放地窖里存。 存到开春惊蛰前后,一斤可以反复收三茬苗,差不多三十棵。” 然后又和人说,可以让弟弟妹妹们,到她家挖过红薯的地里拾拾。 大家听了,没有不高兴的,他们是亲眼看到,县尊拉走红薯时,各村里长们纷纷找县尊订种薯。 而且,十斤种薯可以种出三百棵苗,来年起码收百多斤红薯。 回到家时,周氏就在翻晒花生,她道:“七两,才宝哥儿来问了,雇不雇他们捡红薯。” 刚进门的沈志乐道:“这小子长进了。” “大了慢慢就懂事了。”沈大伯放下篮子道:“七两,一会儿,你把咱们租地的三成租钱算出来,咱给族里送去。 大家每家多分些钱,好能过冬。” “爹,听说米降价了。”沈远也坐下来分捡红薯。 沈大伯立刻就问:“降了?降多少?你听谁说的?” 沈远道:“昨天来咱们村的罗二爷,他告诉我的。 他说州城现在一斗米四十文,让咱们等等再买,可能秋粮缴过后,米价还会回落。” “二十五文一斗?”沈笑捡一盆小红薯洗着。 “那就不知道了。”沈远笑道:“七两,你想吃蒸红薯了?” “不,大哥,我想放到灶炉里烤烤吃。”沈笑叹道:“本来,还想吃炸红薯丸子红薯饼的。 现在不是家里剩下的不多了吗?” 沈志也过来帮她一起洗,然后道:“你知足吧,也就林县尊了,换个别个,不知道能不能给咱们种薯呢。 你想想,咱们家里这些没出钱。 县尊还出钱又把红薯买走了。” 沈笑瞥一眼他道:“二哥,咱出田出力了,五个月时间,几乎都忙在这红薯地了。 县尊老爷提供了些秧苗,送了林二叔教大家外,他还能把买走的红薯卖掉。 你信不信,这么高产量,别说咱们县,其他也会来抢着买种薯种。” “那他一斤也卖不了一两,收走的全卖了,还不够文大姑他们买来的本钱。”沈志立刻反驳道: “林九爷说了,他们收的红薯一文一斤,藤秧也是出钱买的。” “二哥,你放心吧,林县尊不指望红薯挣钱,他挣得是别的。”沈笑端起洗好的红薯就去厨房了。 “挣别的?”沈志站起道:“挣什么?” 管氏没眼看他:“你别管别人挣啥,你先坐下干活,把你的午食给挣了。” 沈志:…… 厨房里,周氏也跟了进来,悄悄问道:“七两,上回你说的红薯粉丝,咱们试试。” 沈笑乐道:“大嫂,你真不愧是周大伯闺女,脑子转的快。” 周氏戳戳她的额头:“这不是你说的,红薯下来咱就开始做。 我看那些不齐整不做种子的都能用。” “行,一会儿和伯娘说一声,种薯挑好,剩下的都是咱们的。 大嫂,你不知道,咱们今天就得交将近十八两田租。 剩下的三十两,五个月下来,咱们每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每个月还不下一两银子。”沈笑觉得,太亏了。 周氏道:“种地辛苦的很,不是有句诗,说穿着绫罗绸缎的,从来不是养蚕的吗?”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对,就是这句。” …… “县尊,这怎么还有半截的?”钱师爷看到凉开的红薯,不禁问道。 林修尧道:“我没挑拣,是想拿这些挖断的试做粉丝。” “那沈小姑娘把法子告诉您了?” 林修尧叹道:“我不好意思问。 钱先生,你是没有看到,村民们卖掉红薯时的失望。 一亩红薯,自己吃可能吃很久,但是换成了银子,不够买两石米,还不够五口之家两月的口粮。 可这红薯,我也不能不拉走。” 钱师爷笑道:“县尊,此言差矣,那红薯做不得主食,比不了稻米。 等米价回落,他一亩地得到的银钱,买两石米还有结余。” “钱兄所言极是,县尊,其实红薯粉丝应该不难做出来。 它和绿豆粉丝的方法,可能是相通的。”高师爷拿了一本书进来。 林修尧喜道:“高先生如何得知?” 高师爷举举手中的书,道:“这本书正是钱兄上次从沈家借来的《本心斋疏食谱》,上面有绿豆粉丝的做法。” “咳咳。”林修尧拿过翻开,道:“铺姜为羹。碾破绿珠,撒成银缕。热蠲金石,清澈肺腑。” “先生,这恐怕厨房的厨娘看不懂。” 钱师爷则道:“县尊不若近日以还书的名义,到沈家拜访一二。 毕竟都是亲戚,九爷又与沈二郎关系甚笃。” 林修尧看向堆到一起的半块的,有断口的红薯,沉吟片刻,颌首道:“好。” 若不然,出钱买下制作的方法也可以。 此时,沈笑不知道要有生意上门来,征得管氏的同意后,她和大嫂周氏,就把一堆挖断的红薯堆在井边。 认真的清洗每一处。吃食,原材料很重要。 “七两,咱们要拿到磨房那里磨吗?”周氏道:“毕竟算是秘方,绿豆粉丝的做法,很多人都不会做。” “咦,大嫂,那你和谁学的?”沈笑还以为很多人会,只是舍不得绿豆。 周氏笑着道:“我是和我外公学会的。他以前是个游方郎中。 有次有位老先生生病倒在街上,被我外公救起看好。 那老先生就用做粉丝的方法,权作医资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动 “原来做粉丝的方法还能卖钱,算秘方了。”沈笑想了想又道:“大嫂,那磨豆腐呢?我看大家都会在磨坊磨豆浆。” 周氏想想也对,“好像是啊,全村会磨豆浆的不少,但是会点豆腐,又做的好吃的没几个。 有人就能把豆腐点的和放了黄连一样苦。” “所以,咱们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就和做饭一样,不是会做菜都能做酒楼的大师傅的。”沈笑完全就不担心,因为做粉条,洗粉也很麻烦的。 不过,当她和大嫂一起将切好丝的红薯,拿到磨房磨浆水时,见好多沈家人高兴的从村长家出来。 每个都乐呵呵的和他们打招呼。 能不能乐呵呵么,每家分到了五百多文钱,今年的秋粮收成不够,这就能抵上了。 所以就有人问,“七两,你们明年还租族田种红薯吗?” 好几个人都停下,他们也想知道。 “我想种,也没有那么多的苗了。”沈笑一边给石磨孔里放红薯丝,一边道:“不过,种太多了,以后定然会降价的。” “啥?降价?我还想找村长多买点种薯种呢。”沈家一位叔叔惊呼。 “对呀,叔。”沈笑又加了水,和大嫂一起推磨,她道:“一亩红薯一千多斤,能卖七八百文钱。 是因为林县尊直接从地头当种薯收走了。 可是明年,就不会有人收这么湿的红薯了,还得分捡好,晾些天存两月,斤量就下去了。 到时候平常人不会花两文钱买三斤红薯的,一文钱两斤,就不错了。 不过,明年要是有人在林县尊那买不到秧苗,可能会来咱们这买。 就是不晓得一棵红薯苗会能卖到多少。” 她能提醒的都说到了,至于大家能听到多少,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的。 现在她是明白了,她是个小孩儿,大伯和伯娘依着自己折腾,别人家可不会。 后面走来的福老太爷就明白过来了,“七两说的对,一亩上等田收两石多麦子,三石都是极其少的。 中等田地的亩产一石余,下等田地将将一石甚至有的连百斤不足。 这还托了咱村里位置好,近些年年景还不错,这片儿的水能供上。 往常,一亩上等田的麦子,才能卖四五百文钱,一亩红薯按千斤算,也不可能给你挣五百多文。 不过,种些能饱肚子不错,要是有人来买种子,你们可别傻的把手里的卖了。 一切,等到开春自家育好苗再说。” “我听太爷的,种子哪能卖?” “就是,我还想跟文大伯买点呢。” “那以后会多少钱一斤?” “这不好说,像七两说的,有人找咱们买苗还行,没人买,就自己种了吃呗。” “你别管多少钱一斤,上等田是不许种的。 夏税秋粮也不会收它抵帐,种半坡地一些,够咱们吃就行。” “我看还是会有人买的。” “那你先得有种苗才行,不行,我问问村长大叔能匀我点不能。” 大家伙议论纷纷的各回各家,商量一下去买种薯的事。 沈笑又给石磨中加了红薯丝和水,有来磨豆子的婶子问这是做啥吃食。 周氏笑道:“看能做出凉粉不能,还没做过,就试试。” 那婶子一看她们还有半桶,抱走豆子道:“你们磨完了喊我一声。 我先到红薯地里拾点红薯去。” 说着,人就急匆匆的就走了。 沈笑问道:“大嫂,好多人上地里拾红薯吗?上午送时,我没见有人啊。” “那是大家先去半坡那也拾了,族田离的近,外姓人不好进来拾。” “四丫,四丫,别在家收拾了,赶快去族田拾红薯,不然一会儿别人都抢光了。”拾嫂的大嗓门,从街巷那头传来。 沈笑就看到她在自家后山墙喊人。 不一刻,又看到两个婶子跑过街口,喊家里人拾红薯去。 “真热闹。”沈笑乐了,她道:“大嫂,你说咱们回头在一号地育苗,卖红薯苗咋样?” 周氏点头道:“行呀,总有人从县尊那里拿不到种子,会来咱们村问的。” “那希望红薯能够在北直隶打出高产的名声来。”沈笑没有指望它挣大钱,但是先开始种的人,总要得点实惠,才不负他们的辛劳不是。 …… 今日右顺门早朝时,宣德帝将三皇子与林修尧的题本给几位大臣看。 大家都又尝过蒸好的红薯后,各大臣们都有自己的意见。 “陛下,红薯确实高产,但切不可占用上等中等良田,否则明年的粮食会受影响。”户部刘尚书出列道。 工部陆侍郎却有不同见解:“刘尚书多虑了,如今,也只是漷县种了,只那附近之人亲眼所见。 通州几位知县,可能会闻风而动。 但其他离的远的地方,就不见得了。 恐怕我屯田司向下推广之时,百姓们还会有疑虑。” 户部左侍郎不同意了:“陆侍郎差矣,亩产一千五六,转手卖掉就是一两多,比一亩小麦稻米都高。 谁听了都会心动的。” 吏部尚书也开囗了,“那是最高的数目,还有亩产几百斤的,正常价……” 宣德帝看大臣们你来我往,已经说到红薯的价格过高,会让农人们选择种薯而不种粮了。 他看向礼部左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奇,笑问:“先生以为若何?” 杨奇一揖,道:“如此高产,推广之事势在必行。 林知县所奏价格,也只是其收的种子价格。 正常的卖价,他也写道新鲜的一文四斤,窖藏来年之后,才会一文三斤。 如此,哪怕亩产一千五,农人们也不可能拿所有田地种它。 不过,从泉州运来,也确实是不便宜,等到各处都种上了,种薯自然是自给自足,不会这么贵的。” 宣德帝沉吟片刻:“先生所言甚是。” 几位尚书其实并不反对广泛种植,他们只是觉得,价位一直居高会影响农人种稻种麦,毕竟,红薯它不是主食。 刘尚书立刻问道:“那陛下皇庄的种薯,打算多少钱卖出? 陛下体谅农人不易,若直接将种子赐下……” 几位大臣同时眼光闪闪的看向宣德帝。 宣德帝:“……”一文一斤,也费不到三百两吧?他国库没钱了吗?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暖棚 通州几位知县,已经亲派自己的钱粮师爷们,找到县衙来买种薯了。 昨日,杨知州可并非一人前来,他还带着所属各县的钱粮师爷,当时那些师爷们,可都亲眼见了过称的。 回去给各自的县尊一汇报,谁不想自己县内粮食增产。 这不,师爷们又都聚到林修尧这里。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林修尧以每斤一文的价格,卖给了每县一万斤。 为何会贵?当然是林修尧要负责仓储和开春的教授事宜了。 他打算好了,剩下的几万斤,有外县的买,他就卖,没有,他就分给各里。 明年再收红薯时,一文钱四斤。 但他没有想到,下午户部就直接找上他来买种薯。 主要是早朝后,兵部尚书急匆匆离开,抢先从三皇子那里买走了八成的秧苗。 然后,还是找他们户部报的帐。 工部围着户部要种子,户部总不能去抢了兵部边关屯田的种子吧。 边军将士优先供给,这是早朝时就定下的。 于是林修尧很轻松的就一文一斤又卖了四万斤。 嗯,回收沈家村红薯的银子,他一天就挣回来了。 三班六房的人,不仅能分走那些不做种薯的半半截截红薯,还能分到赢余的铜钱,不多,但是说明县尊大老爷看重大伙儿不是。 到晚上时,管大舅将分来的红薯,拎回家时,发现他家里已经被送来了一大袋。 那是白天时,沈笑和沈志两个送来的,还有份非常完好的种薯。 他们送到后庄村时,大舅母二舅母高兴的不得了,听说一亩能收一千多斤,她们明年也是要种的。 所以沈笑兄妹离开时,她们把那些又大又没有伤的,专门放起来,等来年当种子用。 …… 沈笑和周氏费了大半天劲,一遍遍的,用家里那块做豆腐的纱布过滤红薯水。 又将过滤好的红薯渣子,再去磨一遍再过滤。 两份红薯浆用井水清洗后,放到盆里静置到半夜,沈远沈志两人又换了一次水清洗。 这真的不是个轻松的活儿,秋天正好,到了冬天做,就是受罪。 到第二天早饭后,沈笑又跑去看那几盆红薯浆水。 上面一层水,已经越来越清,下面白色的淀粉,肉眼可见。 其实澄粉时她不需要做什么,但她就是想来看看。 管氏喊沈笑道:“你不是说,那得放一段时间再换水,再静置换水才能澄清吗?” “是,和绿豆粉一样的澄法。 大概今天下午就能够把粉拿出晾了。”沈笑不舍的起身。 管氏悄悄的在她耳边一说,沈笑惊喜道:“真的。” “真的,别吵吵,还不到三个月。 一会儿,你和你二哥,把那一袋红薯给送去,再送只鸡。 别和你二哥说,省得他大声嚷嚷。”管氏也很高兴,她闺女有孕了。 “放心吧伯娘,我不告诉二哥。”沈笑保证。 “不告诉我什么?”沈志很神奇的,出现在了管氏的身后。 “臭小子,走路没个声响,你来做什么?”管氏转身轻拍他一下。 沈志翻了个白眼,“娘,是你让我来翻晒花生的。” 管氏推他道:“用不着你了。一会儿你去套车,和七两给你大大姐送红薯去。” “啊,娘,种薯可不能再送了呀。”沈志舍不得。 “不用操心。”管氏又道:“你们跟我来。” 此时沈大伯他们都在,已经半岁的昌林,显然会认人了。 看到奶奶进来,他啊啊啊的伸手要抱。 管氏上前抱了一下他,又还给了周氏。 她进东间拿出了那个掉漆的钱盒子,道:“咱家这回挣了三十九两八钱,上回卖桃子的钱还有九钱。 八月十五那会儿,我和你们爹一起把那十两,给你们两个舅舅送去,这心里呀,一下松快好些。 现在家里统共是四十两七钱银子,够用。 我和你们爹商量过了,把你们出的药钱还你们。” “娘,不用的,给爹用又不是给旁人。”沈远首先说话,“二郎,七两,你们说呢。” 周氏也在一旁不断的点头。 “大哥说的对。”沈笑和沈志齐声回道。 沈大伯只是笑着,拿个笸箩在剥花生。 管氏也笑,她道:“你们心意我领了,但是不能坏了规矩。 你们都大了,手里不能没个零用钱。 七两,你最小,来,这是你们三兄妹的五两八钱。” 她把几块碎银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沈笑看看大伯给她示意收起,又看看伯娘一直那么看着她去拿。 想了想,沈笑就从桌上拿起了碎银,道:“大伯,伯娘,那我就先收起来了。” “这才对么。”管氏笑的更开心,又对沈远道:“大郎,这是你的一两七钱,来,拿着。” 沈远看看爹娘,挠挠头,也接了过来。 管氏又拿出一两二钱,道:“这是那天悦娘送来的,你们兄妹都在场。 七两,给,一会你和二郎去她家时还给她。” “好。”沈笑又起身接过。 管氏一下放松许多,又从盒子里拿出几块银子,一人给他们塞手里三两,道:“这半年,你们都辛苦了。 咱家不是大户人家,不兴发月钱,这个你们先拿着零花或攒着都行。 至于三郎,他每月就回来三天,回头我给他五钱零用。 还有念哥儿,每回回来都帮忙,给钱外道了,给他做身衣裳。 再者,不能真收他伙食银子。七两,听到吗?” “听到伯娘,那不是开玩笑的么。”沈笑不承认她真想收。 管氏哪能不知道她,笑着斜她一眼,然后又道:“你们没有意见吧?” “没有。”领钱了,都高兴的。 沈远把钱给周氏拿着,而沈志拿三两银子看了一会儿,交给沈笑道:“帮二哥攒着,回头咱们盖个大暖棚。” 沈笑摸摸碎银块,很希望变成大元宝。 沈大伯道:“你们想盖大暖棚。 七两,上次西院给你搭那个小的不够用吗?” 沈笑点头,“那个方便在家育苗,大伯,我想在一号或二号地上起个大暖房。 到冬天不仅可以种更多的小青菜,辣椒,开春还能整亩地,专门育红薯苗。” “那县尊拉走那么多,还会有人从咱这买苗种?”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白薯山芋 沈笑给大伯算算:“大伯,咱们村的半坡地,可是有五百多亩呢? 现在大家都想种,但是全县那多的村子,林县尊拉走的红薯哪会够用。 大伯,一亩需要百斤种薯育苗,十万斤才能育出一千亩的种苗。” 数字太大,沈大伯算不出来,但他明白,会有人来买秧苗。 他看了看管氏,两人心照不宣,沈大伯道:“那就盖,两个都盖。” 沈笑阻止,“别,大伯,临路的那几亩,我想种成桃树和樱桃。 今年一斤桃子四十文,以后怕也就是这个价了,种果子进项也不少。” “种桃树?七两,那树苗不便宜的,还得养一两年才会结果不说,一旦成林,都是要收税的。”沈远算了算,又道: “一亩地一百棵樱桃,三亩就得三百棵。 再种四亩桃树,又得二百来棵。 光树苗,都得好几十两,少种点行不?” 沈笑乐了,“大哥,你忘了,咱们可以春天剪自己家树上的扦插。 养着它们这三年,那么大的空地里,种红薯种花生,还不是随咱们。” “还能多养些鸡鸭,我看咱们家后院的鸡鸭,在几棵树下比别家的长的壮实。”周氏立刻就想到了。 “倒不耽误事,他爹,就让七两试试?”管氏看向丈夫。 沈大伯想到当初试种的紫云英和红薯,如今都见了利钱了,他就道:“行,就按七两说的办。” “那爹,趁现在找人先起棚吧,迟两天大伙儿都上码头找活儿去了。”沈远也是个行动派。 “走,咱爷俩找人去,再找你八叔买几棵树做梁。 种果树那儿,要是打算养鸡鸭,也得圈起来的。”沈大伯十分利索的,领大儿子找人了。 而沈笑则欢欢喜喜的去看大姐,临了还拐到书院给三哥和程怀谦送了烤红薯。 不巧,他们刚咬了一口,就有三个老头儿从书院后巷经过。 其中一个惊奇道:“咦,烤白薯吗?你们这里有卖的吗?” 沈笑他们见是三个方巾蓝衫小老头儿,都连忙一揖:“先生好。” 问话的老头儿,国字脸,他笑起很温和:“同好同好。 你们还没有说在哪里买到的?”他特别执着不放的问。 程怀谦看他一直盯着自己手上,那刚刚掰开要给沈笑的半块,就不由自主的递给他道:“自家种的。” 老头儿不客气的接过称谢,并且要给另两个老头儿分。 沈笑看了看,就从篮子里又拿出两个小的给他们。 三个老头儿就和他们站在这里,快乐的吃起了烤红薯,哦不,白心的,叫烤白薯。 吃了人家的东西,自然互通一番姓名。 国字脸老头道:“我姓程,来你们县里访友,不知几位小友贵姓。” 沈志最大,他回道:“我们姓沈。 哦,他姓程。”沈志不由咦了一声:“念哥儿,你们一个姓氏。 没准儿五百年前是一家的。” “程姓有很多分支的,二哥。”程怀谦可不想攀个亲戚,村里程姓一族,他都没跟他们很来往。 “哈哈哈,对对对,程姓的确很多。”程老头哈哈一笑。 他左侧那位老先生道:“不知这书院里,可有一位武之川武先生。” “正是我们的先生。”程怀谦笑道:“不知您是?” 老先生道:“可否麻烦小友,就说老友杨勉之拜访。” 程怀谦与沈曜互视一眼,沈曜拱手道:“既然是先生的友人,请您稍侯,我去找武先生。” “有劳小友有劳小友。”程老头儿三个拱手谢道。 沈曜去喊人了,可沈笑他们却在。 她问道:“不知程先生以前在哪吃的烤白薯。” 程老头儿一顿,杨先生笑道:“松江府。” “噢。”沈笑点点头,很好,没有编到叫红薯的泉州,但是松江府管烤红薯叫烘山芋。 杨先生眉梢微动,糟了,可能说错了地方,一定是有什么忽略了。 他倒是想细细打量沈笑一番,但是不仅程怀谦错身挡在了沈笑面前。 沈志见他不说话,就拱手道:“几位先生既然访友,我们不打扰了。 念哥儿,我们先走了,休沐来接你们。” “唉,路上慢点。”程怀谦大大方方打量着三人,他觉得,刚才七两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沈笑也给几个老先生拱了下手,然后跟沈志离开时,给程怀谦摆摆手。 程怀谦看两人已经赶车离开,就很直白的问道:“你们真的是武先生的朋友吗?” 程老头咳咳两声道:“是,不信你等之川一到便知。” 刚巧,门内有脚步传来,很快,门开了,清瘦却精神奕奕的武先生疾步而出。 向程老头一揖到底:“还请院内一叙。” 程老头三人回礼后,他转向程怀谦:“怎样?是真的吧。” 程怀谦无语,他又不傻,武先生是进士出身,能对个比自己年龄小的老头儿长揖一礼,他们认识是真的。 朋友?就不见得是了。 …… 沈笑和沈志离开后巷时,她觉得,暗处有不止一双眼睛在看她。 “二哥,咱们去一趟县衙。” “啊?七两,莫非那几个老头儿是骗子?”沈志拉住车,“三郎和念哥儿会不会有危险?” 沈笑抚额,她二哥挺聪明,就是方向猜错了。 她道:“我是想去县衙找林知县,他打算把红薯苗卖多少钱?” “不必这么早吧?”沈志又拍了一下骡子,骡车开车慢慢前行。 “这当然是借口了,我就是想知道,文大姑那边,有没有帮我们找到金花菜种子。”沈笑在陈师傅那里,倒是拿到了种子,可惜的是,种子太杂,不单纯是南苜蓿种子。 到时候种半年,真的就是割草比较多了。 “七两。” “嗯?”沈笑的注意力都在跟着他们的那双眼睛上,人在哪里,看不见,但一直跟着。 沈志并不知道这一切,他目视前方,“你看啊,紫云英我觉得咱种着,到十月一收种子,正合适。 可金花菜,如果这会儿种下了,到明年开春那么小就翻地里可惜。 要是长到端午,爹肯定不同意,一年的麦子都耽误了。 不如只种到二号地,或者将来买荒地开荒后养地种。”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家 “嗯。你说的有道理,最主要咱们凑不齐一亩地十斤的种子。”沈笑感觉,车子进到县衙大街,那人不再盯他们了。 “二哥,那咱们回家吧。” 沈志拉住缰绳停靠路边,“咱们不去问了。” “不去了。”本来去县衙就是沈笑的借口,“金花菜的事,缓一缓再说。 倒是今年冬天,咱们得鼓劲儿干活,多挣些钱争取早日买到荒地。” 沈志再次调转骡车,笑道:“七两,你不是说将来买上等田吗?” “二哥,”沈笑拍着他肩膀道:“想和我兄妹相残吗?” “不敢不敢。”沈志笑的肩膀都抖了起来了。 巧的是,他们回村的路上,竟然碰到了陶然带着儿进城。 “陶舅老爷要进城去?”沈志在两辆车错身时问道。 “对,去县里买些笔墨。 七两,我看你大伯他们在一号边挑地基,你这是有什么新鲜主意了?”陶然让儿子停下问道。 “做暖棚用的。陶舅老爷,琼州乃是广州府治下,您在那边多年,可有见过什么搭暖房的好方法?”沈笑想到了玻璃,当然,她不会制,但不妨碍她先打听打听,将来有钱了再买。 “哈哈,你是说火室吧?暂时没有,那边天气暖和,且琼州四季如春,用不到,也不挖地窖。”陶然笑道。 “不过,谭秀子家里有个小火室,你若想看,改日我带你去看看。” 沈笑拱手:“那多谢陶舅老爷了,不耽误您时间。” “好,你们路上慢些。”陶然与他们挥手别过。 进了县城之后,直奔笔铺子,不远处的书院大门…… 而沈笑回到家时,沈大伯已经领着请来帮忙的人在挖一侧的地基。 “七两,九亩地不小,咱们全部围起来可以。 但是都盖成暖房,不太好办啊。” 沈笑和大伯巡视着这一片地,五千多平的地方。 “大伯,不用全部圈成墙,咱先盖一两亩大小就行。”贪多嚼不烂,财力也不允许。 沈大伯很开心的笑了,他就知道这孩子心里有数。 “你赶快回家吧,这里用不着你。 那几盆浆水,好像已经可以了。” “唉,大伯,你只统总指挥,可别下去干活啊。 不行,我得去找个人看着你。”沈笑说完就跑,沈大伯抬起的手又放下,算了,她高兴就好。 来监督沈大伯的,不是别人,正是刚给骡子卸下车架的沈志。 大哥沈远和人拉泥土去了,不在一号地,沈志到时,沈大伯刚拿铁锨挖了一铲,就被二儿抢走了工具。 “爹,七两可是说了,你要是下手干活儿,就罚我不准吃饭。” 有人羡慕的不得了,“伯文啊,有福气。” “文大叔,你歇着吧,咱们这么多的壮劳力,还能干不了这点活。” 沈大伯嘴里埋怨着孩子们,心里十分受用。 西院内,管氏抱着昌林,他现在正是粘人的时候,只要醒着,就不愿意躺着,总是向往院子里的风景。 沈笑和周氏,则是将水盆里面的水倒出,又将里面沉淀出来的红薯粉,摊在铺了笼布的木板上。 软软的粉泥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这样干的快一些。 晒制过程中,需要将大一些的淀粉块再度掰碎一些。 不过几天,红薯淀粉就曝晒成干硬了。 而一号地的暖房架子已经起来了。 沈笑中间有到谭秀才看过他的火室,里面种的有花草,还有一些菜蔬。 不过,他家的火室从外面看比房屋矮了许多,人进去后拾阶而下数尺, 若不是外面有个正正经经的房子,沈笑就以为进了传说中的地窝子。 火室内四角全部筑有火炕比墙壁上的窗户连成排,上冻时,是将草帘子从窗顶放下。 屋顶也巧妙的设计了天窗,是用油布和厚厚的草帘做成。 在冬天下雨时,专门保持暖房温度的。 这个造价太高,沈笑是用不起的。 她们家的温室暖棚,一圈都用夯院墙的方式围起来。 房顶是用木材搭三角型的架子,就和盖个草房子一样,屋顶也是泥混着草做出来。 木头架上面铺一层稻草,稻草上面覆盖一层厚厚的草泥。 但是全部都盖严实的话,肯定是不行的,上面不仅要开天窗,还要开的大一些。 沈笑狠了狠心,也买了油布准备做成了活动式的天窗。 实际上,若是财力允许,棚顶全部用油布压实,再用成卷的草帘子盖上,全部做成活的才是最好的。 看着骡车上拉来的一卷油布,管氏真不晓得该不该生气,“七两,那几两银子你全都花了?” “没有没有。”沈笑连忙道:“伯娘,这油布我基本上是进价买的。” “进价。”管氏不淡定,赶紧拉开油布检查,没有毛病啊。 “伯娘,就是县城那家黄氏布店。”沈笑和她一起抬下车,“上回过完端午,人家掌柜的还提了点心来谢咱们来了。” 管氏想到了,“哦,想起来了,就是你帮忙抓了偷布贼子那一家。” “对,就是他家,那家掌柜的热情的不得了,又说上次见到裘赖被村里人扭送县衙,他去看了,晓得是那家伙报复人。 十分的过意不去,他家掌柜的还说改天要来咱们家。” 管氏:“可别,举手之劳,人家已经谢过了。” 沈笑连连点头:“嗯,我也这样说了,最后他非要给我便宜的,不要也不好看是吧?” “你呀!”管氏点点她的额头。 沈笑嘻嘻哈哈的油布送到了一号地。 暖棚终于搭好了,村里人都来看热闹。 棚前一个小小的房子进去,推开一道门,里面就一个大大的房间。 是的,在大家看来,这就是房子呀,虽然里面没有家具,是整好的菜地,但一排排的炕沿,和草泥房子不差啥。 而且是并排盖了两座呀,他们不知道,育苗棚不宜过大,沈笑也不好解释这些。 村里好多人都说,沈大伯把卖红薯的钱全扔到这上面。 又是砌炕又是买大梁的,这都能做出两套房子来了。 这倒不至于,但是,十几两银子没有了是真的。 大花走完一间大棚,来找沈笑,“七两,你打算在这里育红薯苗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打浆糊 “大花,你们家要不要也育苗卖。”沈笑问道。 大花摇头道:“七两,我爹想育苗后,自己多种一些红薯。 不过,你育苗时,我会来帮忙的。” “好呀好呀。”沈笑十分的欢迎。 她指着一片片地,和大花说要种什么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声。 大花惊呼,“大苗,七两,是大苗。” “走。”沈笑拽着她就向外跑。 已经有很多人向陈大苗家里跑去。 沈笑到了他们家门口时,只见高婶子若老母鸡一样,在院子里护着几个孩子。 不远处有个倒地的后生,边上还有两个麻袋,这后生看着有些眼生。 而陈大苗手里拿着铁锨,挡住大门正拦着她的继兄,陈家的陈寄。 他手里拎着一根棍,呼呼朝着陈大苗打来。 “这是做什么?”陈家的族长老陈头已经赶来,“陈寄,你回来这些天,见天不见个人影儿。 收红薯时,都不见人回家干活儿,这回来是干啥呢?要打要杀的。” 有人已经上前去拉架了,沈村长带着架住陈寄。 而陈苗,也被沈笑她们一群人拉到一边。 但是她手里的铁锨一直没放下,陈家一个嫂子也拽不动。 “嫂子,让她拿着吧。”沈笑压下木把,看陈大苗浑身发抖的样子,抚抚她道:“大苗姐,顺顺气。” “七两,”陈大苗咬着牙道:“我大哥和这个人,要搬家里的红薯去卖。 那是我们家准备明年做种子用的。 我们好不容易种点东西卖了钱,大哥一回来,就逼着娘把钱全给了他。 今天,又来家搬红薯。” “那么大堆呢,我只搬走两袋而已。”陈寄一甩棍,道:“你们一家子,住我的房,种我的地。 怎么,我来自己家拿点东西就不行。 当心我把你们都给撵了出去。” “你。”陈大苗气的浑身发抖,而高婶子一下哭出了声,“我是你爹明媒正娶过来的,你弟弟难道不是陈家人。” 陈寄冷笑:“呵,谁知道是不是我爹的种。” “啊!”陈大苗瞬间举起铁锨。 “大苗姐。”沈笑立刻抓住。 “恼羞成怒了,族长爷爷,村长,这是我家,地和房都是我的,他们必须离开。”被人架着的陈寄,横了高婶子一眼。 “混说什么,这是你娘,你爹名媒正娶的。”老陈头敲敲拐丈,他这两天腰疼,这小子一回来就惹事。 沈笑看向他道:“陈大哥,继母,养母都是母,你想不孝吗?” 陈寄一下没有想起她是谁,“狗拿……” 嘭嘭,陈寄弯下了腰,他的肚子被沈远沈志一人捶了一下。 “陈寄,说话有分寸点。”沈远看了看,陈家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七两,回家。” 他拉住沈笑就走,沈志临走又给了陈寄一拳。 陈大苗看到,解气的很,而其他人,都跟没有看到一样。 到家后,沈笑问道:“大苗她们不会有事吧?” “陈家人都到了,没有事儿。”沈远拍拍她的头,道:“七两,这种别人家里头的事,外人说不清,你不要管。” “噢。”沈笑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一起回来的管氏见她情绪低落,道:“你不是说那些粉晒好了,去做粉丝吧,昨天,我已经让你大哥买了一个大漏勺。” “呀,光顾着暖棚的事,望了这个了。”沈笑立刻精神了,她还指着这个卖个钱呢。 “大嫂,帮我。”她一脸祁求的看向周氏。 周氏一乐,道:“行,你说我做。” “好嘞。”沈笑立刻行动起来,找沈志帮她烧水,大哥帮她把粉粒粒研成真正的粉。 “大嫂,咱们先得打浆糊。” 周氏就将红薯粉用凉水挠匀,直接倒进沈笑烧的锅里打浆糊。 “七两,接下来是不是把这打成光滑不粘手的样子,然后分次加入红薯粉揉匀。” 沈笑如同小松鼠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对,大嫂,你知道的呀?” 提一桶水进来的沈远道:“那不就和你大嫂做绿豆粉丝一个样子吗?” 沈笑恍然大悟,“它们都是一样的工序,我给忘了。” 周氏不停的搅着锅内的浆糊,道:“别看一样的方法,你不点到,那好多人就不知道。 就好像做绿豆粉豆,咱们县城里我没见到,但是在通州,有一个专门做绿豆粉皮粉丝的店。 一斤粉丝都快跟肉一个价格了。” “那是,三四斤绿豆可不便宜,出一斤粉丝就得五六文钱。 加上其他的费用,比方柴火钱,水钱,人工钱,还有从粉做成丝的损耗,它卖十几文也正常。 七两,咱们红薯几斤出一斤红薯粉?”沈远第二桶水提到,倒入沈笑准备好的大盆里。 沈笑想了一下她们去磨浆的红薯斤量,道:“六七斤吧。大哥,咱们这红薯做出来的粉,成文才两三文钱,你说卖多少钱一斤好?” “七两,两文三斤红薯,不加其他,出来的粉丝成本怎么也得是四文钱吧。”在另一个灶台边坐着的沈志道。 “二哥,你净想好事呢?红薯不可能这么高价。” “那也得都种了才会降价,就和辣椒一样,今年通州城里,一般的饭馆都能有辣菜上了。 而且鲜椒也都降了价了已经。”沈志叹息道:“这鲜椒一斤一两的好事,再也不会出现了。” “想什么呢?咱们家没权没势的,就是二两一斤,也不敢去卖的。”沈远帮着周氏打好浆糊起到一个盆内。 看着热气腾腾的粘团,他道:“你给里面加粉,我来揉。” 周氏想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沈笑则是把锅刷好,烧火的活又扔给了沈志,凑到大哥跟前道:“可以加点糯米粉或面粉的。” “你可别,”沈志加了一把,也上前来看,“面粉很贵的。” “那好吧。”沈笑看大嫂加进去的淀粉,被大哥一点点揉进面团,也想试试。 周氏阻止道:“七两,你做不了这个,还是拿几个红薯来烧着吃吧。” 沈笑洗了一下手,“我就试试。”可她刚按进盆里,就抽了回来,“烫。” 第一百一十八章 粉条 “都说不让你试了。”周氏抓住她的手放进凉水盆里。 沈笑真不觉得自己娇气,但是手抓进面团里,确实让她烫了一下下,“可我看着大哥揉的时候,好像一点也不感觉烫,只有热气飘一点而已。” “他皮糙肉厚的,你和他比?”周氏又加了些凉水进去。 “别再试了。”刚说完,就听到儿子的哭声,“我看看昌林去。” 看着大嫂飞奔进了堂屋,沈笑退回到大哥身边:“大哥,还烫。” 沈远揉淀粉团的动作一顿,笑道:“怎么,还想试试。” “有人不死心呀。”沈志呵呵直乐。 沈笑斜他一眼,道:“二哥,我是不是你亲妹妹。” “是。”绝对的。 “那你也来揉。”沈笑怎么可能让他那么安逸。 “不是吧,七两,咱们三个围在盆边,还哪能够打的开场儿。”沈志看着盆里还有点热气冒出,就不想尝试。 “那你就不要打击我。”沈笑下一瞬,就又把手按到淀粉团上。 这次没有那么热了,她让自己的手,慢慢下沉,来逐渐的适应这里的温度。 沈远看着她,摇头失笑,七两就是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这一尝试,就揉了一个时辰,真的,一大盆的团,需要不停的手工揉动。 周氏喂过儿子回来,凭借手感来判断粉团的韧性,干了粉条漏不下去,湿了又很容易下锅前断条。 到后来,一大锅热水烧开的沈志,也加入了进来。 待到用漏勺漏丝的时候,除了沈大伯抱着昌林在院子里玩儿,其他人都在灶台边上。 不过这时,烧火的活儿,又变成了沈笑。 只见大哥沈远将漏勺举在水开的大锅上面,大嫂周氏将一团团的淀粉团放进去。 压力之下,淀粉团从漏勺的孔中流出,就和压面条机一个道理,不过那是机械,而这个就是纯人工的操作了。 颜色暗沉的红薯粉条,从粉团变成了细条沉入沸腾的大锅中,很快它自己又漂浮了起来。 这时,管氏拿着一双特制的粗长筷子,快速 :经过一次冷水缸降温,用手理成束穿到木棒上,经过另一次冷水缸降温,不断摆动,直至粉丝松散为止。然后放在室内,冷透后拿出室外晒丝。 晒丝。将粉条拿到背风向阳处 “大花,你们家要不要也育苗卖。”沈笑问道。 大花摇头道:“七两,我爹想育苗后,自己多种一些红薯。 不过,你育苗时,我会来帮忙的。” “好呀好呀。”沈笑十分的欢迎。 她指着一片片地,和大花说要种什么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声。 大花惊呼,“大苗,七两,是大苗。” “走。”沈笑拽着她就向外跑。 已经有很多人向陈大苗家里跑去。 沈笑到了他们家门口时,只见高婶子若老母鸡一样,在院子里护着几个孩子。 不远处有个倒地的后生,边上还有两个麻袋,这后生看着有些眼生。 而陈大苗手里拿着铁锨,挡住大门正拦着她的继兄,陈家的陈寄。 他手里拎着一根棍,呼呼朝着陈大苗打来。 “这是做什么?”陈家的族长老陈头已经赶来,“陈寄,你回来这些天,见天不见个人影儿。 收红薯时,都不见人回家干活儿,这回来是干啥呢?要打要杀的。” 有人已经上前去拉架了,沈村长带着架住陈寄。 而陈苗,也被沈笑她们一群人拉到一边。 但是她手里的铁锨一直没放下,陈家一个嫂子也拽不动。 “嫂子,让她拿着吧。”沈笑压下木把,看陈大苗浑身发抖的样子,抚抚她道:“大苗姐,顺顺气。” “七两,”陈大苗咬着牙道:“我大哥和这个人,要搬家里的红薯去卖。 那是我们家准备明年做种子用的。 我们好不容易种点东西卖了钱,大哥一回来,就逼着娘把钱全给了他。 今天,又来家搬红薯。” “那么大堆呢,我只搬走两袋而已。”陈寄一甩棍,道:“你们一家子,住我的房,种我的地。 怎么,我来自己家拿点东西就不行。 当心我把你们都给撵了出去。” “你。”陈大苗气的浑身发抖,而高婶子一下哭出了声,“我是你爹明媒正娶过来的,你弟弟难道不是陈家人。” 陈寄冷笑:“呵,谁知道是不是我爹的种。” “啊!”陈大苗瞬间举起铁锨。 “大苗姐。”沈笑立刻抓住。 “恼羞成怒了,族长爷爷,村长,这是我家,地和房都是我的,他们必须离开。”被人架着的陈寄,横了高婶子一眼。 “混说什么,这是你娘,你爹名媒正娶的。”老陈头敲敲拐丈,他这两天腰疼,这小子一回来就惹事。 沈笑看向他道:“陈大哥,继母,养母都是母,你想不孝吗?” 陈寄一下没有想起她是谁,“狗拿……” 嘭嘭,陈寄弯下了腰,他的肚子被沈远沈志一人捶了一下。 “陈寄,说话有分寸点。”沈远看了看,陈家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七两,回家。” 他拉住沈笑就走,沈志临走又给了陈寄一拳。 陈大苗看到,解气的很,而其他人,都跟没有看到一样。 到家后,沈笑问道:“大苗她们不会有事吧?” “陈家人都到了,没有事儿。”沈远拍拍她的头,道:“七两,这种别人家里头的事,外人说不清,你不要管。” “噢。”沈笑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一起回来的管氏见她情绪低落,道:“你不是说那些粉晒好了,去做粉丝吧,昨天,我已经让你大哥买了一个大漏勺。” “呀,光顾着暖棚的事,望了这个了。”沈笑立刻精神了,她还指着这个卖个钱呢。 “大嫂,帮我。”她一脸祁求的看向周氏。 周氏一乐,道:“行,你说我做。” “好嘞。”沈笑立刻行动起来,找沈志帮她烧水,大哥帮她把粉粒粒研成真正的粉。 “大嫂,咱们先得打浆糊。” 周氏就将红薯粉用凉水挠匀,直接倒进沈笑烧的锅里打浆糊。 “七两,接下来是不是把这打成光滑不粘手的样子,然后分次加入红薯粉揉匀。” 沈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功夫 月初的夜色十分沉寂,陈大苗完全凭着本能的记忆,想起自己是被继兄捂住口鼻,才不醒人世的。 她已经顾不得绊了自己的是谁,此时她只想快点跑回村里喊人。 在她跌跌撞撞跑回村子拍门喊人时,沈笑已经凭着一鼓狠劲追上马车。 主要还在于天暗路不熟,车夫那盏马灯明明灭灭的马灯,又为她指引了方向。 她没有去扒马车,而是一鼓作气的追过马车好远后,又迎面飞扑而来。 从空间里渡出的一瓶迷药,在那车夫驱车撞向自己时,屏息洒了出去。 先前被她打中的那人,已经爬上了车辕,人都没有坐稳当,就被沈笑迎面洒来的迷药沾上。 不论是他,车夫或者马,瞬间都被迷倒。 马失前蹄跪倒,两人从车辕上摔了下来,马灯也掉地上灭了。 车厢内扑噔噔几声,好像是人撞在了车壁上。 沈笑早就跳在了路边,封住了迷药的瓶子,直可惜自己刚刚洒出去的太多了,感觉有些许的浪费。 她不敢放开呼吸,现在不敢接近倒地的马,不知道那迷药散完了没有。 又后退数步才敢放开了呼吸,呼,憋气太久很难受的。 守在路边的她,远远看到北面凌乱的火把。 还有沈远沈志喊人的声音时,她跳起来喊:“大哥二哥,在这里这里。” 沈志冲的最快,火把照见她还笑,抓住她的肩就吼:“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二郎。”沈远把他拽开,仔细看妹妹没事,一脸严肃:“七两,爹娘在后面也来了。 你呆会皮绷紧着点儿,太胆大了你。” 这兄弟两个,都没有去看那马车。 反倒是沈成他们,将地人摔的人事不醒的两人绑住。 有人打开了车门,“呀,这么多人。” 沈笑也看到了,车厢里有八九个大小不一的孩子。 还看到管氏先大伯一步冲到她面前,啪啪啪的肩膀被拍了好几下,“你个不着调的,抓偷布贼就算了,拍花子的你也敢追。” “伯娘。”沈笑站着不敢动,任由管氏继续拍打她,轻声道:“我用了娘留下的迷药。” 管氏拍打她的动作一顿,用力抓紧她的臂膀,“住嘴。” 沈笑张嘴想喊人,却在管氏严厉的目光下,不敢再言说。 沈远转身扶过气喘吁吁的沈大伯,“七两,七两。” 沈大伯近前,抓住老妻不让打,“七两,”他摸摸沈笑的头,发现头发都是湿的,“走,跟大伯回家。” “大伯。”沈笑觉的手被大伯攥的生疼,可她不敢多说什么。 就被大伯和伯娘,一左一右的夹着回家,旁边是沈志接过爹手里的火把给大家照明。 走半路上,还有被惊动的村民闻讯赶来,“七两,太好了你没有被拍花子的抓走。” 沈笑:“啊……” 管氏这会儿说话有点冲:“你被拍花子的抓走,七两都不会。” 那村民愣愣的看他们进村,旁边一人道:“七两是去救人的,你听谁说她被抓了?” “我……”村民冤,他只不过听到别人这么说而已。 这样的误解,有好几个人,正睡的熟,被人喊醒,只听到七两和拍花子,确实有人听岔了。 管氏一路上走的快,别人打呼都是沈志接下的,到了门口七太奶等人见到人没有事,都长舒一口气。 周氏的心也放肚子里了,不再抱着儿子来回的走。 高大婶更是冲来要给沈笑跪下,不过被管氏了沈笑托住了。 “七两,婶子谢谢你,谢谢你。 谁能想到,寄哥儿会有这等心思。” “高婶子,大苗姐呢?”沈笑不见陈大苗。 “她没事,连连拍开几家的门后,天黑摔了一跤。”高婶子抹着泪,把身边的一儿一女按下磕头。 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都劝回了家,沈笑就被带到了西院跪爹娘的牌位。 沈大伯和管氏也不说话,就那么陪着她。 沈笑想说话,抬头道:“大伯,伯娘,我真没有事。” 沈大伯直直的看着她,管氏却抱小孙子转过头去不说话。 昌林也醒了,他啊啊的指向油灯,这玩意儿家里不经常点,一到晚上都睡下了。 他很兴奋的看着,啊啊想抓,却发现大家都不理他。 急得他冲着沈笑直哇哇,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火星语。 周氏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她端了一盆热水,“爹,娘,七两身上出汗了,头发也湿了。” 管氏立刻回头:“还不起来去洗洗。” “唉。”沈笑利索的起身,端水回了自己的房间。 管氏长叹一声,道:“不着调。” “七两是有侠义之心。”沈大伯也叹气,安慰老妻和自己道:“她有功夫,能保护自己。” 管氏差点给他一个白眼,神的功夫,打两下拳就无敌了? 周氏哄着儿子不说话,大郎和二郎这会儿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村长吩咐人用骡子把马车拉回,至于马,暂时就留几个人在路上看着,反正离天亮不远了。 两个人贩子和陈寄都被绑在了族学的院子里。 陈氏一族的人,都恨恨的看向悠悠转醒的陈寄。 他们村,从来没发生过卖自家孩子的事,这小子,让他们陈家抬不起头了。 车上有六个女孩儿三个男孩儿,看着四到十岁的样子。 除了一个穿着布衣打补丁的,其他几个衣服都是锦衣绸段。 不过衣服好像穿很久了,脏的很,脸上都是花的,头发乱糟糟,看着是被关几天了。 那穿布衣打补丁的女孩子,还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也是她听到沈笑打人的动静连连踢车厢。 此时,她有些紧张的看着一院子的人。 车厢里的几个孩子未醒,已经被抱到倒座房里诊看。 没有清醒的不是沈笑迷晕的,而是他们本来就被迷倒了。 当时的车厢封闭很严,沈笑的迷药迷不到他们。 大家都在议论着七两的功夫神勇,怎么就把两人一马都打翻在地了。 被请来的七太奶哼到:“七两哪会那么神勇,把人打翻后还能打翻马。 他们那是中了迷药了。” 沈志也道:“刚我娘说,我四婶以前留下的药。” 那个打补丁的小姑娘,听到沈笑的名字,小声道:“请问,你们说的是沈家村的沈七两吗?” 第一百二十章 暖和 七太奶和颜悦色道:“对,她是我的曾侄孙女,你认识七两?” 小姑娘点点头,好像不太紧张了,“我大哥是马小江,七两姐姐和念哥哥和他是朋友。 他们八月十五时,还去给我们家送了月饼和肉。” “马堤的黑小子?”沈志想起来了,“你哥不会也把你卖了吧?” 陈家人都集体看向沈志,却没有人说话。 “没有没有,我是被他们抓到的。”马小婵连连摇头。 知道这里是沈家村,她就不怕了,“我娘想吃鱼,大哥二哥去码头做工没回来。 我趁着半夜想去给她摸条鱼,看到这两人从船上抱很多小孩进马车。 船夫被他们打倒扔河里时,我被他们发现抓住了。 对了,他们说要去天津和什么人会和。” 陶然一直陪着七太奶,听完这孩子的话,道:“我们必须马上报官。 这定然是个团伙,天津那边也有被抓的孩子。” “可,城门还没有开。”沈村长等人也想到了,毕竟他们也是经常在码头上做工的人,有些事还是听说过见过的。 陶然道:“现在还出了命案了,我们不能等城门开。 这样,我去报官。” “我和陶舅老爷一起去。”沈远站出来。 “我也去。” “还有我。” 他们离开时,马小婵要一起走:“我娘还一个人在家里呢。” 七太奶劝道:“别急,天亮了送你回家。” “那我能去七两姐姐家吗?”马小婵问道。 七太奶看向沈志,沈志揉揉鼻子,不好说妹妹被罚跪。 “我去把她喊来。”他话音才落,就听到倒座房里有个男孩儿的哭声。 众人一起进去看,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在哇哇大哭。 谁都哄不住时,马小婵拍了拍他,他就抱住人不松手了。 …… 沈笑洗好收拾好,沈大伯看着舒心多了。 管氏借口给沈笑梳头,抓着她进了房间。 她紧紧盯着沈笑的眼睛:“七两,记着,你手里的迷药,是我从你娘遗物里拿给你的。” 沈笑心下一凛,她,她好像露馅了,“伯娘,我……” 管氏掩住她的嘴,认真的道:“七两,你娘当初嫁来,和我在一块儿的时间,可能比你爹都多。 你记着,不论是什么东西,都是你娘托我交给你的。” “伯娘。”沈笑咬咬唇,她真的忘了,娘在明面上没有留给她什么东西。 管氏笑着抚抚她的头发,道:“世间有许多奇事,但是你还小,要学会保护自己。 中午暖和,我们洗洗头。” 沈笑看着伯娘的笑容,突然就很高兴。 她随同管氏一起,去厨房把红薯切成片,天快亮了,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做点儿事。 这次的粉条做的不错,沈笑和管氏道:“伯娘,不如咱们把剩下的,那些有虫眼,挖半半截截的红薯,都做成粉条吧。” “粉条?”沈大伯想想,确实比粉丝粗了好些,和面条差不多粗细了。 昌林是个精力足的小娃娃,就在爷爷的怀里,盯着奶奶她们切红薯片儿。 管氏则是道:“你不吃红薯丸子红薯饼了?” “不吃了,明年再吃,今年先挣钱要紧。”沈笑想到伯娘钱盒只余下几两银子,就觉得心难安。“吃丸子哪有挣银子香。” “行吧,本来还说明天给你们做红薯饼吃。”管氏同意了。 沈笑不干了,“别呀伯娘,明天吃过了再说。” “哈哈哈。”沈大伯抱着小孙孙大笑,昌林则是高兴的啊哇哇。 管氏和周氏则是在灯光中笑着切红薯。 他们都正忙着呢,沈远和七太奶带着人进来了。 马小婵八岁了,怀里抱着个四岁小娃娃。 那小男孩儿,不知道为什么,死活抱住马小婵不松手。 马小婵说不认识,她就在车厢里,挡住了没让他撞到头,那会儿他好像喊了声娘。 没办法,她来找沈笑时只好把人抱了过来。 沈笑是去过马小江家的,马小婵她当然认识,小男孩盯着昌林一直看。 还和他抓抓手,昌林以为和他玩儿,一直抓着不松。 沈笑拿着果脯招待两个小朋友时,小男孩已经和小昌林交上了“朋友”。 马小婵和周氏一起帮小男孩儿洗脸梳头。 管氏送七太奶先回家,人老了,就有点支撑不住来回跑。 “二哥,”沈笑招手,让沈志来看,悄悄道:“你看这孩子的眉眼,面不面熟?” 沈志认真看看,挠挠头道:“我好像是见过他,可是忘了在哪见过。” 沈笑提醒道:“那回头一次在通州码头卖腐干,有个小公子要买咱们全部的豆干。” “哦,想起来了,可你不是说那是个女孩儿吗?”沈志记性一向好。 “是她。” 沈志却道:“七两,咱们不认识她是谁呀,你说这些拍花子,怎么这么可恨呢? 这丢了孩子的家人,该多心急。”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管氏一进来,就见他们兄妹在院内说悄悄话。 “没有,伯娘,就是见这孩子长得像一个人。” “知道是哪里的吗?”管氏问道。 “不知道,码头上遇到的。”沈笑摇头。 管氏失望,“那算了,码头上南来北往的人,不定是哪里的。 你们大哥他们报官去了,一切交给官府吧。 七两,此事到此为止,你别插手。” “好。对了,还不知道陈家会怎么处置陈大叔大儿。”沈笑不以为会抓他交官府。 “可能会分家。”沈志道:“我在族学听大家议论的。 已经审问过他了,认识这个拍花子的人不是他,是那个和他一起来陈家背红薯的人给他牵的线。 要是他敢和拍花子的搅和在一起,陈家能打死他。” 沈笑赞成这个,她也不认为陈寄敢拐卖别人家的孩子,他也就在家里欺负欺负自己的继姊妹们,“分了好,省得一年忙到头,啥也落不着。 也不知道大哥他们进了县城没有?” 管氏推两人进屋,“外边凉,你们别操心了,城墙上有吊篮。 遇有急事,守城的差丁会吊他们上去的。” “说不定,林县尊会亲自来一趟。”沈笑觉得那位应该会。 第一百二十一章 熟人 这还真没错,一收到消息,林修尧就快马加鞭的赶来沈家村。 他晚上刚刚收到消息,边关玉面小将的儿子,在京里丢了。 连夜审问了两个人贩子,林修尧准备,把几个已经醒来的孩子都带回县衙时,孩子们哇哇的哭。 他们都被吓着了,有个最大的小姑娘已经十岁了,说什么都不和官府走。 躲在村长媳妇和几个婶子身后。 而在沈笑家里的小男孩,则是又粘上了周氏,拉了衣角寸步不离。 没奈何,林修尧只得先将犯人提走,去找被投入河中的船夫。 留下人保护孩子们时,又派人速给州府上报此事。 同时,在沈远沈笑的陪同下,把马小婵送回了家。 她家因为她不见了,她娘从床上爬到地上,一路爬到门口喊人,半个村子的人都在找她。 沈笑和她娘交代了一番,马小婵的娘千恩万谢。 因为沈笑不仅救了女儿,还把这几天大家都在嚷嚷的红薯,给自己家送来一袋。 后来打开一看,一半都能做种子用。 等两儿子回来,千交代万叮嘱,要上门拜谢。 然后沈家就经常吃到马小江兄妹们送来的鱼。 管氏也经常让沈志送些蔬菜上门,两家慢慢走动起来。 …… 太子府 太子妃弟媳,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儿子丢了,京里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 丈夫在边关,兄嫂陪公婆回了老家,她一个人六神无主。 小郡主在殿外看到她娘一直在给舅母擦泪,到底没有进去。 她转身去书房找爹时,遇到了爹和大哥一起走来,“爹,大哥。” 太孙殿下将将十五岁,可是已经与太子齐肩高。 小郡主行过礼道:“二舅母还在哭,表弟找到了吗?” 太子摇了摇头,别看他是太子,可偌大个京城,想找一个几岁的小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人可能都不在城里了。”太孙已经找了快一夜,真的是跟着五城兵马司,把京城的各处都找了,他道:“表弟上午丢的,二舅母却是下午才知道。 时间上,我们就已经失了先机。” 小郡主蹙眉:“二舅母的娘家,是不是傻?” “傻不傻不知道,但是她娘家的一个小孩儿也丢了。”太孙道:“一群人带着仆妇家丁,还能把孩子丢两个,没有内鬼,成不了事。” “有人想做什么,抓小表弟挟制二舅吗?”小郡主开始脑补:“北疆人?” 太孙:…… 太子失笑道:“宋家家务,你表弟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最近又看些什么书?” “爹。”小郡主后退一步:“我去看看二舅母哭完了没有。” 还没等她退走,就有个公公来报,“殿下,顺天府来报,可能有表公子的消息了。” “在哪?” …… 沈笑看着她对面,正被大嫂喂饭的小娃娃,想不通这个小家伙,怎么就粘着大嫂不放呢。 她又看了看另一桌从大到小的孩子,全都是小屁孩带过来的。 他们都认识吗?不,只因为那个十岁女孩是最大的,几个孩子就跟着她。 而她的表弟一直跟着大嫂,所以,他们家一下多了这么多小孩子。 沈笑发现,那女孩儿又在偷看自己了。 她猛一抬头,那女孩迅速垂首吃饭。 宋如小口小口的吃着饭,她看沈笑,是因为沈笑的笑容很像一个人。 再看看常小表弟,乖乖巧巧坐那里等投喂,一点也不像以前看到的,吃个饭三四个嬷嬷追着喂不到嘴里的样子。 她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小表弟在上香之后被拍花子的给抓了。 娘在宋家,一向与人为善,从来都不参与几个房头的争斗。 且,因为爹爹在文昌书院教书,她们一家经常住在书院那边的别院。 娘怎么还没有来接自己,她想回家。 从来没受到过什么磨难的小姑娘,低头吞下掉进碗里的眼泪,沈笑正好看到了。 幸好刚刚伯娘在给一群小家伙们盛饭,没有看到自己瞪人。 算了,被个同龄小姑娘看看而已,随她看吧,反正他们今天都会离开,但愿他们父母马上就到。 马上是不可能的,但是孩子们的父母们,大多数都在坐车赶来的路上。 只有陆琍骑马而来,她的骑速超快,从县衙六扇门的东侧开着的侧门出来后,带着侍女和护卫,直接打马前来沈家村。 正巧她到时,有衙役守在村口。 迫不及的拍门,结果这大门就没拴,直接一推就进来了。 沈笑正抱着昌林玩,就见陆琍已经绕过影壁进院。 “您是?”哪一位小朋友的家大,沈笑站起。 陆琍行了个揖礼,道:“敢问我女儿宋如,外甥常应星可是在您家里。” 沈笑侧身,避开了她的礼。 “在。”终于有人来接人了,沈笑道:“您先稍待。” 下一刻她就抱着冒林,走到了东院通往后院的小路上。 嗓子一亮:“伯娘,有客了。来接孩子们的。” 昌林伸手拍到沈笑的嘴上后,还咯咯的笑。 “来了。”管氏答的很干脆,从后院往前院来。 后面跟着的是周氏和抓紧她衣角的常应星小朋友。 再后面是几个一块儿的小孩儿,最最后面的就是宋如。 她在想,是不是娘来接自己时,管氏已经和陆琍互相福了个礼。 但是管氏可不敢让她空口白牙的把人领走。 尽管宋如上前抱了自己的亲娘,管氏依然找来了村长和守村的衙役。 确定了陆琍的身份,但是他们依然不会让常应星跟她走。 常小朋友也不愿意跟她一起走。 他喊娘的时候,宋氏也已经到了。 沈笑见又一个娘冲进自家院子,就自动搬下凳子找个合适位置坐下。 看看今天到底会来几个亲娘。 然而,但是,常小朋友回到亲娘怀里时,后面来的几位家长,都是当爹的。 沈笑觉得看别人哭,没啥可看的,就抱着昌林偷偷的溜回了西院。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常小朋友的娘后面,还又来了一位熟人,就是那天买豆腐干的“小公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攒着 沈笑正抱着昌林检查晒在西院的粉条时。 常应星拽着娘进来,他飞快跑到沈笑身边,指着昌林道:“娘,我们把小弟弟抱回家吧。 这样我就能和表哥一样有弟弟了。” 紧跟着儿子身后的宋氏,不好意思的冲管氏周氏笑笑。 “还请见谅,星哥儿太小了。” 周氏抱过了儿子,管氏摆手道:“童言无忌。” 常应星一直不走,双方互相客套着说着话。 其他家长们都已经在衙役陪同下,带着孩子们离开了沈家。 陆琍还带着宋如在等常应星母子。 小郡主自然也跟着一起来的,她对地上的花生不感到惊奇,因为她去皇庄看过也吃过。 但是这个院子里一排排挂着的粉条,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是什么?”小郡走近沈笑问道,然后又仔细看她道:“我看你好面熟的。” “小公子好。”沈笑给她拱手,今天的小郡主,还是穿着男装。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码头上卖我豆腐干的人。 那天我又派人去买了,可是你们都离开了。”小郡主先是惊喜,然后一脸的遗憾,她像想起什么道:“今天,我再买些带走吧。 现在天气凉快了,也能多放两天了对不对?” 沈笑点头,道:“可以多放,但是那是我大姐家的。 她家是在县城开的豆腐坊。” “没关系,你告诉我在哪儿,我去买。” 沈笑和她说地址后,小郡主又指着粉条道:“那这是什么?” “粉条,和粉丝一样可以炖菜,可以凉拌。”沈笑给她掐下一根。 小郡主拿在手里,粉条还是软软的没有晒干,“粉丝我吃过,和这不一样。 它比粉丝颜色偏黄,暗了好多的,也更粗一些。” “所以才叫粉条的。”沈笑又道:“它还比粉丝便宜,粉丝十八文一斤,粉条只要十二文一斤。” “好吃吗?我能买走吗一些吗?”小郡主并不知道粉丝的价格,她更关心的是好不好吃。 “好吃。”沈笑点点头,道:“现在不行,还没有干透。” 小郡主看看天,“这天这么好,还晒不干吗?” 沈笑给她解释道:“要是冬天上冻了,控水后冻上,干的快。 现在是秋天,需要先在室内阴晾控水,再在院里慢慢晒干的。” “那我过几天再来找你买,不过,我娘说粉丝粉皮是绿豆做的。 你这个粉条,是什么做的呢?”小郡主十分好奇。 “红薯。”沈笑走到花生边,拿起地上的一块红薯道。 小郡主接过道:“这不是白薯吗? 我爷爷家烤出来的白薯可甜可好吃了。” 沈笑心道,可能京城的人更加认可白薯这个名字,她不由问道:“你该不会是姓程吧?”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说了吗?”小郡主惊奇。 沈笑内心呵呵,姓程,一口京城口音,又能吃到烤白薯,只能是皇家人了。 “咳咳,上回遇到一位程老先生,他也喜欢吃烤白薯,你们有些像。” 小郡主摸摸脸,又看向正在试图抱小奶娃的表弟,“大家都说我长的像二舅舅。 你说的程老先生,是不是国字脸爱笑,身边还跟着位面白无须的夏先生。” “有这么一位,但我不知道他姓什么。”沈笑心里开始吐槽,不会吧,面白无须,又有暗里的护卫,身份呼之欲出呀。 “噢,”小郡主可不敢随便说哪个是自己爷爷,她道:“我姓程名宁,你呢?” “沈笑,不过大家都叫我七两。” “好有意思的名字。”程宁还想和沈笑继续说话,却听到宋氏喊她,她和沈笑道:“粉条给我留着啊,我上面的全要了。” “得交定钱。”沈笑可不确她会什么时间来拿。 程宁今天只带了侍卫,还被她留在了东院,她想了想,然后她摸出一个扇坠塞给沈笑,“给,压在你这里。” 沈笑没有推脱,反正拿钱可以换走的。 宋氏看到,她不好阻止,便笑道:“宁姐儿,咱们该走了。” “好。”程宁转身看到小表弟噘着嘴,一脸不乐意离开的样子,掐他小脸道:“过两天,我再带你来看弟弟。” “表姐真好。”常应星立刻喜笑颜开,离开时不停的和哇哦哇哦叫的昌林挥手。 等送走了人,管氏才道:“这一天,光看孩子了,啥活儿都没干。” 沈笑看看快落下的太阳,笑道:“伯娘,我大伯呢?” 管氏提醒道:“和村长他们在一起呢。 对了,我和你大伯跟村长他们商量了,对外都说是村里人救了孩子们,没有说七两。 你们以后也不要再提这个事。” 周氏和沈笑互视一眼,都点点头。 但是次日,这几家送给村里了谢礼和银子,村长村老们要让沈大伯分走一半。 如果都是吃的,沈大伯自然多领点不觉得什么,但是还有一百两银子呢。 沈大伯知道,这钱是富贵人家给的封口费,也是恩义结清的意思。 既然不露七两的名字,他当然不会拿走一半,全部让村长给村里人分了。 每家人都很高兴,特别是沈家人,都觉得沈笑和她爹一样,大气。 沈笑拿着大伯给的银子掂量一下,笑道:“可真不少,小二两了。 能买百多斤的猪肉吃了。” 正在摊红薯饼的管氏笑道:“别光想着吃肉,那树上的石榴,回头把石榴给卖了。” “伯娘,没有问题,我明天就和二哥去卖了它们。”沈笑把银子给大伯,“大伯,这钱我不要,您放着。” “那我给你攒着。”沈大伯也不推脱。 他道:“咱那大暖棚,现在种点什么不? 好几个炕要烧,这柴火也得准备起来。” 沈笑想了一下,道:“种点芹菜吧,它耐寒,正好冬天也能当青菜卖。 黄瓜也该种上了,前两天我和二哥种下的辣椒,已经发芽了。 等回头长好了,直接移值到大棚里。 差不多一个大棚可以专门来种辣椒了。” “那行,我带你哥哥们先去施肥翻地,你那些辣椒可的招呼好了,这一个棚差不多六分地呢。”沈大伯说完就指挥儿子们和他一起去干活。 周氏问道:“七两,干辣椒你准备怎么卖?” 第一百二十三章 羊杂汤 管氏也道:“上回你们到通州转了一圈儿,说是好多酒楼饭馆都已经卖辣菜了。 辣椒也降价了许多,你真准备都做成辣萝卜条卖了?” 沈笑道:“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她拿一块红薯饼,边吃边道,“我现在就去做。” 周氏和管氏看她抓了把花椒,急慌慌的跑走了。 沈笑在西院将晒干剪好的干红辣椒,拿到厨房,用小石磨磨出了一份粗粗的辣椒面。 用将一部分的辣椒面一遍遍研磨成粉。 两份放到一个碗里,再将花椒也磨成粉放一起。 又回到东院仓库,抓了一小把芝麻放里后,将碗交给周氏。 “大嫂,放里少许盐,少许糖,先用勺凉油拌一拌。 然后再用葱姜等炸好的热油,分几次浇到碗里。” 周氏问道:“和做辣椒酱一样吗?” “对,我去挖些芫荽和葱。”沈笑又对管氏道:“伯娘,放点酒进去更好。” 管氏起出锅里的饼,道:“给我们拿两条布巾围脸用。 上回的辣椒酱,呛的很。” “嗯。”沈笑乖乖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等到伯娘把饼全部摊完,她去看火时,管氏将她撵出了厨房。 沈笑就看到围着口鼻的伯娘和大嫂,一个烧火,一个把葱姜等下到油锅里。 不一会儿,葱姜就捞了出了,周氏用油浇别碗里。 辣香味儿随着喇喇啦啦的声音飘了满屋。 随着周氏几次的浇油,香味儿已经飘的满院子都是。 两人也冲出厨房打嚏咳嗽了,沈笑把准备好的湿布给她们搭脸上。 然后就见沈旭跑来,“七两姑姑,什么东西这么呛。” 后面的七太奶和陶然,李氏都跟着一起来问。 “是辣椒吗?”陶然也种过一些,这次他还带了种子来,在姐姐的菜园种了十几株,现在已经结果了。 “是。”沈笑点头,她从陶舅老爷那里,还得些辣椒种子。 等到辣味慢慢散去,沈笑进厨房,给红薯饼上抹了些辣椒卷起,端出来让大家品尝。 周氏是不吃的,不过昌林可能被辣味呛醒了,正在哭。 她早就回房哄孩子去了。 李氏喜食辣味,“七两,这个好吃,比上回的辣椒酱酥。” “确实好吃。”七太奶也喜欢,旁边的旭哥儿只咬了一小口,就嘶嘶哈哈觉得辣。 管氏赶紧的给他喝水,又给他拿不辣椒的吃。 “旭哥儿,你还太小,再大点再吃。”很快吃完两个的陶然,又转头对沈笑道:“七两,这个味道非常好,不输酒楼里做的辣味菜。 我能看看成品吗?” “能。” 陶然随着沈笑在厨房看到了一碗红澄澄的辣椒油,笑道:“你有没有兴趣,把它卖给我。 方子你还可以再卖给别人的。” 沈笑哪会要他的钱,“陶舅老爷,法子简单的很,我一会儿告诉您。 就是想请您帮我找一些玉米种子。” 陶然失笑,沉吟片刻道:“我与琼州那边,不大好联系上。 不过,我找找人,尽量给你找来种子。” 于是,这个名为红油辣子的佐料,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宣德帝的饭桌上。 一碗米粉下肚,满头都是热汗,他道:“陶先生知我也。 这香辣米粉,吃着才过瘾。 再来一碗。” 夏公公劝道:“陛下,今天御膳房的黑糯米人参鸡汤也不错。” 宣德帝挑眉,“罢了,盛上来吧。” 夏公公盛好奉上时,宣德帝又道:“派人挑些粒大饱满的玉米种子,给陶先生送去。” “是。”夏公公躬身应下。 …… 沈笑此时,刚在通州码头卖完石榴。 时至中午,她和二哥沈志请府衙的罗二爷一起吃饭。 来到一家羊汤馆的楼上隔间,桌上已经备了几样小菜,白切羊肉和烧饼。 罗二爷笑道:“这么破费做什么?” “请您一碗羊汤,算什么破费呀?”沈志说着就请罗二爷坐到了主位上。 “说吧,咱都是自己人,有事尽管开口。”罗二爷解下配刀。 “罗二叔,且容我们先卖个关子。”沈笑给他将茶水倒上。 “汤来了。”店家端着三份羊杂汤送来,“二爷慢用。” 罗二爷点头后,店家退了出去。 他忙了一上午,也确挺饿的,“行,先喝汤。”拿起勺子就先喝了几勺汤。 再抬头,就见沈笑正拿个瓷瓶,给沈志汤里倒了一点东西。 她自己也倒在碗里也倒上了,只见白色浓汤中多出了红澄澄的颜色,与碗内的内片和芫荽交相辉映。 沈笑拿勺子一搅,好像这羊杂汤又多出了一点儿香味。 “罗二叔,给您放点到碗里?” 罗二爷瞅瞅盯着自己两兄妹,笑道:“莫非你们的关子就是它。” 沈笑和沈志齐齐点头,并将瓷瓶递上。 罗二爷接过,学着沈笑给碗内倒了一点儿。 搅一下尝了一口,又连着尝了几口,然后拿起瓷瓶又倒了一次后,低头很快喝完一碗汤。 “舒服。”他倚到椅背上,扫视没有看他们,轻声问道:“这是什么辣料?” “辣椒。”沈笑也轻声揭开迷底。 “咦。”罗二爷不是厨子,所以他只觉的加了红油的羊汤更可口,但没吃出是什么。 他将瓷瓶里的红油倒在碗内,只看到上面飘了一些芝麻粒。 用筷子醮一下,尝一点,确实是像。 沈笑拿出另一个巴掌大的小罐子,打开给罗二爷看时,沈志出了隔间又叫了一份羊杂汤,不过他没让店家进来。 “罗二叔,这就是我用辣椒做出来的。”她拿一个烧饼,用筷子捅开,放里几片羊肉后,把辣椒抹到肉片上。 递给罗二爷道:“罗二叔,尝尝这个。” 罗二爷就着饼夹羊肉,又喝了一碗加红油的汤,然后道:“不错,汗都出来了。”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又道:“说,让叔怎么办?” 已经喝完汤的沈笑道:“罗二叔,我们想找您帮忙,卖这辣椒的制作法子。” “卖一家还是谁家都可以?”罗二爷问道。 “多卖几家更好。”沈笑道:“不瞒罗二叔,我们今年也种出了辣椒,可是先前不敢卖鲜椒。”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亲事 罗二爷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道:“今年,已经有很多人种辣椒了,听几个小子说,酒楼里的辣菜,一个劲儿的掉价。 上回,有两家因为同时给酒楼送辣椒,当着面的互拉价位。 到现在,连普通的饭馆子都上了辣菜。 最早一两一斤的鲜椒,现在干的才卖三百文左右。” “那也不便宜了。”沈志也打听过了,开始他还想把干辣椒卖给酒楼。 后头亲眼看到酒楼给辣椒压价不说,菜市上也有人开始卖了。 可惜,这东西太贵了普通人根本就不会买,买也是买几个尝尝味道。 于是,他就暂时打消了念头。 罗二爷道:“这个价说不准还会降,菜市里的干椒,基本上还是卖给了酒楼饭馆。 你们这个打算怎么卖?” “我们现在有六十斤左右的干辣椒。”沈笑在辣椒坐果前,给喷了些醋,一株大概前后采摘到五六斤。 加上她空间里的两株长的特别的好,差不多一株结了十斤。 全部晒干后,差不多有七十斤的干椒。 她道:“我想把这些全部卖掉,五两银子十斤干椒送配方。” “辣椒留着吧,方子我给你卖十家,每家十两。”罗二爷夹了一块藕片。 “可以吗?”沈笑和沈志同声问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他们也不差十斤干椒。”罗二爷又道:“你这罐给我留着,我好拿去给他们都认认。 嗯,你们觉得先卖给这家怎么样? 我顶喜欢他家的羊肉汤的。” 沈笑抱拳道:“交给罗二叔,就全凭您做主。 这十家,银子咱们对半分。 若以后再有人主动找您买方子,银子全归您。” 她把哥哥们写好的配方交给罗二爷。 “哈哈,不用不用,只要你们回头给我送几罐就行了。”罗二爷十分豪爽的道。 结果,这店家试过辣椒油之后,不但当场付清了十两方子钱,还把这顿饭免单了。 沈笑知道这都是借了罗二爷的光,人家不要分她的银子,但她不能白沾光。 管氏拿着十两银子,道:“这都是人家的情义,咱们本来就借了人家的势。” 沈大伯道:“明个,给送点东西过去,不是金贵东西,但是个心意。 罗二爷白天都在衙门里,孩儿他娘,你明天和孩子们去一趟吧。 银子咱先收着,等回头卖完了十家,再封五十两红封给人家。” 所以第二天来卖石榴时,管氏不仅给罗二爷家送了炸好的辣椒油和两斤干辣椒,还把花生和粉条挑出干的送来一些。 红薯都捡好的送了一大袋子。 管氏是第一次见涂氏,她不好意思道:“你瞧瞧这俩孩子,来府城找他们罗二叔帮忙,就那么空手去见人了。” “嫂子,都是自己人。”涂氏知道昨天的事,丈夫遇事,一般都会和自己通通气。 “我家那口子,可是说了,二郎和七两,都是他的子侄辈儿。 从前,他们不少给家里送东西。 你们家里种的那些稀罕物,我们都有口福吃到。” 罗二爷的妻子涂氏,每次在他们来时,都热情招待。 特别是对沈志,最近那是越看越满意。 今次,见到了管氏后,涂氏终于开门见山的问,“嫂子,你家二郎订了亲事没有?” 沈志一听,耳朵刷一下红了,起身道:“娘,婶子,我去看看骡车。” 说完给涂氏一拱手,就退出了房门。 沈笑就看着自己二哥,很快就消失在了这个院子里。 管氏简直想抚额,她道:“他婶子见笑了,二郎今年十四,还未曾说亲。 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年方几何?” 涂氏道:“我娘家本家一个侄女,今年也十四岁了,我那兄弟,是个经年的老童生了,现在在私塾教书。 她娘去年开始,就托着我给孩子物色物色。 我觉得二郎就不错,精神,又有上进心。 你看要是可以,我就说和说和。” 管氏心里有些疑虑,但是见见也无妨,“那就多谢他婶子了。 只是我家情况,罗二爷也都清楚。 就是普通人家。” “谁还不是普通人了。”涂氏笑道:“也是我没有闺女,有的话,定然与嫂子做个亲家。” “你有两个儿子,也都是聪明又好学……” 沈笑听着伯娘与涂婶子商业互吹对方的儿子,真是想笑又不能笑。 她一路上都在看沈志,她二哥个头不低,人又长的白,确实是不错。 “二哥,涂婶子要给你说媒,是个童生家的闺女。” 沈志瞬间耳朵红了,道:“长的好看不?” “这我哪里知道,二哥,要是相中了,你可就是咱们家定亲年龄最早的人了。”沈笑道。 像她大伯结亲晚,是因为战乱家里除了几亩地,房子什么都没了,多少年都住在茅草屋里。 而大哥结亲晚,很大原因也是自己家的财力有限,兄弟姐妹们那会儿都小,人家有的姑娘不愿意嫁给老大。 到了大姐,情况就好了许多,大姐又能干。 “好看能当饭吃呀?”管氏道:“咱乡下人娶媳妇,要看能不能干,画上的人好看,但那是仙女儿,不下凡的。” “娘,既好看又能干不好吗?”沈志有自己的想法。“像您,不就又好看又能干。” “……”沈笑捂嘴偷乐。 而管氏则是横了儿子一眼:“贫嘴。” “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吧七两?” 沈笑连连点头,“伯娘是天底下最好看最能干的。” “你们啊,就哄我玩儿吧。”管氏顿了顿,又道:“不过,二郎啊,你们涂婶子上门去说和,还不一定将来如何。 你们俩别和外人提这事儿。 万一人家没看中,也落不了什么话把。” “嗯。”沈志自然满口答应。 而沈笑则道:“为什么看不中,我二哥也是一表人材的。 在村里,那也是排前排的帅小伙儿。” 此时,马车已经到了张家湾和他们县城之间的路段,行人和车马越来越少。 管氏看看前后车辆都离的远,就道:“门户不太对应,他们家是读书人家。” “咱们家也是读书人家,还是耕读之家。”沈笑不同意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花糕 管氏笑道:“看看再说吧,反正你二哥也不大。 二郎,你自己说呢。” 沈志甩了一下马鞭,道:“娘,我不急着娶亲,我也和大哥一样,到十八再结亲。” “二哥,真遇到你中意的,怕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沈笑挪挪位置,拍了拍身边的袋子道:“伯娘,这紫云英种子怕是不够用吧。 光咱家的地全种上得要一百五十斤,这次才买到了一百八十斤。” “那掌柜的不是说,还想要的话,他再从京里给咱们借调吗? 也是遇到了你,对种子严格把关,换别人,那些次一等的草籽,扔地里也一样长。”管氏笑道。 “那咱们不是为了更保险么?上次来买时,那些挑剩下的草籽,我看他们都还没有卖完。 “大花家和成嫂子家都说了要种一亩,不知道其他几家种多少。”沈笑觉得希望不大,主要是开春要种春小麦,大家怕花期赶不上种麦的时间。 “他们不种,剩下二十斤,明年你再种到一二号地。 不知道你大伯他们,把大棚里的地翻耕了没有。”管氏是担心耕完了,丈夫又要到其他地块去忙活。 他们到家时,大棚里的地,早就翻好整好了。 好在,是沈大伯在带孩子看家,沈远夫妻借村长家的骡子,去往东洼地撒肥去了。 沈大伯就和沈笑说:“我今天问过了,你八叔他们几家,还是不种这一季的紫云英了。 他们觉得一季下来又是追肥又是浇水排水的,人没有个清闲时候。” “不种也没有事,刚好种子也不多,我们不用再跑去买了。”沈笑安慰他道:“大伯,咱是好意,人家也都晓得,只是一年到头不停歇,不是谁家都受的住的。 而且,这沤的肥,大家也舍不得给草用上对吧?” “这倒也是。 你小舟哥临去大兴前,说他今年不种冬小麦了。 再跟着咱们种两亩,他说开春采两亩的野菜卖,也能挣点钱。”沈大伯又说道: “其实,你八叔他们是觉得过些天,采了二茬长起的紫云英菜卖,可以再等它长长,全收成干草卖钱,或者等结荚了收种子卖。 但是按你说的,鲜草旺盛期翻耕压青肥田最好,他们是心里舍不得。” “世上哪里有两全的事,即要肥田,又要挣钱,不种就不种吧,咱们家也就这一回全都种上了。 以后也是要看看情况再说,明天这会儿,还是得种上冬小麦才行。”管氏倒觉得没什么,各家打算不一样。 她又问道:“小舟和他媳妇回娘家去了?” “嗯,今天上午走的,过几天重阳节,他岳父家正是卖菊花的时候。”沈大伯把孙子给了管氏, 道:“七两,咱们正好下地去把东洼那一亩犁一犁地。 这会儿,你大哥大嫂估计快撒完肥了。” 沈笑看了看天,道:“好,已经是申时了,咱们去整东洼那一亩地就行。” 她们离开罗二爷家后,卖卖石榴,找找货行的紫云英种子,就一直到了未时才往家赶。 现在天黑的早,整完一亩地后,挖好排水的沟,差不多也到傍黑了。 沈笑帮着往骡车上放农具,对沈大伯道:“大伯,我和二哥去就行了,你和伯娘在家招呼点做晚饭。” “离晚饭还早着呢。”沈大伯抓住缰绳不放。 管氏摇晃着小昌林,笑道:“我一个人在家抱孩子太累,你就帮我搭把手吧。” 沈笑拿过缰绳,笑道:“大伯,今天还买了羊肉,你给炖上呗。” 从外面回来的沈志,“爹,大部分都是骨头,您得多看着点火。七两,走了。”他又抓过了沈笑手里的缰绳。 道:“才已经通知大树了,明个和我去挖河沙搓种子。” “大伯,伯娘,我们走了啊。”沈笑跳上车,和沈大伯他们挥手。 他们家到地里施肥翻地,涂氏这边已经找到娘家嫂子,说起了沈家的情况。 她嫂子挺满意的,觉得家里有房有地,还挺殷实,就说相看相看。 涂氏满心欢喜的回家,和罗二爷说了此事。 “你还真给你侄女儿说媒呀?” “啊,咋了,我娘家侄女长的又好,又识文断字的,怎么就不能给说媒了?”涂氏斜他一眼。 罗二爷想了想,到底说了,“你那个族兄,打算把闺女说给漷县张家。 已经找人说和这个事了。” “张家?哪个张家?”涂氏没有想起来,主要她随罗二爷搬来府城太久了。 罗二爷笑道:“还有哪个张家?张举人家呗,他侄女嫁给京里大官的那一家。 说亲的就是这位张太太的侄子。” “他们家?呵,他们家为什么找个童生家结亲。 不行,我得去问清楚了,真这样一女说两家,可就丢人了。”涂氏急匆匆的出门。 罗二爷看着冷锅冷灶,无奈自己动手点火烧水去了。 不一会儿,涂氏就气冲冲的回来了。 在厨房找到罗二爷,道:“太可气了,以后不和他们家来往。 我嫂子居然知道,但她觉得张家齐大非偶,就想另找一家。 他夫妻意见不一,倒差点给我带坑儿里。” 罗二爷叹道:“那你以后就别管这种闲事,快来帮我做饭。” 涂氏道:“你不是做着的吗?”然后才注意到他一脸的黑灰,哈哈大笑道:“笨死了。” …… 沈笑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事儿,每天地里的活儿忙个不停。 刚把紫云英播种完,芹菜也种完了,沈曜和程怀谦也放假了。 大清早天一亮,管氏就端着一盘用面粉和糯米粉蒸出的三层枣花糕。 切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挨个儿给沈笑他们额头上贴。 嘴里还道:愿我儿女百事俱高,愿我儿女百事俱高,愿我儿女百事俱高。 程怀谦觉得很好玩儿,还问道:“伯娘,这个能吃吗?” “能,都是面做的。”管氏笑应着。 今年,儿媳也因为孩子小,提前回的娘家走的亲戚。 自家女儿怀孕,也不宜回来,猛一下少一个人,有点不习惯。 正有些惆怅之际,头上被插了一枝菊叶。 沈笑抱住她道:“伯娘,咱这菊叶权当茱萸了。 今天,您和大伯什么也不用做,有我们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惊喜 沈笑说完,就跟着哥哥们开始忙活,虽然这里没有山不登高。 但是赏菊还是可以的,七太奶喜欢侍弄花草,沈笑老早就从她那里移植了两株。 菊花最好养活,种在墙角不必多费心,就盛开出美丽的花朵。 她和程怀谦摘了些菊花枝叶子,分给二哥三哥贴在门窗户,权当茱萸了。 沈笑又用芒硝制了些冰,把肉放上去冻一下,一会儿好切。 “七两,今年咱们家这肉可买的真不少,这可都是你的功劳。”沈志找沈笑去打枣,看到冰盆上的肉,很是高兴。 沈笑十分的谦虚,“哪里哪里,全赖二哥忙前忙后,才有辣椒的丰收。 不然,我上哪去做出干辣椒面?”其实自己也是搬运工,都是前世的家用方法,取了个巧宗而已。 “还是你的主意多,咱们才能赚到钱。”沈志和她互相吹捧,两人一起到后院打枣。 他们家已经打过一次枣了,那回是卖鲜枣,和打谷场的枣,一起卖给了来村里收枣的商贩。 树上剩下这些,是让它自己长到完全成熟,再晒一晒收到地窖收藏的。 “真别说,罗二爷去卖制辣椒油的配方,就是比咱们自己去利索。 那天一下子送来九十两银子,我到今天想起来,都还觉得做梦一样。”沈志爬上树,拿着棍子敲枣。 沈笑躲在远处,看他二哥快乐的敲着枣儿,一点儿也没有受到没相看就被人拒绝的打击。 前几天,罗二爷夫妻带着菊花酒登门,送来了九十两卖配方的银子。 顺带也将说亲未成之事告知,当时二哥没有在场,事后和他说的时候,他只有片刻的怔愣,然后就道,看不上咱们家,是他们的损失。 沈笑咧嘴笑着,心想,二哥一定会找到一个心宜的姑娘。 “二哥,往左往左,太高了太高了……” 他们在后院打枣时,沈曜和程怀谦,驾车去给学里的先生送花糕和酒。 沈远夫妻两个,则是准备好了炭火炭盆,将各种可以拿来涮菜的蔬菜清洗装盘。 待到羊肉冻的差不多了,拿起切片,等中午时大家吃涮羊肉。 当然不是铜锅子,他们家还买不起这个。 是沈善结婚之后,专门在县城打了一个平底的铁锅,就是用来冬天在炭火上炖个汤用的。 做料碗时,沈笑只需要动动嘴,周氏亲自操刀,辣的不辣的都有,任君选择。 忙忙碌碌一上午,全家在院内围炉吃涮肉。 菊花酒么,当然是标配了,羊肉片,猪肉片,都是沈笑用芒硝制冰,冻过之后才切的片。 沈笑又夹一起一片羊肉,赞道:“大哥,你刀工越来越来了,居然薄的能照人。” “这盘不是我切的。”沈远看向程怀谦,“是念哥儿切的。” 沈笑一脸的惊奇:“念哥儿,你什么时候切的肉?我都没有注意到。” 程怀谦正吃的满头大汗,他用的是辣料碗。 擦擦汗,他道:“你和二哥去打枣的时侯。” 吃的正欢乐之际,院门拍响了。 周氏要去开门,沈笑按下她道:“大嫂坐着,我去开门。” 她速迅擦擦手跑去开门,“陶舅老爷,陶小表姑,快请进来。” 陶佑笑了一下,摆摆手没有说话,她换牙了,一说话就跑风。 陶然手里拎着个袋子,道:“我们就不进去,今天收到了一样东西,送你的。那,看看。” 沈笑接过打开,嘴微张,惊喜来的促不及防,好半天她才道:“玉米!” 她快速从里面拿出一个,澄黄色的玉米棒,虽然颗粒并不饱满,一根也只有巴掌大小,且上面的玉米粒并没有长满,但是,沈笑很知足,“还是完全成熟的老玉米。” “那是当然,既然你想做种子用,肯定不能给带嫩玉米过来的。”陶然看她盯着手里的玉米棒,不停的转动抚摸,笑意更浓。 他道:“这是他们种出的最多的一批,只有十几根,你可以找块地方试试种。” 沈笑把玉米放回袋子,站来给陶然深深一揖,“谢谢陶先生。” 陶然笑道:“等你种出成片的玉米,别忘了给我送些。” “那是当然。”沈笑激动的点头,目送陶然拉着女儿回家。 看了看左右无人,沈笑举拳蹦起。 然后抱着玉米袋子转身时,看到程怀谦站在门内。 沈笑一顿,咳了一下,道:“念哥儿,你怎么出来了?” “看看你怎么不请客人进门。”程怀谦笑着接过袋子,不重,“这里是什么?” “黄金。”沈笑一脸严肃。 “啊!”程怀谦摸摸,“这么大块的黄金,怎么一点也不重。” “骗你的了。”沈笑关上门,“走,回家看。” 程怀谦跟在后面,傻乐。 饭后,沈笑第一次没有帮忙洗碗,抱着袋子回了房间。 沈大伯摇头失笑道:“不就是种子吗?这孩子成宝贝了。” 沈笑还真的当宝贝了,她在房间里,把玉米拎进了空间里。 迫不及待的全部倒了出来,总共只有十六个玉米棒。 她把每一根玉米棒,都仔细数了数,结果,最多的一根上只有百十粒玉米。 拿在手里仔细观察,沈笑十分无奈,她慢慢回忆,好像没有施用化肥之前,玉米的亩产并不高。 是后来科研人员种出了杂交品种,加上农药化肥的使用,玉米产量才上千斤的。 那会儿,一根玉米好的大概有三两的玉米粒。 瞅瞅手里这个,全剥下来,都难有一两重。 算了,这是晒干的玉米,她先剥下来,种在空间里一部分吧。 晒干的玉棒,如果是以前的紧实饱满那种,用手很难剥下来。 但是这些棒子都长的稀,手攥着用力一旋,差多上面的粒就全掉了。 十六根,她只选出粒最多的四根剥粒。 把最饱满的颗粒捡出,总共才三百粒左右。 跑到她的两亩地头,红薯已经全部挖完,芝麻也收入仓库了。 如今只有一亩小麦还不到成熟的时候。 她拿着一把小铲子,每穴单株种了一百颗,又每穴双株种了两百颗。 第一百二十七章 预订 不论一穴单株还是双株,沈笑让株距都在一尺,行距一尺八。 这个时期的一尺,相当于她前世所在时空的三十二厘米。 只所以都选用相同的距离,是她想试试这玉米最终能结出多少。 三个月以后,差不多过年前就可以收获了。 感谢这世的亲娘,留给自己这样一个宝贝,可以无视外界的温差,除了浇水不用施肥就能种植。 红薯,她只种了半亩地,就收了两千斤,个顶个的大。 那几天,亏了自家的红薯是别人帮忙收的,不然自己真没力气晚上进来收红薯。 沈笑决定,再种一季秋红薯,到明年三月初三,差不多可以收获了。 说干就干,空间里的地她上次已经平过了,这会只需要把半亩地给打垄就可以了。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难,就是需要时间。 所以在她到地下室仓库去拿保鲜藤秧时,就听到了伯娘的喊声。 沈笑拎着剩下的玉米出来,开门后问道:“伯娘,怎么了?” 管氏一看她满头大汗,“七两,你睡觉还出汗? 快进屋,别吃风了。” “没有事,我壮着呢伯娘。”沈笑听话的任管氏推她进屋。 接过干布巾擦擦汗,才发现室内很暗,外面天快黑了。 “你别出门了,一会儿我把饭给你送来。”管氏说着,就离开了房间。 从头到尾,都不给沈笑拒绝的时间。 晚饭后,沈笑继续进空间里劳作。 空间里也是有白天和黑夜的,和外面的时间一样。 不过竹楼里有一直能发光的石头,地下室自然也有。 沈笑就着光,从还保持原样的藤上,剪下一千多棵苗,准备第二天再种。 然而一早起来,在空间里打坐打拳出来后, 她竟然看到了管二舅和大哥坐在院子里。 “二舅,你怎么有空来家。”沈笑高兴的喊人。 管二舅竖起食指,“嘘,小点声儿。 我是和永福楼的东家一起来的。” “朱老板?”沈笑道:“他有什么事吗?” “七两,你先去洗好脸,咱们再说。”沈远笑道,“朱老板正在大棚里,看咱们种的菜。” 啊,沈笑一脸懵的去打水洗脸,那大棚里的芹菜和黄瓜,刚种下还没有出苗呢。 等她洗好脸,刷好牙,嗯,刷牙,古代有牙刷和牙粉,略贵。 管二舅才道:“昨天,有人指定要做几份点心,朱老板亲自登门,请我到店内帮忙做。 正巧了在家里用那粉条吃涮锅。” 粉条晒好后,沈笑给两位管舅舅家都送了点儿。 “二舅,他想来买粉条?”沈笑猜测。 “对。”管二舅笑道,“他不仅想买粉条,还看上了辣椒油。 今日城门一开就到家里让我来找你们。 七两,辣椒我知道你有,可这粉条,不是仅做出十几斤吗?” 沈远道:“家里没有,也没的办法。” 沈笑则是沉吟片刻道:“还是看看朱老板怎么说吧。 若他要粉条的制作方法,我现在不能卖给他。” “那走吧,咱们去见见客人。”沈远起身道。 他们刚到东院,沈大伯也陪着朱老板从大棚那里回来。 朱老板富态和善,见人就是三分笑,他道:“七两,你二舅和你说过了吧。 我想找你买这红薯粉条。” “朱老板,今年是不行的,家里的红薯都是用来做种子的。”沈笑抱拳,道:“若是有红薯,我可以做出来,没有的话,我也没办法。” 朱老板笑道:“若是我从南方买来红薯,你看咱们合作如何?” 他一开始就明白,辣椒油的制作方法,可以买到,粉条恐怕一时半刻不行。 沈笑道:“若是您能够买来,我们当然可以合作,每斤粉条,我家里要五文钱的加工费用。” “不知道这多少斤薯出一斤粉条,一斤粉条你做价几何?。”朱老板算了一下,如今粮价已经降回了原本的价位,绿豆粉丝的成本,大约一斤不到十文钱。 “最少六七斤。”沈笑又道:“这和红薯的品类有很大关系,又面又甜的白薯才能做好粉条。 粉条肯定比绿豆粉丝便宜,大概十二文一斤。 若您现在去福建广州商行购买红薯,恐怕价位不会太便宜。 据我所知,各地明年都会推广种红薯,现在它们的价格定然是做为种子的价位。 长途运输,得不偿失。” 朱老板拱手道:“不若这样,今年,我先预订下来,明年红薯大丰收后,我从你这里采购粉条,但是整个通州,你只能卖给我一家可否?” 不论一穴单株还是双株,沈笑让株距都在一尺,行距一尺八。 这个时期的一尺,相当于她前世所在时空的三十二厘米。 只所以都选用相同的距离,是她想试试这玉米最终能结出多少。 三个月以后,差不多过年前就可以收获了。 感谢这世的亲娘,留给自己这样一个宝贝,可以无视外界的温差,除了浇水不用施肥就能种植。 红薯,她只种了半亩地,就收了两千斤,个顶个的大。 那几天,亏了自家的红薯是别人帮忙收的,不然自己真没力气晚上进来收红薯。 沈笑决定,再种一季秋红薯,到明年三月初三,差不多可以收获了。 说干就干,空间里的地她上次已经平过了,这会只需要把半亩地给打垄就可以了。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难,就是需要时间。 所以在她到地下室仓库去拿保鲜藤秧时,就听到了伯娘的喊声。 沈笑拎着剩下的玉米出来,开门后问道:“伯娘,怎么了?” 管氏一看她满头大汗,“七两,你睡觉还出汗? 快进屋,别吃风了。” “没有事,我壮着呢伯娘。”沈笑听话的任管氏推她进屋。 接过干布巾擦擦汗,才发现室内很暗,外面天快黑了。 “你别出门了,一会儿我把饭给你送来。”管氏说着,就离开了房间。 从头到尾,都不给沈笑拒绝的时间。 晚饭后,沈笑继续进空间里劳作。 空间里也是有白天和黑夜的,和外面的时间一样。 不过竹楼里有一直能发光的石头,地下室自然也有。 沈笑就着光,从还保持原样的藤上,剪下一千多棵苗,准备第二天再种。 第一百二十八章 简单 然后沈笑又道:“其实方法是很简单的,只要看到辣椒红油的人,慢慢都能琢磨出来。 将来这法子必然是会流传出去,不值这些银子。” 朱老板摇头道:“未必尽然,前一段时日,我也在通州吃到过加了红油的菜肴。 但是只见其色而不见其物,放入菜中增色增味不少。 一时半会儿的,这法子也不会人尽皆知。 辣椒和制作法子我都要了,干辣椒如今是二百四十文一斤,你二百文我可是沾光儿了。” 他当时也和自家酒楼的师傅尝试过,最后能判定出这红油里有辣椒和其他香料,但是怎么炮制的,暂时还没有研究出来。 就好像那辣椒,去年,他有想法从别处买来了,也留籽种植了。 但是,好多都开花了,可是最后却没有挂果。 当他拿到沈志写的制作配方,摇头失笑,“原来真是如此简单。” 沈笑接过朱老板给的银锭,心道,可不就是简单。 她原本以为,辣椒油的制作方法会很快传开。 倒没有想到,那几家有志一同的,只在菜里加炸出来的红油,而没有把里面的辣椒面放进菜中。 “朱老板,刚刚您也和我大伯看到家里的大棚。 今年冬天,我们不仅有小黄瓜和青菜,还有鲜辣椒供应。”沈笑趁机提到,“一斤鲜辣椒五十文。” 朱老板挑眉,“这个价格不高,到时候就和黄瓜一起送来即可。 另外,你大伯说的紫云英菜,这两天也可送些到店内。” “多谢。”沈笑是真的挺感谢的。 沈远把干椒全部称好,帮朱老板送到车子上。 家里,沈志他们摆好饭桌,全家人都高高兴兴的多喝一碗饭。 能不高兴吗?大清早开门就迎来了财神。 沈笑把二十两银子交给伯娘,笑道:“伯娘,咱们有钱了,可以找胡大夫给大伯开些药膳吃。” 管氏接过,“你大伯最近挺好的,再等一等吧。 封给罗二爷五十两之后,咱们家现在也就几十两银子。 药膳,总不能有银子时吃,没有时停下来吧?” 沈志吃完饭,道:“人家罗二爷不要的,爹和七两上门,硬是给人送家了。” “二郎啊,我问你,若是只有你和七两,拿着配方去卖,好卖吗?”沈大伯也放了碗筷。 沈志想了一下,“不好卖,我们如果找那几家会馆的任意一家。 最多也就是十两二十两,然后他们还会要求只卖给他们家。 所以一开始,七两才会说五两银子十斤干椒送配方。” 沈大伯笑道:“这不就是了。按七两开始的计划,咱们其实一家只得二两的配方钱。 现在分出一半,还落五两,很划算的。 再说七两承诺,十家之后,罗二爷再卖给谁,一律与我们无干。 这其实是在谢人家对咱们在府城的关照。” “我明白了爹。”沈志起身,道:“三郎,念哥儿,我送你们上学去。 将来三郎能考中了,咱们家就有些倚仗了。” 沈曜:…… 他道:“明天休沐,今天明天我们不用上课。” 沈志:“我忘了。咦,既然你们都在家,就一起下地摘紫云英,今天我们翻耕压青。” “那还等什么,走吧。”沈远已经打头出了门。 兄弟几个跟着老大,鱼贯而出。 沈大伯也慢慢悠悠的跟上,道:“我不干,就看着你们干活儿。” “大伯,没说不让您去。”沈笑扶着他道:“咱们俩走路去。” “好。”沈大伯满意了,他在家里闲不住的。 只不过,到了他没有下地,沈家兄弟也没有下地。 主要是隔壁的陶舅老爷,要搬走了。 他们家要搬到京城去,陶舅老爷已经接受了皇家书院的聘请,要到那里去教书。 陶佑小姑娘也要去书院的女学上学。 一箱箱的书籍和行礼,大家要帮他们送到马堤码头,他们乘船进京。 陶舅老爷本来想让七太奶和他一起进京的。 但七太奶不愿意离开村子,只答应有时间了,去小住几日。 村口依依惜别之际,陶佑和小叶子难分难舍,她道:“祖父,可不可以让小叶子和我一起去书院上学。” 陶然拍拍她的头,道:“小叶子太小了,书院女学,要求最低八岁入学。” “那她八岁时,就可以去了吗?”陶佑一脸期待。 陶然没法说,他看向沈笑道:“你看,你要是想小叶子了,可以给她写信。 小叶子可以找七两代笔,给你回信。” 陶佑也看向沈笑,道:“七两,可以吗?” 沈笑搂了搂小叶子,笑道:“当然可以的。等你放假了,还可以来找我们玩儿。” “嗯,我会来的。”陶然拍拍小叶子,道:“你要好好练习绣叶子,有不会的,找七两给我写信。” 小叶子抬头看旁边的娘,又看看沈笑都给她笑着点头,她也对陶佑狠狠点了一下头。 陶佑被她娘抱上马车,随着车子的远去,在车窗上给大家挥手。 成嫂子叹气,道:“七两,陶小表姑真是个好人,不仅教小叶子绣花,还教她习字。 她一走,小叶子又要整天呆在家里了。 七太奶平常要到族学教孩子,没法让小叶子天天来。” 沈笑想了一下,道:“可以让她到族学,和福太奶一起学习的。” “福太奶以前绣花太多,现在眼睛都花了,也就是教教大家背背书和绣法。 而且,不知道小叶子能不能进族学。”成嫂子倒是想让小叶子去,可她不会说话。 沈笑觉得,认字对小叶子也很重要,“嫂子,小叶子的听力没有问题的。 你送她到族学里,七太奶可以教她识字和基本的绣花。 以后想让她学的更好,可以大一些送到县城的绣纺,会写字就可以和人沟通。 正好冬闲时,你可以陪着小叶子一起在族学,让她适应适应。” 成嫂子拉住女儿,看她对自己甜甜一笑,道:“我去找村长和福太爷,我们可以不在族学吃饭。 小叶子,走,咱们去问问去。” 说着,她就抱起了小叶子,直直朝着前面的村长追去。 沈笑也大步跟上,一转头,发现杂货铺子锁门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笔墨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小二花 周氏自然不敢让他抱,不过却请他到院里和昌林一起玩儿。 沈笑这边,给程宁搬了凳子后,从仓房拿来粉条,道:“这一捆总共是十斤,一百二十文钱。 你稍等,我去把你押的扇坠儿拿来。” 程宁道:“不急,你种了辣椒吗?长的好不好,结的果多不多?” “还可以吧,怎么了?”沈笑不解。 “我们学里先生布置的任务,每个人选种一样蔬菜,我种了辣椒。 可是,上面结的果很少。”程宁一脸的无奈,“我也问过庄头了,按他说的施肥浇水。 每天搬出来晒晒太阳,可是光长叶子,开花了也不结果。 庄头看过,也说不应该就结一两根辣椒的。” 沈笑想了一下道,“我没有见过你怎么养,但是辣椒喜肥,浇水时要特别注意,不能干也不能太多水。 你用的小花盆种的吗?正开花时,你施了肥没有?” 程宁点头,比了比大小,道:“小花盆,然后开花时,我专门追了花肥。” 沈笑建议道:“那你下次,换大花盆试试,这样底肥才能施足。 还有就是,在花骨朵之前就要追施,正开花时就不能再施肥了。 正开花时追肥,就会大补过剩,肥越多,花开的越快落的越快,然后不容易结果。” “哎呀,我还一直往里追肥。”程宁以拳击掌,道:“肯定是这样没有错,我下次再试试看。 那个,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你看能不能教我做个粉条菜?” 沈笑摊手笑了,“我也不会做菜的。” “婶婶会做,可好吃可好吃了。”常应星挠着昌林的小手,大声说道。 “教我教我。”程宁立即跑到周氏身边,两眼冒星星,“嫂嫂教我。” 常应星拉下她合十的双掌,奶凶奶凶的道:“叫婶婶,不是嫂嫂。” 程宁手掌在他头顶转了个圈,“各论各的。” “哼。”常应星不乐意了,又坐到小凳子上,对周氏道:“婶婶,你做给我吃,不给表姐吃。” 周氏笑道:“你也想吃吗?” “想。” 周氏就道,“七两,你去泡点粉条,再到后院挖点芫荽和葱来。”然后她问向程宁,“你吃芫荽吗?” “吃。”程宁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沈笑道:“大嫂,我也要吃,还有小叶子。” “好。都做。”周氏看了看奶娘和丫头。 程宁就道:“四个护卫,两个女婢,还有奶娘。 就用我买的这捆打开做吧。” 沈笑觉得她挺上道的,解开那捆粉条抓一些放到盆里。 先在厨房给锅中加了水,点好火后,和跟前跟后的程宁道:“你来烧火吧。” 程宁:…… 她不会怎么办?扭头看了看外面跟来的两个女婢,她们也不会。 周氏抱着昌林,进来道:“我来烧水吧。” “别,大嫂,昌林现在正是好动的时候。”沈笑可不敢让她抱着孩子烧火。 小昌林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名字,转头四处找人。 终于看到了走近自己的沈笑,他开始伸手想抓住她。 沈笑点了一下他的小胖手,道:“一会儿姑姑再抱你玩儿。” 此时,常应星进来,道:“让赵奶娘抱着弟弟吧。” 赵奶娘就近前福了一礼:“大奶奶,奴婢可以暂时照看一会儿小少爷。” 周氏和沈笑对视一眼,她们其实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外人。 程宁看出来了,笑道:“不如我来抱着小宝宝吧。” “不用了。”姑嫂两个更不放心了。 恰好,小二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七两姐姐。” 沈笑高兴道:“二花快进来。” 卢二花手里拿着绣绷进到厨房,道:“七两姐姐,你们家这么多客人啊?” 人家小二花,向来都不怯场,还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程宁,笑道:“这个姐姐真好看,和陶小表姑一样好看。” 程宁很开心有人对自己的真心赞美,她能感觉到,这小姑娘是真心。 “嗯,这个好看的姐姐,打算学做饭,你帮我烧一会儿火可以吧?”沈笑拉过她道,“小叶子过一会儿才能下课。” “好啊,我最会烧火了。”二花欣然同意。 程宁道:“你教我烧火吧。” 二花看看她,拒绝不了这么好看的人儿,她点头同意。 沈笑赶紧到后院拔了葱,挖了香菜,顺便又拔了一颗大白菜回来。 赵奶娘很想帮忙的,却把一根小细葱剥的快没有了。 沈笑道:“我自己来就行。” 奶娘很不好意思的退后,看着小郡主出来,在帮忙洗白菜叶子。 两个女婢见怪不怪,而且她们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并不上前帮忙。 只有沈笑察觉到了,这两个不是普通的丫头。 地锅大火烧水很快的,沈笑将开水舀到盆里烫粉条。 又将鸡蛋拿出来几个打匀,葱,蒜,芫荽全部切碎,还将晒干的红辣椒剁了。 大白菜只用手撕开,心叶分开。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沈笑抱过昌林,“大嫂,先给几个小的做出来。” 周氏点头,“二花,你吃辣的还是不辣的?” 烧着火的二花道:“辣的。” 周氏就将打好的鸡蛋液倒进热油锅内,两面煎的焦黄。 二花和坐在她旁边的常应星,都不由自主的吸吸鼻子,明明就只是个煎鸡蛋,却这么香。 沈笑也勾头看着,她怀里的昌林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娘。 姑侄两个如出一辙的表情,让程宁好笑不已。 不过很快她就被周氏的动作吸引住了。 只见周氏用铲子切开鸡蛋饼铲出后,又放进少许的油用蒜片爆香。 她还在里面加了一点酱,然后将热水倒锅中。 待水一开,又将泡好的粉条抓一小把放进水,就滚了几滚后再放入鸡蛋。 简单的几个动作之后,放进几片白菜心叶,加盐酱油后不久起锅。 翠绿的葱花和芫荽点缀着金黄的鸡蛋。 赵奶娘接过去,放到院中的一张桌子上。 常应星也跟着一起出来,却看到沈笑身后跟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娃娃。 见她坐到桌前,常应星道:“你也是来吃粉条汤的吗?” 小叶子点点头,乖乖的坐在凳子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粉条汤 常应星又道:“我是常应星,四岁,你呢?比我小吗?” 小叶子看看他,没有说话,然后起来跟着沈笑去厨房。 常应星小脸皱成个包子褶,好不识礼,竟然不回答自己。 然后他看了看热气腾腾的粉条汤,也起来跑走了。 赵奶娘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也进到了厨房。 沈笑一扭头,好么,全都进来了,她道:“边上站站,不能睹着门口。” 下一刻,周氏那边已经将锅里炸好的花生米起出,在另一个水已经开的锅内放进去全部粉条煮。 沈笑上前一步,周氏就给她嘴里放了一粒。 看到程宁几个都盯着自己看,周氏摇头失笑,将花生米拨到一个碗内一些,递给了小二花。 在小二花和大家分食之际,周氏将备好的蒜末,辣椒末,葱花,芫荽分别装碗,加入糖醋酱油盐,又拿辣椒油一碗一碗的放。 沈笑道:“大嫂给我多放点辣子油。” “辣子油?”程宁凑近看的时侯, 周氏已将碗里都兑入锅内的开水,同时挑起煮好的粉条分入碗中,一勺花生倒入之后搅拌。 红色的汤汁内浮着青青的芫荽,间或有一圈圈的小辣椒段藏在粉条中间,闻着就香。 更别提吃的时侯了,程宁连续要求加了两次的辣椒油。 让常应星也想要,可是奶娘不敢给他加。 一份粉条汤吃完,全身都暖暖的感觉。 沈笑在厨房刷洗时,程宁拿着那罐辣椒油道:“这就是辣椒红油呀,我在爷爷那里吃过一次米粉,里面就放的这个红油。 七两,原来你们家也会做这个。 能不能教给我怎么做的?” “能。”沈笑看她一脸的快快教我,又道:“得出钱。” 程宁:……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笑道:“这个我可以找爷爷家的厨子学。” 沈笑无所谓,反正她钱已经挣过了。 她和二花收拾好厨房,送她和小叶子去书房后, 就去把扇坠儿找来还给程宁,她道:“那,还你,把粉条的钱结清吧。” 程宁接过后,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找钱吧。” 沈笑看看她,掂了一下,道:“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一个元宝,然后说不用找了。” “哼。傻子才做这样的事,一两银子能买四石米,一个人吃一年都吃不完。 我每个月的月钱也不是很多的。”程宁经常自己在外面买东西时,都要精打细算。 她的郡主俸禄,如今都是娘管着,她只能每月领二十两的月钱,总觉得不经花。 “等着。”沈笑去拿了铜板找给她。 然后问道:“这个时辰了,你们能赶回京城吗?” 程宁看看天,“不能,我爹来通州了,我们一会儿回去找他。 七两,我觉得这个酸辣粉条,即开胃又好吃,你们可以拿去做生意的。” “没有那多么的红薯,没法做粉条。”沈笑也觉得可惜。 程宁:“那可惜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告辞了。” 她让侍卫抱走不想走的常应星,又道:“你这粉条好吃,明年我还找你来买。” “欢迎,我送你们。” 沈笑拎起那捆粉条,送他们出来了大门时,恰好林修尧打马而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捆粉条,下马直接走来道:“七两,这个就是红薯做的粉条吗?” “是。” 林修尧伸手想拿过来看,有一只手直接截走了。 “这是我买的,你要的话,找七两买。”程宁宝贝似的把粉条给了一个婢女。 和沈笑道:“你家有客人,我们就不打扰了。” 两人拱手做别后,林修尧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道:“那个小公子就是上次被你救的小孩儿?” 沈笑却道:“是被我们村救的。” “哈哈哈,好,是被你们村救的。”林修尧从善如流,“粉条你做出来了,配方可以告诉我吗?”他暗道,问出来也很简单么。 “可以的,多少钱?” 林修尧一顿,道:“还要钱啊?” 沈笑拱手道:“县尊老爷,您去问别人的绿豆粉丝制法,不用出钱买吗?” “我又不能开做坊,买个绿豆粉丝配方做什么?”林修尧笑道:“不请我进家里喝杯茶吗?” “不方便,今天大伯大哥他们都不在家。”沈笑拒绝。 林修尧捏捏鼻子,笑道:“怎么着我也算是你表哥,又不是外人。” “一表三千里。”沈笑凉凉的道。 后面不远处的扬帆,扭头失笑。 林修尧顿了顿,就转道:“那我们在外面说也一样。” 他信步走到一号地边,看到开好的沟,蹲下扒扒地里的土,道:“你又种上了紫云英了?” “嗯,这里原来是宅地,须得好好养两年才行。”沈笑捻了一把土,觉得墒情还可以。 林修尧指着二号地道:“七两,这两块地都不少,你若是种上三年庄稼,都是要交税的。” “我们家是要在这盖房子的,我二哥三哥将来分家,都会搬来住。”沈笑认真的说道。 林修尧意味深长的道:“嗯,盖成院子,不论是种花种菜,那都随你们。 希望后年,我能够喝上你们家的暖房酒。” 沈笑给他拱拱手,谢他的提醒。 林修尧起身拍拍手道:“七两,以后红薯种的会越来越多,虽然如今说是不让在上等田地种植,但是它产量高。 小麦收割后,当中种一茬红薯,比种大豆合适。 但是红薯的保鲜时间又比大豆短,烂了就可惜了。 农人们若是能将其制成好储存的食物,就能存放更多的时间。” “林县尊,红薯可以晒成干,做成红薯蜜条卖,方法和桃杏枣类似。 况且,天下太平人口就会增加,如今每年打的稻麦,都不够吃饱的。 我们乡下农人种的这些红薯,很可能会替代米面,成为主食的一部分。 基本上,大家不会让它浪费掉。”沈笑拱了拱手,道: “您若是觉得县衙仓库那些挖断的红薯不好存放,我可以帮您制成粉条。 但是目前,制作的法子你总要让我先挣个钱吧。” 林修尧问道:“明年的红薯下来,到时候你打算开个粉条作坊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年前年后 “不一定,但是,已经有人找我买粉条了。”沈笑严肃的道:“制作的方法,我不会一直揽在手里,也揽不住。 它不是种子,我可以告诉别人怎么怎么种。 我想在开始之时挣个买地钱。” 林修尧笑道:“那半坡的荒地,后来怎么不见你去买了?” “钱不够。”沈笑已经不打算借程怀谦的钱买了。 林修尧走到马前,把袋里的书拿出来,还给了沈笑之后,道:“那些挖断的红薯,我已经给人分了。 等你觉得能把制作方法告诉我时,就通知我一声。” 说完他就起身上马,沈笑抱着书道:“你等一下。” 她跑回家里,到仓库装了两斤粉条给林修尧,“家里一共做了十几斤,才卖了十斤,今年也不打算再做了,这个给你拿去尝尝。” 林修尧接过,道:“那我有口福了。” …… 时光如梭,交过秋粮之后,天气一天天转凉,沈远沈志两个,在沈笑的指挥下,每天都去砍来柴火,给大棚里烧炕加温。 有时需要爬到棚顶开关天窗。 每日忙忙碌碌不停歇,紫云英种子要收,草要割。 每天,两个哥哥都守在大棚入口处的小屋里,大棚的温度需要保持就离不开人。 拔草施肥浇水时,都是全家齐上阵的,但是成果是喜人的。 年前,下了两场大雪,可沈笑的大棚内却绿意昂然。 如今,她家的青菜黄瓜和鲜辣椒,特别的好卖,每次沈远兄弟两个拉走一车,进到通州城,一个转身就全卖完了。 以前是他们求着会馆收菜,现在是其他的酒楼饭馆,闻风而动,主动找来他们家购菜。 连在自家小打小闹种了一点黄瓜和辣椒的大花家,都沾光儿被收购走了。 拾嫂子大呼后悔,当初没有听周氏的,烧热炕种辣椒。 村里人羡慕的不得了,那一筐筐的哪里是菜,分明就是银子呀。 这种议论,一直持续到了过完年开春耕作之时。 沈笑可管不了那么多的议论,她正在算家里这一冬天的收入。 “大伯,伯娘,大棚的菜挣了七十两,紫云菜加上卖草的钱十二两,咱们总共有八十二两收入。” 一家人脸上都挂着笑,沈大伯道:“这一冬天没有白忙活,等地里的紫云英翻耕了,咱们去把麦子给种了。” “嗯,麦子一种,就不操这个心了。”管氏也十分高兴。 就连在周氏怀里的昌林,都啊啊啊欢呼着。 沈远一把接过蹦的正欢的儿子,道:“你也知道咱们家挣钱了。” “啊。”昌林附和着。 沈志点点他的额头,道:“别光啊啊,换个词。” “噢噢。”昌林是能听懂地。 “哈哈哈。”一时之间,屋里的人都笑了。 过了一会儿,沈笑道:“那种完了麦子,咱们就剪枝,种桃树吧。” “忘不了你这事儿。”沈大伯笑道:“算算家里有多少钱,够不够买下两百亩荒地的。” “大伯,不够的,咱们过年花用的,还有这次买的麦种,都费去不少钱。”沈笑道:“买荒地的事不急。” 沈曜道:“七两,念哥儿去年走之前,不是说让你把那钱拿去买荒地了么?” “三哥,买了也没工夫开它,过些天,又得给红薯育苗了,等明年吧。 对了,你今年下场考试吗?”沈笑关注的是这个。 全家人都看向沈曜,他不好意思的道:“我想下场试试,可是我们先生不让。 他说,寄籍通州的人不少,今年的名额可能会比去年还低。 加上今年是大比之年,他建议我把基础打结实了,等到明年再考。” “既然先生都建议明年考,你就安心学,等明年再考。”沈大伯在这上面,还是觉得稳扎稳打好的好。 “嗯,三哥不急,咱们还年轻。”沈笑给他举拳。“你明天就开学去学堂了,我们去把你的书整理一下。” “我昨晚已经整理好了。”沈曜已经准备充足。 管氏这边道:“这念哥儿,从去年和大为离开,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 他这不就耽误书院的课程了吗?” “伯娘,冬天运河结冰,他们走水路肯定不行。 马车的话,也是很冷。还不如春暖花开之际再回来。”沈笑道:“说不定到了三月他就回来了。” …… 此时的程怀谦,正在常州的天宁寺附近的一处小院中。 他坐在屋内床前,手里握着他爹的手,很害怕爹离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程大为睁开了眼睛,咳嗽的声音惊醒了床边的程怀谦。 “爹,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程怀谦惊喜异常,他道:“我去找大夫,不不,我去把温着的药端来。” 他慌慌的起身,都被程大为抓住手,“念哥儿,你先坐下。” “爹,你喝了药再说其他。”程怀谦抽出手,把被子给他拉了拉,然后急冲冲到去端药。 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一碗药进来,服侍程大为喝下。 还细心的给拿了一块冰糖放到程大为口中。 倚在床头,程大为笑道:“吓坏了吧?” 程怀谦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道:“爹,你都烧了一天一夜了。 大夫说,若能今日醒来,一切都好说。” “念哥儿,爹没事,就是着了点凉。” “才不是呢,人家大夫都说,你是积劳成疾。 爹,这次回京之后,你就别再跑镖了吧,咱们回后庄村,我会挣钱养活你的。”程怀谦决定,不再去上学了。 程大为拍拍他的头,道:“你还这么小,能做什么?” “我能做的可多了。”程怀谦扬起下巴,道:“七两种的辣椒,卖了不少钱,我可以和她学种辣椒。 还有她家的粉条,我可以在码头租个摊子卖粉条汤。肯定可以赚到钱。” “你不去考武举了?” “等我到了年龄再去考。”程怀谦道:“爹,你可是我的主心骨,我就你这么一个爹,你不能丢下我。” 说着,他就眼圈红了,从年前开始,爹就病了,反反复复的。 大夫昨天说,爹要是这次退不了烧,就让自己准备后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练习 程大为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道:“念哥儿,等爹病好了之后,送你到兴化府可好?” “兴化府?在哪里?为什么要去?”程怀谦一脸不解,然后摸摸他爹的头,不烫了,又按他下,道:“爹,你躺着,躺着说。” 程大为道:“让我坐会儿,总是躺着不舒服。” “那你等一下。”程怀谦转身,从另一处小塌之上,把被子叠好抱到程大为身后倚着。 这些天来,他都是在那张小塌上睡的。 他拔了拔不远处的炭盆,才回到床边坐下。 “爹,我刚才使人去请大夫了,估计一会儿就能到。” 程大为看着他忙来忙去,一阵心疼,念哥儿,本来可以锦衣玉食的长大,如今却跟着自己受苦。 “念哥儿,兴化府在福建,我要送你到那里的仙游县去习武。 上阵杀敌,摆兵布阵,不是光会些拳脚就行的。 这些年来,你的基本功扎的不错,该到了学习枪法的时候了。” “枪法,可我喜欢刀。”程怀谦听出来了,爹是说送自己去,而不是在那里陪着自己。 “刀枪剑戟,随你挑选。”程大为是不会让他拒绝的,“不会让你学很久,一年两年就可以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去那里,就是学习入门的。 今后能否精通,全靠你的苦练。” “可是,我答应七两,若是来常州,就给她带把梳子回去的。”程怀谦一脸苦恼。 “臭小子,人家小姑娘肯定不是只让你捎一把回去。”程大为乐道:“知道梳子是做什么的吗?” “梳头的。” 程大为斜他一眼,道:“偕老百老,共结连理。” “啊,七两是这个意思吗?”程怀谦愣愣的,“不对,她好像说常州的梳子十分有名,让我带回去好转手卖了。 可我想给她挑一把,就让她用,没有别的意思。” 程大为:…… 远在沈家村的沈笑,猛的打了个喷嚏。 她正在空间里掰玉米棒子,也就两垄的玉米,个顶个的都不大。 当初她应该每个坑里多放两粒种子的,虽然后来她又间苗补种了一次,但是,这玉米还是长的不太理想。 不过,看着是比放在东院仓房里的那十二根饱满一些。 可能是因为空间里的土质好,玉米长的粒更多,也更紧实一些。 就看晒干以后是个什么情况了。 一根根脱成光束后,沈笑把玉米找个地儿晒,当然不可能是外面院子里晒。 竹楼前面的一片空地,正正好可以晾晒。 数了数,这次总共收了二百二十根玉米棒子。 又拿起一根数了数,很好,这根玉米棒子超过了一百粒。 再换一个,九十八。 进步不是太大,需要多种几茬,挑选最优质的种子种植。 她决定了,用这些种子和仓库里的种子各一半,种在一号地上。 到时春秋玉米都对比一下,看看到底怎么样。 她进到地下室,看着一千斤的稻子,两千斤的小麦发愁。 不敢把所有的麦种都调换了,只换了一部分的种子。 好在地下室如同大型保质保鲜的仓库,放进来也不怕坏掉。 回到竹楼内,沈笑打开自己的钱盒子,将伯娘又给每人发的三两银子收好。 想了想,她又把手里所有的银子总和,然后又打程怀谦的钱盒。 用十两银子换回了其中一个金瓜子,很不错,继续努力,争取尽早把最后一粒金瓜子换回来。 程怀谦去南方之前,取走了二十二两八钱银子,如今这盒子里,有他一百八十两的现银。 沈笑收好两个钱盒子,不由想到了程怀谦,这个家伙,这会是从陆路走到了半路?还是在南边刚动身。 自然是都没有,此时程怀谦刚刚送走大夫。 听到大夫说他爹已经退烧,只需卧床休养,按时吃药,不久就会痊愈时,他心里总算轻松不少。 程怀谦老老实的,又坐到他爹床边,正在听他爹给他讲鲜仙游县的这位师傅。 说是很久以前,在齐末帝时就隐居到兴化府的。 “爹,这位先生就是兴化府人吗?” 程大为摇头,道:“他不是,他曾经在京城的皇家书院任过武学先生。 还曾经上过战场,在西北与北疆漠一部的鞑子血战过。” “那爹怎么认识他的?”程怀谦十分好奇。 程大为想了一下,道:“不是我认识他,是我当年在军中的上官认识他。 这位上官,还曾经跟他学过枪法和谋略。 可惜英年早逝了,不然你可以在京里和他学。” 他定会用心教导的念哥儿的。 “爹,你在看什么?”程怀谦发现他爹盯着自己出神。 程大为回神,笑道:“念哥儿,你去了以后,可要好好的学。” “他会教我吗?” “会的。” 果然会的,两个月后,程家父子水陆并进到达了仙游县。 他们辗转来到一处道观,这里几乎与世隔绝,恐怕都没有多少知晓。 大门并没有关着,两人抬脚走上台阶,忽的有一童子从门外的大树上飞下。 “福生无量天尊,两位居士是来打醮吗?” 程大为抱拳:“福生无量天尊,劳烦小道长代为通禀,我们来寻顾道长。” 他双手递上了一块牌子,那童子看过后,就进去通禀。 不一刻,一位道长悠然而来,程怀谦注意到,他脚步轻盈,仿佛从地上飘过来似的。 一下子,他对这位道长产生了好奇,跟着爹一起道长行礼。 顾道长看看他们,轻笑道:“随我进来吧。” 从这一天开始,程怀谦就留在了观内学习。 每日里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练习,只单纯的用练习一个刺的招式一千遍。 他双手递上了一块牌子,那童子看过后,就进去通禀。 不一刻,一位道长悠然而来,程怀谦注意到,他脚步轻盈,仿佛从地上飘过来似的。 一下子,他对这位道长产生了好奇,跟着爹一起道长行礼。 顾道长看看他们,轻笑道:“随我进来吧。” 从这一天开始,程怀谦就留在了观内学习。 每日里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练习,只单纯的用练习一个刺的招式一千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对比 光阴似箭一般穿过时空,又到了秋收之季,沈笑今天刚刚把今年种的春玉米和夏玉米进行比较。 两季玉米的成熟时间不太一样,但是相同的是它们的亩产都不太高。 春玉米,她当时挑了空间里一千粒种子,种了五百穴。标记为甲类植株。 另外十二根玉米也只种下了五百穴。标记为乙类植株。 收获时,空间里种过一季的,明显比原始种子的产量高,一根玉米棒子上的粒数平均多出了二十粒。 后来,她再种植夏玉米时,她还按这种方式对比。 结果是空间里出品的种子,完胜原始种子。 当然,经过间苗,追施的春玉米也有一丝进步,只是产量依然不高。 有部分甚至结的粒更小,玉米棒心也细的很。 周氏看着沈笑把收起的玉米粒标记分开后,问道:“七两,亩产能有多少。” 沈笑推算了一下,道:“甲类亩产能有一百三十斤,乙类亩产一百零九斤。” “那就种甲类。”周氏果断选择,“昨天晚上吃的棒子面儿糊糊,昌林嚷嚷着还要吃。” “昌林呢?自从小家伙会走之后,我总见不着他。”沈笑发现,小孩子学会走路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热情的探索走路的乐趣。 她总觉得一个转身,小侄子就换地方了,明明走的不稳当,她却总是得跑着追。 周氏打好水,和沈笑一起洗手后道:“和爹去半坡地了,今年家家都种了红薯,人多正热闹着呢。” “蒸红薯蒸红薯。”昌林的声音从影璧后传来。 沈笑迎上去抱起他道:“你拾了几个红薯呀?” 昌林伸去小手,左手点右手:“一二,一个。大的。” 沈大伯呵呵的笑着,“他自己拾到一个。” “快来给他洗洗手,在地里抓住谁篮子里的红薯,都要玩一会儿,你看他那小瓜子,又粘又黑。”管氏提着一篮拾到的红薯进来到。 沈笑跟上一看,“伯娘,怎么一上午才拾这么点?” “今年的秧苗,咱们和村长几家,每户给他们匀点,家家都种,但是他们都只种了半亩一亩的。 谁会舍得把吃的丢到地里。 也就你穷大方,去年让全村人到地里拾红薯,今年,咱们家一挖完,人后面就进地里拾了一遍。”管氏洗好手脸,坐在凳子上道。 “伯娘,咱们今年种的也不少,种了十几亩呢。 再说,咱们还卖给外村人不少秧苗。 算一算,也挣不少了。” 沈笑抱着侄子,让大嫂给他洗脸。 小家伙儿却两手在盆里使劲的拍,溅出好多水。 看到姑姑居然被水溅到闭上眼睛,昌林拍的更起劲儿了。 周氏一把抱过他,啪啪几下打到屁股上,他瞬间老实了。 管氏对小孙偷瞄自己搬救兵的眼神,丝毫不回应,她道:“那是大棚和玉米占了地,还有二号地也种了些桃树枝。 不过不种那么多也应了,听说,今年林县尊在各村收走的种薯,都是一文钱三斤了。” 沈大伯叹道:“种的人多了,价钱就会降。 今年咱们春小麦的收成不错,可是到了粮商收购时,却比往年又低了一文。 多打的这部分粮食,里拐外拐,还是没挣到钱。” “大伯,林县尊后来不是专门从京城找来了大粮商收粮?”沈笑从堂屋搬出来桌子道。 “是啊,卖的早的,都觉得吃亏的不行。”沈大伯拉过洗好手脸的小家伙儿,笑道:“饿了吗?” “饿。”昌林点点头,可是在沈笑端着蒸好的蛋羹来喂他时,他把碗推到沈大伯面前:“先,爷吃。” 沈大伯笑着在碗沿假意咬了一口,昌林又转向管氏。 管氏斜他一眼,拿过沈笑手里的勺子,挖了一点吃了。 昌林:…… 他转头看看去泼水回来的娘,又回头看看姑姑,终于不再假装大方,乖乖坐在自己的小椅上。 张大嘴巴,啊啊啊的提醒沈笑喂他。 沈笑给他口中填了一勺儿蛋羹,昌林立刻嚼嚼咽了。 不过一小会儿,一碗蛋羹就见了底。 昌林扒着碗看看,沈笑斜给他看,“吃完了。” “爷。”昌林起身,钻进爷爷的怀里。 沈大伯就给他拿出一片儿桃儿干。 “小人精儿。”沈笑也从沈大伯手里捏走一片桃儿干。 昌林马上就双手上去,一手抓了一片。 “吃什么好吃的呢?”沈志的公鸭嗓子响起,昌林就跑去找爹。 走在后面的沈远,一把抱起他时,嘴里被儿子放了一片桃干。 这边,周氏已经和婆婆把饭端上了桌。 沈志上前瞅瞅:“娘,怎么没有放辣椒?” “等你变声之后,随便吃。”管氏摆好筷子道。 沈志洗好手脸,摸摸自己的喉结,只能暂时忍下吃辣菜的想法。 今日午食,是棒子面,高梁面加白面的三合馒头。 菜是周氏做的猪肉炖粉条,还有一个炒鸡蛋,一个老醋松花蛋,一个凉拌金花菜和冬瓜汤。 就着棒骨汤熬出的菜米饭,沈志足足吃了三大碗。 拿着半块馒头“噎筋儿”的沈志道:“七两,这棒子面也不错吃呀,还有点甜甜的回味。” “甜。”刚吃一口冬瓜片的昌林,响亮的喊了一声。 沈志一个弹指弹上他额头,小家伙儿愣了一下,然后才感觉疼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管氏起来就要揍沈志,“正吃饭呢,你逗他干啥。” 沈志在凳子上起来后跳,躲过来自老娘的筷子功,“娘,娘,我错了,我错了。” 嘴巴里说着错,人已经跑过影璧,“我去找方哥儿了,下午打枣。” 管氏气的坐下,搂住抽咽的孙子,“不哭了,奶把二叔打跑了。” 沈笑给他擦擦泪,“别哭了,一会儿打枣,姑姑带你捡枣儿。” 昌林望望爹娘,慢慢点点头,“不睡。” 周氏和沈远,十分淡定的吃着饭,她斜了儿子一眼,“不睡觉长不高。” “姑姑。”昌林转向沈笑。 沈笑捏捏他的小鼻头,“等你睡醒,咱俩再去。” 昌林立刻张嘴笑了,顺便吃了一口奶奶喂的粉条。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又胖了 午时刚过,旭哥儿,小叶子,大花二花,四个丫就寻来了。 昌林睡的正香时,猛得听到旭哥儿喊七两姐,嗖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 “姑姑。”他掀开小被子,光着脚丫就要下地时,沈笑进来托住了他。 “姑姑没有走。”沈笑把他放在床上,穿好小夹衣和外罩,把袜子也给他套上。 昌林不穿袜,“热。”他抖着小脚丫不让穿。 沈笑看看窗外,秋高气爽,隔着窗纸似乎都能看到碧青的空中,飘来朵朵白云,和盛开的棉花一样。 “不穿就不穿,但是不准踩水,不然以后不带你玩儿。” 昌林的小脑袋和争着啄米的小鸡仔儿一样,点个不停。 鞋子一穿好,他就滑下炕,牵着小姑姑的小拇指,急不可耐的蹦跳出屋。 大大小小一群人,刚刚出了大门,就见一辆马车从村东小路拐来。 程宁钻出马车,“七两,七两。”她手挥动的可有劲儿了。 “七两,小叶子。”车窗被打开,陶佑伸出了头。 “唔,咕咕。”小叶子跑向马车。 车夫很老练的止住了马匹,程宁第一个跳下了车,又回身抱住常应星下来。 接着就是陶佑蹦下了马车,和小叶子抱着蹦跳起来。 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和骑马的待卫,车帘掀开时,沈笑就看到了那个叫宋如的小姑娘。 尽管她们两个看起来一样大,但是沈笑总觉得别人是小姑娘。 昌林拉着小姑姑的手,掂着脚看那个小哥哥。 常应星冲过来想抱起他,却发现还是抱不动,他嘴里念叨着:“昌林,你又胖了。” 昌林咬着胖胖的手指,努力想自己认识他么? 沈笑将他的手从嘴里拔出,道:“星哥哥,你抓周时,他送你的小木剑。” “星星。”昌林好像记起来了。 “就是我。”常应星抓过他的手,道:“我有妹妹了,叫常应月。” “月月。”昌林随着他的话尾说。 俩个小人儿,手拉着,就这么聊开了。 而陶佑拉着小叶子也到七太奶家先去报道了。 旭哥儿也跟着一起跑回家,还道:“等等我们啊。” 沈笑点点头,然向看向程宁和宋如:“你们不用上学吗?” “今天八月二十五,我们书院休沐。”程宁背着扬头道。 “噢,你们书院和我们县城书院的休沐时间不一样。”沈笑表示明白了,她奇道:“你们三个好像不同龄不同级吧?” “哈哈,”程宁拍了她肩膀一下,道:“陶先生教我们书法课。” 她看到了后面的二花,招手道:“二花,你千字文学完了吗?” “学完了。”二花上前,道:“七太奶说我可以开始学论语了。” “不错。”程宁刮刮她鼻子道:“我手里有一个书院的推荐名额,你问问家里人,让不让你和我去京城的书院上学。 如果同意,今天就收拾东西和我进京。 陶先生也兼任一级班的文史课。” 宋如好奇的看向二花,很平常的小姑娘,清秀有余,灵动有神,但是并不娇美。 二花微张小口,猛得看向沈笑,“七两姐姐,不是说陶舅老爷在皇家书院吗?” “是。二花,你回去问问你爹娘。”沈笑很为她高兴。 “可是,我们家钱……”二花的话没有说完,大花就抓住她的手臂,“现在就回家问爹娘。” 她看向程宁,深深的躬了一下身,“七两,我们今天先不一起了。” “快回家吧。”沈笑催促着。 大花就抓着二花跑了,连篮子都忘了拿走。 旁边的二丫,突然走向程宁:“我妹妹四丫,已经能背论语了。” 说着她就转身,拽过四丫,“给这位姐姐背一篇。” 四丫十分窘迫,扯着身子后退时,被沈笑挡住了。 她道:“常宁,四丫几乎没有正式上过族学,但是她三百千都学完了。 从四五岁时,她就和一些交不起口粮的孩子,在族学窗下听课,只有每年冬闲时,才在学堂学一个月。 族老们怜惜孩子们的向学之心,只要不影响学生,从来不撵他们。” 程宁注意到,那个叫四丫的女孩儿,垂首时,手上澎出一滴泪水。 她沉吟片刻,道:“我只有一个名额,不过,若你确实优秀,能够通过考试,未必没有机会。 你背下论语里你学过的那篇。” 大丫有些懵圈儿,二丫拽着四丫,三丫推着她。 四丫低垂着头,脸上充血,唇都咬出了血。 沈笑在她身后道:“四丫,机会也是要争取的。” 四丫双拳紧握,她感觉不到疼,稍倾:“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七太奶带着陶佑几个出来时,就听到四丫朗朗背书声。 四丫背着背着,头就抬了起来,越抬越高,忘着村子顶上的白云,她不带停顿的背着。 昌林愣愣的看着,觉得这个姐姐好像要飘走一样。 沈笑把他和同样仰视四丫的常应星,全都搂在身前。 听着四丫已经背到了里仁篇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程宁也惊讶于这四丫的熟练程度,中间一点都不带停顿的,且断句无一错处。 她打断道:“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何解?” “在父母跟前要孝顺,出外要敬爱师长,说话要谨慎,言而有信,……友爱相处,亲近……还有剩余的精力,就用来学习更多的东西。”四丫将七太奶的讲的完全复述出来。 连宋如都对她的好记性羡慕不已。 程宁颌首,道:“下午我走之前,你可以决定跟不跟我走。” “呀!”二丫蹦起,然后道:“走,一定走。” 大丫有些慌,“二丫,爹娘……” “大姐,皇家书院呀,七太奶就曾经在那上过学的。 将来四丫学成,说定能和七太奶一样教人读书,挣钱养家。”二丫是一定会让妹妹去的。 “我找四爷爷去。”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倍儿甜 说完,二丫就拽着四丫跑了,她本能的知道,能进京城的皇家书院,是一件很争面子的事。 当初旭小叔的爹,十九爷爷考进了文昌书院,好多读书人来四太爷爷家祝贺。 她这边一跑,三丫也提着篮子去追,大丫也跟着,却跑了两步,又转身给程宁蹲身福礼后才又跑走。 本来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现在就剩沈笑带着侄子站着。 噢,还有七太奶家的几个,她笑道:“快去打谷场拾枣儿吧,旭哥儿你们要记得,第二堂课时须回学里。” 旭哥儿双手一揖,“是,七太奶。” 沈笑道:“七太奶,我会看着旭哥儿的。” “那快快走吧,我们就是听佑佑说来打枣儿,才一起跟来的。”程宁向七太奶拱拱手。 就催着沈笑赶紧走,“也给我一个篮子。” 她从沈笑手中,接过了大花和二花的篮子,递了一个给宋如。 沈笑就回身锁住大门,抱起昌林引着大家一起到打谷场去。 七太奶笑着看他们离开后,也锁上门离开。 不过她并非走的村中小路,而是从村中大路直接到了沈四爷家里。 沈笑她们,一个个的在打谷场枣林的边边捡着枣,青的红约,红中挂青,青上有红。 擦一个咬一口,倍儿甜。 随着树上男儿们一棍棍的下去,枣儿除了落在树下,还蹦出老远。 此时,不敢站在树下捡枣儿的大人孩子们,都在边边角往篮子里捡。 沈笑是边捡边吃,还擦擦给小昌林咬。 常应也抢着要吃,没一会儿,他就不吃了。 因为有一颗枣儿咬开,竟然是生了虫子。 程宁也学着大家,跑来跑去的跟着枣儿追。 宋如追上人,轻声问道:“郡主,沈姑娘上回救了我们,听人说她功夫很好,您怎么没有邀她到女学?” 程宁抬头寻到捡枣捡的不亦乐乎的沈笑,轻声回道:“她志不在此,不是个喜欢受约束的。” 宋如想了又想,头挨近程宁嘀咕几句。 程宁诧异,“你没有看错?” “没有,当时雷雨太过,那楼里守楼的老者,请了我们进到借书柜挨着的小厅暂避,我亲眼看到他家小孙孙推开内室门时,悬挂在墙上的几幅画像。” 宋如十分确定的道:“有一幅因为和我在叔外祖书房内,无意中见到的一模一样,我才多看了几眼。” 她看向远处的沈笑,道:“她的侧面和那幅画像很像的。” 程宁咔嚓咔嚓咬着大红枣,道:“你说,她会不会就是你那个失踪姨母的孩子?” “我不知道。”宋如不敢乱猜,“我娘上次来时,都没有看出来。 我有侧面问过她,她说她很少见到叔外祖母,每次见到人,几乎都不敢直视她。 我娘还说,她小时候总是听到仆妇们议论,说叔外祖母身上有煞气,是在战场上杀人杀太多才汇聚的。 还听人说,叔外祖母守御书院阅书楼时,杀人杀到刀都卷刃了。 有一次晚上碰到急步而行的叔外祖母,吓的躲在奶娘怀里不敢动。” “那是位巾帼英雄,是我辈之楷模。 身为守斋弟子,我们都有责任守护阅书楼。”程宁想了一下,道:“这个画像你知道就可以了,不必和你家人说。 我看她过的挺好的,无拘无束的。 若七两的娘真是你姨母,怕她地下有灵,也不愿意认你叔外祖。 忒愚孝了点,亲娘遗命守孝三年不可见长女,他就真不去见了?” “我外祖说,他去过,只是远远看了看人就走了。”宋如也不好非议长辈。 “哼,心里有愧吧。”程宁承认陆侍郎很有才,就是太冷清了一点儿。 亲闺女养在老家多年,他调任回京半年,都没去看看。 丁忧回京,居然真的听了亡母遗命,说什么女儿克亲,妨了家运,须得跪经三年压压。 还不让孙女儿见爹,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如姐儿,你外祖还在找你三姨母吗?” “在找的。” “那再等等吧,我找人查一下,看是不是?” “谢郡主。”宋如欣喜,郡主查,比外祖毫无头绪的找人快许多许多。 两人在远处的悄悄话,沈笑是听不到的。 她虽然五感超过常人,也不可能有事没事就运转少的可怜的灵力,去注意周围人的一言一行。 但是打谷场沈家的大家长一个个都离开,她是看的清清楚楚。 沈大伯还交代她,等收枣儿的来了,喊人帮忙去把家里的抬来卖了。 沈笑看村长夫妇打头领人走了,心道,只四丫去皇家书院上个学,怎么还惊动这么多人? 她很想去看看怎么办? 心动不如行动,她把昌林和常应星交给伯娘和大嫂,准备去打听一二。 管氏知道她的小心思,道:“你不用跟去,不就是四丫去考皇家书院的事么,我都晓得为什么?” “为什么?”沈笑想知道。 周氏也是满脸的求知欲,只有她儿子和常应星,趴在地上认真的捡枣,丢开,又捡回来。 把个大枣当成弹珠子在对对碰了。 管氏道:“曾经,沈氏一族有位姑奶奶考进了皇家书院。” 说完,二丫就拽着四丫跑了,她本能的知道,能进京城的皇家书院,是一件很争面子的事。 当初旭小叔的爹,十九爷爷考进了文昌书院,好多读书人来四太爷爷家祝贺。 她这边一跑,三丫也提着篮子去追,大丫也跟着,却跑了两步,又转身给程宁蹲身福礼后才又跑走。 本来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现在就剩沈笑带着侄子站着。 噢,还有七太奶家的几个,她笑道:“快去打谷场拾枣儿吧,旭哥儿你们要记得,第二堂课时须回学里。” 旭哥儿双手一揖,“是,七太奶。” 沈笑道:“七太奶,我会看着旭哥儿的。” “那快快走吧,我们就是听佑佑说来打枣儿,才一起跟来的。”程宁向七太奶拱拱手。 就催着沈笑赶紧走,“也给我一个篮子。” 她从沈笑手中,接过了大花和二花的篮子,递了一个给宋如。 沈笑就回身锁住大门,抱起昌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商量 “我只知道有这么个规定,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的,得去找你福老太爷,或者四爷爷问。”管氏看到大儿子二儿子他们已经从树上下来了。 就道:“这事儿我们也搭不上话,还是先捡枣吧。 一会人家收枣的人就来了。” 说完,她就走向掉了厚厚一层枣的地方。 沈笑却蹲那儿扶着昌林没动,她看向周氏道:“大嫂,这是有了希望又生生破灭了。 族里就不能把这条给改了吗?” 周氏也牵起常应星,道:“七两,你要是族长,就有权力和族老们修改族规。 不过,皇家书院真的有那么好吗?” 常应星点了点小脑袋,道:“好,我也要去那里上学的。 可以学习骑马射箭,有专门的武学先生。” 沈笑起抱着昌林,想了想道:“我只知道它名气挺大的,除了国子监,就它最有名了。 国子监只有男子可以考,皇家书院女子也可以考,平民百姓都可以进。” “大嫂,我那会儿要是不拦住四丫,可能她就跑回家没有这回事了。”沈笑把昌林递给她,道:“我得去找找七太奶,不然我心难安。” 周氏接过儿子,“七两,你和娘说一声。” “嗯。”沈笑找到管氏,拉她到一旁耳语一番。 管氏将她的碎发抿到耳后,道:“去吧,别惊动人。” 沈笑想了一下道:“伯娘,我是不是做错了。” “哪有那么多对对错错。”管氏推她离开,“问过七太奶,你就安心了。” 沈笑看了看她,就快步离开了祠堂后的打谷场。 宋如看到,“郡主,沈姑娘怎么走了?” “可能有什么事吧。如姐儿,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快来捡枣,你看大家都去用袋子装了。”程宁只瞄了一眼,就拉着她去找周氏。 而沈笑这边,先是去了四丫家里,拾嫂子正在点着四丫的额头,“你说你,咋不能让你哥去了? 你个丫头片子,到京里人生地不熟的,将来又不能考官,去了有什么用?” 四丫不语,任拾嫂子点着额头。 大丫不敢劝,越劝她娘越来劲儿。 二丫是觉得,反正人家相中的是四丫,娘再戳也没用,戳几个又不会少块肉。 三丫拿着削好的红薯,也吃边看着。 拾嫂子还在那说:“你要去了,我没有银子给你的,你大姐快说亲了,哪哪有要钱。 你哥也……” “咳咳。”沈笑站在大门处,用力的咳了一下。 拾嫂子立刻笑着迎上来,“七两,快进来坐,嫂子给你打红糖鸡蛋水。” 七两可是她家的贵人,不仅把自己家跟着她种的辣椒收走卖了,还要给宝哥儿找事做。 听儿子说,七两鼓捣出了红薯做的吃食,回头让他跟着去收红薯呢。 几个丫也都摆摆手喊人,请她入座。 沈笑摆摆手,道:“我来看看拾哥在家不?” “七两姑,我爹被四太爷喊到族学去了。”二丫找了四太爷,他马上就派人把爹喊去了。 拾嫂子很热情的道:“七两,找你拾哥哈事?我们娘几个,也能帮把手。” “没啥事,我先走了。”沈笑看出,拾嫂子并不反对女儿进京入学,心里更加不得劲。 她转身离开,留下几个丫和拾嫂子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 沈笑又来到族学,门口有沈忠守着,他道:“七两,找你大伯吗?” “忠大伯,我找七太奶,她在这吗?” 沈忠指了指紧闭的大门,道:“都在里面商量事情呢。” 沈笑看了看,就决定坐在门墎上等。“忠大伯,我能在这等吗?” “那有啥不能的。”沈忠不反对,大门那么厚,人又都在房里,这里什么也听不见。 那是别人,沈笑想听,自然能听到的。 她盘腿坐下,手托着下巴,看似眼睛看着远处,实则运转灵力,偷偷听里面的谈话。 先是听到几个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然后就听到院内七太奶的话音。 “时移世移,族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大齐早就没有了,为什么还要守着这条规矩。” 福太爷却道:“咱们让女娃娃识字,是为了让她们识礼数,知人情。 不是为了让她们进宫当差的。” “你怎么知道会进宫,现在不考女官,四丫在书院多学些学问或技艺,将来可以回来接我和七嫂的班。”福太奶显然有不同意见。 福太老将茶碗搁下,道:“老四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把大家召集起来的。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商量吗?不考女官的皇家书院,到底适不适何沈家的孩子们去。” 另一位族老道:“皇家书院的女学,多数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咱们的孩子们进去,多半会要倚靠别人,就和当年的那位一样。 她入学不久,就与废后相近,不然那么多女官,凭什么她一进去,就到了景阳宫?” “也只她一个而已。”七太奶道:“现今大周重开女学,书院一切都与百多年前的书院不同,很多都借鉴了前朝女帝时规制。” 沈村长道:“七奶奶,那是因为咱们村就考上这么一个。 本来是件令人欣喜的事,谁想到十几年后,却让我沈氏差点一阕不振。 她家那一支倒是流放了,我沈氏也差点倾家荡产。 三十年,两代人无法科考,此后,我族内再也无力供养出一个举人。” “机会难得……”七太奶不想放弃。 “七婶。”沈四爷说话已经渐渐清晰,只是有点慢,“四丫从书院里出来,如果让她回来村里,她愿意吗? 见识过外面的繁华,谁也不会甘心的。 现在不再考女官了,四丫真要去,也未必不可以,但是,她需得学成之后,回来族学。 这个小拾同意,四丫将来也不见得愿意。” “各位长辈,四丫不去了。”沈拾的高兴变成了害怕。 沈笑在外面听着,觉得长辈们还算开通,没有非要死守过时的族规。 不过,他们就那么肯定四丫能考进去吗? 离开沈家村的四丫,会不会想回来? “好了。”院内沈四爷的声音又传来,他这个老族长,比沈村长这新任的族长有权威。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文四斤 沈四爷缓缓说道:“我们现在商讨的,是将这条族规更改一下。 如今天下承平,不再是百年前的旧朝。 我们沈氏,今后女子入皇家书院女学者,不可入宫。 都同意以后家中子弟可以考皇家书院的话,就要各家签下字据。” “我同意,女娃娃完全可以将来做女夫子。” “都行都行,反正我家几个崽子,是指望不上了。” “是了,这条对我家没啥影响。” “文大叔,三郎回头考不考?” 沈大伯笑道:“他要在县城的书院读书参加县试。” “对,七太奶,茂小叔也要在县里考试吧?” “是。”七太奶语气轻快,只要不拦着孩子出头就行。 “安静。”福老太爷扬声一喊,大家立刻坐好,三十多人仿佛入学的孩子们一样,端坐在坐位上。 “即然你们都同意,那么四丫此去京城,若考进了书院,将会和所有考到县里书院的男孩一样,每月领族中两斗米。” “啊,福太爷,女孩子也可以领?”有人发出疑问。 “为什么不能领?我沈氏当初设立女子班,女子也是和男子一样,交一顿口粮管两餐饭食。 即便后来族内艰难也未曾关闭女子班。”福老太爷严肃的道:“怎么你有意见吗?” “男孩可以考官,这女孩子学成就嫁人了。”那人说道:“这不是白供给了。” “是啊是啊。”又有人附和。 当然也有人有不同想法。 “那万一四丫将来出息了,咱们也能沾光儿门。” “都嫁人了,我们能沾什么光?她又不是娶个相公回来。” “她有兄弟,招赘做什么?” …… 正在众人争论之际,村长媳妇从厨房提着水壶进来。 沈村长摆摆手让她出去后,咳咳两声,道:“都别争了。 如果你们同意供给两斗粮食,就站起来。” 很快,就有七八个人站了起来。 七太奶和福太奶对视一眼,考进皇家书院的,都不用交束修的。 每月可以免费领取定额的笔墨和一餐午食。 但是人不可能只一天吃一顿饭。 她道:“不同意的也站起来。” 结果,没有一个人起身,别看大家识字不多,心里明白着呢,站起来就得罪人了。 “呵,你们就确定,自己闺女将来就不会有个出息的?”福太奶虽然眼花,但有没有人站起来,她还是看的清的。 “别忘了,第一任永靖侯就是女子封侯。 至今,明嘉公主和她组建的轻骑卫都还在招收女子。” “没错。”七太奶也道:“皇家书院历来侧重武学,男女学生都要上武学课。 我们不同意女子入宫,但是不反对她进轻骑卫。” 没有人说话,沈大伯也没有开口,他刚才同意了给两斗米的。 沈四爷一看,就道:“先这样吧,既然都同意了,就签字。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议。” 他对沈拾道:“小拾,四丫去京城,所有费用你自家供给。 我们不强迫她回来族学教学。” “这么说,四丫不用除族了?”沈拾确认道。 沈四爷道:“不用,但是一旦她进宫,立刻就会被除族。 你们家也必须分支出去,离开沈家村。” 沈笑没有听到沈拾再说话,只听到村长招呼大家签字按手印。 她停止运转灵力,心里有些明白了,皇家书院可能就是当初女帝设立的武学院。 观程宁的行态,也是学过一些功夫的。 等到门从里面拉开,沈笑与几位长辈打招呼,“四爷爷好,八爷爷,九爷爷,十爷爷好。 各位叔伯哥哥们好。” “七两啊,听说你要买红薯?”沈九爷问道,他家就在七太奶家东边,和沈笑的两个大棚就隔条村中的大路。 大家也都不走了,他们都听说了,七两用红薯制出了粉条。 “买,我和县尊不一样,我不挑那些又大又齐整的。 那些挖断的我也要,但是有虫眼的我不要。”沈笑申明道:“不过,我一文钱四斤。” “可以。”沈九爷准备卖给她。 “啥时候收?”沈十七道:“挖断的放不住,去年我舍不得吃,后来都放烂了。” 沈笑想了一下,道:“明天就开始收。 你们谁家有亲戚想卖,可以找我家,或者等我二哥上门去收。” “那行嘞,我回家给你装好,明天送你家去。” “我也送。” “一准儿明儿个啊七两。” “一定的。”沈笑拱手道:“谢谢大家捧场,我会当场结清帐目。” “哟,那我得快回家准备去。” “走走走,先去收枣,完了去装红薯。” “红薯?现在别人都叫白薯,我上回还在通州城,听有人喊:卖烤白薯喽, 京城新出的烤白薯,又甜又面。 好多个人围上去买,嘿,我以为是什么稀罕物。 结果凑近一看,是咱们种的红薯。” “其实白心的最多,我看叫白薯合适。” “哈哈,一个地儿一个叫法,我跟人去天津送了一船货,那里叫山芋。” “真的呀?” “那可不。” 目送大家都离开,沈笑迎上沈大伯,道:“大伯,七太奶他们都还在里面吧?” “在。”沈大伯问道:“有事?” 沈笑点点头,见左右都没有人,她道:“大伯,我原来想,咱们今年做一年的粉条,慢慢的大家也会知道怎么做。 这都是眼皮子活儿,看一遍都能学会。 有人上门问,就告诉他们。”村里,基本上都没有秘密的,每家都有人串门走动,她本来就没有打算一直保守着制粉条的方法。 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实际上好多东西,在古代都已经出现。 就比方温室大棚,其实汉代就已经有反季节的蔬菜了。 宋代的温室,冬天可以培育许多花卉装点冬日的房间。 还有很多的吃食,比如豆芽,《东京梦华录》里就有详尽的生发方法。 再比如有名的东坡肉,云酥片鸭。 “你现在改主意了?”沈大伯道:“七两,方法是你的,你自己决定。” “那,大伯,你和我一起去找村长叔他们吧?”沈笑又把沈大伯扶进了族学。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交给 “大伯,怎么突然间大伙儿都到学里来了?伯娘说……”沈笑边走边问道。 沈大伯就在门口,把事情简单的和她说了一下。 同时,沈实这边也回到了家,一伍一什的把事情说了。 “啥?族里不给供给?凭啥呀?”拾嫂子不乐意了。 沈拾声音也高了起来:“什么凭什么?十里八村,包括整个县里,你去打听打听,有几个村里让女娃上学的。 除了我们沈家,还有谁让孩子们上学不收束修还管一顿饭的。” “这多长脸的事。能到皇家开的书院上学。”拾嫂子声音弱了下来,指指隔壁道:“他,当初考入文昌书院,族里每月给两斗米。 临走,还给送上了五两银子程仪。 我闺女比他进的地方还厉害。” 沈拾瞥一眼她,道:“你这会儿觉得闺女儿子都一样了? 再说,四丫还得考一回试才能进。” “我……”拾嫂子哼了一声,又道:“那别让四丫去了。我们交不起束修。” “为啥不去?去。老子就是借钱,也让闺女去。”沈拾给四丫招招手,“四丫,爹供你去,争气点儿。 回头出息了,别忘了拉把拉把你们兄弟姊妹。” “爹。”四丫站到他面前,保证道:“我一定会考进去的,也会好好学。” “好闺女。”沈拾拍拍她的头,他没本事,家里就供个宝哥儿都吃力,几个女儿,都是糊弄着长大的。 …… “七两,你真的准备把制粉条的方法交给族里?”沈村长震惊的看着沈笑。 今年,还没开始大挖红薯时,沈远兄弟两个,就在地里挖出一些,做出的粉条被永福楼的老板买走,一斤十二文钱。 “村长叔,刚刚我和大伯商量过了,族里只有五十亩族田,供应一村的孩子上学,经常不太够支应。”沈笑不是白给的。 “咱们开个沈家作坊,制作粉条的出息,用来供应沈家考入县城府城京城的孩子。 若有余力,以后,沈家孩子入学,免交口粮,成绩优异者,每月发一斗米。” “七两。”沈村长不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八叔替沈家的孩子谢谢你。” 七太奶和福太奶也很激动,那朱老板买粉条时,她们正好在沈笑家。 现在一文三斤的红薯,哪怕十斤红薯做一斤粉条,也是赚不少钱的。 福太爷抽着烟袋,吐了一口烟,道:“伯文,你去把你四叔喊来。 老八,你和伯文一起去。” “唉。”沈大伯知道福太爷是有心支开他,就和八弟一起离开了。 他们一走,福太爷就道:“七两,你知道你亏了不?” “不亏。”沈笑摇头道:“福太爷,我们家不富裕,但是村里也不富裕。 咱们沈家,要想起来,就得更多的孩子有出息。 福太爷,咱是平民老百姓,不是有四爷爷这个童生镇着,每年浇地时,那上游几个村,能让着咱们?” 若是今天族里固守陈规,要四丫除族了才能进京入学,她是不会交给族里。 但是族老们,一直以来在男女生上学这个事,都是一样对待。 不考皇家书院,就都不许考,不供 “大伯,怎么突然间大伙儿都到学里来了?伯娘说……”沈笑边走边问道。 沈大伯就在门口,把事情简单的和她说了一下。 同时,沈实这边也回到了家,一伍一什的把事情说了。 “啥?族里不给供给?凭啥呀?”拾嫂子不乐意了。 沈拾声音也高了起来:“什么凭什么?十里八村,包括整个县里,你去打听打听,有几个村里让女娃上学的。 除了我们沈家,还有谁让孩子们上学不收束修还管一顿饭的。” “这多长脸的事。能到皇家开的书院上学。”拾嫂子声音弱了下来,指指隔壁道:“他,当初考入文昌书院,族里每月给两斗米。 临走,还给送上了五两银子程仪。 我闺女比他进的地方还厉害。” 沈拾瞥一眼她,道:“你这会儿觉得闺女儿子都一样了? 再说,四丫还得考一回试才能进。” “我……”拾嫂子哼了一声,又道:“那别让四丫去了。我们交不起束修。” “为啥不去?去。老子就是借钱,也让闺女去。”沈拾给四丫招招手,“四丫,爹供你去,争气点儿。 回头出息了,别忘了拉把拉把你们兄弟姊妹。” “爹。”四丫站到他面前,保证道:“我一定会考进去的,也会好好学。” “好闺女。”沈拾拍拍她的头,他没本事,家里就供个宝哥儿都吃力,几个女儿,都是糊弄着长大的。 …… “七两,你真的准备把制粉条的方法交给族里?”沈村长震惊的看着沈笑。 今年,还没开始大挖红薯时,沈远兄弟两个,就在地里挖出一些,做出的粉条被永福楼的老板买走,一斤十二文钱。 “村长叔,刚刚我和大伯商量过了,族里只有五十亩族田,供应一村的孩子上学,经常不太够支应。”沈笑不是白给的。 “咱们开个沈家作坊,制作粉条的出息,用来供应沈家考入县城府城京城的孩子。 若有余力,以后,沈家孩子入学,免交口粮,成绩优异者,每月发一斗米。” “七两。”沈村长不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八叔替沈家的孩子谢谢你。” 七太奶和福太奶也很激动,那朱老板买粉条时,她们正好在沈笑家。 现在一文三斤的红薯,哪怕十斤红薯做一斤粉条,也是赚不少钱的。 福太爷抽着烟袋,吐了一口烟,道:“伯文,你去把你四叔喊来。 老八,你和伯文一起去。” “唉。”沈大伯知道福太爷是有心支开他,就和八弟一起离开了。 他们一走,福太爷就道:“七两,你知道你亏了不?” “不亏。”沈笑摇头道:“福太爷,我们家不富裕,但是村里也不富裕。 咱们沈家,要想起来,就得更多的孩子有出息。 福太爷,咱是平民老百姓,不是有四爷爷这个童生镇着,每年浇地时,那上游几个村,能让着咱们?” 第一百四十章 阵角 沈村长满脸的笑意,“作坊以后就是族产了,但是,七两说得有水源和石磨。 这地方么,就设在族学最后一进,那半亩多地,一直以来都堆着柴种着菜,赶明儿开个侧门,出去左转不远就是磨房和水井。 正好入冬前,咱们把萝卜白菜收一收。 再跟前头的房子拉道墙,也不影响孩子们上学。” 沈笑暗道,怕是拉院墙,是为了隔开孩子们的视线吧。 三十多户的当家人,纷纷议论起来。 七嘴八舌中,就有人问了起来。 “八叔,那以后,族学里的菜,咋办?” “族田地头种两垄,就够孩子们吃了。” “族田是种地的,得在村南边的菜地拔出半亩种菜才行。” “呵,说的轻巧,你家菜地愿意给松出来一分啊?” “咋,菜地是族里的宅基,什么时候成谁家的了。” “那都精心侍侯许多年了。” “对呀,你们谁愿意均出点菜地。 还有井是村里的,有时打水还需要排队。 我看,不如把作坊先放七两那院子,用水也方便不是。” 沈笑一看,说话的是沈大路,她蹙眉不解,三伯怎么把他带来了。 沈大路就是个捣蛋鬼,沈笑盯着他道:“大路哥,我看三伯给你收拾的那处后院就不错。 后面开个门,正对着磨房和水井,更方便。 你打算收族里多少租金开个后门呢?” “七两,我们家就那么大地方,哪有你家里大。 你还有两块老宅地,能盖多少房? 既然你把作坊都让了,不如再让出一块儿地呗。”沈大路嬉皮笑脸的说道。 沈大伯斜睨了他一眼,这孩子? 沈老三狠狠的瞪向儿子,姚氏派二儿来打探来了,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操心的宽了。 “混帐!”福太爷的烟袋锅子直接朝沈大路扔了过去。“占便宜没够了吧? 你们谁,还有这想法? 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们瞎叨叨的。老八,你说。” 沈大路差点缩到课桌底下,他再不敢啃气。 其他人,也都闭紧了嘴巴。 沈笑瞄瞄众人,再瞄瞄几位长辈,都挺淡定的。 她大伯坐在角落里,对她笑了笑。 沈村长道:“我现在是通知你们,不是让你们来拿主意。 将来作坊挣钱了,石磨和水井咱们再置办。 菜地,每家均出两垄,依次从东往西边数,每家并出两垄。 最西边留出的地方,给族学里种菜。 谁要是不愿意,谁家孩子就回家自己吃自己。” 沈笑就见一群人连呼吸都变浅了。 “七两,你把作坊都需要什么,直接给列出来,我们回头就把后头整好。”沈村长看向她道。 沈笑:“垒两个大灶台,准备七八个大水缸,再准备两个打浆和面的缸。 搭两间宽阔的草泥房子,多准备些晾晒架子和两尺左右的短竹竿就成。” 她看向众位长辈道:“关键是选几个人,咱多把制粉的法子保密一段,就能多挣些钱。 我原先只打算让我大哥二哥收收附近的红薯。 现在族里开作坊,最好能把今年种红薯的地方,都收一收。” 沈四爷沉思着,听她说完道:“七两,今年好多人种的薯都被县尊收走了,其他县里,应该官府也有收,不会有剩太多吧?” 沈笑想了一下,道:“四爷爷,林县尊为什么今年收的种薯一文三斤? 就是因为,朝庭鼓励大家种薯的同时,又从福建,广州,还有普陀山的寺田,运来了些种薯。 据说,南方是种两季,今年山东河南有些地,春天的时候就种上了。” “原来如此。”沈四爷颌首,林县尊也算和沈家有些拐弯儿亲,现在看在,更亲。 “咱们要跑那么远去买吗?”沈成懵圈儿了,这些地方在哪?他还不知道呢。 “大成哥,不用跑那么远,我岳父家,大兴那边,都有不少人种。”沈小舟拽拽他道: “今年,有些人家春夏两季都种了。” “没有错,所以咱们只把顺天府收完,就有不少了。”沈笑拿了一张纸,道:“我估算了一下,顺天府转下来,咱们最少能收二十万斤。 就算十斤薯出一斤条,也能挣个百十两。 而且,在外面收那些挖断的,一文钱五斤应该也是可以的。” “嗯,这个可行。”福太爷赞成,他道:“那就订下去收红薯的人。 趁着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它能制粉条,我们多派些人下去收。 祠堂和族学,给滕地方放红薯。” “谁愿意去收?”沈村长问道。 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沈村长点点头,道:“咱们是刚开始,头三脚难踢。 族里出工的,每个人每天,先给你们二十文工钱。 先说好,我一会儿选人来作坊制粉,只选嘴严的。 你们可以让家里婆娘来打下手的,不论作啥,一家只准来一个。 七两,是晾粉对吧?” 沈笑颌首,道:“对,磨浆太累人,有驴子也不轻松,还得壮劳力。 第二道晾粉时的活计,婶子嫂子们都能拿下。” “呀,还有工钱?那算我一个。” “我也去。” “我以为是帮忙呢。” “哼,回头挣钱了,会给你们每天发工钱的,男的四十文,女的二十文。”沈村长话音才落,人都坐不住了。 一个个都起来争着去,沈笑这才回过味点味来。 她看了看福太爷和四,八,九,十,四位爷爷,心道,这几位,都是来给村长叔压阵角的。 人选定下来之后,沈笑就跟着大伯,一起随着众人去了打谷场称枣。 其他几家,已经听说了小二花和四丫要进京的事,卢家那几家的当家人,也都回家商量完事儿才回来。 所以村民们对沈家男人聚在一起这么久,跟本没想那么多,都以为人多不好管的原因。 而程宁这边,收到了小二花和四丫的确切答复后,等到围观了商人来收走一袋袋的大枣,她也要离开了。 看着车上被装了两大袋枣儿,程宁看了看沈笑,道:“这个不收钱吧。” “不收,是沈家卢家送你的。 你看,我们村长和族老们都来了。”沈笑示意她看村口。 程宁看到了,她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四斗 沈笑一点也没隐瞒,她道:“你用的真名实姓,还说让我叫你常宁。 全天下,姓程,字常宁又在皇家书院上学的,怕也只有东宫常宁郡主了。” 以前她只是猜测程宁是皇家人。 这回主要是昌林周岁时,林县尊送来了文大姑的贺礼,给自己提醒了程宁的身份,她才确定了。 “这么容易猜到吗?”程宁求知欲很强,边走边问。 “顺天府所辖,离京城近。”沈笑顿了一下道:“关键你从来没有故意隐藏过。” “哼,”程宁扬头挑眉,道:“本郡主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跟在她俩人身后的大花二花和四丫迅速对视一眼。 去年,程姑娘是和那位贵夫人一起来接常应星的,村里人大都见过她们带了不少护卫进村里。 也知道她出身富贵,却不知道是如此富贵。 春天时,昌林周岁,她还带了表弟来吃席,坐在她们中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她们不知道,但是七太奶从陶佑那里知道了的,她知道了,那就是沈家族老里也会有人知道了。 程宁今年开春,只来过一两次村里,沈四爷几位,加上去年,他们都能从她骑的马匹,带到护卫猜到她出身不凡。 今次,听说她说有举荐名额给二花,身为童生的沈四爷,就明白这一位必是阅书楼的守斋弟子。 只有皇家书院阅书楼的守斋弟子,才有资格直接举荐人进书院。 从七婶那里确定,这位还是一位郡主。 沈四爷没有张扬,只和众位村老,在出村口的路上等着她。 见程宁已经走来,沈四爷笑着上前,一揖到底,道:“谢姑娘对两个孩子的关照。” 程宁坦然的受了他的礼,后面福老太爷,福太奶和七太奶等人,也都上前来行礼。 沈笑就见程宁避了开来,接着就听程宁道:“多谢诸位送的大红枣儿。 卢锦(小二花),沈明心(四丫)二人,能走到什么地步,还要靠她们自己努力。 我只能保证她们的安全,保证不了她们的前程。” 说完,她就转向沈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 别忘了,今年给我做出一百斤的粉条。” 沈村长心下暗喜,这没开工,就又预订出了百斤,太好了。 沈笑这边颌首,笑道:“等到入冬了,我给陶小表姑送信,你再派人来取。” “嗯。”程宁又转向沈四爷他们,道:“各位还请留步。我以后还会常来常往沈家村,你们太客气了,我就不敢来了。” “那我们就不扰姑娘清静了。”沈四再度拱手后,看了一眼沈笑。 就带着一群村老退到了街口处站着。 二花娘和拾嫂子她们,已经在沈笑家门口,送过两个孩子了。 此一时,她们跟在后面老远的地方,给要上车的二花和四丫头挥手。 车子驶出村口,沈笑就看到宝哥儿追上来,给趴在车窗上的四丫手里塞了个一块破布。 直到看不见村子,四丫才打开了卷着的布。一个木盒子,都有洞洞了。 四丫轻轻的打开,看到有百多个铜板在里面。 二花卢锦惊呼:“宝哥儿竟还攒下这么多钱。 我哥手里才有十几文的铜板。” 四丫沈明心合上盒子,道:“我哥,从小就会攒钱。” 她只是没有想到,大哥会全部送给了自己。 …… 宝哥儿低垂着脑袋回村,他其实有些心疼了。 忘了只给妹妹一百文,剩下的还藏着。 看到沈笑还和卢大花站在那儿,宝哥儿快走几步,道:“七两姑姑,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去收红薯?” “急着挣钱了吗?”沈笑猜到他塞给四丫的是钱。 宝哥儿连连点头:“我一个铜板也没有了。” 大花笑道:“宝哥儿,以前的时候没有发现,你还是个上进的。” “大花,我只是不爱看书。 实际上,我还是个很能干的小哥儿。 是不是,七两姑姑?”宝哥儿立刻申明。 “是。我做证。”沈笑暗笑,宝哥儿以前,还是被他爹娘护的会躲懒了。 真要好好教,早就顶半个门户了。 她道:“宝哥儿,你明天来我家找我二哥,他带你。” “嗯,七两姑姑,我先走了,我爹叫我呢。”他家的巷子,正和出村的路一顺儿,他看见爹在家门口给他招手了。 看宝哥儿跑走,出来送行的人也都离开,大花问沈笑:“七两,我哥能和你哥一起去吗?” 沈笑停住脚步,道:“大花,这回怕是不行。” 大花不用沈笑解释,知道她说不行是一定有原因的。 然而,刚把打谷场的枣树叶枣树枝收拾好的沈志,回家听说妹妹把做粉条的活计交给族里了。 他不能理解,好好的把挣钱门路送出去是什么原因。 “七两,为什么呀?咱好不容有个挣钱门路,你还送人了。” “二郎,好好说话。”沈远按他坐下,“七两心里有数。” 沈志马上道:“有什么数?她最没数了,这是来钱的路子,不是麦种,村里人看东洼二亩麦长的好,来换点麦种,咱换。 起码落了能磨面的麦子了,这制粉法子送出去,落啥了?” “落名声了,不行吗?”管氏瞪他,道:“方法是七两的,她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沈大伯也斜他一眼,道:“七两想的是长远事,不是眼前事儿。 以后,你们的孩子进族学,那都是不要口粮的,前十名的沈家子弟,还奖一斗米。 还有买荒地事,以后咱们说买,谁想再匀什么一百亩,不用你八叔出面,沈家的人都会喷他一脸唾沫。” 沈笑问道:“大伯,两亩麦子,你都当种子和别人换了多少了?” “换了二百斤,咱们自家还要种,放心吧,留下的够种二十亩。”沈大伯没有想到,那两亩地种了一季紫云英,肥力那么好。 两亩地一共打了五石八斗的麦子,一亩接近三石粮了,比往年正常年景还多收了七八斗。 他不知道的是,沈笑专门把东洼二亩地的麦种,换成了在空间里种了三四茬的麦种。 正巧去年种了紫云英,肥也给的足足的,每亩多收三四斗不显的太突兀。 第一百四十二章 糖渍樱桃 晚饭后,沈笑在西院看到沈志在看月亮。 她从房里拿着一罐儿樱桃罐头,抱给沈志道:“三哥,尝尝。” 沈志在凳子上转身,不想理她。 沈笑打开罐子,蹲在他身前用勺子挖出一勺来。 初五的月牙不大,但此时星光灿烂,天又不是太晚,沈志还是能隐约看清的。 “樱桃儿?” “嗯哼。”沈笑送三哥嘴里一勺。 “怎么样?” “好吃。”沈志拿过勺子,又连吃两勺,道:“这糖渍樱桃儿味挺鲜,你怎么办到的? 能腌好了放置四个月还不坏?” “山人自有妙计。”她空间地下室,随便放个百八十年都还是原味儿。 “哼,别以为一罐糖渍樱桃就能让我消气。”沈志挖樱桃的动作都不带停顿的。 “那两罐呢?”沈笑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罐。 沈志又吃一口,斜睨她一眼,“考虑一下。” 沈笑抿嘴乐,“三哥,我当初设想的,就是在自己家做这一季红薯粉条,不开什么作坊。” “为啥?” “因为开了作坊,咱也保不住制粉的法子。 咱一天才能给大家多少钱?有人想买制法,不用多,十两银子都会有作工的人卖这法子。 那样,咱们前面为制粉而买的用具,就算是搭里了。 所以我才想咱们家自己做点赚个小钱。 以后谁来,只要价钱公道,我都教他。”沈笑给他分析道: “可是,族里开就不一样了,这制粉方法,我还可以自由卖给外地人。 咱们家在族里的威望也会慢慢立起来。 且在族里作坊上工的人,不敢为了私利卖制粉方法。 那样违了族规会被撵出村子的。” 沈志举起小罐子,把里面的樱桃汁儿喝完,然后道:“好吧,你说的有点道理。 但是,就不能我们今年先做出来卖一季吗? 就算只收这附近两三个县的,也能制出快万斤的粉条。 一斤挣八文,也有八十两。” “三哥,挣不了那么多。” 沈志问她:“一文四五斤,成本三四文,卖十二文怎么挣不了八文了?” “朱老板来这,说,他一次买走五千斤,你还收他十二文?你不让人家赚个?”沈笑反问道:“绿豆粉丝才十八,咱粉条卖十二文可以,卖十四文,就不好卖了。” “十文给他,也赚六文。六十两呀,七两,我想想都心疼的慌。”沈志一脸的伤怀。 沈笑翻了个白眼,“三哥,你知道做出一万斤粉条,家里人能累成什么样吗? 还有,不上冻做粉条,我们需要用芒硝制冰冷冻一天,这些都是成本。 一天制五百斤,二十天下来,保管你躺床上一动不想动。 那会却还要给大棚加温,移栽定植辣椒。 就这,我还没有算上你和大哥出外收红薯的各种成本。 若请人,成本更高。” “你总是有道理。”沈志眼皮半垂,“送都送了,我还能打你一顿出气吗? 行了,我明天带宝哥儿,一起去听八叔安排。 对了,今天打枣时,赵族长孙子说,他爷爷有意把荒地卖了,问咱们家要不要。” “不要。”沈笑果断拒绝,“他爱卖谁卖谁。 要是咱们买了,将来不挣钱没有事。一挣钱,那老先生能折腾出个花儿来。” “那我就回了他了啊。” “回吧。” 兄妹两个又说了会儿话,直到月上中天之时,才各自回房休息。 同一牙娥眉月下,远在仙游县的程怀谦,此时正在野外露宿。 教他的顾道长,想到广西一趟,就把他也拎走了。 这会他们还出仙游县的边界,晚上未曾找到留宿之地,就天为被地为床了。 程怀谦认真的烤着鸡肉,时不时的翻转着。 顾道长就在一旁打坐,一动不动的犹如雕像。 不一刻,鸡肉烤好,顾道长也恰好睁开了眼。 程怀谦将鸡肉分开奉上一份,顾道长接过,尝了一口道:“你爹说你很会烤肉,原来没夸张。” 程怀谦把酒温好,递过去道:“道长,您怎么想起要去广西了,是去会友吗?” “不是,去帮人找一样东西。”顾道长慢条斯里的吃着吃翅膀。 半只鸡,没多会他就吃完了。 程怀谦每次都很惊奇,明明道一副慢慢悠悠的样子,怎么却总比他先吃完。 正想的出神,就听顾道长问道:“念哥儿,如今京里的冬天,还是很冷吗?” “还好吧。”程怀谦道:“基本上三九挺冷的,下雪后路面结冰,可以在上面滑着走。”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京了。”顾道长饮了一杯酒。 “道长,不如今年回去看看。”程怀谦提议道。 “呵,看看吧。”顾道长看着月牙在慢慢隐去,好似听到有人说:“三哥,月亮里真的有嫦娥吗? 我上个月十五,看到圆月里好像有一颗树。” 他闭上眼睛,家人的容颜都已慢慢淡去,唯这声音,忘不掉。 他九死一生的回到京城,家没了,国没了,唯一的妹妹与自己擦肩而过不相识,再见时,她已经成了一坯黄土。 “念哥儿,你在通州,有去过京城吗?” 程怀谦移动着火堆,把找来的干草放到刚才的火堆处,道:“去过的。我爹还带我逛了大半个京城。 虽然很热闹,但是我还是喜欢回老家。” “嗯。”顾道长淡淡一笑,道:“等从广西回来,我们就回京吧。” 程怀谦铺草的动作一顿,道:“那我爹呢? 他来信说他从泉州出海了。” 顾道长笑道:“你爹没个一年半载,不会返航,等他回来,我们差不多又从京里回到仙游了。” 程怀谦铺好干草,坐下后道:“那我们岂不是都在路上过日子了。 呆在京里的时间,还没有路上长。” 顾道长不再说话,起身也来到干草边,直接躺下入睡了。 程怀谦:…… 他没说不回京呀,只是感叹,感叹一下而已。 望了望天,月牙也藏了起来,他顺势躺下,有些想念沈家村和书院了。 不知道七两现在挣齐了买地的钱没有? 曜哥儿明年,下不下场县试? 第一百四十三章 热乎乎 县学学宫门前,今天天没亮就有许多人围在这里等,二月的天,乍暖还寒。 沈笑和沈远两兄弟再次从家里赶到时,已经挤不到前面了。 “一会儿功夫,就又聚了这么多人了。”沈志腰带扎紧,马鞭递给大哥:“等着,我进去。” 话音才落他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一群人中。 他身后,是和他一起来接人的沈大勇,沈大力,和沈小舟。 “唉唉,我的帽子。” “别挤别挤,踩我脚了。” “还没考完呢,这会儿挤什么挤,后退后退。” 沈笑看到二哥他们一阵横冲直撞,下一刻就淹没在人群里了。 她摸了摸篮子里的用罐子,还很烫。 这是今天伯娘半夜就起来炖的燕窝粥,专门给出了考场的三哥准备的。 年前,文大姑又从泉州寄来了燕窝,说是去年林九爷和她,一起出了海,在苏禄等购进不少,价格极其的便宜。 她伯娘又是感激,又是为难,咱们农家人真没啥送人家的。 于是她就把制粉条的法子连带晒好的枣干红薯,一起交给林县尊寄走。 大伯和伯娘才稍稍心安。 “七两,今天就是最后一场了,按说人没有第一场多,这会该出来了的。”沈远掂着脚瞭望着。 “大哥,不必心急,一会儿放了龙门,三哥就出来了。 再说,这几天三哥和茂小叔都住在大姐家,姐夫也一道陪着他们呢。”沈笑看看前面众多的接考人员,又道: “二哥刚刚不是也挤到前面去了么。” “你三哥前几场都说考的不错,可第三场时出来,他脸色已经不太好。 今年这天,还是有些冷,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受不受的住。”沈远十分担忧。 沈笑倒是不大担心,她二哥前两场没在前十名,第三场成绩出来,一跃进到第八名,和茂小叔的第三名一样提堂了。 “大哥,三哥那天是用脑过度又高度紧张,才会脸色不好,这两天,伯娘和大姐,顿顿给他滋补着。 还请了胡大夫诊脉开了药膳。 今早我和二哥送他送考场时,他脸色红润精神十足。 身上穿的是伯娘专门做好薄棉裘,放心吧,三哥身体好着呢,这场还能保持前十的话,四月府试时,就十拿九稳了。” 沈远点点头,他无法安心的坐那,来回的在骡车边走来走去。 “亏了今年不用院试,你三哥从年前到现在,都没有歇一天,大过年的还在背书。” 视线一直关注着学宫大门的他,不知怎么就撞到人身上了。 “对不住对不住。”沈远向对方拱手,抬眼却一脸的意外:“念哥儿!” “大哥。”程怀谦把肩上的包袱拿下,递给一脸惊喜的沈笑,“我回来了。” “你怎么不来信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的。”沈笑放下沉沉的包袱跳下车。 沈远也问道:“你这是坐车还是坐船回来的?你爹呢?” “坐船。我爹……”程怀谦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人高呼:“放龙门了放龙门了。” 太阳西沉的余晖中,一批批学子被放了出来。 人太多,里外三层都不止,都想第一时间挤进去接到自己家的人。 “少爷,少爷…” “老爷…” “公子公子” 每个人都往前面挤,曹捕头和鲁班头等人,手挽手挡住人群,大声喊后退后退。 沈志已经挤到前面,他看到了弟弟沈曜和茂小叔相扶着出来。 两人正在茫然四顾之时,手中的考篮被人接住。 “茂小叔,三郎,走。”原来,程怀谦一听到放龙门,嗖的一下就冲了人群,他在人隙中左突右转,比沈志还先接到人。 “念哥儿。”沈曜一下提起了精神,刚要再说,就被沈志和另一边挤来的姐夫护住。 由程怀谦举着考篮在前面开路,周围的人不知怎么的,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 沈志就借着这条道儿,和姐夫还有挤到跟前的沈小舟几个,一起将两个考生护送了出来。 大家顾不得整理被挤的乱七八糟的衣衫和差点掉的鞋子。 都第一时间把两人送了车上,这是手炉被子一鼓脑儿的给他们。 沈笑更是将燕窝粥分好,给两人递上,“快喝,七太奶在里面加了药材,伯娘炖了一天。” 沈曜两个一碗热粥下肚,人都舒服了好多。 车厢里热乎乎的有个小火炉,而且这个车车身大,两人并排半躺着也不显的过于拥挤。 这辆骡车有车厢,是冬天时,沈氏粉条作坊新打的。 当时,粉条做出来之后,和朱老板重新议定了条件。 通州一州四县,除了本县县城外,一州三县四个地方全部是朱老板经营售卖。 但是,沈村长他们接受了沈笑的意见,把粉条也卖到了大兴顺义这些地方。 冬日京城附近,那都是十二分的冷,挣到钱的粉条作坊,就打制了一辆带车厢的大车,让人和货都能安全一些。 沈远这边掉转车头,和许祥道:“祥哥儿,跟大妹说一声,我们今天就直接回家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嗯,悦娘说,过几天就带孩子回去一趟。”许祥理了理衣服,拉过自家的小驴车。 他转身从车上拿一篮子,给了沈志道:“这是我爹娘备好的,他们说今天最后一场,你们肯定要回家的。” 沈志接过,道:“姐夫,你先回吧,我们也走了。” 说完他也坐上了车辕,许祥与他们做别后回了家。 而沈笑他们的两辆骡车,很快就出了城门。 此时,沈茂竟是在车上睡着了,刚正和程怀谦聊的起劲沈曜,也昏昏欲睡起来。 程怀谦给他拉拉被子盖好,轻声的和沈笑道:“三郎这是累坏了。” 沈笑点头,从古至今,考生哪有不累的。 她也轻声道:“你这是从广西直接回来的吗?” “不是,我和教我的顾道长从广西回到泉州,坐船到了山东之后,又改骑马进京的。”程怀谦道:“天太冷,运河河面不太好走。” 沈笑明白,冬天从南向北来,越走越冷。 “你们几时出发的,年前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个 “我们是过完年正月初八才出发的。”程怀谦接过沈笑递来的饼,一咬之后,细细品味,“七两,这里加了玉米面还有豆沙?” “咦,你竟然吃过玉米面?在哪里吃到的?那里的玉米多不多?”沈笑放下自己手里的玉米面玫瑰果蒸饼,连连追问道。 程怀谦快速的吃完手里的饼,道:“我正要和你说呢。 年前,顾道长就是带我到广西去找玉米种子的。 到了那边我才知道,原来前朝时广西就开始种玉米了,种的还不少。 后来邻近的云贵等地,也有官员推广种植。 你托林九爷寻找种子,他们找到也买到了,说是走了好些地方,就那个寨子里的汉家人种的最好,粒大不说,产量也高。 可是后来他们商队在那里遇上了两家土官恶斗。 货和种子没带回泉州,人也是险些没跑出来。” 沈笑打断一下他,“等等,你信里说的顾道长,难不成认识林九爷他们?” 程怀谦有些饿了,他再拿一块蒸饼吃完,“嗯,再没这么巧的事情了。 顾道长不仅认识林九爷,还推荐我爹到他们家的船上做工。 我爹去年就与林九爷夫妻一起出海去了,到了冬月时,才回到泉州。 而顾道长,就是受你文大姑所托,帮忙到那个寨子去买种子的。 还有,他们还从苏禄,在当地人手悄悄换来了玉米种子。 这些种子,林九爷他们稍后会派自家管事亲自押送过来给你。” “太好了。”沈笑的声音不由高了一点了,正睡着的沈曜一个翻动,她立刻降低了话音,“陶舅老爷给我的种子,连着种了两季,都进展不太大。 只比他说的琼州岛上的外出了三四十斤。” 沈笑在去年霜降,家里种完麦子之后,又在空间里种了一茬儿玉米。 估算出一亩地最多比秋天时甲类的玉米高出十来斤。 而且每个玉米棒都很细,玉粒虽然比之前的饱满点儿,但是子粒还是太小。 她不知道皇庄是怎么种植的,就觉得靠她空间一茬儿一茬的提升品质,没有五六七八年,别想亩产达到四五百斤。 且,也见得每次种了,产量都能提高的。 她道:“真希望他们能快点送来种子。” 程怀谦嘿嘿一笑,打开他带来的包袱,拿出一包用几层油布包着的两个棉布袋。 他指着上面的字道:“你看,我给你先带了一点儿。” 沈笑解开一个写着广字的袋子,看到里面金灿灿的种子,抓出一把儿,粒大也饱满。 然后她又看程怀谦打开那个写着苏字的袋子,粒也不小。 “念哥儿,知道它们各自的产量冯?” 程怀谦想了一下,道:“广西这边的,亩产差不多两百多斤。 至于海外这袋,我爹说,他们的产量也多有不同,有百斤的也有两百三百的。” 沈笑想了一下,道:“这种子,本身就是从别处传别苏禄的,可能他们那边也还没有完全的激发玉米的优良性。” “念哥儿,多谢你了,下个月正好可以在一号地给种上。”希望那时文大姑家的管事能把种子送来,她可以种上春夏两季玉米。 “这有什么好谢的。”程怀谦笑道:“你还和我见什么外。” 说着,他又把包袱里的一个长长的扁盒子拿出来,递给沈笑道:“送你的。” 说这话时,他力求语气平缓,不敢说的太快。 沈笑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把刻有喜鹊登枝的梳子。 她没有多想,合起来后收到刚才拿来的小篮子里,道:“你刚刚说你们正月初八就出发了。 怎么这会就你一个人回来?你爹呢?” “我爹还在泉州呢,他会和林家的人,一起坐海船回来。 我说的我们,是我和顾道长。”接下来,他就讲了一下顾道长的来历。 等他说完,车子已经进了沈家村。 沈村长等人,看到从车厢里出来的几人。 特别是沈曜和沈茂,两人在车厢里小睡了一会儿,此时稍微有了点精神。 沈四爷曾经考过,知道他们都累,就带着大家先离开了。 他儿子沈十九,是最后一个离开沈茂沈远他们家门口的,他眼神复杂的,看着两个考完县试的少年被家人促拥进门。 再一回头,就看到旭哥儿拉着茂弟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跟进了七太奶家。 他紧紧皱起了眉头,这孩子从生下来就不讨喜,克死了他的亲娘,克的自己家宅不宁。 和程怀谦来送考篮的沈笑,无意间看到了他愤恨的眼神,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程怀谦问道:“七两,怎么了?” “念哥儿,你最近有什么要忙的吗?”沈笑问道。 “暂时没有,什么事,你说。”程怀谦当然也看到了沈十九的样子。 “帮忙盯一盯十九叔,我三哥和茂小叔,县试若中马上就会参加府试,任何对沈氏不利的名声,都有可能影响到他们。” “七两,他做了什么吗?” 沈笑描了一下左右,只有他们两个在门口,她道:“元宵节前,他来我家借书看,当时三哥和茂小叔都在书房学习。 他一连来了好几次,最后一次离开后,我三哥和茂小叔都半夜开始跑肚。 七太奶发现的及时,先给两行了一番针。 后来请了胡大夫,他说,他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怎么敢?疯了吗?沈四爷知道吗?”程怀谦看向沈十九离开的方向问道。 沈笑抿了抿嘴,道:“这事儿,没有证据。 且四爷爷才将将好转,我们都没有和他说过。 后来,我和二哥,在他元宵节在县城逛灯会时,套了他麻袋。 前几天,马小江兄妹来家里买粉条辣椒面,小禅和我说,从去岁她跟着哥哥在县城卖酸辣粉条汤开始,就总见十九叔进城。” 程怀谦猛然想到,阮秀才家住在县城,“他,不会去找阮氏了吧?” 沈笑转头看他,“对,我和二哥跟了他几次,他进的是阮氏家隔壁的院子。 但那院子的主家,早就搬到京里,房子一直都是租赁给人住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红薯粥 本章未修改完,请明天再订阅吧。 程怀谦沉吟片刻,道:“阮秀才不是把阮氏送到庙里了吗? 他们怎么会搅在一起的?” “等会儿再说。”沈笑指指他手里的考篮。 两后进到七太奶家,沈笑和七太奶道:“七太奶,这几天,还是别让旭哥儿回去看四爷爷了吧?” 七太奶摇摇头道:“七两,我不能拦,那是他亲爷爷。 年前,你四爷爷还和我商量,说他现在除了说话慢,走路慢点,其他都很好。 他想把旭哥儿接回家去养。 是旭哥儿不乐意回去住,说每天都去看他,他才没再提此事。” 沈笑和程怀谦对视一眼,道:“旭哥呢?刚我还见他和跟着茂小叔。” 七太奶笑道:“和严妈妈去后院拔菜苗了,说是一会给茂哥儿做好吃的。” 严妈妈是陶舅老爷送来的,刚刚四十出头,是来侍侯七太奶起居的。 本来,沈茂县试他和李氏要来的,但是七太奶知道两个侄孙今年也下场,就没让他们过来。 “七两,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沈笑就道:“七太奶,父父子子,十九叔是旭哥儿的亲爹。 若是,若是他一个想岔了,要把旭哥儿送走,我们事后不好找人。” “七两,你发现了什么?”七太奶怒上心头。 沈笑娓娓诉说,“七太奶,我记得,旭哥儿亲娘是生下他不久过世的。 那时,十九叔就不大喜欢旭哥儿了,阮氏,听我伯娘说,是十九叔自己相中人之后,求了四爷爷上门提亲的。 这两年,他被四爷爷拘在家里,农忙时还要下地干活儿,每每见到旭哥儿,都跟没看到一样。 旭哥儿喊他爹,他能一声不应的走开。 可最近,他却开始对旭哥儿上心,每次都来接送旭哥儿。 刚刚,我和念哥儿亲眼见他盯着旭哥儿,一脸的愤恨之色。” 沈笑看她一脸凝重,又出重锤,“我们发现十九叔和阮秀才过从甚密。” “这个不争气的。”七太奶手握拳头,在桌上重重放下。 “好,我会和你四爷爷说的。” 沈笑就明白,七太奶会管此事。 她和程怀谦告辞离开,回到家后,程怀谦已经被管氏拉到厨房嘘寒问暖了。 他心里觉得管氏特别的亲,把自己当成了她自家孩子似的。 到了晚食,沈笑就发现,除了三哥碗的红薯多,就数着程怀谦的多了。 程怀谦挺喜吃红薯棒子面粥的,在广西时,他就和顾道长在农家里吃过这样的粥。 可是,才一进到京城地界,顾道长就和自己分开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念哥儿,念哥儿。”沈笑连连喊了他几声。 程怀谦回神,道:“怎么了?” “我娘问你,和你一起回来的顾道长呢?”沈曜瞟了一眼他,觉得吃个饭也能走神儿,念哥威武。 程怀谦看着沈大伯下首的管氏道:“伯娘,顾道长进京城]。 他说要去访访友,等过两天,他会来沈家村找我的。” “来我们村?”沈笑拿了块棒子面饼,掰开给了二哥分一半,道:“他来找你后,你们要去后庄村暂住吗?” 程怀谦沉吟片刻,道:“阮秀才不是把阮氏送到庙里了吗? 他们怎么会搅在一起的?” “等会儿再说。”沈笑指指他手里的考篮。 两后进到七太奶家,沈笑和七太奶道:“七太奶,这几天,还是别让旭哥儿回去看四爷爷了吧?” 七太奶摇摇头道:“七两,我不能拦,那是他亲爷爷。 年前,你四爷爷还和我商量,说他现在除了说话慢,走路慢点,其他都很好。 他想把旭哥儿接回家去养。 是旭哥儿不乐意回去住,说每天都去看他,他才没再提此事。” 沈笑和程怀谦对视一眼,道:“旭哥呢?刚我还见他和跟着茂小叔。” 七太奶笑道:“和严妈妈去后院拔菜苗了,说是一会给茂哥儿做好吃的。” 严妈妈是陶舅老爷送来的,刚刚四十出头,是来侍侯七太奶起居的。 本来,沈茂县试他和李氏要来的,但是七太奶知道两个侄孙今年也下场,就没让他们过来。 “七两,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沈笑就道:“七太奶,父父子子,十九叔是旭哥儿的亲爹。 若是,若是他一个想岔了,要把旭哥儿送走,我们事后不好找人。” “七两,你发现了什么?”七太奶怒上心头。 沈笑娓娓诉说,“七太奶,我记得,旭哥儿亲娘是生下他不久过世的。 那时,十九叔就不大喜欢旭哥儿了,阮氏,听我伯娘说,是十九叔自己相中人之后,求了四爷爷上门提亲的。 这两年,他被四爷爷拘在家里,农忙时还要下地干活儿,每每见到旭哥儿,都跟没看到一样。 旭哥儿喊他爹,他能一声不应的走开。 可最近,他却开始对旭哥儿上心,每次都来接送旭哥儿。 刚刚,我和念哥儿亲眼见他盯着旭哥儿,一脸的愤恨之色。” 沈笑看她一脸凝重,又出重锤,“我们发现十九叔和阮秀才过从甚密。” “这个不争气的。”七太奶手握拳头,在桌上重重放下。 “好,我会和你四爷爷说的。” 沈笑就明白,七太奶会管此事。 她和程怀谦告辞离开,回到家后,程怀谦已经被管氏拉到厨房嘘寒问暖了。 他心里觉得管氏特别的亲,把自己当成了她自家孩子似的。 到了晚食,沈笑就发现,除了三哥碗的红薯多,就数着程怀谦的多了。 程怀谦挺喜吃红薯棒子面粥的,在广西时,他就和顾道长在农家里吃过这样的粥。 可是,才一进到京城地界,顾道长就和自己分开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念哥儿,念哥儿。”沈笑连连喊了他几声。 程怀谦回神,道:“怎么了?” “我娘问你,和你一起回来的顾道长呢?”沈曜瞟了一眼他,觉得吃个饭也能走神儿,念哥威武。 程怀谦看着沈大伯下首的管氏道:“伯娘,顾道长进京城]。 他说要去访访友,等过两天,他会来沈家村找我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岁 早在晚饭前,沈远和沈志两兄弟,就将净房的炉火烧上。 程怀谦和沈曜吃完饭后,在暖烘烘的净房都舒舒服服得泡了个澡。 借着炉里的余温,两人把头发烘干。 此时,他们都聚在书房内专门围出来的小暖阁间。 每年冬天的时候,沈志和沈曜两兄弟为了节省柴火,都会睡在这间小小暖阁的炕上。 只不过这两年,冬天晚上需要看守外面一号地的大棚暖房,沈志才没有来这屋睡。 沈笑在书房,给两个人用红泥小炉炖了银耳红枣汤。 昌林正盘着小脚坐着,等着姑姑给自己投喂,他不时转动小脑袋,好奇的看着程怀谦。 这个叔叔,吃饭前给自己送了一个很好看的长鼻子木偶,小姑姑说那个是大像。 “七两,你给大伯他们送去过了吗?”程怀谦看着只有一半汤的砂锅道。 “他们不喝,我刚给大哥二哥送去了,大棚里还有些菜,最近倒春寒,他们两个一直守着呢。”沈笑帮他们两个盛好,又继续拿勺子喂昌林。 沈曜看着昌林道:“昌林,你都三岁马上四岁了,怎么还让姑姑喂着吃? 你看三叔,自己拿着勺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昌林喝完勺子里的汤,道:“小姑姑说我还没过两周岁的生辰。” “七两,你别这样教昌林,分明他前年出生的,去年两岁,今年过完年就是三岁。”沈曜不赞同的看向沈笑。 “三哥,你说除夕那天生的人,过个年分明还没有满月,就两岁了。 有的人家百日一过,又加一虚岁,好么,明明才三个月的奶娃娃,愣是说人家三岁。”沈笑又给昌林喂了一勺汤。 程怀谦笑道:“我就是腊月生的,要按七两的说法,我岂不是十五岁了。” “你比我还小几个月,还想比我大一岁?”沈曜斜他一眼道。 沈笑也笑道:“念哥儿,我们兄妹几个,除了大哥大姐,都是正月出生,我们的岁数可不虚。 最实在的就是我,初二生辰,哈哈哈。” “我知道我知道。”吃完最后一口的昌林,拍手道:“我三月初七生的,弟弟也是。” “弟弟?”程怀谦疑惑,他没有看到家中还有孩子。 沈笑摸摸昌头的头,把他的小脚丫盖上,“他说的是我大姐的儿子,正好和他一天的生辰。 昌林,你瞌睡吗,姑姑拍拍你睡觉觉好吗?” “不好,我想玩儿。”昌林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可是下一刻,就听到他娘在外面喊:“七两,我把昌林抱走吧,他该睡了。” 沈曜出去打开书房门,对着敲对面沈笑屋门的周氏道:“大嫂,昌林在这边。” 沈笑也抱着噘嘴的昌林出来,道:“他刚刚喝了半小碗汤。” 周氏接过儿子,摸摸他的小肚子,笑道:“贪吃的小猪。” “我不是猪哼哼,不要过年被卖掉。”昌林不服气,但是还只得被娘抱走,出门前还道:“姑姑明早来接我。” “接。”沈笑点了风灯,把他们娘俩儿送回房。 周氏道:“七两,回去就睡吧,别熬夜。” “好。”沈笑挥挥手就回到了西院。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刚喝了碗汤的程怀谦两个,就在炉子边摆上了花生,桌上的红薯干,也被两人吃的差不多了。 沈笑回来时,又拐了一趟自己房间,从空间里给两人取出了枣干送来。 “七两,你还没有说,那旭哥儿爹怎么又和阮氏接触上了。”程怀谦翻着花生问道。 “我也很想知道,最近我考试,你们都不让我操心余事。 七两,十九叔他究竟为什么想不开,要给我和茂小叔下药? 就算是因为他在公堂上挨打,但是那是县尊顺势教训了一下。 四爷爷并没有明确提起告诉,十九叔只要诚心诲过,将来……”沈曜也很疑惑。 沈笑道:“三哥,前朝末年或许可以,大周律法严明,他众目睽睽之下气倒亲父,四爷爷抓住县尊让打,已经绝了他的科举之路。” 沈曜叹息之时,程怀谦道:“他不能科举就对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连自己幼子都不护,指望他将来和林县尊一样做父母官吗?” 沈笑十分赞成,这是一个一人获罪有可能累及全族的时代,十九叔若为官,对沈氏是福是祸都难料。 她道:“我和二哥元宵节把他扔到城外,派了宝哥儿找他。 后来就让宝哥儿一直悄悄盯着他。 可他是个大活人,宝哥儿看不住他,他还是悄悄进了两次县城。 我和二哥前后跟了两回,第一回他去买醉,第二回才见到阮家的下人在半路截住了他。 结果,他倒是去见了阮氏了,只是两人闹的很不愉快。” “为了旭哥儿?”程怀谦很快想到了,“该不会是阮氏撺掇他把旭哥儿送吧?” “何止?她说旭哥儿命中带煞,会克的他终身无有出路。 说是请了大师算的,最好是送旭哥进庙里出家。”若不是晚上有夜禁,沈笑能半夜去捶阮氏的半死。 “这话,她显然不是在十九叔面前说过一次两次了。 马上就开始春忙,我和二哥是看不住他了,也没空去查他怎么又和阮氏搅和到一起了。 所以念哥儿,你帮着盯紧了他。” “没有问题,我明天再去找找以前的弟兄,他们有一个进了壮班,我让他帮忙查查阮氏怎么又被阮家接了回来。”程怀谦保证道。 次日一早,他就进城找以前的小伙伴儿了。 而到七太奶家接旭哥儿的沈十九,被拒之门外。 七太奶扫了他一眼道:“我正要去族学,会送旭哥儿去你爹那里的。 十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沈十九心下一颤,看着院门在眼前关上,难道,他们都知道了? 不不不,不会的。他失魂落魄的离开七太奶家,经过大棚时,正好沈志哥俩结伴回家。 沈志拦住他道:“十九叔,明天就放榜了,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看榜如何? 茂小叔和三郎可都在前十名。” 沈十九压压神儿,“我就不去了。”说完他就快步离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村尾 沈远不赞同的道:“你刺他做什么?还怕他太安生吗?” “大哥,就这么放过他,我不舒坦。 我不舒坦了,他也别想好过。”沈志收回注视沈十九的目光。 沈远拽住他回家,道:“无凭无据的,能把他怎么的,难道真的天天套麻袋打他一顿?” “啊,大哥你知道了?”沈志眼珠一转儿,问道:“爹娘也知道吗?” 沈远斜一眼他道:“不是我给你们两个扫尾,爹娘可能就知道了。 元宵节进城,你和七两悄悄带了麻袋,看灯时你们两个又跑的没影儿,到了回家的时间,还不见你们回来碰头儿。 是我和娘说,派你们两个去看看胡大夫他们是否在县城过节。 后来麻袋没带回来,娘还问家里怎么少了一个。 更何况,第二天就听说十九叔看灯时被人撞倒了。 我去看了他,那伤分明是被人打出来的。” 沈志揉揉鼻头,嘿嘿一笑跟着大哥一起回家。 “娘,三郎和七两怎么还不来吃饭。 七两每次都起的早,今天怎么不见人了呢?” “他们三个去了念哥儿家。”管氏道:“赶紧来吃饭,一会儿,你们两个套车,带上人去给念哥儿修房子去。” 沈大伯也道:“你们走路去,大郎到觅子店订些新瓦。” “爹,订多少?”沈远坐下问道。 …… 程怀谦领着沈笑和沈曜从小路来到后庄村的村尾。 两村之间相距不过五里地,几个少年又打小练拳脚,不过一刻多钟就跑到了。 村尾的房舍之间离的稍远,程怀谦家又是最后一家。 最近一家邻居,离他家也隔了一座院子的距离。 不过他家的院墙高,虽然不是沈笑家那样砖石墙,但是夯土还是很结实的。 当年程大为曾经把整个院子都扒了重盖。 所以打开大门后,院子里有种的枣树,槐树和石榴。 坐北朝南三间砖瓦正房稍稍偏东,民居当然不可能是正南正北,那样就违制了。 东厢两间是厨房和柴房,他家里没有盖西厢房的,挨着墙根是一片菜地,不过已经废弃了。 院子里积下的树叶并不太多,程怀谦前年十月离开时,把钥匙给了管氏。 她有让沈远兄弟们来打扫过院子,年前的时候,他们还来收拾过一次。 程怀谦打开房门,室内只有少许的灰尘。 沈笑和沈曜早已熟门熟路的从厨房拿了桶,别院子里来打水。 先将厨房收拾出来,沈笑就开始烧热水。 她从包里拿出伯娘装好的鸡蛋和一竹筒的棒子面粥,倒进程怀谦洗好的大碗里,和几个杂面馒头一起放到蒸笼上加热。 程怀谦和沈曜正扫院子扫的欢,就有人进来了,“念哥儿,你回来了? 我还说怎么大清早就见你家里厨房有烟。” “大表哥。”沈曜丢下扫把,上前道:“我和七两还说,一会儿上你们家去呢。” 沈笑听到话音,也从厨房出来,“大表哥,你也起这么早。” 管和笑道:“我倒是想睡懒觉,不过没这命。 你们没吃饭吧,来家吃完饭再打扫。” “大表哥,我们带着饭,正热着呢。”沈笑才说完,又见一个小老头大踏步进来。 “念哥儿?你回来了也不上家来?你爹呢?” 程怀谦迎上道:“族长爷爷,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吗? 我打算收拾一下家里,再去拜见您。 我爹在后头押一趟活儿,也快到家了。” “那你忙着吧。”程族长背着手又走了,干脆的很。 程怀谦追上将人送出了大门,唉,他和族人,还没沈家村的村民更熟悉。 返身回家时,管和已经看过沈笑热的饭,他就道:“那我先回家了,吃完饭,跟你们一起来修房子。” 他对进来的程怀谦道:“念哥儿,你许久不在家,最好一会到程爷爷家去一趟。 只喊外人,不喊自家人不好看。” “谢谢大表哥提点。”程怀谦拱手,然后道:“那我借你家骡马一用,到县城备点东西再去。” 管和颌首,道:“这才对。”下一刻又盯着他道:“你怎么也喊我表哥,叫哥就行。” “嘿嘿。”程怀谦摸摸后脑勺,“我跟着七两他们一起叫习惯了。” 沈笑这边已经热好了饭,又将豆干,咸菜摆放到厨房的小桌子上。 “大表哥,你吃点再走吧。” “别别,我一坐下,就没有你的口粮了。”他笑着摆手,不让沈曜两人送他。 程怀谦坐下快速吃完饭,道:“七两,带银子了吗?我昨晚上把钱袋放在书房没有拿。” 沈笑手伸边上的挎包,掏出了几块碎银子,“有五两,你拿去用吧。 别忘了买些米面回来,中午人多,咱们得管饭。” 沈曜看他们一个要的自然,一个给的随意,就在程怀谦伸手接住之前接住银子,他道:“我同念哥儿一起去。” “留七两一个人在这?不行。”程怀谦不同意。 沈曜想想也对,道:“那你一个人去吧,快去快回。” 银子又从他手里放进了程怀谦手里。 沈笑喝着粥,左右看看两人,三哥分明是故意拦一下的。 待到程怀谦离开去买东西,沈笑问道:“三哥,为什么倒一下手,我们和念哥儿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沈曜顿了顿,问她:“昨天念哥儿给大家都带了礼物。 你的他说送过了,送的什么?” “梳子呀。”沈笑道:“他从常州买的,怎么了?” “噢没事。”沈曜才不会告诉她为什么。 “快吃,吃完了好给屋里都擦擦,得有个能坐的地方。” “三哥,一会儿大哥他们来是要上房顶修检屋瓦的。 现在擦了,等于白干。我们不如把中午吃饭能用到的桌椅收拾好,搬到院里。”沈笑加快了吃饭速度。 沈曜一想也对,就同意了她的方法。 至于被褥,沈曜说年前刚晒过,今天修房子就先不晒了。 沈笑也是同意的,“那希望那位顾道长晚来几天,这样就能全部收拾好。” 他们兄妹在打扫时,程怀谦已经赶了骡车进城。 而顾道长则是在笔筒胡同的小宅子里,与老顾头摆了象棋厮杀,连早饭,他二人都忘记了吃。 第一百四十八章 热闹 院门被拍响时,苗氏打开门,一个年轻人领着好几个人,道:“顾大爷呢?他不家吗?” “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们这房子不卖就是不卖。”苗氏说完就关门。 那年轻人却用手抵着院门,脚也上前顶着门,道:“老太太,我们爷说买你家院子那是给你们面子,别不识抬举。” “呵。”苗氏嘴角微挑,右脚突然一抬,嘭的一声,年轻人就飞出了老远。 后面一群人围上来扶起人时,好几家的院门都开了一扇。 苗氏迈出门,笑道:“老娘横扫这条胡同时,你家那位爷不是还穿着开裆裤,就是还没出生呢。 回去告诉他,不想明早醒来挂来牌楼上赏景,就好好呆着。 别乱打歪主意。” “苗大姐,宝刀未老呀。”有邻居笑道。 “苗大姐威武。” “苗奶奶,请受小孙孙拜,您有空儿能指点点孙儿吗?” “去去去,大早上的,你们都不饿吗?”苗氏笑呵呵的进院关门,从头到尾眼里就没那几个小年轻。 年轻人擦了一下嘴角血丝,在几家人的互侃中,被手下搀走了。 “哥,怪不得没人敢接这活儿,这胡同里,看起不简单呀。” 年轻人回望一下胡同,“到文昌书院,找那个小书生去。” …… 程怀谦先是找了他那个叫翟升的弟兄,请他帮忙查查阮氏什么时候被接了回来。 “念哥儿,晚上咱们弟兄们聚聚?” “升哥安排,不过,今晚不太合适吧,明天放榜,你们又要忙乎一阵儿。”程怀谦拿出一两银子给他,“先拿这个,到时候备点酒菜。” “你小子。”翟升也不推辞,直接收进袖内,然后小声道:“念哥儿,县试前几天有人来县里打听你爹了。” “知道是谁吗?” 翟升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是个女的,现下就住西市麻家客栈。 念哥儿,她会是你爹一直要找的妹妹吗?” “我不知,回头我看看去吧。”程怀谦与他又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 在菜市买了东西之后,他想了想,又赶车去西市。 却不晓得,他想去探一探的人,已经打听到了他家。 沈笑看着眼前一对母女,老的这个满脸风霜,一头白发里夹杂了几根黑发。 年轻的那个,一脸的忧愁如同化不开的浆糊。 她道:“程大叔他不在,也不晓得何时回来,你们等两个月再来吧。” 沈笑门都没关上,那老的就按住门板,道:“我是大为的亲娘,他就算不在,这家我也是进得的。” “呵呵,真是不要脸。” 沈笑抬头,就见程族长和几个人一起结伴而来,说话的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太。 只听她道:“当初,是谁没过孝期,就扔下幼子” 沈远不赞同的道:“你刺他做什么?还怕他太安生吗?” “大哥,就这么放过他,我不舒坦。 我不舒坦了,他也别想好过。”沈志收回注视沈十九的目光。 沈远拽住他回家,道:“无凭无据的,能把他怎么的,难道真的天天套麻袋打他一顿?” “啊,大哥你知道了?”沈志眼珠一转儿,问道:“爹娘也知道吗?” 沈远斜一眼他道:“不是我给你们两个扫尾,爹娘可能就知道了。 沈笑抬头,就见程族长和几个人一起结伴而来,说话的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太。 只听她道:“当初,是谁没过孝期,就扔下幼子” 元宵节进城,你和七两悄悄带了麻袋,看灯时你们两个又跑的没影儿,到了回家的时间,还不见你们回来碰头儿。 是我和娘说,派你们两个去看看胡大夫他们是否在县城过节。 后来麻袋没带回来,娘还问家里怎么少了一个。 更何况,第二天就听说十九叔看灯时被人撞倒了。 我去看了他,那伤分明是被人打出来的。” 沈志揉揉鼻头,嘿嘿一笑跟着大哥一起回家。 “娘,三郎和七两怎么还不来吃饭。 七两每次都起的早,今天怎么不见人了呢?” “他们三个去了念哥儿家。”管氏道:“赶紧来吃饭,一会儿,你们两个套车,带上人去给念哥儿修房子去。” 沈大伯也道:“你们走路去,大郎到觅子店订些新瓦。” “爹,订多少?”沈远坐下问道。 “一车,有剩余的咱们家可以用。”沈大伯道:“七两说,今年咱们最好在一二号地上盖两间房,把院墙拉起来。 我想着,今天就到去订些砖瓦。” “爹,那盖房子后还够买荒地吗?”沈志觉得,把荒地收拾出来种红薯,他家不出门就能卖完。 …… 沈笑和沈曜早已熟门熟路的从厨房拿了桶,别院子里来打水。 先将厨房收拾出来,沈笑就开始烧热水。 她从包里拿出伯娘装好的鸡蛋和一竹筒的棒子面粥,倒进程怀谦洗好的大碗里,和几个杂面馒头一起放到蒸笼上加热。 程怀谦和沈曜正扫院子扫的欢,就有人进来了,“念哥儿,你回来了? 我还说怎么大清早就见你家里厨房有烟。” “大表哥。”沈曜丢下扫把,上前道:“我和七两还说,一会儿上你们家去呢。” 沈笑听到话音,也从厨房出来,“大表哥,你也起这么早。” 管和笑道:“我倒是想睡懒觉,不过没这命。 你们没吃饭吧,来家吃完饭再打扫。” “大表哥,我们带着饭,正热着呢。”沈笑才说完,又见一个小老头大踏步进来。 “念哥儿?你回来了也不上家来?你爹呢?” 程怀谦迎上道:“族长爷爷,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吗? 我打算收拾一下家里,再去拜见您。 我爹在后头押一趟活儿,也快到家了。” “那你忙着吧。”程族长背着手又走了,干脆的很。 程怀谦追上将人送出了大门,唉,他和族人,还没沈家村的村民更熟悉。 返身回家时,管和已经看过沈笑热的饭,他就道:“那我先回家了,吃完饭,跟你们一起来修房子。” 他对进来的程怀谦道:“念哥儿,你许久不在家,最好一会到程爷爷家去一趟。 只喊外人,不喊自家人不好看。”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杏核儿 程怀谦一听管和这话,再看看沈笑兄妹的神色,就知道有事发生。 “你上来。”沈笑坐上车,“让我三哥赶车。” 程怀谦将马鞭交给了沈曜,“发生什么事了?” “你爹的生母寻上门了。”沈笑正色道:“念哥儿,她那样儿,不像是回来让你爹奉养的。 一会你见了她,别应她的腔,只管接她住给她供应三餐。” “啥?”管和急道:“程爷爷他们都赶她走了,念哥儿还要接她回家。 她带着继女一起来,一看都不安好心。 那年轻女子前几日我还在村口碰到过,肯定是悄悄来探底的。” 沈曜沉声道:“大表哥,念哥儿不能避而不见,否则她真到县衙,一告一个准儿。” “不会吧,她又不认识念哥儿。”管和惊疑,看向还在状况外的程怀谦。 沈笑拍拍程怀谦的手臂,让他回神听,“就因为不认识,不亲,才怕她不管不顾。 你没听跟她一起的女子说,不孝官府会治罪吗? 大表哥,伯娘说,潇氏是改嫁了。 当初她并非出妇,如今来寻亲子,宗族可以不让她进村,但是子女不能不让她进门。” “我在县城听说她们打听我爹,去客栈打听时,别人说她们每天一早就会出门,直至午时才回。”程怀谦道:“确实不能故意不见。 等会儿看看她想住多久吧,我爹来了,也不能怎么着她。” …… 潇氏和女儿孙氏徘徊在后庄村村口,她们不敢踏进路口。 那里由蒋氏带着妇人们守着,坐在那就是专门盯着两人。 还有好些个村民就那么看着,时不时的还刺潇氏几句。 她已经看到儿子邻居的儿媳向自己打眼色了,今天是无论如何不能离开了。 潇氏无奈退据官道,她左右看了看,离蒋氏她们很远,就找块石头坐下,看着远处偶而经过的车马。 “娘,咱们就在这等着吗?”孙氏不愿意坐下,路边的石头上又是凉又有土。 潇氏累的喘气,她刚和那帮人拧缠,劲用了不小,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推出了村口,“不等能如何,从通州找到这里,好不容易听说有人在家了,我们不等着,万一他又出镖了怎么办?” “那位大娘不是说,只看到了大哥儿子吗? 他个小孩子家,手里能有多少银子。”孙氏和后娘从京城到通州找了七八天,说是程大为早在前年就离开返乡了。 结果她和后娘悄悄延小路来到村里,院门落锁,都有些生锈的感觉。 连着来了两三天,才遇上邻居的儿媳,把自己喜欢的钗子送她,才告诉自己,程家父子离开一年多了,不晓得究竟去了哪里。 又从自己手里掏走了几钱银子,才答应有信儿了会通知她们。 “娘,咱们前前后半个月花了好几两银子了。 再筹不到钱,我爹和相公,就会被卖去矿上。”孙氏急的不行,“大嫂就是个铁公鸡,只出了五百两,就再不肯往外掏钱。 当初爹拿回来的钱,数她和大哥分的最多。” 潇氏抚抚额角,道:“行了别说了,你爹他们当初拿的不是最多的。 如今酒楼归乐安郡王所有,郡王妃派的人,目的不过是把亏空的钱全都捞回去。 咱们家已经是田产房舍现银都交了,差这几百两,也不是多要命的事。 一时半刻的,他们也不会把人卖了。”只是会受些搓磨。 继子媳妇手里根本就没那么多钱,五百两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自己当家多年,会让她抠走钱吗? “那我们不交不也可以吗?我爹又不是奴籍,只是攀上了孙总管给酒楼采买而已。 再说了,去岁生意不好,是因为红油辣子风头正劲,今年我爹不是已经帮忙买到了配方。 咱们找新来的总管说说情。”孙氏心存奢望。 “你说可能吗?对齐王府来说,我们就是个蚂蚁。”潇氏知道,不是郡王妃派来的总管死捏着他们,而是有人在后头使着劲逼她呢。 “郡王爷他们还不如在封地……”孙氏话没说完,潇氏就窜起捂紧她的嘴巴。 “不要命了!”潇氏狠狠的瞪着她,“再多说一个字,以后就不要跟着我们。” 孙氏被捂的快喘不过气来了,惊恐的动动头,表示不会再讲。 潇氏刚一松开她,就听到有马车声向这边驶来,她看见了沈笑兄妹。 沈笑自然也是看到了她,并且她刚才一直注意着路口,听到那年轻女子说什么王爷封地的。 看来,真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骡车经过潇氏进了村口,程怀谦就从车上跳下,迎向急步而来蒋氏:“族长奶奶,您怎么在这儿?” 蒋氏拉住他,道:“咱们先回家去。” 潇氏冲上前来时,还是被那几位妇人挡下,她高声喊道:“是念哥儿吗?我是你的祖母。” “滚,你是哪门子祖母。”蒋氏扬头就骂。 “蒋太太,说破天,我也是大为的生母,你们拦住不让见,是何居心是何居心。”潇氏冲不过人墙,试图从骡车这边进来。 沈笑藏在袖下的手,从空间拿到两个干杏核儿,轻弹一个出去,潇氏那边就应声扑在了地上,“哎哟。” 就见孙氏想去拉人起来,“娘。” 沈笑又是一弹,孙氏人没拉起来了,却压在了潇氏的身上。 几位妇人面面相觑,看两人半天都跑不起来,有村民笑道:“这是大为爹在天显灵了,不让这妇人进来。” “还真是的,你们瞧,这母女摔也摔在村外面。” 众人一看,还真是如此,两个人的头离村口的路,还有一尺远。 蒋氏这边拽着不让程怀谦动,“别管。” 程怀谦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族长奶奶,我未曾见过爹的生母。 但是,也不能让人说我爹不孝。 今日进城,有人和我说,她们已经打听我爹好几天了。 如今能准确知道我回来了,她们不会轻易离开的。” 蒋氏蹙眉叹道:“念哥儿,不许她再进村,她把我程家孩子卖了,她不配踏进我程家的门。” 被人喊来的程族长,小跑着来到,他道:“念哥儿,你记住,她不是你的祖母,不许喊她祖母。” 第一百五十章 大乐 “族长爷爷,潇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不若送她到回春堂看看。 要真有个什么事儿,我也得吃瓜落。”程怀谦拱手长揖一礼,道:“还请族长爷爷体谅小子一回。” 沈笑注意到,程族长竟然在念哥一揖时,略略错脚后退了半步。 刚刚,他说潇氏不是念哥儿祖母。 她小声问管和:“大表哥,程大叔和他娘长的像吗?” “不像吧,听说更像他爹。”管和也不知道。 “那念哥儿像谁?”不会潇氏根本就不是程大叔生母吧? “这,”管和抓抓耳朵,道:“他家都没有人了,看不出来。 快看,念哥来了。” 沈笑抬眼间,程怀谦已经来到潇氏她们身侧,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转向沈笑求助。 他道:“沈七,下来帮个忙了。” 沈笑扫见程家的妇人无一人肯上前,就蹭蹭鼻子,从车上下来。 她缓步走向一直起不来的两人,刚才那杏核儿,弹在了她们的穴位,又麻又痛得一刻钟才能恢复。 抓住孙氏肩头让她坐起后,又抓起了潇氏,动作很快,除了程怀谦,没有人看清沈笑抓肩甩人的小动作。 他努力绷住笑,起身给潇氏拱手道:“老太太,我先送你们到医馆检查一番吧。” 潇氏手从脸上一滑,她老了吗?她才五十多岁。 “念哥儿,我是你……” “老太太,您腿还疼吗?能站起吗?用不用我扶您?”沈笑打断她道: “您看,这骡车还有事要做,先送您去医馆,不然就耽误后面的事儿了。” 说完她就拉着程怀谦道:“你先把车上东西卸家。” 程怀谦顺势起身,“老太太,您稍等片刻,我送完东西就回来送您。” 望着程怀谦坐上车进了村,潇氏一阵茫然,她什么都还没有说呢。 孙氏揉着腿,道:“娘,他不会不回来吧。” “小人之心。”蒋氏瞥她一眼,却对沈笑满脸笑容:“七两,来了怎么不家里坐?” “蒋奶奶,我们也是才到不久。”沈笑与她搭话道:“您老今年打算种多少白薯?” 如今,除了沈家村有些人还叫红薯,很多人都叫白薯。 “你们沈家要是还收,就多种两亩。”蒋氏笑着拉她的手。 就有人问道:“七两,辣椒种子还卖不?” “卖。” 又有人问,“那白薯苗,今年还秧不秧,我们家不打算自己育苗了。” 沈笑生意上门,当然欢迎,她道:“家里已经在大棚里育苗了,你们要是种春薯,就谷雨时去剪秧苗。 要是打算种夏薯,端午前后都可以去,我们家一直都有人在。” “那行,乡里乡亲的,你可得便宜点呀。” “程家舅舅,十里八村的,再没我们家的薯苗物美价又廉了。”沈志和一帮人徒步来到村口。 “七两,你怎么在这儿?” “二哥。”沈笑又看向沈小舟几人,一个个打招呼,却不方便和沈志说那么多。 他们都避过地上的两人,走进村里。 “二郎,怎的来这么多人,没听你大舅说要干啥活儿呀。”有人高声问道。 沈志:“不是我大舅的事。” “程家的人,都跟我来。”程族长在沈曜赶来的骡车上喊人。 呼呼啦啦的,大家迎上问什么事时,程族长道:“到家说,堵个村口不好看。” 他们跟着程族长离开了,黄家管家的人却和沈志他们搭着腔说话。 要说,沈家村的姑娘是香饽饽,儿郎们也照样不差。 多少都认两个字,去年沈家还开了作坊,不出门都能挣钱。 沈曜这边把车给程怀谦,小声和沈志言语几句,他们就和沈笑挥手,和村民们招呼后先去大舅家了。 村民们就见沈笑把潇氏孙氏扶上车。 蒋氏跟上车道:“七两,我和你们一起去。” 潇氏张张嘴没有说话,就看到又有两个程家妇人也坐上了车。 她们被前后夹在了中间,都找不到机会和程怀谦说话。 沈笑则是和蒋氏聊着做红薯蜜条的事。 她道:“蒋奶奶,要是自己家吃,蒸两个时辰后切片晒三两天,八成干的时候吃最甜。” 有一妇人问:“那要是想拿去卖呢? 我那口子在通州捎来的白薯干,放的更久,还吃着又甜又劲道。” 瞧,沈笑就知道,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总有善于钻研的人研究出各种美食。 她笑道:“那就费劲了,听说要几蒸几晒才能做好。” “自家吃,咱不去费那个劲儿,你蒸一锅去卖,还不够柴禾钱。”蒋氏就拍腿道: “七两,我可听说了,你家麦子去年收的不老少。 你十七婶回来说,她家也种一亩你们的麦种。 今年要是还有,记着给老婆子留点。” “行呀。”沈笑知道,十七婶是程家的闺女,她道:“我们几家前年没有种冬小麦,都种了点紫云英肥田。 没有想到,东洼那两亩种出的麦子会比往年多三四斗。” “咱农家人,多一斗都高兴半天,蒋婶子,回头我们一块种呗。”另一位程家妇人道。 “那得问七两有种子没。”蒋氏她们都盯着沈笑,希望她说有。 沈笑想了一下,她去年霜降前,把麦种全换成了空间里种过的,除却八亩半坡地产量不确定,剩下的十二亩,应该都能达到近三石。 会有五千来斤,大概可以种二百亩地。 她道:“多的没有,一两亩的种子应该差不多的。” “好好,说定了,我们回头去换,买也行。”蒋氏高兴的哈哈笑。 缩在车中间的潇氏直皱眉头,不就多十几二十几斤麦子吗? 她那些田产,每年光收租都好几千斤,没见识。 暗暗腹诽又鄙夷车上几人的她,抬眼就见沈笑扫来的目光,陡然间,她的背驼下去了。 她攒下的家产,都没了,没了呀。 沈笑只一眼,就不再看潇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等程大叔回来处理吧。 她刚刚也没问二哥,大伯和大哥上午能赶回来么。 几里地的路,赶车很快就进了县城,回春堂的裘大夫今天也在,略一问诊,连药都没开就让人回去了。 程怀谦找了牙行,很快在县城给潇氏两人租了房子。 沈笑到地方一看,大乐。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请托 “念哥儿,你怎么找到的?”沈笑和程怀谦将潇氏母女送到租房处,就到街市上给两人买铺盖。 程怀谦挑眉道:“自然是用银子找到的。” 沈笑出了巷口,左右望了望,道:“这里离县学街很近。 那家的主人会做生意,前后宅门锁一隔,正好可以把后罩房租出去。 只是没有想到,他这后面的角门,正巧离阮秀才家很近。” “我来看之前,也没有想到这角门就在阮秀家才斜对面。”程怀谦也很意外。 “那你打算怎么做?总不能你来陪着她们吧?”沈笑又坐回到车上问道。 两个人都贴着路边走路了,却有一人骑马顶头冲来。 他速度很快,根本就没有在乎行走的路人,嗒嗒嗒的马蹄声冲过沈笑他们骡子身边时,程怀谦一个用力拉紧缰绳,骡子才慢慢不再躁动。 两人都觉察到那人身上的肃杀之气。 “念哥儿,他拐进我们出来的巷口了。” “我们回去看看。”程怀谦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杀气很重。 可惜两人回到巷口时,那人连人带马都不见了。 巷子里有四家,再加上开了后角门的几家,他们无从判断那人进了何处。 潇氏母女也听到了急促的马啼声,她想看看是不是儿子来了。 可此时和守在门口的蒋氏三人紧盯着她们不放。 过了片刻,开门声和马蹄声都没有了。 她一阵失落又坐下石凳,难道儿子真的没有回来?那她该怎么办? 还有,儿子的儿子一点儿都不知亲近自己,连声祖母都不喊。 他打算怎么办?把自己关在这里吗? …… “我觉得你先前说的没有错,我还是管好她吃喝就行,反正我也是个孩子。”程怀谦已经和沈笑找到个估衣店。 估衣店里除了典旧衣,也能买到些旧棉被之类。 “对,还是个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孩子。”沈笑挑了两床被,他们又一起到杂货铺买了碗筷和些许米面。 程怀谦见到店内有干辣椒卖,就道:“现在辣椒都已经在小杂货铺里卖了。 一斤多少钱?” “一百文。”旁边伙计道:“两位客官要几两?” 程怀谦摆摆手,只结了米面和碗筷的帐。 本来他打算直接回去那院子,却听沈笑道:“你陪她们显然不合适,咱们去找个人,每天在那看着她们。 顺便再帮着盯盯十九叔会不会再往那里跑。” “找谁?” “到城门口你就知道了。”沈笑调转骡车,坐到车辕上。 程怀谦把她推进车内道:“我来赶车。” …… 沈大伯和沈远一起和瓦场的老板定下数量后,就满载一车青瓦往回赶。 “大郎,爹赶一会儿车,你歇会儿?” “爹,赶车能有多累,再说刚才装瓦的人也不是我。”沈远不可能让他爹赶车。 沈大伯叹气,过了一会又道:“今天给念哥儿修好屋子,等明天放完榜,你和二郎一起到荒地,帮着族里把买到的三十亩荒地开了。” “八叔他们怎么选在这会儿开荒?” “冬天你们不是都跑去收红薯卖粉条了吗? 再加上上冻,冬天的时候开不成。”沈大伯道:“后来粉条卖的好,你们又连红薯都收不到多少时,老八他们就想着今年多种一些。 族里当时买的三十亩荒地,放那儿浪费了,几位长辈商量一下,就决定开荒。” 沈远想了一下,道:“爹,等三郎考完府试,咱们把剩下的都买了吧。 红薯不挑地,等村里人都这家买个一二亩,那家开个三四分,咱们就买不了多少了。” “这还用你说,我和你娘已经准备好了银子,那两百亩荒地,肯定是要买的。 不成想,真的应了七两当初说的,荒地也有人稀罕。”沈大伯摇头失笑。 父子两个正闲话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 停下车一看,沈大伯乐了:“亲家,你们父子这是上哪去?” “爹,大哥。”沈远下了车辕,和后面车上的两父子打招呼。 “找你们。”周老头从车上下来,和沈大伯把臂走在路上,他们让各自的儿子都赶车前行。 周方海让妹夫先走,他车上还装着几只羊,是往通州送货的。 “亲家,你们那个粉条,卖的可好了,好些个店都用它做配菜。 都在京城里打出了名声了,说漷县的粉条好吃。 我在京里供羊肉的的那家店,知道安平离你们县近,托我找人在你们县买几百斤。 这不,今天我们就寻来了。”周老头乐哈哈的说道。 沈大伯则道:“亲家,实不相瞒,作坊里剩的也不多了,不过,我会找老八给你匀些。” “那可太好了。”周老头不拘多少,能买到就行。 看着前头慢悠悠的骡车,周老头小声道:“亲家,你们最近是不是没有去府城。” “是,太忙了。怎么了?”沈大伯没听说有什么事啊。 “那个罗二爷,被人给打伤了。”周老头叹道:“好像伤的不清,现在还在家养着。” “咋回事?”沈大伯完全就不知道。 “唉,怀璧其罪呀。他手里不是有红油辣子的秘方吗? 有人找他买,却只肯出一两银子,他当时拒绝了。 听说不久,就被人在暗巷里打伤了。”周老头叹道:“这还是府城的捕头,搁平常人身上,怕家都给拆了。” “这也太嚣张了,知州就不管吗?” “杨知州升调离开了,新来的知州不大重用罗二爷,他一受伤,差事暂时也被顶了。”周老头唏嘘不已。 沈大伯一愣,道:“罗二爷可是有功劳的,朝庭都奖了。 他可是有当初兵部授的官衔的。” “这咱们老百姓就不知道了。” “等明天放榜了,我得上门瞧瞧他去。”沈大伯暗叹。 “对了,三郎考的如何了?”周老头立刻问道。 “他说是还可以,单看明天的榜上排名了。” “那可真是恭喜亲家了。” “还不知结果如何,端看明天了。”沈大伯掩饰不住的开怀。 周老头也很高兴,闺女婆家过的好,他们才更放心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传个信 县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往常沈笑他们都是在南城门进城的。 不过说热闹,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盖因出了城门往南不几里就是北运河的码头,几百年前的曾经,这里也是客商云集,船舶往来不绝。 不过随着张家湾和通州码头的兴起,漕粮直接运抵八里桥,城东门外的运河码头,逐渐不复往日盛景。 很多南来的船支运直接到达通州的石坝码头。 比方上次林九爷他们来京,船上还押有许多商货,晚上到达时根本就不选择在马堤马头停靠,而是直抵通州之后,再选择马车返回县城。 不过城门内外这一片,还是十分热闹的,也有些客船会因为诸多原因,选择在此停靠补给。 还有从天津廊坊陆路进京的,有的也会途经这里的官道。 马小江兄妹几个,早上安置好他们娘,就推着个破独轮车,带着炉火和原料在城门外练摊。 马小江揉面,弟弟摆桌提水,妹妹则是把葱姜菜都归置好后,将粉条都泡在水桶里。 感觉有人来到面摊着,马小婵道:“客官要来碗酸辣汤吗?” 结果她定睛一看:“七两姐姐,还有,还有程大哥。” 沈笑道:“我们吃过早饭了。” 马小蝉却当没听见,道:“我给你们下酸辣粉条汤。” 这做法,还是周大嫂教他们的,连支起这面摊,都是七两姐姐家帮的忙。 她们用的红油辣子,都是请周大嫂帮忙炸好的。 连大哥能和大丫姐订亲,都是托了七太奶和管伯娘她们帮忙牵的线。 娘说,沈家人仁义,要他们知恩图报。 背身揉面的马小江霍然转过身来,“念哥儿,你几时回来的?” 他举着的手上还沾着面,对挑水过来的弟弟马小湖道:“快给念哥儿和七两搬凳子。” “小江哥,你都当上掌柜的了。”程怀谦自己搬了凳子坐下。 马小湖放小扁担水桶就招呼两人时。 沈笑连连摆手道:“你忙你忙,我们自己招呼自己。” 这边程怀谦已经和马小江叙上了旧,沈笑则是找马小婵,不让她往锅里下粉条。 她道:“小婵,有个活计想找你帮忙。 我们每天给你算工钱。” “七两姐姐说,给钱就见外了。”马小婵不含糊。 沈笑拍拍她,两人一起蹲到地上,正好车子和炉子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你最近几天,能不能和二丫帮我们盯几个人?城门关闭之前,念哥儿会接你们回家。” “没问题,在哪?用不用我哥一起?”她大哥今年就会娶大丫姐过门,二丫姐和自己也相熟的很。 沈笑想了一下,道:“那倒不用。”她贴着马小婵的耳朵说话,小姑娘不停的点头。 在程怀谦和马小江一番契阔之后,坐车和沈笑一起进城了。 小姑娘就留来县学附近的民二巷,暂时照看潇氏。 “念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找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来替你尽孝?”潇氏半天都出不去这个门,心里正憋着气。 “潇氏,你别不识好歹,念哥儿给租了房舍,买来米面,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做。”蒋氏瞪她。 程怀谦拱手道:“老太太见谅,家里房子许久不住人,正在请人修整。 我如今也是借住他处,委实不方便接您过去。 且我如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不太适合跟不认识的女子同住一院。 不过,我会每天来探望您的,小婵只白天在家里帮着看个门,她不是小丫头。 是我怕忙起来照顾不到您,请她和人来帮忙,有事她跑腿给我传个信。” “不认识?我是你姑,你爹呢?他怎么不出面?”孙氏急道。 程怀谦不应腔,远远看着的沈笑,把钥匙交给了马小婵,带她到角门旁边的小屋内。 “小禅,你不用管那两个,回头她们外出,我会叮嘱二丫跟着。 你们白天只需在注意外面就行。”沈笑示意她看门上的小门洞。 “试试,能不能看见?” 马小禅点头,上前把脸贴在门洞上四顾。 左右试试后,她的头还能钻出上面的门洞,能看到左边的骡车直至巷口。 右边也,她拉拉沈笑的衣袖,同时头退了回来。 沈笑趴上一看,对面右边,最里边的,挨着阮氏和十九叔见面的那一家,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不久前骑马之人,那人冷眼扫来,显然发现了她们。 她干脆开了门,道:“去喊蒋奶奶,我们该回家了。” 马小禅知机,一瞬间就飞奔后面的罩房。 那人没有觉得沈笑可疑,就牵着马匹,和送他的人道:“不用送了。” 说完他就骑上马,经过沈笑身边离开。 送人的人见他离开,一张脸上立即阴云密布,还呸了一口才进门。 沈笑走出门坐上车辕,运转灵力,经过两年秋夜的发奋修炼,她感觉现在身体内的灵力更多,只是还没有达到临界点。 感觉就一层窗户纸,就是捅不破,达不到真正的炼气一层。 仔细倾听那院里的动静,除了关门之人的脚步声,还有一道女声:“爷,只是打伤了人而已,主子真会让咱们回去吗? 那里荒凉的很,我可不愿意整天窝在山谷里。” “哼,听他鸡毛当令箭,老子当年上阵时,他还只是个跑腿的。 没有我在这,对方根本就不会与他搭腔。” “爷,那晚,那人没看到您的样貌吧?”女声又问。 “没有。”关门之人捶了一下桌,道:“娘的,接了个小小活计,不过挣了百两银子,却让老子挨了训。” “爷,这不赖您,接单的人又没有说要打的是个捕头。” “闭嘴,不然老子用的着从府城躲到这里吗? 去给老子做碗面,刚没吃饱。” “我马上做。”女声急急答道。 沈笑又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什么动静,就撤了灵力,暗道府城的捕头?除了罗二爷还有一位万捕头,他打的是谁? 她看看角门,怎么念哥儿还不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潇氏拦着程怀谦追问。 “你爹真的不在,他什么时候回来,你能催催他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买了 程怀谦道:“我爹在外面接着活计,大概芒种前后回来吧。 老太太且安心住着,我会想法挣钱,不让您饿着的。” “念哥儿,走了,家里一堆的事。”蒋氏甩了萧氏好几个眼刀,“他个孩子懂什么,不想等你就回自个家去。” 萧氏顿住,晓得今天只能这样子了,在孙氏还要说话时,道:“那你明天可要来看望祖母。” “老太太先歇着吧,我每天都会来的。” 程怀谦答应后,和蒋氏她们离开。 沈笑则是悄悄交待马小禅,只管注意沈十九,其他人别去理,特别是刚刚那两人。 她现在有点后悔让小姑娘来了,这巷子里统共四家,中间两家的房子都是赁给别人的。 待他们回到程怀谦家时,沈大伯和沈远已经把青瓦拉来了。 程家的劳力加上沈家的人,一上午就把屋顶检修完了。 因为程怀谦的请托,蒋氏等妇人帮忙做了午食。 大白馒头大锅菜,不是盘盘碟碟,但实惠。 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一锅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炸出的小酥肉,又和冬瓜回锅炖一起,每个人都吃的满嘴流油。 沈笑还专门用一个桶盛了一桶,让大表哥带着程怀谦,给来帮忙的十几家程姓人家送家去分分。 院子房舍里里外都修了一遍,及至程怀谦把被褥晒好收箱,沈笑他们才离开后地庄村。 次日一早,天没亮沈家人就都起来了。 沈远赶车带着兄弟们去看榜,沈笑则留在家里安抚大伯和伯娘。 族老们也都在隔壁的七太奶家等着。 从大周立国以来,沈家村还没有人在科举上有成绩。 不是族学不教识字,实在是新朝刚立,村里一片荒凉,断瓦残壁随处可见。 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村民,哪里有口粮让孩子们上学。 总算是天下安定,田里也能有个余剩了。 那年一场兵祸,村里中坚一代,基本都没有了。 培养一个读书人,那不是喝水吃饭。 沈曜和沈茂是他们这个年龄里,几十个学童中唯二坚持学下来的。 像沈志,他就不钻这一样,三百千论语学完,就不上了。 沈笑看着她大伯紧张的又想抽烟袋,她道:“大伯,不如咱们明天去把荒地买了吧。” “啊。”沈大伯一愣,“不是说等你三哥考完府试吗?” “大伯,村长叔说一家派一个去开荒,我就想,咱们现在买了,也能赶在夏至前开出一二十亩,到时候都种上红薯。”沈笑把小凳子搬到他身前坐下,道: “大伯,今年咱们除了大棚里育了半亩红薯苗。 棚外面还有几亩地也开了苗床育上了苗,到时候秧苗绝对管够。 “反正四月买和二月买差别不大。 村老们这回估计也不会有人说啥。” “买吧,早买早安生,别等回头咱们族里一开荒,那几家又打小九九。”管氏倒是同意,她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午就去买了。” 沈大伯略一想,道:“行,买了。” 昌林也在周氏怀里大声喊:“买了。” 他话音才落,就听到外面一阵阵高喊。 沈大伯猛一下坐起,两步并作一步向大门走去。 沈笑都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他了,加上昌林扑到她腿上要抱。 等着出了门口,就清楚的听到宝哥儿和一群小子,疯一般在村里跑着大喊:“中了中了,都中了。” 沈笑把昌林交给大嫂,转身跑回堂屋,搬出了喜钱。 管氏喜的给一群小子一人抓了一大把铜钱。 隔壁的七太奶也被严妈妈扶着,一个个给村里报喜的小子发喜钱。 县试,都是在户帖所在地考试的,由本县的知县主持。 发案时,过了覆试的本县学子们,一般都会在榜下看自己的成绩。 所以如同道试(院试)取中秀才那样,有许多人专门看榜报喜的不多。 如沈家村,他们自己村里去看榜的就有一半多,见到贴榜之后的成绩,一个个如同小旋风跑回来报喜。 外人,县城的闲人们,都没机会抢到他们头里。 这会儿,领喜钱报喜的,都是村里的半大小子们。 正热闹时,就见沈志他们赶着骡车回来。 沈曜和沈茂成为了大家注目的焦点,族老村民们都围着他们说话。 程怀谦来到沈笑身侧,道:“茂小叔县试第二名,曜哥儿第八名。 今年取中的学子们,年轻的有很多。 案首是位十二岁的少年郎。” 沈笑:“这么小,肯定有人说酸话。” “嗯,有是有,不过你不是说林县尊把每场试卷都滕出一份,贴了出来吗?”程怀谦笑道:“不服气,就答出更好的答卷呗。” “这倒也是。”沈笑点头,两正悄悄说话,就听到有人问中午办不办喜宴,他们好准备准备。 “等他们何时中了秀才,何时再办。”福太爷大声道:“不过,今天我们沈家两子取中前十,族里决定,每家可到粉条作坊领一斤粉条。” “现在就能领?” “现在。”沈村长高兴的很。 “那我去领。” “福太爷大气。” 没有喜宴,村民也很高兴,有免费的粉条吃。 随着聚集在两家门前的人散去领粉条,沈笑和沈大伯耳语几句。 沈大伯就向几位正在寒喧的村老们走去,“各位长辈,老八,我想趁着大家今天都在,把那二百亩荒地买了。” “好,我现在陪你去找里长。”沈村长第一个答应。 福太爷笑着看向陈赵卢三家族长,“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沈笑就见赵族长脸色微红,陈爷爷应道:“那恭喜伯文了,置产是大事,赶紧去吧。” 卢族长也道:“二郎的骡车还没有进家,正好调个头就行。” 福太爷问赵族长,“老赵啊,你有……” “置产大事,越早越好,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赵族长说完,拱了一圈手离开。 另两位族长也都告辞离去,福太爷乐的哼了一声。 沈笑才不管他们的官司,她随着管氏一起,回家准备了银两。 这次买地,顺顺利利的办了下来,带人官府来量地,前后不过两个时辰。 看着桌上盖有红色大印的地契,上面写着二百三十亩,沈笑忍不住拿起亲了一口。 管氏笑骂道:“又不着调了,那上面都是油墨。”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听到 说是不办喜宴,沈家几位族老总是要请请的。 沈笑家厨房多人多,七太奶就送了食材上门,两家一起给办了两桌丰盛的午饭。 饭后,沈大伯他们去后庄村找里长。 沈笑则是高高兴兴随着管氏一起,回屋数银两。 管氏道:“七两,需要多少?” “一百六十两,还得交差不多五两的契税。”沈笑往外数着银子。 “那拿一百八十两,给你大伯备好红封银子。”管氏起身去拿了红纸。 沈笑边数边道:“伯娘,包红纸浪费了。” “兆头好。”管氏剪开几块红纸。 …… 后庄村这边新任的里长十分的热心,当下就和沈大伯他们,一同到县衙请来了官差量地。 一群官差来到村里,自然惊动了村民们。 看着他们直接去了荒地,大家也都跟着去看热闹。 有凑到前面的人听到沈大伯要买荒地,私下里议论着买荒地不划算。 程怀谦来到家里喊沈笑去荒地,“走,好多人都去看了。 我看见那几家的族长也都去了。” 沈笑和伯娘说一声,就跟着一起来到荒地。 好几个官差已经拿了工具进到荒地。 有人在问沈大伯:“伯文,你这是买几亩呀,来了这好些个人。 怎么不见大郎的舅舅一起来?” 沈大伯就笑道:“大舅子他不负责这块儿。” 最主要的,是他家大舅子过年时被七两说动,正专心准备吏考,试着升升级。 “我看你们阵丈不小,这要买上上百亩吧?听说买百亩便宜不少。”另一人道。 “我们一次买两百亩,官府说可以优减多一些。”沈笑已经站到了沈大伯身边,她道:“陈伯要是有闲钱,也买一些吧,咱们村剩下的荒地不多了。” “七两,我买不了百亩,平常一亩地一两五钱,不行不行,太贵太贵了,全家开一两年才能开出来,不划算的。”这人说完,就找旁人闲聊去了。 沈大伯看大郎在和里长说话,小儿子正招呼着户房的掌案刘司吏。 二郎同老八已经跟着差吏们去量地了。 他就招手让沈笑和他到一边说话,“七两,你八叔他们估摸着,这地得有二百好几十亩,劝咱们全买下。” “大伯,你没有同意吧?我可不想和几家族里买下的地挨着。”沈笑是怕以后麻烦,要是当初他们没有买那邻官道的百亩,她可以三百多亩全买下,但现在她不乐意。 沈大伯失笑,道:“没有,我就只要两百亩,说好了不与他们那边连着。 剩下的几十亩,村里人谁想开荒就买,咱们不能吃独食。” 沈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还是大伯顾虑的周全。” “伯文。”里长那边喊人,沈大伯拍拍沈笑的肩,就迎上前去。 程怀谦从人群里找来,“七两,你来。” “怎么了?”沈笑随他一起,悄悄的绕到另一圈人站的地方。 就听到赵族长在人群里道:“伯文真是好命啊,儿子县试前十,买地也便宜。” “赵叔,一亩真的八百文?”有人开口问道。 “那当然,比我当初买的便宜一半,你们呀,可别学我。”赵族长叹息道:“或者你们可让找找伯文,让他让给你们点。” “赵叔,你这话不对,我们沈家人买着便宜东西了,就得让出去吗?”有沈家的人在里面。 “乡里乡亲,咋就不能带契带契大伙儿? 你们沈家人才更应该分得些实惠。”赵族长呵呵道。 “没这道理。”那人扭头就走,还拉走别个沈家人,“别听他的,七两教咱们制粉条,有人眼红沈家人挣钱。” 这一圈里的沈家人走的干干净净,他们领着作坊的工钱,儿女现在在族学吃饭又不用交口粮,才不跟这些人起哄呢。 可真就有别人动心了,说着要去找沈大伯,他们倒是有心眼,拥着赵族长一起来说项。 沈笑就看到赵族长想离开,却又走不脱。 她撇撇嘴,跑回来找沈大伯,让程怀谦找福太爷他们。 在那群人快到时,沈笑出来,又快又大声道:“赵族长,你怎么不给大家说,咱们县里,一下买三百亩荒地七百文,买两百亩是八百文。 要是买一百亩就是九百文一亩,谁都可以去买。 不管你是平头百姓,秀才还是举人,都这个价。 你们有谁要一次买一百亩,趁着官差里长都在,也一起量量地吧。” 众人停下面面相觑,他们可没本事一次买下百亩。 赵族长看着只有她一个,里长和沈大伯他们都还在另一边说话。 他就笑道:“七两呀,你家买的便宜,让给村里人几亩咋了? 再说,你们家全都买了,以后有人想开荒咋办?” “咋办?买呀。”在不远处的福老太爷,几乎是被程怀谦抱来的。 他冷笑道:“老赵,你怕是不知道吧,刚才差爷们说,鱼鳞册上,咱这没主的荒地三百亩都要硬点,可不是先前咱们估的两百多亩。 七两家买了两百亩,还有百亩地,你可以去买。” 沈曜这边也请了刘司吏一起过来。 赵族长后悔多说了一句话,他给刘司吏拱拱手问好。 刘司吏扫了一下赵族长他们,来之前,高师爷曾找他,说乡民多对官府的行文多数时一知半解,宣讲明白很重要的。 当时,他还在想怎么突然找他说这个,如今看来…… 他道:“荒地一次性买百亩以上,任何人买都有优减。 但是,优减之后的荒地,十年之内必须开垦出来三成,不拘种什么,不开垦者补回原价。 且十年之内不得转卖他人,否则转卖荒地时需补回原价。” 这个沈笑知道,前年说不买地时,管大舅曾经告诉过他们这些。 只不过他们当时已经决定不买,再说,有人想作妖,十年限卖期他也会说可以等得的。 只听刘司吏又道:“赵族长,我记得前年你找我量地时,问能不能族里合伙买几百亩再分给各家田契,我跟你说过这些细规的。” “我,我……年岁大记性差了。”赵族长想堆起笑脸,却又笑不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场地 刘司吏挑挑眉不再多言,嘿,这赵族长真有意思。 刚刚听了赵族长扇动的几人都转向他看。 “赵叔,你咋没有告诉我们这个?” “赵爷爷,你这不是坑人家文大伯吗?” “走走走,我刚才猪油蒙了心了。” 瞬间,人群散到一边去,赵族长在几位村老和村民的注视下,掩面回村了。 过了不久,沈志高喊着从荒地那头跑来,“总共三百零三亩。” 他很快跑到沈大伯跟前:“爹,咱们全买了吧,可以七百文一亩。” 沈大伯道:“二百亩就够了。 多了咱也开不出来。” 沈笑大声的道:“正好,谁还想买百亩的话,还够的上优减。 二哥,你快去告诉赵族长一声,他要买请他尽快来量地吧。” 沈大伯也道:“是这个理儿,二郎去家找他说一声吧。” 听到的村民们,都知道,赵族长这回是惹了沈大伯了。 沈志还一脸懵,程怀谦就拉上他,“走,告诉赵族长还有一百零三亩地。” 沈笑催他道:“二哥,你就和念哥儿一起去吧。” 沈志迷迷瞪瞪的就和程怀谦离开了。 沈远拍拍沈笑的肩膀:“调皮。” 赵族长当然不会来买地,他自家那个杂货铺砸手里了,卖也卖不出,拆了又心疼。 …… 刘司吏得了管大舅给的银子,今天带来的差吏不少,很快他们就量好了地打上了界桩。 回家搬银子时,沈笑让沈曜留在家:“三哥,你还是和茂小叔一起温书吧。” 程怀谦道:“三郎只去趟县城,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耽误不了他温书。” 沈曜却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他刚取中,不宜频繁出入县衙,“好,念哥儿,你搬着银子。” 不到二百两的银子也就十几斤重,程怀谦单手就拎着了袋子。“你就偷懒吧。” “要不我拎。”沈笑伸手。 程怀谦哪用她拎,“我来我来。” 等和沈大伯他们一起,到县衙户房办契盖完章离开,管大舅将他们送出县衙大门外,正在交待着有空就开荒,早日开出六十亩。 “今年先开出一些,回头我让你们几个表哥都去帮忙。” 沈志道:“大舅,别劳累表哥们了,家里准备花钱请人开。” “你小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咱家多出个人,就能多省份钱。”管大舅刚说完,就见扬帆从县衙出来,直奔他们而来。 扬帆急步迎上他们,与众人互相拱手,他道:“沈老爷,县尊请您和沈村长,沈姑娘他们到二堂。” 沈村长完全不知何事,沈笑却有些猜测。 沈大伯直接问道:“不知县尊有什么吩咐,我代表七两就行了。” “是啊,七两还是孩子。”管大舅也道。 扬帆再次拱手,这两位论起来还是他家少爷的长辈,“沈老爷,管先生,是关于一号地的事。” 这事,还真得沈笑去不可。 里长在一旁看的暗暗咋舌,县尊的长随居然对沈大伯如此恭敬,看来,传说沈家和县尊有亲是真的。 听说是隔了几代的远房表亲,不然县尊就得调离本县。 他不知道的是,林修尧早在得知沈大伯和九婶是表亲时,为防有人弹劾,已经上表具陈过了。 林修尧他来赴任时,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 就那么巧,刚上过奏表,就有御史弹劾。 吏部已经核实,他们的姻亲关系不在回避范围之内。 不说他们不是直系姻亲,单文九太太早就过继改姓了,就连林九爷,都只是被林县尊祖母养大的远房族亲而已。 “大哥二哥,要不你们先在外面等着我们吧。”沈笑道。 扬帆再度拱手:“不如请沈大爷沈二爷到前厅等一下。” “不用不用。”沈大伯道:“他们还要先送里长回家,一会儿再来接我们。” 里长可不愿意在县衙干等,“无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今天沈大伯给的谢银不少,捎两壶酒回家。 “那怎么可以。”沈大伯道:“今日多劳你跑前跑后的。” 于是兵分两路,沈远他们去送人。 而沈笑他们又跟着扬帆迈入县衙大门东侧这扇门。 其实,县衙前面只有大门可供出入,一般都是三开间的六扇门。 平时只开启东面的两扇门侧门供人出入。 进入大门之后,两边厢房是赋役房,也是临时班房。 正对大门的仪门也不常开,有两边称之为人门和鬼门的角门可供出入,讲究个东进西出。 沈笑他们走的当然是人门,这一进去,左右就是刚刚进来办地契的六房所在。 管大舅嘱咐他们几句,就先回户房了。 沈笑他们绕过大堂,来到了宅门前,进门之后,左右厢房自然是师爷们的公房。 二堂两侧的县丞房锁着,只有主薄房有人在办公。 而二堂内,林修尧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扬帆通禀之后,沈笑随着沈大伯他们进来,她和沈大伯只长揖一礼,而沈村长却要下跪。 “不用多礼。”林修尧早就知道沈笑的小心思,他托起沈村长,没让他跪下。 “县尊,有何吩咐?”沈村长连连拱手。 “先坐下说。”林修尧让扬帆上茶,宾主落坐后,他道:“我看你们粉条作坊挺红火的,如今,应该已经有上门询问配制方法了吧?” 沈大伯一听,就晓得自己是个陪客了。 沈笑看看大伯,暗自思量着,或许可以开始与县尊合作。 昨天大伯说罗二爷不久前因为红油辣子的配方买卖,被人重伤卧床了。 沈村长看了一眼沈笑,道:“有,不过这是秘方,目前我们还没有卖出。”难道县尊想要? “若是县衙提供场地,让人给你们交钱学习,可以教其他人吗?”林修尧也不和他们拐弯抹角。 “县尊,配方还是七两的,卖不卖由她做主。”沈村长自然想多保秘一段时间。 沈笑早在年前,已经把制作方法给了文大姑。 现在林县尊显然是为县衙问的,她也直言道:“县衙提供的场地要多少租金? 若是让他们直接到作坊里学,又怎么算?” 林修尧笑了,他提供场地,收租金补贴县衙才更名正言顺, 他道:“还是来县衙学吧,这样你们作坊省心。 至于租金,你们学费的两成如何? 当然,我们教的都是外县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多少 沈笑想了一下,由县衙筛选出来学习制红薯粉条的人,对自己家也更有保障,“县尊,不知您打算把地方安排在哪里?我们教一个人收多少钱合适?” “县衙有几处房子还未卖出,有一座就在县街后街,院子比较大,四周没有高屋。 至于配方钱,每人十两二十两随你收。”林修尧道,“你们带来的红薯,制出的粉条还可以再卖出去。” 沈笑看了看大伯,沈大伯就道:“十两吧,都是眼皮子活儿。”要太多,别人可以几人合伙推一个人进来学,不如细水长流。 他又看向沈村长道:“让大勇和大郎他们几个一起来教。 粉条到时侯直接拉回到作坊。” 沈村长立刻点头,只是将制粉的地方换了一下,不影响他们作坊的什么。 沈笑问道:“县尊,此事是您牵头,今次我们只订下一年的契约如何?” “哈哈哈,好。过一会儿,我们找崔主薄把此事订下。”林修尧自己也不确定他明年是否会调任。 林修尧又问沈笑:“七两,我看一号地大部分都已经育上了红薯苗,你的春玉米今年还种吗?”那上面的大棚,又增加了两个,一号地已经没有地方。 “种,还有二号地,等紫云英翻耕之后就种上。”她们家去年扦插的桃枝,樱桃枝并不多,空间里的只能拿出少许掺杂着种外面。 去年的时候,她已经在空间里剪枝扦插桃树樱桃,只等回头有机会了,把那些长势好的树苗移到二号地。 “那些树苗还小,种的不多,不影响玉米的成长。” “嗯,九叔来信说,又给你找到了种子,到时下种时,我也去种。”林修尧已经找到一些玉米的记录,确实不挑地。 前朝种植时,一开始还可以亩产两百斤,可是后来越种粒越小,产量越低,农人们都不大愿意种。 后来天灾人祸战乱四起,更是没有人种植了。 “种子到时,你随便种。”沈笑催促道:“不如我们订好租契后,到那院子去看看,也好准备准备。” “你们去年收的红薯还有吗?” 沈笑顿了顿,他们全部制成了粉条了。“没有了。” “这样,我这里有一些筛出来不合格作种的可以给你们用,你们看如何?”林修尧道: “等过了清明,就会有人来拉走种薯,到时候你们可以立时开始制粉。” 沈村长再看看沈笑,给她眨下眼睛,希望她能还还价。 沈笑收到,也确实如他所愿,“既然是筛下的,品相上定然差了许多,我们作坊收别人的都是一文五斤,给您一文四斤如何?” 林修尧失笑,“七两,我一文三斤收的,又存储到现在,水分都流失不少的。” “那要不您还给县衙的人拿回家吃了?”谈生意嘛,还价很正常的,沈笑也笑了。 林修尧道:“行行行,一文四斤,下不为例。” “明年自是有明年的价格。”沈笑也不会给他形成定例。 林修尧领着他们找崔主薄,双方订下租房的事宜,所需工具也由县衙这边提供。 并且让扬帆带沈笑从后门出去,看了一下县后街的房子。 待到沈笑他们离开,崔主薄不解道:“县尊,我们把制作方法直接买来卖给那些客商岂不是更方便。” 林修尧也知道那样更方便,但是,“崔主薄,买了谁学?定不是我们。 可是让下面的人学了去,你我都在任还好,一旦离任,有人想将此法据为己有,打压甚至是毁了沈家村的作坊,该当如何?” 崔主薄很快想到,以前有胥吏得了槽子糕秘方,反而将原主店铺占为己有之事。“县尊虑事周全。” “主要还是他们作坊制作熟练,让那些来采购的师爷或客商们亲眼见见,才更有说明力。”林尧顿了顿,又道: “现在,附近各县都已经有了种薯,但是最多的还是咱们县里。 今年,各村种红薯的人势必更多一些。 秋收时,若县衙不收,客商们来乡里收购种薯时,价格定然会压很低。 我想着,咱们专门在县城找一个方便进出的地方,让乡民们集中到一起来卖红薯。 县衙给出最低价位,再派人监督买卖的价格。 当然,不仅红薯,大豆,绿豆都可以在那里集中买卖。 也省得百姓卖粮时,粮店压价,每次都要从别处请来粮商与他们对擂。 崔主薄以为如何?” 崔主薄略一想,就道:“县尊是想形成一个专门的兑粮小集市,就和我们樟树的药材集市一样?” “你觉得可以吗?” “若如此,甚好,只是我们县稻米种植少,此集市以杂粮专卖为宜最好。”崔主薄建议道。 林修尧就道:“那此事就由你来负责吧。” 崔主薄:……县尊为何总喜欢放权给自己? …… 沈笑一行被扬帆送走,出了县衙后,沈远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大哥,念哥儿上哪儿了?” 沈远道:“他说去民二巷了,让我们先回家。” “七两,那个什么萧氏,究竟来做什么?”沈志问坐上车的沈笑。 沈大伯不待沈笑回答,就道:“操那么多心。 七两怎么会知晓她的来意。” 沈志捏捏鼻子不再说话,沈村长笑道:“左不过生计艰难,来向儿子讨要银钱来的。” “村长叔高见。”沈笑和程怀谦都知道萧氏的来意。 可程怀谦又没什么钱,一切还需等到他爹回来再说,就是不知道萧氏等得了么。 萧氏只住了两天,就坐不住了,如今她彻底相信,儿子在外未归。 她对今天来看她的程怀谦道:“念哥儿,你爹这些年未再娶亲,你父子两个花用应该不大。 他置办了多少亩地?” “一亩也没有。”程怀谦一脚都踏出房门了。 “什么?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置产?”孙氏惊叫。 萧氏瞪她一眼,又和程怀谦道:“那,你爹就把银子存钱庄多亏呀,每年还要交托管的费用。” 程怀谦看看两人,面无表情的道:“我爹没有存银,他挣的银子,都拿去找我姑姑了。” 孙氏看看后娘,是她告诉自己儿子,女儿卖到了金陵。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能人 “老太太有所不知,我爹从北直隶找到南直隶,后来打听到姑姑在常州出现过,又接连去找了几次。” 程怀谦继续说道:“上一次,爹在那里打听到像姑姑人,找到时那人跳河了,爹把人救上来后感染风寒,差点就丢了性命。 可惜,那人不是爹的妹妹。” 萧氏慌忙垂下头,女儿不是被她卖到南方的。 孙氏来回看他们,忧心道:没有银子怎么办? 程怀谦何其敏锐,他试探道:“我爹此次归来,正打算到京里找您。 问问您是不是记错了买家说的地址。” “没有。”萧氏回答的很快。 程怀谦扭头就走,分明就是有,爹当年也不晓怎么被她给骗了。 孙氏追他到角门,“念哥儿,你爹真的没有银子了吗?” “没有,所以他才会不停的接镖,托人把我送回来。”程怀谦心下一动,“孙太太,您幼时和我姑姑生活过一年,肯定不会为了吃穿,让卖了她对吧?” 孙氏正忧心呢,想都没想道:“那是谣传,程湘是被送人,又没卖钱。” 说完,她惊觉不对,捂住嘴跑过夹道回房。 程怀谦黑脸,压压气,又拐了回去,可是夹道上的门拴上了。 他想了想,并没有跳过去,一切等爹回来再说。 锁住角门离开时,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本让二丫两个在这的,可七两昨晚告诉自己,那个一身杀气的人,进的就是错对面。 而她巧和听到对面住的那人说打伤了通州的捕头,恰巧罗二叔重伤,很可能就是这人干的。 两个小女孩在这太危险。 所以,今早他们就不让两个孩子过来了。 他们两个决定,明天开始自己来这里蹲守。 程怀谦一路跑到城门,沈笑他们在等着他。 回到家中,沈大伯把官府盖章的红契放到桌上。 大家轮流上前看,他们家也是有百亩地的小地主了,虽然是荒地,但早晚会把它变成中田,良田。 沈笑更是忍不住,拿起来亲了一口。 管氏笑骂道:“又不着调了,那上面都是油墨。” “伯娘,人家都说墨香墨香的,我闻着这纸都是香味儿了。”沈笑辩解道。 “真的香吗?”昌林从周氏怀里离开,爬上圈椅,“姑姑,给我闻闻。” 沈笑就把地契放下他鼻子前,在昌林用力吸鼻子时,满屋人大笑起来。 “走,再去看看我们的地。”沈笑起来准备去荒地。 “那地在那儿跑不了。”管氏让她坐下,道:“你不是要做炒面吗? 我和你大嫂把地窖里的红心红薯给挑出来了,你去准备准备。” “啊,红薯炒面。”昌林滑下椅子,去拉门后的篮子。 里面有晒好的红薯片,清洗干净又晒了一遍。 “馋猫。”沈笑提起篮子,道:“我去磨面。” 沈志也跟着要去时,程怀谦先他一步拿过篮子,“我给七两推石碾去。” 他一马当先往外走去,沈笑又拿起一篮给他,自己到仓房拿了细罗和特制的筛面大笸萝。 “二郎,你跟大郎一起到大棚里看看,新种的辣椒苗该不该浇水了。 我和他们一起去磨房。”沈大伯抱起孙子跟上。 “娘。”沈志看看管氏:“念哥儿他……” 管氏斜他一眼没理他,领着周氏一起去看红薯苗床。 独留沈家三兄弟面面相觑,沈远打破沉寂道:“七两还小,你们谁都别在她面前露口风。” 沈志沈曜互视一眼,一起点头,并且默契的决定,晚上找念哥儿好好聊聊。 磨房这边没人,沈笑把已经掰碎的干红薯片,在石碾的大石盘上摊开。 她手里拿着专门用糜子头扎的小扫帚。 在程怀谦每每推过石碾之后,将石盘上的干红薯片向中央扫一扫。 这个过程很漫长,没有十几遍红薯面也出不来。 昌林等的都打哈欠了,“小姑姑,好了吗?” “快了快了。”沈笑收起已经碾成末的一部分。 捧到细罗里,放到大笸萝中间的二根横杆上。 来回拉动细罗间,红红的红薯面就被过筛到大笸萝中。 中间吴伯娘来用石磨,看到沈笑在筛面,道:“七两,打算蒸红薯面馒头呀。” “不,打算做炒面吃。”沈笑筛罗的速度很快,昌林每次伸手都够不到。 沈小舟背着大豆跟来,“做炒面,那不得有棒子面吗? 七两,你种的这玉米,啥时候能赶上豆子的产量。” “小拴子。”昌林看到朱氏抱来小弟弟,立刻抛弃了爷爷和姑姑。 两个只隔一个月的小子玩到了一起。 沈笑这边又捧了一罗,道:“小舟哥,我算过了,去年咱们村,大豆最高一亩是一百七十斤,还是上田。 我种的秋玉米,已经有一百三十斤了。” “哟,七两,那可不低呀,你那一号地才养了一两年。”吴伯一勺勺豆子往石磨里填,她道:“那回头你种好,可得给我留种子呀。 你不知道,我那亲家,特别喜欢吃你送的棒子面窝窝。” “那回头我再给您送点。”她筛出不做种子的,都可以磨成面。 “别,我娘也就吃个新鲜,你那玉米,都是当种子用的。”看着两孩子玩的朱氏赶忙说道。 “嫂子,几斤面还是有的。 去年有一些今年不能做种子了,我大嫂都碾成了棒子面,现在还有半袋子。”沈笑抬头道:“我给焦婶子送,是存了私心的。” 吴氏和朱氏一愣,什么私心? 扫着红薯片末的沈大伯笑道:“她听说栓子外婆的亲戚在大兴皇庄里,想去看看那里玉米是怎么种的。” 朱氏一笑,道:“这好办,我清明回娘家时,给问问。 不过,你去的话,只能是他们临招短工的时间,得干活。 七两,你打算什么时间去,种的时候?” “什么时候都行,最好是快成熟的时间,我想看看那里玉米的生长情况。 干活怕啥,有哪一样农活咱拿不下。”沈笑有充分的自信。 程怀谦暗笑不已,沈大伯却与有荣焉的道:“我家七两能干。 自从她折腾出大棚,家里一天三顿饭的时候多了。” “可不是,我们都跟着沾光儿。 红薯辣椒跟着种,都有不少进项。”吴氏是很看重沈笑的,认为她是个小能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夫子 沈笑可不敢据功自有,“大伯,那是您和伯娘治家有方。 我几个哥哥嫂嫂又能干。” 众人都道,是哩是哩。 沈大伯摆摆手,却笑的合不拢嘴。 看着从石磨上流出的生豆浆,吴氏不禁心中一动,她道:“二郎今年也十六了吧。” “是,今年就该应役交税了。”沈大伯应道,一边欣喜儿子成丁了,一边又忧心,虽说这两年的杂役可交钱代替,可谁知道哪天会再征人。 他们家如今有三个成丁,丁税他不怕,就怕徭役征人,三丁抽二。 沈笑再起身,发现大伯有些恍忽,显然是没有听明白吴伯娘话里的意思。 她接过大伯手中的扫帚,围着石碾石盘扫着碎薯片,对不远处的吴氏道:“吴伯娘,我二哥正月十八的生辰,正经十六岁了。 哪天你找我伯娘问问就知道了。” 吴氏点点她,笑道:“过几天,我就找你伯娘去。” 昌林和小栓子却是跑到族学去玩,小朱氏追上时, 沈大伯道:“七两,你也去看着点儿,我来筛面。” “那行。”沈笑知道,昌林跑的太快,有时大伯追不上他。 等她跟进族学时,东西两厢都没有读书声。 只有东厢一个小男孩背书的声音传来,而昌林两个,齐齐趴在虚掩的门边,听人背书。 沈笑上前,室内的四爷爷已经让男孩儿坐下,又点了另一个男孩背三字经。 两个小家伙竟然是听的十分认真,沈笑都不忍打扰他们。 可是一直趴门口太冷,她和朱氏等了片刻,就拿出糖哄了两个孩子准备回去。 却见到七太奶在堂屋的公房给两人招手。 抱着两个孩子进屋,福太奶也在炉子边坐着。 这两天倒春寒,老人家受不得冻,炉子又生了起来。 “快坐下。”福太奶把烧好的焦花生给两个小娃娃。 “谢谢祖祖。”昌林和小拴子接过,很听话的坐在炕上。 七太奶笑道:“本来我们说过几天找你们两个的,正巧你们今儿一起来。 小舟家的,七两,学里商议过了,打算聘你们两个任女班的夫子。” 两人互看一眼,朱氏先道:“七太奶,福太奶,我虽然和我娘读过些书,但书画上真不行的。” “别谦虚,你绣的菊花,跟活的一样。”福太奶笑道:“比我年轻时绣的都好。” “太奶,我就只会绣菊花。”朱氏摇头,“我爹跟着我娘学种花,我是见得多了,才能绣的好。 别个花样子,我也绣的一般。” “能绣好一个,那也是本事。 谭秀才的娘子涂太太,跟我夸过好几次,你绣的头枕,屏风一挂上就有人抢。”七太奶给两个小娃娃剥着花生,道: “我和你们福太奶,上了年纪,精力上达不到了。 你们只需每日下午来即可。 族里的夫子,都是有月银,虽然只有八百文,但也是一份收入不是。” 福太奶也道:“知道你们都看不上这半份月银,可你们看看我妯娌俩,一个白发渐多,一个老眼昏花,真打算让我们在族学里死尔后已呀!” 沈笑和朱氏同时起身,给两位太奶行了一礼,当然,沈笑的福礼依然有些不太流畅。 昌林和小拴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记得这是给长辈行礼。 两个小娃娃也一起爬起来拱手手。 离的近,福太奶倒是能看清,她搂住两个小儿,心肝儿宝贝的一通叫。 她一生未有子嗣,福太爷却对她敬爱有加,两人以前过继过孩子,却也在十几年前守城时没了。 打那之后,他们便不再过继孩子,把族学里的孩子当自己孩看。 沈笑一礼后要开口,七太奶又道:“七两,你教教三字经的本事还是有的。 小叶子这两年,就跟着你学的不错。” “可我那还有许多事儿……”沈笑在七太奶和福太奶的注视下,有些气短,她挠挠额头,“我跟我伯娘说一下?” 朱氏和沈笑没有想到来一趟族学,带了个任务出来。 “七两,看两位太奶的意思,我们是推辞不得了。” “朱嫂子,沈氏族学女班,有些青黄不接了。 外面的村子,族学义学少,女学更少。 咱们沈家的姑娘,虽然说认字多,但能和七太奶,福太奶她们这样学的深的不多。”沈笑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四爷爷一得知四丫沈明心有机会入皇家书院,就支持修正族规。 后来几位族学的老人家都信四丫送程仪,未必没有希里她将来反哺族学的心思。 她道:“希望家里的哥哥们争气,能有几个娶到书香门弟的嫂子。” 朱氏斜她一眼:“七两,你不厚道。 你是不是打算丢下我一人在族学,自己跑一边儿轻闲去?” “嫂子,我是那样人吗?” “是。” 两人在大门外说说笑间,族学里又响起的朗朗读书声。 她们回到磨房,都打算一会回家了再各自和家人说。 好在,两家的东西磨的不太多,她们回来没多大会儿就磨完了。 不过,在沈笑拿着棒子面和红薯面给沈小舟家送的时候,吴氏也拎着半桶筛好的生豆浆出了门。 两人正巧在半道上相遇,沈笑递过面,道:“伯娘,咱都别客套,面你拿走,豆浆我也拎走。” “那伯娘就不跟你见外了。”吴氏接过,两人互换了东西离开时,正巧被姚氏看见,她不忿的甩门进家。 沈笑没有看见,看见了也不会理她,快快乐乐的回家去了。 “这么多豆浆。”周氏接过道,“中午悦娘来家,送来的豆干豆腐还有好些。” “那我们就做成豆皮。”沈笑道,“正好炖道中午余下的肉菜里。” “你不是说还做红薯皮扎吗?”管氏这边已经用红薯淀粉与水搅拌,正准备着做红薯皮扎。 “伯娘,家里这么多人,多做个呗。”沈笑上前道。 和爷爷坐小墎子上烧火的昌林:“多做个呗。” “臭小子,锅里给你蒸着蛋羹,还嘟不住你的嘴。”管氏笑骂道:“你有几张嘴?” “一张。”昌林伸出食指。 沈笑蹲下,道:“昌林,你刚刚和小拴子一起去族学了,想不想学读书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并排 “人之出,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昌林脱口就是一句。 沈笑叭叽亲他一口,“昌林真厉害。 才教了两次就记住了。” “你大哥,每次哄他睡都教这几句。”周氏削着红薯道。 “背背有好处,等昌林六七岁,也送到族学去。”沈大伯那么艰难时,都能省出口粮道弟弟和孩子们上学,更何况现在日子富余了许多。 “大伯,伯娘,七太奶福太奶说要聘我当女班的夫子。”沈笑顺口就说了出来。 沈大伯笑道:“我就说我们七两能干,去吧。” 管氏打着淀粉浆水的动作一顿,当年,弟媳曾在族学教学一年,直到快生产,才在家歇着。 长辈们一度把她和茂哥儿的娘,作为女学的接班人。 “七两,你还正长身体,又要顾着地,又要上课,会不会吃不消?” 沈笑道:“还有朱嫂子,我们一人负责一项,一个识字班,一个女工班。 而且,七太奶说只下午上课,一般下午只上两堂课。” “你想去吗?”管氏问道。 “开始不想,可后来两位太奶说了,她们的身体……”沈笑没说完。 沈大伯道:“让她去吧,福爷爷和四叔,也找了族中两个人。” “谁?”管氏道:“可别是老十九。” “哪会让他去。”沈大伯道:“是忠大哥家的沈松和老八家的沈先。” “松哥?”沈笑想起来了,“听说松哥幼时学习非常好,下一任族长不就是他?” “我怎么没见过?”周氏疑惑道。 “松大哥他在修行。”沈笑其实听二哥说过原因。 “七两,蛋羹好了。”管氏让她起锅。 沈笑打开锅盖,里面有五碗蛋羹,中间一碗最大。 管氏快速将碗取出,让沈笑去喊程怀谦和几个儿子回来吃。 “这大碗里的,你和昌林分了吃。” 她则是在周氏刷好锅后加油,将刚刚打好的淀粉糊放到热油中。 滋滋啦啦没一会儿,白色的浆汁变成了胶状,待定型之后,管氏又翻了面。 看着锅,让小孙等爹和叔叔们回来再吃。 她道:“大郎家的,松哥一直在普渡寺修行。 与出家只差落发一途了。” 周氏第一次听说,“为什么呀?” 沈大伯道:“我去看看几个孩子。”说着抱了昌林离开。 昌林道:“蛋羹没拿。” “一会儿回来拿。”沈大伯给他一片桃干。 待他们离开,管氏才道:“松哥儿的年龄与他三叔老十九相仿,是四叔的长孙,也是这一辈最有希望考中秀才的孩子。 年少时,是族学,也是县城书院里的翘楚,却在府试前,与同窗救了一个投水的女子。 那女子丈夫过世,却被夫家逼得嫁给一中年富商。 她逃跑时被发现,就投了河。 松哥儿救了她后,两人不知怎的有了情谊,被那女子夫家找到了。 那家人打伤了松哥儿,他双手筋脉有损,从此不能执笔了。” “那女子呢?”周氏好奇道? “松哥儿的手伤不能治好,她嫁给了松哥儿那个同窗。 松哥儿一个想不开,就到普济寺去出家,是你四爷爷以孝道压着,他才没有落发。”管氏叹道: “你道为什么当初十九在公堂为阮氏求情时,你四爷爷会气的中风?” …… 沈笑正和几个哥哥聊着八卦,“唉,两代痴情种,所遇非人。” 沈远却蹙眉,道:“松大哥以前一心出家,这回来能教好孩子们吗?” “大哥,松大哥为人十分风趣的,我和二哥在三教庙见过他。 我觉得,他已经不在意那段过往了。”沈笑他们在通州卖水果时,有遇到过沈松。 “没错,大哥,我也觉得他不再意过去了。 不过,好像又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沈志形容不出来。 “心境宽广了,人就看的完了。”沈笑道:“他回来教学时,大家可以去感受感受么。 不能以老眼光看人。” “三郎,回头你找茂小叔听听,他讲的深了,我们也听不懂。”沈远好多年没有见过沈松,他不放心。 相比起来,沈先虽然考了两次县试没过,但他是主动放弃考学的。 和他一样不放心,还有几位族老,沈九爷不好当着沈四爷的面说什么,却也和几个兄弟决定,等沈松上课,他们要列席听听。 沈笑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回到家时,管氏正好将皮扎切成一块块小块儿盛盘。 另一个大锅里,此时正煮着豆浆。 地锅大火很快的,他们在厨房吃完蛋羹后,已经开了。 只待撤火稍稍冷却,管氏就点了卤水,她家上次剩的酸浆用完了,这次就换成了卤水。 少倾,大锅里起一层薄薄的皮,沈笑道:“我来我来。” 她右手拿一根用高梁杆儿制成的长筷子,从豆皮下方穿过挑起豆皮。 又小心的将豆皮折挂在左手的高粱杆儿上后,抽出右手的杆儿。 一张挂些黄色的豆皮就成功了。 在锅上面控了控水,交给大嫂挂在一旁,等了片刻,另一张豆皮也成型了。 程怀谦上前道:“我来试试。” “别捣乱,碎了就不好挂了。”说着,沈笑已经又挑一起一张。 程怀谦不服气道:“别小看人,我在观里,没少帮着道长们打下手。” 沈笑瞟他一眼,“真的?” “比珍珠都真。”程怀谦也学沈笑以前,举起右手,只握住大拇指发四。 “试吧。”沈笑乐了,工具给他后,让到旁边看着。 看着并排站的那么近,一起捞豆皮的两人,沈志就要上前分开他们。 沈远一伸胳膊,把人拉了回来,挪动位置让他看。 然后沈志就看到程怀谦挑起豆皮后,得意又讨好的对妹妹笑。 而沈笑眼里,看程怀谦的感觉,就像看宝哥儿似的。 沈志惊奇不已,和大哥出来道:“大哥,明明七两比念哥儿小,可我怎么感觉,她那眼神像看宝哥儿他们似的。” 跟着出来的沈曜也有同感,“二哥,以后我们不要当着七两的面拦念哥儿。 昨天我拦了一下,她就怀疑了。” “没错,本来七两没什么,被你们一搅和,有什么了怎么办?”沈远沉吟片刻,道:“念哥儿,我们可以多观察观察。” “你同意?”沈志不解。 第一百六十章 得令 沈远斜睨两个弟弟一眼,自己都还没开窍,还想管妹妹的事,他道:“得七两同意。” 管氏在厨房喂完小孙子,给三个儿子派任务道:“把鸡蛋鸭蛋挑一挑,回头请你们吴伯娘帮忙,让她家老母鸡帮忙孵小鸡小鸭。” “娘,挑多少?去年咱们在二号地,前后养了两三百只鸡鸭。”沈远兄弟年前,把这些鸡鸭送到府城,也赚了不少钱。 “照着五百个先挑,三百鸡,两百鸭。”管氏算了一下道。 沈笑不再监督程怀谦挑豆皮,她转身道:“伯娘,咱们攒了一两千枚鸡鸭蛋,不如挑一千吧。 剩下的,过几天我们拉到府城去卖了。” “七两,养那么多能看的过来吗。 去年,还是请了二丫和宝哥儿兄妹帮忙。”沈志觉得,今天这碗蛋羹,果然不是白吃的。 “能。”沈笑道:“咱们二号地有七亩多,今年围在周围的荆棘和花椒树会长的更高更密。 多养些,鸡粪还能沤肥壮地,又有鸡蛋卖。 再说,人手不够的话,就请大苗姐和大花来帮忙。” 沈大伯倒是同意,他道:“去岁,光卖鸡鸭不算鸡蛋,咱们就挣了二十多两。 再多养点,我看行。不过,七两,先养八百吧,那些蛋里不知能挑出来多少呢?” 沈家三兄弟松口气,不是他们不愿养,是挑种蛋太容易花眼,每次挑到眼晕。 “那也行。”沈笑又问周氏道:“大嫂,周大伯有没有说再送些小羊来养。” 周氏道:“有,我爹说去年在咱种的紫云英,苜蓿地里养的羊,都壮实还好吃。 他好说,想找你买点种子种点草。” “买啥,咱们家种子多着呢。”沈笑确实攒了些种子。 “哥,我跟你们一起挑种蛋去。” “别别别,我们自己去就行。”沈志才不让她去,他们三兄弟还要讨论讨论念哥儿的事。 看着三个哥哥进了西厢仓房,沈笑和管氏道:“伯娘,咱们多大会儿做饭。” 管氏看看天,道:“现在就做,吃完饭趁着灯挑种蛋。” “好嘞。”沈笑将另一个灶头放了一锅水,又把周氏切好的红薯放进去。 周氏又浆上午蒸的杂粮馒头给热上。 这间厨房一连三个灶,两大一小,十分方便。 沈笑看大伯和伯娘领着侄子,一人烧一个灶,大嫂又开始趁空儿做鞋子。 她只好帮程怀谦接了豆皮挂起来。 好在火控的好,豆干很快就挑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一点,沈笑道:“当豆腐脑儿吃吧。” 她刚说完,啪啪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周氏和她飞速把院子里的衣服收起来时,沈家三兄弟也将院里的工具收屋。 还到后院将地窖上的小小木屋给盖好。 雨滴时大时小,时住时停。 沈大伯看着门外道:“快清明节了,老天爷掉眼泪了。” 管氏顿了一下,道:“早清明晚十一,明天要是天好,就让大郎几个,去舅舅家上坟。” “伯娘,七两也要去吗?”程怀谦知道,是去给沈大伯外家上坟,他们家没人了。 “七两不去。”沈大伯不想让侄女直往坟里去。 沈笑心中一动,“大伯,清明有雨不方便,什么时候,我能去趟保定呢?” 沈大伯沉吟片刻道,“该去的,你也不小了。 不过,等等吧,那里离的远,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那回头,我爹回来了,我和他先去那打听打听。”程怀谦自荐。 “这……”沈大伯没有立即答应。 …… “三爷,东西都准备好了,明早咱们就能出发。”老顾头将叠好的金衮又检查一遍道。 顾道长看看他那半截手臂,“下雨了,你……” “没事儿,我好着呢。当年表姑娘给我配了好多药,把我的病根给除了。”老顾头拍拍手臂道。 顾道长颌首,抬眼间,就见苗氏一脸古怪的进来道:“三爷,那个人又来了。 这回问表姑娘的墓在哪?” 他笑道,“我去会会他。” 老顾头抢先,道:“三爷,我去吧,十几年前的兵祸,就有前齐皇室的人参和。 您,为了教训这人,不值当被人认出来。” 顾道长越过他道:“哼,我问心无愧,对大齐,我父兄守卫边关战死沙场,我在北疆一呆几十年隐姓埋名。 对大周,我带兵奇袭北疆王帐,我妹妹不仅将阅书楼完全护下,还在战场上屡立战功。” “三爷,那您不打算见表姑娘的女儿了? 她家只是普通百姓,经不起那些人的折滕。”苗氏轻声道。 顾道长顿时僵住,歇气道:“顾旗,狠狠给我揍他一顿。” “得令。”老顾头一下窜出房门。 大门外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带进了暗巷。 老顾头一顿拳脚下去,那人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陆侍郎,表姑娘已经没了,我们不去找你算帐,你就不要再出来碍眼。”老顾头呸他一声道:“你真不如你父兄。” 陆承训擦擦嘴角,看着老顾头离开,他其实不想来的,是大哥逼着他来。 那个女儿,生下来时他也抱过也想对她好。 可是,每每一看到妻子那张面无面情的脸,听到外人说他凭借妻子才点了二甲头名,他就却步…… 纳了妾室,更是自己色迷了心窍。 他没有想到,自己调任回京,亲自到保定接女儿时,她打自己眼前过去,竟然不认识自己。 那时,他是怎么做的,恼怒之下回了京,后来每每让娘接人回来,她都说孩子不愿回来。 自己居然自欺欺人的信了。 他真傻……他女儿那么多年不见他,怎么可能会认出他来。 他真傻,只敢在女儿跪经那几年,悄悄的去看她。 现在,他知道了,他爹虽然卧床,他家却并未失去圣眷。 爵位一代而终,是爹要求的,这样,太祖就不用为封爵而忧心。 现在,他也知道,是他的自私和虚荣,让他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沈笑一点也不知道这些,知道了也只会说他,早干什么了。 这会儿,她正在厨房里烧锅,看着大嫂把棒子面打成糊,倒在沸腾的红薯水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红薯炒面 棒子面熬粥,那是越熬越香的,更何况,里面还有红心红薯。 大地锅做饭,又快又香,下雨天,大家就不来回端饭了。 把桌子支在厨房,趁着暖烘烘的灶火,暖和。 周氏给大家准备热水洗手时,管氏已经在炖菜了。 大骨汤里,放进一盘红薯皮扎,一把豆皮,一份豆腐,炖个盏茶时间,撒上一把小葱和辣子油,翻锅出菜。 又将几个午饭时没吃完的菜热了一下。 沈笑则是将程怀谦打下手,在另一边灶台边,把碗里放上几汤匙的红薯粉,再把热气腾腾的红薯粥盛进去。 程怀谦准备搅拌时,沈志夺走碗道:“这个,自己搅才好吃。” 昌林紧紧盯着那只移动的碗,见二叔拿筷子摁碎红薯,使用劲儿搅动。 然后他道:“二叔,给我的吗?” 沈志笑道:“这碗是爷爷的。”说完就放到了沈大伯面前。 沈笑这边每盛好一份,他就端到桌上,不一会儿,九碗红薯炒面,各自都用碗里的红薯棒子面粥拌好了。 当然,昌林不会拌,是沈大伯手把手教他的。 沈笑闻了闻自己的碗里的红薯炒面,道:“要不要放点儿白糖。” 沈志眼睛一亮,立即给她使眼色,快去拿呀。 沈笑起来拿白糖罐时,管氏道:“你二哥不吃甜的。” 这话一听都很假,全家第一喜欢吃的,以前是沈志,现在昌林暂时夺了桂冠。 “娘……”沈志拉长音叫人时,几乎所有人都揉揉手,抹去那么监介。 到了,沈笑还是给沈志放了白糖。 甜,又带一点点涩,和着红薯的绵款,红薯炒面真的不错吃。 但是这个不能多吃,大家每人就一碗。 沈笑尽管还想再烫半碗炒面,但是还是盛了一勺豆腐脑喝。 尝尝锅里的皮扎,香辣q弹,连小昌林都嘶嘶哈哈吃了一小块儿。 晚饭后,全员进入挑选种蛋的节奏。 挑到半宿,终于全都挑出来了,大家累的谁也没有去数有多少只。 不过,第二天醒来,雨还在下,且有下大的趋势。 沈大伯:“我原先还说去看看罗二爷呢。” “这天,还是在家呆着吧,刚大勇来通知,下雨天,不开荒。 等过完了清明之后,再去开。”管氏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道:“等雨停了,再让念哥儿去城里。” 结果,这雨一直从天明下到天黑,时大时小的就是不停。 顾道长看着天,道:“明天就不下了,我们明天再动身。” 老顾头夫妻两个,自然是听他的。 …… 别看下雨天,沈笑可一点儿也没有闲着。 空间里,她先是把以前挑好的种蛋给母鸡抢蛋。 然后又将程怀谦捎回来的玉米,点种了一些。 这还不算完,果园里她又爬树剪枝,争取多种一些后,好找机会移栽到外面。 正忙着时,程怀谦拍门,“七两,找你有事。” 沈笑从树上跳下,出了空间,问:“什么事?” “你来。”他给沈笑招手,两人一起进到书房的小暖阁。 这会儿,沈曜已经到隔壁的七太奶家,和沈茂一起温书了。 程怀谦从他的包袱里,打开一个油纸包,“七两,这个是我的户帖和路引,你先带我放下吧。” 沈笑看到户帖,奇怪道:“念哥儿,这户帖上怎么就你一个人?程大叔的呢?” 户帖上,一般都会有户主的姓名,所在地址,丁口,和事产。 比如程怀谦这一张,上列:一户,程怀谦。 顺天府通州南关三条某某里 民户。 计家一口。 男丁一口:本身年十四岁。 事产:屋,一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 右户帖付民户程怀谦收执,准此。 宣德七年正月二十七日 程怀谦道:“我爹经常出镖,他说户帖分开了比较方便,他开路引时不会影咱我使用。” 沈笑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但是这事儿不好和他说,她收起来道:“我帮你先放好。 对了,昨天挑种蛋挑的眼花,我今天多睡会儿,回头有事再喊我。” 程怀谦点头,道:“你好好睡。” 沈笑当然好好睡不了,她现在怀疑,程怀谦不是程大为的儿子。 那会儿,程族长避了一下念哥儿的行礼,又说萧氏不是他祖母。 当时觉得,可能程大叔压根不是萧氏的儿子。 可这户帖上,却是只有念哥儿一个人。 这是个注重血脉传承的时冬,怎会有当爹的与儿子户帖分开的情况发生。 连她的户帖,都一直在已故父母的名下。 沈笑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把户帖收外后,就继续爬树剪枝去了。 次日一早,果然晴空万里,因着明日就是清明节,沈大伯决定暂时不去探望罗二爷。 等过了清明再去,他让程怀谦进城看萧氏时,沈笑也要去。 “七两,车你几个哥哥赶走了,你在家歇着吧。” “大伯。”沈笑想了一下,把沈十九的事说了。 沈大伯一听,就气道:“没出息。 去吧,看看那个阮氏,到底都有什么歪歪点子。” 沈笑道:“大伯,那我走了。” 她给程怀谦摆手,示意快走。 …… 此时,正在皇家书院的程宁,终于得到了侍卫的报告。 “郡主,沈姑娘就是陆侍郎的外孙女。” 他把一份卷宗奉上后,程宁迫不及待的打开看。 良久,她才道:“我应该推荐沈笑入书院的。” 她如今,兼任着阅书楼的代斋长,沈笑有她外祖母的遗风。 去年,她说想买粉条制法,给边关的舅舅时,沈笑直接送她了。 她是怎么说的呢,说她自己虽然做不到守卫边疆,但能对边疆军士尽一份力,她义不容辞。 不仅给了自己粉条的制法,还写了一个用牛油炼治辣料的法子,一个将点心压缩后,制成口粮的法子。 舅舅已经从边关给寄回来一份,说是携带方便,行军时,压缩的点心可以放置很多天不坏。 牛油辣料只要往煮着的粉条里一放,寒冬腊月的,吃的人满身暖烘烘,就是不能多吃,容易上火。 “明天,我们去沈家村,把舅舅送来的皮货都带上。”程宁决定亲自上门致谢,并探擦一下,看沈笑知不知她娘亲的身份。 若是知道却不上门去找,她就得让人扫清调查的痕迹。 “郡主,明天清明。”侍卫长提醒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凑巧 程宁顿住,今天书院放假三天,她又迷瞪了,“那就让胡掌柜把帐目给我结出来。” “是。”侍卫长领命而去。 程宁也出门,准备到阅书楼那位守楼的老丈那看看,画像她几次都没见到。 …… 沈笑不晓得已经有人将她的身世起底,此时,她和程怀谦来到了县城的民二巷。 “门怎么从外面锁了?”她道:“她们上街去了?” 程怀谦也不确定,他那天离开时,是从小门洞里把门从里锁上的。 推了推小门洞,是插好的推不开。 又用钥匙打开门后,他道:“你在这等我,我去看街上看看。” “嗯。”沈笑点头后,送走程怀谦,把门拴好就通过夹道去了后罩房。 进入客厅后,居然没有见到桌上她买的茶具。 想想不对,她立刻出来到外面的小厨房,好嘛,什么都没有了。 两个卧室里竟是连铺盖卷也没有留。 沈笑急步回到角门,刚准备打开门,就听到斜对面有人说话。 “爷,您这是怎么了?”很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上次那对男女,这么凑巧又被听到?自己开挂了? 关门声传来后,沈笑运转灵力仔细的听。 脚步急促的声音,加上屋门开关声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了动静。 男声道:“轻点。” “爷,昨天离开时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受伤了?”女声问。 “嘶,说了让你轻点涂药。”男声恼怒,“老子找到了人,娘的,小狼仔子比他爹心狠,我去接触的人想灭我的口。 我叶虎难道是吃素的。” “啊。爷把人……” “杀了。”叶虎不以为然。 女子半天才道:“爷,咱们还能住在这里么?” “没事。他们不敢四处找我,今年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他现在也得在京里好好盘着。”叶虎道:“你和那个阮氏说,给咱们准备三百两银票。” “她,会给吗?”女子问道。 叶虎哼道:“会的,没咱们把她从庙里带出来,她不定被那里的规矩搓磨死。” “那爷好好休息,我找她去。”女子声落不久,就听到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的声音。 沈笑猜测和隔壁的房子难道相通吗。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阮氏的声音:“五姑,快请坐。你怎么有空来?” “柔娘,五姑手头不方便,先借你五百两。”阮五姑声音传来。 阮氏笑着:“五姑,送我回来时,我不是才给了您二百两谢礼吗? 那可是侄女全部的家当了。” “柔娘,明人不说暗话,没有我和你姑父,你怕是已经死在了庙里,还能回来吗?”阮五姑道: “你娘拿着你的嫁妆呢,到隔壁找她拿回吧。 不然,你一个出妇,这些钱早晚都得填给你的兄弟们。”阮五姑轻声的。 沈笑都能听到阮氏的磨牙声,“拿回来给你,我不还落不着? 我家拿着,还能给我租个院子住,你呢? 十几年不见个踪影,回来后整日躲在家里,不也是个逃妾。” 啪,“闭嘴。”阮五姑直接上手,道:“去拿钱,否则我就将你谋害书院学子的事告诉你爹娘。 还有你把老尼姑推下水的事……” 阮氏捂住脸,“胡说,我没有。”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使人把前夫灌醉,假造通奸,逼他给他族侄下药,我都看的一清二楚。”阮五姑笑道: “蠢货,你那个前夫,想明白你没证人,这不就不来找你了吗?”阮五姑笑道: “不过,若你真的不想让他族侄科举,我可以帮你。 不过么,再加二百两银子就成。” 阮氏敢怒不敢言,她知道这个族姑有功夫,“你真的能帮我毁掉沈曜前程?” 阮五姑斜晲她道:“挑断他的手筋,打断他的腿,比你下药强多了。” “那我再加一百两,你能把那个叫七两的死丫头,弄到窖子里吗?”阮氏恨恨的道: “若非他们兄妹让报官,我哪里会被出妇,还伤了一条腿。 对了,还有一个男孩儿,我不认识,把他腿也打断。” “再加一百两就成交。”阮五姑道:“拿钱吧。” “只有六百两,我全部的私房。”阮氏道。 “行吧,只当我帮你了。”阮五姑道。 沈笑听的皱眉,这阮氏,竟然是怪起了自己和三哥。 听到阮氏来回走动的声音,然后又听到宅门打开声和稍后的敲门声。 “柔娘,你好好在隔壁呆着吧,来家做甚? 快回去,别让你爹看见你。”阮氏娘开门后道。 “娘,先关门,我不进屋。”阮氏挤进大门里。 沈笑就听到阮氏娘关门后道:“你说你,好好在庙里呆着吧,回来做甚。 你不知道,以往别人县试都找你爹具保,一次县试下来百两银。 今年,已经没有一个学子找他具保了。” 阮氏豪不客气的道:“娘,去年也没有吗? 分明是祖父当年借爹的功名,强占了叔祖的田地。 如今他小孙子大了,鲁叔祖母上县衙提告,爹输了官司,丢了田地,才没有人来找他为人家县试出结作保的。” “你!”阮氏娘半晌说不出话来。 “娘,给我五百两银票。”阮氏直接了当的说。 “没有。”阮氏娘拒绝。 阮氏笑道:“娘,那我去和爹说说,你在通州私入一间铺子的事。 娘,别忘了,我的嫁接可不止五百两,光那二十亩田,就有二百两。”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阮氏娘不解,“我手里没有那么多。” “我找五姑教训教训沈家人。”阮氏道:“反正,我也不指望再嫁,那些嫁妆放着也是放着。” “糊涂。”阮氏娘压底声音道:“阮五娘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她以前是给齐朝的官军做妾的,自她回来,我和你爹每天提心掉胆的。” “她都逃出另嫁了,又有什么干系。”阮氏不以为然道,“这都三十多年了,谁还知道她是谁。” 阮氏娘有口难言,这个混丫头,都不晓得那个什么五姑爷来历,就把人给带了回来。 “不行。沈家刚刚县试中了两个,你别去招惹他家。” 阮氏气道:“那我就白受罪了?” 阮氏娘驳道:“那你不待见继子,也不能把人伤成那样。 柔娘,你真的是被邢老婆子带偏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烟花 “那都怪你,是你只顾着打压爹的外室,把我丢给她照顾的。”阮氏直直看向她娘,道: “中县试又不是秀才,不趁着现在出气,等他们中秀才,更出不了这口恶气。” 阮氏娘一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道:“你跟我来吧。” 阮氏跟着她进了前院的正堂,刚要说话,就见她娘关上了门。 “娘……” “柔娘,你转身去。”阮氏娘扣住门栓,没有转身。 阮氏不解,但是仍然照做,背转身对着她娘。 阮氏娘抽出门栓,毫不犹豫的打上她的后颈。 “娘……”阮氏晕倒在地前,一脸的不可置信。 阮氏娘开了门,门外赫然就是阮秀才。 “相公,把柔娘送到京西的庙里祈福吧,听说到了那里的人,一辈子都出不来。” 阮秀才道:“你舍得?” 阮氏娘闭了闭眼睁开,“舍得,不能因为她一个,连累所有人。 咱们家就你有功名,两个孩子今年未进县试,可沈家不仅中了两个,和县尊有亲不说,还与京里皇家书院的陶副山长有亲。” 元宵节后朝廷开印,七太奶的弟弟陶舅老爷陶然,不仅升任皇家书院副山长,还被皇帝授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 阮秀才并非只读书的酸秀才,他也经常结交士子,陶家是天子近臣,若知道柔娘与沈十九下药的事…… 接着,阮氏娘又低声道:“相公,五娘就是个祸头子,得想办法让他们离开。” 阮秀才颌首,“嗯,走吧,车我已经套好,我们亲自把柔娘送走。 以后,就当没有生养过她吧。” “嗯。”阮氏娘手中门栓滑落,一手捂住双目。 沈笑听到他们家来来回回的动静,最后听到了马车声和开关锁门声。 待到马车声从巷子里消失,沈笑才开了角门。 挂上锁后,她看了一眼斜对面,无心去管阮氏的去向和她的妄想。 她迅速走向大街,看到几个在巷囗玩儿的孩子,她每人给了一大把糖,请他们等到一个大哥哥问起背挎包的自己时,就说她去找大舅舅了。 这糖,还是程怀谦给她买的。 说来也巧,她刚离开不久,程怀谦就从另一个方向回来了,见到门又锁上了,他不由又出巷口。 拿出几个大钱,想和丢沙包的孩子们问人,就听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沈笑去找大舅舅了。 “看,这是姐姐给我们的糖。”一个小孩拿出一颗糖道。 程怀谦认出是自己从南方买的,捎给七两和昌林吃的果汁糖。 孩子们说完,每人分到两个大钱,喜滋滋的各自跑回家。 沈笑快步走向县衙后街,敲响县衙后门时,程怀谦也追来了县衙,不过他进的是大门。 一路被看门的林家老家人送到花厅,沈笑来回踱着步。 “七两,这是怎么了?”林修尧带着扬帆一起进来,他刚刚结束早堂,就有人来报,沈笑从后门拜访,稀奇。 沈笑知道扬帆是林修尧的心腹,当即把她听到的话组织一下说了,“上次,无意中听到民二巷一家租户说,他打伤了捕头才从府城躲到这里的。 刚刚又见到他一身刀伤路过门口,我怕有什么人命案,就赶紧来报案。” 林修尧侧目道:“上次,你是如何听到这些话的?” “两家离的近,我们本来租那房子,是为了安置念哥家一个老太太。 那个门上有个小门洞,我上回就是试试,凑巧可以看到听到,对面的人在大门口说的话。 那回,我以为他是逞凶斗狠胡说的。”沈笑试探着说。 “那这次呢?”林修尧笑道。 沈笑咽了咽口水道:“我开门时,看那人从眼前过,很重的血腥味儿,身上还有像是刀伤的痕迹。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去年杀了不少鸡鸭。” 林修尧喊了一声:“启航,你去看看。” “是。”屋外处有一人走出,沈笑心下一惊,林家的下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她看那人只不过几步之间就消失在眼前。 然后就见高师爷匆匆忙忙领着程怀谦走来。 “七两,你在这呀。管大伯说你没去找他,我吓死了。”程怀谦一直担心着,七两再有功夫也是个女孩子。 万一她半路上被人截走了怎么办。 他冲上前来道:“是你让一群小孩传信给我的吧。” “是。”沈笑点头道:“萧太太她们卷走了所有的东西。” 程怀谦道:“我知道,在外面打听到,那天下午我一离开,她们就找人把东西卖了,租骡车去了码头。” 这边厢,高师爷已经和林修尧说完话。 刚管大舅和程怀谦都急急的找他,以为沈笑在来县衙的路上出什么事了。 高师爷说她在后宅,两个还不信,他无奈的把人带来了。 林修尧一乐,道:“你们两个走岔路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团红色的烟花从县学那边爆开。 “不好,启航。”扬帆给林修尧一拱手,火速飞奔而去时,程怀谦和沈笑也紧追而去。 林修尧阻止两人不及,点了护卫和衙役去追。 很多人都看到了,还以为谁傻的在大白天的放烟火。 扬帆用的轻功,飞掠大街时,好多人都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而程怀谦答应过顾道长,不在 万一她半路上被人截走了怎么办。 他冲上前来道:“是你让一群小孩传信给我的吧。” “是。”沈笑点头道:“萧太太她们卷走了所有的东西。” 程怀谦道:“我知道,在外面打听到,那天下午我一离开,她们就找人把东西卖了,租骡车去了码头。” 这边厢,高师爷已经和林修尧说完话。 刚管大舅和程怀谦都急急的找他,以为沈笑在来县衙的路上出什么事了。 高师爷说她在后宅,两个还不信,他无奈的把人带来了。 林修尧一乐,道:“你们两个走岔路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团红色的烟花从县学那边爆开。 “不好,启航。”扬帆给林修尧一拱手,火速飞奔而去时,程怀谦和沈笑也紧追而去。 林修尧阻止两人不及,点了护卫和衙役去追。 很多人都看到了,还以为谁傻的在大白天的放烟火。 第一百六十四章 竹扁担 沈笑将伤员交给随后而来的衙役,和正在验看院内一片狼籍的林修尧道:“县尊,这院子就是那受伤之人的住处。 那女子,有可能就是和他一伙儿的。” 她也没有想到,只一会儿功夫,这座小院就出了命案,女子可能就是阮氏的五姑。 刚刚她看过那伤口了,一刀毙命,是正面刺进胸口的,不仅没有了鼻息,连颈下大动脉都没了动静。 结合阮五姑死在大门内,很可能是熟人敲门后,直接动的手。 沈笑道:“我追来时,扬帆在隔壁屋顶上,一路向北而去。” 跟着林修尧一道来的老家人(老仆),已经从屋顶下来,“少爷,是往北而去了。 西边隔壁这家人,吓的都在屋里顶着门不出来。 问他们只会在屋里喊饶命。 对面院里,也有人伸出头看。” “东边两家呢?”林修尧正在验查现场,正说话间,本里里长已经被曹捕头带来。 那里长看到地上那多人,那么多血,一下就跪倒在地瘫了。 天老爷呀,三月就可以卸任了,现在却出了人命。 林修尧大略看了一下死者的情况后,捡起不远处的半截哨子,就起身看向曹捕头:“你带人把这巷内的人家都问一遍。” 连启航都求救了,曹捕头他们追人,反而不妥。 “县尊,你……”曹捕头担心他留的人少。 林修尧道:“给我留两个人即可,再派一人去把大夫和仵作找来。” “是。”曹捕头带人离开,片刻就听到巷子内的拍门声,和衙役的叫门声,“县尊大老爷,就在此处,开门受检。” 好在这里住户认的他的声音,沈笑已经听到有开门声后,有人和曹捕头说话。 林修尧这边他又对老仆道:“林伯,你去帮扬帆他们。” “少爷,我的任务是护好你。”林伯拱手道:“他们两人联手,追敌不成问题。” 林修尧无奈,道:“林伯,我安全的很,抓人要紧。 真要是人跑到了城门,怕是会有更多人受伤。” 林伯略一想,就同意了,临走还将地上衙役的刀给了林修尧一把。 沈笑也要追上走时,林修尧拦下她道:“你就呆在这,哪都别去。 一切,有我们这些大人在。” 想了想,沈笑就没有再去追人,毕竟她不是专业人员,也不是位面女神。 关键她只会攀墙,飞不上屋顶的,只是她有些担心程怀谦。 随意拿刀舞动了几下的林修尧,已经进室内查看,两个衙役紧跟上。 沈笑这边看着被简单包扎的几个衙役还没有醒,心里希望,扬帆他们尽快拿下凶手。 而程怀谦已经追上扬帆,和他一起在巷内截住想要再次飞纵的人。 受伤的启航和另一个受伤的叶虎,还缠斗在一起,两人手里都是短刃,近距离的搏杀。 巷子里的人家,都紧闭院门,有那胆大的,会拉开门上的小门洞,看几人在打架。 有一少年将头伸出门洞时,一把剑被打偏向他冲来,眼看剑尖顶上鼻尖,又有另一把剑,哦不,好像是谁家放到门外的竹扁担。 一下挑开了剑尖,不过那竹扁担也断了。 少年吓的头卡在洞上缩不回去,抖了脖子看到,和他同龄的程怀谦,扔了竹扁担后仰身一滑,避开了持剑者的长剑。 不过,程怀谦已经认出来,那人就上次带着杀气骑马的人。 他这一扁担,帮了扬帆的大忙,扬帆从那人侧后,飞扑而来来,手中短刃瞬间便刺中那人的肩头。 那人本就受伤,又被刺中右肩,手中的剑差点掉了。 程怀谦瞅准机会,一个翻起跃起,朝那人的下盘攻来。 扬帆与他互为协作,不到片刻,那人便有些支撑不住,程怀谦寻机踢上他的右腕,长剑应声落地。 那人又被扬帆刺中后背,踉跄一步跌倒在地。 程怀谦要上前,扬帆刚喊一句:“小心。” 那人就从地上跃起,手中多了把短刀,正要刺向程怀谦。 此时,程怀谦顾不得许多,左手握右腕陡然伸起,嗖的一声,一支弩箭射中那人左胸。 澎,那人应声落地前,手里的短刀朝程怀谦甩出。 程怀谦一个就地打滚,生生躲了那一刀。 他再不敢冒然近前验看,扬帆持刃上前,一抓翻开那人,他已口里流出黑血,断气了。 “这!”程怀谦傻眼,“他不会是咬毒自尽了吧?” 扬帆看了远处已经擒下叶虎的启航一眼。 转向程怀谦道:“就是自尽了。” 民二巷 林修尧从屋内出来,问里长道:“这里住的人,户帖和路引是哪的?” 里长趴在地上,打着颤回道:“回县尊,是密云的。路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沈笑不由问道:“他们找谁租的房子?” 里长也不敢不说,“他们找的是牙行。” “哪家牙行。”林修尧问道。 “就是东街的官牙。”里长抬头道。 这会儿,大夫已经来给受伤衙役看了。 有人也开始苏醒过来,睁眼就看到了他们的县尊。 “老大爷,贼子剑上有毒。”巡检惊恐的道。 回春堂大夫咳了一下道:“你们中的是迷药,身上的伤没有中毒。” 那巡检一愣,才发现院里怎么只这几人? 林修尧开始询问救醒的巡检,“贼子几人?把事情说一遍。” 巡检是专门管治安巡逻的,本来就巡到这边巷口,一发现这边的红色烟花,也看了两眼。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这面的呼救声,就带队前来。 “县尊,我们赶来时,有三人在屋顶打的不可开交。 我要吹哨子时,有一个人持剑飞下,削断了哨子。 弟兄刀抽到一半,就被他一个个杀伤,倒地不起。 我的才挥起,就被他斩落,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巡检按住包扎好的右臂,就因为手下被剑划伤后都倒地,他才怀疑剑上有毒。 正说着,曹捕头已经带人回来,他挨家都问了,“县尊,有三家看到有人飞上屋顶打架,隔壁房顶还被踩了个洞。 有一家人,听到打架前,这院门的开门声。 这院子往东两家,现在都没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左右 林修尧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追问道:“发现什么了?如实道来。” “县尊,最东边那一家,是阮秀才家,他家隔壁是他给女儿阮氏租下的。”曹捕头顿了顿又道, “有街坊看到过,阮氏曾经进过这小院子,与死者好似认识。” “曹捕头,是谁看到的?”林修尧盯着他不放。 曹捕头抬眼就见到县尊犀利的眼神,不由心下一凛,抱拳道:“是鲁班头。 县尊,鲁酒只是怕阮家找他姑祖母的麻烦,才多关注了这一片儿。” 林修尧颌首,鲁酒在去年他姑祖母带孙子提告阮秀才之父时,有回避过。 阮秀才家交还鲁氏祖孙田产后,鲁酒才又上衙值守。 “他都知道些什么?”林修尧问。 曹捕头回道:“鲁酒说,他发现是阮氏给这院里的女租客喊五姑。 于是就回去问他姑祖母,鲁老太太说,”他看看左右,没有再说。 “鲁酒带人去了城门,回头你让他到签押房找我。”林修尧不再问,他明白,这应该是阮氏一族的什么隐密事。 “阮秀才家人呢?阮氏是何时回来的?” “有人看到阮秀才驾车离开。他两个儿子,今年县试未中,都带了家眷去府城的书院读书。”曹捕头道:“阮氏阻住在这院子隔壁,门没拴,但是进去后院里没人。 且,屋里东西也都在,阮氏失踪了。 她应该是过完年才回来的,年前这两处院子还未租出去。” 林修尧又问里长,“这两个院子什么时候租出去的?” 里长道:“正月初十,这个小院租出去的。 至于东边这座,很久以前,一直是阮秀才租来收蒙童的。 过年这一段放假了,可开年后,就没人愿意上这来上课了。” 里长是知道的,去年冬,阮秀才之父被告了,他爹虽然死了,但田产阮秀才继承了,父债子偿。 何况阮家接连两年都出事,还都与品格有关,很多人就不愿意来这上课了。 里长道:“阮氏何时回来的,确实不知道。 她躲在院内不出,近邻也都不晓得。” 沈笑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林修尧,道:“我看到阮氏了。” 她当初怎么没有想到去牙行问问,这两院子是何时租出去的。 “你何时……”林修尧还未问,就见到林伯绑着一人进来。 后面跟着受伤的启航,和抬块木板的扬帆与程怀谦。 “就是他拿剑打伤我们的。”一个受伤衙役正好看到门板上那人的脸。 门板放下后,扬帆道:“死了。” 沈笑早就看到那人的脸和嘴角有些黑色的血,她上前道:“念哥儿,你没事吧?” “没有。”程怀谦摇摇头,看到扬帆他们在汇报,就拉沈笑退远些,让她看看自己腕上的手弩,低声道:“七两,扬帆见到了。怎么办?” 沈笑道:“拔了吗?” “拔了,我收起来了。他没问。”程怀谦无声道:“咬毒自尽。” 沈笑颌首,她猜到了,“自卫,应该没有事的。”弩箭只是小暗器,并非战场上远射程杀敌的下弩箭之类,扬帆应该只会告诉林修尧,而林修尧应该不会收走。 他们俩人窃窃私语时,扬帆已经汇报完毕。 林修尧命令将人都带回县衙,此事,怕不简单。 他又下令,城门暂不打开,令曹捕头他们带人搜城一遍,并交待:“不可扰民,否则重惩。” 沈笑他们也跟着一起进了县衙。 就见管大舅跟两位师爷等在县衙大门内,钱,高两位师爷急急迎向林县令。 而管大舅一见沈笑两人就拉住训道:“你们逞什么能?” 程怀谦不由后仰一下头,沈笑则道:“大舅,我们一直都跟着县尊呢。没有事。” 管大舅蹙眉,“真的?” 沈笑和程怀谦两个,毫不迟疑的迅速点头。 前面林伯拐回来,“少爷让你们一起来。” 县衙大堂,林修尧挥退一干衙役,独留两位师爷和长随。 当然,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叶虎和两具尸身,也留在了大堂。 叶虎直挺挺的站着,扬帆几次按下他,都被他蹭开。 林修尧挥挥手,让扬帆退开,他道:“不跪就不跪吧。” 外面,沈笑和程怀谦跟着林伯站的远远的,只能看到大堂的人,都听不到他们的话。 但是沈笑运转灵力,能听到林修尧在问那个叶虎话。 可惜,叶虎不开囗。 林修尧走向门板,指着咬毒自尽的人,笑道:“这人,原先是你们一伙儿的吧。 如今,他却是来杀你们的。”他又指向阮五姑道:“一击毙命,显然没给你们留半丝生机。” 叶虎依然不言,他心中正在惊疑,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修尧看他一脸平静,走近他,抓住他的手,看了看道:“还是位军士,不愿跪我,那你以前品级比我高不少吧? 既然你不打算说,那就不说吧。” 这话说完,叶虎扫了他一眼,然后又恢复面无面情的样子。 林修尧和扬帆道:“你亲自看守他。” “是。”扬帆带人下去时,林修尧也让启航先去看伤。 大堂内的门板和尸身被衙役的抬走后,林修尧又让林伯去检查那男尸。 沈笑两个被他传入大堂,“七两,你何时见到的阮氏?” “元宵之前……”沈笑将他们发现沈十九与阮氏私会之事说了。 她又道:“今天虽然我没看见她,但我听到她和秀才娘子说话了。” “说了什么?”林修尧急问。 “她要钱,秀才娘子就把她拉进了秀才家。” 这话说完,叶虎扫了他一眼,然后又恢复面无面情的样子。 林修尧和扬帆道:“你亲自看守他。” “是。”扬帆带人下去时,林修尧也让启航先去看伤。 大堂内的门板和尸身被衙役的抬走后,林修尧又让林伯去检查那男尸。 沈笑两个被他传入大堂,“七两,你何时见到的阮氏?” “元宵之前……”沈笑将他们发现沈十九与阮氏私会之事说了。 她又道:“今天虽然我没看见她,但我听到她和秀才娘子说话了。” “说了什么?”林修尧急问。 “她要钱,秀才娘子就把她拉进了秀才家。”沈笑道:“后来我还听到了有马车声出了巷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各自 高师爷若有所思道:“县尊,这两个都是胆大的,竟然不怕。” 林修尧一顿,有点担心道:“先生不提我倒忘了,程怀谦走过镖还罢,七两还是个小丫头。 来人。”他喊了小厮,吩咐去请胡大夫。 这边厢,沈笑和程怀谦被婢女送进了后面宅院的两处客房。 有林家的厨娘,带了小婢送来茶点和热水。 此时,还未到午时,程怀谦简单梳洗后,哪里可能呆的住,他敲开客房门,找到沈笑问道:“我们一直在县衙等着吗?” 沈笑洗漱一番坐床沿上,其实,这一会儿她还有些恍惚,刚刚发现有人被杀时,还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人都有些乏。“那能怎么办?外面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些人的同伙,这会儿,我们在县衙才是最安全的。” 前世今生,她也是见过生死的人,就是精神高度集中后,一放松觉得疲累。 程怀谦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白,“七两,你没事吧?” “没,就是觉得累。念哥儿,我想睡会儿。”沈笑主要想进工空间劳作,好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七两,你是不是怕了。”程怀谦拉了凳子,坐到她面前道:“别怕,我守着你,你睡吧。” 沈笑抬眼看看他,“念哥儿,你在外面,是不是也遇到过这类事?” 程怀谦笑道:“和我爹押镖,哪可能平平静静。 就是和顾道长这一路行来,还遇到些事。” “讲讲。”沈笑觉得听听故事也可以放松一下。 “要不你躺下,我给你讲。”程怀谦起身,到桌前摸了摸茶壶,还很热,他倒了杯茶,拿了盘糕点给沈笑,“先喝口水,吃点东西。” 沈笑从善如流,她也不是真正的古人,吃块茶点后喝过热水后,就倚上了床头,“你讲吧,看你手上的袖箭,是不是总带在身上?” “差不多从去年离开山上时,就一直戴着。 顾道长亲手给我做的皮腕,说既然是防身的东西,就该一直不离身。 我也就回家这几晚去下,平常晚上也是带着的。”程怀谦给她拉拉被子道。 沈笑点头,道:“没有错,以后,防身的东西是不能离身。” 程怀谦轻声道:“这次我和顾道长在济宁下了船,去了一趟青州城访友。 离开之后,半道上遇到一伙山匪劫杀商队,我们上前救人了。 这袖箭当时就射杀了一人。” “你没受伤吧?”沈笑坐直问道。 “没有,”程怀谦凑到她耳边道:“顾道长说,这些匪,不像匪,非常的有纪律。” “兵?”沈笑想到什么,问道:“青州,离鲁王的封地兖州很近,他不是被废为庶人,后来死了吗?” 程怀谦颌首,道:“可他那些手下,并没有完全剿净。 当年,京里那场叛乱,也有他的人,不然,鲁王一家也不会被正法。 顾道长说,如今,青州是齐王的封地,以往,这两个就走的近。” “顾道长怎么会知道的?”沈笑想了想又道:“青州有什么异样吗?” 程怀谦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他道:“看不出来,我们到时,听说齐王带着家人,在年前就进京朝觐了。” 这个沈笑知道,“八字墙上有贴,元旦大朝会时,三皇子受封为唐王,齐王世子受封乐安郡王。” “唐王?封地在哪儿?” 沈笑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封地。”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如今,和十几年前不一样,那时今上才继位两年,也关还打着仗,藩王手里也有兵权。 现在,兵权已经被皇帝收回,藩王最多有一千七百护卫。 且第一代王爷去世的不少,承爵的下一代都是降等袭爵,五世后就是普通宗室了。 今上还活着的兄弟,也就周王和齐王了。 前年,周王被召回京,后来有人弹劾他贪酷,引的封地民怨沸腾。 听说周王主动请罪后,今上将周王改封建乐城,将其子全部留京。 而三皇子成年后一直压着未封王,如今看来,莫不是以后的王爷都没有封地了? 算了,他们都是平民百姓,这也犯不上他们操心,程怀谦就给沈笑讲一些在外的趣闻。 听着听着,沈笑滑进被下就睡着了,程怀谦将她的被子盖好。 心里在想着,萧氏莫名其妙的出现又离开,姑姑的下落他还没有打探出来呢。 不知不觉,他趴在床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敲门声,一个激棱醒来,就看到沈笑下了床去开门。 “胡大夫?”沈笑看到婢女身后的人,“您怎么来了?” “来给你和你身后的小子诊脉。”胡大夫进来,“坐下,我给你们看看。” 沈笑扭头看看程怀谦,只听婢女道:“是少爷专门派人请的胡大夫。” “那替我谢谢你们少爷。”沈笑老实跟上胡大夫。 两人被诊了一番脉,胡大夫开好药方,交给婢子道:“安神汤,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即可。” 婢女接过,福了一礼后将药方给了跟来的小鹿。 沈笑就见小鹿直接从药箱里拿了四包药出来。 他们送胡大夫离开时,胡大夫道:“你们都没事,只要喝药后好好睡一觉就行。” 然后他又道,“都各自回房歇着吧。” 沈笑听他把各自两字咬的极重,笑道:“谢谢您了。我刚有些受惊,念哥儿怕我一个人害怕。” 程怀谦也点头道:“七两第一次碰到人命案,我们又不能回家。 胡大夫,我男子汉大丈夫无事,七两要不要紧?” 胡大夫斜他一眼,合着自己说的没听明白?“她不要紧,一会儿喝了药,说这位小大姐陪七两吧。” 婢女笑道:“沈姑娘,婢子熬好药,就来陪你。” 沈笑其实已经调节好自己了,但别人好意,也无需拒绝。 送走胡大夫不久,沈笑和程怀谦用了简单的午饭,吃药后都歇下了。 却不知道,前衙的林修尧和两位师爷,在听了鲁班头的话后,都锁起了眉头。 “县尊,林伯已经检查过了,那咬毒的男子,是个长年习武的。”钱师爷道:“此事,怕是要直接上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送走 本章零点以后再订 高师爷也道:“原先不知阮五娘身份,现今牵扯到前朝了。 如果鲁酒说的属实,那阮五娘嫁的人不仅降了大周,后来还又反了。” 林修尧沉吟片刻,道:“我亲自去问鲁氏。 另外,将那个叫叶虎的,严加看管。” 钱师爷不赞成,道:“县尊,我去将人带来吧,另外找阮氏族里的老人,来县衙认认人。 城内还需您主持大局,崔主薄如今守在北城门。 刚遣了城门守官报,阮秀才驾着骡车,向通州方向去了。” “好。尽快带他们来,一经确定,必须立上报。”林修尧略一想就答应了,“我让林伯守着人,扬帆带人陪你去。” “是。”钱师爷领命而去。 高师爷道:“县尊,下午,还继续搜城吗? 衙役们都下去,到底不妥。” “搜,排查一遍更安心。 城门,明日再开。”林修尧道:“走,我们再去会会这个所谓的叶虎。” …… “什么?城门关了?”沈大伯急了,“我去借车,我们去看看。” 马小江看向管氏,见她拉住沈大伯,才松了口气。“沈爷爷,守城门人说了,今日怕不会开城门。”他是随着大丫的辈份叫的。 管氏也道:“他爹,两孩子机灵着呢,他们这会儿,不是在悦娘家,就是去找我哥了。” 沈大伯失神的坐下,不一会儿,他又站起来,直冲冲的往外走。 “他爹。”管氏追着,“你干啥去。” “我找老十九,不是他私会阮氏要送旭哥儿送进庙里,七两能进城去查证吗?”沈大伯走的很快,差点撞上从影璧后出来的旭哥儿。 “文大伯,我爹真不要我了?”旭哥儿惨白着脸问,他是奉了七太奶令,来找七两姐姐到族学的。 沈大伯顿住,他没有想到旭哥儿那么巧出来,他转向管氏求助。 管氏蹲在旭哥儿面前,“旭哥儿,你七两姐姐只是听到风声,才要去查查的。” 旭哥儿看看她,又看看沈大伯,忽的转身就跑。 把扶着他胳膊的管氏,差点甩一蹲墎儿。 管氏被沈大伯险险扶住,两人迅速追去。 周氏一脸担忧,却不好把来报信的客人丢一边。 追出大门的管氏和沈大伯毕竟有了年纪,他们已经跑的很快了。 却不想旭哥儿跑的更是快,就不见人影儿,两人追到族学时,他没有在那。 管氏一拍大腿:“走,老十九家。” 两人又急急赶来沈十九家,就听见旭哥儿在院里大哭。 进去一看,沈忠沈义在,还有沈松。 沈十九恨道:“怎么,你们都来兴师问罪的吗? 就因为旭哥儿问我一句不要他了,是不是要把他送人? 我告诉你们,是。父为子纲,我是他爹。” 沈义搂着哭的更大声的旭哥儿,骂道:“不要脸,老三,你可恶。 你怎么能推倒孩子,还对他说,就是不要他了,马上就要送他当和尚去。” “我是可恶。但沈旭就是可恨了,他出生不久,就克死了他娘。”沈十九大喊。 管氏上前,夺过旭哥儿,抱上就走。 她捂住旭哥儿的双耳,听到沈十九在那叫嚷,什么老娘去世,是旭哥儿克的,什么县试过了,因为旭哥儿没过府试,什么文会夺魁,因为旭哥儿,害他摔伤了脚, 什么他丢了科举资格,被阮氏那个贱人下药设套,也是旭哥儿克的…… 这一切,关旭哥儿什么事?亏了今天天好,许多人都下地拔草,或者去上坟了,不然让别人怎么看旭哥儿。 他们夫妻抱着孩子离开了,不知道拾嫂子爬上梯子,正在偷看沈十九家。 沈松倒是看到她了,不过他没有理会,而是走到他三叔面前,把有些颠狂的人,一个手刀砍倒。 “爹,二叔,把三叔送到庙里吧,这是他的行藏被叫破了,不然,旭哥儿就不定被他送哪了。” 沈忠叹道:“那你爷爷咋办,他不能再生气了。” 听到弟弟竟然给沈曜下泻药,他简直不敢相信,也就七太奶和伯文家厚道,没往外说,不然,这脸丢的干干净净。 高师爷也道:“原先不知阮五娘身份,现今牵扯到前朝了。 如果鲁酒说的属实,那阮五娘嫁的人不仅降了大周,后来还又反了。” 林修尧沉吟片刻,道:“我亲自去问鲁氏。 另外,将那个叫叶虎的,严加看管。” 钱师爷不赞成,道:“县尊,我去将人带来吧,另外找阮氏族里的老人,来县衙认认人。 城内还需您主持大局,崔主薄如今守在北城门。 刚遣了城门守官报,阮秀才驾着骡车,向通州方向去了。” “好。尽快带他们来,一经确定,必须立上报。”林修尧略一想就答应了,“我让林伯守着人,扬帆带人陪你去。” “是。”钱师爷领命而去。 高师爷道:“县尊,下午,还继续搜城吗? 衙役们都下去,到底不妥。” “搜,排查一遍更安心。 城门,明日再开。”林修尧道:“走,我们再去会会这个所谓的叶虎。” …… “什么?城门关了?”沈大伯急了,“我去借车,我们去看看。” 马小江看向管氏,见她拉住沈大伯,才松了口气。“沈爷爷,守城门人说了,今日 高师爷也道:“原先不知阮五娘身份,现今牵扯到前朝了。 如果鲁酒说的属实,那阮五娘嫁的人不仅降了大周,后来还又反了。” 林修尧沉吟片刻,道:“我亲自去问鲁氏。 另外,将那个叫叶虎的,严加看管。” 钱师爷不赞成,道:“县尊,我去将人带来吧,另外找阮氏族里的老人,来县衙认认人。 城内还需您主持大局,崔主薄如今守在北城门。 刚遣了城门守官报,阮秀才驾着骡车,向通州方向去了。” “好。尽快带他们来,一经确定,必须立上报。”林修尧略一想就答应了,“我让林伯守着人,扬帆带人陪你去。” “是。”钱师爷领命而去。 高师爷道:“县尊,下午,还继续搜城吗? 衙役们都下去,到底不妥。” “搜,排查一遍更安心。 城门,明日再开。”林修尧道:“走,我们再去会会这个所谓的叶虎。”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罗二爷 “出继。”沈四爷终于说了出来。“我找你福太爷他们去。” 起身时,沈四爷打了两个幌儿,沈松两手都要抱住他了。“爷爷,出继谁家?五爷爷虽然早逝无子,但有个女儿,我堂姑是不会同意过继的。” “无事。松哥儿,无事。”沈四爷佝偻着身子道:“给你福太爷福太奶。” 沈松抱扶着老人家坐下,道:“爷爷,福太爷过继个小曾孙做甚?过继也要讲个血脉远近,我这一代都出五服了。 他当初的嗣孙十二叔虽然没了,可村长八叔的几个儿子,这些年,一直替十二叔照顾着福太爷福太奶。 他老两口的房子,可是说好要留给人家的。 当年,姚婶娘为这个,还狠闹过一场,说十二叔是三叔亲弟,合该她家承了房子。 还说她家大路情愿过继,可福太爷没同意。” 沈四爷颓然的坐下,沈松劝道:“爷爷,三叔是迷了心志了,送他到普渡寺去,请主持给他好好调养调养……” “不如,过继给你小善叔,正好可以和七两互相扶持。”沈四爷显然没有听到孙子的话。 沈松轻叹,七两的太爷爷,和福太爷是堂兄弟,照样和自己这一辈出五服了。 而且,沈远三个兄弟,文大叔都没提过过继,“茂小叔那一支,和咱家才更近。 爷爷,你不要乱想了,旭哥儿不是个物件儿,可以送来送去的。”总之,要打消爷爷的念头。 …… 沈远三兄弟一回家,就见家里人和茂哥儿祖孙都在家围着旭哥儿。 昌林更是一见爹回来,就抱着不松手。 “这是怎么了?”沈远看着和小叶子兄妹玩的正欢的旭哥儿。 周氏悄声说了原委,“旭哥儿醒来,居然把今天发生的事又都忘了。” 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经常受了刺激忘事儿。 “忘了不见得是坏事儿。”沈远道:“平安长大就好。”他亲亲儿子额头,笑道:“咱们去找旭小叔玩儿。” 哄着儿子和一群孩子们玩儿后,沈远和爹娘一商量,又带着二弟赶来了县城。 可惜,一直等到天黑,城门也没有开。 …… 沈笑一觉睡到天黑,不晓得她差点多个过继来的弟弟。 她开门去找程怀谦,竟然不在? 整个后宅都静悄悄的,说明县令他们还没有回来。 沈笑准备到前衙去看看时,婢女送来了热汤,“沈姑娘,你先吃点东西。” “不用,我还不饿。”沈笑谢了谢,才道:“前面下衙很晚吗?” 婢女笑道:“奴婢只负责少爷的饮食。” 沈笑便明白了,这是不方便和自己说那么多,“那我到前面看看,找找我大舅,可以吗?” 她话才落,就见林伯提着灯笼进来,“沈姑娘,少爷请您到前衙做个笔录。” 沈笑略一想,“走吧。” 林伯在前面带路,道:“程小哥儿也在前衙。” 结果,沈笑来到二堂,可不止有程怀谦,还有一队穿着罩甲门兵士。 其中一位,赫赫然就是“重伤在身的罗二爷”,沈笑注意到他的腰牌不同于其身后众人的木牌,是铜牌,而领头那位则是象牙牌。 这群人几人一组,分别进了二堂东西有人看守的房间。 沈笑和程怀谦是由那位挂着象牙牌的官军亲自问话。 他问的非常细致,沈笑从头将事情又复述一遍。 还好有林修尧一直在,与她互为印证。 一个时辰后,这队人马拿着各人的笔录和关押的叶虎离开,以及两具尸身离开。 罗二爷只给沈笑和程怀谦眨了一下眼,直至离开都未与他们说话。 沈笑看到,两侧厢房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被曹捕头他们带走了。 林修尧领着沈笑两个回了后宅,道:“你们两个,明日回村之后,近期内就不要出来了,启航这次受伤,我让他去你们家养伤。也能够看护你们一些时日。”他又对沈笑正色道: “阮五娘是阮氏带进城的,如今阮氏与其父母已在通州府衙。 阮氏先前设局沈十九害三郎,还欲将使人绑走你卖了。 说是当初你们三个让报官,害她身残被囚的。” “岂有此理,杖刑之后,她根本没有被打残,谁知道她后来发生了什么。”程怀谦道:“七两,她还恨上咱们了。” 沈笑蹙眉,“看来她是被送到庙里以后受的伤。 上次十九叔下药,茂小叔是被牵累了。” 林修尧叹道:“幸而你这次发现了叶虎受伤,把阮氏也牵带了出来。 她在庙里将一个老尼推下河淹死了。 当时阮五娘两人目睹全程,还帮阮氏伪造被水冲走的假象后,带她离开了那里。” 沈笑和程怀念对视一眼,阮氏真是个狠人。 “那阮五娘和那男的是谁?” 林修尧想了一下,“出了这屋,我什么都没说过。” 沈笑两人连连点头,望着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林修尧抚额,好笑道:“我是让你们心里有个谱。” 他道:“阮五娘是齐末时,阮家分宗在京里的那支,为求庇护送给了一个千户。 那个千户随主将降周,十多年前,策乱多良三卫叛乱的就有那个主将。” “我爹娘他们守城那次?”沈笑脸色凝重。 程怀谦也正色道:“我爹说,多良三卫原就是北疆部族。 他们在我大周与北疆各部左右封源,从未真正臣服过。” “被抓的那个,会不会就是那个千户。”程怀谦不由道。 林修尧颌首,道:“阮家来的几位老人,有两个以前见过他,今天认出了被抓的人,就是那个千户。” “阮氏把人带回家,还真是给阮秀才招祸。”程怀谦道。 沈笑脑子里天马行空一会儿,她道:“十几年前,叛军劫掠之前,阮五娘来过县城吧?” 林修尧挑眉,“何以见得?” “阮氏带阮五娘回来,她肯定认识呀,以年龄来推算,三十几年前,阮氏是不认识阮五娘的。”沈笑轻声道。 程怀谦和林修尧同时笑出了声,他道:“七两,三十几年前,阮氏都没出生。 你这个推算还真准确。” 沈笑也笑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跳脚 修改中…… 次日一早,沈笑和程怀谦等着开城门,管大舅和管二舅一起跟着。 他们身前身后,都排了好长的队。 昨天进城的人,许多都滞留城中一夜,比如管二舅,就是在管大舅那里歇着的。 “大舅,我们都好着呢,你快去上衙吧。”沈笑道:“别误了早堂。” 管大舅想了一下,对弟弟道:“看着他俩回家。” “大哥,你安心上衙吧,我去送他们回家的。”管二舅是请了假的。 管大舅又对后面不作声的启航拱拱手:“有劳了。” 启航拱手回礼。 管大舅又叮咛沈笑几句,才转身回了县衙。 不过,他在大门口遇到了来找他的沈悦和她婆婆,“他婶子,悦娘,你们怎么来了?昨天?” 郭氏道:“听说七两昨天也在城里。” “大舅,昨天祥哥儿和我公公送货没回来时,城门就关了。 后来我听到街坊说,七两进了县衙,她人呢?没事吧?”沈悦一脸焦急。 “没有事,县尊安排她和念哥儿住在了后宅。”管大舅安抚道:“这会儿,城门已经开了快,她要出城了,你二舅跟着呢。 我还说一会儿抽空去看看你。 你们先家去,一会儿,祥哥儿爷俩就该进城了。 孩子呢?” “刘嫂子帮看着。没事儿就好。”沈悦总算是安心了,昨天突然闭城,不许人走动,她担心了一夜,公爹和丈夫,回来进不了城可以借住亲友家,七两一个女孩,不方便。 “大舅,快点卯了,你进去吧。” 管大舅点点头,对郭氏道:“他婶子受累了。” “都是自家亲戚。”郭氏摆手。 他们这厢作别时,城门已经开了。 前面老远,就看到进城和出城的人相互打招呼,进到城门的,和出城门的,有太多抱一处的,都影响进出了。 守门官差喝令他们快快离开,然后进入城门者,不得跨到出城这半边,并在中间拉了一条绳子。 沈笑看着队伍,道:“念哥儿,我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东西忘客房了?”程怀谦也没吃。 沈笑摇摇头,然后就听到二哥的声音:“七两,七两。” “二哥。”沈笑向另一边的沈志摆手。 “臭小子,都没有看到我吗?”管二舅暗喑嘀咕。 “二舅。”沈志这会看到了,可他不能走到这边。 “大哥,表哥都还在外头等着进来呢。”他双手做喇叭状大喊,没注意前面的人顿了一脚步。 然后沈笑就眼睁睁看着他二哥撞到了人家身上,把人撞个大趔趄。 程怀谦捂脸,二郎哥这是顾此失彼了。 然后,他就没看到,被撞的人,在沈志道歉时,转身狠踩了他一下。 “你怎么这样啊?我又不是故意,都给你陪不是了。”要不是人多,沈志都抱脚跳了起来。 那人只哼了一声,在走出城门范围之后,就钻进人群不见了。 气的沈志直想跳脚。 沈笑总觉得那人有点面善,她在哪里见过。 不过,来不及细想,已经轮到他们出城了。 一出来,就看到了表哥和大哥他们。 双方顺利会师后,沈远道:“快,赶紧先回家,一会儿咱们得去坟里。” “大哥,还得等一等二哥。”沈笑道:“不然,他得走路回去。” “不用等,你们先走,我在这等等他。”大表哥道:“二叔,你是和我一起,还是和大郎先走?” 管二舅道:“我先走。”然后他就上了沈远的骡车。 沈远见启航也一起上车,疑惑道:“启航小哥儿,你不用跟着县尊吗?” 虽然经常跟着林修尧的是扬帆,但是,偶尔来给沈家送泉州捎来的东西时,启航也会来。 “大哥,启航要在咱们家住上一段时间。”程怀谦道:“是县尊吩咐的。” “噢噢。”沈远晓得启航不爱开囗,就道:“欢迎。”他知道这里面应该有什么事。 “打扰了。”启航抱拳。 等到沈远扬鞭离开城门时,沈笑终于想到了,“大哥,我忘了去大姐家看一下了。” “刘嫂子帮看着。没事儿就好。”沈悦总算是安心了,昨天突然闭城,不许人走动,她担心了一夜,公爹和丈夫,回来进不了城可以借住亲友家,七两一个女孩,不方便。 “大舅,快点卯了,你进去吧。” 管大舅点点头,对郭氏道:“他婶子受累了。” “都是自家亲戚。”郭氏摆手。 他们这厢作别时,城门已经开了。 前面老远,就看到进城和出城的人相互打招呼,进到城门的,和出城门的,有太多抱一处的,都影响进出了。 守门官差喝令他们快快离开,然后进入城门者,不得跨到出城这半边,并在中间拉了一条绳子。 沈笑看着队伍,道:“念哥儿,我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东西忘客房了?”程怀谦也没吃。 沈笑摇摇头,然后就听到二哥的声音:“七两,七两。” “二哥。”沈笑向另一边的沈志摆手。 “臭小子,都没有看到我吗?”管二舅暗喑嘀咕。 “二舅。”沈志这会看到了,可他不能走到这边。 “大哥,表哥都还在外头等着进来呢。”他双手做喇叭状大喊,没注意前面的人顿了一脚步。 然后沈笑就眼睁睁看着他二哥撞到了人家身上,把人撞个大 趔趄。 程怀谦捂脸,二郎哥这是顾此失彼了。 然后,他就没看到,被撞的人,在沈志道歉时,转身狠踩了他一下。 “你怎么这样啊?我又不是故意,都给你陪不是了。”要不是人多,沈志都抱脚跳了起来。 那人只哼了一声,在走出城门范围之后,就钻进人群不见了。 气的沈志直想跳脚。 沈笑总觉得那人有点面善,她在哪里见过。 不过,来不及细想,已经轮到他们出城了。 一出来,就看到了表哥和大哥他们。 双方顺利会师后,沈远道:“快,赶紧先回家,一会儿咱们得去坟里。” “大哥,还得等一等二哥。”沈笑道:“不然,他得走路回去。” “不用等,你们先走,我在这等等他。”大表哥道:“二叔,你是和我一起,还是和大郎先走?” 管二舅道:“我先走。”然后他就上了沈远的骡车。 第一百七十章 桃花 沈志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大姐,不要。” 沈悦仔细观察他,道:“你真的不是看上人家才追着的?” “不是,我都没认出她是个女的。”沈志回忆了一下,道:“大姐,她穿了件宽大的青布诸于长袍,头发只用发带高束。 我真的以为是个小公子,而且,你弟弟我,是那么孟浪的人吗?” 沈悦一想也对,道:“行吧,一会儿我代你给人家赔个不是。” “谢谢大姐。”沈志眉眼总算舒展开来,他道:“既然没啥事,我先走吧,不然赶不上七两了。 尽快回家,也好让爹娘知道你们都好着呢。 我还得再给家里捎些肉回去。”他给沈悦一串钱,“大姐,你回去帮我买点肉和棒骨呗。” 沈悦无奈接过,斜了他一眼,“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 “大姐……”沈志拿着她给的豆腐篮子遮脸。 一刻钟后,拎着篮子的沈志轻轻快快的走了。 沈悦又回到店里,许祥问道:“咋回事?” “就是误会……”沈悦原原本本和丈夫说完,就见谭秀才娘子涂氏,带了小孙女来买豆腐。 …… 这边厢,沈笑一进家门,少不得被管氏念叨,好在由管二舅和启航在,才让她和沈大伯放下了心。 待到沈志也归家,报了沈悦一家都平安,管氏才彻底的安下心来。 等扫墓回来后,安排启航住在了沈志的房间。 沈大伯打心里感激林县令,说是让启航来家里养伤,其实是来看护两个孩子的。 大家听了沈笑他们在县城发生的事,沈大伯道:“县尊说的对,你们在家安生呆着,谁晓得他们还有没有同伙。” 沈笑觉得,有同伙也不可能在县城呆着的,不然那个来杀人的人,怎么会从城外进来? 不过,她还是听话的道:“大伯,最近家里该忙了,我哪里也不去。 也正好,罗二爷无事,您也不用去州城了。” 沈大伯颌首,“我就说,罗二爷应该还有一个官职的。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他得了一个武骧卫百户的官职。” “那是直属陛下的护卫营呀。”程怀谦原来还真不知道,“听说,能选进去的,都是武艺精湛者。 罗二叔真了不得,六品呢。” 沈笑想了想,道:“是不是和前朝雁翅卫样,还可以巡查揖拿。” 程怀谦摇头,道:“不太一样吧?昨晚问询我们的那位是武骧卫的,可做笔录,是个文官。” 沈笑回想了一下,那记笔录的人,的确是没穿罩甲,且腰牌也不一样,那人腰牌上恍惚有个文字,应该是文官。 她道:“阮氏又被抓了,这回,她可不能再撺掇十九叔了。” 管氏叹道:“就是不被抓,也没机会了。 老十九明天就会被送到庙里治病,松哥儿说他病了。” “啊。”沈笑道:“怎么就病了?” 然后管氏就将昨天发生的一切,给她讲了讲。 沈笑听的唏嘘不已,心道:还是心性有缺。 这一天,大家不下地,在家平平稳稳的度过一日。 …… 到了次日,沈氏族里,大部分人都去开荒了,原因是早上族里说了,这荒地,谁家开出了多少,就可以白种十年。 这下子,可是调动了一族人的积极性。 当然,沈家族老敢这样承诺,是因为祭田族田都是能够免税的。 不过,像七太奶和福太奶,家里没成丁没孩子的,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而沈笑家,也因为买了二百亩荒地,主动放弃了这个权力,倒是沈志帮着沈小舟家一起开荒。 沈远和沈勇几个,接了县令通知,上县城做粉条去了。 虽然天热了,但是县衙是有冰窖贮冰的,冻粉条很方便。 村里边,陈家卢家一看沈氏都开荒去了,也如法炮制,都招呼自家族人去开荒。 只有赵家,十亩荒地是赵族长自己买的,早前他家已经开了二亩,现在这剩下的都三年了,还没开出太多。 村里没有秘密,到了午饭后,就听说赵家起了内哄,说族长只顾自家,都不给族里挣产。 沈笑原先想出钱开自家荒地的想法,只能搁浅,她和管氏道:“伯娘,看来只能等族里开完,咱们再开了。” 管氏拔着地里的草,笑道:“不着急,春夏长一茬草,还能落些柴禾不是?” 周氏也道:“总之只要十年内开出六十亩,不耽误事。 要是三郎有了功名,咱们家的地可以优免减税不说,还能免了徭役。” “大嫂说的对。”沈笑把草扔到垄上,就看到吴氏向她家地头走来。 “吴伯娘,你下午没去荒地呀?” 吴氏笑道:“刚从那来,本来去家找你们,你大伯说你们来东洼薅草了。” 她只看了一眼,远处和念哥儿一起拨草的启航,就收回目光,和管氏道:“弟妹,我是来给二郎做媒来了。” 沈笑双眼一亮,也不在自己那一垄拔草了,就走近了听。 原来,吴伯娘说的是她娘家一个亲戚。 管氏自是十分愿意相看,于是双方就定好了,三月三上已节相看,地点就是沈笑家。 一晃,就到了三月三,很多城里都出外踏青,村里天天见草呀树呀的,也不稀罕。 倒是沈笑那邻着官道不远的二号田,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当然那不多的桃树还没到开花的时候,主要是一地的紫云英特别的惹眼,现下天刚暖,很多花儿都还没开,就显出这紫色小花的美来。。 昨天,书院里来找沈曜的同窗,亲自在花丛里走了一糟,不仅赏花采花,还在花圃跟着沈曜采野菜。 而此时,打扮一新的沈志,就端坐在厨房,等着七两喊他。 正房,吴伯娘本家嫂子马氏,带着儿媳和闺女,正和管氏说着话。 吴家姑娘长的白净高挑,含羞带笑若一朵桃花。 她见沈笑一直看她,就问道:“你就是七两吧?” “嗯,吴姐姐吃蛋茶。”沈笑推了推桌上的红糖鸡蛋水。 吴姑娘没有动,道:“我听姑姑说起过你,可能干了。” “那都是伯娘夸的。”沈笑道:“要说能干,除了我大哥,就是二哥了。 二哥种地种菜卖果子,都是顶顶厉害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顶级村草 沈笑是逮着她二哥可劲儿的夸,还说每年打枣,沈志打的又多又快,还会做枣干儿。 这边吴氏听到,就笑道:“二郎不仅枣干晒的好,桃干也做的不错。 弟妹,让二郎给拿来,好叫大家尝尝。” 管氏起身,道:“瞧我,光顾着说话了。 七两,和你二哥把果干果脯端来。” “唉。”沈笑跑出去找二哥去了。 这边,马氏就见到周氏一直抱着昌林在纸上描东西。 那些纸,都是沈曜练字之后的废纸。 沈笑把它们装订在一起,和大哥用柳枝烧出了炭笔,包了碎布头,让昌林用来涂鸦的。 马氏看的心惊,听说沈家买了荒地,还供着一个孩子上书院,现在虽然过了县试,但秀才是那么好夸的么? 如今三岁小娃娃都用纸练字,这,莫非打算再供出一个? 她这心里百转千回之际,厨房里,沈志让弟弟妹妹帮忙,再检查检查他的衣着。 沈曜点头道:“二哥,很好。” “二哥,俊小伙儿一个,算是沈家村排前的村草,对吧七两?”程怀谦觉得,村草很有一番风趣。 “顶级村草。”沈笑把放了好几种果脯果干的托盘给沈志,鼓励道:“二哥,为了未来二嫂,冲吧!” 她一握拳举起,程怀谦和沈曜也同样举拳:“冲吧,二哥。” 沈志扬扬下巴,端着托盘就去正房。 沈笑追上,给她二哥打帘。 屋里,吴家姑娘一见这个一身新衣,满脸精神的小伙儿,就垂下了眼眸。 沈笑有仔细观察,见她的嘴角是翘着的。 可是,她二哥是怎么回事,放下盘子后,怎么有些同手同脚的感觉? 她悄悄拽拽二哥的衣角,希望他尽快回复正常。 管氏差点抚额,轻咳了一下,道:“二郎,给你马伯娘问好。” “伯娘好。”沈志一揖到底。 吴氏这边介绍道:“这是我侄媳妇,还有侄女。” “嫂子好,表妹好。”沈志转身立即低首垂目,连连拱手,然后道:“后头还有活儿,我就少陪了。” 说完,一拱手,就快速的掀帘出屋,风一吹,居然有点凉,刚才出汗了。 沈笑在屋里,把果脯给吴家姑娘推过去。 “嫂子见笑了。我家的皮猴,做什么都是风卷云似的。”管氏明贬暗夸。 吴氏就道:“二郎这是勤快。” 马氏连连点头,确实是个好小伙儿,又俊又知礼,进来都没有乱瞟其他人。 这时,她儿媳开口了,“管婶娘,你家这两个大院子,可真稀罕人。 赶明儿再给老小盖一座,那就是三套大院了。” 管氏一顿,笑道:“这东院,是他们兄弟三个的。 西院是七两爹娘留给她的嫁妆宅子。” 别说马氏一愣,就连吴氏都有一点惊疑。 沈笑张口:“伯娘……” 管氏笑道:“老大家的在这儿,我说的都是实情。” “是,成亲那会儿,我爹娘都有讲过。”周氏道:“这家,一半是爹娘的,一半是四叔四婶留给小姑的。” 昌林画累了,放下炭笔也喊了一句,“是小姑姑的。” 马氏反应极快,夸道:“弟妹实在人。 听说,你家三郎过了县试,可真是厉害了。” 管氏摆手道:“不值一提,打小就读书,十来年,就盼他有个出息。” “可不是,都盼儿女出息。”马氏看着昌林道:“瞧你这小孙孙,也是个有灵气的。 没准儿,这么小就能握笔了。 弟妹将来,也是要供长孙读书的吧?” 周氏抬眼,看了看她,就收回目光给儿子继续揉着小手。 而管氏,则是颌首道:“他有那个上进心,肯定是要供的。” “那是应该的。”马氏道:“只是累了你了,这一年一下来,光笔墨……” 她们这边拉着家常,沈笑就发现,马家的嫂子,脸色就没有刚才好看了。 接下来更是一句不说,还时不时的看看她小姑子。 又拉了会儿家常,马氏就要告辞,管氏把人送到家门外。 转身回家,从柜里拿出一块尺头,是块上好的松江布,她交给周氏道:“人去了你吴伯娘家,送去吧。” “娘,现在就去吗?”周氏接过。 “你再去装些花生和枣干,路上走的慢一些。”管氏道,“咱们礼数到了,就行了。” “嗯。”周氏拿着布离开,去做准备。 “伯娘,不行吗?吴家姐姐好看又爽利。”沈笑知道,时下相看,相中了,男方就会送件银饰,或镯子或钗子之类。 若是不成,就会送女方一块尺头。 管氏叹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 吴姑娘的娘,明显是怕她闺女进门受拖累。” 沈笑一想就明白了,“因为供三哥和昌林读书吗? 我们有一大家子呢,也不用她一个受累。 三哥考中了,全家还跟着沾光呢。” 她抱起昌林,道:“小孩子不就是要读书吗? 昌林,小姑姑教你读书好不好?” “好。”昌林答应的很响亮。 …… 沈小舟家,吴氏把正屋让给嫂子几个,带了朱氏和孙子去了厨房。 “娘,咋样?”朱氏问道。 吴氏心里有点打鼓,道:“看看你舅妈怎么说。” 堂屋里,马氏儿媳道:“娘,这还有把住的宅子陪嫁给闺女的道理?” 马氏道:“富贵人家有陪送宅子铺子的。” 她儿媳一顿,“他们家也不是富贵人家。” 吴姑娘道:“他家马上就出个秀才了。” 她嫂子翻了个白眼,“哎呦小姑,秀才是那么容易考的,你没有听管婶子说,读了十年书。 十年呀,还不一定都能考上。 要不,每年那么多人赶考,怎么状元只有一个? 你晓得这一年下来,得花多少钱吗?如果再供那个小的,我看,他家十几年折腾。” “眼看着就考出来了。”马氏心里犹豫,道:“要是中了,咱们也有个贵亲。” 她儿媳失笑道:“娘,老话说,穷秀才富举人。 县城里有钱的,都是举人老爷。” 吴姑娘不同意:“谭秀才和阮秀才家,不都挺好的么?” “呵,”她嫂子道:“谁不知道谭秀才家,全靠秀才娘子的绣坊支撑。” 顿了顿,她低声道:“阮家,那不是阮秀才有钱。 我们一个村的,都晓得他家替京里那家打理庄子,结果那一支战乱没了,庄子便宜了他家。” 第一百七十二章 种草 马氏转向女儿,“妞妞,他家以后可能会更好。 但是你若嫁进门,起码有一二十年的时间给老伙出力。 不说那个小男孙上学堂,就是这个小姑子,你都得好好敬着。 她不是亲小姑,却比亲小姑还要让人费心。 就凭她爹娘的好名声,谁嫁进来都不能慢待了她。 今天说陪送宅子田地,明个出嫁时,沈家怕是会搬空半个家给她。” “就是。”吴家儿媳又道:“那大院子你就得自己挣不说,他家二百亩荒地,得开到哪个年月,怕到分家时,还是荒地。 我可是打听过了,他家一共二十亩地,陪嫁走一半,剩下三兄弟一个人才落三亩。” 吴家姑娘咬咬唇,“姑母不是说咱们进来时见到的两块地,也是他家的吗? 我看都搭着草帘,种着东西呢,还有另外一边,有果树还有羊群。” “呵呵。”吴家儿媳轻笑出声,走到门口看看屋外,道:“那群羊,是他们家大儿媳妇娘家的。 小姑,你要是进他家门,不仅替婆家扛活儿,还要替嫂子娘家扛活儿。” 顿了顿,她又道:“上次,我娘家姨母给说的那个,通州边上的小圣庙那片儿,有两个铺子三四十亩田地,兄弟两个一人打理一个。 你进门就是掌柜娘子,不比累死累活,做秀才的嫂子强?” 马氏也道:“那会儿,我就是想着,沈家马上就要出个秀才了,才先来他家相看的。 谁知道,他家外面听着光鲜,两座大院子,二百多亩地,实际却……” “娘。”吴姑娘红了脸,“哪能一下相两家?” “咋不能?”吴家儿媳掀了一下眼皮,道:“自古娶不上媳妇的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少。 姑娘家找婆家,那就是得睁大眼睛多挑挑。” 马氏点头,她确实对沈家不十分满意,怎么好好的院子和田产,都要分给侄女。 “娘,我听你的。”吴姑娘看向马氏。 “咱去看看你嫂子说的那家。”马氏道:“咱们先在那附近打听清楚。” 吴氏眼珠一转,“娘,我去打听。” 马氏斜她一样,“我自己和你爹去。” 几人在屋里商量定,就找来吴氏说不合适。 “嫂子,真不再考虑一下,二郎这孩子真不错的,能写会算还肯吃苦下力。 他父母都是一等一的敞亮人,从不搓磨儿媳。”吴氏劝道。 马氏拉着她道:“妹子,可我不想让自家姑娘跟着吃苦下力。 你看,三兄弟分一个宅院,还得开几百亩荒地,供小叔子读书。” “嫂子,三郎眼看就考出来了。”吴氏再劝。 吴家儿媳撇撇嘴,笑道:“姑母,不考上进士,那都不算考出来了。” 吴氏顿住,看向嫂子马氏:“真不行?” 马氏摇摇头,“我娇养的姑娘,舍不得她吃苦。” 吴氏还想再劝,就听到院外周氏的喊声:“吴伯娘。” “大郎家的,快进来。”吴氏赶忙到大门外迎人。 周氏进来,掀开篮子的一角,递给了吴氏,福了福身道:“劳伯娘费心了。” 吴氏接过,叹道:“强求不来。” 周氏就明白,女方这是也不愿意,她道:“姻缘天定。” 告辞离开后,她不知道,吴氏提着篮子进屋,马氏看到了尺头,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是没相中自家姑娘。 吴家儿媳倒是喜道:“娘,松江斜纹布呢,这管婶子还真是有点压箱底儿的东西。” 吴姑娘一直垂首不语,马氏看到布,才算脸色稍霁,这布一两一银子一匹,能裁出来给闺女压惊,管氏是厚道人。 …… 厚道人管氏,这会正抱着小外孙泽哥儿亲香呢。 说来也巧,相看的人刚走一会儿,沈悦一家三口就来了。 女婿许泽到二号地,找岳父沈大伯放羊去了。 沈家东院正房东屋,南面临窗的炕上,泽哥儿从外婆怀里蹭出来,爬向表哥,“国国。” 昌林把手里的大象木雕给他一起玩儿。 沈悦看这哥俩玩儿的欢,笑道:“怎么不见七两他们?” 管氏叹道:“你吴伯娘给二郎说了个媒……” 沈悦听完,就道:“相不中就相不中了,咱二郎的好人才,还能找不到个好媳妇。” 正说着,就见,周氏端了糖水进来,她也道:“是呢娘,二郎不愁找媳妇儿。” …… 沈笑也在西院说着:“二哥,你不愁找不到媳妇的。” “就是就是。”程怀谦和沈曜连连点头。“大丈夫何患无妻?” 启航倚在门口,看着他们苍白无力的安慰,很是同情沈二郎。 沈志看着三小只围着自己,十分无奈的仰首四十五度看天,一脸郁闷的道:“我只是想回房换身衣裳,爹让我去二号地,给新种下的几十棵果树浇浇水。” “是呢。”沈笑一拍手,前晚她把空间里剪下的果枝,和后院剪下的调换后,昨天已经种在了二号地。 她二哥一帮同窗门还帮着挖树坑来着。 “二哥,你赶紧换去,我们去打水。”沈笑一拍沈志肩膀,就跑走了。 两小只,包括启航都一起提桶去了东院。 独留沈志一人呆愣在房门口,“就不多安慰我一句?一说浇果树全跑没影儿了。” 沈笑当然听不到他的吐槽,大哥老早就起床,给几个大水桶捆平板车上,打满了水才去县城。 所以,她只需要推板车就行了。 程怀谦哪会让她动手,早扶了手把起来。 几个人推着车,又带着水桶,来到了二号地,里面有不少人和车马。 推开栅栏门,不仅大伯和姐夫在,谭秀才居然和陶舅老爷他们,好几位文士在草地里走动。 远处,好像是程宁带着几个姑娘在采花。 程怀谦和沈曜,立时上前给他们的先生武之川行礼。 陶舅老爷看到沈笑来了,和众人道:“那,就是这个小姑娘,想出来种草的。” 他招招手,道:“七两,来,这几位都是书院的夫子。” 沈笑近前,一揖到底,“诸位先生好。” 她起身抬头时,就扫见扶着手杖走路的一个文士,步履不稳,却急步向自己走来。 那人紧盯她,凝目而望。 沈笑看到他额际的伤扫过眼角处,一看就知道曾经十分凶险。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学问 沈笑心下奇怪,但那人并未有其他动作,且他紧盯自己之后,又很快恢复从容。 其他人并没有发现这点,但是程怀谦和启航都注意了。 他们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四周动静。 除了十几匹马在紫云英田里吃草,就只有几个护卫在马匹不远处站着。 那边,采花的小姑娘们都抱着花儿走来。 几位夫子暗暗打量沈笑,这孩子神情坦然,不见丝亳局促,不错。 陶然笑道:“去岁,这里的花翻耕的早,你们还说我只画了一幅景儿眼馋你们。 今天,就带你们来看看这乡野风光。” 谭秀才哈哈一乐,道:“惠然不厚道,去岁是两处紫花飞舞,今春只剩一处美景了。” 沈笑心下一动,拱手道:“先生们若是还想看,明春再来,会有望不到头的紫云英。” “七两,你把荒地买下了?”陶然:“恭喜你。” 沈笑点头:“买下了,村长叔正带人开族里的荒地,等秋收之后,那里会撒些种子。” 好几家都已经找她预订好了种子,所以今年的紫云英,大都打算留种,只会有少部分翻耕压青。 “我家的荒地,开出多少种多少。” “那我们明年就拭目以待了。”有位夫子道:“若你在地头修个草厅,这不斥为一个春日踏青的好地方。” 另一位夫子道:“来时见到许多人在路边开荒,看着扶老携幼的,真真干劲十足。” “田山长,有没有打算带学生们来这看看?”和程宁一群人走近的,还有一位中年女子,她不施粉黛,只有云髻上插戴一弯月型牡丹纹点翠围髻。 众位夫子拱手:“程夫子。” 她亦拱手回礼道:“这里虽然是简单的野趣,但却有不同于园林庄子之处。 听闻,我手里这花儿,不仅可入药入菜,甚至能够在翻耕入土后,肥田增产。” 她指了指一号地道:“对面那些草帘下,据说就是白薯秧苗。 我书院之学子,将来无论从事何业,都该晓得一些稼墙之理。” 田山长捻须道:“可以回去议一议。”前朝女帝时,曾在大兴皇庄,专门给书院学子们留了一块耕地,可惜后来的齐帝收回了。 程夫子颌首,看向沈笑道:“你就是沈七两?听常宁提起过你好多次,连她开的馆子,都说有你的入股。 你不仅会种田,吃食上也有许多新意。” 沈笑拱手一揖,有些迷惑,什么馆子? 程宁上前,抓住她道:“就是你去年给我做的那个小砂锅,二舅舅送来了牛油,我就在书院附近给开了个馆子,你有三成的分红。” 她转向程夫子道:“夫子,你看,都没有让七两惊喜到。” 什么惊喜,惊吓好不好,东宫郡主给自己分红,那她家岂不是被查个底朝天? 沈笑道:“哪用什么分红,我当初给你做时,用的也不是牛油辣子,只是提了一两句,那方法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去年粉条出来,已经是入冬时节,程宁来带粉条时,正巧下了第一场雪。 于是沈笑就把家里几个小砂锅拿出来,请大嫂做了辣锅底料,与程宁一起围炉看雪。 实际就是另类的小火锅,当时,程宁还说,这一样一样炒底料,就吃一小锅东西,还怪费事的。 她二舅舅喜吃辣食,在边关吃这个,不大方便。 沈笑就说:“用牛油加香料炸香,然后再炒制辣椒面加豆瓣,醪糟,糖等,盛出后放置冷冻,就能凝结成块不化。” “噫,真的吗?”程宁当时道:“你大嫂会不会做?” 沈笑当时涮着小火锅,道:“我们家,几年能吃上一次牛肉就不错,去哪搞到牛油来。 我大嫂可能会做,也可能不会做。” 记得程宁当时让自己复述一下方法,沈笑只是略微看过别人炒制,她自己是不会的,也不知道具体放的什么香料。 只是略微说了一下可以用牛油炒制而已。 她哪里知道,一个冬天过去,这位小郡主就开了个冬夏食馆。 程宁哪里容她拒绝,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各位夫子,我们自己去玩吧?” “去吧去吧。”田山长道:“中午能不能在这处,吃那个小炭锅?” 程宁看向沈笑,“我带了牛肉,羊肉,还有牛油辣子和锅,就是没带炉子。” 沈笑牙疼,这是野炊来了,“我找人借。” 田山长和众位夫子都大乐,武先生道:“我带了些明前龙井,诸位可要一品。” “今年的?”谭秀才别看只是个秀才,在这群动则举人进士面前,半点不拘束。 他的人物市井画,那是徐徐如生,运河码头的景像,在他笔下一一呈现。 只是,那幅河工漕运图被收入皇宫中了,皇室是不希望有一幅涉及城防的画作流出。 所以,近年来,谭秀才多是画画磨刀箍桶打烧饼,这类市井小像。 “那怎么可能?”武先生气乐了,“今年的明前,怕还在炒制中。” “哈哈哈。”夫子们大笑。 陶然找沈大伯道:“你家那井水现打上两桶来,我去姐姐家拿炉子茶具。” 沈大伯自是遵从,带许祥离开时,让小儿子先陪着先生们。 他们走到半路碰上了沈志,正好拉个大劳力。 只是,沈大伯不知,这几位夫子都是闲不住的,一听沈曜说来给新种的果树浇水,纷纷上前跃跃欲试。 沈笑也拎了两桶水,程宁和宋如,以及刚刚认识的秦素,汤盈兰一起浇水。 “七两,这树枝这么光秃秃的,能活吗?”秦素不由抚了抚樱桃枝。 “差不多能活七八成。”沈笑倒入树坑小半桶水,道:“去年种了五十株桃树,活了三十八株。 樱桃五十株,活了四十三株。”尽管她都换成了空间里的枝条了,可环境不是她能改变的。 “就前面那些吗?”汤盈兰指向不远处,有侧枝更壮一些的树苗问,“我看你那些树,怎么有的种的密,有的种的稀。” 沈笑看了看,指向稀疏的一片道:“那是桃树,将来枝叶繁茂了,占地多,所以一亩种五十株就差不多了。” 又指向另一处密实的道:“那些是樱桃树,不太占地方,一亩百株就足够。” “你计算的好仔细呀!”秦素叹道,“我祖母在世时,常说种地种菜也有大学问。 和行军打仗一样需要看天时,计数术。” “你祖母有大智慧。”沈笑明了,她祖母就是永靖侯。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做媒 秦素重重的点头,道:“我祖母就是我的榜样。” “哈。”程宁掐腰笑道:“那你还不认真上课,总想去校场习射。” “我。”秦素噘嘴,“背书太难了。” “多背几次就好了。”汤盈兰拍拍她肩膀鼓励道。 秦素头一低,抵到她的肩上哀嚎? 引的几人大乐。 宋如掩嘴偷乐时,还不忘瞄瞄远处,正坐在长条矮凳上的外祖父。 这引起了沈笑的注意,她道:“那位先生教你们什么?” 宋如顿住,看向陆宁,来到通州,她才看到外祖父和祝山长等在码头。 程宁看看沈笑,道:“那位是文昌书院的山长,也是如姐的外祖父,上陆下讳承庭。” 沈笑眨眨眼,笑道:“那我们家岂不是来了三位山长?” “不,是六位。”程宁纠正道:“武先生是你们县城书院的山长。” “今天是山长聚会吗?”秦素刚反应过来道:“另两位夫子,一位是外城南山书院的祝山长,一位是城外西山书院的丁山长。” “没有错。”程宁远望那处,见到沈笑的父兄搬来火炉等物,道:“你三哥,今日若有问题,尽可以问了。” 她发现,沈笑对陆承庭三字没有反应?难道她不知道她母亲的出身? 沈笑也看向几位山长那边,三哥和念哥儿正服侍左右,茂小叔也被陶舅老爷带了来。 “随缘吧。”她看向另一边,问道:“咦,程夫子怎么牵马准备走吗?” “嗯,夫子本来要去香河别院的,和我们在县城巧遇了。”程宁道:“我去送送她。” 沈笑放下水桶,“我们也去吧。”做为主人,她不能在客人离开时不露面。 不过,这为程夫子倒也洒脱,打马来到出口处,下马拱手一圈儿,道:“各位好生游玩儿,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咱们再聚。” 沈笑觉得,她脸色似乎比刚才还白了一点。 田山长带着众人回礼后,程夫子翻身上马,带着侍卫很快离开。 程宁望向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舍。 拐回浇水时,沈笑道:“常宁,程夫子只是去别院而已。” 程宁叹道:“夫子病了,从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痊愈。 这次是来请胡御医,到别院给她长期治疗的。” “报歉,我不知道。”沈笑回想程夫子略显苍白的脸色,看着只是白了一点,行动却还是很矫健的。 “夫子抱病许久了,去岁中秋病过一次,没有想到入冬又病了。”秦素也颇为婉惜,“夫子的弓马骑射一流,曾经是轻骑卫的斥侯。” “也是我大周阅书楼的第二任斋长。”程宁凝视着沈笑道:“第一位是由永靖侯兼任。 当时顾斋长隐退后,我姑祖母是公主,不能任斋长。” 沈笑心下一凛,程宁已经查过她家了吧?咦,不对,刚才她说什么来着,宋如的外祖父。 忍住转身看向侧后方煮茶的几位山长,沈笑道:“听说阅书楼书很多,国子监里的人,有时也会到阅书楼借书。” “崇教坊与教忠坊相邻,国子监学子借书勤快的很。”秦素道:“每到休沐那一天,顺天府学,皇家书院,国子监的学子,都排队借书。更别说还有其它书院的学子了。 辛亏每三个月才会轮到值守,不然光记录书名登记人名,都能累的胳膊抬不起来。” “不要那么夸张,只是手腕酸而已。”汤盈兰道:“每次都有几个人值守,最多也就忙一上午。” “那还有下午整理书籍呢。”秦素道:“晒书都没有理书累。” 沈笑理解,最原始的图书管理员么,一切都靠人工手动。 她道:“那来试试,看浇上几十棵树累,还是搬书累。” “比赛吧,我们每人负责十棵,看一轮下来谁最快。 赢的人,可以免费吃一个月冬夏食馆的炭锅。”程宁的奖励很丰厚的。 “一顿最低也要一钱银子的,一个月就是三两。 比我月钱还要多出一两。”宋如很快心动。 “哇,冲鸭。”秦素第一个飞奔向装水桶的平板平。 汤盈兰和宋如跑到一半又回来了,“那七两赢了怎么办?” 程宁挑眉,笑道:“可以转卖她的奖品。” “那还等什么?”沈笑说完,就咻的一下跑向水车。 “快追。”程宁也跑起来,“这不算,要在车边一起跑才算。” “你刚才没说。”已经拎跑一桶水的秦素坚决不同意。 第二个跑到水车前装水的沈笑也不同意,“对,你刚才没有说。” “你们胜之不武。”汤盈兰却是最后一个跑到的。好心塞,三两银子呢。 “哈哈哈。”青脆的笑声,飘向远处。 程怀谦看到沈笑正拎了两个水桶,跑向树苗时,不禁翘起了唇角。 几位山长这边,则是自饮自啄,丝亳不受外界影响。 谭秀才是个爱吃的,他接连细品沈志拿来的红薯干,道:“这可不输京里的白薯干,香甜软糯还有嚼头儿。” 眼看一盘大部分都进了他肚里,田山长不乐意了,“老谭啊,你也给大伙儿留点儿了。” 正巧沈志又搬了几个砂锅过来,他道:“几位先生,家里还有,我再去拿。” “快去快去。”谭秀才催道:“你姐姐家豆干做的好,你家薯干做的也好。” “先生过奖了,只是用心而已。”沈志放下砂锅道。 “不错不错。”祝山长捏了一快儿橘黄透红的薯干,道:“唯用心尔。” 沈志给众人一礼,又迅速回家取吃食。 “这年轻小子挺好的。”田山长摸了摸胡子笑道。 “以前,二郎也在书院念过书。”武先生抿着茶,道:“不过他更喜欢实物经济。 如今,和父兄打理田地,种暖棚,很是用心的。” 丁山长在外城,更知民生之艰难,自古,有多少读书人能考中进士,更多人皓首穷经熬白了头,熬干了口袋。 他道:“民生百态,各样不同,做好一样极其难得。” 陶然心下一动,转向谭秀才道:“谭兄,你看二郎给你做个孙女婿如何?” 别说几位夫子了,就是旁边的程怀谦和沈曜沈茂都惊到了。 这怎么就突然做起媒来了? 陆承庭则是一直没有开口,他很想问问,沈笑父母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献宝 沈笑到底没有抢第一,她们还是重新开始比赛。 十棵浇完,倒是真的不累,汤盈兰得了第一名。 她喜道:“明天我请你们都去吃。” 沈笑摇头,“进京就为吃一顿饭,太不划算了。 改天我去京城了,再找你们。” 宋如道:“七两,你三哥不是四月府试吗?可以到京城去。” “对呀。”秦素也道:“顺天府府试都要到京城考试的,你也可以一块儿去。” “那我们也不知会住哪里的?”沈笑道:“再说,今年会试好多学子租房的。” 她大伯说,陶舅老爷早就说好了,府试时,让三哥跟茂小叔住他家里。 “呀,我给忘了。去年恩科,好多人留在京里没走。”秦素道:“要不然,你和你三哥住到我祖母送我的宅子里。” 汤盈兰顿了顿,道:“你那宅子在明时坊,离贡院近,离府衙府学都有些远了。” “那怎么办?”秦素做难了。 沈笑摆手道:“你们说的地点,我都不晓得,别把我给丢了。” 她那空间里倒是有一份京城的描慕积胜图,可她也不敢拿出来的。 “陶舅老爷会安排的,到时让我大哥二哥陪同就好。” 等她三哥中秀才了,就可以去京城找娘留下的宅子了。 程宁道:“嗯,有陶夫子安排就好。” 她拍拍沈笑道:“紫云英炒菜也不错,你来教我挑一些,让我带走。” 汤盈兰玲珑心窍,马上笑道:“我们去看看那边的花,怎么比这处长的还大。” 说着她就拉着宋如和秦素跑开了。 程宁则是走向紫云英地头,道:“帮我挑一些。” 沈笑深呼吸,帮她采菜去,这会紫云英都老了,走个来回也不晓得能采一把嫩苗不。 “七两,宋如的外祖父,也是你外祖父的长兄。”程宁开口道。 正摘了一芽菜的沈笑道:“刚刚你说斋长时,我想起来了。” “那你,不准备认他们吗?”程宁道:“宋如见过你外祖母的画像,她只告诉了我。 陆先生今天来,我也不知道。” 沈笑脚步不停,找着嫩苗道:“我是沈家的孩子。” 她家在陆家,早就被报了病亡,何必纠缠。 程宁蹲下,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怕麻烦的人。 陆先生那里,我会找他说的。” “谢谢。”沈笑点头致意,道:“我娘,很敬重陆先生。 那年得知他归京辞官,去京城寻人时,陆先生已经去了西山静养,外客一律不见。” “我娘说,她远远的看到陆先生坐在轮椅上,看到陆太太半头白发推着他,就不想再去打扰他们的平静。 她若归家,定然会压不住火儿,把有些人折腾一番,不若将错就错。 后来,直到见到陆先生能走路了,她才回来和我爹成亲。” “宋如说,你娘给陆先生寄去的信,都被他摸出了毛边儿。”程宁叹道:“陆先生是一家之长,自是以家和为己任。 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娘已经离世了。可能也不确定你的身份。” 不,陆承庭确定了,他在陶然陶舅老爷做媒时,说道:“谭先生不是说,不打算给孙女儿找个读书的学子吗? 看看这左右两块地,那边的暖棚,可能还会再增加。 这边的果树,将来成林之后不仅可以做园舍开放,还能有果子收益。 这是会过日子会打算的人家。” 谭秀才捏着下巴道:“有点心动怎么办? 二郎自己通实物,兄弟都合睦,沈老爷夫妻和善,又将侄女教养的好。” “侄女?”陆承庭转向沈曜道:“刚那是你堂妹?” 沈曜回道:“是。小子四叔四婶也是当年的守城义士。” 几位先生互视,然后田山长提议道:“理当去上柱香。” 于是几人就被沈茂带到了祠堂正中的房间。 这个院子的五间房是分开盖的,每间房又用栅栏作墙隔成了五个小院子。 最中间,供奉的就是那年护着全村,后来又守城而亡的英灵。 陆承庭已经在来的路上,知道沈曜四叔的名字。 当他看到旁边牌位上,自己侄女的名姓时,眼前只觉一花。 “大伯,我爹回来了吗?”侄女一双黑眸望着自己。 自己是怎么说的?“快了。”实际三弟当时已经在家守孝,愚的听母亲遗言,不敢来见亲生女儿。 “陆兄?陆兄?” 陆承庭恍惚,就见老友扶住自己。“我无事。” 程怀谦看看牌位,又看看陆承庭,会这么巧吗? 祝夫子扶着人,跟众人出了祠堂,小声道:“隔壁就是族学,刚听说他们一直都有女学班。” “难得。”陆承庭收回心神,他道:“难得来这乡野之地,咱们四处走走?” “行啊。”祝夫子没有意见,反正这村子不大,往西边官道就一个出囗。 他们转来转去,一行人竟然从七太奶家来到了沈笑家。 原因是田山长闻听沈家的书房有孤本,见猎心喜。 而沈笑这会儿,正在井边打水。 沈大伯牵着小孙子,在旁边看着,这会儿厨房里正忙活着蒸头。 沈笑抬眼看到众人,招呼大道坐下时,田山长道:“我们想去书房坐坐,不知可否?” 她能说否吗?当然要欢迎的。 看着三哥引众人进了西院,沈笑没有跟去,只是她看到了陆承庭回头望了她一眼。 沈笑心下一动,就没有跟去的程怀谦道:“他们刚刚去哪儿了?” “祠堂上香。”程怀谦道:“七两,我来打水。” 他看沈大伯追着昌林出门了,悄声道:“陆先生在祠堂看到你爹娘的牌位后,有些失神。 他……” 沈笑竖起食指:“嘘。就当不知道。” 程怀谦想想也对,这要是沈大伯,早就上来认自家孩子了。 可陆先生很沉的住气,到底是隔了辈分了。 “七两,他不会告诉别人吧?” “我现在找常宁去。”沈笑道:“他应该还会再查查。” 都察院出身,肯定是拿到足够证,才谋而后动的。 她倒不觉得陆先生会让她回陆家,他自己弟弟什么人,他又不是不晓得。 这一天过的又快又慢,终于送走了这帮夫子们,沈笑一阵轻松。 只是,吴伯娘家的亲戚,来回往二号地看了几遍。 可惜,姻缘强求不得。 沈笑抱着一个盒子,向管氏献宝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油布 管氏看着炕上摊开的十几张皮子,还有两方小玉石料。 不禁道:“不是已经送了咱们风干的牛肉了吗?” 沈悦和周氏都摸着皮子,道:“这是鹿皮,牛皮,羊皮都是硝好的上等皮料。” “说是常小将军送的谢礼。”沈笑两方印石拿到炕桌上,道:“这是巴林石,虽然只是两小块,也很贵重的。” 管氏道:“这谢礼也太厚了,只是一个辣椒的做法而已。”她道:“人家走时,咱才送了些粉条和青辣椒。” “伯娘,”沈笑又从包袱里摸出两个银饼子,道:“这是常宁用牛油辣子的方法,开了一个炭锅店,说是给我三成分红。” “这可不能要。”管氏正色道:“谢礼还罢,银钱却不可。 你既没出钱也没出力,凭白拿人家分红不妥。 更何况那不是一般人家。” “所以我没有要她给的分红。”沈笑道:“只拿了二十两算是卖她的配方钱。” 管氏松了口气,“这样也好。 就和你原先卖红油辣子一样,爽爽利利不牵扯。”她把银子推回道,“我给你记着呢,以前那六十两红油辣子钱,加上这个有八十两了,咱们家,个人挣得只交七成就行。” 说着,管氏就从钱匣子里又拿出了钱,道:“八十两的三成是多少?” “娘,是二十四两。”沈悦看着她娘拿出四块银子给七两。 管氏道:“收好了。” 沈笑一顿,笑道:“那我就拿走了啊?” “快走快走。”管氏也笑道。 周氏也偷着乐,拍着睡在床上的小哥俩,心里无比满足。 从前年种红薯种大棚菜开始,丈夫再也不用到外面去做工了。 加上他在作坊挣的,和这两年公婆给分的钱,两人攒了小四十两。 沈笑抱着银子回房,看着空间钱盒里,和那几个已经又回到手里的金瓜子乐呵。 去年和今年过年时,伯娘又给每个人分了钱,她的小金瓜子都换了回来。 加上手里的这些,她有八个金瓜子,三十四两银子。 哈哈,为了一百两,她要好好加油了。 …… 在通州码头坐上船后,程宁单独找了陆先生。 从此,他撤回所有寻找侄女的人力,只是更不喜欢见到三弟。 … 沈笑一天天忙的,压根就没有跟大伯提起过陆先生。 如今,她自己也当起了小先生,每天下午两节课,就三字经和算术,感觉,还不错。 小昌林跟个小尾巴似的,每天跟在沈笑后面去听她讲课。 别人背书,他也背着小手,坐在墙边跟着背。 时间一晃而过,三月的气温明显回升,谷雨过后,正当春种之时。 附近好几个村的人,都有来沈笑家的一号地买红薯秧苗。 也有人种春薯自己秧苗的,但是听说去年沈家村种春薯亩产都没低于千斤的,还有亩产近两千斤的,他们来看看,要是苗不贵,就买回家试试。 入眼的,就是一片片绿莹莹的薯秧,长的十分精神。 此刻,沈笑在一号地上,正与大家一起把掀起的油布收起。 一百六十个苗床,十几个人,忙到许久,才全部掀完。 “七两,油布都搬来二号地晾起来。”周氏将平板车推来,“有挂破的吗?” “有。”沈笑指着一处放着的油布,“十几个有大洞的,另外有三十几个都是小洞或挂痕。” 她叹道:“大嫂,想不到才一个多月,就有这么多需要补的洞。 去年那十几块油布,都没有什么问题的。”当初光油布就买了五十匹,花了十几两银子。 周氏抱起一叠放到车上,笑道,“去年咱们才十个苗床,今年近两百个。” 大花和陈大苗几个,抱了几块布走来,大花道:“七两,这些上面也有洞。” 沈笑接过放到车上,“没事,凉干后,麻烦你们来帮忙补一下。” “补啥补呀,七两,你看这块,扯开好几个半尺的口子了。”姚氏拿着一块油布过来,递给周氏抖开,“你看看,这还能用吗?” 沈笑拎起一看,确实有不少的口子,“大嫂,还能补吗?” 周氏搓了搓,道:“晒的太狠了,补了也不经用。” “就是,还不够那针线钱。”姚氏卷了卷,道:“七两,反正没有用了,你给伯娘吧。 我回去用它搭鸡窝上挡挡雨。” 沈笑差点翻个白眼,“三伯娘,往那儿看。”她指着二号地的鸡窝道:“我家的还不够用呢。” 姚氏瞟了一眼,“那鸡不是都卖了。” “今年的新孵的还用。”沈笑才不会开这个口子,给了她家,别人家也要,她哪那么多的油布。 姚氏松手,塞给周氏道:“七两,你学会抠门儿了。” 沈笑与周氏抖开叠起,道:“我发工钱送红薯干时,三伯娘可都夸我大方呢。” 姚氏:…… “谁,那个姚奶奶,你送个布咋这么慢,别人都又叠起两个了,你那边才收了一个。”宝哥儿拿个本子跑来,道: “三奶奶,这边等着剪秧苗了,你看看,都有人来买了。” “你个臭小子,还真监督起来了我。”姚氏不敢冲沈笑,却能冲宝哥儿。 沈宝举起本子,晃着道:“我记上,可是会扣工钱的噢。 大花姐她们送来,可就回去剪秧了。” 姚氏一甩手,噔噔噔的走了。 沈笑举起拇指,“干的不错。” 已经十五岁的宝哥儿,声音也变了,呵呵一笑,道:“七两姑姑,明天咱们真的拉着秧苗去游乡吗?” “嗯,你和我二哥一队。”沈笑颌首道:“记好路和地方,秋收后可以找他们收红薯。” “我一定记好。”沈宝说完,就继续满场检查去了。 “七两,走了。”周氏已经装好布,喊她一起推车。 “来了。”沈笑帮忙把车推到出口处。 就见有人和沈志在还价,“九文吧,我们买十捆。” 沈志摇头,道:“大叔,你买一百捆,也是十文一捆。 您看看,”他拽起沈笑推出的布,道:“为了育好春薯苗,我们都是拿几百文一匹的油布来育苗的。” 他把秧苗扒开,“这苗长的多壮实,一棵不说结一斤,就是结八两,一捆二百六十棵苗,都能出一百三十斤白薯。 您十文钱能买一百多斤白薯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顾道长 那位大叔道:“十文我最多能买三十斤,真能一棵结半斤?” 沈笑道:“您一亩种两千五到三千棵,别太稀,也别太密,该提藤打顶时别怕累,肥水追足了,一亩收个一千斤二三百斤没问题。 要是地质松散,是半沙地,能收个一千六七百来斤。 而且春薯比夏薯多生长四十来天,它的产量高。” 旁边是后庄村的人,道:“去年我麦收后,来你们家买了半亩苗,比我自己秧出的多收了三百多斤。 可惜下窖时,两边的放一堆儿分不清了。 那会儿听说你们村春天种的比夏天多收几百斤,我那口子,说什么也不让我自己秧苗,说是要今年春全用你家的苗。” 沈笑道:“程大叔随便挑,今年秧苗管够。” “你忙你的,我自己挑十捆去。”程大叔转悠着开始挑秧苗。 “我去年夏天种的,一亩才收了九百多斤。”那个大叔翻看秧苗,和沈志道: “确实比在我们那儿买的苗壮,也齐整。” “大叔不是我们这儿的?”沈志问道。 “我是大兴县的。”那位大叔笑道:“在县城里听说,你们这有人种的一亩收了两千斤,就跑来看看。 正巧家里有块儿地,我想补点东西种。”他蹲在地上边挑边说。 沈笑帮周氏把平板车推到路上,程怀谦从二号地跑来,“我来推,你们快去忙。” 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挑秧苗了,沈志一个明显忙不过来。 沈笑和周氏拐回来帮忙,她看那位大叔挑好了十捆,上前道:“大叔跑几十里地,就买十捆吗?” 那位大叔笑道:“地少,买多了也没有地方种去。” 沈笑拿个麻袋帮他装好,又转身拎了一捆百棵的,道:“这是送您的,秧苗剪下,不马上种时得防晒。 那大叔家附近,还有人有空地种春薯吗?” “应该有吧,这个种了不费力。”那位大叔接过放进麻袋,从搭裢里拿出一串钱,又掏了几个铜板,道:“麻袋钱给你。” “不用不用。哪天您再来县城,把麻袋放到南城门外,马家酸辣汤那里就行了。”沈笑只收了一百文。 “那行。”那位大叔站了一会,看她一直在忙。 沈笑边给另一位买了五捆的人结帐,边道:“大叔,还有什么事?” 说着,她数出五十棵苗送给结帐的人,又帮下一位结帐。 那位大叔背起麻袋,道:“没有,那我改天还你。” “您慢走。”沈笑和他挥手,这会儿挑好秧苗的人,都开始在她和沈志这儿排队。 周氏忙着和人往这出口搬一捆捆的苗。 一直在远处的启航,和程怀谦打了声招呼后,悄悄追上了那位大叔…… 连着忙了几天,管家表哥表嫂和自家姐夫家都来帮忙了。 沈远兄弟两个,分别带着沈小舟和宝哥儿,到三河,香河的村里去游乡。 都是通州的下属县,一听这送到家门口的秧苗是沈家村的,种好了一亩能收一千多斤,你三捆我五捆,倒是卖的不慢。 这边厢一号地每天人来人往,车进车出,就有那好事儿的人嘀咕,这两块地不少出息,都快赶上东洼和水洼的上等田了。 荒地开垦三年就得交税,不知道明年,这地会被定为上田不? 沈大伯听到这些小话,面上不动声色,却让沈远和瓦场的老板说,过两天把定好的青瓦送来。 地里秧苗卖出了七七八八,要知道,一个苗床就差不多五千棵苗,剩下两三成,还有一二十万棵苗。 这些苗株还可以再长个一两天,苗会更壮。 晚饭后,沈志将帐算了算,道:“七两,看着怪忙活热闹,红薯苗才卖了二十多两。” “不少了,二哥,全部卖完能有三十两。”沈笑道:“当种薯卖一文钱三斤,也不过才卖二十多两。 咱们挣得是第二第三茬的苗钱。 除了挖苗床催苗那几天,中间掀草帘透风,育苗比种大棚菜省心多了。” 沈远笑道:“他是在心疼那工钱和油布钱。 娘,我明天给舅舅们送去些秧苗,他们家种一亩。 悦娘家地不多,就种地头百十棵。” 管氏同意,道:“去香河时,给你岳父家留秧苗了吗?” “留了两捆。”沈远从周氏身边抱过儿子,道:“我岳父岳母说只在地边种些,他们家的地今年都种着冬小麦。 等到麦收之后,准备种些夏红薯。” 沈大伯看向沈笑,“七两,明年咱们还育秧苗吗? 我看这一两年下来,各地都有人种,买秧苗的就少了。” “大伯,你忘了,咱还有荒地,等开好了也要种红薯的。” “忘了忘了,不卖咱们还可以自己种。”沈大伯笑道: “回头再加两个大棚,边上再盖几间草房,把两处宅子外围夯一圈儿土。” “爹,谁说什么了?”沈志问道。 “不是谁说什么了,这两块批的是宅地,一直不盖个房子,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沈大伯道: “明天,瓦场就把青瓦送来了,你和你大哥安排一下,看卸哪处合适。” “噢。”沈志看看妹妹。 沈笑给他摇摇头,她也没有听到什么。 程怀谦倒是知道是谁,不过他没有说。 等回了西院,沈曜问他:“念哥儿,你听到什么了?” 程怀谦知道朝夕相处,瞒不过去,道:“除了赵族长还有谁,他那是嫉妒。 你们家买的就是族里的老宅地,回头起了房子,看他还瞎叨叨。” “本来就是宅地,随他去说。”沈笑想了想道:“一号地,盖几间草房就算了。 二号地,将来种的果树多了,春天时倒是一美景,还真能设计设计。” “要是顾道长找来就好了,他会绘制设计这个。 山上有一处果园和房舍,就是按他绘好的图建成的。 大家喜很喜欢到那处玩儿。”程怀谦纳闷,“顾道长这么久了,还没有找来,是不是没找到地方?” 沈笑都快忘了,程怀谦口中的顾道长,她道:“你们进京时,不是从县城这条路过的吗?” 程怀谦道:“不是,我们从另一条路到的府城。” …… 京城,笔架胡同的小院内,顾道长三人在室内吃着晚饭。 院内,有一锦衣公子哥儿,被绑了全身躺在地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寻人 老顾头瞟了一眼院内昏迷的人,道:“三爷,这人是文昌书院的学子。 我刚审过了,他是昌平人,窥视这院子,只因去岁春闱,租住这院子的举人中了榜眼。 先前他找人想买下这院子,咱们不卖。 待他这次会试失利,更觉是没有住这院子的原因。 他发现家里最近没人,今日借着酒劲儿,跳进来看看。”他们从保定只回来一天,就发现这人在天黑后攀进了后院。 “歪门斜道。”顾道长喝了一盅酒。“谁和他提的这院子? 上次那群来强买院子的人,是他自己找的?” 老顾头顿了顿,道:“乐安郡王王妃的弟弟。 后面巷子两家就是他家买下的,他想将这院子买下打通。 我们没有卖,当时他家管家没有强求离开了。” “后面宅子?” “是,据说郡王妃弟弟极爱交友,那两个宅子都是免费供给来京的举人住的。”老顾头在贡院附近住了多年,晓得有些大家族会提前结交些士子。 顾道长想了想,道:“三月十五殿试,如今新科进士已出榜。 那些举人还住着么?” “昨日咱们回来,我还见那里人来人往。”老顾头回来后,有四处走动走动。 顾道长笑道:“呵,齐王的儿子可真是有心人。” 顿了顿,他又道:“把这书生交给五城兵马司,明日,你们收拾一下,随我去念哥儿家暂住。”顾道长放下酒盅,道: “留个空院子,随他们看去。 哪天,郡王不再是郡王了,也就安生了。” 老顾头心下一惊:“三爷,难道?” 顾道长点头:“我去了趟青州,那里内紧外松。 齐王如今还在京里,今上是不放心他回封地的。 没看唐王都只封王而无藩地吗?” “那趁着没有到夜禁时间,我把人送走。”老顾头起身。 “去吧。只说他醉酒街头,被你捡到了。” “是。” 一夜无话,至天明城门一开,老顾头他们就出了京。 赶车来到县城时,已经是下午了。 快到城门口时,老顾头这才想起问道:“三爷,您说的念哥儿不会也是漷县的吧?” “对。”顾道长道:“他说他家离县城很近,我一会心去打听一下,后庄村在哪?” 苗氏掀开车帘,道:“三爷,后庄村挨着沈家村。” 顾道长停下车,“在陆暖家附近?” 老顾头点头:“后庄村往南五里左右,就是表姑娘家。” 顾道长想了想,突然笑道:“顾旗,阿苗,我们去找小七两吧。” 老顾头夫妻当然赞同,三爷能与七两姑娘相认。 …… 而此时,已经下了第二节课的沈笑,正背着昌林来到二号地。 今天,他们家把果苗的大垄里,种上了春红薯。 “大伯,都种完了呀。”沈笑放下昌林。 小家伙打着跑冲进沈大伯怀里,“爷爷。” “哎呦,慢点。”沈大伯拍手后搂住孙子。 道:“种完了,才几亩地而已,你大哥他们种的很快。 你伯娘和大嫂,已经回家准备晚饭去了。” 这二号地,统共七亩多,两年下来,桃子占地两亩,樱桃占地一亩。 有一块儿地方专门搭了鸡窝,留了块草地给它们和七八只羊用。 沈远他们正在另外一亩地上打垄,准备这两天把辣椒苗移出来。 “七两,你那春玉米也该种上了吧?”沈大伯道:“可以多种点试试。” 沈笑叹道:“大伯,念哥儿只带回来一两斤种子。 原先我种的那些,产量不高,我挑了挑种子,只能种两亩地。” “好歹是粮食,我看,和种在下田的豆子差不多产量,能种。”沈大伯道:“今年都种上吧。” “那行。”两人正说着明天种玉米,就见一辆马车驶来。 那马车顺着村东小路下来,竟然拐了个弯,直接停在了二号地的入口处。 沈远他们停下手中的活儿,看了一下,好像不认识。 沈笑看到车上下来一位身着道袍的道士,心下有了猜测。 顾道长走近,笑着一礼,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来寻人。” “福生无量天尊,道长有礼。”沈大伯松开昌林,拱手回礼。 沈笑也带着昌林行礼,她觉得,后面那两位老人一直在看自己。 老顾头跟着苗氏一起下车,跟在顾道长身后走来,他们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沈笑。 程怀谦已经大跑过来,在顾道长走到栅栏口时,大喊:“顾道长。” 他跑到跟前,问道:“您到后庄村去过了?” 顾道长:“念哥儿?你怎会在这里?” “啊?道长不是来找我的吗?”程怀谦迷茫。 “一会儿再说。”顾道长拍拍他的肩膀。 他看向沈大伯和沈笑道:“我是来找你们的?” 沈大伯疑惑,“可我们不认识道长呀?” 顾道长笑道:“我认识你,不知能否到家里说话,这里不太方便。” 他看向沈笑,道:“对了,贫道姓顾。”他接过老顾头递来的牌子,递给沈笑。 沈笑心下一动,接过一看后,拉拉沈大伯,和他耳语一番。 虽然,大多数村民都下地或开荒或种豆了,但对面不远的菜地,也有村民在撒菜种。 沈大伯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顾道长,道:“还请寒舍一叙。” 他还让程怀谦把三个儿子喊来,一起回家。 就这么几十丈的路,程怀谦心里有好多问题想问顾道长。 沈笑抱着昌林,一边走一边思量。 到了家,分宾主就坐,管氏和儿媳送来热茶。 顾道长看向沈笑,眸中笑意温暖,道:“七两,我是你娘陆暖的舅舅。”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笑微张嘴,看向大伯和伯娘,发现他们还未回神。 程怀谦更是转头看来看去,他道:“这是真的吗?” 顾道长颌首,道:“千真万确。”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红色狮纽印章,道:“七两,这和你外祖母的是一对,你娘应该放着。” 沈笑盯着印章,她爹娘婚书盒里,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她道:“我娘留下的记录,说外祖母父兄阵亡……” “我没有死,被当地的牧民救了。”顾道长将印章放到沈笑手中。 这,凭一个印章认亲,会不会太儿戏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及时 还有手中的牌子,上面写着顾道长的名字和皇家书院的学号。 小二花和四丫正式入学皇家书院后,也有一块这样的牙牌。 旁边的老顾头急道:“姑娘,三爷真的是你的舅公。 你外祖母把笔架胡同的宅子传给了表姑娘。 表姑娘去取嫁妆单子时,三爷就与她相认了。 表姑娘不愿意再回陆家,她成亲时,我和三爷都来了,只是没有露面。 对了,三爷送了表姑娘一根百年老参做贺礼。 表姑娘有个嫁妆箱子,是三爷亲手做的,那里面有个小夹层,可以装瓶药或放金瓜子。 他还抱过满月的你。” 沈远三人同时看向顾道长,那根老参他们都知道,救过爹的命,还有上次小栓子出生时,娘和七两又切下一些。 沈笑转头着印章,看向大伯他们,她是有记忆的,可刚出生的头两个月,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 所以,她不确定自己见没见过顾道长。 但是有夹层机关的箱子,确有其事。 管氏和沈大伯已经回神,她拉过沈笑道:“道长,您真的是七两的舅公,为什么眼看着我弟妹儿时过的那么苦?” 顾道长叹道:“我在北疆呆了十几年,大周太祖追击北疆之时,我亦加入晋王军中。 当时并不知妹妹在明嘉公主的轻骑卫,我们追击的是不同部族。 及至我这边战事结束回京,妹妹已经亡故。 我是齐朝宗室,已经隐姓埋名,出面照顾陆暖并不合适。 而且,我觉得不在陆府生活的她,过的更开心。” 苗氏这边开口道:“三爷当时受伤了,伤一好,就去保定守着表姑娘,一直到七两姑娘出生。 三爷才离京去往师门,并且留下我们夫妻接替原来守宅子的老仆。 那年京中叛乱,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确实,还过沈笑还是想问明白,“听念哥儿说,您一直住在福建,怎么会突然想到回来?” 顾道长笑道:“临时起意,你信吗?” 沈笑点头,她信。 顾道长起身道:“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我去拿。”老顾头跑的快,不一会,就从院内马车里抱出一个袋子。 苗氏给他打帘,老顾头从袋子里又掏出几个袋子。 “玉米种子。”沈笑看出了白袋子鼓的粒粒。 打开之后,果然是玉米种子。 沈大伯他们,也都凑近了看。 沈志道:“七两,和念哥儿带回来的一样大粒。” 程怀谦道:“二哥,我带回来的种子,就是道长找到的。 原来道长一路上背着的也是种子。 七两,你不知道,遇上下雨那天,道长宁可自己淋湿,也把这袋子护的紧实。” 老顾头也道:“我写信给三爷,说你正为种的玉米产量低发愁,三爷就去给你找种子了。” 顾道长摆手道:“正好,之前林家也托我去趟广西。” 沈笑放下种子,给顾道长一揖到底,她心里明白,单是林家请托,他可能不会去。 这种子来的真及时,虽然只有二十来斤,却能种四亩地。 而且,沈笑发现分装好了,她道:“这几个袋子,产地不一样吧?” “对。”顾道长指着一个道:“上面写着地名的,广东,广西,苏禄。 苏禄是林家从海外找来的。” 还有手中的牌子,上面写着顾道长的名字和皇家书院的学号。 小二花和四丫正式入学皇家书院后,也有一块这样的牙牌。 旁边的老顾头急道:“姑娘,三爷真的是你的舅公。 你外祖母把笔架胡同的宅子传给了表姑娘。 表姑娘去取嫁妆单子时,三爷就与她相认了。 表姑娘不愿意再回陆家,她成亲时,我和三爷都来了,只是没有露面。 对了,三爷送了表姑娘一根百年老参做贺礼。 表姑娘有个嫁妆箱子,是三爷亲手做的,那里面有个小夹层,可以装瓶药或放金瓜子。 他还抱过满月的你。” 沈远三人同时看向顾道长,那根老参他们都知道,救过爹的命,还有上次小栓子出生时,娘和七两又切下一些。 沈笑转头着印章,看向大伯他们,她是有记忆的,可刚出生的头两个月,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 所以,她不确定自己见没见过顾道长。 但是有夹层机关的箱子,确有其事。 管氏和沈大伯已经回神,她拉过沈笑道:“道长,您真的是七两的舅公,为什么眼看着我弟妹儿时过的那么苦?” 顾道长叹道:“我在北疆呆了十几年,大周太祖追击北疆之时,我亦加入晋王军中。 当时并不知妹妹在明嘉公主的轻骑卫,我们追击的是不同部族。 及至我这边战事结束回京,妹妹已经亡故。 我是齐朝宗室,已经隐姓埋名,出面照顾陆暖并不合适。 而且,我觉得不在陆府生活的她,过的更开心。” 苗氏这边开口道:“三爷当时受伤了,伤一好,就去保定守着表姑娘,一直到七两姑娘出生。 三爷才离京去往师门,并且留下我们夫妻接替原来守宅子的老仆。 那年京中叛乱,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确实,还过沈笑还是想问明白,“听念哥儿说,您一直住在福建,怎么会突然想到回来?” 顾道长笑道:“临时起意,你信吗?” 沈笑点头,她信。 顾道长起身道:“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我去拿。”老顾头跑的快,不一会,就从院内马车里抱出一个袋子。 苗氏给他打帘,老顾头从袋子里又掏出几个袋子。 “玉米种子。”沈笑看出了白袋子鼓的粒粒。 打开之后,果然是玉米种子。 沈大伯他们,也都凑近了看。 沈志道:“七两,和念哥儿带回来的一样大粒。” 程怀谦道:“二哥,我带回来的种子,就是道长找到的。 原来道长一路上背着的也是种子。 七两,你不知道,遇上下雨那天,道长宁可自己淋湿,也把这袋子护的紧实。” 老顾头也道:“我写信给三爷,说你正为种的玉米产量低发愁,三爷就去给你找种子了。” 顾道长摆手道:“正 第一百八十章 软剑 “三爷,您?”老顾头看着他。 “我从前前后两任妻子,都未有生下孩子病亡,才会耿耿于怀。 修行多年,心境倒是放开了。”顾道长笑道:“顾旗,难道不姓顾,七两就不是我的血脉后人了吗?” “那当然是。”老顾头道:“三爷,咱们真的要在沈家住下吗?” …… 西院书房,沈志看着桌上的长剑,道:“居然可以当腰带用。” 他抽一刺,感觉没有着力点,“这怎么用?” “二哥,软剑砍刺都不若割。”程怀谦小心推开剑尖。 “割什么?”沈志疑惑,主要是他最多练个拳脚,爹送他的小刀,多是用来砍小树枝时用。 沈笑抹了抹脖子,“这里。” 沈志手一抖,立刻放下道:“七两,你真要学呀。” “嗯。”沈笑将剑入鞘,扣在腰间,道:“防身而已,咱又不去害人。” 沈曜道:“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直如弦。可以屈置盒中,纵之复直。 软剑确实是防身的好利器。 七两,你好好学。”妹妹多个防身本事,是好事。 “我会的。”沈笑当然会好好学。 不过,等到她临睡前拿了剑进到空间里,却又找不到那种剑身长鸣的感觉了。 她决定找个机会问一下顾道长。 拿到软剑在空间里胡乱比划一阵,就洗洗睡下。 一夜梦里都在练剑,结果就是早上起晚了,出来时,发现哥哥们都不在。 顾道长三人也没有在院里,她快速洗漱后,到东院一看,周氏正在做早饭。 “大嫂,人都去哪儿了?” 周氏搅着棒子面粥道:“娘在给昌林穿衣服,爹和顾道长去二号地种玉米了。 三郎被茂小叔叫去读书了。” “我也去。”沈笑拿了铁锨就来到二号地。 结果只有大伯和换了短打的顾道长在点种。 沈笑跑近一看,穿着短打的顾道长,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一位种地的老农。 “舅公,您这也太神奇了。看着和我大伯一样了。”沈笑佩服。 顾道长一边点这一垄最后一处的玉米,一边笑道:“长生观里也是要自己种田的。 来,看看我点种的怎么样?我可是按你大伯说的,每穴两粒种子,决不少一个。 而且,每一株都有一尺的距离。” “种的很好。”沈笑看到大伯已经从那头拐回来了。 “大伯。你也不让伯娘喊我来。” 沈大伯解下用麻绳系着的碎布包,笑道:“喊你做甚,你还正长个子,多睡睡长的高。” “是这个道理。”顾道长无比赞成。 好吧,沈笑失笑道:“大哥他们呢,还有顾爷爷呢?” 顾道长道:“他们帮念哥儿收拾房子去了。 我和顾旗他们,一起到念哥儿家去住。” 他看了看沈大伯,道:“七两,我已经和你大伯他们说好,以后,你就和念哥儿一样,称我先生吧。” “为什么?”沈笑接过布包,里面已经没有种子了。 “走,回家再说。”沈大伯在地头插上一个树枝,道:“这一亩,种的全部是写着广西字样的那袋种子,一会儿你拿东西标记下。” 看侄女种了几次玉米,沈大伯都知道怎么操作了。 不同种子,要打个木板,记上名字和日期,还得再拿个本子记下施肥,浇水,多久长多高等等。 沈笑同意:“好。” 三人回家时,遇到七太奶东邻的九爷爷。 打过招呼后,九爷爷道:“伯文,听说昨天家里来客人了,这位就是了?” 顾道长拱手道:“正是,有礼了。” “有礼有礼,有空来家坐。”九爷爷热情相邀。 “一定一定。” 刚说完走几步,就见有村民从村西走来,看样子是去西南水洼那块儿地了。 走近一看,是沈十七,他脸上一片泥。 “十七叔。”沈笑先打招呼。 沈十七放下铁锨,道:“九叔,文大哥。 这位是昨天的客人吧?” 村子就那么大,来个陌生人,谁家来个亲戚,很快就全村都知道了。 别看大家伙儿都下地去了,但有老人孩子在家。 “是。”沈大伯道:“十七,你去水洼修渠了?” “是,趁空干点活儿,一会儿去开荒地。”沈十七打过招呼就走了。 沈笑他们还没进门,又碰到几个从小河边洗衣归来的妇人。 又是一阵招呼。 终于,进了家门,洗好手脸,顾道长笑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喊先生了吧? 你娘故去多年,猛一下冒出个舅舅,村里肯定要议论的,就不扰她清静了。” “那好吧。”沈笑给他和大伯搬来小椅子。 昌林也跟着来缠爷爷抱着,眼睛却看向顾道长。 顾道长摸摸他的头,笑着逗他。 管氏摆好桌,让先吃饭:“你大哥他们带了东西,说是在念哥儿家做了吃。就不等他们了。” 沈笑就赶紧去隔壁喊了三哥回来吃饭。 饭后,顾道长找沈笑来到西院书房,“京中那处宅子,近日有人想买,我们出来图个清静。” “不卖会有麻烦吗?”沈笑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乐安郡王的亲戚。”顾道长笑道:“怕吗?” 沈笑点头:“我原先还想去找那宅子,伯娘却说要等我们家出个秀才再去。 现在,一位王爷的亲戚看中了地方了,还真有点怕。 这京中权贵众多,听一砖头掉下来,都能砸到个三品官。” “哈哈哈,不用怕,大不了那宅子我们不去住空那儿。 你三哥府试时,我们去住明时坊的宅子。”顾道长道:“那里离贡院也不远。 是我给你娘买的陪嫁宅子。” 他回到房间,拿来一个盒子给沈笑,道:“房契我早前给你娘,让她去过户。 她只拿走了一只老参,说房子让我傍身。” 沈笑推回去,道:“舅公,我也不能要。” “收着。舅公只你一个亲人了,将来,还指着你养老。”顾道长推给她道:“难道,你不愿意奉养舅公吗?” 沈笑当然不会,她没有再推,“没有这些,我也会奉养您老人家的。” “打开看看。”顾道长很高兴,终于把东西送出去了。 沈笑打开,里面除了一个两进宅子的房契,居然还有一间铺面。 第一百八十一章 缘 “这宅子铺子,当初都是典给了别人使用。 典银你娘都给我换成了金叶子,让我防身用。”顾道长说:“顾旗夫妻在今年典期到时,收回了宅子,暂时还未租出去。 铺子若是你想用,回头到期了咱们就收回来。” “谢谢舅公。”沈笑合上盒子,道:“舅公,您搬到念哥儿家住,不教我剑术了吗?” “教。”顾道长正色道:“昨天你是否听到了剑鸣之音?” “听到了,我还想问问您,是怎么回事?”沈笑解下软剑,“后来,再也没有听到。” 顾道长看着桌上的剑,轻声道:“这是前朝太宗传下的剑。” “女帝?”沈笑想了一下,问道:“舅公,女帝是不是传下许多东西?” 顾道长挑眉:“整个天下都是她传下的。” 沈笑挠挠耳际,道:“我是说阅书楼和长生观。” 顾道长道:“长生观是女帝未登基时路过那里,观主传说那时女帝在山顶打座,偶有所得,就重修了长生观。 并且留下这把剑,道将来有缘者得。” “那长生观的人,不会都是顾氏子弟吧?” “哪会有这种事情。”顾道长拍拍她的头,道:“皇族宗室,有几个会舍下富贵修行的。 不过,长生观那处适合调养身体,观主医术极好,我幼时身体弱,祖父知道那一处山林静谧,就送我去那里。 没有想到,我一入那里的长生殿,就引动了这把供在殿内的软剑长鸣。 观主就收我为徒了。” 沈笑还以为长生观是顾氏子弟修行的地方。“女帝可能没有想到,这把剑最后还是被顾氏子所得。 舅公,既然灵剑择主,这把剑,我不能要。” 顾道长张口,沈笑截住道:“我用它和您学剑法。 您可以给我另外打制一把软剑。” “送出的东西,你还让我收回吗?”顾道长摆手道:“七两,舅公实话和你说,这把剑我已经许久没有用过它了。” 顾道长:“你来给舅公研墨。” 沈笑听话的将墨汁研好,就见顾道长写下几张字,“这是一套剑法,是当初剑中所带。 明天开始,我每日卯时,来教你练习。” 沈笑收下纸张,道:“舅公,当初这剑您不会是不小心血滴上后,才出现了剑法的吧?” “哈哈哈,你的小脑瓜里都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这是女帝留下此剑时,留在观内的剑法。”顾道长失笑道:“就连念哥儿,也修习过。” 沈笑想抚额,赶紧道:“舅公,你怎么会认识林九爷和文大姑?” “文大姑?文氏?”顾道长被转移了注意力。 “对,文大姑小时候被我爷奶养大的,后来被她爹娘要走了。”沈笑略讲了一下,当初发生的事。 顾道长叹道:“还真是缘份。 林九并不姓林,他姓顾,和咱们家一墙之隔。” “他也是齐朝宗室。”沈笑问道。 “嗯。”顾道长感觉到了什么,沉吟片刻,道:“实际上,林九的生母是林家的姑娘。 而他继母生下的妹妹,就是念哥儿的娘。” 门外,程怀谦的脚步顿住,道长认识他娘。 “念哥儿,进来吧。”顾道长打开房门。 程怀谦进来道:“您真的认识我娘?” 顾道长颌首,关上房门道:“你爹一直想告诉你你的身世,却总也不好张口。 这次,他托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沈笑心下一动,“舅公,念哥儿不是程大叔的儿子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顾道长奇道。 “我觉得,他们村的程族长,对待念哥儿有种隐藏的恭敬。”沈笑想了想,道: “而且,念哥儿和程大叔一点儿也不像。” “七两,你发现了怎么没提醒我一下。”程怀谦心里乱糟糟的。 他失神的坐下,“我不是爹的儿子,那我是谁?” 沈笑摸摸茶壶,嗯,她刚才提来的水还很热。 倒了一杯热茶给程怀谦:“念哥儿,就算你爹不是亲生的,但是他也是你爹。” 程怀谦接过直接喝一口,嘶,有丝烫,杯子差点摔了。 他一下醒神儿了,控诉的看着沈笑。 好在顾道长面前的茶水早凉,赶紧给他喝一口。 “七两,你怎么这么调皮。”顾道长失笑。 “我试过了,只是有点热,不会烫的厉害。”沈笑看向程怀谦,“是不是?” “是。”程怀谦哭笑不得,但是刚刚听到爹不是自己爹的难过感觉,好像消散了一些。 他道:“道长,我亲爹娘是谁?” 顾道长看看沈笑,她很自觉的道:“我去把玉米种子准备好。 一会儿都种到地里去。” 程怀谦抓住她的手臂,“七两,别走。” 他又和顾道长道:“七两不是外人,您说吧。” 顾道长看着沈笑拍着人安慰人家,叹道,女大不中留了吗? 他道:“此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七两还得去种田,没有时间听许久。” “那就种完玉米再说。”程怀谦拉着沈笑出了书房。 顾道长摇摇头跟上,这是想暂时回避呀。 …… 沈笑一边点玉米,一边观察身边一垄正在点玉米的程怀谦。 “念哥儿,要不你歇会儿吧。”这都比她快了一倍不止了。 程怀谦点种的非常快,行距都是死的,一畦是种几行玉米,那都是有数的。 但是株距,相对来说,就靠个人感觉一尺有多长了。 但是程怀谦就能把握的很准备,每位穴的距离就和量的一样。 并且,每个穴的深度,保持在了一寸到一过五六的精度。 这个深度既有利于种子发芽,又能使玉米长大后根系扎的稳,抗倒伏。 程怀谦停下,道:“七两,你说,,我爹娘是什么人?” “你娘是林九爷的异母妹妹,那你爹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沈笑捡查一下身后有没有漏盖的种子。 “念哥儿。要不现在去问问。” 程怀谦看着顾道长在另一也点种,又看两人附近没人,大家离的比较远,他道:“一会儿吧,不急在一时。 七两,我父母肯定是不在了,你会嫌弃我吗?” “嫌弃什么?我不也是父母不在了。”沈笑想想不对,道:“念哥儿?你该不会想娶我吧?” 程怀谦重重的点头,耳朵也有些泛红。 第一百八十二章 闲话 “七两,你上次可是收了我的梳子,可不能反悔呀!”程怀谦一急,就秃噜嘴儿把心思抖干净了。 沈笑:…… 她哪知道一把梳子还许了婚了?当初让是他买回一批梳子做生意,这不是坑自己吗? “念哥儿,我……”沈笑话没有说完,就见程怀谦一拍脖里挂的布包,“七两,包里没有种子了,我去倒点再。” 说完,他就咻一下跑回地头儿那边。 沈笑看他中间回头偷看自己一眼,差点摔倒了,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她什么都还没有说呢,跑什么跑?哦,不对,她刚问念哥儿是不是想娶自己。 这话怎么就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了呢? 拍拍被太阳晒的有点红的嫩脸,嗯,她现在不是大龄相亲青年,还是一个金钗少女。 不过,自己好像并不排斥程怀谦这个想法。 程怀谦给布包里又倒了玉米粒,就犹豫着要不要去和沈笑一起点种。 他磨蹭的功夫,沈志来到地头装种子,“念哥儿,你都装了一包了,不去种下,呆这做什么?” 沈志抖抖布袋,“没有了,快去点播,种完下午还得剪红薯苗呢,朱老板订了二十亩的秧苗让送去。” “哦。”程怀谦鼓起勇气,又回到他点播的那一垄,看到已经离自己百步远的沈笑,在专心点播玉米,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他不由得心下揣揣。 沈笑一回头,见程怀谦又回来了,不由失笑,一边点种一边想,大家都还小着呢,且等等看。 程怀谦再次偷瞄沈笑,见她脸带笑容,没有恼自己,心里就美滋滋的。 他刚才太鲁莽了,怎么能那样说呢?应该等爹回来了,找沈大伯提亲才对。 …… 程大为此时,刚刚在泉州登船,林九爷站在船上不想下来。 “小九,该起航了,咱们得下船去。”文氏劝道。 “我们不能去找阿尧吗?我好久没见到他了。”林九爷站着不动。 “等冬天时,阿尧就该回来成亲了,乖,咱们还要帮老太太和嫂子给阿尧准备婚事。”文氏给他擦擦汗,道:“回家吧。” 林九爷叹气,“好吧。”他转向程大为道:“你替我多看两眼阿尧,说我很想他。” 程大为抱拳,“我一定把话带到。” “嗯。”林九爷失落的跟着文氏下船。 直到船离了岸,他才道:“甜姐儿,其实我想再去看看京城,我小时候就是在那儿长大的。” 文氏顿住,“小九,你想起来了?” 林九爷摇头,道:“没有,但是咱们从京里逃命出来,我还是知道的。 昨晚,我听到了你和娘的谈话。 咱们从小就养在娘跟前,虽然不是亲生的,娘却对咱们很好。” 顿了顿,他又道:“这次我们出海,家里其它几房就不乐意了。 以为咱们将来要分走几条船。 甜姐儿,这里虽然好,却只有娘那院子才是家。 娘百年以后,咱们回京里吧,将来葬在祖母和亲爹娘身边。 走时,我们只带走祖母给的那些金条,其它林家的东西,我们不能沾手。” 文氏叹息,“好。” …… 沈笑扶养刻好字的木板,程板谦拿着石块将木板砸入土中。 “七两,一号地那里不用扎个标记吗?”程怀谦瞅一眼这边,两亩写着西字春一号种子,两亩写着苏字春一号种子的玉米地问道。 “做。”沈笑拍拍手,道:舅公还在家里刻木版,一会儿描好字,我们再来打桩。” “你和舅公说过,让他帮忙规建一下这两块地的宅子了吗?”程怀谦把石头放到地头的垄上。 “还没有,不着急,秋收以后再盖房子。”沈笑走向栅栏,准备回家再添个小食。 她道:“我其实想在一号地上起两个院子。 将来二哥三哥成亲后,可以直接住进来。 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从家搬到这里。” “他们不愿意搬,你和大伯他们也可以住呀。”程怀谦道:“舅公年龄大了,可以让他在沈家村贻养天年。” 他心道:将来我和你一起奉养他们。 沈笑一想,笑道:“我家那边两个宅子,还是要有一个哥哥搬出来才行。” “那就和成大哥家换换宅地。”程怀谦道:“再把他家西边的地买了起房子。 这样,你们谁都不用搬出来了。” “哈哈,念哥儿,你净是小主意呀。”沈笑一听就乐了。 程怀谦看她高兴,也心里乐。 帮着沈笑掐了些嫩红薯秧苗回家。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本来就是两个人闲话侃大山,没想到被路过的人听到了。 沈笑一进家,就见顾道长正和大伯一起,又做了好几个小板子,两个哥哥在打下手。 程怀谦也上前帮忙。 “舅公,大伯,怎么做这么多?”沈笑凑近了看,大哥二哥都已经描了一遍字。 顾道长:“所有的玉米种子,加一起有二百来斤呢。 这会儿备好了,种子来了就不用忙活了。” “呀,这么多。可以种四十亩地了。”沈笑惊喜。 沈大伯这边道:“我已经找你八叔他们说好了。 今年收过麦子,咱们再租一季族田种。” “太好了。”沈笑握拳。 “七两,你不是说要做个面吗?我面条已经给你擀好了。”管氏在厨房里喊道。 “来了。”沈笑连忙打水洗脸,“念哥儿,你来帮我烧火。” “我烧,我会烧。”一直专心看着爷爷忙乎的昌林,举起了小手。 “好,你也来。”沈笑三两下洗完脸,到厨房端面条。 “伯娘,我到西院去做。”这边两个锅都占着。 “去吧。”管氏正忙着炒菜。 “七两,花生别忘了。”正切菜的周氏,递来一碗剥好的花生。 “谢谢大嫂。”沈笑知道,这是大嫂刚刚趁空给她剥好的。 她将两样递给程怀谦拿着,自己又舀了一瓢辗的最细的棒子面,拿着嫩红薯叶一起带到西院。 沈志一脸的心疼,道:“那红薯秧苗,都是能卖钱的。” “做好了你不吃吗?”沈远一边描字,一边道。 “吃,不吃更亏的慌。”沈志也挺喜欢吃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糊涂面条菜窝窝 沈笑带着小尾巴昌林,一起又到东院厨房拿来着葱姜蒜,和周氏洗好的芹菜叶子。 再到东厢仓房舀出一碗去年收的玉米粒捡好。 又回到西院厨房时,程怀谦已经洗好了红薯叶,大火烧开了半瓢水。 沈笑把昌林按他怀里,“看好他,看好火。” 然后将红薯叶和芹菜叶都焯水后放进凉水盆里。 快速刷好锅之后,“念哥儿,填把火把昌林护好。” “好嘞。”程怀谦添好柴,直接把昌林放到远一点的椅子上,“昌林,乖乖坐着,等小姑姑做好吃的。” 小家伙乖巧的坐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姑姑围着灶台忙。 沈笑倒进油,放入白糖和玉米粒翻炒,不一会儿,就有玉米粒受热爆开。 她将锅盖一盖,倾刻间,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爆米花。”昌林拍拍小手,眼睛一直盯着锅盖,小姑姑不常做这个,他每次隔好多好多天才能吃到。 少倾,直到声音都没有了,沈笑打开锅盖,满满的爆玉米花出来了。 程怀谦抽出灶里的大柴,等到沈笑盛出了爆米花,他才又将柴放里。 又把大锅顺手刷了出来。 昌林左手一把,右手一个抓着吃,也勾起了程怀谦的馋虫。 沈笑好像知道他的想法,转身就给他一碗。 这边,沈志已经闻香而来,捏起笸箩里的爆米花就吃,“七两,这回没有上次那么甜。” 沈笑把姜蒜爆香,倒入一锅水,放入花生粒后,道:“二哥,糖用完了。” “这么快就用完一罐了吗?”沈志一看,就是到底了。 “今天送完秧苗,我再买些回来。” 他看了一眼烧火的程怀谦,端着笸箩出来,“七两,你来。” 沈笑抱上想跑出来追的昌林,出来道:“啥事?” “没事儿,我就是怕你在灶台边太热。”沈志接过昌林,道:“我看着锅,你把这个送东院。 顺便给七太奶送些,喊三郎回来吃饭。” 沈笑明白了,二哥这是防着程怀谦。 呵,现在想想,除了大哥不太明显,二哥和三哥每次都有意无意隔开程怀谦。 自己还真是有一点儿后知后觉呀。 大伯和伯娘,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是不是也想顺其自然? 沈笑把爆米花端到东院,顾道长尝了尝,道:“完全可以供给各大茶馆和戏园子。” “舅公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沈笑道:“只等秋天收了玉米,就往通州送些。” “不不不,往京城送,那里的闲人多。”顾道长道:“回头,咱们把铺子收回来,随你卖些零嘴。” “这个不耐放,现做才行。”沈笑刚说完,就听沈大伯道:“什么铺子?” “哦,大伯,是舅公的铺子。”沈笑分出一些,道:“我给七太奶那院送些。” 她一走,顾道长就道:“是我从前给七两娘买的陪嫁,以后,就是七两的陪嫁了。” 沈大伯自然乐意侄女有产业,他道:“七两是个能干的,将来她婆家有福了。” “我以为你会给她招赘。”顾道长道:“不瞒你说,我祖父就是入赘的。” “舅老爷,有人能得七两心意,愿意入赘当然更好。 没有咱们也不强求,将来有了孩子,不论男女,都可承继小善夫妻的香火。”沈大伯更看重的是七西合不合心意。 “亲家大哥敞亮。”沉吟片刻,顾道长道:“你看念哥儿怎么样? 这孩子,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他的心思。” 沈大伯笑道:“得七两中意才行。 我看着,七两就当他和村里其他孩子一样,是伙伴儿。” 顾道长想了想,道:“看孩子们自己的心意吧。 不过,最好是能今年给七两定下婚事。” 沈大伯一愣,道:“怎么说?” 顾道长轻语:“几位王爷留京的儿子都要成年了。 本朝多承前制,与京畿附近选秀。” “还真是。大丫头十岁那会儿,宫里选过一次。 也幸亏她那时年纪小,不用报上名。”皇宫深似海,隔壁村里那年选进一个孩子,至今都没有一点消息。 …… 沈笑这边喊回了三哥,就赶紧到西院来做饭。 水开后,查看花生也煮熟了,将棒子面撒进水搅匀,滚两滚之后下面条。 起锅之前,放入焯好的红薯叶和芹菜叶再煮片刻,就是糊涂面条了。 在另一个小锅内用油爆香葱蒜盛入糊涂面条后,迅速盖住锅盖闷香。 再掀开时,入鼻的香味挡也挡不住。 吃饭,将这碗面条放进去一勺凉拌青椒芹菜,绝美。 顾道长连吃了三碗,道:“香。” “舅公,您尝尝我伯娘蒸的野菜窝头,也是用棒子面做的。”沈笑夹了一个寸许大小的窝头给他。 顾道长一尝,“比高梁面的好吃。” 他们这边吃着家常饭,小野菜,另一边一对父子也在用饭。 皇城内,宣德帝刚与太子用过一道酸笋鸡,他道:“你齐王叔已经上了两次题本,想返回封地。” 太子道:“那就让他回吧,一直在京里呆着,齐王叔也不安宁。” 顿了顿他又道:“几位弟弟里面,头一个封郡王的,就是乐安,从年后开印,黎家的儿子总是举办各种文会。” “呵。”宣德帝笑道:“黎父是教谕,子承父业么。” 抿了口茶,他道:“武骧卫那里有结果了吗?” “正月里,齐王府管事孙通到通州买辣子油配方,连十两银子都不想出,对方没有卖给他。 孙通找了一家茶馆掌柜,然后就有人出面教训卖家。” 太子笑道:“巧了,那卖家就是武骧卫放在州府的暗子。 这暗子顺藤摸瓜,端了那茶楼。 不久,孙通就因贪渎被郡王妃革职抄检。 后来没有熬过杖刑,毙命了。” “还真是巧。”宣德帝道:“你齐王叔定是后悔处置了人。 这是一招昏棋。 那个在漷县被抓的人,有召供吗?” “暂时没有。”太子正色道:“但是已经证实,他就是赵榆手下的千户。” “那家茶馆?” “可能是顾氏的。” “齐王当年是怎么说的?”宣德帝心里有火,“晋王令降将赵榆勾连多良部。” “爹,没有证据的,齐王叔还是应该回封地。”太子道:“晋王一事,当年不也没有凭证。” 第一百八十四章 长的一样吗 沈笑正和伯娘大嫂收拾着碗筷,程怀谦就跑来找人:“伯娘,舅公在房里等我和七两去看剑法。” “那去吧。”管氏和沈笑道:“别学太久,让舅老爷午睡一会儿。” “哦。”沈笑瞥一眼程怀谦,洗手后和他一起来西院。“念哥儿,你还学会假传上命了。” 程怀谦嘿嘿一笑,拱手作揖道:“我一个人听,怪紧张的。 你就当听故事,陪我一下呗。” 沈笑看看他,挑了挑眉,心道,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我三哥不是在吗?” “三郎在写文章。”程怀谦悄声道:“是陶舅老爷给他们布置的时文。 明天,陶舅老爷就来接他和茂小叔进京了。 这会儿,我哪敢让他分心其他。” 沈笑想想自己怎么娇情上了,好吧,去听听去。 西厢房的尺寸和正房差不多,只是,炕的位置不同而已。 顾道长已经盘坐在炕等着人了,见两人进来,就道:“坐下吧。” 两人听话的坐在炕桌左右,就听顾道长言:“念哥儿的生父是晋王的嫡长子。” 沈笑猜到程怀谦出身不简单,原来以为他也是前朝王公之后,没有想到他爷爷是大周的晋王。 程怀谦则是蹙眉道:“晋王嫡长子,怎么会娶前朝宗室之女?”他可没忘,顾道长说自己娘姓顾。 沈笑则是想到,听说晋王府在那一年被烧了一半,无一生还。 顾道长道:“太祖定鼎天下后,你祖母出家了,晋王又娶了别人封为正妃。” “我祖母出身不高,被逼出家了吧。”程怀谦一听就明白了,“所以我爹才会娶了娘。” “差不多吧,你曾外祖聚啸山林,晋王招抚之时,答应娶你祖母,才收拢了那批兵马。 你曾外祖战死之后,那一支兵马完全归了晋王。”顾道长道: “我在北疆与晋王接触之时,太祖还未登基,后来归京不久,晋王娶了定远侯之女。 “晋王是太祖次子,中宫嫡子体弱无子,晋王就是个香饽饽。 他又是个贪好美色的,定远侯之女是皇后亲侄女,年轻貌美又有文采。” 沈笑看了看程怀谦,见他没有不忿,便道:“那念哥儿的爹一直被晋王妃养着吗?” “那会儿,念哥儿的爹已经不小了,一直在军营里长大。 也就是那时,他认识了我,跟着我学了些功夫。 到他平安长大后,晋王一直没有请封世子,你祖母进宫求了皇后给他娶了你娘,算是彻底绝了你爹承继王位的可能。” 顾道长顿了顿道:“你爹成亲后不久,太祖封了当今为太子,诸王前往各地就藩。 没过多久,北疆进犯,你祖父与父亲在边关与其中一部交手。 鲁王却趁际兴兵,就被当今派人平定后锁拿进京除爵。 宣德二年秋,北疆再度来犯时,却没有进犯晋王封地,有人上奏晋王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暂时息战之后,当今召晋王携家人进京,于次年御驾亲征,你爹随护左右。 为了给你祖母挣回一个正名,给自己挣份前程,你爹每战必做先锋,后来亡于阵前。 程大为他们护他遗骨进京,你祖母自毙于他棺前。 晋王大恸后不久病亡。” “那我娘呢?”程怀谦对于晋王没有太多感觉,他关心的是父母。 顾道长拍拍他道:“你娘,进京时就病倒了,在你爹出征前就病逝了。 你爹把你交给他的奶娘照应,请命前往随驾。” 沈笑问道:“晋王府怎么会一把火烧没了?” “我是被我爹带出晋王府的吗?”程怀谦同时发声,这个爹,指的是程大为。 顾道长说道:“当今御驾出征之前,召回了同胞亲弟周王与太子一起守卫京城。 因为前番有鲁王做乱,也召了各藩王的世子进京。 程大为说,京中大乱那一晚,有一群人攻进王府,他们几个当时正好在王府后巷的宅子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交手之际,他发现那些人竟然有雁翅卫的人。 他也不敢叫破,冲入你的院子时,你爹的奶娘从火海里抱着你正往外逃。 那奶娘带着你们两个,从你爹偷挖的秘道逃出。 他们躲在京中的道观,不久后听闻晋王世子勾结贼人叛乱,畏罪自杀要被除爵。 可是奶娘说不可能,她说冲进内院行凶的还有北疆贼子,且听到有人说,王爷说了一个不留。 她要到大理寺去喊冤,不能让你生父英名受损。 程大为不敢冒险,就劈晕了她。” 沈笑与程怀谦对视一眼,这里面水很深呀。 顾道长看向他道:“念哥儿,程大为只所以不好对你开口,是因为几日之后,京中大定,太子亲临王府为晋王世子治丧。 并且,下令全城找你。可是,定远侯府却被降爵了。 那会儿,奶娘也不敢再说出来喊冤的话。 待到半年后,当今得胜归京,追封你爹为沈王,还亲封你做了怀宁郡王。 可那时候他已经带着你离开了京城,你半途病了,他根本不敢再让你长途劳顿。” 程怀谦却是摇头道:“我爹做的对,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什么人是真凶。 再说,封不封王的,那都是帝王心术,我真出现了,还不定有命没有。 只是,奶娘口中的王爷,也不晓得是哪一位。” 接着,他又道:“我爹有几个兄弟?” “长大成人的,四个。”顾道长想了一下道:“你有一位庶出的叔叔幸免于难,封镇国将军,守在皇陵。” 程怀谦长舒一口气,问沈笑:“你说,我还去考武举吗? 我这名字,肯定在皇室有记录的。 在皇家书院报武学院,会不会有人查出来?” “你不打算回去当王爷吗?”沈笑问的很认真。 程怀谦想的很开,道:“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如今的我,和两岁的我能长的一样吗? 突然冒出来个人,就说是王爷的儿子,天下得多少郡王?” “所以,你去考书院考武举又有什么关系?天下重名的多了。”沈笑道:“避讳一事,本朝最轻。” 顾道长咳了咳,指向自己道:“你们怎么不问问我,念哥儿原来是不是这个名字?” 第一百八十五章 修仙 先不要订,草稿贴上了 12月十一到二十七济宁到通州马车1200里,日行八十里开外,16天 民船2月时间,官船不税快 通码头至城东朝阳门40里,早门5点出发到巳正10点计5小时 半日时间到京城 东南侧崇文门税门,河北涿州的酒 仁寿坊离皇城近,弘治多住圈半圈外城,嘉靖修南城天坛,东西便门。 东便门内外墙间,向北朝阳门东直门,向西崇文门正阳门。 崇门北护城河崇北坊 坊与坊有街,生意 隆福寺,京 三教庙,通 普济寺,陆辛庄 乡试之年停院试 宣12年无乡试 13年有乡试 文中说会试是恩科 14年考县府府 正式会试庚辰龙年 15年考院试辛巳年 16年乡试壬午年 17年会试癸未 崇教坊邻国子监 京坊多少条胡同 西安富坊 仁寿坊正东偏北,安定门大街东南角,六部国监近 东南王公府邸` 新生儿5一8斤正常 丑辰未戊会试 子卯午酉乡试 寅已申亥不考 明清两代每三年在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于乡试的第二年举行(乡试也是每三年举行一次,即每逢子卯午酉年举行,为会试前一级考试)[2],即丑、辰、未、戌年春季,由礼部主持,皇帝任命正、副总裁,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又称「礼闱」、「春闱」,考三场,每场三日。 “舅公,念哥儿原来叫什么名字?”沈笑好奇道。 顾道长沉吟片刻道:“他爹就是喊他念哥儿,大名还未定下,所以,他在皇室中应该被叫做程念。” 沈笑猛然想到:“念哥儿,这么说来萧氏还真当不起你的祖母。 只是,程族长是不是也知道你的身世?” 程怀谦看向顾道长:“族长爷爷知道吗?” “应该吧。我听你爹说过,他是被晋王曾经的亲兵送入晋王府谋差的。 离京前,曾经悄悄回过家。”顾道长想了想,道: “那些年战事太多,有太多人受伤,我不记得是晋王身边哪一个亲兵。” “奶娘呢?”程怀谦不知道谁要杀晋王府的人,却知道救自己命的人。 “你爹把她送回了一处庄子,说是你祖母为那些寨子里阵亡的遗属置办的,那处有许多人的衣冠冢。 以前,你祖母和你生父,都一直护着那里。 大为说,那年带你从南边回来时,他有去探望过,奶娘已经走不动路了。”顾道长叹息。 “等我爹回来,让他带我去看看。”程怀谦看向窗外,希望爹快点回来,他还没有去给父母上过香呢。 “道长,若是晋王府为今上所灭,那是否还要入军营。”他有些迷茫。 顾道长想了想道:“念哥儿,晋王全家都在京中,带来的府兵不过三百,对当今来说,还不如齐王鲁王的危胁大。 若是要除爵,当今应该会如对鲁王那样,直接将之废为庶人。” 顾道长拿笔画了个简单的路线图,他道:“而且,宣德二年秋天,北疆所部避过晋王的封地要塞,不打雁门关,而直接攻故古北口,除了劫掠物资,可能也是一种计谋。” 沈笑问道:“定远侯为什么会被降爵? 在前线打了败仗吗?” “表面是这样。”顾道长沉吟片刻道:“实际是因他家几家下注。 皇后出自他家,晋王正妃是他家的。 齐王侧妃则是定远侯的旁枝嫡女。 且他家还想将下一代,许给当今的二皇子。” “二皇子不是出家了吗?”沈笑觉得,这皇家容易出奇葩,有喜欢打仗的,有喜欢修仙的,现在又有一位喜欢做渡化人的佛爷。 …… 皇宫,宣德帝午睡醒来,问夏公公道:“老二最近在做什么?” “在寺田里种白薯。”夏公公回道。 “呵,不务正业。他不是说要研究佛理吗?如今又改种田了。”宣德帝有些起床气。 可这话夏公公听得,却说不得,他只慢慢侍侯皇帝起身。 并道:“爷爷,常宁郡主给您送东西来了。” “噢,快让她进来。”宣德帝立时喜道。 …… 县衙,风尘仆仆的启航终于回来了。 他只洗了把脸,就去见林修尧,“少爷,我追了那人几天,他确实不是大兴的。 竟然住在谭拓寺的一处山脚下。” 林修尧道:“坐下慢慢说。”他吩咐扬帆道:“让厨娘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送来。” 扬帆领命而去后,他又道:“念哥儿和我捎过信儿后,各村都有加派人手巡检。 还未曾发现什么异处。” 启航禀道:“少爷,这人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那秧苗却不是自己种的。” “说说。” 启航道:“是一位小沙弥上门,买走了那袋秧苗。 我去跟上时,却发现有雁翅卫的人在附近。 所以当下就下山了。” “还有吗?”林修尧想了一下,好像二皇子在那边修佛。 “没有了。”启航摇头,然后问道:“还用去沈家村吗?” “不用了。”林修尧道:“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启航领命下去时,并不知道,他跟踪的那个大叔,又一次来到了沈家村。 此时,沈笑已经去族学里上课。 那位大叔赶着车,来到一号地时,沈大伯正指挥着大家在秧苗整齐捆好。 沈志看到那位大叔,一下就想了起来,“大叔,你今天还来买秧苗吗?” “买,再买五十亩的。”那位大叔一下报了个数。 沈志一算,“大叔,今天给你出不了那么天秧苗。 这苗有的还没有完全出齐,那得后天才能行。 而且,就算是苗出齐了,我这边最多也只有四十亩了。” “那我就等等吧。”那位大叔道:“我在县城住着,秧苗长好了,你给我留着。” “那是一定的。”沈志十分高兴的道。 程怀谦走来道:“大叔,您贵姓,回头我们到县城找您。 还有,您得交一半的订钱。” 沈志猛一下拍头,对了,光顾着高兴,望了要订钱了,几十亩的苗可不是小数目。 他拍拍程怀谦,道:“念哥儿提醒的对。”然后对人道:“大叔,咱留个字据?” “哦,还要留字据?”那位大叔有些犹豫,“我姓黄,把钱全付了,你们看行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简单的 “我也是听别个说了一嘴。”起头那位沈家嫂子想了想,她哪里记得谁说的,“就晌午开荒下晌的路上,大家都在议论。” 旁边苗床剪苗的姚氏道:“赵家媳妇说的,她说她听见七两说要在这盖俩院子,还让你们两口子搬来养老。” 管氏笑了一下,道:“盖房子的时候,还请大家来帮忙。 七两么,小孩子家家的,现在说亲还太早。 二郎和三郎都还没说亲呢。”她家请来帮忙的人里,没有赵家人,也不知道这赵家媳妇哪里听来的话,就到处说。 不过,闲话这种东西止不住,顺势引一引吧。 “早什么早?”姚氏停下动作,转来她这边道:“七两都十二岁了,该说亲了。 弟妹,你看我家小侄子咋样,现在才十四,就和我哥学做帐房了。 年龄上又相当,长的也不赖……” “老三家的,你咋能横插一杠呢,是我先说起我家侄子的。” “一家有女百家求,嫂子说得,别人也说的。”姚氏哼道。 “你这人怎么什么都喜欢争?” “好媳妇当然要抢了。” 两人一递一答,越说越来劲儿。 管氏蹙眉,有心想说什么,却不好张口。 沈十七家的就在旁边,她笑道:“两位嫂子,不兴你们这样的,七两又聪明又能干是大家都知道的。 你们要是中意,那就正经找媒人说合。” 成嫂子做为小辈儿,这会才能插上一句道:“伯娘们还没有上娘家问过吧? 而且,文婶子可没有说七两招赘的话。”一般人家,也不会让儿子入赘。 姚氏两人互哼一声,心里都想着,回娘家问问。 “弟妹,七两是招赘还是嫁人,你给个准话呗。”姚氏看向管氏道。 管氏深吸一口气道:“长幼有序,二郎说亲后,再轮到小的两个。 三嫂,大路也成丁了,咋不见你操心他的婚事?” 姚氏一顿,她不是不操心儿子的婚事,而是这小子主意大着呢,看上的人家她不乐意。 开始那位嫂子,偷偷的笑了,看见姚氏不高兴,她就高兴。 程怀谦听了个全场,他心里有了计较,“伯娘,二哥找你。” “来了。”管氏起身去出口处找沈志。 一群人见程怀谦跟在他身后,有人就道:“十七家的,这孩子是你们程家的,可我看着,怎么快变成沈家的了。” “就是,没听他喊伯娘吗?这都在小善那院往多久了?”姚氏一拍腿,道:“哎呦,这咋像是给七两养的童养夫。” 沈十七家的一听不乐意,虽说念哥儿自小不太在程家生活,那也是她娘家人,童养媳不好听,童养夫也一样不好听。 “三嫂,这话不能乱说,念哥儿可是有自个的家自个的院子,我大为哥这两年还带他出来应差挣钱呢。 他这不是走镖刚从外面回来吗?” “就是,老三家的,话不能乱说,七两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才你还要给她说亲来着。”沈忠媳妇听着不对味儿,今个儿幸亏都是自家妯娌媳妇在,不然这话传出去,七两咋说亲。 姚氏一想也对,有些讪讪的道:“不信你们没多想。” “十七家的,你在这儿给人家描补,人家也不见跟你亲近。”姚氏瞟了沈十七家的一眼,然后就见对面十七家的和好几个人看着她。 姚氏纳闷,“看啥?我说的不对,他见天在七两家住着干活儿,可没见给你和十七干啥。” 然后,她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八姑姑,今天回家时,族长爷爷让我捎信给你说,给家里挑两亩好秧苗,他明天来拿。” 赫然,说话的是去而复反的程怀谦。 沈十七家的点头,“唉,我知道了。” 程怀谦冷飕飕瞥一眼姚氏,“姚伯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然后大步离去。 姚氏心下一颤,这小子可跟他爹一样,是走镖的,看看众人,道:“我什么都没说啊。” 众人皆不理她,这话头就此打住。 程怀谦这边到族学找沈笑,见她正在室内教算术,就坐在族学大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沈笑从课堂出来,寻到他,“念哥儿,你怎么坐在门口。” 程怀谦一肚子的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七两,上次那位大叔,来订了四十亩的秧苗。 就是启航跟过去的那一位。” 沈笑想起来了,“就是说自己是大兴的,但是口音又不像的那位大叔?” “是他。” 沈笑颌首,“我觉得是启航太紧张了,这不,人又来买秧苗了,说明人家不心虚。” 顿了顿,她又道:“你不是当时也觉得他没问题吗? 难道又发现了什么?” “没有。”程怀谦就是想来看看她,想了一下,他又低声道:“七两,你怎么又请了大路娘剪秧苗?” “我哪次都没有请她。分明请的是大力嫂子,她又来上工了?” “嗯,和八姑姑搭班剪一个苗床。”程怀谦斟酌了一下,道:“七两,咱们说在一号地盖房子的事,不知怎的传出去走样儿了。 现在,都在说,说你要招赘。” 沈笑:…… …… 管氏是叫上沈大伯一起回家的,放好沈志交来的钱后,她道:“你说,七两是嫁人还是招赘合适?” 沈大伯:“怎么突然间问起了这个,七两还小,怎么也得到十六再成亲。” 他可是记得,弟弟说过,让闺女晚点嫁人,多在家享两年做姑娘的福。 他自己,也舍不得养大的孩子早早嫁人去操持家务。 他家七两,开的是种东西的窍,会裁个东西,却在穿针引线上没有天赋。 他们两口子也逼着孩子学过,可每每一看到七两指头上扎的针眼,就忍不下心了。 至于做饭这个问题,在沈大伯眼里不是个事,七两虽然不如悦娘做的好吃,但是也都会做。 蒸馒头擀面条熬粥炖肉都是能入口的。 管氏把将才的事说了一下,道:“闲话是禁不住别人说的,但咱们心里也得有个谱不是?” 沈大伯想了想,道:“嫁人吧,入赘的话,谁能保证男方心里没有想法。 找个家里简单的,清静的。” 管氏看了看他,道:“你不会是说的念哥儿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笃定 沈大伯点头,道:“以前念哥儿在家里住时,看七两和七两看他一样,都是伙伴儿。 这次念哥儿回来,那眼里都是七两。 只是,唉,他家无恒产,大为会不会再娶,都是个问题。” 管氏却道:“舅老爷今天搬去他家住,念哥儿是不是也要搬去照应?” “有谁说啥了?”沈大伯道:“舅老爷今天还和我说,最好是将七两的婚事订下。 明年可能会选妃或选宫女入宫。” 管氏一怔,道:“是了,悦娘那会儿赶巧年龄不适合。 选妃还罢,不合适了会原藉返家。 可若是选宫女,万一选上了带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行。”管氏起身道:“我得去找七两回来,问问她啥想法。” “你看这时辰,还有一刻钟她就该下课了。”沈大伯拦住她道,“她回来,定是先去地里看秧苗装车。 晚上再说。”他拍拍管氏的手道:“我找四叔和老八借车,把这批秧苗给朱老板家送去。” 沈大伯说的没有错,等他借来车时,沈笑已经下课来到一号地。 正和大哥他们一起往车上装秧苗。 直到全部秧苗剪好装完,送了大哥二哥离开,沈笑才抱着昌林回家。 此时,顾道长已经准备回后庄村,他道:“七两,我走了一遍你们村,发现你买的那片荒地,有一处平坦的地方稍微修整一下就适合练剑。 等草长高后,正好,远离所有人的视线。 明天早起练功之后,你和念哥儿跟我去那儿看看。” “行,舅公,我去送您。”沈笑将昌林交给大嫂周氏。 顾道长拒绝道:“不用,念哥儿带我过去就行,他今天住回家里,你别再跑来跑去了。” 沈笑和大伯,一直将他们送到村口处才回转。 程怀谦一路沉默不语,顾道长笑道:“怎么,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吗?” “不是。”程怀谦道:“您和七两说的,是我今天起就不再她家住吗?” 顾道长颌首,道:“是。念哥儿,我下午在村里随便走走,也到他们开荒这片儿来看了看。” 他指向路对面,沈家村村民们正在开荒的那一处,道:“有人在议论七两的婚事。 说起来时,不免提到常住他们家的你。 念哥儿,你这个年纪,有的地方说不定已经成亲了。 你和沈家,既不是亲戚,又不是师友,再和七两住在一个院子里,不太合适。” “道长,我爹回来以后,我会找他说,去上门提亲的。”程怀谦道:“等定亲以后,我再住过去。” 顾道长失笑,道:“你这么笃定,七两会答应你的提亲。” “她没有拒绝呀。”程怀谦脱口而出。 顾道长停住脚步,道:“念哥儿,无恒产者无恒心,你没有家产,怎么娶七两? 要知道,后庄村的房子,是你爹的。 你的户帖一直都是在通州城里。 且,你还有未知的危险在身。” 程怀谦心下一凛,虽然说他那位庶叔活着,但是杀入晋王府的人确实还没有浮现出来。 可能,也许当今太子和几位王爷世子,都不无辜。 沉思当中,他们已经拐到一条进入后庄村村尾的小路。 这附近的田里一望无垠,基本没有什么人,也不用担心有人听到。 程怀谦道:“道长,要是不能找出什么真凶,难道我就不能成亲吗?” “那倒不是。”顾道长沉吟片刻道:“从你爹能一路带你顺利离开京城,你们没有被人追杀来看。 对方当年的行为,可能也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放弃了那个身份。” “道长,我其实从来就没有拥有过那个身份的。”程怀谦道:“就算没有此事发生。 我一个失恃又失怙的孩子,能不能在那府里长大都不一定。 所以,我才说我爹带我离开是对的。 至于找出那些人,若是有能力有机会,我会去做。 但是现在,显然我没有这个能力和机会。” 他看着顾道长问道:“这样会不会显得很没用?” 顾道长摇头,道:“十几年前兵乱,死了那么多人,挑起叛乱的元凶赵榆,至今下落不明。 难道如同七两这样失去亲人的人,不去找此人报仇,就是没有用吗? 我当年被人救起时,身陷北疆十几年之后,才有了机会与晋王里应外合力搓漠南部族。 而当初带兵攻打我们的漠南首领,早就因为传位问题,被侄子杀了。 我也没有亲手杀了他报仇不是?” “道长也推了一把吧?”程怀谦定睛问道。 “呵呵,有机会时,当然不会放过。”顾道长笑道:“如今,你什么也不是,没有接触京里的机会,说什么都是虚的。 念哥儿,你明年就可以参加武举了。 将来入的军中,你还能保持住本心,不去挂念那个郡王名号?” “我不能保证。”程怀谦如实回答,“但是有了这个名号?就能让我统领兵马吗? 您曾经讲过,当今亲征之时,调走了藩王手里的兵马,再没有归还过。 如今,藩王也不过两三千的府兵,在京的郡王世子,只有爵位而已。 更何况,除了您和我爹,谁能证明我是谁?” 他道:“如今,我只想着考中武举,能做个百户就不错。” 顾道长点头,能够认清自己就好, “若是,现在让你入赘沈家呢?你愿不愿意?” 程怀谦一僵,然后道:“我可以让第一个孩子姓沈。” 顾道长拍拍他的肩,道:“我准备在七两的一号地上起房子,要是七两那边答应了你的提亲,你就搬来沈家村吧。” “道长,我爹怎么办?我得给他养老的。”程怀谦不由皱眉。 “没有说不让你给他养老。”顾道长叹道:“念哥儿,你爹还年轻,你若没有安身立命,他怕是不会成家。 你有了家,他也就能放下心,也能有自己的家,这样不好吗?” 程怀谦沉思一会儿,道:“我爹,是应该给我娶个娘,生个弟弟妹妹。” …… “七两,你的意思呢?”管氏与沈笑一番交谈后,问道, “若你愿意,不介意念哥儿爹以后再娶,你大伯就等你程大叔回来,和他商量婚事。” 沈笑道:“伯娘,我不想离开你怎么办?”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如今 “净说傻话。”管氏拍拍她的头,“七两,从你买下两块宅地开始,伯娘就晓得你和你爹一样,都是心里有正主意的。 从那会儿开始,伯娘就知道,你是最小的,却比你二哥都像个大人。” 抚抚了沈笑的发,管氏叹息,“也是我和你大伯没有护好你,才让你小小年纪就劳心。” “伯娘,你和大伯对我多好呀,村里哪家姑娘不羡慕。”沈笑坐近管氏,笑道:“再说,我对念哥儿感觉和二哥三哥一样。” 管氏定睛看着她,然后指了指沈笑床头的梳子,道:“那这是什么?” “念哥儿捎来的。”沈笑顿了顿,这个好像解释不清,“伯娘,真的要订亲那么早么?” 管氏想了想,道:“那我们再看看吧。” “谢谢伯娘。”立时让自己找谁定亲,沈笑还真有点不适应。“伯娘,二哥才是咱们家最该说亲的。” “他呀,姻缘还不到吧。”管氏倒是不着急。 但是她不急,有人急。 谭秀才家里,秀才娘子涂氏就上火着急着。 她恨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着恼道:“怎么,你闺女不是亲生的呀?” “娘,我也是为她好,嫁到州府不比这小县城好吗?”谭秀才儿子辩解道。 “你那是嫁吗?啊?也不怕人笑话你。”谭秀长一个用力,将茶杯摔到儿子面前,“你那是卖女求荣。” 余光瞄见大孙子二孙女跟着儿媳进到院内,谭秀才冷笑道:“怎么,为了让儿子进国子监坐监,就想拿女儿当敲门砖? 告诉你,不可能的事。一个通州的教谕,你觉得做了亲他能给你儿子送进国子监? 噢,对了,说是和乐安王郡王妃之父,昌平的黎教谕师出同门对吧?” 谭秀才蹲到儿子面前,上下打量他道:“果然,我没有让你去书院上学是对的。 说你蠢,都对不起花园里的两条虫子。 从明天开始,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种菜,不要再出去了。” “爹……”他儿子显然没有想到会被禁足。 涂氏自然也看到了孙女儿,她招手道:“二娘进来。” 谭二娘跟着娘进来行礼,“祖父祖母。”她只所以在外家躲到清明才回来,就是她娘怕他爹带什么人来家里相看。 谭大郎却是随父跪下,道:“祖父祖母,孙儿不进国子监内,也能凭自己考个功名回来。” 他转向谭父,道:“爹,儿子今年只是感染风寒才未上场,明年,儿子定会上场。” 谭大郎是有文采了的,成功的摒弃他爹的缺点,遗传了谭秀才的优点。 就是吧,这考运上有些奇特。逢县试考试之前他就病,所以他爹才会想送他到国子监,坐监几年之后,直接参加直隶乡试。 谭秀才看看孙子,叹道:“大郎,祖父送你进皇家书院,好好炼炼你的身体,你可愿意?”他孙子自幼喜静不喜动,又常年读书,生生把自己熬出了毛病。 也怪自己,觉得儿孙们喜爱什么,就让他们去做,等发现孙儿体弱,又下不去狠心锻炼他。 谭大郎一怔,“祖父,我这个年龄了,考皇家书院不比国子监容易吧?” “你愿不愿意去吧?”谭秀才拉起他道:“大郎,你要知道,即使你不用考童生试,那将来乡试会试呢? 乡试比县试时间更长,会试之时,可比县试更早几天。 若你愿意去,祖父托人送你进去。” “大哥,多少人想进还进不了皇家书院呢。”谭二娘少时,心头一热,还央着祖父送她偷偷去考过,不过没有考上。 “爹,你怎么没有早说,可以把大郎送进皇家书院?”谭秀才儿子大惊,他知道爹在县里有名气,都不知道在京里也能吃的开。 早知如此,他何必找人去和州城的教谕拉关系,他猛的想到什么,“爹,他提出和咱们家结亲,不会是因为您吧?” 涂氏瞥一眼傻儿子,总算是没有傻到底。 “你说呢?”谭秀才没好气的道,“起来吧,别大郎才好,你又病倒了。”青砖地上这会儿也是有寒气的。 见儿子一脸后悔的坐到下首,谭秀子才道:“大郎这两天好好想想。 至于二娘,那边也只是提了提,没有请媒人就不做数。 娘子,你明个和儿媳找官媒,到沈家村去给二娘说媒。” “祖父?”谭二娘一惊,道:“您都打听好了?” 涂氏和儿媳对视一眼,她们也想知道。 谭秀才道:“说起来,你们也都知道,就是许记豆腐店的亲家。 小善人沈守善兄长的二儿子。” 他儿媳凌氏道:“就是经常往永福楼和通州送菜那个?” 涂氏想了一下,道:“沈二郎,许家媳妇的二弟?” 谭秀才颌首,道:“沈家是忠厚之家。 说起来,是陶先生提的,我也打听了一段时间。 这孩子……” “祖父,陶先生不就是皇家书院的副山长?”谭二娘看了看自家哥哥。 谭大郎立刻道:“祖父,您该不会因为我,才应了陶先生吧?” “你们当祖父和陶先生是什么人?”谭秀才给了孙子孙女一人一个弹指。 笑道:“沈家只是陶先生姐姐的邻居,人家是觉得不错才提的。 我是打听过了,他家三个儿子,长子已有一子,三子已过县试。 这个沈二郎么,也在武先生的书院求过学。 和二娘一样,都不是那潜心学问的,而是偏好经济实物。” “祖父,哪有你这样说自家孙女儿的。”谭二娘近日难得撒娇。 谭秀才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你自小识字不假,却不像你大哥能坐的住。 还喜欢到你祖母的绣坊里,去做店小二。” 涂氏也笑道:“喜欢经济实事有什么不好,养家糊口靠的就是这些。而不是时文经义。” “咳咳。”谭秀才重重的咳了一声。 “爹,这就请媒人了?”他儿子还没想清所有。 凌氏深知,常年读书科考不中会多带累家里,她一直就想给女儿找个殷实的人家。 沈家有个考中县试的儿子,将来不会太差了。 她道:“爹,娘,不知这沈家如今家境如何?” “娘。”谭二娘一跺脚,跑了。 谭秀才呵呵直乐……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看情况 晚饭之后,沈笑让大家都在堂屋等一下自己,她到房间抱来了顾道长送的房契。 “在明时坊,这个位置,离贡院很近的。”沈曜曾和武先生他们去过贡院的。 沈大伯他们也都看了看,虽然不知道明时坊在哪儿,却看出这宅子不小。 管氏道:“七两,这怕是舅老爷最后的家底儿,所以你娘才没有要。” “舅公说让我奉养他。”沈笑也知道,这只是顾道长让她收下的借囗。 “没有这些,你就不养了吗?”沈大伯问道。 “养。”沈笑坚定的点头。 沈大伯欣慰的点头,“那就收下吧,这是长辈的心意。” 沈笑这才在临睡前,把盒子收进空间里。 次日,沈笑没有想到,只是和舅公与念哥儿,到荒地走了一圈儿,回家就见到了陶舅老爷的太太李氏,以及谭秀才娘子涂氏和他家儿媳。 这陶舅老爷从京里来,得天不亮就出发吧。 管氏让她上前给这几位见了礼。 李氏看到沈笑回来,拉住她道:“七两,要不今天你也和三郎进京吧。” 沈笑摇头,道:“舅奶奶,家里还有一堆的农活儿忙呢。 这几天,得抽空儿把辣椒苗给移栽下去。 舅奶奶,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和大嫂去给你们炖些汤。” “不用不用,才你伯娘给我们喝了燕窝粥。”李氏笑道:“其实我们昨晚赶在城门关闭前进的城。 这不,还在涂太太家里借宿一晚。” 涂氏笑道:“你们是平日请也请不来的贵客。” 她也没有想到那么巧,丈夫刚提了陶先生,就见到了人。 正好,她和儿媳来沈家看一下,不能丈夫一张嘴,就将的媒人请来。 她道:“晓得李太太要到你们家来,就借个光,来移几株辣椒苗和白薯苗。 小娘子看,带着我们到田里选选苗如何?” 李氏道:“对对对,涂太太听说你家的辣椒和白薯种的好,想来移点秧苗。 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挑挑。” 她知道自家老爷给两家孩子牵线的事,昨晚上,谭家夫妻可是说了,想多了解一下沈家。 刚刚,她可是有带着涂太太婆媳,先在自己姐姐家转了一圈儿,又来沈家瞅瞅。 这几家院子的格局,基本都相同。 管氏当然答应,于是众人又转到一号地来。 李氏落后一步,在沈笑耳边道:“来相看二郎和你家的。” 沈笑感激的一笑,扶她跟上前面之后,打算找机会和伯娘说。 此时,村里来帮忙剪秧苗的妇人们已经上工,沈远夫妻带着沈志和念哥儿,已经在捆秧苗了。 一眼看过去,二三十号的人,凌氏问道:“这些都是来买秧苗的?” “不是,是我们请来帮忙的。”沈笑在管氏开口之前道:“都是自己村里的,就给了工钱不管饭了。” “那你们家大棚里的活计,冬天也请人吗?”走近大棚,凌氏发现这棚还不一样。 “只有四个大棚一两亩地,不用怎么请人的。”管氏道:“也就是请了两个帮忙烧一烧炕和火墙。 天好时,他们帮着把上面的草苫收起。” 她领着人来到最早的大棚房子,如今,棚顶早就换成了龙骨配油布草苫,而不是最初的茅草顶。 凌氏却和沈笑指了指去年起的两个大棚,道:“你这两个棚只有三面墙,剩下的全都是油布呀?” 沈笑颌首,道:“这样可以更好的利用阳光,菜长的好。” “这可费不少油布呀,能保温吗?”凌氏没有想到,沈家手笔真不小,这几个棚光油布就得几十来匹,且家里竟是拿了燕窝煮早食。 其实,她倒是误会了,那燕窝是给沈大伯和考试时的三郎沈曜用的。 “能保温度的,后墙专门加厚,而且,这两个棚,我们往下面挖了好几尺,配着油布草苫,有时火墙都不用烧。”这两个棚,是她挑了阳光照射最好的位置建成的,等回头盖了宅院,再建大棚,就不知有没有这么好的位置了。 沈笑道指着揭开了油布的大棚,道: “现在的天,要是全盖上了,里面和夏天一样热了。 您看,里面都是辣椒苗,您可以随便挑,我帮你移到盆里带走。” 凌氏跟着沈笑进来,挑了十几株苗,就见她熟练的将苗移到盆里,不由的道:“你一个小姑娘,做活儿挺熟练的。 听说你们家的地也不少,夏收秋收时是不是也要下地呀?” 沈笑点头:“我们本来就是农家孩子,肯定是要下地的。 就连我三哥,每次休沐时都要在家帮忙干活儿。”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这两年夏收,家里都是请来收的麦子。” 实在是管氏手里有了活钱,不想孩子们太累,去年就又请了短工收麦子。 凌氏问道:“秋收不请吗?” “看情况。”沈笑决定实话实说,她家不是富贵人家,暂时还请不起长工。 凌氏笑了笑,又等了等进到早前大棚里的婆婆,一起剪了两捆红薯苗才离开。 看着她们和李氏进了七太奶家,管氏拉着沈笑进家,问道:“她们是不是来咱家相看了?” “嗯,舅奶奶说是相的二哥。”沈笑道,“还有咱们家。” 管氏轻笑,道:“别了你二哥说了,我看人家压根没看他,看的是咱们家。” “伯娘,也许这回能成呢?”沈笑觉得凌太太还是很认真的。 “成了就是二哥的运道。”管氏笑道:“咱家就这些东西和家底,不论谁嫁进来,那肯定不是亨福的。” 沈笑深以为然,现在是别人挑自家。等将来三哥相亲,估计就该自家挑别人了。 “七两,你来看看你三哥还要带点什么不?”管氏在西院里喊人。 “来了。”沈笑进到西院,道:“伯娘,府试只有三场,四月十五开考,天已经开始热了。 咱们得把应时衣物鞋袜雨具,多给三哥备一份。” “那些前两天就已经准备好了。”管氏道:“我想着让你大哥跟去,又怕陶舅老爷误会。” “不会误会的。伯娘,让大哥跟去吧。 大哥最会照顾人了。”他们小时候,可都是大哥帮忙照看的。 管氏终于下定了决心,让沈笑去把沈远夫妻喊来。 第一百九十章 准信儿 沈远一听陪着三弟进京,当下算了算时间,他道:“娘,让二郎去吧,三郎考试那几天,小麦正该追肥灌浆的时侯。” “正好赶上吗?”管氏算了算时间,再有几天就立夏了,小麦扬花期到了。 “伯娘,正好赶上。”沈笑轻拍额头,她把这茬儿给忘了。 “那二郎也不能去,半坡地就不说了,水洼东洼的麦子得护好。”管氏看向沈笑,“七两,要不你去吧。 看着你三哥,我也放心一些。” 沈笑刚答了个好字,就见他三哥抱着昌林从外面进来。 “娘,家里谁都不用去。”沈曜正好从七太奶家回来,他道:“府试只有三天,其他时间我都跟着茂小叔在温书,不用人照看。 而且,七太奶明天也会跟着一起去。” 他坐到管氏身边,道:“娘,儿子不小了,家里正是农忙时都帮不上什么,要是再拖着一个人,那就是罪过了。 再者说,顺天府五州二十二县,那么多离京城远的学子,不都是自己赶考的吗?” 管氏拍拍儿子的肩,“三郎长大了。” 沈曜笑道:“二哥都要娶亲了,我当然也是该长大了。 娘,陶舅老爷正给二哥做媒呢。” 管氏与沈笑互视一眼,看来就是说的谭家。 …… 七太奶家里,陶舅老爷送走了谭秀才他们,回来就见沈大伯还搂着昌林发愣。 他笑道:“伯文,等到那头递来了准信儿,就让二郎去谭家送一趟秧苗。” “陶舅老爷,这,我家就是普通农户,谭秀才可是秀才呀。”沈大伯终于回神,他也没有想到,刚刚送三郎过来时,谭秀才也在。 陶舅老爷拉着自己话家常时,不知怎的,谭秀才就问起了二郎,最后竟是说自家有个与二郎年岁相当的孙女儿。 这意思可是要做亲的,沈大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陶然笑道:“伯文啊,谭秀才虽然有功名,又在县城有宅子,可他也是农家出身。 如今家里也是种着田地,只不过请了长工帮忙照看。 且他儿子亦是白身,论起来和你一样的。” 只是有些陈年旧事,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 回城的骡车上,谭秀才赶着车,车厢内的一对婆媳正在说着话。 涂氏拍着凌氏的手,道:“儿媳呀,咱家的情况你也清楚,委实是一般人家。 虽有个小绣纺,不过维持家中开销而已。 就是那田地,也都是你带着二娘苦心照应的。 你公爹之所以不想把二娘说与相似人家,就是太清楚咱们的辛苦了。” 凌氏怎会不知,家里丈夫是个不善经营只读书的书呆,儿子从几岁开蒙,十几年下来所费不斐。 外人看着自家不错,实际她家后院的火室菜园,都是为了节省开销,一家老小动手种下的。 有谁晓得,自家那五十亩的收益,从前全被祖父母收走了,说是供养公爹读书,他理应回馈父兄。 就连公爹在外做工的钱,都会被两位老人全数拿走。 直到前些年两位老人家谢世,这地才算是真正归了自家。 亏了自家公爹有一手好丹青,婆婆能刺绣,才能让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唉,公婆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搬来城里租住,家里的宅子还是二娘出生后,才买下来的。 如今,丈夫与堂兄弟们也只是面子情,乡下老家分的房,早就没了他们的房子了。 只听涂氏继续道:“沈家兄弟有三个,小儿子又中了县试,听你公爹说,今次府试应是不成问题。 他们家族人亲睦,离城里不远,且他们舅家又有四个小子。 这些亲戚,将来正好与大郎是个依靠。”她几个孩子,只立住了一个儿子,儿媳的头生闺女也是夭折了,今时,只有一儿两女。 儿子都与堂兄弟们不亲,更何况是孙子辈。 独木难支,当初许家豆腐坊与沈家结亲,除了看中了媳妇,未必不是因为她家兄弟多,沈家族人抱团。 “娘,儿媳晓得。只是心疼二娘。”凌氏心知肚明,早前婆婆选中同村的自己做儿媳,不就是因为自家是村里大姓。 不然,那五十亩地,婆家大伯也不可能顺顺当当给自家种。 全是因为凌家的男儿多,护着自家姑娘和姑爷家。 凌氏是怕姑娘受苦,“沈家的小姑娘都要下地干活,二娘嫁过去,少不得要下田劳作。” “那种万贯家财的,咱们也不敢攀,你看苏家张家,包括梁家朱家,都算大富户吧? 可哪家不是除了正头娘子,还有一两个妾室通房随侍。 农家人,虽说辛苦点儿,可你我也都是从那时过来的,夫妻一心不好吗?”涂氏笑道:“而且你发现了没有,沈家大儿媳的脸色红润,我们剪秧苗时,她那双手可并不粗糙。” 凌氏仔细回想,发现沈笑那双手,好似也挺白嫩的。 “娘,我听李太太说,沈家这两年夏收秋收时,都是雇人收的田地。” “所以你看,二娘受不了太多罪。 你看他家的暖棚,不少有进项,麦田反而是次要的了。 你再看他家另一处的地,那果树成林时,将来都是收益。 说是去年养鸡,也是请人来照看的。”涂氏再度拍拍儿媳,道:“你再想想许祥的媳妇,那手也是不粗糙的。 这说明他家的姑娘儿媳,都是不让干重活儿的。” 凌氏一想还真是,“娘,那咱们下午就递信息儿?” 涂氏点点头。 …… 沈家,周氏悄悄找了沈笑,道:“怪道那秀才娘子剪秧苗时一直看我。 她这该不会看我能不能与她孙女儿相处好吧?” 沈笑想了想,道:“大嫂,你觉得能成吗?” 周氏点头,道:“我觉得能成。 谭秀才不是一般人,总行事不与人同,而且出了名的宠娘子和孙女儿。 别家都扒不得把孙女嫁到高门大户,可他不一定。” 沈笑道:“为什么呀?” 周氏咳咳一声,道:“咱家虽然不富裕,但家里和睦。 爹娘宽厚,你哥哥们又都是能干的。” 沈笑见大嫂和自己说着话,眼睛却瞅向去仓房拿麻绳的大哥,心里明白了一点儿。 她偷笑着离开,准备到一号去剪秧苗,希望快点剪完,明天傍晚好移栽辣椒苗。 第一百九十一章 菜园 程怀谦一见到沈笑过来,就和她招手道:“七两,这边儿都剪好了,来数秧扎捆吧。” 沈笑走到他和二哥旁边,扎起了二哥数好的秧苗。 只听程怀谦道:“舅公去县城买纸了。 他说要给二号地的规制图画一画。” “你怎么也喊舅公了?”沈笑早上去荒地时就想问他了,不过那会儿顾道长也在,她没机会开口问。 程怀谦小声道:“按辈份,我是该叫舅公的,而且他老人家也同意了。 其实,我是想正式拜师的,可舅公说他不收弟子。” 沈笑斜睨他一眼,“念哥儿,你心眼儿多了。 不过,你真拜师了,我岂不是小你一个辈份儿了?” 程怀谦笑了笑,没有说话,顾道长家和外祖家是邻居,却已是远支。 他想拜师是想与七两关系更近一些而已,没有要当她长辈的意思。 “七两,他拜你不会也拜?怎么会小一辈。”沈志这边又数完了一扎秧苗。 他看向程怀谦道:“念哥儿,一会儿都中午了,你不回家做饭吗? 总不能让客人什么都自己动手吧?” 程怀谦:…… 他叹息道:“二哥,我扎好这批就回家去。” 沈笑暗笑不已…… 管氏没有想到,谭家真就相中了自家。 刚刚,谭家递来了信儿,让给他家再送些辣椒苗。 沈志放下碗,还道:“娘,明天一早,我们送三郎走时,给捎过去呗。 总共一百株辣椒苗,今天轻跑一趟县城,有些不值当。” 所有人都看向他,沈笑道:“二哥,放心吧,绝对值。” 沈大伯道:“赶巧儿你娘要去看看泽哥儿。” “抓周时不是刚看过吗?”沈志摸摸头。 “二郎,你跟我来。”沈远拉起他就往西院去。 过了一会儿,刷好碗的沈笑,就见她二哥红着脸来找自己。 沈志将妹妹拉到西院,道:“七两,那谭秀才的孙女儿,我上回见过。” “什么时候?”沈笑道:“二哥,咱们可是一伙儿的,你居然有事瞒着我。” 沈志道:“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他吞吞吐吐说完了上次遇到谭二娘的事。 然后道:“她好像有点儿凶。七两,要不我不去见了?” “那行,我跟伯娘说去,你不愿意。”沈笑转身就走。 可是沈志立时就拽住她道:“你还真去呀?” “啊,你不是说人家凶吗?”沈笑挑眉。 “算了,两家都说好了,还是去吧。”说完,沈志一脸无奈的进自己房间。 沈笑推开二哥的窗户,趴在窗台上道:“二哥,别发愁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而且,确实是你撞了人家,还差点给她撞趴下,踩你一脚也就算了吧。” 这会儿她想起来,为何当时,看到踩二哥的人面熟了。 前年端午买五彩绳时,她和伯娘进到涂太太的绣坊,就是谭二娘接待的。 记得自己是推开人家,去追的偷布贼。 沈志显然是没有被安慰到,半下午都是没精打彩的。 直到到了沈悦家里,听到前头铺子里传来秀才娘子的声音。 沈笑就见她二哥立时精神了。 等见到谭二娘随着涂太太一起进来时,沈志整张脸都泛起了红色。 他完全听不到涂太太正与郭婶子和娘说话,整个心神都在谭二娘的身上。 她今天梳着垂鬟分肖髻身穿对襟袄群,燕尾处的珠花显得人十分娇俏。 谭二娘见到沈志,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上次自己被舅舅送回来时,在城门口撞自己的人吗? 当时他已经道过歉了,自己却因为心情不畅一脚踩了下去。 所以第二次遇到人时,自己觉得不得劲儿才转身就走。 没有想到他一直要要个说法,自己本来打算停下说个不好意思,却又被他给撞了一回。 谭二娘瞬时就有转身离开的冲动。 她不自然的垂下了头,想着这次相看白费了。 沈笑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一个垂首不动,另一个目不转睛的盯着人看。 她悄悄的拉了拉二哥的袖子。 沈志这才回收目光,只听到涂氏道:“二娘,把辣椒苗给你祖父送家去。” 管氏这边道:“二郎,你帮着把辣椒苗送到谭老爷家去。 七两,你也和你二哥一块儿抬去。” 郭氏从亲家口中,已经知道两家是来相看的,当然是乐观其成了。 她笑道:“悦娘,祥哥儿一起去帮帮忙。” “唉。”沈悦十分高兴,抱起一个托盘,道:“二娘子,这辣椒苗很是娇气,得赶快种下去才行。” 谭二娘看了看祖母,见她含笑点头,就在前面领着抬了托盘的沈悦沈笑走,而沈志和姐夫在后面,一人端着一个托盘。 然后就有街坊问道这是什么,许祥和沈悦一一答道是菜苗。 大伙儿都晓得谭秀才喜欢种菜,也就没做他想。 这边进了谭家之后,谭秀才带着儿子孙子正等着他们。 他笑道:“趁着你们兄妹都在,教我们怎么种才能长的好,行吧?” “那当然行。”沈悦笑道:“就让二郎和七两教吧,我和祥哥儿还得泡豆子去。” “那好,大郎,去送送人。”谭秀吩咐了孙子,只带了谭二娘和沈笑兄妹来到菜园。 连儿子都被他支走了。 菜园里都是已经整好的地,沈笑只需要略一说明,谭秀才就了解了。 他转向谭二娘道:“去拿两个小耙子来,再把垄距加宽一些。” 谭二娘领命而去时,沈志一直看着她进了那个低矮的火室。 谭秀才咳了一声,沈志立即收回目光。 待到谭二娘拿了小耙子过来,沈志又赶紧上前接过,道:“我来打垄吧,别,别沾你裙子上泥了。” 说完,他也不看谭二娘的脸,拿过小耙子直接开始打垄了。 谭秀才和沈笑看的都想抚额了。 而谭二娘则是想笑,原来,这人是没有认出来她吗? 不对呀,分明他看了自己很久的。 看着卖力打垄的沈志,谭二娘心里乱糟糟的。 及至种好所有的辣椒苗,谭秀才道:“到前面喝了茶再走。” 等到上茶之时,沈志的茶碗里,比沈笑多了一棵红枣儿,沈笑就知道,这亲相成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妥了 这茶是谭二娘亲自上的,要说起来,她开始还有些犹豫,毕竟两人头回遇到时,并不十分愉快。 还是祖母劝道:“或许这就是你们的缘份不一定。 难得这回,家里人也都一致中意,你爹娘也未同以往一样意见相佐。 前次之事,沈娘子已经代弟弟告罪过了,只是那几日你不开颜,祖母没同你说。 刚才在菜园子里,我与你娘可是看到了,那孩子在你要上前时,总是抢先一步把活儿给干好了。” 谭二娘想到刚刚移栽之时,每每她要去拿辣椒苗种下,都被那人恰好截去栽好。 又想到上回偶遇,那时他分明是刚刚睡醒,哪像这次这般,一身葛布短褐周周正正,头发也专门打理的油光水滑。 再加上个头高人白净,朝那一站,精气神十足。 难得的是,分明是认出了自己,却没有在人前叫破给自己难堪。 她心下就同意了七八分,又听得祖母道:“你幼时,你爹差点给你定下娃娃亲。 年前的那个童生,他也满意的不行,这次被人哄的又差点给你直接许了人。 二娘,爷奶老了,总不顾不上你的时间,哪天你爹再犯了糊涂,不见得我们能及时发现。” 谭二娘心下一凛,别人嫁不嫁书生秀才她不管,她是不会嫁的。 从小,祖母和娘就为家里三个书生殚精竭虑,大嫂进门,也是一心为大哥操持,都没有自己的丁点时间。 她不羡慕那风光,就想找个人踏实过日子,农活儿,她从小也是跟着娘做贯了的。 所以,谭二娘在祖父喊上茶时,亲自端了托盘送上,见到沈二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后,她长长松了一囗气。 向后缩头时,正好沈笑瞄见了。 谭大嫂这边轻笑,悄声道:“妥了。等着他家上门提亲吧。” “祖母,大嫂笑话我。”谭二娘转身就告状。 涂氏面带笑容,心下总算安定下来了。 这边厢,谭秀才满意的点头,说要留沈志兄妹晚食,两人自然是推却一番告辞而去。 待他们离开之后,谭秀才儿子道:“爹,真让二娘嫁过去吗? 我问过娘子了,他们家只有两个宅院,其中一个还要陪嫁给刚刚的小姑娘。” “沈家买了新砖瓦,大郎娘和你说了吧?”谭秀才抬眼看儿子。 他儿颌自,道:“也不知道沈家何时会盖起来?” 谭秀才哼了一声,道:“既然买了,那定是今年会盖。” …… 沈志和沈笑回到了大姐家里,心里还在想那抹倩影,她真好看。 沈悦打见他自己傻笑,拍他一下道:“上回我说给你说亲,你还说没有看上人家。” 沈笑瞪大眼睛,围着二哥转两圈:“二哥,你不老实呀。” “我哪有。”沈志立刻反驳,道:“大姐,你上回分明就是在试探我,哪有一点儿说亲的意思。” “啧啧啧,二郎啊二郎。”沈悦一个劲儿的打趣弟弟。 管氏笑道:“行了行了,人家姑娘相中你了吗二郎?” 沈志翘起嘴角,“娘,我喝了她上的青茶。” “恭喜了亲家。”郭氏也为他们高兴,“这挑个日子来提亲吧。” 管氏颌首,“我这就去请官媒。” 说请就请,辞别了许家,管氏带着沈笑两个寻了官媒。 不论是乡里的媒人还是官媒婆,最喜欢这种两家说合过,只是走个过场的媒灼。 无他,省事,还挣钱。 这不,管氏当下就给了齐媒婆几钱银子,与人家议定,明天上谭秀才家去。 沈笑看二哥一路兴奋的不行,她和伯娘无奈的对视。 生怕他一个高兴把车赶沟里去,出了城门,就道:“二哥,我来赶车,你陪伯娘坐车。” 沈志挥鞭的动作一滞,他停下骡车,转头看向管氏,“娘,车赶太快了吗?” “让七两赶车吧。”管氏招招手,让他坐上来。 道:“二郎,明天咱们请了陶舅老爷一起去,你今天回去,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娘没有想到,这门亲事真的成了。” 她忍不住笑道:“那谭二娘子,娘也是知道的,从小跟着她娘回老宅打理田地不说,还经常在绣坊里帮忙。 和你大嫂一样,都是能干的姑娘。” 沈笑慢慢悠悠赶着车,道:“伯娘,她还回乡间种地呀? 她家的那个绣坊,生意也不错的。” 管氏叹道:“住在县城里的,不都是富户。 你大姐家不也得自己种田吗?”她曾听到过谭家一些陈年旧事,可这些事早已过去,没必要和孩子们说那么多。 沈笑倒是同意伯娘说的,别看县城不大,那也分了好几个区域。 最热闹的南北大街贯穿县城,东西两片多是富户士绅的宅地,而南城门这一片儿,多是平民百姓所居。 照沈笑来看,与大姐家同居南城的谭秀才家,绝没有县后街的阮秀才家富有。 说起阮秀才,最近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不晓得从通州放回来了没有。 不过,这些人和自己无关,沈笑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家里的秧苗上。 等他们到家之时,第一茬红薯秧苗已经全部剪完,只等那位黄大叔来拉走秧苗了。 看着一地光秃的苗床,沈远道:“七两,前几天剪过的秧苗已追肥浇过水了。 这两天剪好的,得等扎扎根再浇,只是……” “大哥,你说呗,有啥问题?”沈笑不解的看着大哥。 沈远小声道:“七两,明年这苗床,怕不能放在一号地了。 咱们家离的远些不要紧,可九爷爷私下和了说,前两天追施的肥太呛人了。 要是咱自己再盖个两房屋住着,咱也太呛。” 沈笑点了点头,道:“大哥,这两处宅地种地,并非常远之计。 好在咱们今年可以开荒,好多东西种荒地去。 至于这一号地,大哥,你看咱们一起盖三座正房如何?” 沈远惊住了,道:“七两,盖那么多房子做什么? 土坯房,哦不,你既然说盖,一定是砖瓦房,这一个宅院下来,就三四十两。 七两,有钱咱们也不能这么花。” “大哥,我知道的,可是,二哥眼看就要订亲成亲,接下来就是三哥,现在不显,以后有孩子了,不得加盖厢房?”沈笑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与其加盖厢房,还不如直接起个院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宅院 沈大伯也在和管氏商量着,“你看,是加盖厢房合适,还是在一号地上重建一个院子合适?” 管氏盘算了一下,道:“西院里不仅有书房,那下头还有小善夫妻开的半间秘室。 虽然说我们已经把书放在了书房,可那院子到底是他们夫妻留下的。 无论如何,都要给七两。” 想了想,她道:“在一号地起房子吧,一连起三个院落,先盖了正房。 两头各起两间厢房,等将来有钱了,再把所有厢房盖起来。” “那也不用盖这么多的。”沈大伯仔细核算一下,“三座正房,再加院强和四房厢房,百十两银子。 二郎明天去提亲,虽说费不了太多,但是万一谭秀才家想让早点结婚,这银钱上就不凑手了。 还是先起一个院子吧。” 管氏却摇头道:“他爹,起三个院子,可并不是全分给三个儿子的。” “那是为何?” “你忘了顾舅老爷?他可是把家当都给了咱们家七两。 难不成,咱能一直让人家住在念哥儿家里?”管氏道:“以后的事不说。 就说现在,合该咱们七两来奉养他的。 人家为何坚持搬走,还不是因为咱们家房间太少。” 沈大伯想了想,咬牙道:“那就起三个。” …… 一号地上,听到沈笑说要接顾道长回头来住下,他道:“娘手里的钱定是不够用。 我找你嫂子,把钱给爹娘送去。” “大哥,我有钱。”沈笑跟上他道。 沈远拍拍她道:“就你那点钱,当嫁状攒着吧。” 他一抬头,就见沈志赶了车,“二郎,天快黑了,你上哪儿去?” 沈志把车拐到村东小路上停下,等到大哥和妹妹走近,道:“我去相仪买两只大鹅去。 大哥,趁着天还亮,我先走了,要是回来晚,就和娘说别等我吃饭了。” 说完,也不待沈远答应,他就赶车走了。 兄妹两个望着远去的骡车,有志一同的道:“男大不中留。” 好在,沈志买鹅的过程很顺利,赶在晚饭时回来了。 看着两只大白鹅,昌林就想上去摸摸,可那鹅哪里会让他靠近,猛一下就要啄人。 还好沈笑眼疾手快,抱起昌林就跑。 管氏连连拍了沈志好几下,“快点把它们关到后院,赶紧洗手吃饭。” 沈志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乖乖听话去做。 待饭后听爹说要在一号地上起房子,他第一个把私房钱拿出来。 “爹,娘,这是我攒下的二十多两银钱。” 沈笑他们三个,也都纷纷拿出自己的私房钱。 沈远夫妻四十两,沈志二十七两,沈曜十两。 沈笑怕管氏生气,没敢拿金瓜子出来,只取了她的三十四两银子,还有与县衙合作教人做粉条挣来二百两。 沈大伯惊讶道:“咱们家这么宽绰了吗?” 几人都笑了起来,他们的大头收入,主要集中在冬天暖棚里的菜上。 一斤黄瓜三十文,过年五十文钱,一个棚有三四分地,黄瓜产量近千斤,两个棚差不多就有七十多两的收入。 还有五十文一斤的辣椒,一个棚收入就是二十多两。 另外一个种着芹菜青菜的大棚,每斤冬天都一二十文左右,下来也有二十来两收入。 加上他们春夏之交提前一月时间上市的菜,进项可是不少。 管氏道:“本钱也不少的,请了小舟和宝哥儿帮忙,加上冬天暖棚里用去的柴和油布,几个孩子日夜轮守,都是幸苦钱。” 年前雪下的太大,孩子们守着两夜不敢睡,就怕火炕一灭,火墙里没有了热气。 只是比上码头扛包要轻松自在些。 沈笑推出那二百两,道:“伯娘,县衙和咱们二八分,这是教了二十多个人的钱。” 管氏只取了一半,道:“以后,你们自己挣的,交一半就行。” 沈大伯笑道:“各人自己的钱都收着吧。 七两这交上来的一百两,正好够盖房子。” 沈笑拿出地契,道:“伯娘,都要盖房子了,地契我不能拿着了。” 管氏看了看几个孩子,道:“你们说呢?” 三个兄弟互视一眼,沈远道:“两张地契,一张娘收着,一张是七两的。” “我们和大哥一样。”沈志沈曜同时道。 在周氏怀里,正打小瞌睡的昌林睁眼,道:“我也一样。” 全家人再次被逗笑了,沈笑更是揉揉他的小脸蛋儿。 管氏拿了一号地地契后,又给沈笑数了买地的银子。 第二天一大早,在沈笑跟着顾道长练习剑法之时,管氏备好了各色礼品,与沈大伯带着二儿和他的大白鹅,一起去了县城。 过程非常的顺利,两家交换了庚贴,管氏给谭二娘插戴之后,这儿媳妇算是订了下来。 接下来哪一天成亲,那就是下次再议了。 因着谭家中午留饭,给买秧苗的黄大叔装车送走后,家里就沈远沈曜和沈笑三人了。 不过,顾道长和程怀谦中午拎了肉过来。 并且亲自下厨整了一桌菜,沈笑惊叹顾道长的好厨艺。 清炖全鸡,醉排骨,江米酿鸭子,红烧狮子头。最后再配个野菜豆腐汤,差不多国宴标准了。 “好吃吗?”顾道长品着沈笑挖出的秋露白问道。 “好吃。”沈笑对红烧狮子头情有独钟,顾道长做的口味,与扬州的风味很是接近。 顾道长笑道:“那以后,舅公常做给你吃。” 沈笑边吃边点头,等吃完饭后到厨房洗刷,程怀谦抢着去,“大哥,你忙了几天了,歇歇。 三郎,你再去检查一下行礼,这由我洗就行了。” 沈笑十分同意:“大哥三哥,没有多少活儿的。 舅公可以做证,是吧?” 顾道长呵呵一笑,点头道:“对,七两,你来帮我烧些热水沏茶。” 沈远就知道这是舅老爷有话对七两说,他就带了弟弟告退。 沈笑等他们离开,道:“舅公,红薯苗床秧完苗以后,我大伯要在一号地盖三座宅院,到时候,您就搬来住。” 顾道长看了一眼认真洗碗的程怀谦,笑道:“好。” 然后他想了想,又道:“七两,银钱够吗? 舅公原先打先给盖上院子呢。” “够用。”沈笑道:“舅公,啥时候您都得留身边个防身钱。 我小着呢,将来能挣钱。”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买下 顾道长十分欣慰的点头,他道:“那我就等着你挣钱养活了。” 他先前说了,让沈笑喊他先生就行,这孩子却是从来只喊他舅公。 也是程怀谦人前人后的跟着喊他舅公,沈家村的人都误以为他是程怀谦的长辈,沈笑几个是跟着一起喊的。 “那肯定的。”沈笑填了一把柴,就见程怀谦欲言又止的。 她道:“念哥儿,有事儿你就说呀。” 程怀谦控了控碗上的水珠,道:“七两,我能不能在一号地也盖个院子,然后把户帖迁过来。” 沈笑一愣,道:“户帖不好迁进迁出的吧?” “念哥儿还未成丁,且没有田产,若是将户籍落在沈家村,置办田舍是最好的办法。”顾道长道。 “你不会也想买荒地吧?”沈笑看着程怀谦。 他道:“嗯,以前没有想过,现在决定买下来了。 你看村里剩下的荒地,我能买吗?” 沈笑想想,道:“应该可以的。 等我大伯回来,让他带你找村长叔问问去。” 程怀谦喜道:“那我能盖房子吧?” 沈笑抓抓耳朵,“还得找我大伯,一号地的地契,我给了伯娘。 而且,这片宅地是沈家族产,就是我有地契,怕也不能卖给你。” 程怀谦失望不已,顾道长则道:“你回头与我住一处即可。” 沈笑猛然想到一事,道:“舅公,程大叔如果回来,你们就没有地方住了。 不如,您还是搬回来住吧。” 程怀谦才想起,他家里没有厢房,他道:“我们家堂屋南窗下有炕的,够住。” 沈笑想了想,那里是有一张炕,但是总觉得这不太合适。 顾道长拍拍他们的头,道:“县城有许多房子,顾旗两个可以到那里租房住的。” 沈笑道:“那怎么行,家里有地方的。 舅公,二哥搬到东院去住了,西院这里有房子的。” 顾道长想了想,道:“回头再说。” …… 沈大伯红光满面的回来了,没有想到,程怀谦会想买荒地。 不过荒地谁都可以买,全家送走了赶考的沈曜他们后,沈大伯就信程怀谦出面,找了村长和村老,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 就是赵族长也不过闲闲的说了一句,那会儿你们要是一起买下三百亩,能省下几十两银子呢。 你道他为何不再提其他,只因其他几族将买来的三十亩地归为族田不说。 开荒时沈家是将地让渡出了十年的使用权,陈卢两族也一起跟近。 赵家人都闹了起来,赵族长没有办法,把十亩地剩下的九亩,干脆低价卖给了族里各家。 程怀谦去找了里长,新任里长就是程族长,他很积极的为程怀谦跑衙门,当天下午,这一百零三亩荒地就归到了程怀谦的名下。 此时,已经升任礼房掌案司吏的管大舅,全程陪着他们办理契书。 刘司吏更是陪同督办,他可是晓得的,沈家与县尊关系不一般。 看到程怀谦收好了盖着官印的契书离开,他与管大舅道:“这荒地,出息进项不知会到了何时,若是手里还有余钱,再买个铺子才更好些。” 管大舅道:“县里的铺子,好位置不好找呀。” 刘司吏神秘的一笑,道:“老管,你还不知道吧,阮家正在低价卖宅院铺子。” “阮秀才家里?”管大舅一顿,道,“如今,他已经不是秀才了,开革了。那些铺子可惜了。” “怎么样?要不要买一个,我给你留个。”刘司吏挑眉。 管大舅摇头,道:“买不起,最便宜的一间也得百十两。” “你呀。”刘司吏笑道,这老管进衙门十几年,难得没有搜刮油水。 …… 这边,沈大伯他们到家后,没有进去村口,而是赶车到砖瓦场订砖瓦去了。 程怀谦在村口下了车,揣着热气腾腾的地契来找沈笑。 他在沈笑这的一百八十两银子,如今剩下了九十两。 不过,却是又多了一张地契给沈笑,“七两,我也不会种地,这地你帮我一起照看了吧。”程怀谦还道:“地里有了出息,我分你一半。” 沈笑十分心动,想了想道:“那我种什么你可不能有意见。” “随便你种,赔了算我的,赚了咱们分。”程怀谦没有不答应的。 时间过的飞快,辣椒苗都定植种下后,村里看到沈大伯家一车车砖瓦和木什买入,终于确信他们家和谭秀才家里定亲了。 大家心里羡慕的不行,少不了见到沈志就打趣他一两句。 沈笑每天都看到,她二哥大早起去给县城几家酒楼饭馆送菜时,都收拾的齐齐整整,还不让她跟着。 沈志趁着每次送菜,总要拐到绣坊去一趟,给谭二娘送些他专门挖的春笋,或者是从槐树上摘下来的槐花。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正巧遇到谭二娘来开门,有时凌氏和儿媳来开门时,就会碰巧收到沈志送的东西。 不过很快,沈志就没有办法送东西了,因为到了小麦灌浆期,家家户户都排队都小麦施肥浇水。 可是今年的天有些旱,虽然往年可以放河里的水来浇地,但是今年特别的严格。 不能够同时放好几家的水渠浇地。 沈大伯干着急没有办法。 怎么办,东洼两亩地先前,生生用人力拉水过来浇地。 水洼地也只好这么干,程怀谦和顾道长就住在了沈家一起帮忙,直到今天浇完所有地才返回后庄村。 此时的天气开始热了起来,午休之后的程怀谦又恢复了精神,他与顾道长刚进了家门,就见到程大为坐在院里的槐树下,正与老顾头喝茶。 “爹,你回来了。”程怀谦高兴的扑上前来。 程大为忙忙扶住他,笑道:“还是毛毛躁躁的。” 他给顾道长行了一礼,眼带询问,看到顾道长连连点头示意时,他明白,程怀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念哥儿,你不怪我吗?” “爹,说什么呢?没有你怕我长不大呢。”程怀谦扶他坐下,然后跪下道:“爹,你救了我养大了我,就是我爹。” 说着,他就磕下头去。 程大为拉不住他,只好任他磕下三个头去。 顾道长与老顾头都笑着离开,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提亲 “三爷,念哥儿爹一回来,咱们这地方不好住了。”现下,老顾头与苗氏住了西间,顾道长和程怀谦住了东间。 总不好他们住在这里,而主人家却没有地房住了。 顾道长沉吟片刻,道:“可以不好主人家刚回来,我们就走。 京里,笔管胡同那处,你们不适合回去住了。 最好是,最近就一直不在京里露面的好。 至于住处,七两那里已经要盖房子了,我们先在程家住一段,房子盖好再搬走。 堂屋的南炕,我先住着,偶尔也会住在七两那里。” 老顾头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他十分着恼乐安郡王的小舅子。 他却不知,乐安郡王也恼了小舅子。 齐王府内,齐王盯着儿子道:“你是嫌咱们一家在京过的太舒坦吗? 给那些举子们提供个住处,以文会友是美谈。 可你那小舅子倒好,竟然是想将附近几家的宅子全并下。 如今,已经有人将他给告到陛下面前了。” “爹,儿子的错,没有约束好人。”乐安郡王认错。 齐王道:“让你媳妇立刻上门致歉。” “爹,唐王妃的陪嫁宅子而已,不用这么……” “呵,你媳妇还只是个郡王妃。”齐王哼道:“她弟弟私下吞并宅铺,难道不是借她的势?” 乐安郡王垂首不语。 片刻后,齐王道:“从你被封郡王之后,就连连失误,儿子,这里是京城,不是青州。” 乐安郡王抬头,道:“爹是怪我下令斩杀他们吗?” 上回,那边的人杀了自己派的人后逃了,后头再也没有消息了。 齐王拍拍他的肩道:“与那边斩断联系是对的,只是你该多派些人手,一击必中才是。 还有孙通,他毕竟是定远伯家给侧妃的陪房,打杀了他,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好了,再忍耐些时日,等过了端午,陛下应该会让我们回封地。” “我也能回吗?”乐安郡王闭了闭眼,一旦他留京为质,青州王府就是侧妃母子的天下了。 只看自己母妃在京的陪嫁酒楼被侧妃的人掌着,就可想而知了。 母妃是想学晋王原配,一退到底吗? 他回到院子里就让妻子到唐王府去。 …… 前前后后忙活儿了好些天,地都浇了一遍水,沈笑第一次累的不想动弹,午睡之后一道赖床不起。 她空间里的泉水是活水,可惜用的时间也只能一桶桶从空间里往外提,不然的话,浇水时她就可以作弊直接将水引到自家的田地里了。 正在炕上不想动时,房门被拍响了,“七两,快开门,有好消息。” 沈笑起来开门,程怀谦晓得这是她的闺房,自然是不会进房里。 “七两,我爹回来了。”他抓住人道,“快来,我爹带回来了玉米种子。” 沈笑立刻觉得有了力气,“我洗洗脸先。” 程怀谦十分配合的帮她打水,“七两,刚刚我碰启航也一起来送东西了。” 沈笑擦好脸道:“肯定是有文大姑给送的燕窝。 你不知道,我大伯现在知道那燕窝的价钱了,再不肯吃了。” 然后她咦了一声,道:“怎么不是扬帆来? 上次他跟上黄大叔,什么事也没有。这回是又发现什么了吗?” 程怀谦小声的道:“没有,他说就是奉命来送东西的。 还有就是,林县尊说阮秀才被开革生员之后,已经变卖家产全家返回乡下了。” “他家铺子卖的怪快,可惜两家有些仇隙,要不大舅来说有低价铺子时,我就买一间了。”沈笑挺遗憾的。 “你买铺子做什么?”程怀谦不解,“你又不出去卖东西。” “我可以租出去呀。”沈笑道:“有几间店铺收房租它不香吗?” “不香。”程怀谦否定道:“南北大街的铺子,最便宜的也要一百两。 可是一年租金才不过三十两而已。” 与他一同跑到东院之时,程大为正在和沈大伯他们说话。 “文大哥,念哥儿这孩子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 秉性” 一起来的还有扬帆,他笑道:“九太太送的东西,我帮着一起送来。” 沈笑谢过他后,就见到满满两大麻袋的玉米放在地上。 程大为比以前更黑了一些,他笑道:“七两,这玉米一袋是从海外带回的,一袋是顾道长找来的。 如今,我都给你送了” “三爷,念哥儿爹一回来,咱们这地方不好住了。”现下,老顾头与苗氏住了西间,顾道长和程怀谦住了东间。 总不好他们住在这里,而主人家却没有地房住了。 顾道长沉吟片刻,道:“可以不好主人家刚回来,我们就走。 京里,笔管胡同那处,你们不适合回去住了。 最好是,最近就一直不在京里露面的好。 至于住处,七两那里已经要盖房子了,我们先在程家住一段,房子盖好再搬走。 堂屋的南炕,我先住着,偶尔也会住在七两那里。” 老顾头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他十分着恼乐安郡王的小舅子。 他却不知,乐安郡王也恼了小舅子。 齐王府内,齐王盯着儿子道:“你是嫌咱们一家在京过的太舒坦吗? 给那些举子们提供个住处,以文会友是美谈。 可你那小舅子倒好,竟然是想将附近几家的宅子全并下。 如今,已经有人将他给告到陛下面前了。” “爹,儿子的错,没有约束好人。”乐安郡王认错。 齐王道:“让你媳妇立刻上门致歉。” “爹,唐王妃的陪嫁宅子而已,不用这么……” “呵,你媳妇还只是个郡王妃。”齐王哼道:“她弟弟私下吞并宅铺,难道不是借她的势?” 乐安郡王垂首不语。 片刻后,齐王道:“从你被封郡王之后,就连连失误,儿子,这里是京城,不是青州。” 乐安郡王抬头,道:“爹是怪我下令斩杀他们吗?” 上回,那边的人逃了,后头有什么消息吗?” 回到院子里就让妻子到唐王府去。 …… 前前后后忙活儿了好些天,地都浇了一遍水,沈笑第一次累的不想动弹,午睡之后一道赖床不起。 第一百九十五章 媒人 程怀谦看她正在考虑沉思,也不打扰,待看到沈笑两眉舒展,他也跟着笑了,随后即道:“我们将来的孩子,有一个姓沈如何?” 沈笑凝目望向他,这小子还怪有心,“看情况,让孩子们大了自己决定。” “七两,你答应了。”程怀谦两眼放光,他是知道七两对自己和自己对她不一样,但是那又怎么样?先把人定下来,才是关键。 沈笑郑重点头,她很清楚大伯和伯娘都是以自己的心意而来。 程怀谦一下冲到门口,“我去和大伯他们说。” “别去。”沈笑阻止他道,“这都是大人们商量的,你去算怎么一回事儿?” 程怀谦一想也对,就站在门边对着沈笑傻乐。 沈笑被他的快乐感染,也不由笑意更浓。 两人无声之中的书房里,好像慢慢多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七两。”周氏的一声呼喊,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寂。 沈笑出了书房,见到周氏已经走到正房门囗,“大嫂,怎么不见大哥二哥他们?” “你小舟哥一直帮咱们浇地,他们帮着小舟家开荒去了。”周氏看看室内,笑道:“程大叔带来的两袋种子倒了出来,爹娘喊你来看看。” 沈笑点点头,和她出门时,喊了一句,“念哥儿,你也一起来。” “来了。”程怀谦收起心神,从书房跟了出来。 东院正房,两个长方形的大笸箩里,分别倒进了玉米种子。 沈笑给程大为见礼后,也蹲下去看。 “七两,这个是顾道长从广西带来的。”程大为指着左边的道:“都是经过精心挑选。” 沈笑看着,这一笸箩和先前种下的一样。 但是右边笸箩就不同了,颗粒大小不一。 “右边这是从海外的岛上带回来的。 当地的产量也大有不同,可是这种子都要价不低,还不能很挑拣。 而且因为我们都是偷偷买下的,也不敢大张齐鼓的和当地人挑拣。”程大为道: “文九太太打听到他们产量最高的一块地,交易之后,半夜里搬到船上的。” “爹,我和舅公拿到的,都是你们挑出来的?”程怀谦学着沈大伯,用手扒拉着种子。 程大为颌首:“那是当然,九太太当时亲自挑选出来的。 今次,林家的庄子也留下一些种子自己试种。 七两,这一箩你得挑一挑了。” 沈笑抓着玉米细看,道:“没事,咱们肯定要过一遍手的。” 这岛上的玉米一比较,好像还没有舅公买来的粒大。 不过,产量高才是关键。 程怀谦蹙眉:“爹,舅公这袋种子,林家也留下了吗?” “留下了三成吧。”程大为想了想道。 沈笑却道:“种的人越多越好,以后就不怕找不到种子了。 程大叔,哪次你去泉州时,将种子钱给我捎过去吧。” “文太太专门让我和你说,这些种子没有多少钱,不用给的。”程大为觉得这孩子挺较真的。 沈大伯却道:“给钱不给另说,先称一称重。” “我去拿秤。”东西都放哪儿,程怀谦门儿清。 …… 送走了程家父子,沈笑记下了玉米的总斤数。 顾道长那袋,有八十斤,不用再挑捡了。 林九爷他们买的那袋,总计有一百零二斤,但是却要好好选选。 管氏没让沈笑捡,带着她进了东间,道:“一会儿你该去族学上课了,这种子我们来挑就好。挑完会给你称称。 七两,你程大叔给念哥儿提亲了,你是个什么想法。 还有就是,念哥儿是他军中同袍的孩子。” 沈笑道:“伯娘,念哥儿的身世我知道。” 管氏一顿,是了,念哥儿肯定都告诉了七两了。 她正色道:“七两,你这是同意了吗?” 沈笑也郑重点头,道:“伯娘,念哥儿挺好的,而且两家离的也近。” 管氏摸摸她的头,点头道:“我们想到一起去了,一转眼,你就长大了。”她既高兴又不舍得。 “伯娘。”沈笑倚到她怀里,想起了那个时空的姑姑,照应自己长大,为自己的将来操心,既想让自己早点成家,又怕自己所托非人。 今天,可能是个喜庆的日子,沈笑刚在族学上了一会儿课,沈志就火箭般冲来找她。 “七两,三郎考中府试了。”他把沈笑从课堂上抓出来,道:“走,回家。” 沈笑也很高兴,但是她得和福太奶说一声才能走。 结果,福太爷和四太爷两个,直接给孩子们提前放学了。 还没有跑到家,就听到一声声的贺喜声,沈笑好不容易挤到了里面,就见他三哥和茂小叔两人,正被几位村老拉着说话。 沈曜到现在还没有进到家门,都顾不上和沈笑打招乎。 而且,程大叔和程怀谦居然也在其中。 看到沈笑回来,程怀谦就迎上道:“七两,三郎和茂小叔是童生了。” “大伯和伯娘呢?”沈笑没有看到人。 “在七太奶家里,这会儿两家正商量着要不要办个宴席。”程怀谦刚说完。 就听到沈村长大声道:“明儿个,请大家伙来这儿吃席。 现在,让两个孩子回家歇歇,他们累了几天了。” 沈笑暗乐,三哥现在是童生了,连忙回家给三哥倒茶。 村民们更乐,明天有席面吃了。 …… 热闹的宴席上,免不了各家大人们说起闲话。 沈志就听到有人说起了弟弟妹妹的婚事,好几个婶子大娘,都围着娘打听。 三郎他不操心,那是一贯有自个主意的,可妹妹才多大呀。 可是,念哥儿这小子,一天天往自己家里跑,唉,发愁。 不过,次日被娘打发到县城买肉,又接来大姐一家三口后,他就不是发愁,而是发懵了。 因为,顾道长做为媒人,和程怀谦父子一起来家里提亲了。 这,顾道长不是七两的长辈吗?怎么还代男方来提亲了? 沈志看着站在程大叔身侧的程怀谦,这小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妹妹看。 耳边听着顾道长一句一句的夸奖,他不由侧目,说的是念哥儿吗? 关键是,爹娘也应下了婚事,而且,旁边的七两一直都是眼里含着笑。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图 沈笑接过程怀谦给的玉牌,上面好像刻了一个念字,想来就是他生父亲手给他刻上去的。 “七两,我一出生,我爹娘就把玉牌给我挂身上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程怀谦又拿出一个珠钗,道: “我没让爹请别人来,这珠钗我代我娘给你戴上可好?” 沈笑不介意没有女性长辈给她插戴,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程怀谦小心翼翼的把珠钗给沈笑插在发间,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别看这珠钗只有简单珠花,可却是他在泉州时,看林九爷自己打制时,跟着一起学的。 当时,就想着要给沈笑的,今天终于如愿了。 沈志在一旁看的心酸不已,他家七两,就这么订了亲了? 沈远夫妻两个是乐观其成的。 而沈曜心里则是果真如此了的感叹,只要七两中意就行。 管氏和沈大伯,都是一脸的高兴,小定礼,是要留亲家吃饭的。 不过,程怀谦自来在沈家住习惯了,到西院把刚刚交换的庚贴直接给沈笑道:“你帮我收好,我去帮大哥劈柴烧火。” 说着,塞下庚贴就跑东院去了。 沈志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见人走了,他双臂环胸,道:“七两,你干嘛答应他那么早? 还给你插了一个这么简单的珠钗。” “二哥,礼轻情意义重就行,而且这是念哥自己做的。”手里拿着两人的庚贴,沈笑有了一丝丝说不清的甜蜜感。 她道:“而且,念哥儿以后要在咱们村里盖房子。” “啊,他要当上门女婿。”沈志惊讶。 沈笑甩他一个白眼,道:“二哥,我是嫁人。” “羞也不羞,刚订亲就说嫁人。”沈志斜她一眼,扭头就走。 沈笑拿着庚贴进了房间,想了一下,就把两张庚贴一起放进了空间里的卧室。 又将程怀谦给她玉牌拿出来,打算放到桌上时,突然一声剑鸣声响,沈笑只觉腰上软剑挣脱了开来。 手里的玉牌也滑落到床上,一瞬间,整个空间都摇晃了起来。 下一刻,她人就被甩出了空间。 幸好最近和舅公学了些身法,沈笑反应极快的一个侧闪,人就站到了房间的地上。 想到了什么,她赶紧的感觉空间,却发现,自己竟然进不去了不说,也感受不到空间。 意识之中,只有一只沉香木镯在漂漂浮浮。 摸了摸腰间,软剑果然是不在身上了。 沈笑两指托着下巴,猜测会不会是空间融合。 她双眼一亮,这镯子,玉牌,软剑,都是女帝传下来的东西,融合后空间里的田会更多吧? 哈,以后就让程怀谦跟自己一起种田。 她完全没有想过,从此以后打不开空间的事情。 事实上,这空间确实又在三天以后打开来。 不过,田还是那两亩,空间还是那么大。 只不过,在空间卧室的床上,多了一个盒子而已。 沈笑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图,画的是一个块很大的石头。 上面有几处标记,她感觉好像是传说中的五行八卦阵图。 除此之外,盒子里除了一个玉戒,什么也没有了。 不是吧,这么大的动静,就给她一个阵图? 沈笑无奈的收好放在桌上,又检查一下软剑,还是原来那样。 只是念哥儿给自己的玉牌,看着与盒子里的玉戒一样的颜色。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将玉牌贴近眉间,嗯,很好,就是一块玉牌。 滴血认主?拿针扎一下无名指,血滴了,却没有被吸收。 拿起玉戒放在眉心,哇,不得了,里面有个几尺宽高的空间。 沈笑也是看过修仙小说的,“这难道就是纳物戒?” 她在想,什么时间把戒指送给程怀谦? 打谷场上,沈拾的准女婿马小江正带着弟弟妹妹来一起帮忙。 就有人打趣拾嫂,“小拾家的,你这女婿可真赚,几乎全家都带着来收麦辗场。” 拾嫂子哼道:“我也这福气,你羡慕不来的。 瞅瞅这打麦场上,就我家女婿在这儿。” 开始时,她是不乐意闺女嫁过去的,不过后来,七两给马家出了做吃摊的主意,对比一下媒人说的其他家,她就同意了。 “呵,可不是只你家女婿在,看伯文家里,也有一个劳力在。”姚氏指指和沈笑一起挑麦子的程怀谦道。 “三伯娘,念哥儿和曜哥儿关系也好着呢。”小拾家的反驳道。 姚氏哼了一声,道:“见天住在这儿,还说不是童养夫。” “三嫂,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管氏不知何时,站在了姚氏不远处。 姚氏一顿,“我什么都没有说。”然后拿着木叉开始挑麦子。 管氏也不理她,直接往自己麦垛走来。 “七两,念哥儿,你们两个歇会儿。 快来,伯娘给你们带了蒸酥酪。” “来了伯娘。”沈笑放下叉子,喊程怀谦一起来吃。 接过冰冰凉凉的酥酪,沈笑问道:“伯娘,地浇完了吗?” 今年的天,特别的热,而京城附近又是十年九旱。 地里干的厉害,为了下一季的收成,大家一割完麦,就去田里浇水了。 所以打谷场剩下的这几亩翻晒麦子的活儿,就派给了沈笑两个。 “伯娘,运河的水位都下降了,咱们还是早做准备吧。”沈笑喂了跟来的昌林一口。 “别再给他吃了,刚刚在家时,昌林已经吃一碗了。”管氏给两人打着扇。 道:“怎么准备?这会儿忙夏收,可不敢下雨。” “伯娘,七两的意思是,咱们把红薯苗移完之后,在一号地二号地多打几口井。”程怀谦压低声音道: “还有就是买些粮食备着。我爹前几天从京里回来,粮价又涨了。” 沈笑点头,“对,除了这些,就是在买来的荒地挖几个大蓄水池。” 管氏道:“地都没有开出来,挖哪一处?” “等夏种之后,咱请村里人开荒。 伯娘,把后庄村人也雇上一起来。”沈笑终是忍不住,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昌林,又挖了一勺舌的酥酪。 “村里人的地才开了一大半,他们愿意干吗?”管氏算了算,算不清请这么多人开荒的价钱。 沈笑知道她的顾虑,道:“伯娘,你忘了,我还有些银子。” “我这也有。”程怀谦道:“伯娘,你只管喊大家来,他们一定会想挣这个钱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买米 “伯娘,建好蓄水池不仅旱时能用,就是下大雨了,也能够给我们田里排水的。”沈笑继续鼓动道。 “先收完麦子再说。”管氏心里已经同意了,她是经过旱灾水灾的人,自是知道的。 沈笑见伯娘已经在考虑了,就知道这事儿有门,和程怀谦相互对换了一个成功了的眼神。 两人眉目之间的神色,管氏都看在眼里了。 她笑着不语,看两个孩子大口吃着酥酪。 沈笑吃的最快,程怀谦看她吃完了,“我再分给你点儿。” “不用不用,已经够吃了。”沈笑推回碗,准备起来去挑麦子,就见大嫂跑的很快过来。 “娘,七两,家里有客人来,赶紧回来一趟。”周氏喘着气,低声道。 管氏晓得儿媳素来稳重,这么跑来,定是有极要紧的事。 “回家。”她顿了顿又道:“念哥儿也来。” “哦。”程怀谦三两下吃完,将碗放入篮里,跟着一起回家。 拾嫂见他们都往家走,喊道:“文伯娘,你们咋干一半就回家了?” 沈笑接道:“拾嫂,回家拿点东西,一会儿就来。” “哦。”拾嫂纳闷到底是什么事情。 沈笑也纳闷,但是周氏在前面走的很快,就是没有说为什么。 到家一看,原来是嫂子的爹周大伯和周家大哥周方海。 两个人脸上好像还有蹭破皮的地方。 “姥爷。”昌林直接扑向周大伯怀里。 周大伯被他一撞,呲起了牙,倒吸一口凉气。 周氏眼疾手快的抱开昌林,“姥爷累了。” “亲家,你们这是?”管氏看着十几袋的麻袋好像是粮食。 周大伯道:“亲家,这是我和方海在通州抢到的米。” 他脸色很不好看,“亲家,本来今年旱,又加上麦子没收完,米价涨到三百文一石。 可今天我们送货时,米已经涨到四百文一石。 我们刚结完帐,外面的米价就涨到了四百五十文,我原打算买一石的,可是刚称好一石,就涨到了五百文一石。 整个通州城开始抢购粮食了,幸亏我当时就在粮店。 所有粮价都涨了,听说是今年江南一带大旱,漕粮只送来了一半。 我雇了船直接运我们来到马堤码头。” 管氏一惊,沈笑当即立断道:“念哥儿,你快骑马进城,通知大姐和谭秀才家里,还有二舅他们先买些粮食。” 周大伯道:“县城怕粮价也涨了,粮商们传递消息快。 路上,见有信鸽飞过快马疾驰。 你得快点去。” 沈笑则是问道:“周大伯,不会是粮商故意哄抬市价吧?” 周大伯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我是在常记他小儿子做工的店买的。 小常说,从开春起,苏常一带就开始旱了,当时他们东家就屯了好多米。” “我们得赶紧买些,若是南方的灾情严重,今年一年,恐怕到明年粮价都下不来。”管氏催程怀谦快去。 “好,我马上就去,七两,拿些银子给我。”程怀谦跑到后院牵马,这是老顾头养头一匹老马,早上时,他们和程大为一起来帮忙浇水。 “我去拿。”管氏急步进了里间。 “我去通知大伯。”沈笑又对也准备出门。 周氏拉住她,道:“七两,苗婆婆已经去通知了。” 她话音才落,沈大伯他们已经来到家里。 “亲家,得用用你的车。”他抓住周大伯道。 “好,方海,卸车。”周大伯很利落的答应。 程怀谦接过管氏递来的银子,先行骑马进城去了。 程大为也一起,他要回村通知族长。 周家的骡车才卸完米,沈村长也跑了进来,“伯文哥,二郎说的……” “别管其他,通知有车的人家一起去县城买米盐。 粮食可以不卖麦子,但是盐必须买。”沈大伯道:“十多年前那回,米一石涨到一两二钱。 盐一斤都到三四百文了。” “我马上去。”沈村长太知道这个了,那会儿大旱时连盐都买不着了,私盐也没有。 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顾道长拍拍沈笑,两个一起来到了西院。 “七两,别怕,顾旗有存粮食的习惯。 不论是笔管胡同的秘室,还是明石坊的地窖,他今年都放了稻米进去。” 一起来的老顾头点头,道:“以前笔管胡同每年我都会存一千斤米。 今年收回的宅子,我存进去了两千斤。 对了,盐我也备了二三十斤。” “顾阿公,你真是太厉害了。”沈笑真心服气。 她道:“不知道县城现在如何了?” 程怀谦赶到县城时,发现粮店已经有不少聚集,他找到沈悦家时,沈悦道:“念哥儿,二舅来通知的,你姐夫他和谭秀才听到信儿就去买米了。 二舅已经说了,说来不及通知你们,给你们都先买上。” “大姐,大伯他们随后就到,我先去买盐。”程怀谦打马就向街上的店铺跑去。 “念哥儿……”沈悦都追不及他,她想说,家里做豆干,备了些盐的。 要知道,盐是管控十分严格的,官府指定地点专卖,除了这些店可以买到,其他地方买了,就是私盐,要制罪的。 程怀谦没有想到的是,每个官盐指定的地点,都已经挤满了人。 他想了一下,直接打马去找永福斋的管二舅。 在他的帮忙下,从朱家的店里买到了盐。 “二舅,盐放你这里,我去米店。”程怀谦不敢耽搁,又跑到粮店时,终于在一家店里遇到了沈远。 望着前面排长队的人,他道:“大哥,你怎么一人来这个店了,其他人呢?” “分在不同店里排了,现在,每个人都只能买到一斗米粮了。”沈远没有想到,一会儿功夫,就全城动了起来。 后面有人吵:“你加队,后面排队去。” “对,不能加队。有官差看着呢。” 这么大的动静,县衙不可能不知道。 衙役差吏们,早就开始一个个地方加派人手巡视了。 程怀谦大声道:“放心我不加队。”他转向沈远道:“大哥,别担心,麦子马上就都能入仓了。” 沈远道:“你后面排队去吧。” “嗯。”程怀谦到后头排队,心道,这应该真的,不然县尊不可能不压价。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数字 林修尧不是不想压价,而是压不下去了。 从开春起,各地就闹起了粮荒,官府一直压制着价格不让涨的过快。 可是今年苏常松一带大旱,眼看下个月就该收早稻了,地里的稻子却是大部分都绝收了,即使有的有产量,估计也减了半数以上。 京城的米,靠的都是江南的漕粮,粮商们对此最为敏感。 “扬帆,外面情况如何了?”他喊来人问。 扬帆进来回道:“少爷,米价五百文一斗,高师爷已经请了几家粮店的大掌柜,正在茶楼。” “嗯,和曹捕头他们交代好,一定不能发生抢买的事。”林修尧交代道,如今,米价控制在六百文以下这个价位正好,再高,容易出事。 “是。”扬帆退下。 林修尧奇怪,这次粮价消息怎么比以往传的都快。 …… 皇宫内,宣德帝亦在问这个问题。 户部刘尚书回道:“陛下,这背后定是有人推波助澜。 耽误之急,除了派人到江南去主持大局,还有就是北方新收夏粮小麦,常平仓此次须得出手调高收购价。” 宣德帝虎目一列扫,看向众位大臣,“你们以为呢?” “臣附议。”杨学士杨奇出列。 “臣附议。”吏部尚书亦附。 余下几位尽皆附议,而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谢姚则是道:“陛下,边关应加强防范。” 宣德帝颌首,道:“着令各边关守将,务必加强戒备。” “是。” 礼部尚书又奏道:“陛下,京城附近,今年也略有干旱,理应早做准备。 防止端午后,暑天过于醒热。” “着令惠民药局,备好一应药品。”宣德帝道:“谁去江南合适?” 问题一出,几位大臣就开始举荐,最终,吏部尚书举荐之人被派往江南。 等到皇帝与太子两人回了书房时,宣德帝问道:“是谁?” 太子回道:“可能是赵榆。” “哼。”宣德帝眼孔微缩,“一群臭虫。 前朝顾家的皇室嫡支,早就已经在京受爵传承,那些打着前朝藩王旗号的,都是些投机之辈。” “爹,你消消气,前次抓住的叶虎,已经有人向他出手了。”太子道:“不过我们早就给他换了牢房。 出手的人,已经被抓了。” “好,尽快找到这个赵榆。”宣德帝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 …… 这一天,过得都比较慢,沈笑先是和大嫂与伯娘翻挑了打谷场的麦子,又跑去地里接着浇水。 直到傍晚时分,才迎来了大哥一行人回家。 车上拉的稻米并不多,大家买的主要还是杂粮,最主要都是到城里询问粮价了。 沈笑问道:“大哥,米价涨到了多少。” “糙米五百二十文。”沈远叹息道:“城里的,离城近的,都跑去买米粮了。 就是,白面价格涨了,可收小麦的价,却涨的不多。” 顾道长却是道:“我看,你们近河的两块地,麦子都长的很好,等到明天把最后一批麦辗完。 差不多就该估出来一亩的产量了吧?” 留在沈家没走的周大伯,下午时,已经知道了顾道长的身份,他道:“我去年换亲家的一亩种子,前两天先收的那亩地。 一亩产量足有三石多呢。” “是三石两斗三升八合七勺。”周方海给出了精确数字。 “这么多?”沈大伯惊讶了,他估摸着一亩差不多三石,却没有想到超过了三石。 等到一袋袋麦子入仓子后,大家纷纷来找沈大伯换麦种。 因为他们去年换的,亩产竟然都高达三石左右。 三石呀,想想就心颤,特别是最近粮价一个劲儿涨的时候。 现在一石米五百多文,白面也差不多五十文一斗了。 里长们已经通知了,卖麦子可以直接到西市新辟出的粮薯市去,一 林修尧今天是来一起种玉米的,午饭后在西院书看时,听到东院人声鼎沸,他就过来看看。 好家伙,院子里放了一袋袋的麦种。 而沈家三兄弟,正一个个过称倒腾粮食。 他不由的想上前看一下,“七两,大家这是来换你家麦种了吗?” 正在记数的沈笑点头,道:“对,去年种的亩产二石四,今年每亩下来,平均能到三石二。” 林修尧心下一凛,他先去沈大伯身边抓了麦子看。 旁边的村民们,见过县尊好几次了,都觉得他没有架子,从来都是温和亲善的。 但是这一刻,县尊一脸的严肃,搞的正闹哄哄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招呼沈笑过来,“怎么回事了,这么多?” 乡试子卯午酉 会试丑辰 大兴东 宛平西 京县 县试二月十五日,5场 隔一天考 府试四月十五日,3场 隔一天考 二十一放榜 提堂放派九百人 顺天府府试,院试在贡院 京城60多平方公里,百万人口,二环 东西十多里,南北20多里 外城南北28里 一平方公里1500亩 60x1500--90000亩 9万×667÷(20里x5百米) =6千米÷5百米=12里 从安定门南东直门北到昌平需一个半时辰 2月运河飘冰民运不通官船南下 贡漕官民顺序,破冰船固铸铁。 阳历11月底,农10月20上冻 冬运河北上顺水,南下逆水,船一小时30里 冷11月24日从苏州船一千里到济宁12月初10日,16天 12月十一到二十七济宁到通州马车1200里,日行八十里开外,16天 民船2月时间,官船不税快 通码头至城东朝阳门40里,早门5点出发到巳正10点计5小时 半日时间到京城 东南侧崇文门税门,河北涿州的酒 仁寿坊离皇城近,弘治多住圈半圈外城,嘉靖修南城天坛,东西便门。 东便门内外墙间,向北朝阳门东直门,向西崇文门正阳门。 崇门北护城河崇北坊 坊与坊有街,生意 隆福寺,京 三教庙,通 普济寺,陆辛庄 乡试之年停院试 宣12年无乡试 13年有乡试 文中说会试是恩科 14年考县府府 正式会试庚辰龙年 15年考院试辛巳年 16年乡试壬午年 17年会试癸未 崇教坊邻国子监 京坊多少条胡同 西安富坊 仁寿坊正东偏北,安定门大街东南角,六部国监近 东南王公府邸` 新生儿5一8斤正常 丑辰未戊会试 子卯午酉乡试 寅已申亥不考 明清两代 第二百章 信心 林修尧沉吟片刻,“你们还换你们的。” 大家松了口气,然后问沈大伯:“文大伯,一斤换一斤你太吃亏了,我们你加些。” 沈大伯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去年给别人一斤换一斤,今年给你们加价,那我成什么人了。” 他只所以这么,关键还在于大家也就换个二三斗。一亩地的种子而已,他搁不住得罪人。 村里谁家种子不错,大家都是这么换的。 沈笑把各家要换的斤量算出,笑道:“各位叔伯们,我们东洼和半坡用了一样的种子,但是半坡的地薄,一亩平均只收了将将两石不到。 所以这种子,你们紧着上田种呀。” 大家七嘴大舌的道:“那好种子一定是紧着上田。” “七两,往常上等田才收两石有余,中田收一石多,你家半坡地养的好,比中田还多了。” “是啊,我家半坡地只收了一石多一点儿。” “你们也不想想,大郎几个从种薯苗开始,这两年给半坡施了多少肥。” “就是,往年那块地水肥都跟不上,这两年他们兄弟,把那地养的有劲儿。” “伯文哥,你真有福气呀。” 沈大伯只咧嘴笑,他儿女们确实能干。 他们这边说着,动作却是不慢的,很快一二十几家就都换好了。 换好后,大家也不像以前似的留下聊天几句,而是都背着麦子回家,生怕林县尊反悔不让他们换似的。 程怀谦帮着三兄弟,一起把换来的麦子与仓库新收的分开放好。 林修尧看着一屋的麦子,道:“你们上等田一共多少亩?” “十二亩。”沈大伯道:“收了三十八石多。” “换过还余剩三十三石多。”林修尧拿过沈笑的本子,道:“大伯,留够你们家自己的,其他我都要了。” “一百文一斤吗?”沈笑问道,她端午后去县城看过了粮价,麦种价位倒是波动不大,究其原因,还是京城附近的小麦没有减产,且每年专门买麦种的人很少。 “对。”林修尧肯定的点头。 沈笑看看沈大伯,现在粮商收一石麦子,也不过三百文左右,他们卖给林修尧绝对是赚了。 沈大伯何偿不知道,他想了想问道:“七两,咱们家和你舅舅家,需要多少种子?” “爹,大舅二舅他们去年种了一亩,应该不缺种子。”沈志亲自去送的,所以他心里有底,然后他给沈笑打了一个眼色。 沈笑挑眉,笑道:“大伯,谭先生家里还有几十亩地。 咱家现在有四千斤透头的上等田小麦,自家地里就得留下四五百斤种子。”至于半坡地那近两千斤麦子,留下自己吃吧。 她空间里倒是还有许多刚收割的种子,可也不敢凭空拿出来卖呀。 “那,县尊你看,卖给你三千斤种子可以吗?”沈大伯道:“家里还有不少亲戚,好歹大家都能换些种。” 林修尧颌自,“当然可以。”他买种子,就是为了让大家都种的。 订下种子,他就坐不住了,火速带了人回县衙。 沈笑这边把十两的定钱交给管氏,就听沈志道:“七两,咱们明年可以卖种子了。 要是永福楼的朱老板知道,肯定愿意来收这麦种。” 一下子挣下了三百两,真是不敢想。 “净想美事儿。”管氏敲他一记道:“那今年打三石,谁晓得明年能不能打三石。” 沈笑倒是有信心自家种子一直打三石,大不了哪回产量降了,她再从空间里换。 但是,她希望这种子能够被激发后,保持较为持久的潜力。 …… “县尊,这种子明年能否还是亩产三石?”高师爷捧着扬帆带回来的麦子问道。 林修尧踱步,几个来回之后,他道:“我在考虑,要不要将此事呈文州府。” 钱师爷建议道:“县尊,应该呈文的。 原先咱们县里就推广了白薯,效果就非常好。 今次,再选些农户种这个麦子,若是明年产量保持三石,甚至更多……” “我也觉得应该呈文,现在米价上涨,麦子要是能够高产,就能抵抵过高的粮价了。”高师爷是赞成的,治下有小麦高产,对县尊的考评更有益处。 林修尧下定了决心呈文,最不济,别人种了还产两石罢了。 不过,沈家村的其他几家,他亦去问过,确实都超过了三石。 听说沈大郎岳家也亩产三石多。 而且他找来了管大舅问,说是那一亩确实高产,晒好后就入仓准备当种子用。 这两家的地,可没有种过紫云英肥田。 或许这种子非常适合在本地种。 …… 沈志没有想到,刚给谭家递了信儿,谭秀才就亲自来了。 他一看麦种,就道:“这比我去年在京里买的粒大饱满。 亲家呀,我按种子价买你几斗。” “那怎么成,咱们一斤换一斤。”沈大伯可不会收他这个钱。 当下,他就让沈志给谭秀才称了一百斤。 谭秀才越发觉得给孙女儿找了个好人家,嗯,沈家递来的三个成婚日期,还是选秋末种了冬小麦之后好了,冬天有些太冷了。 而沈笑,则是让程怀谦给后庄村程族长家送去了几斗。 人家蒋老太太二月里就和她订下换种子的事。 等到程怀谦背回了换过的麦子,和沈笑道:“蒋奶奶还问起了萧太太。 她说,原以为我爹回来后,那人会再来,没有想到却不见了踪影。” 沈笑知道程大叔又进京里去打听了,她道:“程大叔还没有找到人吗?” “没有。爹去了她以前的家,人都说孙家搬走了好多年。”程怀谦蹙眉。 道:“爹真是被她给害苦了。” 沈笑想了想,与他道:“我那次听到萧太太说什么在王爷封地的,会不会孙家进了哪个王府?” “齐王,周王,唐王?”程怀谦问道。 “只听到王爷封地四个字。”沈笑道:“如今,京里有好几个留京的郡王,也可能说的是哪个郡王。” “七两,我想进京去找找我爹。”程怀谦总觉得的不踏实。 “你知道他落脚何处吗?”沈笑想了想,道:“等红薯种完了,我和你一起进京。” “不开荒了吗?家里还要盖房子。”程怀谦已经找沈大伯商量过了,在一号地上,也给他和七两再起一座房子。 第二零一章 好看呀 “盖房子的事有大伯和伯娘呢。 而且,舅公也会帮忙,二号地也要盖几个草房子。”沈笑还没有进过京城。 顾道长说她满月后进过,但是她没有印象了。 沈笑告诉程怀谦,京里还有一座顾道长送的宅子,里面还有存着的米粮。 程怀谦却道:“你要进京,伯娘定然会派人跟去。 这样家里人手就不太够用了。 七两,不如让舅公带我们去,这样大伯他们就不用担心了。” 沈笑想想也对,于是就找顾道长商议。 顾道长肯定是愿意的,他道:“图纸我都画好了。二号地怎么规制,有三郎这个童生在,不会出错的。 至于一号地,就和你家里盖的一样,一排四个院子,都是三间正房,有后院。” “舅公,我大伯还是不要盖厢房吗?”沈笑倒想一下盖齐的。 顾道长已经劝过沈大伯了,“我和念哥儿的都要盖,你大伯就决定另两个也盖出来。” 沈笑对此十分开心,她本心里是想将现在住的东厢厨房,也都改成砖瓦房的。 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的来。 只是刚栽完红薯,把一号地苗床也平了,沈笑打算和大伯说进京时,高师爷一脸喜气的找来了。 原来,林修尧的呈文,被送到了宫里。 皇帝正为还想再涨的粮价发愁,林修尧这边就出了亩产三石多的小麦。 加上招了林修尧进宫,知道这种出三石多小麦的人家,就是那年提议种红薯的人家后, 一个高兴,宣德帝给了沈家奖赏,高师爷是让沈家做好准备,一会儿赏赐的物品就来了。 虽然只是奖赏,但沈家也要摆了香案,净水洒院的。 刚刚准备好一切,就有一队人骑马而来。 林修尧赫然也跟着一起来到了沈家。 在沈笑跟着大伯,全家都跪下领受了二百两白银,几匹丝绸宫缎之后,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 沈大伯塞给太监一个荷包,请大家留下用膳时,小太监推辞谢过。 一起来的侍卫们,装走了一千斤的小麦种子。 又如来时一般,很快离开了沈家。 可是整个沈家村的人都在县尊他们离开后,进来观看皇帝的赏银和宫缎。 那银子被大家传了一遍,都说要沾沾喜气。 沈笑则是拿了其中一个二十两的银锭,看到上面打着官印,她向顾道长请教,“舅公,这银子要供起来吗?” “不用,上面没有打上御制二字,只是普通的封赏官银。可以花用的。”顾道长指了指宫缎,“那个,你们目前倒是用不着。” “给我二嫂下聘时可以用。”沈笑也知道丝绸很值钱,关键宫里的东西,很有面儿。 送走了村里人,沈大伯很高兴的道:“这银子就用来雇人开荒。” “爹,现在短工一天五十文。”沈远不由提了一句。 “工钱也都涨了。”管氏叹道:“怕是今年不会降下来了。 开荒只用妇人孩子是不行的。” “伯娘,这钱是意外之财。”沈笑趁机道:“不如盖好那边的宅子时,把东西院东厢都盖成砖瓦房。” 管氏捏一下她的鼻尖,笑道:“你早就想换了吧?” “嗯。”沈笑干脆的承认,“都盖成砖瓦的,才齐整。” 沈大伯倒是赞成,他道:“正好,七两说打井的事。 这麦收完了,夏种也都完成,天还是不见一点儿雨气。 也亏了咱们村挨着河,不然今年的灌概就是个问题。 过两天选日子起宅子,都打上井,二号地也打上一口。” 他考虑的是,趁着手里有钱,把宅子都做好,将来儿子们成亲分院而居,每家一口井,谁也不麻烦谁。 皇帝爷爷这赏银来的正正巧儿,不然,他还真舍不得打这么多井,一口下来十几两。 说干就干,沈大伯立既去找了盖房子和挖井的师傅。 村里人都知道沈家要起房子了,原来看拉来的砖瓦,以为只起两个院子,没有想到挖地基之时,居然一连起了四个院子。 而且,还找来专门挖水井的师傅,哎呦,皇帝爷爷赏的银子,一下就花去一半了。 他们一边来帮忙,一边的羡慕。 不过,不论是盖房子还是开荒,沈笑都没有看,而是与大伯商量好,她随着舅公进京一趟。 沈大伯和管氏确实想着派二郎一起跟来,但是顾道长说带着两孩子到京里两三天就回来了,而且京里有现成的住处。 他们夫妻想想家里的一摊事儿,就没有再坚持派沈志一起。 …… 沈笑和程怀谦,跟着顾道长乘船到大运河北端终点,通惠河。 大通桥有三孔拱形桥洞,桥墩尖形的,这是为了方便水闸分水。 与大通桥上回望玉带般的河河流,有无数驳船穿梭其间,帆樯往来不绝。 岸边垂柳成行,远处楼台水榭林立,荷叶连连,芳草茂盛,茶馆酒肆内有文人墨客进出,客栈内外有南来北往的客商。 来往的行人,木船帆览,鸟鸣声清脆,琵琶声入耳,好一副京城水乡画。 程怀谦怕沈笑丢了,至使至终都紧跟着她,见她都看痴不走了,笑道:“七两,将来若是到江南,你怕是更加移不开眼。” “好看的呀。”沈笑跟上顾道长,下桥不远即进了东便门。 “舅公,那边有蟠桃宫呀。”沈笑看什么都稀奇。 顾道长笑道:“此观每年三月初的蟠桃会,颇为壮观,明年可以带你来看。” 沈笑摇摇头,她知道很热闹,就和通州的庙会一样,杂耍小吃游人如织。 但是太挤了一些,“舅公,听说外城的小吃很多,很不必等庙会那一天再吃。” “呵呵,这倒也是。”顾道长赞成道。 他们一路沿着护城河,快走到崇文门时,就有人敲着锣让路人退避,有兵丁校尉骑马立于路两侧。 远远望去,一辆辆华丽的马车迤逦而行,进到了崇文门内。 待到车马行完,本来就有些尘土的街道,更是荡起阵阵黄土尘埃。 只听得旁边路人道:“是齐王车驾。” “还有乐安郡王和几位镇国将军。” “这是出游去了吧?” “听说是去城外上香了。” 纷纷议论声中,程怀谦领着两人,来到河沿胡同的一处小宅。 第二零二章 消息 拍响了院门,很快就有人来应门。 一个八九岁的小孩,问道:“你们找谁?” 程怀谦弯腰笑道:“小虎子,我是念哥哥。” 小虎子不记他了,一直盯着他看,这时,院内走来一位老者,“呀,真是念哥儿呀。 快快进来,刚刚你婶子送来了冰饮。”说着又看到了顾道长:“这位道长是?” 程怀谦:“我舅公。” 顾道长一礼口称福生无量天尊。 老者边回礼边请他们一起进到院里。 沈笑跟着一起进来,这是个一进的小院儿,只有几丈进深且房子老旧,但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正房厢房,加上厨房和倒座儿,小小的四合院里,还种了石榴搭了瓜架。 正是瓜果茂盛之际,藤架上的青色的胡瓜嫩绿嫩绿的。 程怀谦递上几封点心道:“游爷爷,我是来京里寻寻我爹,他上回说是住在您家的面馆里。” 游爷爷并没有客套的推拒点心,而是吩咐小孙子进屋端来了冰饮。 是冰镇过的绿豆水,还有几牙冰过的西瓜。 每天夏天,京里就有专门的冰窖向外卖冰,富贵人家有自己储冰的,也有去买冰的,总之多数会在屋里放了冰鉴来用。 而普通人家,则会偶而买了街上冰饮店的冰饮和果子来解解谗。 此处乃是外城,向来贫民居多,游家却有一座小院又能拿出冰饮待客,可见家境尚可。 沈笑几人自是不会动那冰饮,只听游老头道:“你爹这次在我家面馆只住了两日。 然后就说打听到消息了,就离开了。” 程怀谦心下一凛,忙问道:“游爷爷,我爹有说过什么消息吗?” 游老头倒真是知道,早年间他小孙子在街边玩耍时,有次差点被马踩伤,是租住附近的程大为救了他,还给他送到医馆诊治。 小虎子是他家独苗苗,打那儿以后,他家就与程大为很是亲近。 而且,以前孙家就住在附近的 他道:“说是打听到老孙在一家北城发祥坊一家叫登云楼酒楼做采买。 那处,可都是富贵人家,也难怪我们这些穷街坊几十年没见过那孙家人。” 沈笑想了一下,发祥坊被德胜门大街,坊内又有护国寺。 出入其间的都是豪户大户,与崇门外的崇北坊,隔了一座内城。 略略聊了几句,程怀谦就告辞离去,并且留下了明时坊的地址,若程大为找来游家,还请游家告知他地址。 出了胡同后,三人就转道上了崇门外大街。 崇文门是税门,凡带货进城者,都是要交税的。 沈笑他们三人安步当车,没有人收他们的税。 过了城门就是崇文门里大街,其东面就是明时坊。 街两边店铺林立,两层三层的建筑比比皆是。 不过,沈笑的他们这处宅子在坊内的胡同里,离贡院比较近,与之只隔几条街而已。 且附近宅子多是或住或租的读书人,还是比较安静的。 顾道长带着两人,打开了一座宅门。 这宅院是个如意门,进去就是一面简单的影壁。 如意门东侧过屏门有一间门房,这门房就是有钱人家的守门人住的。 对面的墙后,清晰可见有一溜儿东厢房,像是个窄跨院儿。 西侧则是倒座,用来招得客人的,再往西边又一个月亮屏门,那处还有一道门隔开的倒座房。 且隔成了一个有两间倒座的小小院子。 再往西隔开的墙内,应该是做为外院官房使用的。 沈笑勾勾头后又倒了回来,程怀谦也跟她一起倒了回来。 看着正迎面的垂拱莲花,徐徐如生。 推开垂花门,就看到院里的两株石榴树,大水缸。 正房三间各有东西耳房一间,东西两间厢房都由抄手与正房和垂花门连了起来。 从垂花门东边月洞门进去东跨院,这处应该是厨房,还有一囗水井。 “舅公,这宅子可不小呀,小三进了,买时不便宜吧。”沈笑没有想到,院子还挺大的,正房后面还有院子,估计没有千两拿不下来。 “哈哈,二十多年前买时五六百两,后面的小院子,顾旗说盖后罩房的。 典出去这些年,也就没有盖。”顾道长说着,带他们回到正院后,又从东耳房旁边的月洞门,到了小小的后院。 这里倒是顺着墙,对着东跨院盖了一间小小的北房,里面放有一些杂物。 顾道长带两人进了房间,推了推一处砖墙,就有咔嚓声响。 原来地上一处石板移动了位置。 通了通气流之后,沈笑从挎包里拿了火折子和蜡烛出来。 点燃后,由顾道长引他们两个拾阶而下。 这处算是地窖了,看着二十来袋的米粮,和半袋子的盐,沈笑打开道:“舅公,这还是辗好的粳米。” “嗯,顾旗在笔管胡同也存了一千斤。 每年新米下来,他都要捣腾一遍。”顾道长点头,打缸里的一袋小米给两人看了一下。 这里除了米盐和大缸,别无他物。 三人出去后,顾道长又在另一侧按动机关,指了指下面,道:“这边是冰窑,不大,但是储的冰足够夏天用。” 一般凉意从台阶处直飘上来,沈笑迫不及待的下去,好多块冰就放在专门修好的槽里。 她道:“要是二哥在这里,就买了果子打成汁儿,让他卖冰饮去。” 程怀谦拉她上来,道:“下面太凉,你不适合一直呆那儿。 担个担子卖冰饮,很是辛苦的,不如开个店,卖各种酥酪冰茶。” 沈笑想了想,古代其实是有冰船和“冰淇淋”的。 她道:“那要有铺子才行的呀。” 顾道长笑道:“咱们家的铺子就在附近的街囗。 虽然门脸不大,做个小生意还是可以的。” 沈笑摇手,道:“我就这么一说,只开一家冰饮店,过了夏天要是没有其他营生,那店还不如租给别人。” “你可以考虑冬天卖热汤。”程怀谦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关键家里没有谁来京里开店,而且他们在京里也不熟,且等以后再说。 正房里有老顾头早前顾道长刚回京时,就送来的几床铺盖。 沈笑和程怀谦两个,把铺盖搬到外面晒,然后又马不停蹄到东跨院里井里打水。 辘轳架就在一处草搭的小厅子下,很好的保护了井架。 顾道长要动手帮忙时,沈笑拦下了他。 第二零三章 酒楼 这院里一应家具俱全,只是一层尘灰要打扫。 毕竟顾道长他们三月离开京城后,院里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收拾了。 沈笑与程怀谦先将正房东屋收拾好,以备顾道长午休。 其他房间,也就西厢两间房,两个人好好收拾了一下,就这擦完后,也已经快到未时了。 带来的衣物和吃食放好后,沈笑啃着桃子道,“不如我们街上吃吧。”她手艺也只是能做熟而已,可不敢让舅公跟着受罪。 “煮些粥,也不是不能吃的。”顾道长笑道,“外面此时正热着呢。” “那我去买回来吧。”程怀谦提议道。 今年天比往年更热一些,家里盖房和开荒,也都避开最热的两个时辰。 沈笑却道:“厨房里只有锅,没有碗筷。 咱们外面吃过后,正好买些盆碟茶碗之类。 对了,还有油盐酱醋。”其实她空间里有,但谁让她不敢拿出来呢。 顾道长咬了一口桃子,“七两,这桃子比你昨天摘的还甜。” “嘿嘿。”那是当然,早上放到背篓里的桃子,是她从空间里摘的。 今年,她家的水果都没有去通州卖,只谭秀才就在县城的各种文会,帮他们卖完了。 家里树上的桃子,如今也不太多了,有些还未熟透。 吃完桃子的三人,决定到外面吃饭去。 此时早已过了午食时间,但是酒楼饭馆里,还是有客人的。 选了一家看着还不错的酒楼进去,还不错,大堂里并没有那么热。 仔细一看,原来四角都放了冰盆。 此时,大堂里没有几桌客人,二楼侧是时不时有说笑声传来,至于三楼,雅间包厢里的声音是传不出来的。 顾道长选了张桌子坐下后,简单点了几样小菜,听伙计说店里的烧鹅是招牌菜,沈笑就道:“上一份来吧。” “好勒。”小伙计很高兴,这桌客人好说话。 要知道,买一只大鹅可不便宜,二百文都是少的,做成菜那就是好几百文了。 且在京中吃席,鹅是大菜,是上席。 很快六菜一汤一甜点上齐,小伙计又道:“客官,店里有上好的葡萄酒,可要来一壶?” “哈哈,小二,你看他们是喝的起的人吗?”一道从楼上传来的男声,打断了沈笑要出口的话。 “呵呵,泥腿子进城,还学别人装阔。” 小二哪敢接这个茬,他们掌柜每耳提面命,道是每日里见的客人多了,京里掉块瓦片都能砸到个官来,谁晓得这进来的客人是谁。 更何况,这桌还有一位道长呢,听说有一脉都是火居道长,不禁婚嫁酒肉的。 这一位道长,刚刚进来之时,脚步轻盈,面容安详若世外高人,一看就是位有本事的。 “呵,原来是张家的小公子呀。”程怀谦抬头望去,在楼梯上下来几个书生打扮的人,他都未起身,笑道:“听说令堂兄今年中了三甲,张小公子准备何时科场中举呀?” “你!”原来这位就是当年在县城门口,指使随从打沈笑三人的张小公子张昱。 在京里的文昌书院读了好几年书,连考几年县试,至今仍然白身,连个秀才都不是。 哦,其实他连童生都没有考中,县城有很多人都说,张家的才气都聚到了二房,张家大房,唉,可惜了。 程怀谦提张昱的那位堂兄,一下子戳中了张昱的肺管子。 沈笑在顾道长慢条斯理举筷吃起后,也给程怀谦夹了一块烧鹅,还道:“念哥儿,吃饭了,不相干的人,理他作甚?” 张昱噔噔的从楼梯上下来,一副要来寻衅的模样。 他身后一个年青的锦衣男子拽住他,“昱哥儿。” “表哥,你放手,这两个就是乡下来的泥腿子,你看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新衣穿上,到这临仙楼来骗吃骗喝来了。”张昱想挣开手。 沈笑与程怀谦进京前,管氏带着周氏为三人裁制了新衣,都是文氏送的好料子。 她对沈笑道:“你们是进京,普天下最热闹的地方,世人都是先敬罗裳后敬人。 穿的体面一些,找人打听时,也从不至让人看轻了去。” 所以今天顾道长穿了一身轻便的松江布料道袍。 念哥儿穿了一身竹叶色长袍,腰间挂了一串玉坠儿,方巾一戴,俨然是位俊公子哥儿。 沈笑则身穿了襦裙,梳了双螺髻扎了雨过天青色的发带。 他们压根儿就当张昱是空气,照样吃着饭,两人忙了一上午,饿坏了。 张昱表哥重重的道:“表弟,你是读书人。 同窗一起来饮酒散心,你怎能丢下他们?” 猛得一个激凌,张昱看向几位一起下了楼的同窗,脸色有白了,他怎么能在众人面前失态。 给同窗们拱了拱手,道是有些醉了,但是却不愿在表哥的示意之下,向沈笑他们赔不是。 他表哥无奈向顾道长三人团团拱手道:“我家表弟有些醉了,还请道长见谅,小二,饭钱记我帐上。” 小二看向顾道长,柜上的掌柜也打算出了柜台。 沈笑在他拱手向自己时,立时起身避开一下,程怀谦也一样避开。 两人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给回礼。 顾道长则是道:“坐下吃饭。” 然后看向那位表哥,笑道:“不用费心,帐我们自己结。” 沈笑坐下后,听道那位表哥道:“今日打扰道长雅兴了。” 他转向小二,道:“给道长送两壶葡萄酒来。” “不必,今日我们不饮酒。”沈笑断然拒绝,她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他与娘陆氏长的太像了。 确切的说,是都和陆侍郎长的太像了。 掌柜的上来团团拱手,笑着道:“各位都是店里的贵客,酒由我来请。” 他转向陆公子,道:“陆举人,您今日的酒钱免单。” 陆公子摆手,道:“不可,掌柜的照价收即可。” 他又向顾道长拱手,道:“既然道长今日不饮酒,改天若有缘,某请道长一聚。 今日之事,还请几位原谅则个。” 顾道长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故作不理会这边的张昱,笑道:“你能护他一辈子?” 第二零四章 临仙楼 沈笑就瞄见那人面色一僵,她心里暗道,舅公这是不是有挑拔他们表兄弟的意思。 “你不要挑拔离间。”张昱早忍不住了,拉住表哥陆继晅,道:“表哥,你是举人,请他们是抬举了他们,既然是不领情,何必理会他们。” 陆继晅压下一丝不悦,这个表弟,分明是他瞧不起人惹事,自己帮他善后,却好似自己做错了一般。 “哈哈,恒之兄,你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了。”突然之间,三楼有人推开窗子大笑。 沈笑加快吃饭的速度,示意程怀谦也吃快点。 楼上的大笑的那个锦衣公子身边,又透出一个脑袋,金冠玉簪手握一把折扇刷的打开。 他也笑道:“张家小子,笑别人泥腿子之时,先看看自家裤腿上的泥洗干净了没有。” 张昱已经认出了楼上两人,一个是礼部左侍郎之子,另一个是永靖侯府的小世子。 他气在心头,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脸都有些胀红了。 关键是,三楼好几个雅间的窗户都打开了,他怎么忘了,今天是休沐日,好多人都会到外面聚会。 反倒是陆继晅拱手,道:“秦世子,何兄有礼了,我表弟他醉了。” 秦世子刷的收拢折扇,趴在窗台上冷笑,若炒豆子一般,噼立啪啦就道:“张家小子,你羞也不羞,怎么敢来临仙楼吃饭? 你们难道不晓得,这原是明嘉公主给陆侍郎原配守斋郡主的添妆吗? 噢,忘了,有人以代管的名义将此楼据为己有了。 可惜,被郡主安排的人直接捐给了朝庭。” 陆继晅义正严辞,一脸正色的道:“秦世子慎言,我陆家绝不会贪墨嫁妆。” “呵,恒之兄,没有说你们陆家,你自己可别对号入座。 不过,你可以回家问问去。 那,临仙楼的掌柜或也知道一二。”何敞挑眉笑道,今日之言传出,不晓得陆侍郎还能与爹争这个礼部尚书之位否? 掌柜的连忙拱了一圈手,也不敢插话,也不敢走开。 陆继晅已经脸色大变,“何兄慎言。” “你们莫要胡说。”张昱抬头怒道。 “胡说?此事礼部户部都有记录。”秦世子看向两人。 陆继晅心里隐约有些猜测,秦世子可能说的是自己娘,他咬牙,道:“清者自清。” 说完他甩袖大步离去,张昱顾不得后面的同窗,急急的追了出去:“表哥,表哥。” 那些被丢下的同窗们面面相觑,他们本来还为能被引见给侍郎家公子而自喜,现在,怕是不可结交了。 赶紧先回去吧,什么都不如多背几本书重要,反正张昱示好他们,也只是因为想要他们这次考试的卷子而已,并非真心结交。 掌柜的团团拱手,唉,怎么把仗打到他这里了,真是神仙打架呀。 “陆侍郎原配?秦世子,难道他现在的太太是继妻。”楼上有人问起这个问题,且还问的正大光明,连窗子都舍不得关上。 这是唯恐别人都不知道的么? 楼下的几桌也在窃窃私语之际,沈笑要起来去结帐。 顾道长按下她,道:“听听又妨?” 程怀谦看了看沈笑,道:“舅公,咱们还没有买家用的东西。” “不急。”顾道长抿了一茶,笑道:“酒楼都是同行,或许可以打听一下。” 沈笑乖乖的坐了下来,也给程怀谦倒了茶,“听听吧。” 就听到有一桌人小声道:“不对呀,守斋郡主不就是阅书楼的斋长么? 这年龄也是对不上的呀。” “听听不就知道了。”他同伴示意他不要出声。 “原来是齐朝最后一位斋长。” 又听到楼上秦世子站在窗边,向对面问话的人继续道:“可惜守斋郡主在战场上受过伤,英年早逝后,留下幼女扶灵回乡守孝。” 对面雅间儿的人,竟然搬了凳子仔细听。 周边几个雅间的窗子,一直没有关上。 二楼忽有人问,“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陆家姑娘,她如今在哪?” “我知道,从小我娘就说,她的命是守斋郡主救的。”忽有一人大声道:“原来,她嫁的是陆侍郎。 我娘曾说,郡主的女儿失踪了。” 二楼楼梯口有人问向掌柜的,“掌柜的,你应该晓得吧?” 掌柜的一看是督察院的御史,连忙又出来拱手,“庞御史,小人那会还只是别处的一个小伙计,哪会晓得临仙居的过往。” “呵,呵呵。”庞御史慢慢悠悠的下楼,行至半中,抬头望向三楼。 啪,啪,接二连三的窗户都关了上。 见他离开酒楼,掌柜的不由擦汗,这位大神是何时在二楼的,他怎么没有印象。 沈笑环视三楼闭上的窗户,以及周围悄无一声的大堂,十分的无语,御史这么牛吗? 陆陆续续的,大堂里的人都结帐离开了。 沈笑喊来小二,又要了一壶茶,道:“小二哥,北城登云楼的烧鹅也不错,和你家的大师傅不会是师出同门吧?” 小二哥忙道:“哪能那,口味不一样的。” “哦,他家不会真的出自御厨吧?”程怀谦给小二一块儿碎银。 小二收起,笑道:“是齐王妃的陪嫁酒楼,听说大厨出自王府。”他顿了顿,又道:“您几位在京里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几位王妃娘家都在京城,陪嫁也多是京里的铺面。 没有想到,这几位客人还真的挺大方。 “看来我们在那吃一顿也不亏。”沈笑谢了小二。 然后她和程怀谦一起去结帐,掌柜的给了优惠,一两三钱的饭钱只收了一两银子。 找到几个铺子买了盆碗勺碟,又买了蚊帐后,三人返回自家院子。 沈笑把蚊帐与程怀谦合力挂好,问道正在摇扇的顾道长,“舅公,您知道临仙楼是外祖母的陪嫁。” “我不知道,今天赶巧儿了。”顾道长摇头,道:“还真是巧了。 那位秦世子应该是永靖侯府的,他身边姓何的年轻人么。” 他沉吟片刻,道:“是礼部左侍郎之子。” “那他们对面的雅间,又是何人?”程怀谦觉得应该是官宦子弟的。 第二零五章 打听 “文昌书院上一任山长之子,现任大理寺少卿李清。”顾道长呼呼的摇着扇子。 笑着道:“偏偏今天还有个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在,陆家要不太平了。” 沈笑对此不置可否,她道:“登云楼还真是某个王爷家的,舅公,明天我们去北城看看吧。” “好。”顾道长就是陪他们出来找人的。 程怀谦向沈笑感激的一笑,从东城到北城,距离并不近。 内城东西相距十几里,南北则是二十多里了。 所以次日,沈笑就直接租了马车,从明时坊的大街,一路向北经过教忠坊的皇家书院,拐向顺天府大街。 一直往西就到了北城发祥坊的登云楼。 这京城别看是一个城,却分属两县,东边归大兴县,西边归到了宛平县。 皇帝坐在金銮殿,左脚踩大兴,右脚踩宛平。 除东西两城完全分属两县外,中北南三城分治,所以,沈笑住的宅子是大兴县的,她来找的登云楼,归宛平县分治。 登云楼也是个三层的酒楼,不过,沈笑他们来的太早,酒楼里还没有进客人。 程怀谦坐在车辕上,掀开帘子问:“舅公,我们去找找小乞儿打听打听?” “去吧。”顾道长一说完,沈笑就出了车厢,与程怀谦一起在附近转悠。 好大一晌,都找不见个小乞丐,“不会吧,昨天我还见到有小儿乞讨,怎的今天就不见了。” 程怀谦拉着她往一处小巷走,“现在才辰正二刻,他们这会儿出来,也讨不到什么。 再说,隔壁昭回坊内有养济院,有些乞丐会被收容到那里。” 沈笑想起来了,古代有一种收容孤寡的地方,叫做养济院。 “咱们回去吧,我总觉得去找乞丐们住的地方不大安全。” 程怀谦想了想,就答应她,并且抓住她的手道:“我保护你。” 沈笑看到他微红的耳根,笑道:“行吧。” 手牵着手往外走的两人,刚要出巷口,就见有人冲着他们跑来,后面还有两个追人的官差。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笑一抬手,就弹了一粒杏核,啪叽,那人一下就摔倒了。 官差扑上前来抓住人,看到沈笑两个,其中一个就问道:“你们是何人?” 程怀谦抱拳,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处……” 另一个却道:“这么巧路过?你们的路引呢?” 瞅见一处茶馆,顾道长领了三人进去。 这会儿,茶馆里的人也不特别的多,但是还挺热闹的。 因着大堂里设了一处戏台,有说书先生正在讲古。 沈笑想着这茶馆离登云楼近,干脆就要了包间,待到伙计上来送茶时,她就问道:“小二哥,以前常来咱们茶楼的孙掌柜,最近怎么不见人了呢?” 小二一愣,“哪个孙掌柜?” 程怀谦拿了一两的银块,道:“登云楼里的孙掌柜。” 小二看看银子,没有接,程怀谦又加了一块儿,他才收了,道:“你们是?” “孙掌柜正月里在我们那儿订了些菜,送来几次却是一直没有结清帐,我们就来找他来了。”沈笑摆出说辞。 小二笑道:“你们有契书吗?有的话就去登云楼结帐。” “文昌书院上一任山长之子,现任大理寺少卿李清。”顾道长呼呼的摇着扇子。 笑着道:“偏偏今天还有个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在,陆家要不太平了。” 沈笑对此不置可否,她道:“登云楼还真是某个王爷家的,舅公,明天我们去北城看看吧。” “好。”顾道长就是陪他们出来找人的。 程怀谦向沈笑感激的一笑,从东城到北城,距离并不近。 内城东西相距十几里,南北则是二十多里了。 所以次日,沈笑就直接租了马车,从明时坊的大街,一路向北经过教忠坊的皇家书院,拐向顺天府大街。 一直往西就到了北城发祥坊的登云楼。 这京城别看是一个城,却分属两县,东边归大兴县,西边归到了宛平县。 皇帝坐在金銮殿,左脚踩大兴,右脚踩宛平。 除东西两城完全分属两县外,中北南三城分治,所以,沈笑住的宅子是大兴县的,她来找的登云楼,归宛平县分治。 登云楼也是个三层的酒楼,不过,沈笑他们来的太早,酒楼里还没有进客人。 程怀谦坐在车辕上,掀开帘子问:“舅公,我们去找找小乞儿打听打听?” “去吧。”顾道长一说完,沈笑就出了车厢,与程怀谦一起在附近转悠。 好大一晌,都找不见个小乞丐,“不会吧,昨天我还见到有小儿乞讨,怎的今天就不见了。” 程怀谦拉着她往一处小巷走,“现在才辰正二刻,他们这会儿出来,也讨不到什么。 再说,隔壁昭回坊内有养济院,有些乞丐会被收容到那里。” 沈笑想起来了,古代有一种收容孤寡的地方,叫做养济院。 “咱们回去吧,我总觉得去找乞丐们住的地方不大安全。” 程怀谦想了想,就答应她,并且抓住她的手道:“我保护你。” 沈笑看到他微红的耳根,笑道:“行吧。” 手牵着手往外走的两人,刚要出巷口,就见有人冲着他们跑来,后面还有两个追人的衙差。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笑一抬手,就弹了一粒杏核,啪叽,那人一下就摔倒了。 衙役扑上前来抓住人,看到沈笑两个,就道:“” 瞅见一处茶馆,顾道长领了三人进去。 这会儿,茶馆里的人也不特别的多,但是还挺热闹的。 因着大堂里设了一处戏台,有说书先生正在讲古。 沈笑想着这茶馆离登云楼近,干脆就要了包间,待到伙计上来送茶时,她就问道:“小二哥,以前常来咱们茶楼的孙掌柜,最近怎么不见人了呢?” 小二一愣,“哪个孙掌柜?” 程怀谦拿了一两的银块,道:“登云楼里的孙掌柜。” 小二看看银子,没有接,程怀谦又加了一块儿,他才收了,道:“你们是?” “孙掌柜正月里在我们那儿订了些菜,送来几次却是一直没有结清帐,我们就来找他来了。”沈笑摆出说辞。 小二笑道:“你们有契书吗?有的话就去登云楼结帐。” 第二零六章 冰元子 沈笑与顾道长一同等程怀谦将马车存好,才一道进了登云楼。 在武骧卫耽误的这些工夫,此时归来已经是巳末午初,酒楼已经开始上客人。 沈笑看到街角处都有各式小摊凉棚在卖吃食,其中一对老夫妻摊前排了好些个人在买东西,隐约可见碗中有红红绿绿的吃食正冒着凉气。 她招呼程怀谦也看向那处,“七两,我去给你买一份。” “别去,等我们一会儿出来再去。”沈笑道,“先尝尝这里的菜。” 程怀谦也知道,早上三人只喝了碗白粥,这会儿她怕是饿坏了。 他记下那处凉棚的名字,准备吃完饭就买一份给她。 大抵上酒楼的装扮都差不多,登云楼与临仙比起来,还更加大一些。 问了掌柜的,他家的雅间大多都有人订好了位置,沈笑退而求其次,在二楼上找了个临窗位置坐下。 这二楼也是散座,不过因为室内放了冰盆,没打开窗户而已。 待到小二报了菜单,才知晓这家确实做的一手好菜。 什么草八珍,禽八珍,都是店里的招牌菜。 沈笑听完以后,问道:“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吗?” 小二的热情瞬间降下了半度,不过他依然道:“可以是可以,只这打包的食盒盘碟您得压些银子在这儿。” 沈笑看向顾道长:“您看咱们要哪一种?” 顾道长则是笑道:“烧鹅定是要来一份的,其他的你们两个选。” 程怀谦喜欢吃鸭肉,鱼肉,这个沈笑是知道的,他们两个人略一商量,就点齐了菜品,并要了一壶秋露白。 小二这边又高兴上了,客人点的酒越贵,他的收入也越高。 所以这上菜的速度也是不慢的,四个凉菜有两道辣的且不说,热菜有红烧鱼,脆皮烧鹅,冬瓜焖鸭,粉蒸排骨,两份点心分别是艾窝窝一份,驴打滚一碟,外加一份冰镇甜羹和西瓜。 “客官,菜齐了,您看还要点些什么不?”小二很是积极。 沈笑看了看各桌的食客,与穿行在大堂和楼上楼下的伙计,道:“你家生意真好呀,伙计都好像不够用了。 咦,怎么你家酒楼的伙计,好似没有别的酒楼那么多?忙的过来吗?” 小二一愣,这是夸他们生意好呢,还是埋汰他们小二少呢?他笑道:“这不是前段农忙,有些伙计回家忙夏秋去了么。” “哦。”沈笑不在意的应了一声,又给顾道长续了一杯茶水。 程怀谦这边又问道:“刚见到对面街角有一家吴家元子,怎得摊位前排了好些个人。” 顾道长挑眉一笑,瞄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沈笑,这个小丫头,还会害羞了? 小二回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吴大爷老两口在咱们街上卖了快三十年的冰元了。 他家的圆子,都是用上好的糯米粉和绿豆做出来的,冬天卖的是米酒汤圆儿,夏天卖的是冰雪糖元。 每次一出摊儿,很快就卖完了,您几位要是想尝一尝,小的可以凭着熟面孔,给您几位买乙小几份。” 沈笑心下一动,给程怀谦一个暗示,见他拿了银子给小二,便道:“看来你们酒楼里的伙计也是那的常客。” “那是,吴大爷一天就做百份,多了没有,一到发工钱,小的们也会去解解谗。 有时,咱们店里的人还会合伙找吴大爷订下几份来。”小二收了银子,更加喜笑颜开,那冰元子不过百多文,这余下的银子,可不就是打赏了自己。 “你们掌柜的和大师傅也都喜欢吃呀。”沈笑道:“我以为大师傅们什么都可以做的。” “口味不一样的。”小二道:“您几位稍待,小的去给你们买来。” 在程怀谦颌首时,他一点头一哈腰就转身下楼而去。 顾道长动筷后,沈笑两个也开始吃饭。 嗯,这家的烧鹅,比之临仙楼的来说,酱汁儿更加浓郁,还稍带了一点点甜口,而且他家菜就一个字,贵。 在他们三个吃的七七八八时,小二将三份冰元子送了上来。 小小的圆子,有白色,有紫色,有绿色,配着酿樱桃和碎冰凉粉球儿,凉气直往上飘。 沈笑谢了小二,想也知道是他找了人去买的,她道:“我若是想订些冰元子,该怎么寻吴大爷他们?” 小二报了地址,道了:“您几位慢用。”就退了下去。 程怀谦看着三碗冰元子,将其中自己一碗的酿樱挑给沈笑拔了去,道:“里面的冰就别吃了罢。” 沈笑点头,尝一口冰冰凉凉的小元子,好吃。 顾道长却也是爱吃的,只见他几口吃完,其实里面统共不过十来个小元子。 大热天的,三人吃完了饭,却不想到外面去顶着大太阳寻人。 就坐在这乘乘凉气,好歹把花出去的二两多银子赚回来一点儿不是。 也听听这楼上楼下的食客们都在议论些什么。 食客们说话声倒是都不大,但是耐不住人多,声音就有些糟杂。 纷乱之音中,沈笑听得不远外有桌客人笑道:“礼部尚书致仕,最有可能升任此位的左侍郎,被工部陆侍郎横插一杠。” “呵,你这都是旧闻了,听说了吗?陆侍郎被弹劾了,说他治家不严。” “有这回事?” “那可不,听说他现在的太太贪了原配的嫁妆。” “等等,这张太太不是原配么?” “不是…”…… 支棱着耳朵听的沈笑,顿时没有了兴趣,喊了小二拿油纸打包后,三人就准备下楼离去。 结果有人从外面急步走上楼,三人只好在楼梯口避了一下。 就见那人像一桌客人边走边道:“大兄,不得了,昨日齐王上香归来,竟然带回了一个小少年,说是沈王的儿子。” “真的假的?” 听到此话的程怀谦,顿住要下楼的脚步,他有些迷茫的看向顾道长。 沈笑也听到了那人与他大兄的话,什么齐王无意中见到寺田里劳作的小少年,竟是与年少时的晋王非常像。 什么齐王刚刚带人觐见了陛下,宫里已经派人出来查了云云。 沈笑轻拍了一下程怀谦,“念哥儿,要不要再坐会儿?” 程怀谦被她一下拍醒,甩了甩头,道:“不用了,得找我爹呢。” 第二零七章 见面礼 至于生父生母,他已经和爹偷偷去祭拜过了,他知道自己是他们的孩子就行。 上次去的那个庄子,奶娘也早已过世,如今世上知道他身世的人,也就顾道长和爹他们几个了。 以后,每年他都会去祭拜亲爹娘的,看看身边一脸担忧的七两,他放下心思,轻轻的笑了。 明年,带着七两一起去看爹娘。 出来一看,街角吴家元子的凉棚果然已经收了。 沈笑看程怀谦神色已经正常,就和顾道长道:“舅公,往常,这乞丐都在何处住着? 昨天在外城还有见到,今天怎么不见了人影?” 顾道长言道:“内城的乞丐,一般都被收容到了养济院。 偶有在内城行走的,也多在西城城隍庙和各自的竿头那儿聚集。 他们会在哪家开张或办红白喜事时,成群的出现。 平日里,有些小活计,他们也会接下挣个工钱。” “也就是说,今天这个坊的都接到了活计了?”沈笑一挑眉,又问道:“他们竿头一般都在何处?” “距离各处城门口近的地方。”顾道长让程怀谦去取了马车。 在树荫下与沈笑道:“七两,你开解开解念哥儿。” 他下巴向皇城处挑了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现在还不清楚。 但是,相像之人何其的多。” 沈笑颌首,道:“舅公,念哥儿是个踏实的,不会去抓那等虚无的东西。” 当王爷是那么好当的么?齐王一家一直被扣京中,这冒出来的沈王儿子,不定是怎么回事儿。 …… “齐王这位三伯,可真有意思。”被宣德帝召回宫的二皇子,哦,不,他现在是果悟。 宣德帝不满的瞟他一眼,道:“找你回来,是让你看看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 怀宁进京后,我只见过他一次,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你常去晋王府找你润堂兄,必然是经常见到他的。” “陛下……”果悟刚一张,就被太子打断。 “这是咱们爹。”太子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没看到老爹胡子都翘起来了? 果悟很识趣,道:“爹,怀宁那会儿才一两岁,十几年过去了,我怎会认出来。 您这不是难为人么您。”但这个被找来的,八成不是怀宁,他派人找了好些年都没找到,怎么会出现在真定? 宣德帝垂目,道:“他长的太像你们二伯晋王了。” 他挥了挥手,让两个儿子都下去了。 晋王兄后来知道了先皇因他续娶王妃孙氏一事,而断了立他为太子的想法后,就十分颓废。 所以,当年说他有不臣之心,自己还真有些不信。 将人召回京后,看到华发丛生好似老去十多岁,对万事不上心的晋王,他更加断定二哥不会反。 所以在晋王长子要求随自己出征,晋王又私下找自己请求时,自己同意了。 可惜,挣了军功的润哥儿战死沙场,他唯一的儿子又下落不明。 果悟一路出了书房没有说话,他的人当时赶到怀宁的院子时,那里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不过,怀宁好像有一个玉牌,是他出生时,就被堂兄戴上的。 就是因为传说那上面的字是女帝所刻,堂兄才喊怀宁念哥儿的。 但是,玉牌这种东西,它是会不见的,还可以做假。 唉,其实派人找了许多年,他已经不报希望了,真是自己认不出来的。 “二弟。”太子拍一下果悟,喊住人道:“你和我一起去见见人。” 果悟一顿,道:“大哥,你信吗?” 太子平静的看着他。 “好吧。”果悟只能和他一起去,却是道:“万一他不是,润堂兄怕要半夜来找我谈心了。” 太子不紧不慢的走着,不理会弟弟的叨叨,却是在想,齐王这回,真找对了方法。 …… 顾道长带了沈笑两个,来到西城门附近的一处小饭馆。 此处门脸不大,有上下两层,大堂里除了柜台,堪堪能摆下八九张桌子。 天太热,有好些个打着赤膊的汉子在店里吃酒。 在门口看到这阵势,程怀谦坚决不让沈笑进去,将她推到一边的凉荫地,道:“我随舅公进去就行。” 沈笑也晓得,这毕竟不是后世,她还是老实在外面等着吧。 于是,在顾道长带程怀谦进了那饭馆后,沈笑就坐在车辕上等着。 她无聊的东看看西看看,却不想,有一辆挺大的马车在她车旁停下。 纱窗拉开后,里面的人道:“你怎的一个人在此处?” 沈笑看着那人,略一想就跳下车辕,上前拱手行礼,道:“陆山长好。 我和家人一起来办些事情。” 陆承庭看着她,心下一叹,这孩子喊他山长,果真不想认他们。 其实,他真不确定,带她回陆家是不是好事。 他年龄大了,渐渐力不从心,又要照顾老妻,怕没有精力再照看这个孩子了。 他道:“办完了吗?有需要帮忙吗?” “多谢山长,不用的。”沈笑觉得现下就很好,互不打扰。 “老爷,你在和谁说话。”一道女音在车内响起,下一刻,就有一个满头银霜的老太太趴在车窗上看沈笑。 “咦,你长的好生面熟。”老太太觉得好似见过一样,“你是谁家的小辈儿呀?” 说着,她就褪下腕上的镯子,伸手出窗外抓住沈笑的手,“拿着,见面礼。” 沈笑要推回去,陆承庭却道:“拿着,长者赐不可辞。” 他转向妻子,“太太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会儿?”陆承庭笑道。 他太太侧头看向他,愣一下,“老爷?你是老爷? 你怎么变的这么老了?一脸皱纹,脸上还有伤。 哎呀,快找暖暖,她制的药膏可管用了。” 沈笑拿着镯子微怔,这位陆太太,好似有些不一样。 就见陆承庭道:“太太,你又忘了,暖暖和阿鸾在岳父家上着学呢。” 老太太掐指算算,“是呢是呢,现在还不到休沐时间。 老爷,可我想去看她们,咱们去偷偷看一眼。” 陆承庭抚抚她的肩,笑道:“好,你先睡一觉,醒来就能见到她们了。” “嗯。”老太太连忙点头,然后扭头看到沈笑,“你好面熟呀,谁家的孩子呀?” 沈笑连忙笑着道:“太太好,我是沈家的孩子。” 第二零八章 温和 “哦哦。”老太太又一次伸出手来要褪下另一个镯子给沈笑,“见面礼,拿着。” 沈笑隐约明白了,老太太这是病了,她按下老太太的手,举了举手中的镯子,道:“您已经给过了。” 老太太仔细想想,又笑道:“怪道我说你眼熟,定是以前给你的。” 陆承庭拍拍她的手臂,道:“太太,既然上次给过了,就先睡会儿吧。 你忘了,李院使让你按时吃药多休息。” “哦哦。”老太太对沈笑挥挥手,道:“改日来家玩儿啊。” 沈笑点头,就看见她乖乖的缩回马车,吃了陆承庭给的丸药后,躺下就睡了。 倒是站在车辕边的那个婆婆,不时再打量着自己。 沈笑对她回以一笑,那婆子给她欠身一礼,唬的沈笑连忙避了一下,人家年龄那么大,怎的能受这礼。 陆承庭轻轻的从车上下来,车夫扶住他并送上手杖给他。 “七两,我能这么喊你么?” 沈笑想了想,轻轻的点头,她道:“山长有什么吩咐吗?” 陆承庭摇摇头,认真看着她笑道:“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 七两这孩子,长的更像沈家人。 他解下腰间的玉佩,“拿着,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看着递到眼前的羊脂玉玉佩,沈笑觉得太贵重了。 刚才他太太的手镯是个缠枝柳叶银镯,虽然份量很足,可银楼有银子都能买到。 但是玉不一样,黄金有价玉无价,她道:“山长,我喜欢金花生之类的。” 陆承庭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大笑声没有惊醒车厢里的人,却引来了路人的侧目。 有人从茶馆里出来时,朝着这边望。 发现是陆山长,便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来。 沈笑就见陆承庭收起了玉佩,叹道:“真是赶巧儿了。” 他又从腰间解下荷包,倒出一对儿金葫芦,“给你。” 沈笑没有想到,他还真的有打好的。 “拿着呀。”陆承庭笑的,连他额际的伤疤都显得温柔许多。 这是今天陪太太在银楼选的,当时只觉的合眼缘就买下了,没有想到,买对了。 沈笑大方的伸手接下,见上面都刻了个福字,与镯子一并收进自己荷包里了。 “谢谢山长。”沈笑认认真真行了个晚辈礼。 陆承庭很高兴,言道:“我平日里,就住在文昌书院左近枣树胡同的小院儿,门前有对书箱抱鼓石的陆宅就是,你若有什么事,就到家里或书院找我,会有人领你到家来的。” 沈笑点点头,她听舅公说过,陆家在仁寿坊住,陆山长住在教忠坊,怕是为了出入书院方便。 只听他又道:“我长子外放了登州,一家子都在那边。 阿鸾早逝,阿俐夫妻代宋家的老人回乡一年有余。 如姐儿兄妹休沐还要回宋家请安。 七两,你有空时,就来枣树胡同逛逛吧。” 沈笑运了运气,陆山长夫妻这是成了空巢老人了。 看来,因为宋如被选为守斋弟子,她父母被宋家人挤兑的回乡了。 那么,宋如还常应星被拍花子的拍走,怕是不简单。 唉,大户人家,有的真不如她们村里。 自己娘是陆家的第三个女孩儿,陆家大娘子二娘子,当年都有带着娘一起读书,陪她在谭拓寺住。 想不到大娘子竟然已经离世了。 “山长,我有时间,会去拜访您的。”沈笑拱手道,或许当年陆山长护自己娘没有那么周全,但是做为伯父,他做的比亲父都要好许多。 陆承庭笑的更加温和,“好,好。”然后他道:“我陪你在这儿等等你家人吧。” 他转身吩咐和车夫一起的婆子道:“董妈妈,你先送太太家去,我与小友到茶楼一叙。” 董妈妈福了一礼,她是太太的陪房,刚刚太太说小姑娘眼熟,她仔细看了后就有了些猜测。 “不用不用。”沈笑连连摆手,道:“山长,您还是送老太太先回家吧。” 陆承庭正要再说,就听到有人走到近前,“七两。” 他一看,这个小少年他在沈家村见过。 程怀谦刚刚和顾道长进了那家名为福春楼的饭馆,对了切口后,他们就被迎上了二楼雅间。 那店老板丘春不是个好相予的,敲了他们十两银子,才说了些消息。 刚知道爹也曾找过他,就从窗边见到街角的七两被别的马车挡住了。 他这才匆匆从福春楼跑了过来。 沈笑安抚的对他一笑,道:“念哥儿,快来与陆山长见礼,刚巧遇到,他认出了我。” “山长好。”程怀谦见沈笑神色平静,且语带恭敬,就对着人深深一揖到底。 陆山长见两人言语亲近,连忙扶起他,道:“我记得你,你也是武先生的学生。” “是,小子程怀谦。” 沈笑心下一动,轻声道:“山长,有念哥儿和我一起在,您可以放心的。” 见陆山长似乎不太赞成的样子,沈笑又道:“我们定了亲的。” 陆山长一听,就仔细打量程怀谦,十四五岁的样子,看着很精神,眼神也清澈,是个英俊的小少年。 他这个年纪,阅人无数,从这孩子关切的眼神,就能看出他现在对七两的重视。 他想,沈家能选他,毕定考量过的。 沈笑见他又把玉佩拿出来,不得不道:“山长,这是大街上。” 陆承庭微微一顿,是了,两个孩子收了这礼,怕会给人盯上。 可他,好像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在身上了,第一次见侄外孙女婿,不能不给东西呀。 “你们等一下。”说着,他让车夫去前头店里借了笔墨来。 自己则是爬进了马车里翻找东西。 此处正是德胜门大街与街巷的拐角处,前头不远就有卖笔墨纸砚的。 程怀谦微滞,轻声道:“七两,你们?” “他是陆山长。”沈笑低声道,“不贵重的,我们就收下。” 程怀谦微微颌首,他也听过舅公讲,陆山长是个正直的人,派人找了岳母好多年。 陆山长终于在车厢里找出一把扇子,他看了看睡的安详的老妻,慢慢退出了马车。 程怀谦连忙扶他下来,道:“山长慢点。” “不要紧不要紧。”陆山长的腿是老伤,他都习惯了。 第二零九章 心照不宣 正好车夫也借来了笔墨,陆山长一看墨已染好,便把手里只画了一面山景的扇子给沈笑,道:“七两,你帮我撑着。” 沈笑接过,与程怀谦一起撑开折扇,就见陆山长用笔在上面挥洒。 倾刻间,福禄寿喜四字跃然扇上。 沈笑不懂字,只觉得这字写的好看。 程怀谦却能看到,笔间那种锋芒收敛的虬劲。 “念哥儿,送你了。”陆山长将自己荷包里的印章拿出,盖好后满意的点头。 程怀谦接过,“多谢山长。” 沈笑也一起谢过,“谢谢山长。” 陆山长看着沈笑一脸无奈,终于在车夫还了笔墨后,心满意足的上了车离开。 程怀谦翻看着扇面,正与沈笑观看时,就有两人走了来。 那人长身玉立,温润清雅,拱手道:“两位小友,不知可否将手中折扇转赠。 某亦会回两位百两黄金。” 沈笑蹙眉,大街上这人话一出口,就是给他们招祸,收起折扇时,程怀谦已经回礼道:“公子见谅,这是长者所赐,不便转赠。” “兀那小子,你一看就未曾进学,拿着陆山长的墨宝看的懂吗? 回去束之高阁,岂不是明珠暗投一般,不如转赠了我们公子,才是道理。”跟来的小厮张口就道。 他还得意洋洋,“我们公子可是乐安郡王妃的弟弟,早在前年就中了案首的。” “住口。”黎秀才制止小厮,对沈笑两个笑道:“小友见谅,家仆无礼了。 某是文昌书院的学生,素来敬重山长,今日见到山长泼墨,见猎心喜了。 所以才会上前请两位割爱,不如请两位茶楼一叙。” 沈笑十分无语,却猛得想到,这位不会就是苗婆婆说的,想法要买笔管胡同那宅子的人吧? 还是程怀谦回道:“不必了,我们还有事。”他示意沈笑上车,扫了一眼街上,已经有人盯着他们了。 两人在黎秀才主仆的注视下,驾车进了街巷内。 “公子?”小厮进言道:“我去追他们?” “不必了。”黎秀才叹气,他最近被姐姐数落,就是因为买那些宅子的事,搞得自己被爹打了板子。 陆山长亲自赐字,谁晓得这两人是什么人,他不过是喜爱山长的字,上来试试能不能买走。 沈笑自是不知他的试探,只觉得京城太小了,才进京两天,看看她都遇上多少人了。 亏了她伯娘给做的行头好,要是穿着乡间布衣进京,呵…… “七两,你在车厢里等着行吗?我上去找找舅公。”程怀谦把车停在了福春楼不远。 沈笑掀开车帘,“车厢里很热。”话这么说着,她的视线却瞄向了不远处,盯着这辆马车的人。 看来,陆山长给扇子和金葫芦,都引起了有些人的想头。 她在车厢时,早已经将荷包扔进了空间里。 到底,那金葫芦一个就有二两重,加上一个银镯子,五十两差不多了,可不敢挂在身上。 与程怀谦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沈笑跳下马车。 将扇子交给程怀谦,她道:“我就外面等着,你去福春楼找掌柜的。” 程怀谦颌首,“就在这,别动地方。”说完,他转身就大步流星的进了饭馆。 一进雅间,他就道:“舅公,有人在外面跟梢我们。” 顾道长还没说什么,那一身腱子肉撑着短衫的丘春就冷笑道:“小哥儿是什么意思?” 程怀谦拱手道:“好教丘老板知道,刚刚偶遇文昌书院的陆山长,他赠了小子一副墨宝。 有人想以百金求走。” 他还抽出腰间折扇打开,递给了顾道长看。 丘春一脸惊疑的看着两人,他虽然识字不多,却是认得上面陆山长的落款的。 别人不晓得陆山长的经历,他却是知道的。 盖因他们这一行里,有人与当今继位时,接了那位陆山长的镖,与他一起入了兖州。 当年在兖州,从鲁王重重围堵之中逃回京的人,说到陆山长都竖大拇盖。 他带着几十个人,就敢于冲破鲁王兵马的关隘,且在最后关头,当即立断,以身为饵引走了追兵,才使那帮人护着陆二老爷,逃回京中送信。 鲁王也因此,被当今派兵压解归京除爵。 陆山长九死一生归来后,亲自登门送了厚礼和抚恤银子。 护他的那些人,有的如今进了西山大营,谋了个小旗。 别看人陆山长辞官了,却是被升到了二品因伤病致仕的,听说,皇帝爷爷还常召他入宫下棋呢。 丘春十分有礼的拱手道:“小兄弟在陆山长门下求学。” 他这前倨后恭的态度,想到某些传言,倒教顾道长笑了。 程怀谦警醒,回道:“家中长辈与山长相熟。”可不就熟吗,他岳母是陆山长的亲侄女。 丘春看了看顾道长,显然不是这一位,不过,卖个消息么? 他沉吟片刻,喊道:“来人。” 外面侍立的人进来,听他道:“去,把楼下那几小哨子哄走,就说,这几位是店里的贵客。” “是。”来人领命而去。 丘春捻了捻手指,顾道长从袖中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道:“出来的急,没带那么多。” “呵呵,道长见谅,那登云楼连着齐王府。 虽说只是下面的人打理,可现在那处的人,几乎换了一多半。”丘春银票一收,当下就道: “正月里,孙总管跟着采买上的管事孙富贵一起去了趟通州,听说是他们大厨配出的辣子油不对味儿,去买正宗辣子油的配方了。 回来没多久,就被接管酒楼的郡王妃查出贪墨。 这孙管事养尊处优多年,一顿杖刑下去,命丢了。” 程怀谦暗道,这是找罗二叔买去了,可惜罗二叔已经离开了通州,现在也不晓得调到了何处。 他上次和爹去通州时,罗家的婶婶已经把房子典租了出去,回了漷县老家住。 他问道:“这个孙管事呢?你先前说我爹从你这得了消息。” 丘春点头,“你爹是从我这儿得了消息,可他出城门没有多久,就被武骧卫的人请去喝茶了,这可不能赖我。” “这与你无关,你只说那孙管事如何了?”顾道长斜他一眼,笑道:“丘福以前可不会说半截子话。” “哎呦,您老认识我家老爷子?”丘春惊到了,敢直呼他家老头名字的,现在没几个。 第二一零章 买粮 他家丘老头儿,那是和前任守斋郡主一起守过阅书楼的。 丘春不知道这两人的来历,心下正游移不定时,只听顾道长道:“孙管事的事你继续说。” “孙富贵因为走孙总管的路子,才在酒楼做了采买管事。 他也没少捞油水儿,被新总管追讨银两补亏空时抄没了宅子。”丘春压下疑惑,继续讲道: “可能亏空太大了,他那婆娘四处筹银,也没有能将人捞出。 后来,他们酒楼里的人,凡是沾边儿的,听说都被送到庄子里做苦工去了。” “哪个庄子?”程怀谦想到萧氏也被送走了,爹主要就是找她。 “不晓得,只知道往涿州方向去了。”丘春转着空茶杯,道:“那可是王府,我们也不会去追究这个。” 程怀谦失望不已,合着他们花了几十两,什么也没有打探到。 爹被武骧卫的人带走了,他们须得找亲军都尉府才行。 顾道长又说:“来你这里,除了打探一些消息,就是想请你做个中人,我们想三百文买四百石粮食。” 丘春不由侧目,牙疼道:“道长说笑了,自从京城粮价上涨,每家粮铺都是限量出售的。 再者,现在市面上的米还是去岁的秋粮都已经五百八十文了,今夏的米出来,价格能顶到七百文您信不信?” “我不与你绕圈子,新米陈米我们都要不起,我要的是粟米和高梁。 这两样未壳的如今不过三百多文而已,便是去了壳的上等小米也不到四百文。”顾道长来之前,都已经在通州各处问过了价位。 程怀谦侍立在旁,他没有想到舅公会找这个人来买粮。 家里的荒地开荒请人,如今工钱男的是五十文一天,半大小子和妇人是二十五文一天。 因为中午最热的两个时辰不上工,大家商议还按以前四十文和二十文的工钱。 村民们农闲在家门口干活,很是愿意,省了出门打短工的买饭钱了。 一个外村人没请,光沈家村就有小二百人报名开荒,皇帝的赏银,堪堪够开荒。 但是没过几天,各家都来商量,能不能不要工钱要粮食,一半粮食也行。 原因就是,每年夏税都是五月十五日开仓收取,到七月终时,有些人家才拖着在最后期限上绞。 今年麦子刚打下来,一到十五日,县里小吏并里长就催绞夏税和丁钱杂役,且催得紧,务必要六月绞齐。 刚到仓的麦子,交了税后,地多的人家还好些,地少的人家,将将能支撑到收秋。 可那会儿,还有一份秋粮要缴呢。 现下,村民们别说手里没什么钱,就是有钱,在限量购粮时也买不到多少粮食的。 七两家的粮食哪里有那么多,舅公却让大伯应承大家一半粮食,他说他来找。 …… 马车虽然在凉荫地儿,但是无风的夏天,还是很热的。 沈笑进到车厢,拿出里面的蒲扇扇风,就见福春楼里一个人大步走出。 左右一看后,那少年人就找上一直跟梢沈笑他们的闲汉,很是倨傲的说了几句。 闲汉连连拱手,给那人塞了些许碎银就退走了。 那人收了银子,刚在手里撂两下,就被个胖老头了劫下。 “三钱那,不少了,去买份冰糖冰元子。”胖老头把碎银扔给了他,又拿出一块道。 “姥爷,哪能让您破费,孙儿这就去吴家买去。”那少年人没有接胖老头的银子,一个打转儿,就出了街道。 沈笑看的真真的,这胖老头收起银子时,在那年轻人转身之际,摸走了他的钱袋子。 还道:“臭小子,不长心。” 他说完往饭馆走,就看到了举着扇子的沈笑。 当下就狠揉了几回眼睛,以为自己眼花。 直到看见沈笑跳下车辕,他才走近了道:“小姑娘,你姓什么?” 想想不对,他又急切问道:“你娘是不是姓沈,你姥姥姓顾?” 沈笑:…… 这是什么神仙际遇,有人竟然知道她的来历? 等等,程宁说她长的像外祖母来着。 她想了想,道:“您老是?” 丘福听到她这一问,整个人都抖动了,那白胖的脸上,一颤一颤的。 “我是,”丘福猛然惊觉,小姑娘不认识自己,又道:“这家店的老掌柜丘福。 你呢,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和谁一起来的?” “和我舅公顾道长,他就在楼上与丘老板喝茶。”沈笑一听他的名字和身份,就试探着回答。 丘福转头看楼上,道:“走,我们一起去找你舅公。” “不行,我的马车没有人看。”沈笑拒绝,租一辆车,交了二十两压金的。 丘福转身喊来店里的伙计,“帮看着马车。” 他又对沈笑道:“放心吧,自家门口丢不了,上去吧。” 他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沈笑挑了挑眉,就跟着一起进来了。 怎么也想不到,白胖老头腿脚灵便的很,咻咻咻的就上了二楼,冲到了门口。 此时,雅间里的顾道长刚刚说道:“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爹,就说……” 他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就从外推开,一个身着细布衣衫的胖老头进来。 看到顾道长时,纳头就要拜下。 顾道长看到沈笑摊手,拂尘一撩,老头儿生生被拦了下来。 惊的丘春连忙关上房门,幸好,门外此时无人看见。 “爹,您老?” 丘福没有理他,对着顾道长说:“您,您还活着?郡主娘娘以为……” 说着,他一抹脸,道:“春儿,来给道长磕个头,没有道长和郡主,你爹就冻死在城外了,哪还会有你。 就连你,都是郡主帮忙接生的。” 丘春立时就跪,恭恭敬敬给顾道长磕了三个头。 他爹年少时,山西地动又大旱,好不容易逃难到京城,当时城门守的严,根本就不让流民进来。 是顾郡主兄妹把快要冻死的爹,和一群难民接到他们西城城郊的庄子救治。 几年以后,爹娶了庄子里的娘,郡主还送他娘十亩地,和这个门店做陪嫁。 娘生他时,就在阅书楼的掩墙下。 沈笑是和丘福一起进来的,她对着程怀谦摇摇头。 刚才,她在楼下的车辕上用蒲扇扇风,这正往饭馆进的老头儿,看见她后揉了好几回眼睛。 第二一一章 杂粮 顾道长扶起了丘春,笑道:“太实心了。” “道长,应该的。”丘春急急拿出刚收的银票放桌上,“道长原谅则个。” 丘福扬起手就要打儿子,却被顾道长的拂尘再次挡下。 “生意归生意,再者,他又不认得我。”顾道长按下丘福。 丘福看向沈笑两个,“道长,他们都是姑娘的孩子吗?” “是女儿和未来女婿。”顾道长笑道。 丘福要给沈笑行礼,沈笑躲到顾道长身后拱手道:“丘爷爷,我是个晚辈。” “我,我哪当的起。”丘福有些慌。 顾道长拍拍他,道:“当的起。 就凭你派人到保定护了她亲娘好几年,就当的起。” 沈笑接收到舅公的示意,对着丘福一揖到底,程怀谦也紧随其后。 丘福摆摆手,道:“折煞我了。 道长,郡主娘娘从战场回来后,找人传消息来,令我夫妻不准去寻她,不准和陆家接触。” 他晓得,前齐朝宗室在新朝被荣养,郡主是为了他们好。 “郡主过世后,姑娘扶灵回乡,我跟着后面一路,才从陆家下人口里听到,姑娘要在乡间守孝三年。 我不放心啊,后来就让人在那边买了铺子,也好随时知道姑娘的消息。”丘福痛惜,“道长,悔不该在姑娘归京后撤了人,以致后来姑娘失踪……” “丘福,陆山长的府邸,不是你能探的了的。”顾道长安抚道,“老伯爷很是有几个能干的护卫。” 不然,皇帝怎会派陆山长到兖州查证鲁王。“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那姑娘如今?”丘福道:“我们夫妻,还有钱大姐她们,可都想见见姑娘的。” 当年,沈笑外祖母在太祖打败叛军进城时,就安排几个受伤的心腹,与丘福夫妻一起隐入被救的百姓中。 他们如今,都在城效一处村庄住着,有好些人已经故去。 “十多年前就没了。”顾道长叹道,“不提了。我来寻你,是想买些便宜的小米和高梁。” “买什么呀,咱家庄子里有。”丘福道:“我这就让人给您送家去。” 丘春很想说话,他家虽有千亩地,却也养了一群人,但他不敢,于是就看向了沈笑和程怀谦。 沈笑成功解读他的眼神,对丘福笑道:“丘爷爷,我们不是自己吃,要用五百石呢。” 丘春瞪大眼,刚刚不是说的四百石吗? 沈笑朝他笑笑,既然买,就一下多买点,左不过多了几十两银子,舅公说,这次粮价上来,不到明年夏收,降不下去的。 哪怕是自己家存一些,也好过有钱买不到粮吃。 “五百石大米?”丘福问道。 “杂粮。”沈笑道:“我们是用来支工钱的。 以前,一石上等去壳小米二百文,我们现在想找人三百文买中等或低等的。” 丘福点了点头,生意人哪个都是要赚钱的,即便以前屯下的粮,也不可能按以前的价出。 三百文买下等小米高粱,找对人,还是能买到的。 他道:“如今,外城的粮市,不好运粮出去那得去通州城的粮店才行,老家有拐弯亲戚,二十多年前,在那开了粮店,但这脚钱可不便宜。” 顾道长笑道:“我们离通州近,顺运河北下一两个时辰就到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姥爷,舅舅。” 丘春打开门,见到外甥提个大食盒,“你这买的甚?” “管恁多作甚?”丘福接过食盒,“道长,你们都来尝尝。” 当他打开食盒,三大碗的冰元子,冒着凉气被摆上了桌。 顾道长斜了一眼沈笑,道:“刚才,我们已经尝过了。” “再吃一碗。”丘福对小外孙道:“小狗子,去拿几个碗来。” “唉。”小狗子迅速窜出房间。 顾道长阻止不及,道:“别忙活了,后天,我来寻你,咱们一起到通州去订下粮食。” “那行。”丘福利落应下,道:“我去接道长吧。” 顾道长报了地址,“我们住在明时坊的柿子胡同往西数第二家。” “我一准儿去。”丘福又看了看沈笑,到底没提钱大姐她们拜见的事。 郡主和姑娘都早早故去,小姑娘看着就像平常人家的打扮,这样也蛮好的。 沈笑他们要离去时,丘春把银票送来。 “丘叔,一码归一码,这是生意,您应得的。” “嗯,丫头说的对。”顾道长赞成,若是齐朝时,这钱他可以不给。 现今周朝,丘家能一直经营着这块儿,定是投在了谁的门下,他们还是不要打破规矩的好。 丘福叹气,道:“好教道长知道,东家是秦。” 顾道长颌首,永靖侯是世袭爵位,妥当。 他见小狗子轻盈盈的从楼梯上来,道:“这孩子,是学轻身功夫的好料子。” 丘福眼前一亮,拱手道:“道长若能指导他一二,他就终身受益了。” 顾道长想了一下,道:“后天,让他一起来吧。” 丘福赶紧拉小狗子谢过,把顾道长他们送到楼梯口。 若不是顾道长推辞,不想惹眼,他要一直送上马车的。 待到他们爷孙又回了雅间,丘春道:“爹,那小姑娘的未婚夫婿,才得了陆山长的墨宝。” 吃着冰凉凉的冰元子,丘福笑道:“春儿啊,这小姑娘是不会回陆家的。” “可惜了,到底是三品高官。”丘春惋惜道。 “呵,可去他的三品吧,他被弹劾了,私德有亏,竟敢贪了郡主的嫁妆。”丘福恨恨的道。 丘春吞下一勺冰元子,乐道:“可他不是被摆了一道吗?” 想想就乐,当年永靖侯一道奏本上去,陆侍郎调入京里,坐了两年冷板凳。 这回,眼看要升二品了,又被误了。 …… 陆承训报了病假,今天这一遭,六部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昨天,下衙后儿子质问他时,他就觉得要糟,可,一时也无法阻止流言,更不可能私见科道言官,那庞御史最是刚直。 当年,虽然陛下冷了他两年不升迁,但永靖侯的奏本被陛下压下了,知道嫁妆一事的人不多。 此次,却是被小世子给翻了出来,为什么? 他想不通,就来枣树胡同找大哥,“大哥,永靖侯世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山长瞥了一下他,道:“看你不顺眼吧。” 陆承训:…… 第二一二章 神奇 陆山长用茶盖拔了拔茶,蹙眉凝望了一会儿杯中的茶水,良久才道:“三弟,你乞骸骨吧。” 陆承训放在桌几上的手,惊乱之下碰翻了茶水。 好在茶水没有那么热了,他又躲的快,只在袖角和衣摆处,有些被茶水沾湿。 看着地上摔碎的茶杯,陆山长喊人进来收拾。 待人都退了下去,陆承训才道:“大哥,我才五十来岁。” 陆山长却是道:“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不要去争这个礼部尚书。 在工部多呆上几年,再谋尚书位。” 陆承训心里发苦,道:“大哥,如今严司空不过比我大个五六岁,等他致仕,我且有得熬。” 陆山长闭了闭眼,道:“明年是京察之年,你确定自己可以过关吗?” “为什么不能?我一向勤恳……”陆承训忽然想到什么,惊问道:“是张氏,她又做了什么?” “给吏部左侍郎送了一幅画和几个孤本。 孤本,是郡主当年放到我陆氏族学的。 老家的族长发现有人借阅后一直未归还,查到家里,给我写了信。”陆山长看他一眼,这个弟媳是自己母亲挑的,弟弟自己点头的,却是一心向着娘家。 为了给她侄子谋个好缺,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陆承训颓然跌坐,好一个张氏,怪道她侄子能以同进士的身份,谋了松江府一地的县令之职。 陆山长这边道:“还有,张氏回保定那段时间,递贴子给知府,帮族里一家姻亲摆平了田亩之争。” 这才是最要命的,搞不好就会落个包揽词讼的罪名,幸亏族长发现不对,派人快马加鞭进京。 可惜,他的人赶到时,已经尘埃落定,陆山长的大管事无法,只好从族里拆借了银两,尽量弥补此事。 “她怎么敢?”陆承训咬牙,上回张氏私买民田,刚被他给警告退买,就又出了问题。 陆山长喝了一大口茶,压下心中的不舍,三弟一退,陆家在京里最大的官职,也就大侄儿这个詹士府六品府丞之职了。 目前族中子弟,只有两个出仕,一个在外教职,一个在边关品级太低。 可惜儿子才刚升任登州知府,不能调回京里。 二侄儿,算了,进了翰林院修书后就乐不思蜀,一辈子都不会想出来。 三弟的两个儿子,和族里的子弟中进士谋官,且有的等。 陆山长再喝一大口茶,他的计划被打乱了,需要重新调整。 他道:“正好你告病,过段时间,就七月之前因病乞骸骨吧。” 陆承训一阵阵的失神,看来,吏部左侍郎那里有什么不妥,不然大哥不会让他早早下来。 “大哥,过几年,我还能起复吗?” “我不知道,此时,陛下有心整治,沉下来几年,也没什不好。”陆山长道:“这回,你回族学潜心几年学问。 将张氏带到保定老宅,交由族长太太教导。” …… 沈笑他们回到明时坊之时,发现隔壁正在向外面搬东西。 她看了看,有好几辆车,连桌椅都搬走了。 顾道长就道:“念哥儿,你爹的行踪,我们就不要再查了。” “为什么?”程怀谦一愣。 沈笑却想到什么,道:“按丘老板先前的说法,程大叔是在五天前被请到武骧卫的。 而且,咱们家里也没有人来暗查的迹象。 说明,程大叔没有涉及什么事,还可能是协助办什么也不一定。” 程怀谦想了想,道:“会不会是罗二叔找的爹。” “有可能。”顾道长手指点着桌面,道:“刚刚你下去找七两时,丘春说带你爹走的人,态度还挺客气的。” 程怀谦的心,七上八下的,还是有些不稳,“舅公,不会有人认出了爹,找他去确认沈王之子的身份吧?” “不会。”顾道长摇头道,“你爹并非晋王府亲兵,一直都和你生父在军营里当小兵。 认识他的人,大都已经战死了。 和他一起回京的几人,一起护你离京,如今都在长生观山下的村子定居了。 他们有了妻儿,都不会离开那里的。” 说完,他给沈笑打了一个眼色。 沈笑道:“念哥儿,我们去冰窖取些冰吧。” “嗯。”程怀谦和她一起去后院取了冰,给顾道长房里的松木冰鉴放了一块,又给沈笑房间放了块儿。 沈笑把房间门窗关好,道:“念哥儿,后天丘老掌柜就会来,我们再找他帮帮忙。” “别。”程怀谦反对道:“你先前没和我们进去,不知丘老板说的话。 他说,一牵扯到武骧卫,他们也不好去查。 真要是想打听,千二八百两的都打不住。” 沈笑也知道,今天要不是遇到了常应星,别人来保他们出去,几十上百两的茶钱免不了。 她不由叹了口气,可是自己除了会折腾点菜外,又不会其他挣钱的生意。 见到程怀谦的神思不属,她决定给他找点儿事做。 “念哥儿,不如我们一起去书院找程宁吧。” 程怀谦不同意,道:“这会儿这么热,你先睡一会儿再说其他的。” “我不瞌睡的。”沈笑盘腿坐在炕上,道:“你要是想睡,就在这躺下睡一会儿。” 才他们只拿了两块冰上来,程怀谦那屋没有冰鉴。 程怀谦和沈笑订亲以后,这是头一回,就他们两个在房里说话。 原先在沈家,二哥和三郎每每都会在自己与七两说话时,就神奇的出现了。 他躺到炕上,侧身看着沈笑,道:“七两,我们明年成亲吧。” “啊?!”沈笑惊到了,“念哥儿,我还没有及笄。” “我知道,但是我想和你呆在一起。”程怀谦又起身,隔着炕桌,握住沈笑的手。 沈笑没有推开,反而拍拍他道:“等房子盖好后,你就把户帖迁来沈家村,不就一直和我在一起了?” 程怀谦却道:“大伯虽然答应给我们盖房子了,却没有收我的钱。 他说,那宅子将来就是你的陪嫁。” 沈笑笑道:“伤自尊了?” “有点。”程怀谦道:“早知道,我就不让大伯多盖一个了。” 沈笑揉揉他的眉心,笑道:“见到隔壁搬家了吗?” “见到了。”程怀谦刚一点头,就觉得不对,他道:“你要买下来吗?” 第二一三章 香椿树 沈笑呵呵笑了起来,道:“你看我是那有钱人吗? 这里的宅子,一进宅院,少说都得三四百两。 再说,隔壁搬走的人或许只是租客而已。” “那你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程怀谦疑惑不解。 沈笑整理了一下措词,道:“我是想和你说,房子只是个住的地方。 你打算明年参加武举,那么入了兵营,就不可能住在沈家村了。 大伯盖的房子,是不是给我的陪嫁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将来到外地任职,我还是要和你一起去的。” 程怀谦握紧她的手,道:“那我争取留任京营。” “傻话,你进了兵营,还会让你想在哪就在哪吗?”沈笑想了一下又道: “大伯那么说,是因为那地是沈家的宅地,卖也得先问宗亲,他不能过户给你。” “那可以过户给你吗?嫁出去的姑娘,除非招赘的,不然不能继承娘家的宅地吧?”程怀谦不解。 “沈家的宅院,可以做为独养女儿的陪嫁。”沈笑道:“高婶子和她继子分家后,租住的院子,就是族里一位姑姑的陪嫁。 现在还在她的名下。” “就是沈大路家隔壁?”程怀谦想了想,道:“原先那院子不是一直空着吗? 我听说,那位姚伯娘一直想买下来。” 沈笑颌首,道:“嗯,那是四爷爷胞弟陪嫁给闺女的,他就一个女儿。 那位族姑姑回来祭拜时,会住两天。 不过,宅子她可以卖,但是只能卖给沈家人。” “那沈家村以前陪嫁给女儿的宅子呢? 我看村里只有四个姓氏的人家,没有其他姓的。” “那是因为,继承陪嫁宅子的外孙过继给了外家。”沈笑觉得,这陪嫁宅子,主要还是留给女儿的可变现资产。 “那我们的孩子呢?将来要是不想改姓怎么办?”程怀谦知道,沈笑现在住的院子,大伯说是她的。 “住在这个村的,就可以一直传给儿女,不住的当然是卖掉了。”沈笑道:“不然,房子长久不住人,会坏掉的。” “其实就是陪嫁了一笔钱,只是自己不想卖,而留给独生女儿决断了, 而且,有个宅子,女儿在婆家也有底气,对吧?”程怀谦明白了。 “理解正确。”沈笑道:“我将来,是要在沈家村养老的。” “你在哪我就在哪。”程怀谦笑的很温柔。 沈笑拍拍他,笑道:“花言巧语。”不过她爱听。 …… 此时,程大为正骑着快马,与一队人马疾驰中。 他看了看前面领队的人,咬牙跟上。 连着五天四夜,马上吃马上睡,他很久没有尝试过了。 看着前面炊烟在望,程大为稳住雀跃的心情。 一旁,罗二瞄到他的神色,暗叹,到底程大哥厉害,一路上一个苦都没有叫。 他没有想到,那天在茶楼看到了,路上的人是许久不见的朋友,自己一个高兴只是想打个招呼而已。 结果他们头儿拦下自己,问这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人是谁。 自己炫耀道,是自己的兄弟,曾经北上草原南下福广,会很多方言。 走南闯北押镖从来没有失手过。 结果,自家头头立刻就把人请到了,还说通程大哥和他们一起到草原来。 这,可不是南北押镖的活儿,是九死一生的事。 早知道,他就不多嘴了。 程大为却是不后悔跑这一趟的,当年攻入晋王府的,就有赵榆的人。 …… 沈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和程怀谦聊着天儿,自己竟然睡着了,明明不磕睡的。 她看房里就自己一个人,冰鉴里的冰已经不再滴水了,想来是冰化完了。 打开房门,仔细一看天色,已经快到酉时了。 “念哥儿?”她拍拍西厢隔壁的门,没有人应。 又跑到了正房,舅公也不在,去哪儿了? 一个转身,她就跑到后院,“舅公,你们在摘香椿呀?” “快来快来,”顾道长笑道:“这树上还有些个嫩叶,采下来咱们摊饼炒鸡蛋都可以。” 沈笑看着程怀谦在大树上爬上爬下的采,道:“舅公,你怎么不用轻功上去采。” 顾道长敲她额头一记,“轻功也是要借力的,采个香椿飞来飞去,还有什么采的乐趣。” 程怀谦又扔下一枝叶,然后伸手去够另一枝时,却看到隔壁院子里的人。 他有些不可置信,唰唰的从树上下来,道:“舅公,七两,我看到了林妈妈在隔壁。” “林妈妈?”沈笑想起来了,“文大姑身边的妈妈?” “对。”程怀谦奇怪道:“我们从泉州回来时,她明明在文大姑身边的。” 沈笑不赞同的道:“你怎么也叫文大姑?不是应该叫舅妈吗?” “我们没有认亲的。”程怀谦道,“现在,林九爷并不知道我是谁,只有他家老太太和文大姑知道。 对吧?舅公?”他立刻找外援。 顾道长点头,道:“念哥儿外祖父生前托我去看他,可是你们也知道他的情况。 我就只找了林家的老太太,后来他成亲了,你文大姑从老太太那儿知道了我,带着他到长生观来见我。” “那我们去找林妈妈,看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笑担心那边有什么变故。 “嗯。”程怀谦也担心,于是我们在顾道长点头后,急急的出了大门。 他们家是胡同口第二家,隔璧是第三家,两人看到, “林妈妈?”沈笑想起来了,“文大姑身边的妈妈?” “对。”程怀谦奇怪道:“我们从泉州回来时,她明明在文大姑身边的。” 沈笑不赞同的道:“你怎么也叫文大姑?不是应该叫舅妈吗?” “我们没有认亲的。”程怀谦道,“现在,林九爷并不知道我是谁,只有他家老太太和文大姑知道。 对吧?舅公?”他立刻找外援。 顾道长点头,道:“念哥儿外祖父生前托我去看他,可是你们也知道他的情况。 我就只找了林家的老太太,后来他成亲了,你文大姑从老太太那儿知道了我,带着他到长生观来见我。” “那我们去找林妈妈,看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笑担心那边有什么变故。 “嗯。”程怀谦也担心,于是我们在顾道长点头后,急急的出了大门。 第二一四章 不动声色 “发生了何事?”沈笑急切的问道,可是眼见有人从门口经过,她也晓得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我们找林妈妈去。”沈笑道:“把马车先移到里面来。” 小海连连点头,完全忘了问了沈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知道娘也来了。 待到放好马车,他引了沈笑和念哥儿进到二门,才问道:“表姑娘,你们怎得会在京里?” “我们来……”沈笑没有说完之际,大开的正房门里走出了林妈妈与一个一二十岁的年轻人。 “表姑娘。”林妈妈惊喜的奔下台阶,显险滑了一脚。 幸而沈笑三人都有功夫,不过程怀谦速度最快,扶稳了林妈妈后才松手。 年轻人拍拍胸口,幸而无事,不然他入行接的第一笔生意,就要打水漂了。 他左右转转,“大娘,这家人搬的太干净了,您看这,连个凳子都没有。” “没事没事,我不要紧。”林妈妈先是对沈笑福了一礼,又对牙人道,“麻烦小哥儿了,不然我们明天再去看另一处宅子?” 牙人有些失望,但仍然笑着拱手道:“好说好说。 大娘,这处是真的挺大的,比东城便宜,位置又不差。” 他的神情,自然被一旁的程怀谦注意到了,这牙人该不会是刚入行吧? 程怀谦不动声色的看着,心里却再琢磨,如果是林九爷买,买下来可以和七两做邻居。 他转向沈笑,迅速的与她对视一眼又移开目光。 沈笑也想到了这些,她绕视一周,发现林妈又隐讳看了一眼院子,看来是相中了这里,她就道了一句,“林妈妈,这宅子也忒旧了掉。” 她指着西边月洞门道,“墙皮都脱落了。 大姑住的话,还得再花银子修补。 远不如我们看的隔壁更稳妥一些。” 说完,她又指了指自己家的宅子道。 林妈妈就明白,沈笑这是帮忙压价呢,“老奴也是这样想,所以想再多瞧瞧。” 牙人也望了过去,确实比这个宅子新,但是,“姑娘,隔壁的宅子好似只典不租的。” 沈笑却道:“可以住下慢慢再寻宅子。” “那老奴随姑娘去看看。”林妈妈其实是相中了这里的,虽然此处破旧一些,胜在安静,最主要是比其他几处便宜。 牙人见他没有走的际象,忙道:“典租哪里有自己买下合适,起码得出市价的六成以上才能典到,且典上些许年头儿,也就买下这院子了。 您看,昨天上午看的那两处,不过才一二百两不是?” “小哥儿说笑了,那两处在外城,难不成这间宅子你也能二三百两。”林妈妈笑道。 买货人才是嫌货人,这位大娘在这宅子停的时间比另两外多了半刻钟,牙人再次拱手,道:“大娘,我找主家问问,若是能够,请他再低几十两如何? 从七百多两压到六百八十两,正经把修房钱补出来了。” 林妈妈摇摇头,“实话与小哥儿说吧,我们家爷不考科举,离贡院远近不成问题。” 小海适时的加了一句,道:“娘,咱先家去吧,表姑娘相中的应该没错。” 沈笑在一边点头,而程怀谦看了一溜房间,也是摇头道:“太破旧了。” 他晓得,这牙人没有说实价,像他们住的宅子,顾阿公两口特别注意维护,租客也爱惜,如今也不过七百两而已。 这座宅子,却是破败许多,墙上的泥皮都得整,他道:“五百两还差不多。 走吧,回头再看看。” 牙人想磨牙,这是遇到懂行的了,“小爷,您这也压的忒低了。 这儿房子,差不多都是三进院子了。” 沈笑一看有门,悄悄捏了一下林妈妈的手。 “小哥儿,我们再看看。”林妈妈自见到了沈笑,倒没有了先前火急火燎的心焦了。 “要不六百两。”牙人咬牙,宁愿佣金少点,也得做成第一笔。 林妈妈看了看沈笑,这比她的心里价位还低了五十两。 不过,既然表姑娘在这,又是本地口音,应该可以再降。 沈笑暗乐,怪道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牙人到底年轻,她咳了一声,道:“五百二十两。” “哎哟,不成不成。”牙人连连摇头,他赚的太少了。 他一咬牙,一跺脚,道:“五百八十两,不成咱们就看下一家。” “五百六十两,行的话,现在就可以到衙门换契书。”程怀谦淡定的道。 牙人:忒能砍价了,哪家主子亲自下场砍价的。 “事后另外奉上十两红封。”程怀谦说话隔了一个大喘气。 牙人略微一顿,他没吃亏呀,“成交。” “表姑娘,请小公子帮忙到衙门跑一趟可行?”林妈妈心喜。 沈笑颌首,他们也算是捡着漏了,道:“嗯,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程怀谦和小海,与牙人一起去衙门里交结,林妈妈待他们走后,福了一礼。 “表姑娘,谢谢您。”这些天来,她和儿子在京城跑断了腿,房子有,但合心意又价格合适的,真的不多。 沈笑拉住她,道:“林妈妈,来家歇着。” 林妈妈稍怔,沈笑指着隔壁道:“我家。” 林妈妈大喜,拿了牙人给的钥匙锁上门,跟沈笑进了家。 两家宅子大小格局相近,不同的是,林家那院子的跨院在西边。 在正房见到了顾道长,林妈妈没有觉得吃惊,毕竟刚刚程家公子也在。 可当听到沈笑给顾道长叫舅公时,林妈妈惊到了。 沈笑带她来了厢房,道:“林妈妈,你们怎么不到沈家村来?大姑怎么了?” 林妈妈叹道:“姑娘呀,一个多月前,林家的一批海船遇到了风浪,一艘都没有回来。” 沈笑点头,海运有风险是肯定的,更何况是外海远洋。 林妈妈继续道:“林家几个房头,趁着老太太生病,开始朝着咱们四房发难。 大老爷是个不管事的,大太太又不擅交际,被几位老太爷老太太堵在厅里,要我们这一房,把损失给补了。” “凭什么呀?又不是一个房头的事。”沈笑道:“挣钱时怎么都不说了。 难道以前没遇到过风浪?” 第二一五章 萝卜 “人心不足吧,他们艰难时,求着人办事,如今有钱了,渐渐不满四房占了大头。 当初,林家这一支,是由已故的四老太爷牵头,组建的船队。 因为钱不趁手,四太爷变卖几处田产铺子,还和我们这一支的老太爷,也就是九爷的外祖父借了一大笔银两。 四老太爷一力扛下了这笔债务,投的钱又多,肯定要占的股多。 如今,他们不过找借口,要分四房的股而已。”林妈妈再次叹气,道: “表姑娘呀,不是我们不去沈家村,是太太交代了不让去。 您也知道,村里离县城近,五少爷要是知道我们来,那家里的事,他就全知道了。 太太说明年是京察之年,不要让家事扰了五少爷。” 沈笑追问道:“那大姑和九爷受了什么委屈?” 说到这个,林妈妈就气的不行,“他们堵着大老爷和大太太,九爷九太太当然要去帮着哥嫂。 可大房的老太爷,却是道九爷不是林家血脉,家里内外帐本却被九太太掌着,说九爷两人在白吃白喝后,把林家的钱财都掏空了。 他联合几个房头的当家,要把九爷赶走,偏庶出的二爷干看着,三爷夫妻,却跟着裹乱。 九爷气不过,说自己是承了外祖的嗣,就硬顶了几句。 然后,抖了出有人为老不尊,养私宅养别人家孩子,二房太爷就动了手,连大老爷都挨了几下。 偏我们所有下边的人,都不能进议事大厅,九太太上前阻止,被二房老太太给撞倒,小产了。” 沈笑一惊,大姑可是高龄产妇,一个调理不好,命都得搭上。 林妈妈眼眶都红了,抓住沈笑的手,道:“九爷和我们太太,盼了多少年才有这一胎呀? 打老老太爷起,这一支就人丁单薄,老太爷只两个女儿,却都早逝。 九爷被送到泉州时,你不晓得我们老太爷有多感激顾家。 九爷一看太太流了那么多血,当时就急红了眼,抄起凳子就要打人,二房太爷那个老无赖,都没碰到他就躺地上装死。 亏了小海把大少爷接到家,不然非出大事不可。” “林妈妈。”沈笑握紧拳,道:“是不是这样,大姑小产的责任就被他们逃脱了。” 林妈妈点头,道:“我们太太被救治,二房老太爷就装病不起。” 啪,沈笑拍案而起,“林家老太太和大爷,怎么处理的?” “老太太至今还卧床不起,没有人敢把这事告诉她。 而大少爷,劝九爷不要再追究。 虽然出了五服,但到底是宗亲,要是二房太爷再耍些手段,九爷也不能全身而退。 大少爷说,等老太太身体好了,就分家。 把庶出的分走,家里就清静了。”林妈妈也没有办法,大太太不擅理财,二太太三太太是庶子媳妇,所以老太太才会找九太太帮着打理。 其实,从去年开始,家里的帐目就逐渐交给了新进门的大奶奶。 而她们家九太太算是童养媳,没有娘家的。 沈家只能算是半个娘家人,再者,两地相距何止千里,沈家愿意出头,也没有这个能力。 这一点,沈笑何尝不知道,所以她才更气,要是在他们县,就是临近的县,她大伯都能带着哥哥们去讨个说法。 可是千里迢迢,他们家怕来回路费都吃紧。 程怀谦带着小海回来时,沈笑正在生闷气,在厨房外,把个春萝卜都快削没了。 他已经从小海那得知个大概,凑近沈笑脸前道:“别气了。等哪天我们去了泉州,专门去套他们麻袋。” 沈笑甩他一个白眼,然后道:“林妈妈说,要把宅子收拾好,再回泉州,等到林县尊年底回乡成亲后,大姑再一起进京。 我请林妈妈他们暂时搬来这里住。” “所以,我刚已经和小海哥,一起把他们客找的行李拉来了。 地契房契也都已经办妥。”程怀谦劝道: “菜也涨价,这根萝卜好些钱。” 沈笑这才惊觉,自己把萝卜削成了筷子。 厨房烧水的林妈妈见两人这么亲近,心里有些猜测,她道:“表姑娘,削掉的洗洗也一样炒。” 沈笑点头,“浪费食物是要天打雷劈的。” 她让程怀谦收拾,进厨房道:“林妈妈,契书办好了,念哥儿把行李也拉来了。 你看,要不要和我一起住西厢?” 林妈妈道:“老奴住倒座方便些。” “别,天热的很,倒座没开后窗。”沈笑拍板道:“我屋里有冰鉴,你和我住西厢。” 林妈妈哪能去占她的房间,待要拒绝, 就听见洗好了萝卜的程怀谦进来道:“七两,我们晚上把冰放到桶里,林妈妈和小海哥住西厢。 我和舅公一起,你住西屋,走,咱们先把房间腾一下来。” 说完,他给林妈妈点头后就拉着沈笑的手离开。 林妈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两人离去的方向,两人都喊舅公,难道? 这边厢,小海刚卸完行李,不多,也就一个厢笼而已。 他看到沈笑两人一起出来,问道:“表姑娘,念小哥儿,我去还马车,一会儿就回,有什么要捎的没有。” “捎两个西瓜。”顾道长出来道。 因着小海从程怀谦那里,知道顾道长也在,倒没有惊讶,他拱手领命。 “再带些卤肉回来吧。”沈笑道:“念哥儿,拿钱。” 小海不要,程怀谦就道:“那我去买吧。” 无奈,小海只好接下银子出门。 待他离开,三人返回正房,程怀谦就道:“七两,林妈妈是服侍文大姑的人,她要是和你一个房间住,毕然要睡在脚踏处。” 沈笑一拍额头,她忘了这个了,这里主仆有别。 到了晚饭时,林妈妈母子支了小桌,另外一席吃的饭。 沈笑与程怀谦道:“我请他们住下,是不是请错了?” “我们后天就回家了,也就这一两天而已。”程怀谦拍拍她的头,笑道: “七两,明天我们可以外面去吃的。” 沈笑想想也对,但是她道:“再不去什么什么楼吃饭了,太贵了。 两顿饭就花了三两多,买成小米,够家里吃一两个月了。” “我请你呀。”程怀谦拍拍胸脯。 “那和我出有什么分别?”沈笑斜他一眼。 程怀谦暗自高兴着。 第二一六章 听说 京城很繁华,吃的玩的用的无一不有,就是贵。 然而这不是沈笑不习惯的,她最不习惯的每日卯时晨钟一连响起的声音。 本来想趁机偷个懒也不行,到点就得起来到后院练剑。 且就一个挥剑式,每天一千遍。 看着程怀谦拿着一根木棍舞的虎虎生风。 沈笑只能认命的挥动手里的软剑,如鞭一样的剑影一次次在软剑挥出时闪现。 看的正在薅草的小海直咽唾沫,很是担心表姑娘一不小心被她自己手中的剑伤着。 顾道长则是挽起袖子,悠哉的行走在一小垄菜地里。 原先的租房客在后院开了一小片菜地,老顾头到期收房时,就顺手把这片地撒了些菜种。 几个月没人打理了,草比菜长的还旺盛。 顾道将草扔到旁边,看沈笑收起了剑,另一边念哥儿也练武结束,他就道:“今日,我要到灵济宫去,明早才能回来。 你们两人去拜访过人后,就自行安排吧。” 沈笑与程怀谦互视一眼,皆抱拳道:“是。” 两人吃了早饭,就匆匆离去。 别看才过了卯正,大街上已经很是热闹。 送水的,卖早餐的比比皆是。 沈笑两个步行从崇文门里大街步行来到教忠坊。 别看中间只经过几个坊,可却走了十几里的路了。 加上这路上又是买东西又是问路的,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 “七两,陶先生家不是说在保大坊吗?怎么又搬来了教忠坊。”两手都拎着礼物,背上还背着背篓的程怀谦问道。 沈笑抱了个瓜果街买来的西瓜,道:“好像先前那房子太大了,舅太太说住着不方便,就在教忠坊自己买了个三进院子。” “噢。”程怀谦明白了,原先的宅子是皇帝赏的,陶先生怕是住不习惯。 两人找了好几个人,打听到了甜井胡同。 这是一条挺宽敞的胡同,东西走向,胡同里没有种树,但是也没有见到井。。 也可能是宅子都挺大的原因,仅仅住了四家人,目前,每家都有不少小跨院。 沈笑拍响了西起第一家的门,里面传来了脚步声,“谁啊,这么早。” “念哥儿,觉不觉得声音挺耳熟。”沈笑奇怪道。 程怀谦没注意,才将要说话,大门打开了。 一个二十多岁,圆脸青年拉开了门,然后又迅速关上。 后悔死了,替老张头看了会儿门。 他轻拍自己左颊一下,想了一下,到底又打开了门。 嘿嘿一笑,招手道:“沈姑娘,程小哥儿,好久不见。” 沈笑挑眉,“简二哥呀,得有一年多没见了哈。” 程怀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道:“简大哥没有和你一起吗?” 简二连连拱手,道:“呆会儿,在太太那儿可别提我啊。” “那我们也得进去了再说呀。”沈笑举举西瓜。 简二连忙把两人让进了门,请他们在待客处稍坐,打发人去里面通报了。 程怀谦看看给他们殷勤倒水的简二,不由道:“简二哥,你们折腾那么大圈做甚?” 简二连连作揖,道:“程小哥儿,这不是我与大哥生意不挣钱,正巧山长这里招人手么。” “呵呵。”沈笑送他个白眼儿,听他在瞎扯。 “简二哥,真有你的。”程怀谦给他竖起了拇指。 就在这时,有人从二院来了待客室,进门就笑道:“是七两和念哥儿啊。” 沈笑与程怀谦齐齐起身行礼,“舅奶奶安。” “快快随我进来。”李氏扶起二人,道:“老爷这会儿还在书院,我派人去通知他来家。” “舅奶奶,不用打扰陶舅老爷,我们一会儿还要去书院的。”沈笑道:“来了京里,就来家认认门。” “就你俩吗?多早来的,今天就在家住下。 有啥事,咱们找你们舅老爷去,看能帮上忙不。”李氏拉着沈笑的手。 见程怀谦搬起背篓和几样礼品,脸一绷紧,道:“来家认门就认门,买什么东西,浪费钱。” 沈笑却道:“那我们老吃你的东西,还兴回礼吗?” “你呀你。”李氏点了点她额头。 吩咐跟来的小丫头,接了。 “走,到里面歇会儿。”又对程怀谦道:“念哥儿,你也来。” 她牵着沈笑,喊上念哥儿一起来了正房,好一阵热情招待后。 知道沈笑要去阅书楼一趟,也知道他们在京里有宅子,记下了地址,就派简二赶车送他们到书院去。 她没有说简二的事,沈笑他们也不会傻傻的去问。 不过,今天撞到简二应该是巧合,三哥他们住在陶宅时,可能没有遇见简大简二。 马车上,李氏少不得放了冰盘与攒盒。 里面装的各色干果零嘴和茶点。 不过,沈笑和程怀谦没有动,而是在商量,“念哥儿,你说咱们要去谢谢常应星吗?” 程怀谦道:“昨天,舅公没有说,想来是不用的吧。” 沈笑颌首,她晓得,高门大户的,自家也进不去,陶舅老爷这里,是因为熟人,他们才没被挡在外面,她道:“等见到了常宁,请她代为转达谢意吧。” 只有一帘之隔,简二自是能听到两人的谈话,他不由咳了一下。 沈笑给程怀谦抬了一下巴,程怀谦就掀起车帘,坐到车门口道:“简二哥,呆会儿你把我们放到书院后门的阅书楼就行了。” 简二放慢车速,“你们不去前头看看吗?” “不去了。”程怀谦道:“书院门口,就提了简单的书院二字,没有什么可看的。 简二哥有什么话,不妨直接提示我们。” 沈笑也道:“对呀,好歹我们也经常买你杂货铺的东西。 都是老熟人了。” 简二也想翻个白眼儿,可惜他正在赶车,“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听说常小公子昨天上午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听说?”沈笑十分敏锐,她想到一种可能,问道:“简二哥,他没有事吧?”她与程怀谦对了一个眼神,都很吃惊。 “受了点惊吓而已。”简二压低声道:“所以,你们要是打算去书院找程姑娘,怕是不会见着。” “咱们还去吗?”程怀谦看向沈笑。 “来了,就去看看吧。”沈笑又问道:“简二哥,你认识武骧卫的人吗?” 第二一七章 若隐若现 简二身体有一刹那的绷紧,平常人是注意不到的,不过沈笑与程怀谦都注意到了。 沈笑不过是因为听到常应星昨天上午受了惊,推断是他们离开之后。 当时,太孙可是和常应星在一起的,而这个事恐怕并没有外传,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又因为简二他们假扮货郎,沈笑诈他一下而已。 她道:“简二哥,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个人。” 程怀谦也从简二的反应中猜到了,他们和罗二叔一样,都是暗子。 他也明白沈笑的意途,没有关系便罢,要真有认识的人,他还是想打听一下的,程怀谦道:“简二哥,是有人见到我爹被请了进去。 说是很客气那种,但是我爹现在却不知道在哪里。” 简二真想问问,这世上有没有后悔药,他就多了一句嘴。 他哪里知道,沈笑前生的时空,各种小说影视中,有很多这种暗卫的演义,沈笑只是突发奇想推论而已。 而程怀谦则是从简二的反应中判断出来的。 “简二哥要是为难,就算了。”程怀谦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落了下去。 简二不再说话,打定主意一句也不再多说,他不想和甲七甲八一样,被回炉重造一遍。 沈笑看看程怀谦,拍拍他的手,道:“舅公说去灵济宫,你想想,那离哪里近?” 程怀谦眼里又有了亮光,“你是说,舅公一个人去找了。” 沈笑点点头,今天舅公说晚上不回来,她才有了一些猜想。 就说么,舅公怎么会大撒手不管的,可能不想让他们接触这些暗地里的东西。 马车上,两人不再说话,沉默的看着窗外。 皇家书院的大门,没有修的富丽堂皇,乍一看,和普通的书院没有什么区别。 唯独扁额处,是齐太宗,也就是女帝亲所写的书院二字。 简单明了,认字的人都明白是求学的地方,此时正是上课的时间,大门虽然是敞开的,但是没有人出入。 所以真的是没有什么看头儿。 等到简二把他们送到了皇家书院的西侧门处,也就是阅书楼的入口处。 沈笑两人下车,同时拱手道:“谢谢简二哥。” 简二一顿,看了看他们,想说什么又没有说,掉转马车就走了。 沈笑看着马车离去,不由道:“我们交浅言深了。” “没事的,走吧,咱们进去看看就走。”程怀谦不以为意,笑道:“别人帮了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沈笑点点头,两人一起随着身着布衣,或者身着锦缎的人群,踏进了这座有名的建筑。 远远看过去,阅书楼总共有三层高,但是要比京中一般的三层楼都高,且它周围的围墙,以及与书院上课的地方隔断墙也很高。 且墙体的厚度是一般院墙的两倍。 侧门两侧都是有门房的,平常就在室内做登记入门之人的名姓,他们不阻止任何衣帽整洁着入内,哪怕是满身补丁,只要干净,写下姓名或报上名字就可以进。 进了门之后,开阔的院子两侧,都种有树木,且每隔不远就有装满水的大缸。 沈笑回身一看,院墙的墙体下,都有近丈宽的豪沟。 她看到有人在那沟前看,个个都脸色煞白,“念哥儿,我们也去看看?” “嗯。”程怀谦也挺好奇的。 走近一看,这沟挖的真不浅,快有两丈了,里面全是埋的削的尖尖的竹子。 听到有人说,这沟是几十年前挖的,当时京城被乱军功破,前任斋长带大家守卫阅书楼时挖的。 “这里,听说当时攻进来的叛军,在墙下被捅下来后,掉下去就是满身血洞。” “你还同情他们?别忘了,还有一队北疆部族的人。” “没有,只是想想都觉的可怕。” “怕个鬼哟,逼到那份上,你自己就不怕了。” “嗯,说是七八岁的孩子,都在抬尸体,怕有瘟疫,都是当场烧了的。 三四五岁的小孩子,都帮着大人们烧水喂药。” “还是我们现在好啊,太平年月。” 沈笑延着豪沟走了一段,甚至在有的墙段上,看到了一片一片暗色的痕迹,那应该是几十年前的血迹。 周朝的皇帝,竟然保留下了这些历史遗迹。 再往前不远,有一溜儿的连廊,廊下竖有石碑,上面写了很多人的名字,年龄,最小的只有四岁。 他们都是为了守护这座书楼而亡的,有平民,有士绅,有乞丐…… 两人没有再继续看,慢慢离开了此处,默默的没有说话。 另一面墙后面,也有豪沟,他们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样。 看着越来越近的阅书楼,和这附近繁盛的草木,沈笑觉得,生在太平年月,真好。 程怀谦打破了沉默,道:“七两,若是我将来被派出京城,你会怪我吗?” “不会,我会陪你一起去。”沈笑看着他。 两个人相视而笑,继续向阅书楼方向走近。 洞开十六扇大门,有人进进出出,有看书的也有来借书还书的。 各层窗户此时都是开着的,全部是用打磨的云母或毛玻璃装订的门窗。 程怀谦踏上了第一个台阶,却发现沈笑停下来没有走。 她的视线正望着阅书楼右侧两株石榴树下的大石头。 沈笑怔怔的看着那块大石,上面只有一若隐苦现字,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大写的书字。 摇了摇头,她不确定这石头是不是她空间里画的那块。 但是,真的是很像的, 他们都是为了守护这座书楼而亡的,有平民,有士绅,有乞丐…… 两人没有再继续看,慢慢离开了此处,默默的没有说话。 另一面墙后面,也有豪沟,他们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样。 看着越来越近的阅书楼,和这附近繁盛的草木,沈笑觉得,生在太平年月,真好。 程怀谦打破了沉默,道:“七两,若是我将来被派出京城,你会怪我吗?” “不会,我会陪你一起去。”沈笑看着他。 两个人相视而笑,继续向阅书楼方向走近。 洞开十六扇大门,有人进进出出,有看书的也有来借书还书的。 各层窗户此时都是开着的,全部是用打磨的云母或毛玻璃装订的门窗。 程怀谦踏上了第一个台阶,却发 第二一八章 乡下妞儿 沈笑十分新奇的,又将右手按在了左手之上,不出意外的,又穿透了过去。 她两只手在眼前转转,十分无奈的重新坐回到床上。 空间里那张画了石头的画,不停的在半空中慢慢转动着。 石头上被标记的几处,好像被几条线勾勒图一个图形,很可惜,那图似乎不全。 沈笑通过观察,已经看出来了,这画的就是阅书楼前的大石头。 她没有想到,会有传说中魂体出窍的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或者说,这只是自己的意识体。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画一直动个不停,而她就被锁在空间里二楼的卧房,怎么也回归不了。 经过了大半天时间,她已经有些适应自己这个状态了。 只是,外面的程怀谦吓的不轻,“七两,大夫说你没事,只是被壕沟惊着失魂了,还说你吃了药,下午就会醒。 可现在都快酉时了,你怎么还不醒呢。” 沈笑很无奈的看到外面,程怀谦正一勺一勺给自己喂药。 她真的很不喜欢喝药,好苦的,好在程怀谦十分贴心,喂完药后给她嘴里放了一颗糖。 程怀谦刚放下药碗,陶舅老爷就从外面进来了,他道:“还没有醒来吗?” “没有。舅老爷,以前听伯娘说过,七两幼时就会突然之间睡着。 然后过个一天两天就会醒来。 可她八岁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程怀谦一脸的忧心。 陶然拍拍他的肩,“念哥儿,书院的大夫是宫里退下的大医。 他说没有事,就一定没有事的。 现在初夏时节,离天黑还早着呢。” “嗯。”程怀谦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陶舅老爷坐在他对面,再一次问道,“念哥儿,七两看那块石头时,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不仅程怀谦,就连空间里的沈笑,都心下一凛。 沈笑倒下后,程怀谦在几个书院学生的帮忙之下,找到了医堂。 当时的大夫切脉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怀谦也听不懂什么阴阳表里之说,他就担心沈笑的状态。 于是请热心的同学,请来了书院的副山长。 陶然一看是沈笑,果然很尽心,找来了不经常坐诊的老太医。 也确定了沈笑没有事,只是惊着又热着了。 人们一般认为五月是恶月,而今年的天,又比过去更热,已经有很多老人和小孩受不住热,而生病了。 老太医开了药,陶然吩咐人煎药时,仔细询问了程怀谦他们进书院后发生的事。 陶然在阅读楼查了快两年,终于在烟波浩瀚的书堆里,找出一丝线索。 就是女帝擅阵,整个藏书楼就是按五行八卦所建。 她还在这里放了一样东西,但是,连着两年借晒书之机,腾空书楼上下,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他小心推论,女帝留下的东西,齐朝皇帝们压根就不知道。 一般来说,只要有阵,就会有阵眼。 宣德帝同意了他的看法,并且找来擅长机括之人。 他们每每扮作来看书的人,在阅书楼周围寻找阵眼。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端午那天,大家确实了阵眼就是石榴树下的大石。 也因此,守楼的老者,主动找上他,道:“齐朝最后两位斋长,已经找到了阵眼,可是,当年为了守住阅书楼,顾斋长动用了设在这里的机关。 所以,阵眼还是那个阵眼,但是大石上的隐图却怎么也不在月圆之夜显现了。” 当时,陶然惊讶死了,原来他能查到的线索,都是两位斋长整理出来的。 那守楼老者,要带着陶然去看了斋长们月下观石的画像。 说大石上有若隐若现的线条,却并不明显。 陶然不敢自专,禀明了宣德帝。 宣德帝亲自来看,问道:“两位斋长也没有破解出来吗?” “没有。”守楼老者道:“最后一任的顾斋长,临上战场前说,将来有人能在阅书楼找到她们留下的线索,把几任斋长观石图拿出来。” 陶然目睹了守楼老者供奉的,齐朝时好几位斋长月下观石的画像。 当他看到侧身立于青石旁,石榴树下最后一任顾斋长的画像时,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直到见到如今躺在床上的沈笑,他才明白,两人侧脸很像。 刚刚他又去看了一遍,所以才会再问程怀谦一次。 程怀谦摇头道:“没有,我们就上台阶时,她突然晕倒了。” 陶然点了点头,道:“那你先照看着她,要是她醒了,就来喊我。” “好。”程怀谦送了陶然出去。 关上门后,他握住了沈笑的手,趴在她耳旁道:“七两,你快醒来吧,醒来后我赶紧回家,以后再不来这儿了。” 他心里,对陶然的问话,已经起了警惕之心,而且,他觉得现在,已经有人在盯着他们了。 空间里的沈笑,也一样,可是,她怎么才能出去呢? 啪,在空中飘动的画,一下子砸到了她头上。 然后一股巨力将她推回了自己的身体。 沈笑知道,她意识归位了,而且猛一下她还觉察到了开着的窗外,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和程怀谦。 这感觉,和那一年在县学后巷遇到几个小老头时很像。 于是,沈笑她不敢动了,只敢用那只被程怀谦抓紧的手,轻轻的碰他手心一下。 但愿念哥儿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程怀谦在沈笑手指微动时,借由给她拽碎发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激动。 “七两,你快快醒来呀,不然天黑以后夜禁,咱们还回不了家了。 陶舅老爷都来了几次了,也不知道你被什么惊了魂。” 沈笑也知道,她在想,要怎么办,意识沉入空间,嗯,没有灵魂出窍,很好。 收回心神,她再次用指头挠了两下程怀谦的手。 程怀谦心里大喜,七两这是醒来了,“七两,你可要在天黑之前醒来,我们得回家,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沈笑又挠了他两下,心道,确实不能在这呆着,还是得回家里。 只是,这都什么事儿啊?陶舅老爷挺神秘的,这下子,不会去查自己吧? 虽然她个乡下妞儿没有什么好查的,但是,谁让她有个阅书楼的前任斋长外祖母呢? 第二一九章 神仙洞府吗 沈笑猜的没有错,当宣德帝收到陶然的上报,第一时间,派人去查沈笑。 然后,不到天黑,沈家所有人从出生到现在的情况,都放在了御案上。 毕竟通州城离京城近,沈笑一家也从未离开过顺天府。 宣德帝看到其中一张写着,他宝贝孙女儿也派人去查过,不由莞尔一笑。 但当他看到沈笑竟然是顾斋长的外孙女时,笑容逐渐消失。 “夏老儿?”宣德帝道:“你上回说,工部陆侍郎后妻侵占郡主嫁妆之事,已经引起很大非议了?” “是,不过,也有人说是礼部左侍部之子故意陷害。”夏公公小心回道:“不过,今天开始,京里又在传定远伯纳了一个小妾,年方二八。” “呵,朕记得定远伯七十了吧。”宣德帝撇了一下嘴角,叹道: “陆先生这一手,妙,可惜先生身体不好。 倒是何敞这小子,回家就被何卿打了板子。 此事呀,也不晓得是哪个在后面推了一把。 秦家何家,都只不过被人当枪使了。” 宣德帝想到今天吏部递上的名单,不由冷笑。 “过几日廷推,你把这个给杨先生送去。” 夏公公接住皇帝手中的一块双鱼玉佩,“臣定然亲手交到杨学士手中。” 宣德帝颌首,在夏公公离开之后,有一人从阴影中走出。 “陛下,已经查知,吏部左侍郎妻妹的女儿,定给了定远伯府庶女的小儿子。” …… 陶然一接到沈笑醒来的信儿,立即赶来,看到她已经站在廊沿下,笑道:“七两,你可算是醒来了。 念哥儿呢,派人给我传了信儿,他上哪儿了?” 沈笑一揖,道:“谢舅老爷。 念哥儿去医堂,找老太医帮我拿药了。” 陶然虚扶一下,道:“自家人,客气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七两,按说你胆子不该这么小的。 到底在那大石上看到了什么,把你惊过去了。” 沈笑知道,她躲不开,“舅老爷,我是刚巧在那个位置,被石头上射出的一束光刺痛了我的眼。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说的是真的,那大石上有一个位置嵌了东西,她扭头看时,正巧太阳光从那处反射过来。 然后她才看到石上有若隐若现的字,接着她就卷进空里,困在自己的卧房。 唉,这都什么事? 陶然心下凛然,“这,你能到那里指给我看一下吗?可别哪个学生不注意,也被刺一下。 你不晓得,今天山长也吓了一跳,你昏睡时,他还来看过你。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好啊。”沈笑立刻同意,待到程怀谦拎回两包药,三人又同时来到阅书楼前。 那块石头在阅书楼西边,西照日头照的是它的后面。 所以陶然在沈笑指向大石正面一处位置时,什么也没有发现。 沈笑可不愿意被留宿,她详细讲解了她上午站立的位置,以及当时的大概时间。 怕陶舅老爷概念模糊,还拉着程怀谦情景再现一遍。 这下,与一直暗中守御之人说的,完全对上了。 陶然围着大石摸了好几遍,最后道:“七两,明天,我会找人来试试看。 要是没有找出你说的发光点,能不能请你后天再来一次。 帮我们一起找出来它?” “陶舅老爷,我们明天要去押运粮食回家的,已经和别人约好了。”程怀谦才不愿沈笑再来。 沈笑也道:“舅老爷,明天我来不了。 要是怕它再射谁,不如直接换一块。” 陶然乐道:“这么一大块石头,少说几万斤,哪是说换就换的了的。” 他们早就试过了,搬不动,派来几百人搬它,纹丝不动。 “要不,盖上块布,或者给它盖个房子。”就是别来找自己,沈笑可不敢沾这里的东西,门口再是写了书院二字,那也是皇家。 皇家的秘密沾不得。 陶然无奈,他也不好强留人,“那我派人送你们两个回住处吧。”上午,太太有派人来告诉自己,两个孩子跟长辈住在内城明石坊。 “太好了。”沈笑道:“上午走了一路,又热又累。” “呵呵,难得听到你会喊累。”陶然马上安排人送他们。 有马车,当然比走路快,所以天色刚暗,两人就回到了家里。 虽然车夫走了,可是沈笑和程怀谦都知道,这院子和他们,已经被人看住了。 林妈妈早就准备了两人的饭,看到他们拎了药回来,焦急问道:“表姑娘,这药?” “我有点儿不舒服,肝火太盛了,找大夫开了点去火的药。”这是沈笑和念哥儿商量好的说词。 林妈妈这才安心,吃完饭收拾时,她道已经找好人来修补房子了。 沈笑则道:“林妈妈,我们明天就回家了,房子你们先住着,后面地窖冰窖,你们自己取用东西。 过几天,念哥儿再来看你们。” “真是太麻烦表姑娘了。”林妈妈已经从儿子小海那里,知道沈笑和念哥儿定亲了。 “不麻烦的,林妈妈,明天早上就不用做我们的饭了。”沈笑交待道,他们明天肯定在外头吃饭。 林妈妈也知道他们急着回家,就没再准备次日的早食。 而后,沈笑与程怀谦到后面地窖取冰时,沈笑让程怀谦闭上眼睛。 程怀谦不疑有他,乖乖的闭上了眼,然后他感到,沈笑握紧了他的双手。 “好了,睁开吧。”这回突然的变故,让沈笑下定决心,提前和程怀谦分享这个秘密。 谁晓得她哪一天,还会被这空间坑。 程怀谦慢慢睁开了双眼,就见他和沈笑置身于一处佛若仙境的地方。 他不由张嘴,实在是太震惊了,他们现在在一处小果园,树木掩映间,有一座两层的小竹楼。 最奇特的是,这果园里它居然还有荔技,龙眼等南方才有的小果。 “七两,这是哪里?”程怀谦第一反应就是抓紧沈笑,全身戒备的看着四周。 沈笑安抚道:“念哥儿,这是我们的家。” “神仙洞府吗?”程怀谦在沈笑家的书房,没有少看志怪话本。 “差不多吧。”沈笑说着,就带他出了果园。 看是看了种了玉米红薯的那两亩地,又看了一下不远的泉眼。 “我小时候经常嗜睡不起,就是因为这个空间……” 第二二零章 夜半 程怀谦没有想到,七两还有这奇遇。 站在竹楼前,他想进去看看,但是他们下来冰窖有一盏茶时间了,不能再呆了,“七两,外头有人监视咱们。” 沈笑一顿,拉住他的手,“咱们出去。” 两人又回到果树下,转瞬之间又回到了冰窖,捡了昨天切开的几块冰放到桶里,就出了冰窖。 合上机关后,沈笑把桶给程怀谦,她道:“你再给林妈妈他们分一些,这几天晚上很热。 再给他们说,米吃完就下来拿,家里有就不用外面买去。” “好,你等着我。”程怀谦拿着沈笑打来的灯笼,拎着冰桶回到了前头院子。 林妈妈母子在院子里乘凉,虽然没有风,但也比屋里透气。 看到后院里只出来一个人,林妈妈道:“念少爷,表姑娘怎的不出来。” 程怀谦道:“我们再装些小米带走。 今年也不知怎么了,热的很,林妈妈你们别舍不得用冰。 后面地窖都很好打开的,米也不用到外头买。”这话也是说给暗处的人听的。 林妈妈谢了又谢,与他们分了冰,“让小海帮你们装吧。” “不装多少,我们自己来就行。 你们早点休息吧。”他说完,就去厨房找了个布袋。 留下林妈妈与小海道:“有时,平民之家要比富家更自在。” 小海却是道:“娘,那是您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下地干活儿。 到时候连着收几天麦子红薯,您就不这么说了。 没钱,也难自在,太有钱自在也难。” 林妈妈叹气,“睡吧睡吧,明天匠人们就来刷墙了。” …… 程怀谦再次来到后院房,与沈笑打开机关下了地窖,看着合上的洞口,他道:“这可是自己家。” 沈笑无奈,她要知道有这么一番变故,就不去阅书楼参观了。 家里书房的书,她都没有看完呢。 两人把小米倒出了半袋子,又一起进了空间里。 她带程怀谦看了二楼那图,道:“这图也不知道和那石头有多大牵连。 原来这里是没有的,那天……” 程怀谦听完,又拿送给沈笑的玉牌细看,他道:“你怀疑女帝是世外之仙? 这个空间是她留给有缘人的?” 沈笑点头,道:“书房里有一些志怪修仙话本,说修仙的可以飞天遁地。” “那不都是幻想吗?”程怀谦一顿,现在可能不是幻想了。 沈笑拿出一个戒指,“你来滴血认主,这戒指是从你玉牌里弹出来的。 放在眉心可以感受到它里面的储物空间,不知道认主后会怎么样?” 程怀谦伸手,“你扎。”然后拿戒指放在眉心,确实有个几尺大小的地方。 沈笑干脆利给他无名指扎出了血,“快点。” 程怀谦就将血滴到玉戒之上,居然真的吸收不见了。 他觉得很神奇,又放到眉心处,还是那么大地方。 “你试试。”他把戒指又放到沈笑眉心。 沈笑发现和以前一样,有点小失望,给程怀谦戴到手指上,“不是洞天福地。试试能用意念让它隐身不能?” 结果,这玉戒还是在手上能看到。 “戴个戒指,是不是太招摇了?”程怀谦按七两说的,把半袋小米放里面试试,一点也感觉不到重量。 “不会呀,你看它只是的黑色玉戒,不太显眼。”沈笑看了看,道:“你要是挂脖子里,丢了怎么办? 要不,你和我一起练习心法吧?看它以后会不会隐身。” “嗯。”程怀谦完全同意这个,他把戒指放下道:“等我练习了心法再戴。” 沈笑想想就同意了,“可惜舅公给的软剑就只是一把软剑而已。” “不知足。”程怀谦笑她,然后正色道: “七两,空间里的东西要谨慎,这个图,显然就是阅书楼的石头,但现在不能拿出来。” “晓得了,起码要等它上面的线条图都清晰可见了,我们才知道是什么。”沈笑道:“回头问问舅公知道不。” 程怀谦完全同意,“走吧,进来时间不短了。” 两人带了半袋小米到沈笑房里,给她冰鉴里加了冰,又把门窗关的严严实的,他道:“早点睡下,明天我们就家去。” 手却在桌上以水写道:听到动静别动,就让他们查。 沈笑点头,现在他们也不敢在房子里说什么,只希望陶舅老爷能找到那大石上的秘密。 果然,夜半时分,以沈笑的耳力,她听到了后院有动静。 程怀谦也一直注意着,他在想,陶舅老爷会不会阻止他们回家。 …… 夜色中,安静的阅书楼前,陶然与西山清月观的道士闲云子,细细的研究着大石头。 闲云子道:“我们别费劲了,当初这院子里的防御机关施用后,阵眼发生了改变。 我们一直晚上借月光找,却忽略了白天借由阳光试试。” 陶然点头称是,“我们进入了误区,明天,就闭楼一天试试看。 他们两个正好是巳末午初之时站到这里的。” 闲云子看了看他一眼,笑道:“请他们来是最方便的。” 陶然一顿,摇头道:“两个孩子,还是安生回家吧。” “只怕,你一厢情愿了。”闲云子抬了抬下巴,让他看身后来人。 陶然转身,拱手道:“虞统领。” 来人赫然就是下午出现在宣德帝书房的人,他亦回礼道:“陛下请二位先试几次,找不到时,再找沈家姑娘。 毕竟,她是顾斋长的唯一后人。” 陶然一顿,道:“她生母早就亡故……” “陶先生,她生母给她留下很多书。”虞统领道:“你也知道,从明嘉公主开始寻找,我们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 他转向闲云子,道:“包括女帝所建之清月观,也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 “咳。”闲云子甩了一下拂尘,道:“陶先生,找到了我们就不用再辛苦了。” “明天先试试吧。”陶然道:“实在不行,我去她家借书,一本本的翻看。” 他正色道:“两位要知道,陛下并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藏宝的事。 若是我们那么多人都找不到,却指望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儿,我们也太无能了些。” 1 第二二一章 几盘 “那贫道就先告辞了。”闲云子飞身掠过,直接回了自己在灵济宫挂单的房间。 这么多年,他遍访名山古迹,一点线索都没有,真心累了。 女帝留下的东西,真的可能会是宝藏吗? 等等,顾三的妹妹不就是顾斋长? 下一刻,他又出门敲开了另一院落的房门。 开门的,赫然就是顾道长:“你半夜棋瘾又上来了?” “杀几盘?”闲云子笑道。 两人进了房,灯火点着棋子摆开之后,闲云子道:“我见到了你妹妹的后人。” 顾道长一顿,“洗耳恭听。” …… 又是一天的开始,卯时的钟声准时敲响之时,沈笑与程怀谦已经在后园的两棵香椿树下,打起了一套拳。 他们两个,今日可不敢拿了剑棍练习。 因为心里着急回家,两人打完拳,收拾一下就到大门口等顾道长。 虽然今天早上没在院子里发现什么人,他们也知道,有人在远远的盯着这处院子。 可都等了大半个时辰,林妈妈去买菜了,小海也已经带了匠人去隔壁,依然没有见到顾道长人回来。 两人都打算去灵济宫找人时,却是看到了小狗子赶车来了,“程少爷,沈姑娘,道长和我姥爷今早城门一开就买米去了。 他说,让你们先在京里住两天,送完粮食他就回来。” 小狗子很兴奋,今早道长来了姥爷家,教了自己一套轻身功夫,还把这套秘芨给了自己。 沈笑和程怀谦面面相觑,“舅公没有留下其他话吗?” 小狗子摇摇头,道:“就这一句。” 程怀谦邀请道:“来家里歇会儿吧。” “不了,我还有事。”小狗子从车厢里拿出两个油低包来,“这是刚出炉的太师饼和枣花饼,道长说是给你们当零嘴儿吃。” 程怀谦连忙从他手里接了谢过。 两人目送小狗子离开后,默默的回了院内。 沈笑拿过来一包,摸着手里的油纸包还带着微微一些热气,沈笑道:“早上林妈妈熬的小米粥还有,我们去吃饭吧。” “嗯。”程怀谦也早就饿了,他早上就吃了一个林妈妈煮的鸡蛋。 两人到厨房,就着香椿炒鸡蛋和小咸菜,简单吃了早饭。 收拾完厨房,沈笑又抱起了两个油纸包,确定摸着没有其它东西,她才道:“放正房当点心吃。” “我拿个盘子。”程怀谦转身就在厨柜里拿了两个盘子。 待回到正房,门窗都打开后,程怀谦先是解开了太师饼,沈笑把点心一个个摆盘,“可真好看。” 每个饼上都点了红点,其中一个的红点更胖一些。 “尝尝。”程怀谦拿了一个太师饼给她。 沈笑一咬,很酥,另一只手接着掉下来的饼渣。 程怀谦给她倒了杯茶水,才吃起了枣花饼。 片刻后,两人就吃了三四块,沈笑摆手道:“吃不了。” “舅公回家了,我们去做什么?”程怀谦问道。 “太热,不想出门,家里的玉米苗差不多该间苗了。”沈笑倚着靠背发呆。 程怀谦道:“瞌睡的话,就回房睡会儿。” “房里热。”沈笑想了想,道:“不如再拿块冰上来吧。” “大早上就用冰,太浪费了。”程怀谦不同意。 沈笑盯着他:“可我昨天还热晕了。” “好吧好吧,冰还没有切,你等会儿,我去取。”程怀谦败下阵来。 “我也去。”沈笑从椅子上跳起,一个不小心,半盘太师饼差点蹭掉。 两人将点心匀到一个盘子里,沈笑趁着盖住,将那块胖红点儿的收进了空间里。 她拍拍手道:“走吧。” 程怀谦到跨院拿桶后,跟上她离开了正房。 片刻后,前面胡同里一座两层楼房中,盯着这院子的人才放松的坐下,抽时间吃了他的糖烧饼。 他却不知,沈笑和程怀谦一下冰窖合上机关,进了空间后就迫不及待的打开那块儿太师饼。 里面夹了一个细小的竹管。 程怀谦轻轻转动几下,别看是个小竹管,却是内有乾坤的。 如果不按照正确的方法拧开,竹管里的药水就会将里面的纸笺浸毁,纸上的字就会消失不见。 纸上面顾道长写着,程大为无事,是和人去了草原。 反倒他们两个被人盯着,不适合回村。 于是他今天托了丘家人传信。 沈笑把纸条放下,道:“念事儿,我觉得昨晚他们在院子里。 今早却是在远处盯着。” 程怀谦颌首,道:“前面有两家,都有两层高的小楼。” “希望陶舅老爷今天可以看到大石头上的东西。”沈笑可不愿意,每天这么被人盯着。 程怀谦笑道:“你也太慬慎了,我们其实在厨房时打开,他们也看不见。” 沈笑道:“小心无大错,开始几天,他们定是盯的紧。 我们房门敞开,让他们随便看。 一会儿,把冰放房间里,我们关门封窗比较合理。” “那我出来把冰切开,你在这呆会儿。”程怀谦想想也对。 沈笑却闲不住,一定要和他一起切冰。 不仅如此,他们又在香椿树上,掐到了几处嫩芽叶。 林妈妈买菜回来,听说两人要在京里多住两天,别提多高兴了。 做好的劲头更是兴起,又出门说要多买几样食材回来。 时间滑过,阅书楼今日停止借书,四周都暗中戒严时,闲云子一直都立在沈笑昨天站的位置。 巳午之交时,闲云子分明看到了大石上有一处被阳光反射。 他飞身到大石前,准确用手里沾了墨的毛笔点中一点。 虞统领万年冰山脸上,刚露出些许笑意,就见闲云子猛的仰倒在地。 陶然一惊,立刻上前查看,他略通医理,把脉一试,道:“这?怎么和昨天七两的脉像一样?” 虞统领走近大石点墨位置看,试图看到大石上的光线,可惜墨盖着,他又不能擦掉,什么也看不到了。 “请太医来。”他话音才落,就听到闲云子道:“不用了。” “闲云,你没有事吧?”陶然关切的问道。 “没事,这像是传说中的八荒玄火阵,墨点处应该嵌了什么东西。”闲云子揉揉眉心。 他道:“那小姑娘只看到了一处光,我是看到两株石榴树上也反过来了光。” “嵌的东西能起吗?”虞统领问道。 第二二二章 钥匙 明石坊,沈笑和程怀谦把冰放到松木冰鉴之后,就封好门窗进了空间。 她将心法写出,在修炼室教程怀谦怎么运转练习后,就自己跑到二楼研究那张图来了。 如今,大石上的线条显现出来的未再隐没,且她在阅书楼看到的那块,嵌在大石上的东西,也显现出来一个火焰形的标记。 沈笑拿了笔墨临慕了一下,虽然画的不是很好,但是基本上位置被她标记对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张藏宝图。”她话音才落,桌上的图又飘到了半空之中。 整张图的周围,如同起了大火,被红红的火焰包围着。 先前沈笑放在桌上的软剑,骤然飞出剑鞘,直接朝着那张图上的火焰标记刺去。 …… 同一时间,闲云子正指导着虞统领,用他手中的刀尖,以解阵的方式,将他涂墨的那一处撬起来。 虞统领身卫隐龙卫大统领,不仅内力雄厚武功高,手里的宝刀,也专门打造出来的。 就没有想到,只是撬个东西而已,刀尖就化掉了。 陶然目瞪囗呆,这什么八荒玄火阵,如此神奇的吗? 倒是闲云子,面包正常的很,看着虞统领撬下一块火红色的六棱玉石后,他十分快速的用一玉盒飞身接住盖下。 虞统领感觉半个手臂都是火辣辣的痛,刀早就离手了。 他退后几步,道:“怎么没有反应?” 闲云子指了指被撬开的地方,道:“看那是什么?” 陶然上前一看,十分疑惑的道:“我怎么看着像一块云形,且上面有一个念字。” 虞统领心下一凛,道:“你写一下来,什么字体?” 陶然拿了低笔,不仅将那字写出,还把云形状的造型也画了出来。 虞统领看向闲云子,道:“何意?” “开阵门的钥匙,但是钥匙是什么,在哪?我们一无所知。”闲云子头都大了。 他打开玉盒,那火红玉石,把此时却完全变了样,放进去时是六棱形,现在它变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而且,闲云子从那上面,隐隐看到了一个敕字。 他蹙眉想了想,道:“这是另一把钥匙。” “两把?”陶然心惊,一把还没有找到,现在居然是两把。 他和虞统领一起凑近了看,也都看到了一个敕字。 “这,是女帝亲笔写就的敇字,。”他又指着那个念字道:“这字,应该也是女帝所书。” 只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念字不是女帝贯常写字的起笔。 “阅书楼是查不着了,我们还是呈送陛下吧。”闲云子仔细斟酌道:“这两样东西,说不是女帝留在了皇宫里。” 陶然和虞统领对视一眼,齐朝国灭,皇宫被攻陷过一次,有好多东西,已经不好找到了。 可是,不好找也得找,闲云子只知道要找女帝遗留之物,陶然听公主说是金银。 只有虞统领知道,明嘉公主一直要找的是女帝留下的矿藏图。 不仅是大周内的,还包括大周海外岛屿的。 三人没有异议,火速进宫见皇帝。 宣德帝对那个剑形的火红玉石,看了许久道:“这把剑的记录,我见过。 女帝在仙游长生观,放在一把她亲手打制的长剑。” 明石坊,沈笑和程怀谦把冰放到松木冰鉴之后,就封好门窗进了空间。 她将心法写出,在修炼室教程怀谦怎么运转练习后,就自己跑到二楼研究那张图来了。 如今,大石上的线条显现出来的未再隐没,且她在阅书楼看到的那块,嵌在大石上的东西,也显现出来一个火焰形的标记。 沈笑拿了笔墨临慕了一下,虽然画的不是很好,但是基本上位置被她标记对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张藏宝图。”她话音才落,桌上的图又飘到了半空之中。 整张图的周围,如同起了大火,被红红的火焰包围着。 先前沈笑放在桌上的软剑,骤然飞出剑鞘,直接朝着那张图上的火焰标记刺去。 …… 同一时间,闲云子正指导着虞统领,用他手中的刀尖,以解阵的方式,将他涂墨的那一处撬起来。 虞统领身卫隐龙卫大统领,不仅内力雄厚武功高,手里的宝刀,也专门打造出来的。 就没有想到,只是撬个东西而已,刀尖就化掉了。 陶然目瞪囗呆,这什么八荒玄火阵,如此神奇的吗? 倒是闲云子,面包正常的很,看着虞统领撬下一块火红色的六棱玉石后,他十分快速的用一玉盒飞身接住盖下。 虞统领感觉半个手臂都是火辣辣的痛,刀早就离手了。 他退后几步,道:“怎么没有反应?” 闲云子指了指被撬开的地方,道:“看那是什么?” 陶然上前一看,十分疑惑的道:“我怎么看着像一块云形,且上面有一个念字。” 虞统领心下一凛,道:“你写一下来,什么字体?” 陶然拿了低笔,不仅将那字写出,还把云形状的造型也画了出来。 虞统领看向闲云子,道:“何意?” “开阵门的钥匙,但是钥匙是什么,在哪?我们一无所知。”闲云子头都大了。 他打开玉盒,那火红玉石,把此时却完全变了样,放进去时是六棱形,现在它变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而且,闲云子从那上面,隐隐看到了一个敕字。 他蹙眉想了想,道:“这是另一把钥匙。” “两把?”陶然心惊,一把还没有找到,现在居然是两把。 他和虞统领一起凑近了看,也都看到了一个敕字。 “这,是女帝亲笔写就的敇字,。”他又指着那个念字道:“这字,应该也是女帝所书。” 只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念字不是女帝贯常写字的起笔。 “阅书楼是查不着了,我们还是呈送陛下吧。”闲云子仔细斟酌道:“这两样东西,说不是女帝留在了皇宫里。” 陶然和虞统领对视一眼,齐朝国灭,皇宫被攻陷过一次,有好多东西,已经不好找到了。 可是,不好找也得找,闲云子只知道要找女帝遗留之物,陶然听公主说是金银。 只有虞统领知道,明嘉公主一直要找的是女帝留下的矿藏图。 不仅是大周内的,还包括大周海外岛屿的。 三人没有异议,火速进宫见皇帝。 第二二三章 长生观 大修中,请明天白天再订阅。 明石坊,沈笑和程怀谦把冰放到松木冰鉴之后,就封好门窗进了空间。 她将心法写出,在修炼室教程怀谦怎么运转练习后,就自己跑到二楼研究那张图来了。 如今,大石上的线条显现出来的未再隐没,且她在阅书楼看到的那块,嵌在大石上的东西,也显现出来一个火焰形的标记。 沈笑拿了笔墨临慕了一下,虽然画的不是很好,但是基本上位置被她标记对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张藏宝图。”她话音才落,桌上的图又飘到了半空之中。 整张图的周围,如同起了大火,被红红的火焰包围着。 先前沈笑放在桌上的软剑,骤然飞出剑鞘,直接朝着那张图上的火焰标记刺去。 …… 同一时间,闲云子正指导着虞统领,用他手中的刀尖,以解阵的方式,将他涂墨的那一处撬起来。 虞统领身卫隐龙卫大统领,不仅内力雄厚武功高,手里的宝刀,也专门打造出来的。 就没有想到,只是撬个东西而已,刀尖就化掉了。 陶然目瞪囗呆,这什么八荒玄火阵,如此神奇的吗? 倒是闲云子,面包正常的很,看着虞统领撬下一块火红色的六棱玉石后,他十分快速的用一玉盒飞身接住盖下。 虞统领感觉半个手臂都是火辣辣的痛,刀早就离手了。 他退后几步,道:“怎么没有反应?” 闲云子指了指被撬开的地方,道:“看那是什么?” 陶然上前一看,十分疑惑的道:“我怎么看着像一块云形,且上面有一个念字。” 虞统领心下一凛,道:“你写一下来,什么字体?” 陶然拿了低笔,不仅将那字写出,还把云形状的造型也画了出来。 虞统领看向闲云子,道:“何意?” “开阵门的钥匙,但是钥匙是什么,在哪?我们一无所知。”闲云子头都大了。 他打开玉盒,那火红玉石,把此时却完全变了样,放进去时是六棱形,现在它变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而且,闲云子从那上面,隐隐看到了一个敕字。 他蹙眉想了想,道:“这是另一把钥匙。” “两把?”陶然心惊,一把还没有找到,现在居然是两把。 他和虞统领一起凑近了看,也都看到了一个敕字。 “这,是女帝亲笔写就的敇字,。”他又指着那个念字道:“这字,应该也是女帝所书。” 只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念字不是女帝贯常写字的起笔。 “阅书楼是查不着了,我们还是呈送陛下吧。”闲云子仔细斟酌道:“这两样东西,说不是女帝留在了皇宫里。” 陶然和虞统领对视一眼,齐朝国灭,皇宫被攻陷过一次,有好多东西,已经不好找到了。 可是,不好找也得找,闲云子只知道要找女帝遗留之物,陶然听公主说是金银。 只有虞统领知道,明嘉公主一直要找的是女帝留下的矿藏图。 不仅是大周内的,还包括大周海外岛屿的。 三人没有异议,火速进宫见皇帝。 宣德帝对那个剑形的火红玉石,看了许久道:“这把剑的记录,我见过。 女帝在仙游长生观,放在一把她亲手打制的长剑。” 明石坊,沈笑和程怀谦把冰放到松木冰鉴之后,就封好门窗进了空间。 她将心法写出,在修炼室教程怀谦怎么运转练习后,就自己跑到二楼研究那张图来了。 如今,大石上的线条显现出来的未再隐没,且她在阅书楼看到的那块,嵌在大石上的东西,也显现出来一个火焰形的标记。 沈笑拿了笔墨临慕了一下,虽然画的不是很好,但是基本上位置被她标记对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张藏宝图。”她话音才落,桌上的图又飘到了半空之中。 整张图的周围,如同起了大火,被红红的火焰包围着。 先前沈笑放在桌上的软剑,骤然飞出剑鞘,直接朝着那张图上的火焰标记刺去。 …… 同一时间,闲云子正指导着虞统领,用他手中的刀尖,以解阵的方式,将他涂墨的那一处撬起来。 虞统领身卫隐龙卫大统领,不仅内力雄厚武功高,手里的宝刀,也专门打造出来的。 就没有想到,只是撬个东西而已,刀尖就化掉了。 陶然目瞪囗呆,这什么八荒玄火阵,如此神奇的吗? 倒是闲云子,面包正常的很,看着虞统领撬下一块火红色的六棱玉石后,他十分快速的用一玉盒飞身接住盖下。 虞统领感觉半个手臂都是火辣辣的痛,刀早就离手了。 他退后几步,道:“怎么没有反应?” 闲云子指了指被撬开的地方,道:“看那是什么?” 陶然上前一看,十分疑惑的道:“我怎么看着像一块云形,且上面有一个念字。” 虞统领心下一凛,道:“你写一下来,什么字体?” 陶然拿了低笔,不仅将那字写出,还把云形状的造型也画了出来。 虞统领看向闲云子,道:“何意?” “开阵门的钥匙,但是钥匙是什么,在哪?我们一无所知。”闲云子头都大了。 他打开玉盒,那火红玉石,把此时却完全变了样,放进去时是六棱形,现在它变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而且,闲云子从那上面,隐隐看到了一个敕字。 他蹙眉想了想,道:“这是另一把钥匙。” “两把?”陶然心惊,一把还没有找到,现在居然是两把。 他和虞统领一起凑近了看,也都看到了一个敕字。 “这,是女帝亲笔写就的敇字,。”他又指着那个念字道:“这字,应该也是女帝所书。” 只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念字不是女帝贯常写字的起笔。 “阅书楼是查不着了,我们还是呈送陛下吧。”闲云子仔细斟酌道:“这两样东西,说不是女帝留在了皇宫里。” 陶然和虞统领对视一眼,齐朝国灭,皇宫被攻陷过一次,有好多东西,已经不好找到了。 可是,不好找也得找,闲云子只知道要找女帝遗留之物,陶然听公主说是金银。 只有虞统领知道,明嘉公主一直要找的是女帝留下的矿藏图。 不仅是大周内的,还包括大周海外岛屿的。 三人没有异议,火速进宫见皇帝。 第二二四章 这么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沈笑对这些情况,目前那是一无所知的,下午时,她正与程怀谦,在空间里来回的忙活。 空间里的果树不多,却也不算少,自从沈笑可以在空间自由活动之后,就在水果成熟后,把他们收摘下来。 或偷偷做了果汁给家人喝,或掺到家里水果之中卖掉一些贴补家用。 还有一部分,她放到竹楼下的地下室保存,或者是制成了果脯。 今天,程怀谦帮她一起摘果子,沈笑打算把它们先放到地下室,等有时间了,再制成果脯果干卖了。 倒是也能用陶罐密封,制成一些保存时间不太长的水果罐头,不过她一个人,制出来又没地方卖去,只能暂时堆下。 “七两,这果子可不少,好几千斤呢。放到这里就有些浪费了。”程怀谦一边摘桃子,一边道。 “以后我们做成果脯和罐头,你和我一起把它们卖了。”沈笑也不想堆一大堆。 “罐头?是什么?”程怀谦问道。 沈笑一顿,“就是和陶罐封好的糖渍樱桃差不多。” “那你下回给我做了吃。”程怀谦笑道:“你可以再做些果酱来卖。” “那个自己吃还行,卖的话保存时间太短了。”沈笑试过做过一回,给伯娘心疼的要命。 突然之间,她有些想伯娘了,却是听到外面有人喊。 “糟了,快下来,一定是林妈妈来了。”沈笑招呼程怀谦出空间里。 这间房挺不小的,炕桌上是两本他们看的书,和几个果子,外面的天快黑了。 沈笑打开门,就见林妈妈拎着水壶和茶杯进来,“表姑娘,这么晚了,我怕你们看书看的太累,就泡了茶送来。” “谢谢林妈妈。”沈笑心知是因为天太晚了,林妈妈是来催程怀谦离开自己房间的。 林妈妈瞄了手里拿着书的程怀谦一眼,对着沈笑笑道:“表姑娘和念少爷帮我们做好了晚饭,老奴只烧杯茶算什么。” 程怀谦合上了手里的这本书,也笑道:“林妈妈和七两聊会儿,我先回房了。” 林妈妈笑着轻轻福了一礼,等到听到对面房间的关门声,她才道:“表姑娘也早点休息,老奴也回去了。” 沈笑颌首,林妈妈分寸拿捏的真是好。 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沈笑默默关上房门,决定自己把剩下的几个熟桃子摘下。 全部收拾好出了空间时,已经是晚上戍时左右的感觉。 沈笑不由想到,不知道买的粮食,家里头都放好了没有。 她没有回家,大伯和伯娘该担心了。 当然是担心的,管氏后悔的不得了,可是听到顾道长说七两留在京里两天,正等别人送来念哥儿他爹的消息。 而且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也很安全。 隔壁邻居又是他认识的人,管氏她也不能埋怨长辈不是。 两个孩子都不小了,都是半个大人了。 管氏看着房顶,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烦的,就是睡不着。 她轻声道:“七两买太多的米粱了,她走时,都没有带多少钱。 这米大概还是舅老爷出钱买的。 现在大家都宁愿吃糠咽菜省粮食,也不愿意花钱买粮。 你说,那么老大多的陈粮,可怎么办?” 拉来那么多车的粮食,村里好些的人家,都出来看了,不过是放到了四叔和沈松现在住的院子,没人凑过去看而已。 沈大伯热的坐起,拿起扇子给两人扇风,他道:“就这天,再过两月不下雨,粮食还得涨。 手里握着粮食,比钱金贵多了。 再说,那买的是去年的秋粮,哪怕掉价了,咱们也不怕,买的便宜可以自家人吃。 你应该知道,咱们家这几口子人,一年差不多三十多石粮食才能吃饱。 盖房的好几十号壮劳力,一天差不多百斤粮了。” 管氏翻了一下身,给村里来家帮忙的壮劳力做两顿饭,那是应该的,她不是那抠门的人,她道: “你说的也对,我问过师傅了,这四个院子,两个月差不多盖好。 那咱们得准备多少粮食吃? 回头,给老大媳妇娘家送两袋去,这连着送来两回杀好的羊肉了,都不要钱。” 沈大伯算术一般,“亲家人好,那年咱们帮秀永找胡大夫看伤,人家心里承情都记着呢。 一到过年,就要送来半只杀好的羊。 粮食么,下回他来我让大郎给他搬车上。”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这两个月就按一天一石算,六十石。” 管氏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听到丈夫说大至概,她庆幸道: “还好砖瓦木料都是早前出钱买好的,上次苗床在,没有地方堆放,拉的砖料都放我哥家里了。 不然,就如今,还不得涨疯了。” 沈大伯笑道:“老木匠说,咱们买应了。 他说,木材场的老板,现在把卖价都提上去了,说是工钱都涨了,他不能不提价。 虽然说咱们一天干的天晌少,可师傅们工钱没加呀,还是老价钱。” 管氏想想也对,七两说避开中午最热的时候干活,工钱不用涨,师傅们干活儿却更有劲儿。 她道:“小时候前朝大旱时,几两银子一石米,还抢不着。 太祖那会儿总算安稳了,有回大旱之后,连着三年米价都降不下来。” 沈大伯压低声音道:“舅老爷找我到书房,他说元圣年间和前些年,一两银子四石米,是因为太祖仁善,当今又是个能干的。 也是因为打仗后人少了地却多。 现在,几十年下来,人慢慢又多了,地里的粮食却不见多太多,又有各地情况不一样。 要不然这粮价,也不可能忽高忽低,所以咱们买这么多,完全不用怕。 他说,就是掉价,粮店最低也三百文。” 管氏也不是个糊涂的,她小声的道:“还不是那些个倒卖抬价的大奸商,被太祖狠杀了一些吗?” 沈大伯颌首:“杀的都是该杀的,故意屯粮不卖,赚黑心钱。 人家永福楼的朱老板,就从来不乱抬价。” 他满怀希望道:“将来三郎中了秀才,咱们也能少交八十亩田税,减免两个丁口的徭役。 就不用为了粮价而发愁了。” 管氏叹息,“那也不可能全免自己家的。” 第二二五章 星光 沈大伯也知道,族里还是要帮趁的,一家一亩也得三十亩,他道:“今天听老八说,赵族长把他家五十八亩地,投献给了张家。” “那个张家吗?”管氏哼道,“不与我们相干,我就怕七两吃不好,她天热时容易胃口不好。” 沈大伯劝道,“两个孩子一块呢,七两又是住在她自己的院子。” 管氏翻他一个白眼,你不担心怎么也睡不着?想想又没有再说话,七两长这么大,头回离开家这么久。 顾道长说,明天一早,他就返回京里。 夫妻两个,就那么一直在夜里睁着眼不说话。 却不知道,在他们迷迷糊糊睡着时,闲云子却再次夜半来访。 这一回,访的是沈笑家里的西院。 顾道长几乎在他一进村就发现了。 和闲云子一起找了村外一处僻静的地方,听他说到了借软剑一用的原因,顾道长蹙眉道:“只怕有借无还了。” “话我传到,明天陛下想亲自见见你。”闲云子道:“你不会拒绝吧?” 顾道长轻笑,“不会,明日我会把剑一并带去。” 起码,见了皇帝,能换回来一把新剑不是。 “闲云呀。”顾道长拉长了音调。 闲云子心底一颤,“我先走了。” “太不够意思了,都不问问我有什么事?”顾道长指向沈笑的荒地,道: “只是请你帮忙看看,这里哪有水脉而已。 二十年前,你可是因为这附近的古景,专门来游览过的。” 闲云子斜他一眼,道:“还而已,知道别人请了一次的谢礼多少吗?” 顾道长背手而立,“我们可是棋友加道友,谈钱就见外了。” 闲云子一噎,当年自己请他帮忙杀向江湖上有名的盗寨时,自己好像也是说的这句。 他深呼吸之后,道:“太晚了看不清,改天帮你看。”其实,他们修习内力之人,多数都能夜间视物,更何况,今夜星光十分璀璨。 顾道长从荷包里摸出一物,“这个可以用。” 闲云子酸死了,一颗夜明珠,就被这人随意拿出,“老实说,你在漠南部,缴了多少珍宝。” 顾道长收回手:“不看就改天吧。” 闲云子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父兄的命,多少珍宝也换不来。 夺过夜明珠,他道:“等着。” 夜色中,只见一处亮闪的明光,飞舞在沈笑买的那片荒地之上。 一个时辰之后,时降时升的明光,给道长打招呼。 顾道长飞身前去,闲云子给他圈了一处,道:“这附近深挖五丈左右。” 于是次日一大早,顾道长就在沈大伯一家的欲言又止中去了京城。 闲云子与他在通州码头上会合一处,径直坐船而去。 不过,管氏他们,很快就忙碌起来,顾不上想沈笑了。 因为村里好几个开荒领工的人家,在盖房时问粮食的事。 沈志抢在爹娘前,道:“都是带壳的,高粱三十四文一斗,小米三十六文一斗。” 他担心爹娘只按三十二文算,那他家可亏了,虽然顾舅公说是店家免费送来的,但是人情比钱贵。 大家一听,比县城的还便宜,心里就十分心动。 县尊那里,一斗麦子收三十八文,他们想用钱,可以找县尊卖些粮。 其实,好些个人家,和沈笑家一样,大大小小八九十几口人,可是地却没有那么产量。 交了各种税,余下的麦子,也勉强就够吃几个月到入冬,现在这天,谁晓得秋收是啥劲儿。 人家大郎兄弟几个,每天往荒地送两回解暑的绿豆水,还让半大孩子也能和女人领一样的工钱,真心不赖。 沈村长头一个道:“二郎,给八叔预支一个月的。” “八叔,别闹,你家就方哥儿一人在荒地,给他钱攒着娶媳妇多好。”沈志不同意。 福老太爷人老成精,笑道:“支,二郎呀,谁当家谁说了算。” 卢大花的爹卢老实也是道:“二郎,你给我家也支出一个月的粮吧。”他向来和沈家走的近。 还是沈远反应快,应道:“中午吃完饭,村里谁来支工钱都行,最多每家一个人,可以先支一个月的。 不是不多支,实在是爷叔兄弟们来帮忙,我们得预留出六十石够大家伙吃。” “大郎家的饭,实在,肉多米多。 面条也做的白。”陈族长赞道。 “他们家豆干好吃。”又有人夸道。 “大女婿每天带来的。”有人拍拍身边干活的许祥。 “能提前支一个月,那可真是太好了,几个孩子天天吵着吃不饱。”沈大成大笑道:“算我一个。” “还有我。” “我们家也支。” 不一会儿,村里家家都支了一个月的米粮。 又有那盖房的师傅,问能不能先支这几天的,沈远统统答应下来。 人群外,沈大伯感激的拍拍沈村长,无声的说谢谢。 他知道,拉那么多粮,太惹眼了,趁机会每人支一个月,粮食一少,就没有人殿记了。 …… 大清早的,程怀谦连拳都不练了,捧着书拍开沈笑的门,“七两,你看,这上面是什么?” 沈笑打了个哈欠,看向他指的那一页,越看越惊奇,“我以前都没有发现。” “那么多书,你哪能看的过来。”程怀谦提议道:“快快抄下来,我们去找……” 沈笑等着他说,程怀谦想了一圈儿,道:“好像找常宁郡主最合适。 只有她,才会给你分红。” 沈笑想了想,她和念哥儿现在需要钱,三百零三亩荒地,开荒费用不少。 但是只要每亩最终所费不超过三四两开出来,他们将来就能永远有收益。 现在,县里上田十到十二两一亩,中田九两,下田也基本上快七两了。 “那好,你来抄。”沈笑拍拍他的肩膀,“等早饭后,我们一起去买原料和工具。” 说干就干,两个人饭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到附近的杂货铺里买了五斤红糖,一个漏斗。 然后又火急火燎的回家,迫不急待的,想试试效果如何。 跟着他们跑来跑去的龙隐卫,心塞的不得了,还以为这两个要去干啥? “黄泥呢?”程怀谦道:“城里能买到吗?” “隔壁就有。”沈笑指了指林妈妈他们就在修葺的宅院。 第二二六章 成功了 沈笑趁着程怀谦去隔壁取黄泥的功夫,将红沙糖取了两斤在锅里慢慢溶化。 程怀谦则用引火的茅草,将漏斗的底部漏孔塞好,刚好可以放到一个陶罐里。 当然这个陶罐是沈笑买的,也就和一个小一号的桶那么大。 沈笑不停的拿木铲木勺搅着锅里熔化的糖膏,唯恐锅底糊了。 那样别说制取上等糖霜了,整锅糖都变成有害物质了。 程怀谦小心的控制着火,“七两,这法子制出来的糖霜,不晓得有咱们买的白糖白吗?” “家里买的所谓白糖,都是最次等的,里面还都挂着很重的黄色,都是咱们县城的铺子白叫的,实际应该叫黄糖才贴切。 它们应该可能是甜菜制出来的吧。”沈笑专注的搅拌着锅里的糖。 “你看那些店里卖的真正的糖霜,白的跟雪一样,都贵的很呢。” 说着,沈笑就道:“停火。” 过了一会儿,她把糖膏盛到一个陶盆之中冷却凝固。 程怀谦这边也速度很快的去了隔壁,他端来一盆黄泥。 林妈妈怕不够用,还说让儿子再送来一盆。 程怀谦然说够用的,毕竟这些是秘方对吧。 两个人一起用水将黄泥溶解,静置在一旁。 程怀谦看着糖膏不再冒热气,也凝固的差不多了,“七两,可以倒了。” 沈笑点头,她扶住漏斗,看着程怀谦将其倒入漏斗之中。 她还拿铲子把陶盆里的糖膏给刮干净。 开玩笑,不刮干净怎么能行,一斤红沙糖要三四十文钱的。 两个人静静的等待着,也不嫌厨房热慌。 不知过了多久,漏斗里的沙糖结定。 沈笑怕吓着它一般,轻声道:“把草拿下来吧。” 程怀谦轻轻的捧起漏斗,沈笑弯下腰,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把茅草从漏孔处拔出。 看着一点没有漏下糖来,她笑道:“可以了。” “你往里淋泥水。”程怀谦依然捧着漏斗,“我们看看效果。” 沈笑拿了水瓢,将黄泥水淋到漏斗里,一瓢又一瓢,“念哥儿,放下吧,短时间里也渗不完。” “不要紧,我们只看开头。”程怀谦让她继续舀黄泥水。 时间悄悄的溜走,沈笑也停止了淋泥水,和程怀谦一起抬着漏斗。 滴答,滴答,不停的有水落入陶罐的声音。 沈笑一激动,差点让漏斗斜到一边去。 她深吸后,“念哥儿,我可松手了,你捧稳了。” 程怀谦郑重点头,要不是漏斗挺重的,他都想先看看。 沈笑松开手,弯腰垂首就见漏斗不停的渗下黑色的水滴。 看了一会儿,她又用手接了一下,手也沾上了颜色。 起身,笑道:“我捧着,你来看看。” 程怀谦想了想,到底压制不住好奇心,把漏斗移交给了沈笑。 他弯腰一看,确实是暗色的水,不过,他就看一下,立刻起身,和沈笑一起把漏斗放到陶罐上。 两人就那么看着黄泥水不断下沉,直到最上面显出一层白华华的糖霜。 两人双手同时击向对方,成功了。 围着看了好大一会儿,沈笑才道:“搬到正房吧。” 程怀谦完全同意,他拿了锅排盖住漏斗,两人一起,他抱着陶罐,沈笑扶着漏斗。 缓步轻移,从东跨院这边出来。 刚出了月洞门,就听到了外面的推门声。 “是舅公。”两人都没有听到脚步声,却能感觉是顾道长回来了。 果然,下一瞬,顾道长就已经进了垂花门,和他一起的,当然是闲云子。 顾道长看他们两个小心的迈着步,扶着抱着东西,不由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保秘。”沈笑打了个埋伏,随着程怀谦小心的放下手里扶的。 顾道长就介绍道:“闲云,我家两个后辈,你叫他们七两和念哥儿就好。” 他转向沈笑两人,招手道:“你们两个,快来见过西山清月观的闲云子道长。 改天去他观里,可以讨些酱菜,还有观里有名的茯苓饼。” 闲云子简直不想理这个吃货,就知道惦记他们观里的吃食。 沈笑和程怀谦,一起给闲云子行礼,被他手一拂,两人就直起了身。 闲云子一人给了他们一道符,“平安符。” 两人接过,又谢了他,沈笑才道:“舅公,您先请道长屋里坐,我去煮茶。” 闲云子却道:“你们先忙你们的,茶不急着喝。” “哈哈,对,他喜欢喝不加茶叶的水。”顾道长让沈笑他们继续忙自己的。 他请了闲云子,一起到他房间去坐。 看两人离开,沈笑和程怀谦同时摊开手里的平安符。 头一回,收这样式的礼物,程怀谦递给沈笑,“一会儿我们装荷包里。” 沈笑点头收起,再次和他抬起宝贝往正房里去。 东间的窗前,闲云子道:“早日把事情解决,就没有人来看着他们了。” 顾道长倒了凉开水给他,道:“只怕一把剑,也解决不了问题。” 闲云子沉吟片刻,从袖袋里拿出一纸,展开道:“看看吧,还需要这个。” “这是什么?”顾道长看着很眼熟的感觉。 闲子云坐下,道:“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希望尽快找到,不然,你外孙女家的书房,一定会被翻个底掉。” 顾道长食指敲着炕桌,片刻之后,他道:“我先去拿剑,小丫头这两天正想学,还在她房里。” 闲云子顿后,闭目盘座,也不催促,反正,陛下早朝之后还要到文华殿廷议,时间来的及。 …… 今天,早朝之后,廷议也十分的短暂,交一部分事物交给太子处理后,宣德帝起架回到了东暖阁。 稍微用了点点心,他就拿着陶然拓印的纸。 仔细研究一番后,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正闭目思索间,听到果悟来拜见。 “宣他进来吧。”皇帝点了头。 外面,果悟随着夏公公进来,行礼后道:“爹,我认不出来他,不确定他就是怀宁。” “你齐王叔怎么说?”宣德帝看着穿着僧袍,光头的二儿子,心里一阵阵心酸。 老二小时多调皮呀,却在先帝皇后的宫中,被人伤到后,一只耳朵失聪了。 第二二七章 合作呀 果悟撇撇嘴,“还能怎么说,请您找人查看,不能让皇室血脉流落在外呗。” 宣德帝示意夏公公出去,夏公公出门后,将所有人都赶远,自己也离门远远的。 “老二,你老实和我说,当初为什么派人进晋王府。 你大哥说你派人去救人的,可我知道,救,你也会第一时间从十王府跑来宫里,而不是从棋盘街跑去晋王府。”宣德帝盯着儿子的眼睛。 果悟一僵,片刻后道:“教训晋王世子,当年,就是他推了我一把,让我一耳失聪的。 不是润堂兄身手好救的快,我会受伤更重。” 他坦然的回视皇帝,“爹,我没有杀他,只是亲手揍了他一顿,一耳换一耳。 谁知道,那晚竟然起乱,有人夜袭晋王府。 我把他弄醒后,还和他一起杀了夜袭的人。 是他不听话,非得往王妃那里去救人,我追都追不上。” 谁也没有想到,里面还有北疆人,果悟当时杀出重围,赶到念哥儿院里时,那里已经烧的进不去人了。 他往火里冲时,侍卫打昏了他,等他醒来,才听侍卫说只救出了晋王幼子。 宣德帝叹道:“他不是故意的,你二伯审问过他。 他说,当时大家都在玩,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 果悟垂眸,有时他想,如果他没有打伤堂弟,或许堂弟去救人时,就不会死。 “爹,这孩子可能是堂弟的,不是润堂兄的。” 宣德帝惊讶,“私生子?” “嗯。”果悟沉吟片刻,道:“他婚期定下不久,身边侍女有孕了。 晋王妃要落了这一胎,他悄悄把人放良,安排到了良乡。 还是求的润堂兄帮忙,后来,我派人去找,那里已经没人住了。” “此事,交给你去查如何?”宣德帝来到他身边,扶着他肩膀道,这个孩子,最是让他心疼不过。 “嗯。”就算爹不说,果悟自己也会去查。 “来,帮我看看这个。”宣德帝拉他到桌案前。 指着拓纸,道:“你觉得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会是一样什么东西。” 果悟视线一触及图形,就快速拿起看,“爹,这是怀宁戴的玉牌。 润堂兄说是曾祖母送他的,他给怀宁了。” 宣德帝接过,仔细看过,“来人。” 夏公公快不迭小步进来,“陛下。” “去查一下朕祖母宫里的赏赐记录。”宣德帝刚一说完,又道:“你和虞统领去。” “是,臣领命。”夏公公行礼时,虞统领也出现行礼了。 果悟暗叹,虞统领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 “七两,你们可真了不得,我就离开两天,你们就折腾出了糖霜。”顾道长忍不住看了又看,漏斗里已经有一层白白的白糖了。 他笑道:“兴化府不少地方种甘蔗,长生观里也种了一些,每年熬些红糖卖。” 沈笑和程怀谦对视一眼,她道:“舅公,咱们合作呀。” 顾道长一顿,道:“我给师兄送封信问问。 具体还得他来操作,我是不管事的。” 沈笑明白,接着她又听顾道长说:“七两,舅公要食言了,那把送你的软剑,皇家人要收回去。” 程怀谦再次看向沈笑,两人还没有想好怎么编故事,舅公就替他们解决了。 沈笑赶紧的把腰上的剑,解下来给顾道长,“舅公,给他们。” 顾道长接过,道:“舅公给你换一把来。” “别。”沈笑拒绝道:“舅公,咱们犯不着。” 顾道长拍拍她的头,道:“换了,才更安全。” 沈笑想了想,便同意了。 “念哥儿,恐怕还有你送七两的东西。”顾道长看向程怀谦,他已经想起,老友给自己看的图,就是念哥儿送七两的玉牌。 程怀谦再次与沈笑对视,然后他道:“舅公,七两做主。” 沈笑早在昨天,就把玉牌戴到了颈上,她取下来,运转灵力,小心倾听,确实没有人在附近,她小声道:“舅公,这个是不是在都有记录?” 顾道长看了看,因为冰鉴而被封严实的房间,感知一下周围,没有人,然后才道:“都有。不过,念哥儿,你确定不用这个认亲?” 程怀谦狠狠的点头,自家事自家知道,很难有人证明他的身份,滴血验亲是验不出来的。 认了不一定被承认,可能还会失去自由,他受不了约束。 从和七两定亲起,他就准备做个普通人。 “舅公,七两在哪儿,我在哪儿。 我就想过安稳的日子,不认什么亲。” 沈笑把玉牌交给顾道长,“舅公,你费心了。” “好吧。”顾道长想想不对,又看向两人,“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笑和程怀谦同时快速的摇头,然后又立刻止住。 顾道长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以后,能不去书楼就不去吧。” “是。”沈笑和程怀谦立即应下,目送顾道长离开。 关好房门后,沈笑带着程怀谦进空间里,“念哥儿,跟我把地里浇浇水。” 程怀谦连忙去取来铁锨,挖开河沟,让泉水流进那两亩田地。 “七两,这晚稻,真的能打千斤?” “能。”沈笑摘了些个荔枝,洗洗分给他,一边剥开一边道:“我都种了好几年了。” “真神奇。”程怀谦也坐到地上,道:“咱们要不要把这稻子种到沈家村的田里?” 沈笑摇头,“大伯不会同意的。 以前,村里有人种过,管理的不好,产量不高。” 程怀谦道:“种旱稻也种不好吗?” “有种的好的人家,就是没有麦子省力。 大家觉得,有那功夫,到外面做个短工更挣钱。”沈笑道:“南方双季稻,咱们这里只能种一季,气侯大不相同。” “广西那边,有人种三季。”程怀谦是去过那里的。 “各地有各地的好处。”沈笑没有去过,只在很久很久以前听说过。 她笑了笑,道:“等你那边荒地开好,养个几年,我们可以试试种一些。” 程怀谦赞成,“你决定。”顿了顿,他又道:“不知道这秋收前,能开多少?” 沈笑想了想,上回,族田三十亩荒地开了半数,“应该会有几十亩吧?村里的牛骡,大伯借来好几头。 大舅二舅他们家的,也送来了。” 第二二八章 土法罐头 两亩地,也不是一下子的能浇完的。 吃完了荔枝的两人,直接出了空间,他们不能一天到晚关在房子里不是。 沈笑不知道闲云子中午留不留饭,打算找顾道长问问时,就见两人出了东间。 “我与闲云道长要去一趟灵济宫,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你们好生呆在家里,等我回来。”顾道长张口就交待道。 沈笑和程怀谦只有乖乖点头的份。 在送走顾道长和闲云子离开时,程怀谦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想,可能心底还是在意,那块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世的玉牌,从此再也回不来了。 沈笑似乎察觉到了,“念哥儿,现在追上舅公还来的及。” 程怀谦一怔,良久才道:“七两,我有些矛盾了。” 沈笑理解,面对可能的泼天富贵,谁能真正的坦然放弃。 但是,这种事情,她不能替他做决定。 程怀谦转身回到了院中,道:“七两,你给我做糖渍的罐头果子吧,吃点甜的,我就不心疼了。” 沈笑点头,道:“那我们去买些冰糖。” 虽然现在的冰糖挂着很重的黄色,也很贵,一两多银子一斤,但是,她不用买的。 空间里就有蜂蜜,还有从前娘放在地下室的一罐更白一些的冰糖,她从来没有动用过。 沈笑回房间,取了些桃子和樱桃冰糖,和程怀谦一个个削皮去核。 这次来京城,他们带来些桃子,除却送给陶然家里一些,家里还有好些个。 “念哥儿,你把水烧开。”沈笑将切成小块的桃子,放到厨房的几只小碗之内,樱桃只放了其中两碗。 她这是做的土法罐头,大概可以保存四个月左右。 有回她在空间里做好之后,用布捆口盖盖后再用泥封上,放在书房里半年后都还没有坏。 程怀谦很积极的配合,大火烧水时,把蒸笼放上。 沈笑这边分装好了之后,每碗之中又了冰糖,还用凉白开倒入碗中,然后又裁开一些油纸。 把它们盖在了几个小碗之上,待程怀谦煮开了水,沈笑把几个碗摆上蒸笼封好蒸。 “七两,糖渍是在锅里煮,你这是直接上笼蒸了。”程怀谦道:“好像更省事了。” “也差不多吧。”沈笑吃着空间里的樱桃,道:“其实,其小陶罐蒸也可以的。 如果是用透明的琉璃瓶来蒸,封好口之后,可以一年不块。” 程怀谦大惊,道:“那也太抛费了,琉璃贵的很的。” “没有便宜些的吗?”沈笑不知道玻璃的配方,但是她知道古人研究过这些,也因为炼丹炼出了玻璃,而称其药玉。 程怀谦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好像,在山东的一个叫颜神镇的地方,有匠人专门做单色琉璃,还有透明的。” 沈笑一脸控诉的看着他,“太远了,京城没有吗?” “有,但是我不知道在哪儿?”程怀谦无辜的两手一摊,成功的被沈笑弹了个樱桃核。 两人打打闹闹间,时间溜走了,程怀谦也不再想他的玉牌了。 而蒸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水果罐头,被沈笑取出,凉了一会儿之后,直接用冰盆冻了一会儿。 “尝尝。”沈笑拿起一碗,给程怀谦道。 程怀谦接过,用勺子挖一块一尝,果然美味。 他接连吃了三块,道:“樱桃这个,咱们两个吃了,桃子的要给舅公他们吃。” 沈笑点头,这会儿,基本上已经没有樱桃卖了。 也多亏了监视他们的人,在远处。 她却是不知道,监视他们的龙隐卫很无聊的,这两个小家伙儿,不是躲在房间看书,就是进厨房里忙活。 好在统领只让他看着人,没有要他监听。 …… 手持一把崭新长剑的顾道长,又看了看剑身。 这把并非软剑,但却也是前朝铸剑大师打制的绝世好剑。 从前收在皇宫之中时,他有幸一睹。 想到放在怀里的玉牌,他原本打算,出城易个容,把玉牌当给武骧卫掌控的当铺去,那样更合适。 却不想,自己刚出了内城不久,就被皇帝的护卫追了回来。 此时,他正在阅书楼中,当然,这楼几天前是以修葺的名义,暂时关闭着的。 看了看还未醒来的闲云子,顾道长不明白,他的那把软剑,竟然会在闲云子施用之时,伤了闲云子。 正沉思间,闲云子睁开了双眼,“你怎的在此?” 顾道长失笑:“你被那把软剑震伤,我就被找来了。” 闲云子闭目回想,然后又睁眼道:“从前我也用过你的软剑,什么事都没有。” 顾道长两手一摊,他也不晓得,当初在观里时,那剑被固在殿里,谁也取不下来。 直到他去了,听到剑鸣之音后,不由走近,那剑自己掉到他怀里的。 后来,师父师兄他们,人人都可以拿着试练一把,从没有人伤到自己。 闲云子道:“老友,恐怕再解阵之时,需要你来执剑。” “可我不会阵法。”顾道长是不想掺和这些事。 昨晚闲云子告诉他说,他们是在修复阅书楼的防御阵。 两人都知道这是瞎话,只不过是各自心中有数罢了。 “我会就行了。”闲云子坐起,打坐运转内力,发现已经无障之后,又道:“所有的东西都聚齐了,不能因为使用不好,而半途放弃了,对吧?” 顾道长沉吟片刻,心道:难道那张纸上的图形,不是念哥儿的玉牌吗? 他没有问,只得答应了闲云子。 稍倾,所有人聚在书楼前的大石边。 宣德帝被侍卫们护在远远的一处看着。 他着实没有想到,让人去找祖母宁平太后的赏赐单子,发现有两块一样刻有念字的玉,不过一个是黑玉牌,一个是玉色玉牌。 而那块黑色的玉牌,根本就没有赏赐出去,还在自己的内库里放着。 虞统领受命,拿到这里一比,黑玉牌直接嵌到了大石之上,取不下来了。 宣德帝只好带着闲云子一起来,却不料,那把剑刚一触及大石中的玉,就震翻了闲云子。 如今,看着顾道长飞身一跃,将剑顺利的插进黑色玉牌之中,简直是顺利的不可思议。 第二二九章 千百斤 顾道长情知闲云子受伤的经过,不会让自己犯了同样的错误。 剑入玉中,他就迅速移开,刚一站稳,就觉得地下有震动,他飞身躲过老远。 再回头看时,大石头上的剑和玉正在被熔化。 同时,两棵火红的石榴树,也瞬间枯萎,下一瞬间,居然直接化为灰烬。 这还不算,剑和玉熔完之后,大石头自己移动了位置。 然而都并未出现什么洞口,却是闲云子点着一株树飞起,拿着手里的八卦盘,不停的飞跃。 顾道长很是灵醒,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不动,也不朝别处望去,只专心的将背后的剑又系紧一些。 所以他自然没有看到,在皇帝身后的陶然,隐讳的看了他一眼。 片刻之后,地下的轻颤停止,而闲云子也喜道:“找到了。” 这一声一落,侍卫们就追向他,朝着不远处的一个水井而去。 那口井,并非普通大小的水井,而开口足有一丈,水深一丈有余的井。 说是最早先在这里找到了水脉,挖出了这口井,女帝才将阅书楼建在这里。 顾道长向皇帝走去,施礼道:“陛下,贫道已经完成所托。” 宣德帝笑道:“三表哥,有劳你了。” 顾道长囗称不敢,就跟着侍卫,一起离开了这个院子。 出了门,他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就迅速的离开。 所以,他自然不知道,宣德帝不顾有人在下面受伤,非要自己下到井口。 皇帝跟着闲云子避开机关后,看到一室的黄金时,震惊的无以复加。 然而,更震惊的还是看到陶然展开的羊皮图纸,那上面,绘制出了好些个海外小岛的航线。 且有注明,哪处是何矿藏,图下有女帝的留言,全国各处的矿藏,留待子孙后代自己去发现吧,又道是要给子孙后代留念想。 …… 程怀谦没有想到,玉牌还能回来。 他再一次给沈笑戴上,笑道:“真好看。” 顾道长吃着冰爽的罐头,看他一脸的傻笑。 沈笑把玉牌收进衣襟内,问道:“舅公,又不用了?” 顾道长喝完甜甜的汁水,惬意的道:“是压根就没有用上,居然有一模一样的。” 程怀谦不解,“舅公,你看到了?” “看到了,黑色的,和那把剑一起化了。”顾道长略有些遗憾,一把好剑却消失无影了。 他把带来的宝剑给沈笑,“给你换来的。软剑,将来有机会再给你打一把吧。” 沈笑接过,拔剑后挽了个剑花,笑道:“舅公,这个就蛮好的,软剑我也练的不精深。” 在家时,除了每天挥剑外,她使用软剑练习招式,还没有跟着念哥儿练习棍法进步快。 她觉得,那把剑最大的用处,就是帮念哥儿得了一个纳物的黑玉戒。 顾道长想了一下,凡软兵器大都比硬兵器难练一些,他道,“回家后,剑法不可落下,这套剑法,软硬都适用。” 递给旁边的程怀谦试试剑,沈笑答应,然后道:“舅公,我们明天能回家吗?” 顾道长点头,道:“差不多。要等外面的人撤走,我们再回家。” 沈笑颌首,“舅公,一斤糖霜可不便宜,我们想找东宫郡主,做这个生意。” 程怀谦也看着顾道长,等着他的意见。 顾道长却是道:“南安就有糖霜的制法,每年通过泉州的港口运往海外,算是一个十分紧俏的生意。 古语道,一两糖霜一两金,可见其难得。” 沈笑当然知道,现在的白糖是暴利,“舅公,南安用的方法,和我们的一样吗?” 顾道长笑言:“我要是知道,岂非早挣了钱了。 不过,那里从七八百年前,就开始制糖了。 且,他们糖霜每年制取的不少,或许和你们用的方法一样。” “应该也不差什么。”沈笑想了想道,“不过也不影响我们。 现在,我们自己学会了,那定然要用它来赚钱的。 哪怕买来红沙糖做,也能赚取许多。” “那就去找郡主吧,她能帮你们护住这挣钱的生意。”顾道长细细一琢磨,笑道:“你们制取的多了,就卖不上高价了。 如今粮食贵,但京里的富贵人多,在京城卖吧。” “嗯,舅公,我们晓得的。”沈笑也知道,前期他们挣的是权贵们的钱。 所以,也要找个权贵来做靠山才行。 此时,漏斗里的糖霜越来越多,顾道长忍不住挖出一点,“甜。” 沈笑和程怀谦大乐,他们也都尝了一点,确实很甜。 但是,两人没有直接去找程宁,而是找到陶舅老爷的太太,请她帮忙递个话,说明天放学,在临仙楼请她。 无他,顾道长说阅书楼还在修,皇家书院没有学号牌,他们也进不去。 何况,顾道长不想让他们两个接近那里。 李舅奶奶传话很容易,让家仆去学里门房处,说找小孙女陶佑,就能把话传到。 没有想到,一收到消息的程宁,今天放学就来找沈笑了。 她一进门,就道:“七两,我哥说你来了京城,却没有问你们的住址。 我等了几天,也没有见着你来书院。” 沈笑连连拱手,道:“我去了阅书楼,本来要去找你的。 没有想到却是中暑了。” 程宁食指伸出,“呀,原来学里说,前几天有个来借书的人中暑,说的就是你。” 沈笑点头,看来,古往今来,学院里都是消息传的最快的一波。 程宁一阵唏嘘,还说要帮沈笑找大夫看。 沈笑已经好了,但还是很感谢她。 “常宁,给你看一样东西。” 沈笑掀开一个扣着的陶碗,如雪一样白的糖霜,让程宁疑惑不解,“七两,这不就是糖霜吗?” 她家里不缺这个,就是糖霜饼,也常常做为点心来用。 沈笑笑道:“我是找你做生意,挣银子来的。” 一说这个,程宁就来了精神,“你们买到便宜的糖霜?” “我能制出很便宜的糖霜。”沈笑直接告诉她道,“几天就能制出千百斤来。” “这么厉害!”程宁对市面上的一些东西,还是了解的。 比如这糖霜,在外面都卖好几两一斤的。 等闲人家,都是吃不起这的。 要不然,为什么一包茯苓饼会贵的吓人,皆因它要用糖霜才能做出最白腻可口的口味。 第二三零章 自在 沈笑含笑颌首,道:“你看,我们制出来以后,你能帮着卖吗? 原料人工我们出,你占五成,怎么样?” 程宁没有回答,她仔细看了又看这碗糖霜,倒了一些在手里,细碎如沙,绵白若云,这白沙糖的外观确实很漂亮。 细尝之后,她才道:“你们家附近,不种甜菜吧?” 制糖需要甘蔗或是甜菜,这两样,京城附近有吗? 我记得,最近的地方在宣府一带,运过来划算吗?” 沈笑沉吟片刻,“我不是用甜菜熬制的。 原料很便宜,一斤糖的成本,绝对不会超过二三钱。” 程宁眼冒星光,立刻就道:“可真是挣钱,我看店里一斤糖进价都二两了。” 沈笑颌首,“我们这个卖多少?”她知道,现今是制取白糖的技术没有普及,等到将来更多的人钻研出来,那么白糖也会百十文一斤。 市面上有两种糖霜: 其中最早的一种,如同细粉一样的糖霜,乃是由红糖熬制冷却后,表层析出的一层白霜刮下来的,据说千斤红糖一两霜,那真的是一两糖霜一两金。 后来,在南方有大量的白沙糖霜上市,通过商贾运输各地,致使最早的糖霜应声跌价,十两银子一斤,到现在已经降到五两了。 而今白沙糖霜,一斤上等的在店铺里卖到三四两银子。 沈笑买的是低档红沙糖,所以她没有打算卖太高价。 “京城有几家卖白沙糖的铺子,后头都是勋贵。 卖二两一斤的话,我怕我也顶不住。 这碗糖,不比他们三四两一斤的上等糖差。”程宁很认真的道,“不如,就定价三两吧。 你把糖给我,我放到二舅舅的铺子里卖。” 沈笑一顿,道:“宋太太管着的吗?” 程宁挑眉,然后斜她一眼道:“那是我和二舅舅合开的糖果铺子,掌柜的是我爹给我的。” 沈笑这就放心了,她笑道:“我每个月提供几千斤白沙糖,你能卖完吗?” 程宁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优势啊。” “既然你不想二两一斤,我们就三两一斤,买两斤送一斤。 买一斤送八两,就说天热不好存,让利酬宾了,让买家自备油纸或陶罐来买,你看可以吗?”沈笑又出个主意。 程宁都快被她气笑了,她道:“你这实际上还是二两一斤。” 沈笑也笑道:“签合同?” “签。”程宁拍板,“你六我四。” “五五吧,我们只送到大通桥码头。”沈笑十分清楚,运进城时,崇文门还得收税呢。 程宁又捏一撮糖吃了,才道:“行吧,回头我派人到你家取来。”这样,把脚钱也给七两省下。 两人当场写就合同,程怀谦执笔。 程宁拉着沈笑到一边道:“不是我派人送信找你,商讨用其他油制辣料,都不知道你订亲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订亲不是很正常的吗?”沈笑说的理所当然。 程宁用食指点一下自己的脸,“你羞也不羞?” “不羞。”本来就不羞,可被程宁一脸揶揄的看着,沈笑还是有点小羞色的。 等到收好一式两份的合同,沈笑给程宁分罐头时,就给了她最少的那一碗。 惹得程宁老大不愿意了,非要她再拿一碗不可。 此时,她的侍卫长,在廊下也得了程怀谦送来的一碗。 可是,侍卫长的注意力却在对面不远的小楼里。 那里,龙隐卫的值守人员,退回到墙后,正在想,不愧是他的前辈,精准的发现了自己的位置。 门从外面推开,又一个龙隐卫进来,道:“虞统领让我们撤回。” 值守员大松一口气,终于不用盯着两个小屁孩儿了。 他们两人撤走时,侍卫长也松了口气,看来,对方盯这宅子的任务结束了。 不过,这事他还是在回宫以后,告诉了程宁。 “既然撤走了,就说明没有什么事了。”有些事,程宁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别看她爹是太子,很多事情却是不能越界的。 …… 几乎是监视的人一离开,顾道长就察觉到了。 他悠闲的出了大门,看着枝叶繁盛的柿子树,无声的笑了。 而送走了程宁的沈笑,发现顾道长没有在家,以为他去了隔壁。 “七两,我们还是在通州去买红沙糖更合适。”程怀谦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就算是红沙糖便宜,他们在县城一次买几十斤不算什么,可若是经常买,就会落入别人眼中了。 沈笑盘坐炕上,思索着,然后道:“找小蝉他们借船,我们买好后,自己运回来。” “嗯,小江兄弟船都撑的好。”程怀谦没有提村里赵家的船。 “走,我们再去买几百斤回来。”沈笑很快就做了决定。 两人也是雷厉风行了,但是顾道长比他们更快一步,已经雇了两辆骡车来。 他让车夫明天再来取车,然后带着沈笑两人进院里,自己打扮成了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又给程怀谦和沈笑变了一容颜。 “走吧,我们分几个地方买,宵禁之前买齐。” 沈笑和程怀谦齐齐点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话一点不假。 每到一家店铺,都只去一辆车,待到装满后,沈笑和程怀谦就先运回家。 前前后后跑了三四趟,一千斤五百斤的红沙糖,堆到了地窖里。 林妈妈母子不知道为什么要存这么糖,但是他们只管帮忙卸,一句多余的都不问。 沈笑悄悄与程怀谦道:“林妈妈真真是个妙儿人。” 程怀谦笑道:“他们应该是林九爷家的世仆。” 然后,程怀谦本来还想再制出来一批,沈笑却是道:“黄土还需要到城外去找。 而且,我们还需要再买两个罐。” 顾道长看着两人笑道:“那都可以让别人送来,但是漏斗需要一个很大的,还是我们自己来制吧。” “那我们就暂时先不管地窖里的糖,明天先回家吧。 常宁说明天不用到临仙楼请她,最近她课业比较多。”已经入夜了,沈笑很确定监视的人走了。 “好,明天我们回家。”顾道长很是赞同的道,他觉得还是在沈家村过的自在。 第二三一章 其乐融融 再是归家心切,沈笑他们也在租了条船之后,分头在通州买下了红沙糖。 当载着两千斤糖的船停靠在县城东南的北运河码头时,沈笑迫不急待的跳下船,“舅公,我回家找大哥他们来接船。” 程怀谦也紧跟着下来,“我们一起去。” 顾道长无奈的道:“我们直接租两辆车拉回家去。” 沈笑一想也对,赶紧在码头上找车。 实际上,码头上等活儿的人很多,不用她找,就有一群人拥来。 沈笑发现,袋子从船上搬下来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些是只是看了一眼,就做事去了。 而有些就带了恶意的注视,这些人都是如同裘赖子之流的赖子。 沈笑略一想就明白了,然后和程怀谦一起抬了一袋,不小心袋子落地,再抬起时,就有个划破的口子,撒了一小片的红糖。 顾道长刚还在想,怎么打开袋子,让这码头上的人看到不是粮食,两个孩子就已经做好了。 他浅笑着走近他们,一人拍一下额头,正色道:“这可是贵人订好的糖,后天就来取走的,少这一半斤,你们两个得补上。” 沈笑诚恳认错,程怀谦更是保证,马上买个袋子换了。 他们买个袋子一倒腾,很多视线都收回了。 恰好,码头巡检带人巡视经过,最后那个巡检差役和巡检低语几句,跑来打招呼道:“念哥儿,咋回事儿?” “升子哥。”程怀谦看到翟升一身新衣,拳头轻击他左肩膀,“不愧是升子哥,升的够快。” “哈哈,托福托福。”翟升是真的托程怀谦的福,兄弟们能进衙门当差,是念哥儿带的。 这回巡检要人,是管大舅把翟升推荐上的。 让他从壮班的白役,一跃成为了巡检手下的正经差役。 本来就有人认出了沈笑,加上看到地上撒的糖,大家都准备退边了,又看到他们和巡检队也熟,什么心思都歇了。 一袋袋搬上骡车,两百袋装了四辆骡车。 程怀谦临走,塞给翟升二两银子,“升子哥,改天闲了,再叫上兄弟们再聚上一回。 这个,请巡检和其他人,喝杯冰饮。 咱们家接了常宁郡主的活计,以后总要跑几趟码头。” 翟升收下,道:“有事儿你就到码头巡检司找我。” …… 骡车刚一进村,就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这会儿,村里有好些人正在田里拔草。 “七两,七两你可回来了,快点家去吧,你伯娘想你想的都快病了。”到地头扔草堆儿的陈二奶奶和沈笑道。 “谢谢陈奶奶。”沈笑跳下车,飞一般的往家里头跑。 她是打沈四爷家这条路跑的,拐弯一路从村中大路回家,一点都没有听到,在一地上砌墙的沈远喊她。 沈笑一冲进家门,就听到管氏的话,“昌林,给奶奶把条帚拿来。” “伯娘,我回来了。”她踏进厨房,就见管氏把菜根扫进长把簸箕。 “小姑姑。”昌林扑上来就抱住她的腿。 管氏这边已经倒了一碗水,“赶那么久的路,快喝些水,都是在井里吊过的绿豆水。” 沈笑抚了抚昌林的小脑袋,又接过碗,咕咚咕咚的饮尽。 “伯娘,真好喝,再来一碗。” 管氏再倒半碗,就笑骂道:“小作精,又没有豆又没有糖,能有多好喝。” “伯娘给的都好喝。”沈笑接过又准备一饮而尽。 昌林摇摇她,“姑姑,好喝不?” “哈哈。”沈笑蹲下,“你尝尝,好喝不?” 昌林喝一口,叭叭小嘴儿,“奶奶给的都好喝。” 管氏看的,简直是哭笑不得,“去去去,你俩一边儿呆着去,别捣乱。” … 她们那边其乐融融,程怀谦这边一下村东小路,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反倒沈大伯父子被挤到了最外围。 每个人都在说话,程怀谦只能让车夫稳住骡车。 顾道长早前就在后庄村那里,下车回了程怀谦家里。 “这四车都是粮食吗?”有人摸着袋子,一脸的祈盼。 又有人问:“念哥儿,外面粮价降了没有?” 还有人问沈大伯:“文大哥,还能再预支粮食不?” 这七嘴八舌一通问,程怀谦耳朵都快麻了,他站到车辕上气运丹田:“车上是红糖。” 这一声,立刻镇住了所有人的话头。 沈远终于挤了进来,听到此话暗惊,这得几千斤吧?“念哥儿,你们买的?” “是郡主的,先放咱们家,两三天她就拉走了。”程怀谦趁机解释道。 沈远放心,人群外面的沈大伯也松了口气。 这两天,他家可热闹了,自从预支出二百石粮食后,村里不停有人到家。 想多支走一个人的,可是,他哪敢一下子答应,活儿才干了不到十天,就支走两人的工食,那怎么行。 他连忙道:“那快送家放好,弄坏了可赔不起。” 众人也连忙让路,大家都已经知道,帮着四丫二花进皇家书院的,就是郡主。 她常来沈笑家里,还给送礼物。 车子顺利的进到沈笑家,一袋袋糖被卸到了西院。 顾道长刚还在想,怎么打开袋子,让这码头上的人看到不是粮食,两个孩子就已经做好了。 他浅笑着走近他们,一人拍一下额头,正色道:“这可是贵人订好的糖,后天就来取走的,少这一半斤,你们两个得补上。” 沈笑诚恳认错,程怀谦更是保证,马上买个袋子换了。 他们买个袋子一倒腾,很多视线都收回了。 恰好,码头巡检带人巡视经过,最后那个巡检差役和巡检低语几句,跑来打招呼道:“念哥儿,咋回事儿?” “升子哥。”程怀谦看到翟升一身新衣,拳头轻击他左肩膀,“不愧是升子哥,升的够快。” “哈哈,托福托福。”翟升是真的托程怀谦的福,兄弟们能进衙门当差,是念哥儿带的。 这回巡检要人,是管大舅把翟升推荐上的。 让他从壮班的白役,一跃成为了巡检手下的正经差役。 本来就有人认出了沈笑,加上看到地上撒的糖,大家都准备退边了,又看到他们和巡检队也熟,什么心思都歇了。 一袋袋搬上骡车,两百袋装了四辆骡车。 第二三二章 福禄寿禧 管氏实际上看见了,不过她只当不知而已。 在程怀谦也喝完水离开后,管氏看沈笑拿出好几包点心,她道:“净浪费钱。” 一直没做声的沈大伯,接过沈笑给的福字糕,“孩子的心意就收着,福禄寿禧,多好的喻意。” 他让昌林先吃,昌林摇头,“爷爷先吃。” 沈大伯就咬了一口,昌林才接过,看奶奶也吃了一口姑姑送嘴边的,他才举起来吃。 沈笑也拿起一块,道:“大伯,荒地那边开的怎么了样了?” 沈大伯接过管氏递来的温水,喝了两口道:“挺好的,就是来开荒的人太多了。” 沈笑一怔,放下手里的小青菜,“咱们已经找了百十个人了,怎么还找?” “不是家里要找的,是村里人非得来。 女人和半大孩子,情愿一天十文也要来。”管氏叹气道:“如今,除了老弱小或忙自己家里活计的之外,村里人都在咱们家地里。” “为什么呀。”沈笑懵了,“咱们家可不会真的只给他们十文,也请不起那么多的人。” “为了一口粮食。”沈大伯用双手接住孙子咬掉的点心屑,无奈的道:“夏收夏种那会找不到人上工,外面码头扛包的工钱涨到五十文还要高。 这些天,粮食一直涨,你在京里不知道,扛包的工钱,昨天开始一下降又降回到了三十五文了。” “通州城的?”沈笑他们买糖装船时,就她和程怀谦,加上舅公船主,没雇人搬货。 在县城码头上,两个车夫抢到运糖后,也是他们帮忙抬的。 “大伯,这短工一天三十五文,是三年前的价,这几年不是一直四十文吗?” 沈大伯道:“傻丫头,那回只是北榆河决提,外省的漕粮可不短缺。 这回,大家都知道南方糟了灾了。 越是粮价高,工钱越往下压。”短工的活儿钱少你不干,有人干。 沈笑觉得不应该,可是仔细一品,确实如此,现今,湖广熟天下足还没有形成规模。 依赖苏常熟的模式,也因为苏浙手工业发达,种桑比种田更挣钱,而松弛。 怪不得她家小麦多打丁一石,皇帝就赏赐。 沈大伯接着道:“咱们家昨天不知道工钱一下降了,按着原来订的工钱,给大伙儿预支了一个月的粮食。” “大伯,粮食支完了?”沈笑心惊。 “没有,只一家支一个人的,加上几个泥瓦师傅结清了这几天的,统共支出了一百八十多担粮食。”沈大伯道: “今天非得来上工的人,被你八叔他们分开带着开荒,不掺合到一块儿去。 七两,咱们当初说的是,只雇大家一个月吧?” 沈笑点头,她道:“怕后面天太热干不了活儿,说的就是先干一个月看看。” “那还好。”沈大伯宽心了,大郎已经说过,但他需要确认一遍再。 全村有一多半人在自家地里,他真心出不起工钱。 管氏却是道:“如果工钱低,一个月后,可以再找人,不过工钱一天结。” “伯娘说的对。”沈笑这回觉得自己失策了,粮价的波动,她原来没有考虑进去。“以后再请人,都按天算,一天一结帐。” “伯娘,村长叔那里,把片都分好了吧?” “分好了。”管氏择着菜道:“领人干活儿,你八叔是老把式。 不划分片分工,有人干活就要打马虎眼儿了。” 沈大伯这边,想了想还是道:“七两,你看后来这些人,咱们怎么给工钱?” “州城和县里多少,我们就多少。”沈笑又不是大富人,不可能开四十文一天,原来雇的一百人,那是有约定。 沈大伯和管氏对视一眼,想到老妻说的,七两果然不会同样对待。 沈笑明白大伯的为难,她起身道:“大伯,不是我请他们来的。 我们也确实不敢用这么多人。 我现在就去荒地看看,等晚上,拿着名单,挨家挨户去结算。” 管氏笑道:“他爹,我说的咋样? 咱们七两有主意着呢。晚上,我们娘三个去送钱,明天,他们就别再来了。” 沈笑颌首,她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两拨人两个工价,太得罪人了。 她凑近沈大伯身边,蹲下道:“大伯,念哥儿从一本古书里,找到了挣钱的法子。 而且,我们已经和郡主订了契书,过两天她就来给钱。” 那本书,是一篇游记,本来在空间书房里,程怀谦找出这法子,书是不能放回去了。 他们就和顾道长说,是在书店翻到,买的。 而程宁是个心思很剔透的人,她订下合同时就说,头批的一千斤的分成,先按二两一斤五五分成支给沈笑,以后的再月结。 其实是怕沈笑手里银钱不足,变相给沈笑本钱。 沈大伯一听,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什么法子?你们试过没有?” 沈笑抱过昌林:“你瞌睡不?” 昌林摇摇头,可是姑姑揉着后颈,感觉很舒服,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管氏自己就被沈笑按睡过,她笑道:“还是天大秘密不成?” 沈笑点头,悄声道:“制白沙糖霜。” 沈大伯愣住了,管氏更是惊到的手里菜,她立刻出厨房向院里张望,然去拴上了大门。 “七两,白沙糖霜一斤要好几两的,本钱太贵了。”管氏回来道。 “不贵,一斤红沙糖便宜的三十文,中档的四十文,上等的六十文,加上柴合和家里人的工时,连两百文的本钱都没有。”这一回,沈笑买的都是上等的。 她道:“一斤出一斤,我们分一两,很赚的。” 沈大伯是相信沈笑的,她很快就道:“你车上带来的都是红糖?” “是。” 管氏很快想到什么,道:“七两,这不是家里的生意,是你和念哥儿的。” 沈大伯也连连点头,“对对,你们两个的。” 沈笑不赞成,“大伯,伯娘,难道你们和大哥他们不出力。” “他们帮妹妹干点活儿,还要分走妹妹的立身本事? 没有这样的道理。”管氏首先就不同意。 “七两,这里头,还有一个念哥呢。” 沈笑点头,“所以我们可以分工分股呀。 这是个长久生意,要是买的人多了,还是要大家忙里忙外的。” 第二三三章 汗滴禾下土 管氏截住话头,道:“七两,这个回头再说,先把糖制出来要紧。” 家里没有投本钱,给孩子们分股,对七两和念哥儿不公平。 “对,那得两千多斤吧,不能耽误了别人的卖买。”沈大伯同意道。 沈笑只好不再说,她把昌林放回屋后,就去了荒地。 三百亩荒地,真把人撒进去,不显影。 现在正是草木旺盛之时,荒地被沈村长和沈志,划分区域,组成好几个队开荒。 有前面割草的,后面运草出去的,壮劳力拿钎镐挖树根刨碎石。 每平好一片地,就有人在后头赶牛深犁翻地。 两个管表哥,就被派了这个活儿,他们在远处和沈笑互相挥手。 当然,这回没有请大姑娘小小子,中青妇女倒不少,都被村长媳妇苗氏,和沈笑大嫂周氏带着将草,树根和碎石运出去。 沈笑觉得,村长叔还是很有一套的,她上前帮忙推车。 周氏不让她搭手,“一会儿就该回家做午食了,别沾手了。”她自己倒是和大力媳妇组队满大劲儿干。 “七两,看到没,这才十来天,就收拾出好些地了。”沈村长看到她来,不禁笑道。“七两呀,这块地只开头难开,越往中间,反而越平坦。” 半坡地为什么落下此名,实在是因为它高低不平,整地太不容易,碎石树根也不少。 且过了这片荒地再往北走,也是忽高忽低坑坑洼洼,平均地势又比东洼高,还离水源远。 前前朝时,有权贵圈下这一大片地,又在这里搞什么开荒填土植树,树没长好,倒是落下不少树根。 前朝移居此处的乡民们,刀耕火种百来年,总算是让这片地只剩下几百亩的荒地了,正巧都属他们村。 这最后一片儿的最中间,倒是平整些。 沈笑拱手:“还是村长叔领导有方。” “你呀。”沈村长指了指往中间的一部分,道: “七两,念哥儿的舅公说,你要在那里挖个大池蓄水,还说明天紧着那边开。 他们现在就在那里转悠,还把你二哥也叫去了。” 他脱下草帽扇风,然后道:“可是,这荒地顺一边开最合适。 要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棰的,将来种东西不好管。” 沈笑也认同,她道:“那我去找找舅公,和他说一下。” “找谁送你进去,有的地方草深的看不见人。 还有长虫野兔之类的出现。”沈村长不放心她一个去。 沈笑摆手道:“村长叔,我也进来这里打过猪草的。 您忘了,我还和二哥,在这里逮过野兔的。” 沈村长一顿,是有这么个事,前年冬天,几个孩子在这里,可是端了几个野兔窝。 真是说什么有什么,刚提到野兔,就见沈志和程怀两个从草丛里出来,一人拎了两只大肥兔出来。 “八叔,快看,我们抓到野兔了。” “七两,舅公还拎着一只呢。”程怀谦很快迎上沈笑。 然后就见顾道长悠闲的拎个大野兔出来了。 那边,一群小年轻早就围上了沈志,稀罕他手里的灰兔。 年长的也都远远看来,真是,文大叔家又可以加个肉菜了。 沈志高声道:“老少爷儿们,中午都派弟弟侄子们来家带碗荤菜回去啊。” 顾道长笑道:“你二哥,有前途。” 沈笑也笑道:“二哥仗义。”全村不过五十多家,一家碗里分两块肉,还是能办到的。 厨房里还有半架羊骨和两只开剥好的鸭子,说不定是伯娘吩咐二哥这么做的。 话锋一转,“舅公,您怎么选那儿开水池?” 顾道长低声道:“那有水脉。” “真的?”沈笑先是高兴,然后又发愁,“舅公,这万一开出了活水,会不会有人来抢我家的荒地?” 她只顾愁了,没有看到旁边程怀谦给她打眼色。 顾道长斜睨她一眼,“自种出三石二斗麦子,你家就在陛下面前露了脸了。 又有林知县在县衙,谁能抢走。” 说完,他就迈开大步,走了。 沈笑不解,问程怀谦:“念哥儿,我怎么觉得舅公生我气了。” 程怀谦轻声道:“自信点,舅公确实生你气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沈笑仔细回想,好像没有。 这时,沈志冲过来道:“七两,咱们家今天中午过大年。” 啪,沈笑两手合击,她知道了,她刚家说的我家,没有把舅公包括进去。 老头儿使小性儿了,“二哥,你在这忙着,我和念哥儿把它们送家去。” 沈笑抓过两只大灰兔就走,沈志看着两人并肩远去的背影,酸死了快。 哼,他得赶紧把二娘娶回来。 …… 沈笑一下午时间,总算把顾道长给哄好了,许诺了好多吃食给他。 包括现在正在做的水果罐头。 管氏看她冰糖一块块放进碗里,心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让她自己折腾。 到了晚间收工,又是一顿好饭招待盖房的人时,管氏领着儿媳侄女,一起往每家送粮食。 程怀谦和沈志推着新小麦,和她们挨家挨户进。 当然,有几家没有来的,是不需要去。 没有错,经过中午的家庭会议,全家一致认同了大哥沈远的方案。 今天新来开荒的,大人一斗小麦,妇人们减半。 一斗麦子县尊收三十八文,比打短工都高。 收到麦子的人家,中午吃了人家一碗份量足的肉菜,晚上得了粮食。 在管氏说实在开不起那么多人工钱时,也不好意思在第二天再来。 本来就是他们不请自到,自己跑到荒地去干活的。 看着少了许多人的荒地,沈笑心里一阵放松。 可是,沈远却放松不来,指挥大家开出一丈多宽的路,准备到顾道长指的地方,先开出半亩地来。 指挥带领的活儿,还就得老大沈远来做,他是长子。 沈笑上前,给沈远送了碗水,她道:“大哥,你歇会儿,有我们呢。”她夺过大哥手里的工具。 昨晚上,送完麦子吃完饭,全家忙到半夜,四个大灶熬制了几百斤白糖。 沈远咕咚咕咚喝完,又拎起镐,他道:“七两,你拾草就行,这活儿,哪是小姑娘可以做的。” 看着大哥满身汗的挥镐除树根,沈笑吸吸鼻子,不远处,她二哥也在一锨一锨的挖土。 他们的汗水,一滴滴流入土中…… 第二三四章 间苗 沈笑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多久,二丫就来喊人了:“七两姑姑,人都到齐了,已经在族田等着了。” “走。”沈笑今天要开始给玉米地间苗。 近四十亩的玉米苗,他们家干不完。 玉米种植之后浇一遍透水,能够保证出苗率,沈笑租了这五十亩族田,种了三十二亩玉米,余下的都种成红薯。 在玉米出苗后,长个十几天,就需要将出到两叶一心弱苗剔除。 玉米地里,是沈笑昨晚在各家请的八岁以上的姑娘们。 说好了,干一天给半斗高粱,别看只有半斗,各家各户也高兴。 因为玉米地间苗,它比拔草省劲的多。 沈笑示范一遍后,就自己开始间一垄的苗。 “七两,这一壮一弱两个,选一个弱的拔了我知道。 可是,这只出了一棵苗长的弱的也拔了。”陈大苗已经不小了,可她家和继兄分家后,只得了三亩半坡地,房子都是租借的。 她上有体弱老母,下有三个弟妹要养,所以大丫都快成亲了,却没有给她说媒的人。 有,那也是往偏远的地方说,陈大苗都推了。 沈笑家在二号地养鸡鸭,请了她和大丫看顾,她做的很尽心。 今天喂好鸡,就来帮着间苗了。 “拔了。”沈笑拿小铲子挖掉,在不远处找了一穴两株都壮的,移过来了一株种下。 “二丫。”她喊远处给别人移栽浇水的二丫,来这浇水。 “来了。”二丫十分利索,水桶拎着就来,给新移的苗浇上水。 然后拾起刚挖出的弱苗道:“七两姑姑,好几个姐姐问,这些弱苗,能移到自家种几株吗?” 陈大苗间苗的动作一滞,抬头道:“七两,能吗?” “能。”沈笑重重的点头,她家里已经没有地方种了,弱苗也能结个穗,“但是可能结的穗不大。” “有棒子粒磨面吃就行。”陈大苗激动的把弱苗拢到一起,小心的用湿泥土压住根。 “那我和大伙儿说去。”二丫也很开心。 沈笑嘱咐道:“不能每穴植株都剔了,每隔一株或两株,还让它们长着。” “放心吧七两姑,保证给你全部做好。” 沈笑拍拍她的肩,“去吧。” 待到二丫喊另边浇水的大花,快乐的挨个通知,几十个半大姑娘们都高兴的欢呼。 陈大苗看了看两边,大家离她和沈笑比较远,她小声道:“七两,我决定要成亲了。” 沈笑替她高兴,“好事呀大苗姐。 哪个村的,到时我给你添妆。” 虽然说着小话,但是两人间苗的动作不慢。 陈大苗微顿,然后停下手中的活儿,“七两,是你们沈家的松大哥。” 沈笑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村里虽然都有联姻,但是,凡长嫡不娶本村姑娘,这条是死规矩。 而且,松大哥怎么会突然要成亲了? 她忽然想到,大苗姐原来不姓陈,“大苗姐,是谁给你做的媒?” “赵族长家的大儿媳妇。”陈大苗道:“她说,是松大哥的娘找她说的媒。” 沈笑觉得不对,她道:“换贴了吗?” “明天上午。”陈大苗脸微红,虽然沈松比她七八岁,但是一个村里的,她可以嫁人后,离娘近一些。 “大苗姐,你知道沈氏嫡长,不能娶本村的姑娘吗?”沈笑想了想,还是问了。 陈大苗全身一僵,脸一下子就白了,“七两,我不知道啊,赵大婶子没有说。” 她不是个笨人,仔细一想,就明白,赵家媳妇给她扎了个圈儿。 “我找她去。”陈大苗猛的起身。 “别冲动。大苗姐,明天不换贴就行了吧。”沈笑劝道。 陈大苗咬牙道,“怪不得让我去她家拿鞋样子,我前几天去时,他家院子里有个男的在树下。 她和我娘先是说了松大哥在学堂教书,然后一口一个松哥儿相中了我能干。” 她抓住沈笑的手,“七两,她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不是爹的亲闺女,陈家没人给我们出头。 等到明天那家人来提亲换贴,我娘就算知道不对,也不能大声说什么。” 一嚷出来,说她朝三暮四,她这辈子都洗不清。 沈笑拍拍她的手,道:“别急别急,一会儿,你回家假装晕倒,找七太奶来看。 就说你……”她想不起要安个什么病症了。 “就说我命不久了。”陈大苗很干脆的道。 “不至于不至于。”沈笑安抚她道:“走,先上我们家坐会儿。” 沈笑把她劝到自己家里,让伯娘看好人,可别气狠了去找赵婶子干架。 她自己跑去族学找七太奶拿主意,“七太奶,你说我的方法行吗?” 七太奶蹙眉道:“赵家,这都吹的什么妖风。” 她正沉思间,沈松敲门进来了,看到沈笑,他道:“七两,你打算什么时间来上课? 我都代你上了十多天的课了。” 沈笑双手合十,给他作揖道:“松大哥,我最近都很忙。” 沈松无奈,然后和七太奶道:“太奶,六月改成只上午来上课吧。” 七太奶点头,今年天太热了,孩子们聚在屋里,也受罪,“那你正好帮七两代课到月底,让她专心整她那玉米棒子地。” 沈松轻拍自己额头,“得,我这算是一代到底了。” “哈哈哈,松大哥,嫩玉米下来,给你多分几根。”沈笑对七太奶的安排,感激不尽。 沈松也笑着立刻拒绝:“可别,你不知道,族田那边,福太爷和我爹,每天起来都要溜达到那看看。 两人拿着树枝赶麻雀,就怕少棵苗。 才见到你们在间苗,心疼的多喝两碗水。 他们指望着,玉米棒子也能打几石粮食。” 看着他开郎的笑容,沈笑突然道:“松大哥,你娶个嫂子回来呗。” 沈松一顿,两手一摊,“没有人给我说媒呀。” 七太奶眼睛一亮,和沈笑对视一眼,“松哥儿,你愿意娶亲了?” 沈松干脆拉个凳子坐下,“七太奶,从我想通之后,就没有说过不成家。 可回来,家里都当我是琉璃似的,我就不愿意呆着。” 沈笑明白了,“所以松大哥才会跟着寺里大师傅,到外面去游历?” 沈松颌首,“在外面走走真好,让人心胸开阔。” 第二三五章 然也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三六章 糖啊糖 更稀罕的是,赵家大儿媳妇儿下午回娘家一趟,傍黑儿回村时,脸上脖子上好几道血印子。 分明,是和人抓挠上手了这是。 沈笑暗乐,这是那位赵家儿媳心思不正的后果。 说媒你就好好说,玩那么多花花哨子,没问题别人也当有问题了。 更何况,这里头确实是有问题。 不过这事随着沈松和大苗定亲,算是翻篇了。 一连好些天过去了,玉米已经间好苗,二号地的水井已经打好修好井沿儿。 井口七八尺宽,水的深度只有不足两丈,可惜这水脉的走向是西北到东南。 一号地新盖的宅地那儿,不与它相同,只能再测水脉。 幸运的是,最后在新宅地找到了三处可以打井的水脉。 程怀谦跑来问道:“大伯,打哪一口井,您来看看不?” 而正在给二号地大水井搭草顶子的沈大伯,大手一挥,“说好的三口井全部都打出来。” 管氏一算,这就四口井下来就快三十两银子了,“他爹,新宅那边儿,几个院子又不隔开。 你还真打算全部打出来井呀?” 沈大伯却道:“以后我们不在了,孩子们分家,各用各的好。” 管氏一想也对,便不再过问此事了,反正房子都盖了,不差打一口井。 程怀谦扶着梯子就道:“大伯,这草亭子回头我和大哥他们一块儿搭,这边师傅等您来呢。” 沈大伯从梯子上下来,“那行吧,人家是让咱们主家在跟前看着点。” 他们离开不久,沈笑这边请了老木匠来二号地的井沿量尺寸,“您老看,制个龙骨翻水车,能行不?” 老木匠测了测,道:“七两啊,能做是能做,但这是井,不是河,要是架个汲水车的话,井沿这里就得打个斜坡。 而且,龙骨下面这一段,最好垫上皮子,这才能用的时间久。” 沈笑想到常将军送的那些皮子,和收拾茅草的管氏道:“伯娘,家里不是还有牛皮吗?” 管氏想着,往后这片儿浇地不用再争水渠了,十分干脆的道:“有,用吧。” 她原先打算给七两做双小牛皮靴的,冬天护脚。 老木匠呵呵一笑,“我一定给你们做个最好用。”他今年接了伯文的活计,几个月都不用带着儿子四处寻活儿了,做的可尽心了。 大事议定,沈笑还用木板盖住井口,陪着管氏回家。 管氏问道:“七两,这糖都制出来了,怎么还不见郡主来收取。” 两千斤红糖,也不是全部都能变成白糖的。 制取过程中,漏斗底部这里会剩余一点没有完全脱色的,但是它已经不是原来的红糖而是赤砂糖了。 这一部分,沈笑专门装放在一边,打算便宜些卖给点心铺用。 沈笑安抚她道:“伯娘,可能她想趁着休沐,出来跑一趟也不一定。 再说了,这些糖又放不坏的。” “我是怕天翻潮。”管氏尽管知道,西院的糖,都放到了防潮的大缸里了,但是太多放家里,她闹心。 沈笑想了想,道:“伯娘,不然我们送京城去?” 管氏不同意,“既然说了他们来取,我们就再等一等。” 她话音才落,就听见沈大伯的喊声:“他娘,有客人来了。” 随着他一起进来的,是程宁的侍卫长和一个中年人。 沈笑和管氏迎了出来,侍卫长拱手道:“管太太,沈姑娘,郡主今天有事无法亲至。 这是店里的朱掌柜,他来取货。” 朱掌柜拱手之际,沈笑随着管氏回礼。 管氏道:“请两位进来喝杯茶。” 那朱掌柜脸带笑容,道:“不用麻烦,我们还是先看看货。” 于是沈笑领着他们进到西院堂屋。 她直接搬下一袋白糖打开,“朱掌柜,您看怎么样?” 朱掌柜捏了一摄,细看之后道:“比那天郡主拿回去的还好。 沈姑娘,不知这些都是如此品质吗?” 他指了指几个缸上的袋子问道。 “全部都是。”沈笑颌首,“所有的你都可以检查。” 朱掌柜点头,在商言商,他是要抽验的。 他指了两袋,沈大伯和沈笑抽出搬下,逐一打开给他看。 朱掌柜看完,道:“沈姑娘,全部称重后,都装车送到码头吧。” 沈大伯笑道:“七两,你去找你大哥他们回来。” “唉。”沈笑准备去喊人。 朱掌柜却道:“先等一下。 沈姑娘,郡主说三两一斤,送半斤,某以为不妥。 京里各家卖糖的店铺不少,一下送这么多,相当于二两一斤糖了。” 沈笑想了想,道:“若是按照三两六钱八钱一斤来卖,这近两千斤的糖,得卖到什么时候?” 朱掌柜笑道:“零卖才能卖多少呀? 富贵人家不再乎这送的半斤,平民之价买一斤说不定吃一年。 我们可以给各点心铺,还有酒楼低价供应。 京里有几家我们常年供货的铺子和酒楼。 正巧,某本家侄子,在你们县城也开有一家点心铺子。” “永福斋?”沈笑没有想到,朱掌柜和朱老板是一家。 朱掌柜一顿,“对,你们认识?” 沈笑点头,“冬天常给朱老板的酒楼供菜。” 朱掌柜立即拱手,“原来永福楼是你们供的青菜。 前两年冬天,我可没少从他那里调运。 今冬,郡主的碳锅店再用青菜,就麻烦沈姑娘给我们留一些了。” “好说好说。”沈笑更加关心的是,白糖要怎么卖,“那朱掌柜,不知道这糖如何卖价?” 朱掌柜道:“零卖,还按市价,三两六钱一斤,买两斤可送半斤,买一斤可送四两。 送别的店铺时,二两五钱一斤。” “零卖,差不多算是一斤价格二两八钱八分。”沈笑很快得出数据。 朱掌柜颌首:“合同上写的五五分成,次月月初结算。 不过,郡主说头一千斤,先给您这边支取一千两的银子。” 其实,朱掌柜劝过程宁,这样分成不大合适。 他们这边出力比较大,卖给别家时,用的是自己铺子的关系,五五分成太吃亏。 他想以每斤一两银子的价格,从沈笑这里进货。 可是程宁当时就给否了,说既已订契,不可轻易毁诺。 第二三七章 胖乎乎 暂时别订,还需要修改一下。 朱掌柜是担心程宁受骗,以往一斤白砂糖霜进价一两九钱,现在却说要卖二两银子一斤,听着有些不太靠谱。 尽管,南方一些地方便宜,但是运来京里,它肯定会加价的。 就好比米价,正常年景,它就比北方低一钱。 所以,朱掌柜的自请今天和郡主一起来取货验看。 哪承想,他们都出了朝阳门了,宫里派人追上,说陛下召见郡主。 听说沈笑他们就是冬天给侄子店里供青菜的人家,朱掌柜才卸下心防。 因为他听侄子说过,这家人是受过朝庭嘉奖的忠义人家。 但是开始时他带的防备心态,还是被沈笑察觉,为了不必要的误会,称重时,每袋白糖都请了朱掌柜验看。 一千两银子有多少个,这不好界定,看每个银锭的重量。 当沈远带着沈志与程怀谦,把一千九百斤白糖送上船回来,就见管氏在桌上摆了几排的金锭。 没有错,人家朱掌柜直接带了金元宝来。 一个十两,总共十个金灿灿又胖乎乎的金元宝。 这会儿,全家都在,小昌林不认识金元宝,但他觉得好看,沈笑就给他抱着一个玩儿。 周氏在一旁,怎么也哄不出来。 沈笑看大家聚齐了,就道:“伯娘,咱们来说说分成的事吧。 刚刚,你也听到朱掌柜说的了,以后还会再要货。 我和念哥儿两个,可做不出来几千斤的糖。 而且,京里我们也买了一千五百斤糖,还得二哥和我们一起去熬出来。” 程怀谦也道:“是啊伯娘,再说,那书其实是七两买的。 正好那天我翻到了那一页而已。”这书是岳母传给七两,他只是看了一下。 他顿了顿又道:“舅公的师门有甘蔗田,如果那边同意合作的话,大哥或者是二哥,就要有一人负责这块的转运。” 沈志手里也拿着一个元宝把现,他道:“七两,那本书你别再放到书房里了。 三郎和茂小叔的同窗,自从看到咱们家的书房,总有人来借书。” “放心好了二哥,那游记我早就收好了。”沈笑给顾道长看过后,又放进空间里了,只有她和念哥儿能看到。 管氏和沈大伯在一旁商量好之后,道:“七两,你打算怎么分股。” 沈笑道:“好分,家里五成,念哥儿五成。” 她之所以这么分,就是因为知道,念哥儿不要的话,大伯和伯娘是不会同意的。 “不行。”管氏和沈大伯都觉得不妥当。 沈大伯更是道:“七两,你买糖的本钱,从哪里来的?” “舅公出的。”沈笑当时进京,只带了管氏给的一百两银子,说好是买粮用的。 后来买粮,她又把自己的银子拿出来五十两。 但是到了买红糖的时候,明面上她带的钱只余几两了。 所以,顾道长出了这两百多两的买糖钱。 “那你怎的不给舅老爷分一份?”管氏看着她道:“七两,舅老爷年岁大了,他有个进项,自在。 且他帮着与师门联系,这些都不花钱吗?” 沈笑想了想,也对,“那怎么分?” “简单,投钱呀。”沈志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里的元宝。 沈远也道:“二郎说的对,这回的本钱一共是多少,家里摊出来。 念哥儿,是找到方法的人,少出一份。” 沈大伯点头,“大郎这法子好。” 管氏也同意,她道:“这样,你们兄妹都出一份钱。 这生意,算是每人都有一份。 三郎回来,让他把他那一份也出了。” 沈笑待要开口,管氏截下道:“就这么分,七两,你们的分成,还要交公一半。” “那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也交一半吧。”程怀谦接口道。 沈志拍上他肩膀,“念哥儿,你现在还没成亲。 最多算是半个的半个。” “又混说。”沈大伯笑骂道,然后对程怀谦道:“念哥儿,你就是家里的孩子。 不过,交公五成这个事,你就不用了。 不然,你们大姐夫知道了,该不乐意了。” 程怀谦叹息,“好吧。” 这边,管氏让沈笑把买糖和工具,运费的钱全部算出来。 买糖花买工具运费,一共花了二百肆拾两银子。 总共把股份分成了几份,沈远三兄弟各一股,沈笑一股,程怀谦一股,顾道长一股。 每股出资四十两银子,但是沈笑和程怀谦属于技术性入股,不用出这个钱。 然后把该出的本钱拿出来,道:“” 就好比米价,正常年景,它就比北方低一钱。 所以,朱掌柜的自请今天和郡主一起来取货验看。 哪承想,他们都出了朝阳门了,宫里派人追上,说陛下召见郡主。 听说沈笑他们就是冬天给侄子店里供青菜的人家,朱掌柜才卸下心防。 因为他听侄子说过,这家人是受过朝庭嘉奖的忠义人家。 但是开始时他带的防备心态,还是被沈笑察觉,为了不必要的误会,称重时,每袋白糖都请了朱掌柜验看。 一千两银子有多少个,这不好界定,看每个银锭的重量。 当沈远带着沈志与程怀谦,把一千九百斤白糖送上船回来,就见管氏在桌上摆了几排的金锭。 没有错,人家朱掌柜直接带了金元宝来。 一个十两,总共十个金灿灿又胖乎乎的金元宝。 这会儿,全家都在,小昌林不认识金元宝,但他觉得好看,沈笑就给他抱着一个玩儿。 周氏在一旁,怎么也哄不出来。 沈笑看大家聚齐了,就道:“伯娘,咱们来说说分成的事吧。 刚刚,你也听到朱掌柜说的了,以后还会再要货。 我和念哥儿两个,可做不出来几千斤的糖。 而且,京里我们也买了一千五百斤糖,还得二哥和我们一起去熬出来。” 程怀谦也道:“是啊伯娘,再说,那书其实是七两买的。 正好那天我翻到了那一页而已。”这书是岳母传给七两,他只是看了一下。 他顿了顿又道:“舅公的师门有甘蔗田,如果那边同意合作的话,大哥或者是二哥,就要有一人负责这块的转运。” 沈志手里也拿着一个元宝把现,他道:“七两,那本书你别再放到书房里了。 三郎和茂小叔的同窗,自从看到咱们家的书房,总有人来借书。” 第二三八章 挖 “怎么给我这么多银子?”顾道长饭后午休时,看到沈笑抱来的银钱道。 沈笑把家里熬糖分成的事说了一遍,“舅公,这是除了本钱,专门给的分成。” 顾道长看着三个金元宝和几个银饼道:“我一般不带这些,你拿去花吧。” “那我帮您打成金叶子?或者换成庄票?”沈笑不要。 顾道长拿走了三十多两银子,“这三个,你帮我放起来。” 他又对程怀谦道:“你手里的银子,自己留着吧。 打听你爹的消息,没有花费几个。 你们两个,别跟我见外。” 沈笑和程怀谦互视无奈的眼神,只好照办了。 忙碌之中,荒地里的那处蓄水池,已经挖到了三丈多深。 这天吃过了早饭,拿着铁钎的沈笑,跳进这个半亩大小的坑里。 寻迹一圈后,一点也没有看到挖出水的迹像。 程怀谦拿着钎四处捣捣,“舅公,不是说挖个三五丈就可以了吗? 现在已经有三丈深了。” 沈笑也好也奇道:“舅公,您找何人给看的?”按后世的算法,这深度已经快有九米了。 而且,并非是挖个坑就了事了,坑沿都是整好夯实的,挖出来的土,围了坑沿一圈儿。 沈笑打算存了水之后,再在池子周围种上桑枣之类的。 昨天收工之后,村长叔找到家里,说是这一个月过去,后头一半人都来这头挖坑,有些影响开荒的进度。 他说,百十多号人,明明开以开五十亩地,现在硬生生只开了四十亩地,太不划算了。 沈笑算了一下,这三四十亩地,人工加上买地钱,每亩高达三两八钱四分。 顾道长转悠几圈,指着一处道:“一位高人看的。 前次,来给家里打井的老师傅,也看过了,也说是这附近可能有水脉。”他有心再找闲云子,可惜那家伙闭关了。 一般的蓄水池,挖个一亩大小,一丈多深也就差不多了,这个,确实挖的太深了,这都赶上打井了快。 附近河流多,一般打口井的话,三丈左右也该冒出些水了。 “那就继续挖,再不济,等下雨了这里还能多存些水。”沈笑用手里拿的铁钎,直接开挖。 程怀谦跟着她一起挖,他道:“今天大家都来结算工钱了,大伯他们一会也会来挖。” 沈笑道,“大哥二哥吃完饭去旭哥儿家结算工钱了。 上回领走了一百八七石,余下这几十人,死活不要铜钱和银子,全部都要粮食。” “粮食够用吗?”顾道长说:“那几位盖房的师傅,没有说再用粮支工钱吧?” 沈笑摇摇头,道:“没有,大伯说他们结银两,不过是到房子全盖好之后。 至于粮食,够用的,这次会支出近一百七二石粮。 再减去盖房吃掉的粮食,我们还有一百一十六石。” “要是继续开荒,咱们就得再买些粮食了,可三百文的粮食,怕是不能够了。”顾道长和沈笑道,“你顾阿公在通州打听到,湖广那边大雨,稻米减产了。” 沈笑当即立断,“那就停止开荒,把这四十亩地好好收拾出来。”像上次能买到便宜粮食的事儿,这回估计是不可能。 她指向已经撒了紫云英草籽的地,然后道:“明年开春一翻青,就全部种上红薯。 等到种完麦子以后,荒地的草都枯了,可以考虑再请人来开荒。” 顾道长颌首,大周幅员辽阔,却也不是那么好治理的。 但是,多种粮食,目前来说是最主要的,“你心里有成算就好。 贪多嚼不烂,开一批养一批。” 沈笑点头,一边使劲挖出,然后放进筐里道:“舅公,顾阿公这几天,总共买回来了一千斤红糖,暂时别再买了吧。 现在天太热了,等冬天,几个宅院都盖好了,我们可以多存一些。” 京里才拉走了七八天的白糖,也不能一下卖完。 顾道长颌首,笑道:“嗯,一会儿顾旗他们来,就不让他们去买了。 这一千斤熬出来,等那边的信儿。 对了,他找到一家铺子,把上回剩下的赤砂糖都要了。” “多少钱一斤?”沈笑没有卖到县城永福斋,红糖直接熬白糖的方法,还是捂着点好。 “三十文。”顾道长摇头道:“明明是上等红糖,偏偏卖了个下等的价格。” “反正我们挣的是别的钱。”沈笑不再意的道。 程怀谦听着他们闲话,满大劲儿的挖着土,不一会儿,他就挖了三尺见方的地方。 沈笑扭头一看,“念哥儿,你别不惜力,咱们不着急的。” 程怀谦又一钎下去,抬头道:“我是想看看,这地方究竟有没有水。” 他看到顾道长背着手,已传逛到了另一头,他小声的和沈笑道:“总觉得,这一大片圈起来找水脉,有点儿不靠谱。” 沈笑连连点头,“我也觉得不太靠谱。 只当哄舅公高兴了吧,这么大的蓄水池,冬天下冬后,也能存不少雪水。” “这水真存下来以后,要是不能连上西边的河,就需要尽快抽出来。 否则成了臭水坑,滋生蚊虫对人不好。”程怀谦又一钎下去,狠狠的挖出了一铲泥。 “噫!七两快来看,这是泥,不对,好像泥浆。” 沈笑跳过来一看,果然底下在渗水。 “快挖。”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 连着几铲下去,突的一下,一股水注冲了上来,躲的再快,沈笑和程怀谦也澎了满脸泥点。 两人呵呵傻笑着,顾道长飞身而来,道:“别愣着了,赶紧去把打井的师傅找来。” “我马上去。”程怀谦丢下铁钎,飞奔上了坑沿去找人。 沈笑借着喷出来的水注,洗了一把脸。 此时,那股水注慢慢变小又降低,“舅公,这不会是泉眼吧?” 她把手放上去,感觉这水似乎还在往上使劲儿。 顾道长颌首,“真被你给说中了,应该是活水。” 他看向港沟河方向,又道:“七两,以后,这片荒地,可能因为这活水,慢慢改变。” 打井的老师傅,被程怀谦背了过来,围着这水注转一圈,道:“真的有水呀!” 顾道长一顿,合着前几天说可能有水脉,是糊弄自己? 沈笑暗乐,悄悄的拽拽他的袖口,提醒他别气。 第二三九章 水 打井的师傅很确定的说了,这是一处罕见的泉眼。 不过,他们必须把这泉眼附近垒池护起来才好。 既然出了泉眼,那当然要护了起来。 于是,暂停挖泉水,盖房子那边调派人手过来,又请了村里人往这坑里运砖石。 沈四爷爷是个慬慎的人,他和沈大伯道:“伯文,你看是不是县尊请过来。 我们不太清楚这泉会冒出多少水。 万一水比较多,这半亩的地方可存不下。” 沈大伯一听就明白了,若是小活水,向外也冒不出太多,只要稍微整条引水河沟,将自家荒地圈起来就行。 若是水量大,就需要建条宽阔的水渠与村西的那条小河流沟连。 由县尊出面来看,真需要沟连河流,自家也不用做难。 他找上顾道长问,用不用请林县尊前来。 顾道长沉吟片刻,道:“看一下也好。” 旁边的沈笑对此不太了解,不过村里好些人都来看热闹。 大家都一脸喜气,“呀,这水一直往外冒呢。” “可不是,荒地也有水了。” “那我们以后可以借文大叔这水浇地了。” “正是,找文大叔去,看看怎么往咱们地头引水。” …… 林修尧来的很快,他还把崔主薄和两位师爷一起带来了。 此时,那处泉水注早已落下,只从底下往上不停的冒水,这一圈已经被打井的师傅,指挥大家用土围出一个“泉池”。 看着汩汩的小水注,林修尧很高兴,他面带喜色,然后道:“你们修泉水池的想法是对的。 不过不能修的太小了。高先生,你看这泉眼,修的多大合适。” 高师爷找到打井的老师傅,问清所有之后,观察泉水的流速后,计算出了怎么修建。 且最终计算推导出,等这波旱情缓过来后,水量会增加,需要建一条丈许宽的小水渠,和村西边的河流沟连相通。 林修尧看着这片好几百亩的半坡地,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与两位师爷商议之后,钱师爷不同意他发役令,“县尊,这会儿你发了役令,别的村肯定是不服气的呀。 这条小水渠只有丈许,长度以直线来算,不过几里而已。 还是沈家村自己来修更加合适。” 林修尧道:“我何尝不知,可是万一夏汛突至,泉水若是突然变大呢?” 高师爷沉吟片刻,道:“县尊,还是找来里长和沈家村的人,再议一议,这水,毕竟对他们是好事。” 钱师爷低声劝道:“县尊,我看沈家找您来,是压压阵角,既便您不来。 他们也会自己修条水渠,村南边那条沟渠,不就是沈家修的吗?” 林修尧深呼吸,然后道:“是我太急切了,多谢两位先生。” 他一揖,两位师爷连忙还礼。 好在,沈大伯也就是请他来压阵角的。 很快,双方达成协议,高师爷会指导从哪里来修。 至于其他,就属于村里人自己的事情了。 在半坡有地的人家,都希望能引水进到自己家地里的。 可是半坡这边地势比东洼高,西边的河水,很不容易上到这面。 很早以前,有人提议修河沟再架个大水车,水就能上来。 方法很好,不好的是,大家都没有什银钱,做为村里大姓的沈家,当时只有几户这半坡地开荒。 他们也没有能力架大水车,此事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以前,他们自己没有能力做,现在全村挖条渠,都不算什么大事。 尽管会占去七八尺宽的地方,大家多数人也是愿意的。 只是有人不乐意了,赵族长道:“我们自己家地头修去条沟渠浇地,那是应当应分的。 但是伯文啊,你家荒地那一片,还没有开出来的地方,也打算让大家给你白干吗?” 沈大伯笑道:“我啥时候也没有让人都我家白干过活儿。” 陪着他一起来的沈远兄妹,同时看向了赵族长。 沈远刚要张口,沈笑拍拍他,站起来道:“赵族长,我记的,你们家在半坡只有邻着官道的一亩地。 现在,我们说的是向西修水渠,往东那一面,暂时还没有时间开荒出来。 等到开好之后,水渠也自然会挖向那边。” 赵族长看向众人,“呵,那边可不止我家,村里家家都在今年开了荒。 帮你们家挖了半天水渠,还不能将水全引到自家地里。” 福老太爷喝道:“老赵头,什么叫帮我们家挖水渠? 村西河水和这边泉水沟通好,只我们一家浇地吗? 难道这许多年来,村里人浇村东的地,用的不是我沈家先祖开的渠水沟? 怎么,光兴我沈家出钱又出力,你就等着捡现成的。” “福太爷,您老别急。”沈松给他顺顺气,扶他坐下后道:“村里几十户都在,我们可以再商量。” 马上有人提出疑问,“可是,那水离我家不近,我们也要去挖吗?” 立刻就有人七嘴八舌的反驳。 “你们将来不用那沟渠里的水,不挖就不挖呗。” “就是啊。将来可别用那水啊。” “哼,开沟渠过我家地头,占去了我家一分多地,我都没说什么,你们倒是说的欢。” “要我说,伯文家不挖出泉水,啥事儿都没有。 这么热的天,挖沟渠啥也落,也有些不对吧?” 听着这议论纷纷的话,沈笑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道:“谁家不乐家在地头占地,我可以出钱买下你们的一分地。” 场面顿时一静,大家都看向沈大伯爷三个。 沈笑看到大哥鼓励的眼神,又道:“也不用你们挖渠。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买下的地,我家修的沟渠,将来谁要用水浇地。 那就得真金白银的拿钱。” 三人爬出了大坑,离开了荒地。 待走到二号地时,就见大嫂和大苗大丫在给一群的鸡鸭喂食。 沈笑和程怀谦赶紧去帮忙,开春选了许多种蛋,孵化出鸡鸭苗之后,村里人来家买。 你家两只他家三只的,最后沈笑自家余下了两百多只鸭子,四百多少只鸡。 沈志又去买回来十几只小鹅。 加上去年养大的十几只母鸡,和两三只羊,这圈起来的一亩地,专供小动物们吃食。 待红薯一收,果树下也是这帮鸡鸭鹅的乐园。 第二四零章 玉米棒子 沈小舟站起来道:“我家半坡地挨着荒地,七两,从我家地里过水吧。” “还有我家的。”沈大成也起来道。 “接着是我家。”沈大力也表态。 “从我家地过。”沈十七起来:“正好开到伯文哥那八亩地。” 沈拾表态道,“七两家过去是我家的。” “还有我家。” “我…” 一个个沈家人站起来表态,让渠沟从自己家地里过。 沈笑兄妹拱手谢过,沈远道:“那一会儿,就按这个路线走。” 陈族长一看这情形,连忙道:“这样绕,就修长了,和高师爷划出来的线不一样了。” “我看可以这么修呀,这样一来,所有沈家的地,就都能浇上水了。”赵族长凉凉的道。 卢族长哼道:“赵叔好大的气势,合着这边没有你家地。 我们卢家的地,到谁家地头谁家就挖,不同意的,新开的荒地收回。 做事不能光想这一会儿的利,有了水渠,往后几代人不用看天吃饭。 再用心侍侯几年,多翻耕施肥,地力能跟上村东的中等田地。 别忘了,七两家那两亩侍侯的好,今年亩产二石麦子。” 卢家的几户人家是村里户数最少的,互相交头结耳之后,推卢老实代表他们道:“我们都同意。” “咱们陈家呢?”陈族长问向陈家人。 只有半数人的地在线上,他们也都同意的。 赵家的几户,这会品过味了,不按直线走,人家完全可以甩过赵家的所有地,可他们族长愣是不言语了。 沈村长笑了,“就这么决定了,多绕些道,大家都能浇上地。 沈家的人,现在都到七两家荒地,开出一条道来。” 说完,他扶着福太爷,沈松扶着沈四爷,一群人鱼贯而出。 留下赵家人面面相觑,跟着七两种紫云英种大棚的赵大叔冷笑道:“以后,还是等老天爷给你们下雨吧。” 他说完,径直离开,找沈大伯商量去了。 其他几家,猛的想通也追了出去。 独留赵族长一人,在族学的教室里生闷气。 最终,这条小水渠,一处也没有经过赵家人的地。 但是赵家人也都上来帮忙挖沟了,沈笑当然不会在他们用水时收钱。 可这件事,直接导致赵族长威信全失,特别是大家看到修好泉池后,挑开泉眼附近又冒出了两注喷涌几尺直上的泉水。 赵家的后生们,嚷嚷着换族长。 那半亩方塘,很快被泉水填满了,水顺着修好的沟渠流向村西边的河流支脉。 沈笑兄妹几个,又各自从卖糖的分成里拿出银子,请老木匠又打了一架大些的水车放到泉池边。 整个六月到七月,滴水未下,连太子都去祁雨了。 沈家村上等田都离河水近,家家都勤快的人力水力并用浇田。 因为有荒地和村南两条沟渠,就连地里中下等田的庄稼也没有旱。 八月初二,大吉,沈家的新宅子上大梁,一时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管氏带着一帮妇人们忙活,今天准备了八碗八碟的上席,鸡鸭鱼肉全是硬菜。 到了中午坐席时,林修尧便装来访。 但他也知道,自己坐在席上,村里人放不开。 于是喝了杯酒,就请沈笑和程怀谦带他四处转转。 从族学转到了半坡地,林修尧沿着泉池台阶,下来后捧了一捧水喝:“七两,念哥儿,这水还是甜的。” “好些个大哥嫂子,大清早来这打水,说水喝着甜。”沈笑十分高兴。 “不只沈家村,我们后庄村的嫂子,也会来这挑些水。”程怀谦指着水里的小鱼道:“还有半大小子们抓来的小鱼苗。” 林修尧看着到泉池这边的荒地都开好了,地上的紫云英都长势不错,他笑道:“听大伯说,村里人修好水渠之后,跑来帮你们家开荒。 如今,这片地也开出有近上百亩了吧。” “前后加起来,两个月出头,一两百号人,一共开出来了九十八亩地。”程怀谦和沈志早就测量过了。 沈笑坐上台阶,满意的笑道:“村里人朴实,往年旱的太狠时,半坡地几乎没有什收成。 今年能浇上水,秋粮和杂役也能勉强交上了。 大家心里是欢喜多了条泉水的。”她也高兴,自家和念哥儿的地,都开出了三成,达到官府规定的,买下荒地后,十年内必须开出三成荒地的要求。 “当然欢喜了,他们来开荒,成丁一天工钱咱们都不少开的。”程怀谦最是清楚此事了,浇完地之后,沈村长找大伯商重,趁着工钱低,雇村里人开荒既合算,又挣了人情。 后头开荒时,就一天一结,成丁三十五文工钱,没有用粮食抵。 林修尧手放进泉水里,蹙眉,“今年徭役,若是想以银代缴,须得五两银子。” “这么多?去年才四两的。”沈笑惊讶。 “今年要抽丁往边关运粮。”这是州府派下来的任务,他推不得。 沈笑深吸一囗气,多一两银子,对他们家来说,已经不算大事了。 六月时,朱掌柜那边又拉走了九百斤的白糖。 到七月初,两批白糖居然全部卖完了,他们家又分得了两千二百两银子。 也就是说,单这两批卖的二千八百斤白糖,他们家就获利三千二百两银,不过,减去成本纯利是两千九百两。 沈笑他们几个,每人又分了三百五十六两银子。 当然,沈笑兄妹交公中一半。 而程怀谦还有顾道长那一份,都交给了沈笑保管。 只是可惜,整个七月份的糖,销量陡然下降,朱掌柜只月初运走了明石坊柿子胡同那熬出的一千五百斤白糖。 这份钱,要等到卖完后结算出来。 顺便交待一句,林妈妈母子已经在六月底返乡,那两处宅子,如今由老顾头两口照看。 林修尧起身道:“你种的玉米快熟了吧?” “快了,一二号地的春玉米明天就收。去地里看看?”沈笑提议道。 “定然是要看的。”林修尧今天可不止来看他们家上大梁。 一行几人来到夏玉米地,林修尧撒开玉米上的苞衣,看到饱满的颗粒,心中大喜。 虽然有的玉米杆上的穗又小颗粒又少,但走了几处,还是结的不错的。 “噫,七两,你们家又煮嫩玉米了吗?” 第二四一章 菜鸟 林修尧看到有几处被掰下的穗,正色道:“七两,别再煮嫩玉吃了。” “这不是我们掰的。”沈笑脸黑,今年,自从她煮了一次嫩玉米棒子,被伯娘念叨了三天,她就再也不敢从空间里拿嫩玉米出来煮了。 她们家临睡前也会来巡视,福太爷爷他们有空也来盯着,还是有人偷掰玉米来了。 程怀谦怒道:“肯定又是赵族长的小孙子。 我现在就去教训他一顿。” 沈笑抓住他道:“上回人赃并获,这回你又没抓到人,万一不是呢? 先检查一遍地里。”她闷头进了玉米地。 程怀谦压压气,“县尊,我去找七两。” 林修尧颌首,“这么热的天,赶紧带她出来。” “嗯。” 待到程怀谦离开,“扬帆,你找启航带几个人,日夜守着这片田。”林修尧果断下令,他预感到,这产量应该不会太低。 “我这就去。”扬帆立刻离开,着人按排人手去了。 这厢,程怀谦找到沈笑时,发现她只是已经到了另一头与红薯地挨边的田垄。 “七两,咱们先回去吧,我走的这一垄,没有人掰过的痕迹。” “念哥儿,你看。”沈笑指给他沟渠里扔下的玉米穗。 程怀谦蹲下,仔细看过后,发现上面还有生咬的印,他道:“生吃的?” 沈笑点头,“这不会是村里孩子们干的。 他们上回都是在野地里烤着吃的。” 她又指了指红薯地,道:“自从村里都种红薯后,没有人上别人地里挖。 可你看那几处,我刚刚翻过了,底下已经没有红薯了。” 程怀谦道:“不管是谁,从今天起,我们晚上轮流看守。 七两,小舟哥说,他岳母那边安排好了。 明天咱们可以去大兴皇庄里看玉米。” “那我们下午就得走,不然赶不上。”一百里的距离,还得到县衙开具路引。 所以,林修尧离开时,还带走了沈笑,程怀谦和沈小舟三个人。 当然,顾道长也有一起去,不过他有路引和度碟。 …… 次日,天还没有亮,借宿沈小舟岳父家的沈笑和程怀谦,就跟着焦婶子一起到大兴的皇庄。 焦婶子带他们来到一户盖着瓦房的人家拍门,很快就有人将他们引入院子。 “姑父姑母,就是这个孩子,您帮忙他们进去干半天活就行。”焦婶子给这家男女主人行礼。 沈笑和程怀谦也一起行礼。 男主人霍老幺是个皇庄里的小管事,他倒也利索,略一寒喧,便起身道:“你们跟我来,一会儿随我大儿子一起上工去。” 很简单的,他们就跟着佃农进了皇家庄田。 其实和别的大地主的田地也没啥区别,都是望不到头儿的田。 到了玉米地的地头,沈笑无语的很。 有一片地,一个个玉米杆就跟细麻杆似的,还一个挤一个的长着。 这要是能结大穗,出了邪了都。 挨着的另一片,倒是距离远了,可就是离的太远了,长的也不怎么样。 再看另一边,株距可以,就是行距有些近,且地里草多的不行,这是后期放弃,疏于管理了。 看来,这种田的人,也是变着法的试种,可惜效果不太好。 沈笑负责的是长势最好的那一块儿,砍倒玉米杆,不用挖地下的土,看地面就知道这地缺水缺的厉害。 连着扒开几个玉米,看着长的最好的,也只和自己第一次拿到的种子差不多。 就这样一代比一代差的种子,加上种植方法等问题,产量越来越低。 “干什么?谁让你私自扒开玉麦皮儿的。 想盗取皇家之物吗?”一个拿着鞭子的人奔来。 他面色红涨,一身的酒气,当下就将鞭子甩向沈笑道:“放下,再擅动送你进顺天府的地牢。” 沈笑借着松开玉米棒的动作,躲开了这一鞭,旁边的程怀谦待要冲过来。 沈笑对他摇摇头,阻止他过来。 那人不成想,鞭子居然甩空了,他有些悻悻然。 打算再甩一鞭之时,焦婶子表弟跑来,请他高抬贵手。 却不想,那人冷笑道:“你算老几?敢管小爷的事。” 一把推开了焦婶子的表弟霍大郎,举鞭就抽人。 程怀谦忽的冲来,把焦婶子表弟轻巧的护到一边。 同一时间,又有一人冲来,夺过那个人的鞭子。 那人骂道:“狗娘养的,想找死吗?敢对老子动手。 老子是皇帝爷爷派下来的,动老子就是动皇帝爷爷。” 周围正在干活儿的人,吓的都不敢动时,夺鞭之人几个嘴巴子下去,那人摔倒在地,还掉了颗牙。 另有一人从边上的玉米田里走出,他怀里抱了好几根玉米棒子:“动你就是动陛下,你哪来的狗胆。” “唐王殿下。”霍大郎立时行礼。 附近正在砍玉米的佃户和沈笑他们,也立刻跟着行了一礼。 唐王看了众人一眼,让众人免礼后道:“陛下宽厚,从不许欺压佃户。更不许任意责打他们。” 他扫了那人一眼,“你是何人,此前并未见过。” 薛二吓的趴在地上“我我我”,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霍大郎一咬牙一跺脚,道:“殿下,薛二是薛庄头的侄子,他不在皇庄的名册里。” “薛二?”唐王冷哼,“近来听闻有一位薛二爷,将皇庄附近的民田尽皆拢到自己名下。 莫非就是这厮?” 沈笑就见霍大郎再次咬牙道:“是。 殿下容禀,太祖年间,将前朝皇庄削减,大量田地还于民间耕种。 可是,近年来,有人借着陛下的名义,强占附近许多庄田,还,” 他抬头看看唐王,没有再说下去。 唐王一凛,这里肯定还有其它事,他当即道:“你随本王来。” 又对出手曹九道:“带上那厮。” 曹九拎起吓做一摊烂泥的薛二跟上。 他们离开后,自然有管事的人来,继续监督所有人干活。 “七两,霍大叔不在,中午怕是我们出不了庄了。”程怀谦又捡起砍刀砍玉米杆子。 沈笑叹道:“只好尝尝,皇庄里的饭好不好吃了。” 十分遗憾的是,皇庄中午的饭是咸菜配杂粮饼,倒是有一锅肥肉大烩菜,可是沈笑和程怀谦两个菜鸟,没抢着。 …… 第二四二章 果子 下晌时分,玉米杆儿都砍完了,因为上午沈笑和程怀谦得罪了人,这块儿田里干活的佃农和雇工都离他们远远的。 两人倒是无所谓,坐在倒地的玉米杆上掰棒子。 一趟地没有掰到头儿,就见一队官军骑马而来,向庄子内里绝尘而去。 本着不多事的原则,沈笑和程怀谦老老实实的干活儿。 可惜,这玉米田的产量低,脱光皮的玉米棒子上,不见多少子粒。 程怀谦和沈笑把自己负责的一片,很快掰完装筐。 来监工的的旗校小头目,本来打算安排两转到旁边的地里继续干活。 可是负责其他地块儿的人都不愿意要两人。 没有办法,小头目午饭时,已经听说唐王爷锁拿了薛庄头一家。 他这会儿也不敢得罪佃农惹事,只派给沈笑他们两个一辆独轮车,让他俩个把玉米棒子推到打谷场去。 装好满满一车子的玉米,程怀谦稳好车把,沈笑用绳子在前面拉车。 顺着小头目指的路,一路走了好几里地,才将玉米送到打谷场来。 这打谷场,离一片大瓦房很近,远远望过去。 刚刚一队骑马的官军围着整个大院子,不断有人被绑进去。 他们到了打谷场,自然有专门看场的老人,指挥他们卸玉米。 “大爷,这里不会是薛庄头的家吧?”程怀谦倒完一筐问道。 老大爷笑道:“小哥儿说笑了,这哪里是薛家的,分明都是陛下的。 他呀,竟然敢偷卖陛下的粮食,这下,算是到头了。” “大爷是个有见识的。”沈笑给他竖大拇指,“大爷,为啥地里的玉麦,还分做好几块田种?” 老大爷可能一人在打谷场边的草房子住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人与他闲聊,他就与两个小后生多说了几句。 待到几筐玉米卸完,沈笑已经知道为什么皇庄的玉米这样了。 原来几十年前战乱一起,皇庄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还有些进裹挟到乱军之中了。 等太祖接手这一切时,庄里都几乎没有老把式了。 当时没有人知道这玉麦怎么种,就按照种麦子的方法撒种。 结果种了两年,越种越不好,于是上一任庄头就找佃农合计,分别按照不同的距离试种。 有一块地倒是也能种出个百来斤的亩产来。 可是到了第二年,老庄头重病过世了。 而宫里的贵人们,逐浙没有人吃这个了。 庄子里又不敢不种,新庄头上任后,说什萧规曹随,那几块地也就没有好好打理,也就一直那么种下来了。 沈笑无语,第一回觉得萧规曹随用错了地方。 两人来回送了好几趟玉米,沈笑还给老大爷一包果干。 老大爷与他们两个也聊熟了,收了之后道:“你们等一下,我这也有好东西。” 沈笑就见他回到他的草房子,拿个笸箩出来,“这个红果子酸酸的,你们尝尝。” 七八个核桃大小的果子,有一个红皮上还带了黑斑点,一二个还有些青黄皮,剩下两三个倒是完全熟透的。 沈笑抓起两个,道:“大爷,这庄里还种这个红果子?”番茄呀,西红柿。 老大爷给程怀谦塞到手里,“哪呀,早前薛庄头和外面的人倒卖皇庄里的粮食。 那粮商送了他两盆花果,那花苞开了,上面全是毛刺, 薛庄头嫌弃的不行,打算扔掉时,被小老儿我捡来种下了。 没成想,这花儿结出的果子麻雀吃了也没事儿,我就留了种子,自己种着吃。” 沈笑眼前一亮,“大爷,我能去看看你种的这个吗?” “咋不能?就在我这房后面。”老头儿领他们到了房后。 道:“藤都快枯了,这几个果子,是我今早摘下的最后几个喽。” 沈笑凑近看,几株矮小枯黄的西红柿藤,被老大爷用棍子架起。 程怀谦虽然不认识这个,但他知道沈笑一定认识,“大爷,您不是说留了种子,还有吗?” 沈笑也道:“大爷,您把种子卖给我一些吧。” 老大爷警醒道:“这还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沈笑坦诚以告,“大爷,这红果子是番邦传来的。 在外头,有个名字叫番茄,也有人叫它西红柿,可以生吃和炒着吃。 您看,它是不是像我们的柿子熟了一样,都火红火红的?” 老大爷点头,是有些像红柿子,他道:“也就是个果子而已,不当粮食主贵。 你们等着,我今年留的种子多。” 不一会儿,老大爷抱个小罐子出来,给程怀谦倒了些种子道:“不要钱,送你们了。” 沈笑谢过,然后道:“大爷,这个虽然不是粮食,却是很可口,能和鸡蛋和牛肉炒一起。 不如,您想办法给那位唐王上禀,说不定还能领赏赐。” 老头抱起小罐子,却是道:“也不过是一道菜,没有粮食金贵。 你们快干活儿去吧,别偷懒。 来皇庄做工,钱不多,却能吃一顿有馍的饱饭。 哪怕娃薛的再贪,他也不敢违了皇庄传下的这规矩。” 说完,他就转身回了草房子。 沈笑目送他离开,然后让程怀谦把西红柿种子倒进自己的荷包。 “那几个果子,也放到大筐里吧。” “嗯。”程怀谦明白她的意思,把地上笸箩里的果子,拾进了远处装玉米的大筐。 沈笑在他的遮掩下,把种子和西红柿都收进空间里。 然后又拿出些果干和银子,“给大爷吧。” 程怀谦接过沈笑给他的一块二两碎银,回到草房子处,却发现推不开门。 他把笸箩放到老大爷门口,翻压地上道:“大爷,我们走了。” 里头的人道:“快上工吧,莫偷懒。” “唉。”程怀谦起身离开,和沈笑踏着夕阳回转玉米地。 他俩回来时,正巧赶上了下工,随着佃农们一起离了庄田的两人,在出庄后,就见到沈小舟焦急的等着他们。 “七两,念哥儿,不是说中午就回来的吗?” “活多。”程怀谦把沈笑一起拉上板车道。 沈小舟赶车到一边,等人群都离开老远,才道:“是不是有什么事?中午霍表叔没有回家,挨着几家的男人,都被叫到庄子,现在也不见回来。” 第二四三章 回家 沈小舟小声道:“有好多的官兵进皇庄里,姑太太担心的不行。” 沈笑和程怀谦对视一眼,道:“小舟哥,应该是没有事,听说是庄头贪了粮食,里头在查办。” “那我们不等了,回去告诉岳母和姑太太。”沈小舟当即立断,掉转车头就走。 却不料,他们刚进家不久,霍家父子就一脸喜气的回来了。 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看打谷场的老头儿。 一番介绍之后,大家分宾主就坐。 “原来,都是自家人。”老头儿拿出那二两银子,道:“几粒种子而已,哪里值这么多银钱。” 他塞给程怀谦又道:“今儿个,你还帮了我家大郎呢。” 程怀谦无奈收回,“那就多谢您老人家了,实际是霍表叔在帮我们。” “都是亲戚,谢我,下回来家就多给我带些果干。”老头亳不客气的道。 霍大郎笑道:“叔爷,咱家有果干儿。” 霍老头摆摆手,道:“别人家的更好吃。” 沈笑在一旁闷笑,这是典型的隔锅香。 霍老头则是心思一动,道:“小姑娘,今日多谢你的提醒。 回头,你种好了,我们可以相互借鉴。 听大郎说,你家也种了玉麦?” 沈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等明年夏天,就可以和您种的做比较。 至于玉麦,家里从南方买了些种子,今年种了许多。” “能估计出收多少吗?”霍老头道:“不瞒你们说,当年老庄头带着我们几个试种玉麦,是真的想种出点名堂。 我幼时,隐约记得一亩玉麦还是可以种出一百多斤的,可后头越种越差。” 沈笑想了一下,道:“等收仓称重以后,我请小舟哥给您送个信儿。 老爷子,你们其实可以考虑换一换种子的。” 霍老头也知道,可他哪里能找来种子哟,“回头,你家种子卖我点。” “自家种子,回头让我小舟哥,给您送来一亩种子。”沈笑当即答应。 一老一少,就玉米的种植方法,交流了各自的经验。 最后,知道霍家父子升了职,调去附近的果园做管事,大家也都放心了,沈笑提出告辞离开。 焦婶子也道:“趁天色不晚,我们好赶路。” 霍家要留饭,他们哪能真的留下吃饭,一吃就耽误回家了,这院里的房子,也住不下许多人。 他们就趁着不暗的天色离开了。 焦婶子家,离此处皇庄并不十分的远。 他们到达时,顾道长在门口一直等着,看到孩子们平安归来,他终于是安心了。 次日一早,他就催着回家去,生怕这两孩子再跑出去一天不见人。 路上,见有官兵押送一批衣衫褴褛的老少,沈笑不由蹙眉:“舅公,这些人不像是罪犯。”因为没有枷锁。 顾道长低声道:“你们以为,我为何急着让你们回家? 今年,不仅南方受灾,山东一带,也受了灾,有人趁机用极低的口粮,换走农户手中的田地。 甚至,直接强占民田。 这会儿,有些失地的流民,已经进入京畿附近,咱们得回家,照看好家里。” 程怀谦大概数了一下,有五六百号人被押送,“舅公,昨天我们怎的没有见到?” “他们白天,都躲着呢,有人没有路引,进不去城,只好晚上出没在乡间。”顾道长解释道。“这些,应该是被抓到一起的。” 沈笑心道,周朝才三十多年,农民才刚安生没多少年,她道:“舅公,他们会被送还回乡吗?” 顾道长也不知道。 待到他们回到沈家村,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家里的新房子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而地里,不仅几亩春玉米全部收完晒到了打谷场,连春红薯都收完晾在家里了。 沈笑给大伯和伯娘报了平安后,别的也没有管,先跑到打谷场看玉米棒子。 周氏正在打谷场领着昌林赶鸟雀,看到沈笑回来,就道:“你看,不同的种子,都是分开晒的。” 沈笑有注意到的,每一摊都有一块木板,写着种子的来源。 一看就是大哥大嫂写的,“大嫂,辛苦你们了。” 昌林拽住她道:“姑姑,还有我。” 沈笑抱起他,道:“那就谢谢昌林了。” 昌林收下感谢,道:“嗯,我想吃爆米花。” 周氏点他额头一下,“就知道吃。 七两,看到族田附近的差役了吗?” 沈笑颌首,“是县尊派来的。” 周氏悄声道:“昨天晚上,抓住了偷玉米棒子的人。” 沈笑一凛,“是什么人?” 周氏拉着她到一边,让昌林到旁边追着鸟雀去赶。 看左右晒豆子的人都离的远,她低语道:“几个流民,你大哥说,一问他们是从青州来的,说是被王府强占了田地,启航立刻堵住他们的嘴,带回县衙去了。” “大嫂,这事儿,可不敢让别人知道。”沈笑瞅瞅左右正色道,六月时,齐王刚回了封地青州。 周氏道:“我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 你大哥说,好在昨天晚上,只有他们兄弟和启航在,没有别人。” 姑嫂两个立刻终止这个话头,追着昌林玩儿。 …… 县衙,林修尧捏着眉心,努力压下自己的怒火。 堂堂亲王,带头侵占多处民田,搞的封地百姓变流民。 “县尊,新任礼部于尚书,先前任山东臬台时,就多次弹劾齐王侵占民田。 年前,陛下召齐王府全员进京。 可齐王六月时,还不是安安稳稳回了封地? 此事,我们不宜追究。”高师爷不得不劝道。 他没有说的是,当今只让齐王和王妃回去了,他们的所有子女被留京读书。 皇帝,明显是不想一下激起齐王的反弹。 钱师爷也道:“县尊,您只是顺天府下的知县,与山东那也不相干的。 这几个流民,还是交由州府一并处置吧。” 林修尧叹息,“前次,州府那边城外的流民,被遣乡安置了。 可你们看这几个,老弱病残,怕是没有等回乡,就死在途中了。” “县尊打算就地安置吗?”钱师爷提醒道:“此事,需由州府决定。” 林修尧考虑良久,道:“就地安置。 我与知州那边沟通一下,劳先生跑一趟。” 钱师爷领命,抬头见高师爷还想再劝,摇头示意他不可。 第二四四章 赶上了 别看有四亩多的玉米穗,实际的产量不过一亩几百斤,这还是未脱粒的湿玉米。 如今,也只能等每日太阳曝晒,干个七八成以后,才能脱粒。 沈笑连着几天,都在帮着收拾新盖好的宅子。 二号地主要设计新盖了几处茅草房和草厅,可以在此看护果园鸡舍,兼做一些煮茶的功用,不需要怎么打扫。 而一号地主要是住人,好不容易才将几个宅院里外都打扫干净了。 如今,只等着房子晾好后,将家具搬了进来。 整整四个院子,全部被圈在了砖墙之内,早前的几个暖棚,依然在宅子的最东边,用的还是原先夯的小土墙。 一连四个小宅院,两个小宅院算做一体,分东西两个大院。 两个大院子中间有一道院墙隔开,院墙上开一道大大的门洞,不过没有安门而已。 也就是说,四个院子实际上是相通的。 四个院落都是三间坐北朝南的正房,外加东西厢房各两间。 唯独最西边的宅院,盖了几间倒座房,且西大院的大门也开在这一个院子。 主要是顾道长要带着老顾头两口,和程怀谦一起住在这里,而这个院子里也是唯一没有水井的院落。 不过,隔壁与它一体的小院落里有井,可以一块儿用。 另一处大门,开在了最东侧那个宅子,为了方便进出东山墙外的暖棚。 总的来说,是两个院子共用一个大门。 看着后院连成片的空地,管氏道:“家里种的菜也吃不完,这四个后院连起来,也有一亩多地了,七两,你还是准备起暖棚吗,直接种成麦子吧。” 沈大伯很是同意的道:“七两,粮食最金贵。” 沈笑当然也同意,这后院是将来留给子孙后代加盖后罩房的, 如今种菜种麦她都没意见,关键在于建成暖棚后,采光受限,很浪费柴火。 她道:“收秋以后,二号地不再种草籽,多建几个暖棚就行了。” 沈大伯笑道:“那还不简单,找人帮忙建起来就行。 只是,那边以后也需要人看着,你两个哥哥冬天又不能在家睡了。” “那就再多雇两个人帮忙。”管氏手里有钱了,也就有了底气,而且,种大棚菜这活儿,村里好多的人也都学会了“他们俩,还得操心卖糖这一块。 前几天,朱掌柜派人来通知,再要两千斤糖的。” 沈大伯则是道:“家里已经熬好了,就等着他们来取货了。 可是七两,怎么七月没动静,这八月一下子又要这么多? 他们那一千五百斤卖完了吗?” 沈笑想了想,道:“大伯,快八月十五了,不论是做点心的,还是送礼的,这白糖都是用的着的。” 她说的没有错,过节前,朱掌柜找了几家老主顾的做坊买白糖,供货价格降到了二两一钱一斤。 不过,朱掌柜没有敢定那么多的货。 原因就出在,他们蜜园糖果买两斤白糖就送半斤白糖的活动,被别的店学走了。 不仅如此,有的店里零卖竟然买两斤送一斤,每斤才划二两四钱银。 他们给各点心做坊供货更是低到了二两二钱一斤,比他的供价还低三钱银子。 这使得他整整一个七月的糖都卖的不多。 当初,朱掌柜的买送活动,都是计算好的,只不过比正常卖价低了那么两钱而已。 倒是没有想到,有人趁着这个时机,把价格一下拉低了许多。 还亲自上门找到自己,想要长久给蜜园供货。 所以这天他再来取货时,与沈笑道:“沈姑娘,你看,能不能和郡主说一下, 我们以后的合作方式能否变通一下,改为一两银子一斤,从你这里进货。 如今,整个北直隶的糖价,都在降。” 因着秋收在即,请假在家的沈曜,不由皱起了眉头。 程怀谦在一旁盘算着上一批一千五百斤的分成单子,他听到后瞥了一眼这位朱掌柜。 这位的帐面,做的够细的,二百二十二斤是二两八钱八分出货,三百八十斤二两四钱出货八百零八斤二两二钱出货,九十斤二两一钱出货。 五五分成之后,自家分得一千七百五十八两九钱八分。 沈笑接过程怀谦的单子,看到上面不同价格,沉吟片刻道:“确实每次对帐挺麻烦的。 这样吧,朱掌柜,这次两千斤的货,你先取走,我会和郡主再商量的。” 朱掌柜拱手道:“多谢沈姑娘的体谅。” 他令人将银子搬来,沈笑他们逐个点验之后,才发出这次的两千斤白糖。 沈远沈志两个,再次帮朱掌柜把糖送到了码头。 他们刚一回来,就听见三郎说终止和郡主的合作。 两人问明缘由,沈远道:“突然不合作,郡主怪罪了怎么办?” 沈笑开口道:“这位朱掌柜,应该是一开始就不赞成和我们五五分帐。 是我当初大意了,没有考虑到每月盘帐的问题。 毕竟,不是我们家自己的店面。” “那你说怎么办?”沈志看着两箱银锭,“我们总不能甩开郡主,找其他人吧?” 程怀谦这边道:“他不想让我们盘帐才是重点。 但是我们绝对不可能一斤一两的进价给他。” 沈曜也道:“这次和他退让了,以后我们就会被动。 他让你找郡主,必然是他那边和郡主说不通的,所以才会鼓动你来说。” 沈笑点头,“这个我知道。 先前,白糖一斤卖价三两陆钱时,他们的进价是一两九钱。 但是实际上,只有少数加了精美礼盒的白糖,才能卖到三两六钱。 平常,各店家的价位,因为糖的等级不同,都在三两到三两二钱之间。 二舅说,永福斋每次找相熟的店拿几百斤白糖,一斤不过二两七钱。” 沈志算了一下,“那我们可以按一两二钱一斤,供给他们。 我不信,别家会给他们这个价格。” “二哥,只怕是,郡主店里的进价,一直都比别人的高。”沈曜笑道:“这次她店里买送,有新的糖商挤进了京城的生意。” 沈笑一顿,抚掌道:“二哥分析的对。 早就有人想撕开个口子了,我们正好赶上了这个节点。” 第二四五章 想的美 “那我们还去买红糖准备下一批货吗?”这才是沈志沈二郎关心的问题。 沈笑摇摇头,道:“这回的两千斤,怕是朱掌柜要卖好几个月了。 我们没有同意一两一斤前,他是可以找别人进货的。” “这就是受制于人了。”沈曜提议道:“舅公那边说,长生观有意与我们合作,只是我们需要派个人去。 不如,秋收之后,我和念哥儿一起去一趟兴化府。” “不行,那么远的路,你明年还要考道试。”沈志第一个反对,“我和念哥儿去。” “想的美,你该成亲了,胡跑什么?”沈远训他道,“刚成家就准备把媳妇扔家里。” 沈志抓抓耳朵,“把我媳妇也带去?” “哈哈哈。”兄妹几个,哄堂大笑。 少倾,沈笑才道:“长生观那边不急,我们不是当地人,跑去那边反而不美。 等到京城这边理顺了,我们找他们发一船的货。” “好好的生意,一停下来怪难受的。”沈志心疼的很,一次分好几百两的银子呢。 沈笑知道他的心思,立刻就道:“忙完秋收再说,来,分钱了。” 一句话,屋里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抛去这回买两千斤红糖和其它费用,每人可以分得二百七十两银子的同时,他们帐面还留了三十六两余钱。 等沈笑几个,把自己的一半交给管氏后,管氏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 她虽然算不了复杂的数字,但是她知道自己有多少银子。 管氏和沈笑道:“七两,伯娘跟做梦一样。 这回盖房子,开荒建泉水池,咱们花了好几百两。 你和伯娘算算,总共花了多少?” 沈笑把管氏自己用针线缝制的小本子打算,拿笔给她列上,“伯娘,上回买的杂粮,还剩下九十石,我大哥他们全部都拉回家来了。 这样一算,我们两次开荒,花了二百三十六两银钱。 咱们这两个老院子,东厢房都翻盖成了瓦房。 所有房子,开井和修泉水池,加上工钱料钱,是个二百零八百。 加一起,一共花出去了四百四十四两。” 管氏这边,已经把所有银子摆出来,她道:“盖房子倒是花的不多。 陛下赏踢二百两之前,家里只有二百多两银,盖好房子就不余甚钱了。 可你看现在,光是卖糖,公中就有一千多两。 七两,这钱,你们拿去开个铺子吧?” 沈笑一愣,道:“伯娘,您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管氏点头,“我和你大伯商量过了,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你们,哪怕在通州开个小门面卖糖,也是自己说了算,对吧?” “伯娘,您说的对,自己开店自己说了算。”沈笑不晓得怎么说,她们家没有根基,到京里或是州城开店,那些大富户们,总是能有办法挤掉他们的。 比如朱老板,听二舅说,早前永福斋也在京里开过店,可最后,生意不差却也只能关张大吉。 这还是因为朱老板的族叔,朱掌柜在太子府底下当差,朱老板才能全身而退了。 “那我们还去买红糖准备下一批货吗?”这才是沈志沈二郎关心的问题。 沈笑摇摇头,道:“这回的两千斤,怕是朱掌柜要卖好几个月了。 我们没有同意一两一斤前,他是可以找别人进货的。” “这就是受制于人了。”沈曜提议道:“舅公那边说,长生观有意与我们合作,只是我们需要派个人去。 不如,秋收之后,我和念哥儿一起去一趟兴化府。” “不行,那么远的路,你明年还要考道试。”沈志第一个反对,“我和念哥儿去。” “种完美,你该成亲了,胡跑什么?”沈远训他道,“刚成家就准备把媳妇扔家里。” 沈志抓抓耳朵,“把我媳妇也带去?” “哈哈哈。”兄妹几个,哄堂大笑。 少倾,沈笑才道:“长生观那边不急,我们不是当地人,跑去那边反而不美。 等到京城这边理顺了,我们找他们发一船的货。” “好好的生意,一停下来怪难受的。”沈志心疼的很,一次分好几百两的银子呢。 沈笑知道他的心思,立刻就道:“忙完秋收再说,来,分钱了。” 一句话,屋里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抛去这回买两千斤红糖和其它费用,每人可以分得二百七十两银子的同时,他们帐面还留了三十六两余钱。 管氏这边,已经把所有银子摆出来,她道:“盖房子倒是花的不多。 陛下赏踢二百两之前,家里只有二百多两银,盖好房子就不余甚钱了。 可你看现在,光是卖糖,公中就有一千多两。 七两,这钱,你们拿去开个铺子吧?” 沈笑一愣,道:“伯娘,您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管氏点头,“我和你大伯商量过了,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你们,哪怕在县城开个小门店卖糖,卖果脯,也是自己说了算,对吧?” “伯娘,您说的对,自己开店自己说了算。”沈笑不晓得怎么说,她们家没有根基,到京里或是州城开店,那些大富户们,总是能有办法挤掉他们的。 比如朱老板,听二舅说,早前永福斋也在京里开过店,可最后,生意不差却也只能关张大吉。 这还是因为朱老板的族叔,朱掌柜在太子府底下当差,朱老板才能全身而退了。 到县城开个店,不对,可以在县城买店铺出租,虽然来钱慢,但是也是个进项。 “伯娘,现在还不到咱们家开店的时候,等将来有机会开店了,我们一定找你要钱用的。”沈笑把新打的钱箱拉到身边,又将银子一个个放进去。 道:“伯娘,开店的事,不着急。 我们可以找大舅,留意县城谁卖门面店,兑下来后往外租。” 管氏想了想,道:“七两,你说你二舅从朱家的店里出来,我们和他合伙开个点心铺怎么样?” 沈笑晓得,伯娘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她道:“永福斋那边,有啥事了?” “你二舅说,永福斋现在归给朱老板的弟弟管,他干的不太如意。 说是,朱老板弟弟从苏州请来了糕点师傅,把他们这几个老人,都排后边去了。” 第二四六章 秋雨 沈笑兄妹,也都眼睛闪闪的盯着朱老板看。 “哈哈哈。”朱老板被他们的神情逗乐,连日来压在心头的不愤,好似散去一丝。 他道:“我自是希望尽情前去,可家里有上千亩地还未收成。 需得秋收之后,交完了秋粮赋税,才能起程。” 沈笑明白了,这是秋收之后,准备卖些秋粮做本钱。 而且,朱老板不像他弟弟有举人功名,他需要交赋税的。 她问道:“朱老板今年种了不少红薯,不知能否卖给我们作坊?” “我正有此意,家里有二百亩地种了白薯,到时想请你们作坊代为制作粉条。”朱老板起先想学这制粉条的方法,其它县的农商在县衙后街交钱学制粉条时,他也派人学了。 可惜学会的人,被自家老太太分给幼弟了。 与其再派人学了,到县城以外去开个小作坊,不如直接找沈家代工。 他道:“我会派人将薯送来,不用你们再跑一趟。 一斤粉条的代工费用,不知三文可否?” 沈笑核算了一下,以往作坊卖的粉条,一斤批给朱老板八文钱,双方都能挣四文钱。 沈曜咳了一下,道:“朱老板,这个一会儿我找作坊的人和您谈。 刚刚念哥儿说的同行,不知您觉得怎样?” 朱老板沉吟片刻,道:“那等到收完秋,我们一起合计一下出行的路线。 每年进入十月下旬,运河北段就会结冰,到时从京城到德州,我们需要走陆路的。 我是打算在十月上旬,就整装起程的。 如此,明年二月之后,可以选择海运归来。” 双方约定好,重阳节之后,再一起商议具体的出行方案。 沈曜亲自送朱老板找沈村长商议代工的事情。 他们离开后,程怀谦与沈笑道:“你也要去泉州吗?” 沈笑很想去,“那时农闲了,家里的事情也不太用的上我。” “可我看,曜哥儿也是很想去的。 你们两个都离开家好几个月,大伯和伯娘会同意吗?”程怀谦表示怀疑。 “慢慢说服他们呗。”沈笑自己都想出去转转,当然不会拦着三哥,道试明年六月才举行,多出门走走,对三哥也很有帮助的。 “念哥儿,今晚上你得帮我收玉米红薯。”她说的是空间里的。 “那没有问题。”程怀谦随着她出房门,看看天色道:“七两,这天明显比早上阴的重了,打谷场的玉米棒子,还是收起来稳妥。” 沈笑看了看天,感受着阵阵凉风,确实,这会才刚刚未时,天阴阴乌乌的,可是太阳也会偶尔露一下脸,好像调皮的孩子,在和大地躲迷藏。 她叹道:“四个多月没有下雨了,希望不会是大雨,好歹等收了庄稼再下。 一会儿,看看情况,再决定收不收。”最怕费劲收起来了,它天又放晴了。 所以不滴雨滴,打谷场上的豆子,玉米,高粱,是不会有人收的。 心里正这样想,就觉得有什么打到了鼻尖上。 “快走。”沈笑一拍程怀谦,就要向打谷场跑去。 正在此时,昌林的哭声传来,“娘,娘,奶奶。” 沈笑道:“你先去。”说完,她就跑到大哥大嫂房间。 见昌林坐炕上,揉着眼睛干嚎,她上前抱起他,笑道:“别哭了,你娘在打谷场。 爷爷奶奶去了舅爷爷家。” 昌林立刻不嚎了,“小姑姑,我要嘘嘘。” 沈笑一把抱起他出了房门,跑到东山墙的一处刚拔了辣椒苗的白地,才让昌林嘘嘘。 昌林洗过手,又举起小手接断断续续的雨丝,“小姑姑,下雨了,爷奶会淋湿不?” “不会。”沈笑锁住门,把他往肩上一扛,就向打谷场跑去。 大伯和伯娘,决定帮二舅出钱开个点心坊,这会可能正在县里找房子。 昌林被扛着飞,觉得十分好玩儿,一直催姑姑跑的更快一些。 路过二号地时,沈笑看到大苗和大丫姐妹,正把鸡鸭鹅赶进窝里。 她没有去帮忙,今年开春,家里孵出了近千只鸡鸭苗,伯娘觉得一下养太多,他们管不过来。 沈大伯当时也道,怕养的多了鸡鸭生病。 沈笑又不能告诉他们,她每天拌饲料的水,都是从空间里打的,有时喂的青草,也是空间里里生长的,小鸡小鸭们不会生病。 甚至,有部分鸡鸭苗,干脆就是她偷偷与空间里养的调换了。 于是,只好眼睁看着,伯娘把鸡鸡苗卖了一半给村里人和附近的乡邻们。 如今,二号地有鸡三多百只,鸭两百多只,还有二哥沈志专门买来的十几只大白鹅。 沈笑知道,那些鹅是二哥准备下聘时,或在他婚宴时用的。 他们兄妹几个,没有少拿这事打趣儿二哥。 连大嫂周氏,都因为这些鹅,偷偷拧了大哥好几次。 还是沈笑出主意,让大哥给大嫂买了一支银簪,才没有让大哥每次提到白鹅,就被大嫂爱护一次。 她跑到打谷场时,各家都在收着自己晒的粮食。 就听到有人说:“天爷哟,你上个月咋不下呢?” “老天爷想啥时候下,那不是随他的心意么。”有人回道,“这下,那些个有些断流的小河,又有水了。” 还有人担心,“可别下大了,地里还有许多糜子,红薯没有收呢。” “但愿别下的太大,盼雨雨不来,不盼时,它又来加劲。” 别管怎么唠叨,大家从心底,还是欢喜终于下雨了,这意味着,旱情要过去。 沈远他们收的最慢,这玉米穗和麦子不一样,不能够一下子装袋里。 一筐筐的拾起来,再背到祠堂大院的厢房,委实不快。 顾阿公一个手拾玉米,速度明显很慢。 好在,人多穗少,沈曜也从村长家跑了来不说,这几天帮着巡逻玉米田的差役们,也都来帮着收。 在雨下大之前,终于将玉米都堆到了空房里。 沈远招呼几位差役到家收拾一番。 沈笑和大嫂,一起给大伙做个酸辣粉条汤吃。 一个时辰后,眼看着雨下大了,沈远兄弟准备去城里接爹娘回来,同时送几位差役回去。 “我去借作坊的带蓬骡车。”沈志很快投入的雨幕之中。 第二四七章 悄悄的 沈志那边,很快借来了车子,这车厢是做过防雨设计的。 请几个差役坐上后,沈志穿戴好程怀谦递来的蓑衣。 “大哥,下这么大,爹娘定是会去大姐家,你们直接到那找他们。”沈曜把蓑衣斗笠给大哥系好。“要是下的再大,你们就留在大姐家。” 沈远拍拍他,道:“别担心,我们走的是南门,才下这么会雨,护城河的水能回到原来的水位就不错了。 这会儿二号地没有人看,你去看着点儿。” 看着大哥二哥离开,大家回到屋里去。 沈笑担忧的道:“舅公,这雨会下几天?” 顾道长虽然不如闲云子那样,能够找出泉眼水脉来,但是做为上过战场的战将,他也是会看天时一些的,他道:“这雨看着不小,最多下个一两天,不会太久的。 再说,这会风已经停了,只下雨的话,地里庄稼不会倒。 你别乱想,去多烧些水,一会你大伯他们回来用。” 他早就发现,一到下大雨的天,沈笑就会不由自主,担心她种的地被刮翻。 “三爷,还是我去吧。”苗婆婆准备去厨房,她和老顾头今天刚从京城回来。 两人每十天去一趟京城,打扫检查那里的几处宅子。 “不用,让她去烧水,你和顾旗来帮我整锅羊汤,我们晚上吃锅子。”顾道长另有指派。 昌林不同意了,挣脱周氏,道:“祖祖,不杀小羊羊。” 家里现在养着两只母羊,两只小羊,现在都在二号地草房子里。 顾道长摸摸他的头,“不杀,羊肉是早上买好的。” 昌林放心了,然后看到三叔拿伞,他又追过来道:“我也去。” 沈曜好笑道:“你知道我去哪?” “去看小羊。”昌林还真知道。 程怀谦把他递给沈笑,道:“改天再去,今天雨太大了。” 说完,他就和沈曜一人一把伞离开了,雨声中传来他们木履的啼答声。 顾道长三人,占用了东院厨房准备吃食。 而沈笑就和大嫂,带着昌林去西院烧水了。 话分两头,程怀谦和沈曜检查好了鸡舍,没有见到漏雨的地方。 “今年新建好的,不会有问题的。”沈曜看了看另一间卧在草堆里的羊,合上了房门。 两人就回到了这边盖好的房子。 这一溜儿三间正房,外加一间放杂物和柴火的厢房,都是土坯瓦顶,是将去年沈远沈志值夜的一间草房掀了重盖的。 三间房,两边是卧房,中间却是左右盖起了大小灶,可以在冬天时给卧房供暖烧炕。 这是顾道长根据辽东民居,让帮工们盖的。 程怀谦点火烧水,顺便把拿来的花生烧上,他道:“曜哥儿,你和我们一起去泉州,书院里能请下来假吗?” 沈曜坐在门口,因着这房子周围是不围院墙的,他能看到远处的井,还能从树木的间际,望见官道。 他漫不经心的道:“可以请下假,只要不拉下先生布置的课业就行。” “念哥儿,你别想着和七两单独出门,就是我不去,大哥和二哥也会有一个人跟你们去。” 程怀谦填好火,拉着小凳子和他坐门口看雨,丝毫没有被戳穿心事的尴尬。 少顷,沈曜道:“花生熟了。” 程怀谦立刻去灶上去烧好的花生。 沈曜看了一眼他,含笑收回目光,心想,有个妹夫欺负,也不懒。 他再次放眼远望,突然看到官道上似乎有一匹马从南往北走来。 沈曜起身,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马上还趴有一个人。 “念哥儿,快来看。”他拽过程怀谦,指着官道:“你看,那马上的人,是不是受伤的样子?” 程怀谦极目望去,道:“应该是,你呆在这,我去看看。” 却不成想,他话音还未落,沈曜连伞都没有拿,就跑向村东小路,准备从村口出去。 他跑的太快了,程怀谦都来不及给伞打开,他就没有了踪影。 程怀谦只好拿伞追上去,却也是和沈曜一样,没有换上木屐。 等他小腿以下都被雨淋湿时,才将将追到了村口。 看着沈曜牵马走来,马上的人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身体用腰带和马绑在了一起。 而且,这人看着,是一身的女装。 他举伞为沈曜遮一下雨,道:“快回来,不然一会儿就着凉了。”秋雨都是带着寒意的。 沈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别管我了,快请七太奶去家里,我刚才扶这人,她身上烫的很。” 程怀谦当即把伞给他,自己又撑起另一个伞回家跑。 等沈曜把马牵回到家时,沈笑和苗婆婆解开那人腰带。 那人突然直起身,一把短刃挥出。 沈笑一个闪身躲开,苗婆婆已经赤手将人从马上拽下来了。 那人就地一个翻滚,手上的短刃还要再刺,沈笑一声:“秦素,我是七两。” 秦素当下停手,利刃落地之时,她人也瘫倒在地。 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七两?”秦素一张口,声音就嘶哑的不行。 沈笑早在她醒来时,就倒了水,“我喂你喝吧。” 秦素很想说不要,都发现自己全身无力。 只好让沈笑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了些水。 “纯和,你现在还没有退烧,等会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就好。”沈笑称呼的是秦素的字。 三月三上巳节时,程宁和宋如带了好友秦素与汤盈兰一起来沈家玩儿。 秦素道了谢,沈笑带她盖了盖被子,道:“我去给你把药端来,你先别睡。” “七两。”秦素喊住她道:“别和我家人说我在这里。” 沈笑看着她道:“常宁郡主那里,也不能说吗?” 秦素闭了一下眼,睁开道:“悄悄的找她。” “我会的。”沈笑道:“你别说那么多话,对嗓子不好。” 她什么也没有再问,就到厨房来拿药。 此时,天空一片星光闪烁,连月亮都出来了。 一点儿,也不像是下了场大雨的样子。 沈笑不问,管氏却是要问的,她和丈夫一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客人。 还是一个发着高烧,呓语不断的小姑娘。 管氏正在煎着药,苗婆婆在一边炖着冰糖梨水。 “七两,那小姑娘,有说是怎么回事儿吗?” 沈笑摇头,道:“伯娘,我没有问。” 第二四八章 又一个? 管氏用布巾垫着药炉,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也不再问了。 然后她道:“七两,不管如何,这位秦姑娘是先永靖侯之孙。 是我们大周第一女将的后人,她不愿说,我们不可再问了。 好好照应着,明天一早就让你大哥去通知她父母。” 沈笑想了想,还是道:“伯娘,她不让告诉她家里。” 管氏笑道:“傻丫头,生病的孩子最想爹娘在自己身边。 何况,她独自一人离家,家里人发现了,找不到人不得急死了?” “那等明早,我们再问问她。”沈笑接过苗婆婆递来的托盘,就着管氏打的灯笼,将汤药和冰糖梨水都端进了卧房。 秦素这个病人,还是很配合的,乖乖喝完药,又吃了一快煮好的梨,就睡下了。 沈笑和管氏,将一床铺盖放到北墙下的床上,两人准备守秦素一夜。 娘俩儿怕影响病人休息,都没有出声说话。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又被乌云遮住,漫天星辰也不见了踪影。 在二号地房间睡觉的沈曜和程怀谦,就没有担心影响别人睡觉这个顾忌了。 沈曜辗转难眠,他当时就是看到雨幕中那人快从马上摔下来了,才一时冲动跑去救人。 “念哥儿,这秦姑娘家里可在京城,怎么会从香河那边过来。 而且,她一个人骑马出行,却没有人跟着,你不觉得奇怪吗?” 程怀谦却道:“或者她家的庄子在香河也说不定? 曜哥儿,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 沈曜翻身坐起,他想不通,所以得理一理,因为这不符合常理。 “哪有那么多符合常理的事情。”程怀谦知道,他的拗劲儿上来了。 “我居然说出来了吗?”沈曜食指抵着下巴。 “呵呵。”程怀谦不由笑了。 还未笑完,忽听外面唰唰做响,声音也越来越大。 程怀谦也坐起,点起了油灯,“怎么又下了起来,刚刚天晴了都。” 沈曜看他穿鞋,道:“下雨了,你做什么去?” “我去玉米地,几处开个口子,免得明天地里存水。”程怀谦很快又到外间点起了火把。 当他到西厢柴房拿来铁钎时,沈曜也穿好衣跟上,“一起去。” 两人穿好蓑衣,刚打开二号地的栅栏门,就看到大哥他们也来了。 “七两,你怎么也来,快家去。”程怀谦迎上人道。 沈笑扶着斗笠,“我帮你们照明,赶紧走,别耽误事儿。” 程怀谦知道,劝不走她,只好随她行动。 这雨也是奇了怪了,沈笑他们刚把田地里开好排水沟,雨停了。 沈志一抹脸,吐了一口气道:“真捉弄人。” “行了,挖好就可以安心回去睡了。”沈远脱下草鞋,在存水的沟里洗了洗。 道:“别在这愣了,都回家吧。 你们大嫂,已经在家烧好热水了。” 沈笑一个哈欠打完,道:“我现在就想睡。” 程怀谦扶住她出了地头,“那就走快点回家。” 几人踩着泥泞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家。 刚走到二号地的栅栏处,忽听得哗…唰…嘭的响声。 接着就听到鸡鸭的叫声,沈笑他们也顾不得回家,快进来查看。 竟然看到一注泉涌从二号地的大井口喷出。 泉涌足有一丈高,不仅井上搭的简易草棚被冲塌了,井水还一直往外漫。 “不会又一个泉水了吧?”沈志目瞪口呆。 沈远到底更老练,他道:“快过来挖沟,把水排到水渠里。” 先前,他们用这个井的汲水浇地,挖了一条通向官道边渠沟的小水沟,但是只有一尺宽高。 不由分说,沈笑他们迅速的拓宽几十米的水沟。 一阵忙碌之际,沈曜道:“大哥,水进了沟渠会流进玉米地的。” 沈远一顿,“三郎,跟我去堵那边的口子。”刚在那也挖的口子,这会又得堵上。 沈笑十分冷静,她道,“大哥,不用堵,水下去了。” 沈远借着大井附近扎的火把,定睛一看,井水回落了。 他跑过去一看,刚才涌起的水注已经落下,井面也恢复了平静。 沈志也紧跟着过来,拿过妹妹手里的火把,举近了低头看。 啪叽,一尾小鱼跃起,差点用鱼尾和沈志来个亲密接触。 兄妹几个,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沈志手伸手井内,快迅准确的抓住了小鱼,“这鱼,眼熟的很。” “二哥,同一种鱼都长一样,你分的清吗?”沈曜瞅着直乐。 沈志把火把给程怀谦拿好,双手抓紧要滑出的鱼,很正经的道:“分的清,这鱼是我带方哥儿旭哥儿他们抓来,放到半坡泉池里的。” 他一手指着鱼尾道:“你们看,这是一条红鲤鱼,很少见的,整个泉池里就这么一条。 是那天宝哥儿抓到的,他还说要把这只喂大,送给大丫给她带福气。” “拿盆养着,天亮后看看泉池那边还有没。”沈远小声道:“这井,说不定和那活泉是一条水脉。 你们说,荒地还能再挖出一个泉眼吗?” 兄妹几个,都被大哥神来一想给刺激到了,一起低头看满满井水。 “你们在干什么?”顾道长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沈笑他们同时打了抖了,直起了身,招呼道:“舅公。” “舅公,您又飞着来的呀?”沈笑羡慕的紧。 她就着火光,看向顾道长干净的鞋面。 顾道长笑道:“你努力学,也会和我一样的。 先回家吧,家里都等着你们呢?” “舅公,我和你说……”沈笑把二哥的发现告诉了顾道长。 …… 次日卯时,天微微亮起,沈笑和程怀谦到新宅子练完一趟剑法和刀法。 顾道长就带着他们先去看了半坡修的泉水池,确实没有沈志盆里端的那条鱼。 他道:“我找闲云子再来看看,要是还有泉眼的话,你们记好位置,但是不可以再挖出来。” 沈笑兄妹都同意,挖出一个泉池就幸运,再挖一个,这块儿半坡地可能就不会是沈家村的了。 大家同时看向沈曜,眼里都是期望。 沈曜陡然觉得,压力很大的呀。 他又看向程怀谦,道:“念哥儿,明年武举,你可要争取前十,到时可以直接授个低品武官。” 第二四九章 衷心希望 程怀谦倒是不谦虚,他道:“我会尽力拿到前十的。” 所有人都满意了,再小的官儿,哪怕八九品,也是个官儿呀。 顾道失笑,“武举考试也非一鞠而就,明年十月,念哥儿乡试,后年四月会试。 弓马骑射,武策成绩优异者,兵部才会授实职。 昨天顾旗说,京里马市来了一批不错的马,今天我们买马去。” 沈笑立即举手道:“我去我也去。” “家里还有客人,七两,你在家,三哥陪舅公他们去选马。”沈曜很积极的。 沈志放了鱼儿进泉水池,斜了三弟一眼,道:“你还是在家背书吧,选马这事儿,我跟着去就行了。” 沈曜不和他争,直接找顾道长商谈。 沈志也不甘示弱,凑到顾道长跟前说好话。 程怀谦看他们两个争来争去,怕波及自己,悄悄给沈笑打手势,示意我们赶紧离开。 沈笑一阵失落,和大哥沈远一起默默离开。 程怀谦也跟上道:“七两,我们有银子的,今天进京,给你也挑一匹马。” 沈笑摇头,道:“一匹马好马上百两,还要喂它好料,我不买。 只是想到马市去见识见识而已。” “七两,打谷场的地面还湿着,那些玉米也没有干,不能都堆到祠堂的厢房里。”沈远接到程怀谦求救的眼神,立刻拿出问题来。 沈笑当下就转移了注意力,她道:“这批玉米,林县尊等着要数据,不然我们不用脱光穗,像往年那样用皮编好,一串串挂到外面,也是可以晒干的。” 她想了想,道:“大哥,舅公今早说,以后几天应该没有雨了,我们暂时放屋里一半,应该无事。 不过,等新院子里后院剩的砖块干透以后,我们可以找些木什,搭几层木架把玉米给摆上。 这样,下雨时也不用收进屋里,直接用油布一盖,省事。” 沈远暗道,费钱呀,一匹布好几百文,一斗玉米可比不上麦子贵吧。 他衷心希望,打今儿起就见天好天,中午毒太阳。 和沈远一样想法的人,还有远在草原程大为。 最近一直下雨,他们这队扮成商旅的人,又要护好马车上的货,又要悄悄的盯着北疆的一个部落,不使自己与他们离的太远。 草原的风雨,比京城更冷一些。 昨晚上在那支部落外盯了一夜,程大为身上都是泥水。 换班后,他回到宿营地好好泡了个澡,真是舒服。 一回帐篷,就看到罗二捂着肚子回来。 他笑道:“罗二,最近多嚼一些碎茶叶,有利肠胃。” 罗二揉揉肚子,道:“大哥,以前总是觉得大口吃肉是福气,现在再也不这样想了。 谁这会给我一盘青菜,一两金子我都愿意出。” “习惯就好了。”程大为将他扶进帐内。 罗二躺下道:“也不知道那些墎台远侯和夜不收,是怎么在这里坚持许多年的。 那天,我们路过一个墎台,娘的,我看到他们墙角的几根葱,恨不能拔下来吃了。” 草原上不缺肉,但是缺少青菜盐巴。 程大为叹道:“墎台远侯们,比我们更苦。 常年驻守在边疆,一年到头在高塔上呆着瞭望敌情,有时,吃个水都不容易。” “娘的,那帮部落的散骑,总是偷偷的,把我们好容易打出的井里,填上土和牛马粪。”罗二捶床,“还有那个混蛋赵榆,躲在他们中间,出卖大周的墎台布署。” 程大为拍拍他,道:“别急,这回夜不收不是抓住他尾巴了。 只要跟着这个塔塔部落走,我们找到了他们的汗帐,定然手刃姓赵的。 到时候,我回京了,也好给村里那些死难的亲友们,上香报喜。” 罗二忽然道:“大哥,来之前我让涂氏搬回乡下老家了。 念哥儿也没有住在通州,丁税不晓得衙门会不会追比。” “别担心,念哥儿和七两订亲以后,我和念哥儿的户藉,已经迁回县里了。 族长会帮我交的。”程大为早就迁过了。 “知州衙门没有为难你吧?”那一段时间,罗二已经调回了京城,不能联系家人亲友。 “没有,户房的人,和镖局的大当家熟,我们又是返回本土老家,他们办的也利索。”程大为没有说的是,他们要钱也要的利索。 罗二岂会不知,他叹道:“白给他们了,等这次回去,咱哥俩找户房司吏,让他……” 程大为按下他道:“没有多少,不值当。” 两人正聊着,有人进来道:“快点,他们走了,我们也拔营跟上。” 程大为却拦住来人,道:“不能跟太近,还是再探探虚实,他们很可能会再到别处军屯抢一次。” 来人皱眉道:“这帮孙子,总是趁我们收秋时,来抢边民的粮食。 咱们却不能明火执仗的,把他们给灭了。” 程大为劝道:“您也别急,上回咱们通知了边城的人,这回塔塔部落没抢走太多东西。 他们杀了我们的边民,守将们也报了仇了,他这一部精壮,折损了三成。” 自从太祖和当今,把北疆的气焰打下去之后,各部落就不敢在明面上发动正面战争。 总是在夏秋之后,偷偷的来打草谷。 边关各队小关隘,也是能打杀偷袭就打。 但是,每每聚齐人手追击时,这些部落又跑的比兔子还快。 遇到大周的商队,人多精壮多的,这些部落不敢明抢。 来人沉吟片刻,道:“看晚上那些夜不收的消息了。” …… 自从上个月接到程大为送回的家信,程怀谦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他爹了。 再次来到京城,他很想再去 自从太祖和当今,把北疆的气焰打下去之后,各部落就不敢在明面上发动正面战争。 总是在夏秋之后,偷偷的来打草谷。 边关各队小关隘,也是能打杀偷袭就打。 但是,每每聚齐人手追击时,这些部落又跑的比兔子还快。 遇到大周的商队,人多精壮多的,这些部落不敢明抢。 来人沉吟片刻,道:“看晚上那些夜不收的消息了。” …… 自从上个月接到程大为送回的家信,程怀谦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他爹了。 再次来到京城,他很想再去 第二五零章 好遇到 程怀谦转身一看,一个青年和尚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和尚看着温和白净,小少年则是有些紧张,虽然衣着上等,金冠玉带的,却明显不像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且肤色有些暗黄,要程怀谦看,感觉就像他看到的村里下地的小男孩儿。 只见那和尚从大袖之中,摸出一锭金元宝给牙人:“找银子吧。” 牙人忙躬身行礼道:“果悟大师喜爱,就直接牵走吧。” 和尚轻笑一声,道:“我不占你这便宜,拿去吧。 记得配一套好马鞍来。” 牙人欣喜的接过:“您稍待,小人这就给您办理契书。” 这牙人说完,竟然是不理顾道长两个,急匆匆的跑去办契书了。 程怀谦待要追上前去理论,顾道长抓住他,摇了摇头要带他离开。 和尚果悟却是道:“道长可以稍待,这家还有不错的好马。” 顾道长颌首,道:“我们再四处看看。”说完,他就拉住程怀谦离开。 程怀谦手臂被抓的死紧,无奈跟上顾道长向别处一家马槽走去。 他终是不甘心,又回头看向那匹枣红马时,发现掌理马市的官差,亲自跑来向和尚行礼。 和尚身后跟着的小少年,正好望向程怀谦,眼睛里一种怯弱而又抱歉的神情。 小少年抱手向程怀谦时,和尚一伸手,揽下他的拳,带他看那枣红小马。 顾道长边走边笑道:“别看了,我们与那匹马无缘。” 程怀谦深呼一口气,“舅公,我不买马了,明年考试时,租一匹也可以的。” 他们在马市转了好几圈儿了,他自己的马已经挑了几个,还没有决定买下哪匹,就是想给七两买一匹漂亮又健壮的小马驹。 现在只买他的,他觉得有些对不住七两。 顾道长却没有听他的,继续往前边走着。 走到先前看过的马匹处,卖马的小伙计热情招呼:“客官,你们也比了一圈儿,这回应该也比较出来,我家的马是全场最便宜的吧?” 顾道长指向先前看到的那匹黑骝马,道:“四十两我就要了。” 程怀谦不同意,他道:“舅公,这匹马年龄太大了,我骑不了几年的。” 一般来说,两岁的小驹就可以训练了,五岁到十五岁是最好的骑龄。 刚才那匹小母马,因为是从北疆草原来的上等好马,八十两银子不亏。 可面前这匹马,是饲养在河北山东一带的马匹,耐力好却战力差些,且已经有些年岁,应该是之前被别人驯养过许多年。 待到三四年以后,体力就会衰退。 “小公子,此马耐力十足,长于远徒,四十两一点也不贵的。”小伙计不想放跑这个又回头的主顾。 他道:“我们可以免费给您修订一次马掌。” 程怀谦看了看他,道:“送马鞍我就买。” 小伙计:一副马鞍加马掌,少说也要十两银子,这砍的也太多了吧。“您再加点?” 顾道长笑而不语,视线却瞟向一匹瘦小的棕色小马驹。 程怀谦看小伙计有松动的际象,摇头不肯加价,这里的马,按舅公说的,能成为上等战马的不多。 也就刚刚那匹小母马,品种还不错,是典型的草原马种。 不由自由的,他又看向原来的那匹马,只见小母马套上了马鞍,和尚把缰绳给了那小少年。 小少年愣愣的接过,小马凑到他身前时,和尚给了他一把糖,示意他喂马吃。 可能是程怀谦的目光太热烈了,果悟看向了这里。 程怀谦果断的收回不舍时目光,以后,他要给七两买匹更好的小马驹。 这边,顾道长已经和小伙计又聊上了,他道:“这匹马你七两银子给我,我们一起买了。” 小伙计一顿,看向他抚着的棕色河曲小马驹,这匹马出生才几个月大,它快要出生时母马受了伤,刚生下它两天,就没有了。 小马驹一直都瘦瘦弱弱的,他们东家精心养了几个月,却不见它长膘。 没耐何,东家让放到马市,想试试看有没有人买。 小伙计心下飞速计算着,东家说,不低于七两可以卖掉,这老道长,将将卡着这个底价。 最后他一咬牙,道:“可以,但是这一匹小马,什么都不送。” “结帐吧。”顾道长很干脆的掏出了银票。 程怀谦看着那匹舅弱的小马驹,“舅公,太瘦小了。” 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觉得,舅公不会无缘无故买这匹小马的。 顾道长抚抚小马,笑道:“多养养。” 待到他们办好契书,上好牙牌,这马就是他们的了。 顾道长带着程怀谦的黑骝马先去修马掌了。 程怀谦则是留下来,给那匹小马喂了糖,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那个和尚跟小少年。 他不由向小伙计问道:“刚刚有位很年轻的大师也来马市买马,他好似对这里很熟的。” 小伙计做成了生意,很是高兴,也就不吝多些话语,“那位是果悟大师,当今的二皇子,封号襄王。” 程怀谦骤然一顿,当今只有三个儿子,除了太子,他已经见过两个了,王爷皇子都这么好遇到的吗? 侧首一想,他不由失笑,“和他一起的,是哪位王爷之子。”他晓得,这位二皇子的,封王后就出家了,以至于好多人都不大记得他的王爵封号。 小伙计摇头,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可他神情分明就是知道的,脸上明显写着,你再问问呀,再问我就告诉你。 程怀谦心知小伙计要赏钱,他却是不想再知道了。 小伙计有些无奈,这位小公子,怎么不按套路走了。 好在,又有人来看马了,不然小伙计真不知道怎么和程怀谦再搭下话。 不一刻,顾道长牵着订好马掌,配齐马鞍的骝马回来。 见到程怀谦正在和棕色小马互相熟悉,就道:“你准备驯好再给七两吗?” “还是让她自己来驯养吧。”程怀谦不舍的和顾道长换了马。 两人一路离开马市,刚一进德胜门,就遇到了小狗子。 小狗子迎上前来,一拱手就道:“道长,我和姥爷正说要找你们呢。” “那走吧,去见见他。”顾道长让他在前头带路。 第二五一章 或许 程怀谦今早离开沈家村之前,沈笑终于说动了秦素,把她在自己家的事,通知她的家人。 秦素当时要求,不要找她父母,找她大哥永靖侯世子秦劬,然后,就不必通知常宁郡主了。 顾道长和程怀谦去德胜门外的马市买马之前,先去福春楼找了丘春。 请他帮忙给永靖侯府的秦世子递个信儿。 小狗子一边走一边道:“我舅舅一早回家找了姥爷,现在,姥爷陪着那位小爷,在店里等着。” 所谓在店里等着,可并非在前头门面等着。 而是在福春楼后面的院子里,别看前面饭馆不大,可这后头的院子倒是很宽敞的。 一路跟着小狗子来到饭馆的后巷, 刚进来院子,门一打开,就有位箭袖华服的公子走来。 程怀谦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他们上回在临仙楼见过的秦世子。 “两位,不知我家妹妹目下如何,我们现在就去见她吧。”秦劬先一拱手道,前几天,他知道父亲帮小妹纯和在书院请了假,说是外祖母想妹妹了,他们一起去一趟。 可奇怪的是,父母当晚就回来了,但是小妹没有一起回来。 他当时,还以为小妹要在外家住一段时日,没有想到,今日在仪銮卫就接到丘春送来的消息,小妹生病暂时借宿乡里。 也幸亏今天他不当值,可以请下假来。 秦劬来时就想,怪不得早上上衙之前,大管家说父母一早骑快马离府了,他当时还在纳闷,有什么也没有和自己交代一声。 程怀谦跟着顾道长一起还礼。 顾道长颌首,多余的话也不说:“那就走吧,我们到码头乘船去。” 秦世子却是道:“水路慢,我们一同骑马离开,马匹已经准备好了。” 紧跟而来的丘福指向墙角的两匹马,道:“都是上等的好马,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到。”若是走水路,怕是要走差不多两个时辰。 他看到程怀谦还牵着一大一小两匹马,大的好说,小的那匹,明显驮不了人的,他又道:“我让小狗子送程小哥儿乘船去。” 顾道长当下道:“让念哥儿一起去吧,我坐船回去。”他还准备到清月观,看看闲云子出关了没有。 程怀谦听顾道长的,而秦世子则是谁带他去都行。 两个人接过小狗子牵来的马,从此处打马离开,由东城的朝阳门而出,一路朝着通州疾行。 果然好马就是厉害,没有一个时辰,两人就到了沈家村。 早就忙完活计的沈志,在村口徘徊,见到两骑绝尘而至,还以为是马买回来了。 “念哥儿,这两匹马可真精神。” 然后他看到下马的秦世子,不解的道:“舅公呢?” 沈志见秦世子一身锦缎,已经隐隐猜到,这位怕是家里客人的亲戚。 程怀谦跟他道:“二哥,这位是秦姑娘的大哥。” 沈志一拱手,道:“那走吧。 秦姑娘已经醒了,烧也降了下来。” 秦世子略一拱手,就跟着他们进来了沈家。 因着急于见到妹妹,他也没有顾的上和沈家每个人打呼。 不过,进了西院正房以后,他倒是知礼的没有进卧房。 看到一脸病容的妹妹被一个小姑娘扶出来,他心疼坏了,“纯和,怎么就让自己生病了呢?” 一路上快马疾行,他没有问程怀谦那么多。 秦素见到大哥,一抹眼就想哭,可是她晓得这是别人家里,生生的憋住了。 沈笑扶她坐下,道:“我去给你们煮茶。” 说完,她就和程怀谦一起离开了西院。 东院里,管氏道:“都别在家呆着,地里进不去人,我们先去把新宅院的房子都熏熏火。 让它们干的更快一些。” 她一声令下,沈笑他们就忙碌起来。 个个拿着火把在新宅子里熏火。 程怀谦和沈笑负责最西边顾道长要住的院子。 这会儿,房间里没有别人,程怀谦和沈笑说了见到二皇子的事。 他道:“我怀疑,跟着他身边的少年人,就是齐王带回京的那个人。” “他和你长的像吗?”沈笑有些好奇。 “不像,可以说没有相像的地方。”程怀谦正色道:“七两,我爹说爹只有我一个孩子的。” 沈笑明了,念哥儿是在维护他自己的生父,“或许,他是你爹哪个兄弟的孩子。” “这倒是有可能,希望他们不要让他认在我爹名下。”程怀谦可不想莫名其妙多个弟弟。 沈笑仔细想了一下,皇家子嗣可不是那么好认的。 昔日汉武帝之曾孙,说是流落民间,但是身边一直都在官吏照应,不然怎么会被迎回宫,登上帝位。 而念哥儿则是没有人能证明他的身份,那个被齐王送回去的人,其实也没有人能证明他的身份。 …… 宣德帝一张一张的看二儿子送来的调查,当年晋王府的人,并没有都被杀。 他二哥最小的庶子,因为住的偏僻,得以逃出王府生还。 那些逃出来的旧仆,大部分都被找了回来。 他们能够证实,当年的晋王世子将怀孕的女婢安排在府外生产,且还有人知道是谁接生了这个孩子。 稳婆也记得孩子身上的特征,加上这个孩子的生母还在世, 几番查证之下,齐王送来的这孩子,的确实是晋王世的孩子。 可是,这孩子的娘,是没有名份,只能算是私生子。 他可以给这孩子富贵,却是不能给他封爵。 沉吟良久,皇帝道:“在澄清坊给他拔一处宅子。 至于他的生母,既然已经另嫁他人,就送她还家吧。” 夏公公躬身道:“臣领命。” 宣德帝又道:“” 那些逃出来的旧仆,大部分都被找了回来。 他们能够证实,当年的晋王世子将怀孕的女婢安排在府外生产,且还有人知道是谁接生了这个孩子。 稳婆也记得孩子身上的特征,加上这个孩子的生母还在世, 几番查证之下,齐王送来的这孩子,的确实是晋王世的孩子。 可是,这孩子的娘,是没有名份,只能算是私生子。 他可以给这孩子富贵,却是不能给他封爵。 沉吟良久,皇帝道:“在澄清坊给他拔一处宅子。 至于他的生母,既然已经另嫁他人,就送她还家吧。” 夏公公躬身道:“臣领命。” 第二五二章 将近 宣德帝又宣了太子进宫,当面交待道:“这个孩子不用记入玉碟,既然他被送人,随了那家人的姓氏,就不用改了。” 太子看了看皇帝的神情,道:“爹,这真的是堂弟的儿子吗?” 就算这孩子出生时,堂弟在身边,可是孩子那么小,晋王府的旧仆和稳婆,只知道他幼时的特征。 且那婢女在堂弟死后,搬离良乡就算了,最后还把孩子送人,她另行改嫁。 这许多年来,她并不曾去看过孩子一眼,怎么就确定这是她的亲子,就凭他长的像二伯晋王么? 去查了一圈儿,这人证物证也太齐全了一些。 宣德帝把一摞纸给他看,然后道:“你二弟也不是个傻的。 这孩子的养父母,不是被他带到谭柘寺的寺田去佃租了么? 人放到眼皮子底下,就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什鬼。 如今,就算不是,我们也要做足姿态,省的有人再做文章。” 太子看完不置可否,只是道:“您不对外澄清他不是润哥儿的孩子,是打算让他顶了怀宁的名头吗?” “朕又没有封他爵位,又不入玉碟,也没让他姓程,他怎么顶?”宣德帝不满道: “你齐王叔分明就是故意的,公开说这孩子是润哥儿的,为的就是让我为难。 不论封或不封,此事私下里都会被别人物议。” 太子也明白,齐王被扣京城太久,着急回封地了。 不然也不会那么“巧”遇到像晋王的孩子。 他道:“青州现在民怨颇盛,今年又有不少流民。 爹,于尚书当初已经查证到许多可疑之处,也清剿了一些山寨,齐王叔他一回封地,我们功亏一线,年底可以再召他……” 宣德帝打断他道:“不能再招他觐见了。 今次,他回青州之后不断买占民田,就是在试探。 还是慢慢的来吧,总不能朕这个皇帝在位,兄弟们都造反吧。” 太子宽慰道:“祖父在孙皇后病逝后,立了祖母为继后,您被封太子,继位明正言顺。 且,当年将藩王调换封地,那是祖父下的令。 鲁王为了一己之私起兵,那是大逆不道。 晋王却是病亡的,不与您相干。” 宣德帝半晌不语,良久才道,“晋王世子未继王位就死在京城,当年又有人散播他勾结乱贼。 晋王府也因为没有嫡子承继而没有了。 若再多个齐王府出事,爹怎么去见你祖父? 更何况北疆蠢蠢欲动,我们不能让后院起火。” 太子也知道,经过十几年休养,北疆又不安分了,“爹,这次分批派人深入北疆,定然会有所做为的。 同时,兵部已经借着调防的名义,加强了边镇兵力。” 宣德帝颌首,父子两人查看與图上的兵力部署。 正相谈之间,有人来报,太医院李院使求见。 “宣。”皇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李院使进来行礼后道:“陛下,守斋郡主那里需要千年老参。” 宣德帝急令去取,并令太子亲赴郡主的别院。 …… 沈笑没有想到,秦素说走就走。 在她与自己的兄长秦世子谈话不过两刻钟。 不过,这是别人的决定,她只把抓好的药给她:“你的烧还没有全退,回去后找大夫再好好看看。” 秦素接过两包药,道:“七两,这回多谢你了。” 言罢,也未曾的说什么,就和秦世子骑马离开,却是没有返回京城,而是顺着秦素昨天的来路离去。 沈笑虽然奇怪,但是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不久就把此事抛之脑后了。 趁着第二天又下雨,她还要找机会,让程怀谦和她一起,收空间里的玉米。 总共不过种了一亩地,两人也没有放倒玉米杆,而是直接站着,在地里把玉米棒子脱成光穗。 看着手里饱满的颗粒,程怀谦道:“七两,这一亩地,会有几百斤的产量吗?” 沈笑也不确定,“我原来种陶舅老爷给的种子,种子好几茬,选最好的种子种下,才能一亩有个一百七八十斤的产量。 这回用你们带回来的种子,不晓得能不能超过三百斤。” “那我们掰完,然后称一下重量。”程怀谦掰的很快。 沈笑戳破他的幻想,“不脱粒不晒干,得到的重量都是假的。 而且,我也不愿意费那个劲来回折腾。” 程怀谦无奈,只好等晒干脱粒以后,才称重量。“那我们收完以后,先脱粒再晒。” “这个可以有。”沈笑提醒他道:“不过湿的不太好脱粒。 我以前,都是晒干后装进麻袋,用木棍捶的。” “那会影响下批做种子用吗?”程怀谦有疑问。 沈笑理所当然的道:“把最好的那些挑出来,用手脱粒就行了。 剩余的不做种子,当然是怎么快怎么脱粒。” 程怀谦在掰完玉米棒子后,试着直接脱粒,确实湿的有些费劲。 最后,他只好等着晒干了再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秋天最忙碌的季节。 接下来,整个八月后半月,他们都没有闲着,收割大豆绿豆各种豆。 刨花生,割高梁,收糜子,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就连八月十五那天,也是在玉米地里砍玉米度过的。 尽管夜色很美,月饼也很好吃,可是累了一天的沈笑,已经没有力气欣赏中秋的月亮了。 随着一车车的玉米被拉到新宅子晒起,打谷场晒的春玉米也已经干了。 全家老少齐上阵,将玉米粒从玉米穗上拨下后,一袋袋的称重。 林修尧迫不急待的来看数据,“差别大不大?” 沈笑也没有想到,三个地方的种子,种出来的产量都很接近。 “嗯,广西买来的种子亩产二百二十二斤,在广州从泰西人手里买的种子只种了半亩,有一百二十一斤的产量。 而海外岛上买来的种子,亩产有二百一十八斤。” 她空间里的亩产已经达到了四百多斤,将近有五百斤了。 林修克大喜,“比一般中拿田小麦的产量高。 当然,你们家一亩三石的除外。” 顿了一下,他又道:“看来,从泰西人手里直接买的,产量是最高的。 你们家这片地,算不上中等田,就是不知道夏天种在中等田的,产量会有多少?” 第二五三章 多少 这个沈笑不能做保证,她记得春玉米和红薯一样,比夏玉米产量高,“那要过些天,晒干了才知道。” 沈大伯高兴的很,这玉米棒子都快赶上麦子的亩产了。 他手里扬抓起一把玉米粒,“七两,明年收完小麦,在西南水洼地也种上玉米。 这比一季豆子都多,今年上等田的大豆,一亩才一百八十多斤。” 林修尧自然也知道,今年秋粮大多都产量不高。“沈大伯这主意不错。 明年可以多种一些,这玉米棒子面,也不错吃。” “蒸的馍,打的锅贴,都可以,也扛饿。 要是能和红薯一样,一亩一千多斤就好了。”沈大伯觉得,玉米棒子比红薯当口粮更合适。 林修尧笑道:“我也希望一亩千斤啊。” 沈笑听着他们的希望,暗自摇头,玉米,哪怕在另一个时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有的地方的产量达不到千斤,更何况是在农业化的古代。 程怀谦将沈笑拉到一旁,“七两,要是用那些种子,能一亩多收百斤吧?” “麦子能多收,玉米也一定能的,不过,具体收多少斤,看我们明年种出来的效果吧。”沈笑只所以这样认为,关键还在于玉米的种子,和麦种是不一样的。 程怀谦想到爹和林九爷买的种子,道:“七两,从苏禄买来的种子,好像是产量最低的,我们明年还种吗? 你当初种的时间,让我们把它们隔开老远,是不是怕产量低的影响高的。” “有这个想法,只是,这些种子基本上应该出自一个地方。”沈笑记得,这些都是从同一地方传向各地的。 她道:“可能,在广西种的,已经适应了我们的土地,才会更高一些。 将来,这些种子,种好了应该都会长的不错。” 他们正说着话呢,沈村长和几位老人,就找向沈大伯,希望可以买些种子种。 沈大伯当然不会拒绝大家,乡里人家,种东西都喜欢成片成片的。 林修尧也鼓励大家种,他道:“今年天旱,这玉米棒米结的也不错,说明它和红薯一样,都能扛旱。 多种一些,到明年麦收前,大家的口粮就更多一些。” 他这样一说,大家更愿意种了。 沈大伯满口答应了大家,心底却在疑惑,待到送走了林县尊,他问沈笑:“七两,怎么这回,不见县尊说买种子的事?” 沈笑也不知道,但是她有一些猜测,“大伯,麦子我们一共卖给他三千斤,其中一千斤被拉走了。 麦种么,大家年年都是有的。 但要是玉米他再买,咱们村可能就种不上了。 这种子,可不像红薯一样,在他家乡能运来好多。” 沈大伯不是个糊涂的,他仔细一想,就明白了,“林县尊是紧着咱们村先种。 要是明年种好了,那就可以像红薯一样,全大周都能够种了。” 沈笑颌首,“大伯,这种子定然不止一处有,别处,比如” 福太爷问道:“就是这个价钱,还不知道是多少?” 这玉米棒子,和麦种不一样,它粒大,种一亩五斤种子就够了。”这个沈笑不能做保证,她记得春玉米和红薯一样,比夏玉米产量高,“那要过些天,晒干了才知道。” 沈大伯高兴的很,这玉米棒子都快赶上麦子的亩产了。 他手里扬抓起一把玉米粒,“七两,明年收完小麦,在西南水洼地也种上玉米。 这比一季豆子都多,今年上等田的大豆,一亩才一百八十多斤。” 林修尧自然也知道,今年秋粮大多都产量不高。“沈大伯这主意不错。 明年可以多种一些,这玉米棒子面,也不错吃。” “蒸的馍,打的锅贴,都可以,也扛饿。 要是能和红薯一样,一亩一千多斤就好了。”沈大伯觉得,玉米棒子比红薯当口粮更合适。 林修尧笑道:“我也希望一亩千斤啊。” 沈笑听着他们的希望,暗自摇头,玉米,哪怕在另一个时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有的地方的产量达不到千斤,更何况是在农业化的古代。 程怀谦将沈笑拉到一旁,“七两,要是用那些种子,能一亩多收百斤吧?” “麦子能多收,玉米也一定能的,不过,具体收多少斤,看我们明年种出来的效果吧。”沈笑只所以这样认为,关键还在于玉米的种子,和麦种是不一样的。 程怀谦想到爹和林九爷买的种子,道:“七两,从苏禄买来的种子,好像是产量最低的,我们明年还种吗? 你当初种的时间,让我们把它们隔开老远,是不是怕产量低的影响高的。” “有这个想法,只是,这些种子基本上应该出自一个地方。”沈笑记得,这些都是从同一地方传向各地的。 她道:“可能,在广西种的,已经适应了我们的土地,才会更高一些。 将来,这些种子,种好了应该都会长的不错。” 他们正说着话呢,沈村长和几位老人,就找向沈大伯,希望可以买些种子种。 沈大伯当然不会拒绝大家,乡里人家,种东西都喜欢成片成片的。 林修尧也鼓励大家种,他道:“今年天旱,这玉米棒米结的也不错,说明它和红薯一样,都能扛旱。 多种一些,到明年麦收前,大家的口粮就更多一些。” 他这样一说,大家更愿意种了。 沈大伯满口答应了大家,心底却在疑惑,待到送走了林县尊,他问沈笑:“七两,怎么这回,不见县尊说买种子的事?” 沈笑也不知道,但是她有一些猜测,“大伯,麦子我们一共卖给他三千斤,其中一千斤被拉走了。 麦种么,大家年年都是有的。 但要是玉米他再买,咱们村可能就种不上了。 这种子,可不像红薯一样,在他家乡能运来好多。” 沈大伯不是个糊涂的,他仔细一想,就明白了,“林县尊是紧着咱们村先种。 要是明年种好了,那就可以像红薯一样,全大周都能够种了。” 沈笑颌首,“大伯,这种子定然不止一处有,别处,比如” 福太爷问道:“就是这个价钱,还不知道是多少?” 这玉米棒子,和麦种不一样,它粒大,种一亩五斤种子就够了。” 第二五四章 欢迎 沈笑的这个想法,非常的好,受到全村的欢迎。 这一下子,打谷场和沈家的新宅院热闹了,几乎全村人都来帮忙脱粒。 这阵势,沈笑完全出乎意料,她忙问管氏:“伯娘,咱们不是就请了二三十来人吗?” 管氏也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不过她有自己的判断,“昨天,你大伯找你八叔他们,说了咱买的种子一斗八十文,能种两亩多地。 谁要的话,家里不收钱,就一斤脱壳的高粱可以换一斤玉米种子。 估计是大家都想种,就来干活抵帐了。” 沈笑勾勾头,又看了看新宅子大院里乌泱泱脱粒的人,见到昌林和小拴子手拉手,在玉米堆前绕着大人玩儿。 院子里好几处的玉米棒子堆儿,都围着不少大人小孩儿,或放着大笸箩,或撑着个麻袋,都在将一根根玉米棒子脱粒。 沈笑和拿着锥子穿玉米粒的程怀谦,悄悄的挥手打过招呼就退出门外。 她出来就道:“伯娘,我们可是说好的,一人一天三升脱壳的高梁,也就是三升玉米棒子粒儿,算下来不过一分二厘银钱。 可你看,连大成哥,小舟哥还有卢大伯,他们这些男劳力都来了。 这工钱,怎么发?” 管氏心里瞭亮,转身准备回老宅拿麻袋,一边道:“就按说的发,他们不傻,三升玉米粒儿,能种六七分的地,那收的就是一百多斤粮食了。 一家来三个人,那就能得两亩地的种子。 三十多文买两亩地的种子,稳赚不赔。” 沈笑想想也是,“可能是村长叔他们,专门把我们买种子的价格,给大家说了。 到底是族长,会办事。” 管氏斜她一眼:“是你把做粉条的法子让出来,族里才事事给家里使劲的。” “那也不亏,咱又不指着这个赚钱。”沈笑觉得值。 管氏轻戳她额头,“学会你大伯了,不指这个不指那个的。 挣了两回大钱,看不上这点儿小钱了?” 沈笑往后一跳,躲开伯娘的一指神功,嘻嘻笑道:“哪能呢?现在糖都便宜了。 我这不是话赶话,就说了一句么?” 这一跳,正巧被赶来的赵奶奶看到,她笑道:“你们娘俩又在亲香了。” “赵婶子。”管氏行了个万福礼。 “赵奶奶,您怎么有空出来玩,卢五婶子不是刚满月吗?”沈笑也随着伯娘行礼。 赵奶奶挽了挽袖口道:“出月子她就能顾着身儿了。 怀孕时喝了你家送的玉米棒子面糊,就老想这一口儿。 这不,一听说你家能换玉米种子,自己扔下孩子就想来。 那没出月子多久就可劲儿干活儿,会落下病的。 我就给她锁家里了,老太婆我脱个棒子粒的活儿,还是能干的了的。” 沈笑给她让路,老太太虽然是赵族长的本家亲戚,但却是个敞亮人,她道:“赵奶奶,我舅公和木匠爷爷制了好些个锥子,您找我大嫂领,使唤锥子好脱粒儿。” “唉,晓得了,不和你们说了,我这都来晚了。”赵奶奶一摆手,就进了大门找周氏去了。 沈笑则是抱住管氏的右臂,娘俩说笑着回了老宅院子,却是见到好久不见的朱掌柜,正和大伯在说话。 朱掌柜一见沈笑回来,连忙迎上拱手,语气特别的亲和:“沈小姑娘回来了,昨天盘完了帐,就想着今儿个给你送过来,别耽误了周转。” “朱掌柜客气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来送钱的人。 请了朱掌柜再次进屋坐下后,沈笑道:“这回卖的还挺快,两千斤不到一个月就卖完了。” “赶上两头过节了,八月十五过完,紧接着就是九九重阳节。 蒸糕甜饼菊花酥,哪个都是要用到糖的。”朱掌柜欠了欠身,道:“不知,这次我能够取走多少货。” 上次,沈笑他们讨论京里白糖生意,也没有找出什么对策。 不过,还是准备了一千多斤红糖熬出了白糖,以备使用。 毕竟大伯和伯娘在县城买了铺面,入股与管家两位舅舅开了一个点心铺子。 自家又有熬糖的本事,当然不可能多花钱去外头买糖用。 这糕点之类,多数来说用白糖做的,要比红糖做的外观更美。 且因为管二舅白案手艺上乘,又有沈笑从空间书房里找到的宫庭配方,点心铺在中秋节前,大卖了一场。 也是凑巧了,当时粮价往下降的时候,白糖的卖价竟然也在下降,一斤零卖竟然只要一两六钱。 比之往年包装最精美的上等白糖,足足便宜了二两。 还有人专门找到管二舅,说是一次买三百斤,可以一两三钱送货。 管氏当时就下了决定,把白糖送到点心铺去卖。 这些散装白糖,因着降价和过节,也卖出了一些。 沈笑想着,不晓得是哪位大神,强硬挤压了京城的糖价。 等到重阳节过完,怕是光卖散装白糖,伯娘就能把买铺子的钱挣回来。 “朱掌柜,最近农忙,我还没有来的及和郡主商议价格。” 都已经是九月天了,朱掌柜坐着却是额头冒了汗,他略一擦拭,笑道:“沈姑娘见笑了,老朽这次得谢谢您没去和郡主商议。”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位挤占京城糖市的神秘人物,会一下子把白糖价拉那么低。 也亏了他当初慬慎,别人上门说进价一两五钱时,他只进了五百斤,零卖一两六钱倒是没亏。 说着,他就起身向沈笑作揖。 沈笑急快的侧身避开,沈大伯在一旁扶起朱掌柜,道:“她小孩子家家的,哪能受得起这个。坐,坐。” 朱掌柜谢过,将帐册拿给沈笑道:“两千斤的糖,全部是一两三钱批量出的货。 京中的糖价,一日三跳,没有买送之后,一斤白砂糖的零卖价,从三两一直落到现在的一两六钱,还请沈姑娘细查。” 若是那时沈家找郡主说一两银斤糖供货,那自家每斤就白白少挣两钱。 两千斤,就少挣四百两银子,甚至更多。 沈笑接过帐册,看到上面都是二百斤三百斤的出货,挑眉道:“那以后?” 第二五五章 大方 朱掌柜连忙道:“郡主高瞻远瞩,姑娘也是个有成算的,还是依之前的定策。” 沈笑合上帐册,笑道:“家里今次只有一千斤的白糖了,朱掌柜以为九月份够用吗?” “够用的,店里正常年月,每月出一千斤左右,但是现在好些个店里因为降价,压了许多货,咱们店里过完节后,可能就出不了那么多了。”朱掌柜这回,连咱们两字都用上了。 唉,他这回算是枉做小人了。本来算计着,一两进货价,往后零卖一斤能挣一两四钱,都不料…… 沈笑沉吟片刻,又道:“我这里每个月会备下一千斤,若是哪次你急需更多,还请尽量提前两三天告知。” 熬糖是很快的,但是脱色去渣也需要一个过程。 家里现在买的起两三千斤红糖,但是不适合存太多货,只有冬天下大雪了,他们才会多备货。 不过那时,就让大哥二哥到京里的宅子熬制,省的来回运调麻烦。 “比如过年之前,若是大批的要货,我们得好好准备一番才行。”她找郡主合作,看重的是隐形的保护,所以,朱掌柜这边的事,都是小事。 朱掌柜终于放下了心,绸缪日后,就说明沈家把他这事儿翻篇儿了。 “这您放心,年前也是销货的好时间,我一定会安排好一切。” 他将准备好的六百五十两银子,给沈笑点清。 又心满意得的,从沈家拉走一千斤的白糖。 …… 顾道长推来几袋玉米,和沈大伯一起用锥子,隔两排穿一串玉米粒。 而沈笑,就在一旁拾起两个穿好的玉米棒子,将它们十字交叉,用力一磨,玉米粒儿刷刷的就掉到大笸箩里了。 沈大伯道:“你二舅说,上回做的玉米瑰玫馅饼和发糕,既实惠又好卖,说是挑下不做种子的,再磨些重箩细面给他送去。” “等称完重挑拣好,就给二舅送去。”沈笑两根棒子,磨的很快。 顾道长也道:“多磨些,回头闲云子来帮忙探过水脉,一并送他些吃。” “没问题。”今年收成多,沈笑也大方。“舅舅家,大姐字,武先生,谭秀才家,咱们都送些。” “舅公,您不是说清月观的茯苓饼做的好,卖的也多么? 他们观里,要不要从咱们家买些白糖用。” “他们观里的糖,都是白得的,哪用的着买呀。”顾道长手指一下屋顶,道:“你以为今年的白糖价怎么掉的?” 沈笑明白了,原来是皇帝出手了。 只是好好的,皇帝老爷为什么要打压糖价呢? …… 皇家书院阅书楼顶层,宣德帝正与陶然陶舅老爷下象棋。 凛烈的棋风,夹杂着必胜的决心,杀的陶然节节败退,只好收马回防。 “陛下,臣输了。”陶然回防不及,被皇帝将死了。 宣德帝两手一拍大腿,“痛快。” 他接过夏公公奉上的甜白瓷茶瓯,将蒙山云顶饮而尽。 笑道:“琼州这批白砂糖,一下将那些个人的商路全收了。 哼,敢顶风抬高粮价,就要受得住损失。 朕不记较他们赚富绅权贵的银子,却恨他们不知足,将悠关平民的粮价一抬再抬,米价差点就冲破六钱一石了。 多亏陶先生的良策,不仅教训了他们,也使朕的内胬丰富不少。” 陶然不敢居功,拱手道:“是常宁郡主神来一笔,才能让我们的白糖趁际挤进来。”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打算从天津做起,一点一点吞食京中糖商的份额。 不料常宁郡主的糖果店来了个买就送,让他们一下找到了突破口,十几万斤白糖一下涌进,迅速以低价供应了许多店铺。 把持京中糖粮的那几家,当初合到一两五钱进来的糖,只能降价一两三钱出。 宣德帝很是高兴,自家宝贝孙女无意中助了自己一把。 看到那几家亏本难受,他就高兴的能多吃一碗饭。 然而,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宣德帝刚刚畅快笑完,龙隐卫统领就来报,一个时辰前,守斋郡主薨。 …… 香河别院中,秦素一身斩衰粗麻重孝跪在灵前。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是程夫子的孩子。 十几年来,父母兄妹对自己关爱有加,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父母的亲女。 程宁上过香,换上孝服陪秦素跪下,“纯和,夫子留话说要火葬,时辰快到了。” 秦素微微颌首:“她说要我送她和我生父回家乡。 希望把他们一起埋在海边,从此再也不分开。” 良久,她又道:“常宁,她总是手把手教我骑射,一年之中有近半时间,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可是,她为什么从来不认我?” 程宁深吸一口气,“她和你爹带一队夜不收潜入北疆,都不确定自己能活着回来。 终于回来了,却是带着你生父的骨灰,半副残躯。 纯和,她不是不想认你,有好几次她都想告诉你,可是她忍住了。” 秦素无声的落泪,她那天听到了夫子和奶娘的谈话。 夫子说,每当看到自己和父母共享天伦时,她就不忍打断。 她说,希望自己生活在和美的家庭,每天像只快乐的小鸟儿,飞来飞去。 “常宁,你说,这会儿她见到我爹了吗?” “应该见到了。”程宁轻声道。 …… 一天的时间,新宅院和打谷场两处的玉米粒儿,都已经脱完粒。 不过因为天黑了,就没有称重。 看着分开放置在两间倒座里的麻袋,沈远道:“今晚,我留在这里值夜。” 沈志却是道:“大哥,还是让我先住新房子吧。” “你们都回家里住,今晚上我和你们娘住这里。”沈大伯摸着一袋袋粮食,断然截下了这个差事。 麦子一亩收三石时,他也是激动的一夜睡不着,现在玉米又收这么多,以后孩子们真的饿不着了。 “七两,这一麻袋就差不多是一百斤透头了。 如今,总共装了七十多袋。一亩地,应该能有两石粮食吧。” 沈笑点头,“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份种子的产量更高。” “我知道。”沈志过手了打谷场晒的每一袋种子,“舅公从广西买的种子,种出的粒更大一点儿,也更重一些。 隔壁房间差不多有四十袋。” 第二五六章 风调雨顺 “具体多少,咱们等林县尊来了再称吧。”沈笑估摸着能够亩产二百多斤。 “过几天就是重阳节,林县尊近几日可能不会来。”程怀谦道。 沈笑道:“林县尊十分重视农桑,明天我们去请他,他一定会来的。”她扭头问沈大伯道:“大伯,初九是这好日子,我们那天搬家吗?” 沈大伯让孩子们都出去,道:“九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明天都通知亲戚们来。 去年养的鸡鸭,现在也长的壮壮的,我们好好招待招待大家。 大郎,你到你岳父家订只羊来。 去时,别忘了多给亲家装些白糖。 今年盖房子,家里没少收你岳父送的羊肉。” “爹,我会的。”沈远对老丈人,那也是当亲爹孝敬的。 沈志听罢,往沈大伯身前靠了靠,“爹,那我?” 沈大伯斜他一眼,“少不了你的。 二郎呀,这月你都要成亲,明天给你岳家送礼请人后,别再有事没事往县城跑了。” 沈志着他道:“爹,我那都是去卖菜卖果子,办的正事儿。” 后面跟着的沈笑他们,都偷偷的笑,沈曜道:“二哥是男生外向,他先是找我和七两借了钱。 下聘时,又偷偷找娘,给加上一对金镯子,和一对金耳饰。” 沈笑也道:“二哥对未来二嫂,那是真舍得。” 这事儿,沈远也是知道的,当时,他就想拿攒下的银子去给妻子打些金饰,可是周氏不同意,说是自己用不那些。 她道,看重的是自己的人,什么金银玉饰的,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沈远是个通透的,虽然没有给妻子打金饰,却是请大妹沈悦,帮自己在县城,挑了一种最好的口脂,送给了妻子。 …… 三十二亩的秋玉米,究竟亩产多少,待到次日林县尊亲至,过称一称之后,林修尧叹道:“中等田的夏玉米,并不比下等田的春玉米多收多少啊。” 沈笑将自己整理好的记录滕抄本给了他,然后道:“春玉米从种下到完全成熟,时间是一百三十天。 而夏玉米因为气温升高,只要百天左右就能成熟。 春玉米的亩产自然要多上一些。” 族田收的玉米粒,一半用广西买的种子,亩产有二百三十六斤,另一半亩产二百二十斤。 具此推算,明年若是在中田上田种春玉米,产量定然不会低的。 前提是,明年的天时不能比今年差,可这个谁也保证不了。 只希望,来年风也调雨也顺。 林修尧仔细看完手中的记录,又传给一起来的高师爷看。 “你倒是分配的正好,两种种子都分别种了十六亩。正好能够一对一对比。”林修尧从门囗墙下拿下一串编着辫挂起的玉米棒子, 道:“这些挂着的,是春玉米还是夏玉米?有没有将这些重量算进去?” 陪着一起的沈大伯道:“老宅挂着的是春玉米,这里是夏玉米。 全部都称重后,又估减去多余的重量,和脱粒的加一起了。” 他指着好几处挂在日头下的玉米棒子道:“这些个我们都是按挑麦种的方法,筛选出的最大粒儿。 到时候,可以专门有一两亩种它们。” 林修尧翻转着手里的玉米棒子,“沈大伯,这些能否卖给我几串? 今年,我家庄子种的玉米,也会送些过来。 我想放在一起对比一下。”这也是林修尧没有将沈家种的玉米,上禀的原因之一。 他在等,福建老家那边的产量和实物送来。 确定这玉米可以适应不同地域,产量优于大豆后,他才可以上表奏请推广。 “什么买不买的,县尊尽管拿几串走。”又不是几十上百斤,沈大伯哪里会收他的钱。 林修尧也不客气,当下就取了几串给扬帆拿着。 他在新宅子四处转悠,见每个院的房间,都配了家什,心道沈大伯真是个能干的。 然后又问道:“过几天,是不是该收红薯了?” 沈大伯摇头:“还欠一点儿火侯儿,再长长。” 沈笑也是道:“寒露早,立冬迟,霜降收薯正当时。 县尊,晚几天收夏红薯,斤两也会多些。” 林修尧一乐,“还说这说法?” 沈笑肯定的点头,这是另一个时空的彦语。 “霜降时收的夏薯,个头足,吃着也更好吃。”连着种了三年红薯,沈大伯已经有经验了。 林修尧颌首:“希望今年的夏薯,多收一些。 等到入冬你们制粉条,原料就足足的了。” “作坊里,已经收了好些个春红薯了。 只朱老板一家,就十几万斤,说是到收了夏薯,还会再送来十几万斤。”沈大伯他们,已经在族学的后院,又盖了一个大仓房,专门放红薯用的。 沈氏作坊已经打了一口大水井。 还同村里其他几姓手里,买下了磨坊后的空地,打算收完秋之后,就扩建沈氏作坊。 “朱老板啊,可惜了。”林修尧来了县里任职,朱老板是头一批支持自己的人。 沈笑有些好奇,上次听朱老板说分家了,可是县里愣是没有一点儿传闻。 朱家治家之严,可见一斑。“县尊,朱老板就一间铺子也没有分着?” “只分了些田地庄子,几条船,还有三河的一片林地。”林修尧也是知道内情的,“通州最大的那间茶楼和船队,还有县城的永福楼,田庄祭田等,都分给了他两个弟弟。 说是朱家老太太说了,朱老板会做生意,他两个弟弟不擅此道。 多分些铺子有进项,不至于拖累他。” 沈笑有疑问,朱老板是长子,怎么没有分到祭田?他们族里也没有人张目么,“大伯,朱老板是他家老太太亲生的吗?” “还真不是。”沈大伯也叹道:“当年朱老爷成婚十载,迟迟没有孩子,就听了劝,从旁枝抱来了朱老板。 过了三年,才接连生下一女两子。” 顿了顿,他又道:“只分这些家业,看来是朱老板还归本家了。” 林修尧发现,真是人老成精,他道:“大伯说的没有错,朱老板还归本枝了。 其实,朱家族老们也有些人对此事十分不满。 可是,朱老板自己情愿回归本家。” 第二五七章 醉话 沈笑暗自嘀咕,若朱老板自己科举有官身了,此事怕是要另当别论了。 不过,朱老板本人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听说沈笑家重阳节搬新宅暖房,一早就派儿子送了份厚礼。 这天的宴席,全都摆在了新宅子里,别看人多,绝对能够盛的下。 都是用粗瓷大碗盛放,八大碗,炖羊肉、烧黄鱼、酱鸭、大肉丸子、炒鸡丁,炖猪蹄、冬瓜粉条烩菜,凉拌萝卜心里美。 个个都是实在的硬菜,沈家兄弟就领着本家人上菜。 三合面馍头,二合面贴饼,更是一篮一篮的往上拿。 沈笑和程怀谦被伯娘安排在老宅看家,虽然搬新院子了,但是管氏没打算常住。 老宅的许多东西,都没有搬过去,特别是银子,全家人都还放在老宅里。 周氏早早给他们两人准备好了饭菜,还把酱鸭给两人多盛了一份儿。 福太爷这桌,林县尊也在坐,不过他是以晚辈的身份来的。 自然让几位年老的老太爷坐在了上首。 看着来穿梭在席间的沈家小一辈,又看着这一连四个青砖大宅院。 而福太爷脸上笑的红光闪闪,为啥? 还不是因为沈大伯家这日子起来了,带动的全族都有奔头。 而沈大伯的爷爷,和福太爷是堂兄弟。 福太爷的太爷爷和沈四爷的高祖爷爷是兄弟。 宴罢归家,福太爷醉了,还和老伴儿道:“咱们这一支,又起来了。 想当年分明都是一个祖宗,我太爷爷身为继室子,分家却只得了老八那院五间柴草房,到我爷爷生了大伯和爹兄弟两个。 硬是跑船挣下了一份家业,咱们这才买下几处宅地盖起了瓦房。 大伯三个儿子,大堂哥中了童生,二堂哥早慧夭折,三堂哥中了秀才。 虽然老八这个村长,和伯文年少时遇上战乱没进学,可下一代都出息。 先哥儿如今在族学教书,曜哥儿考中了童生,不比他嫡长枝差。” “陈年老事你倒记得清。”福太奶将人盖好被子。 她接过沈先递来的湿布巾,给福太爷擦脸,听他唠叨。 好不容易哄睡了,她坐在圈椅上和沈先道:“先哥儿,祖宗们分家的事,那都是如风消散了。 人的心,都是偏的,可父母生恩养恩比那田产房宅贵重。” 沈先半跪着,在她身前道:“太奶,孙儿晓得。爹娘养大我们,都是不易的。 好男不吃分家饭,孙儿不会和大哥三弟挣。” 福太奶拍拍他的头,孩子从小就懂事儿,不如大勇得宠,又不如方哥儿讨喜。 平常话不多,却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不骄不躁。 “先哥儿,你爹娘生养你们兄妹五个,还都养大成人。 给你大姐大哥二姐他们办完婚事,已经是手头不宽绰了。” “太奶,我知道的,所以我才县试不中后,就到族学来教书。 我听大哥说,远哥以前读书也很灵光,可当时七两他们又小,文大伯又伤着。远哥就要求回家了。 书不丢,等攒些钱,过几年再试一试。 实在不中的话,孙儿也会像远哥一样,踏实过日子。”沈先有自己的打算。 福太奶很高兴,道:“好,好。 回头,多找你茂小叔和曜哥儿请教请教。” 这边也有些醉意的沈四爷被孙子沈松扶回家时,已经有些醉了,“松哥儿啊,以往,都是咱们这支最风光。 可现在,你爹兄弟几个接不上力,你们堂兄弟里,又没有个会读书的。” 烈祖太爷 天祖爷 ↓ 1沈高祖→2高祖兄弟之子→福太爷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太爷爷11曾伯爷↓ ↓↓ ↓↓ ↓ 爷爷与沈四爷五服最后一代 (兄弟夭折)大儿爷↓二儿↓ ↓ 沈大伯老大二伯三12夭 村长8 ↓ ↓↓↓ 沈远沈勇沈力 沈志 沈曜沈先大路 沈笑沈方 排行 沈忠1 村长哥,战乱亡 沈三伯3 沈义4 沈五 沈六 沈大伯7 沈村长8 沈九 沈十 沈十一 沈十二,沈三弟,过继福太爷,夭亡 沈十三 沈十四 沈十五 沈善16 沈十七,种紫云英17,妻后庄程氏八姑 沈十八 沈十九,旭哥儿爹19 ← 上一代 沈四爷 沈八爷 沈九爷在七太奶家左邻 沈十爷 沈笑爷爷123? 上上一代 沈笑太爷 沈七太爷 沈福太爷→与沈笑太爷一个爷爷 沈笑暗自嘀咕,若朱老板自己科举有官身了,此事怕是要另当别论了。 不过,朱老板本人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听说沈笑家重阳节搬新宅暖房,一早就派儿子送了份厚礼。 这天的宴席,全都摆在了新宅子里,别看人多,绝对能够盛的下。 都是用粗瓷大碗盛放,八大碗,炖羊肉、烧黄鱼、酱鸭、大肉丸子、炒鸡丁,炖猪蹄、冬瓜粉条烩菜,凉拌萝卜心里美。 个个都是实在的硬菜,沈家兄弟就领着本家人上菜。 三合面馍头,二合面贴饼,更是一篮一篮的往上拿。 福太爷这桌,林县尊也在坐,不过他是以晚辈的身份来的。 自然让几位年老的老太爷坐在了上首。 看着来穿梭在席间的沈家小一辈,又看着这一连四个青砖大宅院。 而福太爷脸上笑的红光闪闪,为啥? 还不是因为沈大伯家这日子起来了,带动的全族都有奔头。 而沈大伯的爷爷,和福太爷是堂兄弟。 福太爷的太爷爷和沈四爷的高祖爷爷是兄弟。 宴罢归家,福太爷醉了,还和老伴儿道:“咱们这一支,又起来了。 想当年分明都是一个祖宗,我太爷爷身为继室子,分家却只得了老八那院五间柴草房,到我爷爷生了大伯和爹兄弟两个。 硬是跑船挣下了一份家业,咱们这才买下几处宅地盖起了瓦房。 大伯三个儿子,大堂哥中了童生,二堂哥早慧夭折,三堂哥中了秀才。 虽然老八这个村长,和伯文年少时遇上战乱没进学,可下一代都出息。 先哥儿如今在族学教书,曜哥儿考中了童生,不比他嫡长枝差。” “陈年老事你倒记得清。”福太奶将人盖好被子。 她接过沈先递来的湿布巾,给福太爷擦脸,听他唠叨。 好不容易哄睡了,她坐在圈椅上和沈先道:“先哥儿,祖宗们分家的事,那都是如风消散了。 人的心,都是偏的,可父母生恩养恩比那田产房宅贵重。” 第二五八章 花椒 沈松把沈四爷的手按到薄被下,淡笑道:“爷爷,不是只读书考功名一条路的。 你看我七叔,领着远哥儿七两他们,光是种地,也不少收益。” 沈四爷哼道:“难道一辈子种地? 你种一年地,五亩上田夏收才有十来石粮食。 秋收不过几石,可是交税交役银之后,剩下的粮都不够口粮。 看你将来如何养活妻儿,如何供应你的儿子进学? 哪怕不科举,就是跑商也是要本钱的。 再说,你伯文叔那是冬天种菜挣了钱,不是种粮挣钱。” “爷爷,我还没娶亲呢,再说我能养活的了。”沈松无奈的哄着。 沈四爷忽的坐起,抓住他道:“松哥儿,你看二郎马上都要成亲了。 连沈拾家的大丫,也会在月底出嫁。 要不,你也在这月选个日子结婚。” 沈松哭笑不得,这老头儿总是想着法子催婚,“爷爷,这请期也不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孙儿保证,定然会今年把大苗子娶过门,明年给您生个小曾孙或曾孙女。” “好好好。”沈四爷满意了,倒头就又睡下。 沈松简直是哭笑不得,不过,爷爷说的对,自己不能指着地里的出息。 他还有弟弟和堂弟,分家以后,自己落不了多少地。 只一想,他就决定来找沈远,和他学习怎么种暖棚。 还有就是,找七两问问,她的生意…… 说干就干,他起身来到沈笑家的新宅子,发现除了婶子们,兄弟们都不在。 “松哥儿,家里有啥事儿?”沈忠家的放下洗着的碗,迎上他问道。 沈松忙道:“娘,我来找远哥儿兄弟,怎么不见他们。” “他们都上二号地去了,说是要再挖几个暖棚,过几天就该下种种辣椒黄瓜了。”沈忠家的拉他到一旁。 “松哥儿,你爹和兄弟都在那儿,你的手不能太费力,就别去了。” 沈松心下一动,“娘,爹也准备挖暖棚了吗?” “嗯,你爹他们兄弟们商量后,想着半坡现在有泉有渠,开些暖棚种菜。 好几家都去学了,准备先把你文大叔家的挖好,再一起去半坡挖。”沈忠家也是很支持的。 谁不知道,伯文家能盖几个宅院,都是因为冬天卖青菜,挣下来了钱。 沈家村好些人算术都可以的,有那精明的,早就估摸出沈大伯家光开荒,就把皇帝爷爷赏的银子花完了。 盖房子的钱,只能是卖菜挣的。 “那我得去看看。”沈松迫不及待的离开,都没有看到他娘从后面想抓住他的动作。 …… 二号地上,沈家村好些个男劳力都在,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钎,筐,在撒好石灰的圈内挖土。 就连谭秀子也在,他已经决定,回去自己家后院也学这边挖一个暖棚。 “七两,这往下挖的尺寸,比冬天我们这里上冻的尺寸深的多吧。”谭秀才看到沈笑画的简易图纸道。 “是的,后墙夯成厚厚的倾斜面,正好可以取用这些挖这来的土。”沈笑指着图上的梯形道,“可以有效的保持暖棚的温度。” 谭秀才连连点头,陶舅老爷则是道:“七两,我能把你这法子抄走吗?” 沈笑笑道:“舅老爷可以再重新画,我这都是随手画的,不标准。” 陶舅老爷则道:“实用就行的。” 他们正在讨论着怎样使暖棚后墙侧墙连接更紧密时,沈松也来了。 他没有找沈远他们,既然爹和二叔已经要种暖棚了,他就不掺和这事儿了。 看到两陶谭两位先生拿着图指到施工挖土的地方,而沈笑一个人往鸡舍那边去。 沈松紧跟了上来,“七两,能耽误你一会儿吗?” “松大哥。”沈笑停下等他,“你有啥事儿?找大苗姐吗?” 她手指微动,指向远处正和一群姑娘嫂子采摘晚熟花椒的大苗。 沈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二号地东侧,用荆棘树充栅栏的那一处,那个头戴蓝巾,身着青布衣衫在花椒树边采椒的人儿。 红红的花椒在树叶的映衬下,更显亮色。 或许他眼神太过专注,大苗也抬头望了过来。 一旁的大勇媳妇看到,笑言:“郎情妾意呀。” 大苗脸一红,笑着垂首:“嫂子净是取笑人。”说着,她就闪开,把手里的花椒,轻轻放到地上的篮子里。 “哎哟,大苗,你可不能叫我嫂子,咱们这一辈的就松大哥最大。”沈大勇媳妇连连摆手,引的几个小媳妇就是就是的随声附和。 大苗不好意思的跑到另一处,和大花他们一起采摘。 这边厢,沈笑也看的直乐,在大苗姐躲远处采摘时,她咳咳两声,拽回沈松的注意力。 “松大哥,什么事儿你说呗。” 沈松右掌轻握,掩口轻咳道:“七两,我想从你这进些白糖卖。” 沈笑心里道,家里几次来回运货,又给县城的二舅的店心铺送糖,落到不少人的眼里了。 都知道他们家帮郡主周转红糖生意,白糖的事,大家却是不知道的。 “七两,是那天我去管二舅的顺心斋买点心时,搭了二郎的车才知道。”沈松一看七两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二郎说,郡主给的价格低,管二舅才一敢买的一些的。” 沈笑沉吟片刻,道:“松大哥,你打算要多少,我得去找人问价备货。” “三千斤。”沈松一张口就数量不低。 “松大哥,一斤糖二舅进价可是一两三钱,熟人价也得一两二钱。且还需要现银结帐。”沈笑委实一惊。 沈松颌首,道:“七两,我付的就是现银,只是,这个价格能和郡主那边再商量一下吗?” “急着要货吗?”沈笑不觉得沈松会晃她,松大哥在外好些年,据说除了离家时带了二两银子,这些年从没有要过家里的钱。 看来他在外面,是有些自己的门路的。 “倒是不急,能在年前给就行。”沈松道:“南方的糖店,往年一斤白糖最高卖价二两。 可是进价,却只有一两而已,有的更低一点。 所以,我想着你这边能谈到一两的话,就不用到南方去采购了。” 沈笑想了想,道:“松大哥,我尽量去给你谈。” 第二五九章 谁 这章没有写好,又删了,请明天再订。 目送沈松离去的背影后,沈笑转身踏进了圈起的草地处。 现在,已经是秋季,养少大半年的鸡,有的差不多已经开始下蛋了。 去年,这里只是搭着鸡窝,家后院也没地方养那么多鸡鸭,沈笑才会与大伯商量,卖掉了它们。 今年盖好的这一溜儿鸡舍,里面有几道暖墙,就是到了冬天,也能烧炕取热的。 这些鸡鸭鹅,就不准备再卖,而是养着下蛋。 过了夏天的暑热之后,秋天时鸡每天都下蛋,可以达到两年多的高产。 一年差不多能收二百多个鸡蛋,至于鸭子,就不去想了,能隔一天产一个就是勤劳了。 没有多久,沈笑就在鸡舍摸到百来个鸡蛋。 拎着两个篮子往外走时,正好大嫂周氏来收鸡蛋。 她一看收了这么多,就道:“草丛里应该也有,我去看看。” “大嫂,你说下个月,我和舅公去一趟福建,大伯和伯娘会同意吗?” 沈笑这一问,周氏差点把手里的篮子掉了,“七两,我虽然不知道福建在哪,但是我人说过,那离京城三千多里地。” “七两,你去京城几天,爹娘都没睡好,你要是去那么远,爹娘干脆就不用睡了。” 沈笑有些歇气,她只所以一直不敢和伯娘提,就是担心这个。 “大嫂,我……” 周氏知道她要说什么,“七两,这事儿,嫂子不敢和娘提。” “好吧。”沈笑一脸失落的离开。 周氏想了想,到底没有喊她停下。 夜里,独自一人睡在秋实院的沈笑,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就进到空间里练剑。 只到把自己累的不行,才洗洗睡下。 一连几天,沈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伯娘提起此事。 直到大家又搬回了老宅,也买来了沈松要的三斤多斤糖 可是,早上在后院练完了剑,还没有吃饭时,大苗就跑来了。 “七两,快去看看,鸡舍里的鸡鸭,少了十来只。” 她这一声,沈笑和三个哥哥,急冲冲的跑到二号地。 后面沈大伯他们也一起跟来,去年一年,搭些鸡窝都没有丢过鸡,怎么盖了鸡舍,反而会少了鸡鸭? 眼看大家要一窝蜂的进鸡舍,沈笑拦下道:“先别进,昨天把它们赶进去时,还是够数。 说明有人摸进了这里,我们先进一两个人,查查痕迹再进。” 沈大伯喘匀了气,道:“好,七两,你心细,先查一遍。” 沈笑点头,先在外围观察四周的脚印。 程怀谦他们则在更外围检查着,昨晚上,这里找了宝哥儿值夜的。 他和一组的沈志道:“二哥” 沈笑他们 芦席40文 磁碗盘20文个 瓢20文 砂锅5文 砂口3文 扫帚15文 竹箸七把,银贰钱壹分; 苕帚三十把,银壹钱伍分; 荆筐二个,银陆分,铁火箸十双,银壹钱; 茶叶四十五斤,银四两伍钱; 簸箕七个,银贰钱壹分; 布帘五扇,银壹两陆钱伍分; 铁杓三把,银陆分;20文 铁锨二把,银捌分;40文 铁灸砚二个,银壹钱陆分 80文 木棹五张,银贰两伍钱300文 木凳五条,银壹两;200文 木杠五根,银陆分伍厘;13文 切刀二把,银壹钱;50文 铁炉钉二十五根,银壹钱贰分伍厘; 木盆三个,银玖钱;300文 抬桶三个,银柒钱伍分;250文 吊桶二个,银捌分;40文 净桶二个,银贰钱;100文 砚瓦二个,银壹钱陆分;80文 铁丝灯笼五个,银肆钱;80文 木灯台五个,银伍分;10文 竹帘五扇,银壹两陆钱伍分;330文 豆青茶钟七十五个,银柒钱伍分;10文 铁通条五根,银壹钱伍分10文; 脚价银贰两,两县各加银壹拾肆两捌分。以上各项,俱定于铺行银内支办,每年两县共约费银肆百壹拾玖两伍钱捌分有零。 芦席40文 磁碗盘20文个 瓢20文 砂锅5文 砂口3文 扫帚15文 竹箸七把,银贰钱壹分; 苕帚三十把,银壹钱伍分; 荆筐二个,银陆分,铁火箸十双,银壹钱; 茶叶四十五斤,银四两伍钱; 簸箕七个,银贰钱壹分; 30文 脚价银捌两。以上每季每县各银肆拾捌两玖钱叁分伍厘。春季两县各外加铁锅五口,银壹两贰钱伍分;250文 布帘五扇,银壹两陆钱伍分; 铁杓三把,银陆分;20文 铁锨二把,银捌分;40文 铁灸砚二个,银壹钱陆分 80文 木棹五张,银贰两伍钱300文 木凳五条,银壹两;200文 木杠五根,银陆分伍厘;13文 切刀二把,银壹钱;50文 铁炉钉二十五根,银壹钱贰分伍厘; 木盆三个,银玖钱;300文 抬桶三个,银柒钱伍分;250文 吊桶二个,银捌分;40文 净桶二个,银贰钱;100文 砚瓦二个,银壹钱陆分;80文 铁丝灯笼五个,银肆钱;80文 木灯台五个,银伍分;10文 竹帘五扇,银壹两陆钱伍分;330文 豆青茶钟七十五个,银柒钱伍分;10文 铁通条五根,银壹钱伍分10文; 脚价银贰两,两县各加银壹拾肆两捌分。以上各项,俱定于铺行银内支办,每年两县共约费银肆百壹拾玖两伍钱捌分有零。 一匹=十丈=100尺=34厘米 3400厘米 小麦700_1200,898 玉米800--1200 上田2石1 中田一石2 下田百斤到一石 农作物亩产决定,这包括作物品种,种子处理,农时,阳光,水,化肥,土壤,耕作等多种因素 水稻600-1200 高粱700-900 大麦250公斤以上,青稞150-200公斤,荞麦120-150公斤, 黄米300公斤, 小米300-400公斤。 棉花亩产250-500公斤。 豆类作物亩产量: 大豆300-400斤, 豌豆150公斤, 蚕豆150公斤。 赤豆200-300斤 绿豆200-300斤 菜豆亩产2000-3000公斤, 花生800-1000斤 芝麻80-100公斤。 薯类作物亩产量: 马铃薯2000-3000公斤, 红薯2500-3000公斤, 山药2000-2500公斤。 蔬菜作物亩产量: 白菜3500-4000公斤, 萝卜3000公斤, 番茄5000-6000公斤, 茄子3000公斤, 辣椒1500公斤, 芹菜5000公斤, 洋葱5000公斤, 大葱5000公斤, 大蒜1500公斤。 瓜类作物亩产量:南瓜2000-3000公斤,黄瓜5000公斤,冬瓜2万公斤,西葫芦1,5-2万公斤。 水果类作物亩产:草莓1500-5000公斤,葡萄2500-3500公斤,西瓜4000-5000公斤。 杨柳青水铸造了古镇的筋骨与灵肉。明永乐十三年,京杭大运河贯通,杨柳青漕运兴起,成为北方商业重镇。明嘉靖至清康熙、乾隆年间,得漕运 第二六零章 铜板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六一章 得知 明天修 沈笑最后,还是自己来到了沈大路家。 倒没有想到,三伯和三伯娘下半坡地挖盖大棚了。 家里面只有刚怀孕的大力嫂子在家领孩子。 沈大力媳妇一听说小叔子受伤,立刻就随沈笑出门。 把孩子交给租住隔壁的高氏(大苗娘)看,她去半坡找人了。 这边厢,沈笑从三伯家回来,胡大夫再次被请来,不过给沈大路扎了几针,他就安静下来睡着了。 看到桌子上的空酒瓶,胡大夫笑道: “这小子,年纪轻轻晚上睡不着。 最近找我拿了些安神的药酒来喝。” “怎么你晚上也睡不着了么?” 他又看向经神不济的沈宝,道:“没有病的人,这药酒不能乱喝的。” 沈宝苦着脸道,“大路叔非得让我陪他喝两口,我一尝,还行,就忍不住喝完了。” 胡大夫摇头失笑,开了方子,让药童小鹿从药箱取药。 他自己则是找沈笑到一旁,“七两,你家书房里,除了那七八本医书,还没别的医书残本吗?” “我没看完,不太清楚。”沈笑也只挑自己想看的看,包括她三哥,也是没有看完那两架书。 “胡大夫,您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了吗?” 胡大夫一怔,然后道:“是啊,我想救人,可惜回天乏术。又一位英豪没了。” “是哪一位?”沈笑很少见到颓废的胡大夫。 “守斋郡主。”胡大夫叹道:“老夫结连送走三位斋长。 这三位,除了永靖侯外,都算是英年早逝了。” 沈笑知道,他说的人里,有一位是自己的外祖母。而守斋郡主,应该就是那位上巳节来过二号地的程夫子。 “以后,我要是翻到医术之类,一定给您送去。” 胡大夫颌首,他把沈笑书房的那几本医书,都抄完了。 “要不,您有空来家,在书房再找找。”沈笑出主意道。 “不了,老夫最近太累,要歇歇。 你这个族兄,卧床休息几天,差不多就好了。”胡大夫正和沈笑说着话,沈大力跑来了。 看到沈大路已经睡着,沈大力来门外找大夫了,“胡大夫,麻烦您了。 我弟弟最近,总是三魂丢了两魄似的,您给兑的药酒,他喝一罐都带不醉的,您还有什么妙招没?” 想了想,胡大夫终归道:“他想娶黄记布庄的千金,可是,人家儿子太小,大的就这一个闺女,是想招女婿的。 听说,黄家已经辞退了他,他才会一直睡不着的。 这是心病,什么时间他放下了,就好了。” “这……”沈大力看看沈笑,又看看胡大夫,终究是叹息的蹲到地上。 …… 送走了胡大夫,沈笑从沈宝断断续续的话中,得知炕上的钱是沈大路的。 昨晚沈大路被辞退,不能在黄记布庄学当帐房了,他抱着他买的安神酒回家。 在家门口,听到他娘在说他的婚事,沈大路一点也不想娶表妹,然后没有进家。 他找来二号地,和值夜的沈宝唠叨喝酒,却不想,越喝越睡了,还饿。 于是沈大路掏出五十文钱,“宝哥儿,这个买只鸡可以吧。” 沈宝当时已经迷糊,“那是够的。 不过,这边厨房什么也没有,怕是炖不了的。” “没事儿,我们烤整鸡吃。”说完就把钱放枕边,然后又问沈宝要了鸡舍钥匙,去抓一个准备烤。 沈 “以后,我要是翻到医术之类,一定给您送去。” 胡大夫颌首,他把沈笑书房的那几本医书,都抄完了。 “要不,您有空来家,在书房再找找。”沈笑出主意道。 “不了,老夫最近太累,要歇歇。 你这个族兄,卧床休息几天,差不多就好了。” 想了想,胡大夫又道:“他想娶黄记布庄的千金,可是,人家儿子太小,大的就这一个闺女,是想招女婿的。 听说,黄家已经辞退了他,他才会一直睡不着的。” 沈笑从沈宝断断续续的话中,知道炕上的钱是沈大路的。 而沈大路一胡大夫再次被请来,不过给沈大路扎了几针,他就安静下来睡着了。 看到桌子上的空酒瓶,胡大夫笑道: “这小子,年纪轻轻晚上睡不着。 最近找我拿了些安神的药酒来喝。” “怎么你晚上也睡不着了么?” 他又看向经神不济的沈宝,道:“没有病的人,这药酒不能乱喝的。” 沈宝苦着脸道,“大路叔非得让我陪他喝两口,我一尝,还行,就忍不住喝完了。” 胡大夫摇头失笑,开了方子,让药童小鹿从药箱取药。 他自己则是找沈笑到一旁,“七两,你家书房里,除了那七八本医书,还没别的医书残本吗?” “我没看完,不太清楚。”沈笑也只挑自己想看的看,包括她三哥,也是没有看完那两架书。 “胡大夫,您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了吗?” 胡大夫一怔,然后道:“是啊,我想救人,可惜回天乏术。又一位英豪没了。” “是哪一位?”沈笑很少见到颓废的胡大夫。 “守斋郡主。”胡大夫叹道:“老夫结连送走三位斋长。 这三位,除了永靖侯外,都算是英年早逝了。” 沈笑知道,他说的人里,有一位是自己的外祖母。而守斋郡主,应该就是那位上巳节来过二号地的程夫子。 “以后,我要是翻到医术之类,一定给您送去。” 胡大夫颌首,他把沈笑书房的那几本医书,都抄完了。 “要不,您有空来家,在书房再找找。”沈笑出主意道。 “不了,老夫最近太累,要歇歇。 你这个族兄,卧床休息几天,差不多就好了。” 想了想,胡大夫又道:“他想娶黄记布庄的千金,可是,人家儿子太小,大的就这一个闺女,是想招女婿的。 听说,黄家已经辞退了他,他才会一直睡不着的。” 沈笑从沈宝断断续续的话中,知道炕上的钱是沈大路的。 而沈大路一 胡大夫再次被请来,不过给沈大路扎了几针,他就安静下来睡着了。 看到桌子上的空酒瓶,胡大夫笑道: “这小子,年纪轻轻晚上睡不着。 最近找我拿了些安神的药酒来喝。” “怎么你晚上也睡不着了么?” 他又看向经神不济的沈宝,道:“没有病的人,这药酒不能乱喝的。” 第二六二章 心里想 沈远看到其中一个青皮游手,感觉有些眼熟,却是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他给老板付了钱,准备拿着三张饼离开时,又听到那眼熟的青皮游手道:“那陈大郎是个胆小的,只敢摸几只鸡。 要是能抱走一只羊,哥儿几个就有口福了。” “嘿,有羊啊。抱走换钱还能多玩两把。 吃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另一个游手嘻笑道。 又一个道:“还是先让他还钱。 我和你们说他家的地……” 后面的话,沈远没有听完就离开了。 这些个青皮游手,就是平常混在码头边的地痞,举凡坑蒙拐骗,私开赌局之类,都有他们的身影。 林县尊上任后,曾狠狠整治过街面,现在码头上巡检人手也增多,这群人也不敢明目张做甚,平日里和那些村里闲汉,净干些偷偷摸摸的活计。 回到自家骡车上,沈远给两个弟弟分了饼,在沈曜赶车快走到村口的路上时,竟然看到了大苗的继兄陈大郎出村。 陈寄一见对面沈家三兄弟,立即撒腿就往回跑。 惹得沈志大奇道:“大哥,这陈大郎咋回事?咱们招他了?” 沈远也是奇怪,猛的想起刚见到的青皮游手,那人不就是当初和陈大郎,一起抢高婶子红薯的人么? 他又想到那个游手说的鸡,“快回家。” 说着,他就跳下车往家里跑。 沈志不知何事,但跟上总没有错的,“三郎,你也跟上。”然后他也跳下车跑了。 刚举起鞭的沈曜,只得轻击一下骡子,“骡叔,快追上他们。” 骡子很听话,得得的开始加速,但一拐进了村口,沈曜又不敢让它快了,抓住缰绳又把速度降下了。 这边厢,沈远已经顺着村东小路,跑到二号地的围栏处,过了草房子,他老远看到爹娘媳妇都在鸡舍附近。 连七两和念哥儿都在是南侧的果林地里出没,他才没那么激动。 当初,这边二号地南北东西四面都是种了荆棘作围栏的。 不过最东边围栏不远,又种了一排花椒树。 下了村东小路,拐个弯从栅栏门进来,他大声喊:“爹,娘。” 管氏见到二儿跟着大儿进来,给他们招手。 别看他们互相能够看到对方,沈远又大声喊人,实际上是听不清的。 二号地虽然没有一号地大,但是除去族里挨着官道水渠种的一亩多树,剩下的七亩七分地,都是沈笑家的。 南北长三十二步,东西长度五十八步,而五尺是为一步。 那栅栏门距离鸡舍这边,差不多有二百多尺。 不过他们兄弟跑的快,很快就来到鸡舍前的草地。 此时,方才看清,爹娘正在扎草地这边的篱笆。 这一圈儿篱笆从鸡舍盖好好,打后墙开始圈,比去年的又大了一些,目今有亩把地。 “娘,你们怎么全来这边了,暖棚里刚种下菜种,也不需要浇水的。 这篱笆墙我和二郎会慢慢加固的。”沈远直接就上前搭手。 管氏道:“大郎,鸡舍丢了几只鸡,昨晚……” 听完管氏的话,沈远有些自责,他早上走的早,没有来这边检查。 沈志一听还有沈大路的事儿,他就急,“大路就不办好事儿。 好好回家呆着吧,竟然跑到这边来,把个宝哥儿也弄醉了。 不然,那贼子能进的了这里? 我看,偷鸡贼就是看到他晚上进去鸡舍,才跟来的。” 沈大伯瞪他一眼,“别胡咧咧,大路也不知道会出这事儿。” “我哪有,爹,你们看,羊圈那个房为啥人家不去偷? 还不是因为那里锁的好好的。”沈志有自己的理由。 沈笑从荆棘围栏那边回来,刚好听到他这话,十分赞成道:“大伯,我觉得二哥说的有些道理。” 有人附和,沈志的头也扬高了半寸。 沈大伯停下手里的活计,道:“难不成,还有人跟着大路不回来?” 沈远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宝哥儿抱了些枝条来,他就没有开口。 只听见沈笑道:“有人来咱们家买鸡,一般是白天。 平常晚上值夜时,门都是锁着的,偷鸡的人想进来,那边栅栏高不好跳。 周围都是带刺的荆棘,也不好跳。 但是昨晚上大路哥来找宝哥儿,栅栏打开后,宝哥儿在他走之前,是不会拴上的。 这样,那贼人就能顺顺利利的进来。” 沈宝把枝条放下,也是道:“还真的是和七两姑姑说的一样。 昨晚大路叔进来时,我以为他一会儿就走,所以就只是把栅栏抬了一下,没有拴上。” 他摸摸了后脑勺,道:“那五只鸡,从我工钱里扣吧。” “不赖你。”沈大伯摆手道:“说不定,咱们养了这许多鸡,已经招了别人眼了。” 沈宝还要再说什么,被沈远阻止了。 不消片刻,沈曜也赶车回来了,一家人把篱笆墙扎紧实。 又把所有种有荆棘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 因着沈大力托了宝哥儿照看沈大路,这二号地有人守着,沈大伯就带着人都回老宅。 路过新宅时,他道:“日后,这边不经常住人,别放什么贵重东西。”唉,房子多了也发愁。 沈大伯心里想,要是老宅新宅能连一起,多好。 沈笑他们齐齐答应了下来。 回到老宅,苗婆婆一直把饭温着,见他们都回来了,赶忙盛饭。 周氏和沈笑连忙洗手,不让老人家忙活。 尽管沈家挣了些钱,可以每天都吃三顿饭了,但是样式还是如往常一样简单。 萝卜白菜切丝凉拌,三合面饼加上杂粮稀饭。 只是,在沈笑的坚持下,每人每天早上,都可以吃到一个水煮蛋。 管氏多盛了两份,交给沈志道:“给大路和宝哥儿送去。” 沈志不情不愿的,拎着篮子去了。 此时,沈大路已经醒了,他头已经没有那么晕了。 喝下沈宝送来的药,他道:“宝哥儿,抓到贼了吗?” 进来的沈志哼道:“贼早就没有影儿了,上哪儿抓去。” 他放下篮子道:“你们先吃饭。 大路,你吃完后想想昨晚的事。 一会儿,我再来找你问。” “不是,二郎先别走。”看到沈志转身,沈大路喊道。 …… 第二六三章 咋办 沈志没好气道:“咋?不是说你一直头疼吗?这会儿能想起来了?” 沈大路想点头,但是想起胡大夫的话,就没有动脑袋点,而是道:“我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了。很耳熟。” “是谁?”沈志和沈宝同时问道。 沈大路眉头皱了皱,道:“我刚打开鸡舍的门,就被人打了一蒙棍。 当时没有立刻晕过去。 听到一人说,鸡鸭不值钱,去开羊舍的门。” 沈志和沈宝对视一眼,两人坐到炕沿,不敢打断回忆的沈大路。 只听他继续道:“另一个说,不行,不能去抓羊,动静太大,且羊舍离鸡舍远看不清路。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沈大路闭眼道:“那个说不能抓羊的人,很像陈寄。” “你确定?”沈志腾的站起。 沈大路又想了想:“很像。” 沈志一脸杀气腾腾,转身就走,沈宝追出道:“二郎叔,咱没证据,万一上门找他他不承认咋办?” 停下脚步,沈志运运气,道:“宝哥儿,我不去找他。 我还没有吃饭,你也赶紧回屋吃去。” 沈宝摇头,“我和你一起回去。”万一找陈大郎打架,他也搭把手。 沈志拍拍他肩膀,“抓人抓赃,你叔我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冲到别人家里的。” “真的?” “真的。” 可是沈宝还是不放心,直到在栅栏门外,远远看到沈志进了家门好一会儿,他才转身关了栅栏门回屋。 …… 沈志进家,并没有和大家说这事儿,他打算私下里和兄妹们再议。 就像宝哥儿说的,他们没有证据。 早饭后,沈大伯没有让儿女们离开,他道:“我想着,今天起,白天我守着二号地。 可是明年以后,就别养那么多只鸡鸭了,太招眼。” 他想来想去,这贼还拿着凶器打人,孩子们值夜危险了。 能半夜偷鸡摸狗的,一般都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地痞。 养一百只鸡,卖了不过二两银子,可伤着了,二两银子不够花。 管氏抿嘴,然后道:“家里铺开的活儿多,慢慢就忙不过来了。” “爹,娘,养鸡鸭不费甚劲,我们忙的过来。”沈远不愿意丢开。 反倒是沈笑点了头,她道:“我正想和你们说呢,明年把荒地都整好,在那边种些果树养鸡鸭。” “太远了,二号地离家近,方便。”沈志不想跑半坡地去,虽然没有几里地,总归不如现在方便。 程怀谦只听不说话,沈曜不经常在家,他也没有开囗。 而大嫂周氏道:“养到半坡荒地,更合适一些。 咱们家鸡舍养的鸡多,时间长了,味大,别人会说道。” “大嫂,谁说什么了?”沈曜终于开口了。 周氏摸摸儿子昌林小发顶,道:“现在没有人说。但是我娘家养羊时,头一两年村里不说,到后来就不行了。 总有人说天热天冷都一股子羊膻味儿。 直到我爹在自家的林地边盖了羊圈,离村几里外,再也没有人说什么了。” “那是他们眼红了吧。”沈志嘟嘴。 沈笑却是有不同的说法,她道:“实际上,养超过百只以上的牲畜,最好能离村庄一两里地。 而且,最好不要离水源太近了。” 这是今年在二号地打出了井,她才想到的问题。 “咱二号地开的井,虽然在果树那一片,离鸡舍远,但是到底不适合。 当初,我只想着多养些,卖活鸡活鸭也好。 却是忘了,二号地离村里太近了。” 沈笑心里清楚,村里人现在没有人说,完全是因为今年大家都拿了自家的工钱。 天热那会儿,鸡舍清理的再干净,那也有味儿。 何况,回头自家住到新宅子,夏天时,离的近,最受影响。 沈大伯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单纯觉得,又是请人照看,又是召人眼,不如少养一些的好。 “孩儿他娘,我看七两说的有道理。 咱不能等别人说了,再把鸡舍搬走。 何况,大丫马上要嫁人,大苗也快了,我们找其他人来帮忙,人家不见得有人干。” 其实,还是有很多人想干的,不过是沈大伯不想养那么多了。 管氏连连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一会儿,我和你们爹到县城去,到菜市找人,来把家里的鸡鸭拉走一些。 省的我们自己操心,别人惦记。” 顿了顿,她又道:“等明年看情况,半坡要是开荒完,有精力了,我们就养。” 既然管氏拍板,此事也就算定了下来。 待到大家离开正房,沈志招呼一起到新宅子。 关上新宅子大门,他说了沈大路的猜测。 沈曜呵呵,然后道:“怪不得他见到我们会跑。”想到大哥的反应,他问道:“大哥,你那会儿,为什么要往家跑?” 沈远也正想和大家说,他把早上在码头听到的话,学了一遍后道:“爹可能因为大路被打伤,担心我们值夜时也遇到贼人。” “竟然是那群家伙么?”沈志嘀咕一声,道:“看来,他们可是盯了二号地很久了。” 程怀谦道:“大哥,不然我们再去一趟码头,找到他们后,我找升子哥帮忙。 把他们都带去衙门审上一审。” “不妥。”沈远摆手道:“几只鸡,统共不过二百来文钱。 找衙门的人,二两银子都不够使唤的,得不偿失。” “那咋办?明知道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吗?”沈志心里清楚,即便是抓住了人,也不过是打他们一顿解气。 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也知道这些,所以往往摸只鸡就跑,也不敢偷大的。 要是他们真的把羊抱走了,倒是可以去衙门找巡检抓人。 “归根到底,还是我们人手不够了。”沈笑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富贵人家,会请了帮工买了奴仆。 这要是在另一个时空,几个监视器就能解决的事情。 “买条狗放二号地吧。”沈曜提意道。 “我看,还是晚上时,把羊牵回来,后院有窝棚。 至于买狗,再问问吧。”沈远看了一圈儿弟弟妹妹们,道:“我岳父家养的两条狗,每天都供着肉骨头。 你们说,咱们要是这么喂,爹娘会答应吗?” 沈笑他们一齐摇头,他们自己还不能每天吃肉,却养狗喂肉吃,这纯属是找骂。 也是沈笑只所以从来不提的原因所在。 第二六四章 记号 管氏在门外拍门,“七两,开门。” 沈笑他们本来就只站在归藏院的当院没进屋。 听到管氏的拍门声,程怀谦立即去开门。 “今天犁这边后院的地,你们都跑来了,怎么不牵骡子?”管氏牵着骡子进来道。 “伯娘,我们来看看糖好了没。”沈笑赶紧接下来缰绳。 沈远则是去带兄弟们去秋实院搬犁具。 新宅子四个后院之间没有修院墙,一通下来有一亩多地。 管氏把活计交代完,又和沈笑道:“走,咱们先去抓两只鸡,我和你大伯找人买。” “伯娘,你打算卖多少?”沈笑跟着她往二号地去。 “一次卖个十几二十只,省得年底时卖的多被压价。”管氏也是有自己的算计的。 “要不我和念哥儿去吧,您在家歇着。”沈笑倒是挺认同这个的。 管氏笑道:“那倒不用,我和你大伯去就行了。 我们借你八叔的车子,一会儿就回来。” “伯娘,我们要不再买头牛?这样犁地送货两不耽误。”沈笑老早就想添个牲口了。 “这会儿农忙,哪有人卖牛的,而且,家里又养了两匹马,还得喂豆子。”管氏看到那马吃的豆料,就觉得心疼,不过这是念哥儿要用的。 娘俩来到二号地时,宝哥儿就在院外看着鸡舍。 沈笑道:“宝哥儿,白天没有事的,村里人来人往的,没有人敢来摸只鸡走。 你家今年地里洒肥了吧?你快回家帮忙,这里有我看着呢。” “在外面看着我放心。”沈宝帮着抓住两只鸡,才回自己家里。 二号地,就由沈笑在看着,她不是单纯的坐着不管事。 而是又重新将整个二号地转了一圈儿,四处检查。 这里,最东边是花椒树,如今已经摘的光光,花椒正在老宅晒着。 最南边种着近三亩的桃树和樱桃树,春天种下的枝条,到底还是有些没有成活。 总计算下来有八十棵桃树,二十棵杏树,还有八十棵的樱桃树。 在樱桃树与花椒树卡角的不远处,就是打好的水井,上次被冲坏的草厅,又修好了。 沿着水井向西向北方向,都留有略微曲折的小路,路两边种着紫云英,南苜蓿草。 从井西北方向的几十尺,就是鸡舍的篱笆墙,不过,这两鸡舍是坐北朝南,羊舍却是坐东朝西,相距二十尺。 鸡舍再向西就是两个新开的暖棚了。 再向西挨着边的是值夜的草房子。 本来,顾道长还设计了游廊,还有一处拔高的草厅和木制旱桥,站在那里,可以将整个二号地尽收眼底。 可惜,沈大伯觉得不实用,只让人夯出了图上的曲折小路。 沈笑用步量了一下,如今这里,空白的地方不过剩余两亩。 她正计算着可以挖出多少个红薯苗床时,就见几个外村人从村东小路下来。 他们几个朝二号地望了望,见到沈笑在里面,他们又折回去走了。 沈笑想想不对,就站到半人高的荆棘围栏处,看那些人去哪儿? 同时她运转灵力,听到那几个人道:“他们好像没加派人手?晚上咱们还来吗?” “你傻呀?昨晚老虾把人打伤了,他们晚上肯定加人手看着。” “要我说你们就不该打伤人,悄木声的每天摸两只鸡,细水长流。” 嘭,啊,有人好像被踹翻了。 只听到一个声音道:“滚,嗐说什么呢。 不想出他们村了。” “嘶,人都下地,路上又没别谁。 老虾,陈寄没有钱还帐,你也不能朝我发火呀。” 几个人嘟嘟嚷嚷的,听声音,他们已经转向村口去了。 “七两,你站这儿看什么呢?”沈大路捂着头出来,就见沈笑立着脚倾身站着。 沈笑收回灵力,转身看到他一脸的苦相,便道:“没什么。 大路哥,你不打算把布店辞工的事说给三伯吗?” 沈大路道:“等我好了再说。 我娘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了她能叨叨个没完。” 沈笑不置可否,道:“你要是想在我家这里躲几天清静,就不要在外头很呆。 不然别人看到了,会告诉三伯娘的。” 沈大路叹气,往屋里走去,刚进门口,他又转身道:“七两,你家最近是不是和来过咱们村里的那位郡主做生意?” “对啊,怎么了?”这事儿,是他们主动说出去的,每次大哥他们往码头送朱掌柜时,码头漕口的人都看到了。 沈大路拉过板凳,坐在门里道:“我在黄记布店时,有回听到黄老板和掌柜说,有京里的人,看上了你打出的那个泉了。 还向他打听,你家是不是真的帮郡主做生意。” 沈笑心下一凛,不过是个水质比较甘甜的泉池,就有人看上了?“后面呢?” “没了,我就听到了这么多。”沈大路椅着椅背,闭上眼道:“我看,你哪天邀请郡主来玩儿吧。” 沈笑颌首,道:“大路哥,谢谢你的提醒。” 沈大路摆摆手,继续闭目养神。 而沈笑,则是继续算着,估计明年可以挖出一百个红薯苗床。 …… 管氏和沈大伯进了县城,先是把车放到顺心斋的后院里。 管二舅把手头的活丢给儿子侄子,道:“大妹,二郎的事儿眼看就到跟儿了,你都请好了人吗?” “都订下了,九月初九暖房那天就和大家说好了。”管氏笑道:“二哥,到时你们轻身去吃席就好。” 管二舅点点头,然后又道:“可我咋听你们村的人说,你们又搬回老宅了? 新宅子住着多敞亮,来回搬麻烦。” 沈大伯接口道:“老宅子住习惯了。” 然后,他就闻到一股香味了,就见管二舅急忙回了烤炉房,不一会儿,端来一份喜饼。 “看,这喜饼是我新制出的,喜宴上用可以吧?” 沈大伯夫妻看着奶黄色的饼上,大大的喜字,直道好看。 两人和管二舅敲订了需要用的数量,便拎着鸡篮子去到菜市。 菜市里有两家卖鸡鸭的,还可以当场帮买家杀好。 管氏在两家看过,还真发现自家的一只鸡在里面。 她家的小鸡,都是用三郎做画的颜料,打上过标记有记号的。 管氏上前问店家:“你家今日还收活鸡吗?” 第二六五章 没完 沈笑没有料到,伯娘找来人一下子要卖出五十只鸡,五十只鸭。 而且自家攒下的鸡蛋,也便宜卖给这对父子了。 管氏让沈笑和儿媳把鸡蛋给数好,她和沈大伯,则是与抱着一只鸡的摊主一起往村里去了。 沈笑觉得奇怪,就问摊主儿子,“你爹今天准备把我们村里的鸡都收一收吗?” 摊主儿子摇头,道:“我不知道。 只是永福楼最近常来买我们家的鸡鸭,我爹每天都准备好几十只。” 说完他放下手里的鸡蛋,又道:“你别和我说话行吗?我忘了刚才数到多少个了。” 沈笑一愣,立即道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一到一千,一下子就数得清的。 眼前这个小子,看着比自己小,可能还没有学那么多的数。 可惜,沈笑不打断他,有别人打断他。 “七两,快来,文七伯和七伯娘在那边胡同。 陈寄,差点把文七伯给撞倒了。”沈家一个小姑娘,飞奔来报。 沈笑一听,起身就跳出来老远,跑过新宅子墙角时,还不忘喊道:“大哥,陈寄撞大伯了。” 她这一声,可不小,不仅沈大郎听到了,路这边的沈九爷家里也听到了。 大家出来,不见沈笑人影,都往陈家跑去。 陈家在村中间那西排第三户,沈笑到时这排胡同口时, 就见伯娘扶着大伯,而沈先已经把陈寄手臂折向后背,按压在门外墙上了。 陈寄还在大叫:“沈家欺负人,合伙打上门了。 放开我,沈先你放开。” 那个来收鸡的摊主,抱着鸡狼狈的跌坐在地。 他前面不远是一把锄头横在地上。 而陈族长正气喘吁吁的半弯腰呼吸。 沈笑上前,先看大伯和伯娘有没有事,“大伯,他撞你哪儿了?” “没,我躲开了,他自己撞到了门上。”沈大伯毕竟身体大不如前,刚才那一下,不是老妻管氏抓他躲的快,真被陈家大郎给撞倒了。 也亏了先哥儿来条胡同找人,不然陈大郎一撞不中,又抓起锄头伤人。 他们几个真是躲的幸苦。 他话音才落,沈远兄弟和沈家其他听到沈笑喊的人,都冲了进来。 他们身后,是几个陈家的老人。 这时节,已经过了寒露,好多人家都去田地施肥犁地,等着种冬小麦。 所以村里留守的人并不多。 陈家一位老爷子上来问怎么回事。 管氏先行了一礼道:“陈家大叔,我家昨晚丢了十五只鸡,还有人被打伤。 今天,我们到县城,问出了是陈家大郎一早卖了十二只鸡。” 她顿了顿,指向卖鸡摊主抱的公鸡,“这就是他卖的,鸡身上有我们家打上的记号。” 沈笑和程怀谦同时向前,一个抱过公鸡,一个扶起摊主。 沈笑把鸡尾部的一片红色印记给大家看,那是沈曜涂的一个图案,不规则但是很好认。 管氏接着道:“大家都知道,陈寄他分家以后,可是没有养鸡鸭的。” “你胡说,我卖几只鸡就成你家的了。 那菜市收那么多鸡,别人卖的不都成你家的了?”陈寄又大叫。 沈远兄弟,从沈先手里抓过陈大郎,没有继续按他在墙上,却是死死的把他双臂折向后背。 “你住口。”陈族长大喝他道:“真不是你干的,人家不过请我一起,悄悄的来认认人。 你一出门,看到我和这位摊主,你躲什么躲?” 陈族长说的太急,连连咳了起来。 沈大伯就道:“我们没有声张,就躲一边请陈叔一起来看看。 起先,还以为他家里没有人下地了,都准备离开了,陈叔就带着摊主去拍门。” 陈族长截住道:“我来说,陈寄开门见到我俩,立即要关门。 我顶住门不让,问他为什么卖一只生了病的鸡给人家。 他脱口就说,他昨晚抓的时候全是好好的,没有一只生病。 我说让他退钱吧,这小子竟然推开我,要打人家摊主。 伯文两口出来拦他,他看事迹败露,说我们给他扎圈儿。 他一头撞向伯文,没有撞到,就抄起手边的锄头打人。” “我来找陈爷爷,刚巧看到陈寄要把锄头铡到别人头上。 只能上来制住他。”沈先接着开口道。 “陈大郎,你咋能干这事?”沈九爷孙子怒道:“七两和三郎专门给每只鸡画的记号,你还抵赖。” “丢人呢。”陈家有人听明白了,这鸡就是陈大郎偷的。 又有人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陈大郎先是偷偷卖继母的闺女。 这回又偷鸡摸狗起来,陈叔,必须严惩。”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得信,从地里跑来。 沈宝跑到,听到了大家的议论,他走到沈笑边:“七姑姑,抓到他了?” 沈笑点头,然后又和沈宝耳语几句。 沈宝就大声喊道:“不止他一个,他还有两个同伙。 昨天晚上打伤了我大路叔,把人差点打死扔水渠里了,现在人还躺床上呢。” “不是我打的,是老虾……”陈寄没有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可惜晚了。 姚氏本来躲在人后看热闹,结果听到儿子被打伤,她冲上前抓住沈宝:“你大路叔呢?真的被打伤了?人在哪?” “嗯,打头上了,一直喊头疼。 现在在二号地躺着。”沈宝狠狠的点头。 姚氏转身就准备往二号地,才将将跑出两步,又转回来,冲到陈大郎身前,披头盖脸就去一通抓挠。 看着陈大郎脸上被抓出血印子,陈家没有人说话,这陈大郎今天能偷沈家的鸡,明天就能偷他们的。 还是沈大力回来,看到自己娘的泼劲儿,赶紧把人抱开,“娘,咱先去看大路。 今个儿胡大夫刚给他扎完针。” “呸。”姚氏呸了陈大郎一口,路过沈笑他们身边,还对管氏道:“管氏,我儿子在你家受伤的,这事儿没完。” 管氏不想理她,任由沈大力将人拽走。 而陈大郎,此时头发被抓乱,脸上脖上被抓伤不说,整个人都没有了精气神。 他怕沈大路真的有什么事,昨晚上,是他和老虾把人扔到了水渠的。 沈笑和大哥对视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她原打算徐徐图之,不想伯娘和大伯却动作神速。 第二六六章 乡里乡亲 沈笑看着大家伙儿,耳边听到不同的议论声。 有人说要好好教训一顿陈大郎的,也有人说乡里乡亲的,把鸡钱赔了就行。 总之,各种声音都有,而事情到此,已经不是沈笑家里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因为沈村长和沈家族老们都来了。 他们把陈大郎暂时押到了祠堂,沈村长要求严惩。 这边,那位卖鸡的摊主被接到沈家,好生安抚。 他还些有些惊魂未定,还沈大伯道:“不是说好了,我们偷偷认人。 现在他看见我了,会不会去找我麻烦。”他是个小生意人,最怕惹上地痞。 “对不住了兄弟,我们也没有想到,陈大郎会动手。”沈大伯是有些报歉的,但是再来一次,他还是要请摊主指认。 今天他和妻子寻思一圈儿,都觉得没有坏家雀,引不来外贼。 不会这个家雀揪出来,他怎么能安生,何况,他家里每次放那么多的糖,还有现银。 沈笑在大伯送给摊主一包压惊的白糖后,道:“大叔,早上那十几只鸡,是陈大郎一个人给您送去的吗?” 摊主点头,“就来了他一个,担着两个大筐来的,还压死了一只。” “那大叔不用怕,陈大郎犯了偷盗,村里一定会制他的。 他没有机会去你的摊子找麻烦的。”这一点,沈笑还是能够保证的。 摊主想想也对,虽然他今天差点被锄头打到,但落了不少实惠,鸡鸭收的偏宜,可以多挣些。 “我看你们家的鸡鸭不少,以后,都卖给我行不?” 管氏笑道:“剩下的都还不壮,等回头再养养。 我们想着,等到过节过年,能卖个好价钱。” 摊主有些失望,人家不肯按这次的价格给了。“那到时,你们来找我,咱们随行就市。” “那一定的。”管氏自然是答应的。 和他结算了银钱,还让沈志赶车送他们带了货走。 这边厢,因为陈族长的施压,陈大郎都招了,“我也不愿意偷他家的鸡。 可是我所有的现银都输给了老虾他们。 他们要我拿田契抵债。可那咋行,没地了我吃啥?” 陈族长啪啪打他头两下,“总算不太傻,知道田地不能抵。” 沈远侧目,可是沈曜就毫不客气的道:“是不傻,不拿自己的田抵,拿我家的鸡来抵了。” 陈大郎只管垂头,虽然查到了他,但族长爷爷会保自己的,会的吧? 果然,别看陈族长骂陈大郎骂的凶,他还是要护一护的。 所以他道:“大郎,三郎,你们看,让他把鸡钱赔了。 把大路的诊费药费给出了,回家我们会行家法,好好教训他的。” 沈远两个肯定不愿意的,沈村长也不乐意,他道:“陈叔,偷盗不是小事,这是抹黑咱们村的。 须得按村规鞭刑,罚他看守打扫祠堂和族学,清理村道垃圾,且一年内不得出村。” 何况,陈寄他还赌钱,太祖时,凡私设赌局,都是要砍手的。” 陈大郎一惊,“不要,凭什么不让我出村?我没有私设赌庄,是喝酒后他们非得拉我赌的。” 陈族长又一巴掌上去,“他们让你赌你就赌,让你杀人你也杀呀?” 陈大郎往后躲躲,争辩道:“真是他们哄我的,偷文大伯家的鸡,也是老虾提的。 他早就在附近看过好几次了,卖夏薯秧苗时,他就来看过。” 沈远蹙眉,道:“那么早,他们就盯上这了么?” 陈大郎急急点头,“那会皇帝爷爷赏赐,他还找我打听来着。 不过后来你家里一盖新房,他们就没有再提这事儿。还有……”他慢慢不开口了。 “还有什么?”沈曜蹲下问道:“你不说,我们也会查,你说了,说不定会少挨几鞭打。” “快说呀。”陈族长真怕他再犯浑,“不让你出村,还不是为了你好。 那是帮你戒赌,拉你一把。” 陈家一位后生也道:“他们那帮地痞,没个好的。 你再跟他们一起混下去,哪天就倾家荡产,变成乞丐了。” 陈大郎崩绷了嘴,眼晴左右扫视,他其实也知赌钱不好,可是前几次赢了,心里乐的不行,后头输了,光想捞本,可越捞越输。 每次都说下次不去了,可老虾他们一来找自己,就控制不住想去。 他知道,赌没好处,他继母的前夫就是个赌徒,最后卖妻卖女,命丢了,田成别人的了。 连老婆孩子,也都喊别人爹,跟别人姓。 他想了想,道:“你们要保证,不能让老虾来找我追债。” “那你欠他们多少?”沈笑一进祠堂外院大门,就听到陈大郎这句话。 “二十八两。”陈大郎一说出来,陈族长脱下鞋子,狠揍他。 “你个混帐,欠这么多,咋不把你卖了呢。 我哥,你爷爷辛苦一辈子,才给你们家盖了三间的包砖房。 你却赌钱输一了三个全砖瓦房。” 所谓的包砖房,就是房顶有瓦,只有房子前脸是砖,后山墙和左右墙,依然是土坯的。 陈族长孙子,怕他爷爷气太大伤身,等老人打了一会儿,才制止,“爷爷,您歇会儿。” 他把人扶到沈笑递来的板凳上,道:“这回寄哥儿不能像上次卖大苗姐那样,只用几板子的家法。 他必须得受鞭刑,受全村监督。 不然他再犯一次偷盗赌博,是会被村里撵走的。” 沈笑在一旁点头不止,虽然如今来说,有些最早的村规已经不合时适了,但是有些还在一直用。 就这个凡涉偷赌盗卖,第一次可罚,第二次视情节严重与否,逐村。 就很大程度上,对沈家村村民有一个约束作用。 这一时代的人,都是聚族而居的熟人关系,若是一个人被逐出族出村,在外面求生也是很艰难的。 陈大郎打了个抖,偷眼看向他的从兄弟,他平常最是怕和这个从兄接触,一板一眼的,偏偏将来这位会接任新族长。 “我说。”陈大郎下定了决心,道:“咱们村水洼的地好,自从赵家投献给了县城张家,有城里大户看上了咱村里的地。 他们找了老虾一帮人,想要低价买地。” 第二六七章 轻骑卫 “是谁家?”这回,可不仅仅是沈笑一人问,而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问。 陈大郎咽咽口水,道:“老虾喝醉时说,是京里定远侯的亲戚。 他说,早年他们管家来这片儿买地,没有看上半破荒地,却看上了河边的洼地。 可是咱们村里,没有人肯卖。”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沈村长一拍大腿,道:“是了,早年间有个人来看荒地,非得要买水洼的地。 后来咱们不卖,他在相仪买了一百多亩。” “那不就和咱们东洼隔条小路吗?”陈族长也想起来了。 沈笑也想起来了,她记得自己三哥有回也这么说过,是她想买荒地那会儿。 她不由得看了看三哥,沈曜发现了她眼里的询问,轻轻点了点头。 “这家怎么还记挂着?”陈族长抹一把脸,记得那会儿。 “老赵这一投献,让人家看到了希望。”福太爷深深呼吸一口,道:“以后,那些个青皮游手,不准进咱们村。 进来也要把他们都打走。这些个,都会使些歪歪点子,目的是咱们的地。” 陈族长忍不住,起来踢了一下陈大郎,“知道他们不安好心,还和他们赌。” 陈大郎不敢回话,就听到陈族长道:“午饭后,去把村老们和各家男人喊来,陈寄犯了村规,要在祠堂行刑。” 这一下,沈笑兄妹也不好再说什么,偷几只鸡,还真就不能送陈大郎进衙门。 至于聚赌,这个他们没有抓到现行。 在他们离开祠堂时,陈大郎还喊着要他们帮还赌债。 可惜,没有人理他的,那借据,几个青皮根本不敢以赌帐明大明的要钱。 回到家里,破天荒的沈笑竟然见到三伯娘姚氏,来家里谢自己家人。 “大路都说了,不是你们找到他,他可能就醒不来了。 没有胡大夫,他也不会退烧那么快。 刚刚我已经让大力把他背回家了。 多谢你们了。”说完,姚氏就转身走了。 沈笑却道:“三伯娘,药费……” “那不是有陈家么,找他们出。”话说完,姚氏走的更快。 沈笑看看管氏,“伯娘,她这谢谢可真没有诚意。” 管氏不在意的道:“落个谢字,不容易了。其他就别想了。” 沈笑了解,她也不愿想,主要是家里活计赶着趟,他们住完了后院的麦子,又要种东洼水洼的麦子。 接下来,还要把红薯给收了,不能耽误族里种冬小麦,这可都是正经的大事。 这一忙,沈笑倒是没有顾上去收拾老虾他们几个。 可是程怀谦出手了,晚上连着跟了老虾他们几次,确定他们在码头聚赌的地方。 和翟升那帮巡检们一起,把这些人给抓到牢里了。 他还使了些银钱,让今年官府征役时,把这几个人算上。 翟升看着被打的混身翻滚,却没有见一丝伤痕的青皮们,暗暗佩服程怀谦的手段。 牢头得了好处,答应不会优待这几个人,程怀谦才和翟升一起离开。 到了一处一进小院儿,程怀谦道:“升子哥,这里是我爹买的,你要是晚上不想在舍寮住,就来这里对付一晚。” 他和程大为的户籍地址,都落在这个院子上了。 “念哥儿,程大叔押镖啥时候回来呀?”翟升瞅着这个半旧的三间屋舍。 房间里除了床,也就程怀谦白天买的两床被子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快了。”程怀谦只收到过一次,程大为的信件。 而且那送信之人,他和七两私下猜测,应该是武骧卫的暗子。 他看向夜空,月亮正经慢慢不圆,今天已经是九月二十二了,爹这会儿在哪? …… 草原的夜空很美,但是这片草原上,都是一片火光和杀戮,程大为一把大刀,挡住了鞑子的弯刀。 一个用力,他将鞑子顶翻,一个翻滚起来,又与对方一阵砍杀。 扑,刀顶入对方的胸部,用力一搅,那人终于咽了气。 此时,他身后的大帐里,几个夜不收和武骧卫,和同是汉人面孔,却着左衽,已入夷帮人叛逆杀了几个回合。 被护着的一个老年叛逆,趁隙越出大帐。 里面的人大叫,“别让赵榆跑了。” 正与人对杀的程大为,躲过一击,回身就到帐前,劈刀砍向赵榆。 却不料,半路被一长抢挡住,程大为暗自饮恨,只能看着赵榆打马而奔。 好几个夜不收,丢下对手去追击。 程大为刀挑长抢,恨不能也追过去。 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程大为以为是鞑子援兵来了,不敢恋战。 可他对面的长抢手,都借着火光,看清来者是大周的轻骑卫。 他说,早年他们管家来这片儿买地,没有看上半破荒地,却看上了河边的洼地。 可是咱们村里,没有人肯卖。”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沈村长一拍大腿,道:“是了,早年间有个人来看荒地,非得要买水洼的地。 后来咱们不卖,他在相仪买了一百多亩。” “那不就和咱们东洼隔条小路吗?”陈族长也想起来了。 沈笑也想起来了,她记得自己三哥有回也这么说过,是她想买荒地那会儿。 她不由得看了看三哥,沈曜发现了她眼里的询问,轻轻点了点头。 “这家怎么还记挂着?”陈族长抹一把脸,记得那会儿。 “老赵这一投献,让人家看到了希望。”福太爷深深呼吸一口,道:“以后,那些个青皮游手,不准进咱们村。 进来也要把他们都打走。这些个,都会使些歪歪点子,目的是咱们的地。” 陈族长忍不住,起来踢了一下陈大郎,“知道他们不安好心,还和他们赌。” 陈大郎不敢回话,就听到陈族长道:“午饭后,去把村老们和各家男人喊来,陈寄犯了村规,要在祠堂行刑。” 这一下,沈笑兄妹也不好再说什么,偷几只鸡,还真就不能送陈大郎进衙门。 至于聚赌,这个他们没有抓到现行。 在他们离开祠堂时,陈大郎还喊着要他们帮还赌债。 可惜,没有人理他的,那借据,几个青皮根本不敢以赌帐明大明的要钱。 回到家里,破天荒的沈笑竟然见到三伯娘姚氏,来家里谢自己家人。 “大路都说 第二六八章 搞不懂 嗖嗖嗖,利箭破风而去,前面十几骑又有几个摔下马来。 轻骑卫分出的左右两翼追兵,此时也同时张弓射箭。 卟一下,那个被人换在中间的赵榆中箭,且还从马上跌下。 他的护卫勒马想要回援之时,又几道利箭射来。 三个回援护卫两个被射伤,还有一个在要抓住地上爬起来的赵榆时,被追赶而来的轻骑卫斩于马。 这场黎明至天亮的追逐,毫无疑问的,轻骑卫赢了。 后面程大为他们追赶到时,赵榆所有护卫皆被斩杀。 武骧卫的这次的带队头领,上前辩认赵榆,这个头发半白,满脸风霜之人,穿了一件破旧的袍子,虽然料子不错,都也有几处打了补丁。 “赵榆,终于抓住你了。”这位头领冷笑,他们连年派人潜入北疆,却是损兵折将七人,才终于确定这个叛逆的行迹。 以往,赵榆他带着自己几百铁杆儿的嫡系,一直游走在北疆,行踪飘忽不定。 这次,他们和夜不收加上策应的轻骑卫,一共出动了三百多了,才抓住了赵榆。 赵榆后背中箭,血流过快,使本来就灰头土脸的他脸色更加苍白。 轻骑卫的人是不会给他包扎的,只将他后背的箭拔出,还捆了个结实。 一同追击的夜不收队长轻蔑的看他一眼,道:“赵榆,好好的人你不当,非得勾结北疆。 这十几年来,在漠南部和土默部摇尾乞怜,真是丢尽我大周儿郎的脸。” 喘息不定的赵榆,狠狠瞪向夜不收的队长,“我是大齐的儿郎。” 嘭,轻骑卫女将一脚踹翻了他,“呸,大齐大周都是我汉家天下。 你一个汉臣,降而复叛先是背弃大齐,后又叛出大周。 带着多良和土默部,劫掠我大周各处,杀了多少百姓,毁了多少家园,还有脸说你是大齐儿郎。” 两个女轻骑卫,把摔一跌的赵榆按到地上。 赵榆凶光毕露,却也无可奈何,他恨恨的道:“我是因大齐而战。” “果然不要脸,你这话,怕是齐末帝听到,都能从皇陵气活了爬出来。”又一道阴册册的女声响起。 且道:“我们深入敌部太久了,需得尽快返回。 这个汉奸叛逆,怎么处置。” 程大为发现,说话的女人声音阴沉不说,右额上向左顿有一道很深的陈年刀伤。 手里还拎着好几个脑袋,这一看就是刚刚斩下的那几个护卫。 “杀了。”轻骑卫女将干脆道。 “带回京。”武骧卫头领同时说道。 可惜,他说的慢了一点,这位声音低沉的刀疤轻骑卫,手脚利落,已经斩下赵榆的脑袋。 “你们?”武骧卫首领握拳,“应该让他到京城,受凌迟之刑。” 女将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咳咳。”夜不收的队长道:“这是北疆,我们没有办法带他回去。 把他的头硝好,一样可以带回京的。 这次他的营地离其他部落都不近,但是十几里地距离,对草原上骑兵来说,很近的。 兄弟,我们还是收拾一下,赶紧撤退吧。” 说完他就带着手下,一起和轻骑卫收拢马匹,点燃几具无头尸体。 武骧卫首领,只好不甘愿的随他们一起回到赵榆的营地。 此时,营地只留下来老弱妇孺,他们几队人马活着的正在清扫战场。 一问之下才知道,赵榆的家眷,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罗二受伤了,却也只简单包了一下,跟着大家一起离开时,他回望了一下那处营地。 那里,还有一起来的兄弟,永远留下来了。 他们没有时间掩埋,只能将尸体火化,连骨灰都带不走。 他看着夜不收们轻松离场,问程大为:“程大哥,他们为什么好似不悲伤。 那里,也有他们日夜相伴的战友,他们二百多人,死了将近一半。” 程大为想了想,道:“他们习惯了。 常期游走了敌我的边沿,随时都有丢命危险,完成任务才是他们的目标。” “可赵榆的儿子和百多人,不见了。”罗二想到那个叶虎,百般刑问才给出了赵榆的线索。 其他的他无论如何不再多说,是不是家人也和赵榆儿子走了? …… 沈笑接过程怀谦递来的字据,仔细一看竟然是陈大郎按了手印的,一张欠银二十八两的借据。 她笑道:“原来这几天,你去办这事儿呀。 那几个家伙怎么说的?” 程怀谦道:“还能怎么说,他们只是收钱办事。 引诱陈大郎卖田之后,好继续想法引诱其他的人。” 沈笑将字据收好,道:“买地的人,怕不是要买我们村的地。 而是有其他的想法和意图。” “什么意图?”程怀谦不解的道。 “陈大郎在东洼的几亩地,正好占据了河道水渠的最上端。 他家的地,下去就是赵族长家的地。 而赵族长家的地,占的水渠正好是路对面的上游。”沈笑哼道,“那人,是想要赵族长手里的地。” “那他找赵族长买不就行了,何必绕个大圈子呢?”程怀谦还是不解道。 “想来他找过赵族长要买,赵族长不想卖,将自己的三十亩地投献给了张家。”沈笑道:“想借着张家护一护。” “张家能护住他?那家听说是定远伯的亲戚。”程怀谦搞不懂这些。 沈笑却是道:“可张家的姑爷,是一位左侍郎。 虽然工部排在六部的最末,但是也比一个勋贵家的亲戚有权势。” 程怀谦沉吟片刻,道:“七两,京里的陆侍郎已经请辞回了老家。” 上次,他和大郎哥进京到柿子胡同熬白糖时,就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他觉得七两不喜欢陆家,就没有提。 “咦?”沈笑想想就笑了,“秦世子在临仙楼一顿炮轰,还是蛮有威力的么。” 顿了顿,她又道:“那礼部尚书,是那位何兄之父吗?”很可能不会。 “不是,是从前在咱们县做过知县的于县尊。”程怀谦觉待,那位何兄可能也是中了谁的计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们的事,因为,沈家二郎沈志,马上就要成亲了。 第二六九章 迎亲 零晨一点以后替换 这天,沈家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 老宅子摆了不少的桌椅板凳,好多的人都在忙碌着。 上午,送过聘礼之后,新娘子家在下午,已经派人来铺好了床,新房就在沈笑住的西院两间西厢。 明天的滚床童子都是现成的,昌林,小栓子,还有沈家另外两个小女娃娃。 原本,沈笑想搬出正房,让二哥住里,而是伯娘不同意。 她道:“你大哥他们,住的就是东院西厢,没理由你二哥住正房。” 伯娘这样说,沈笑也只好做罢。 如今,沈家老宅东西院的东厢已经翻盖成了砖瓦房,东院东厢依然是厨房和柴房各一间。 西院东厢第一间还是厨房,第二间变成了粮仓和杂物房。 东院大哥沈远住的西厢,另一间原本放置粮食的仓库,已经房间也整修成了一间卧室。 好多人都奇怪,怎么没有到新宅里办喜事。 大舅母还拉着沈笑道:“七两,我们都知道二郎岳家提的,和公婆住在老宅。 可别人不知道呀,而且,今天办喜事,也没有在新宅摆席面,反而在老宅外面搭喜棚。 花这个钱干哈?你伯娘这是怎么想的哟?” 沈笑把铺盖给两位舅母铺好,笑道:“我伯娘高兴,就让她安排呗。” 两位舅母面面相视,大舅母道:“明个吃席时,要不要和大家点透,不去新宅是亲家要求的?” 沈笑颌首,“谭秀才是学问人,又懂得些风水卦象。 他说,住老宅利子嗣。” “那得听。”两位舅母同时道。 沈笑帮她们安置好,就回房了,而大姐沈悦,哄睡了儿子侄子,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洗脚水。 这十几 喘息不 嘭,轻骑卫女将一脚踹翻了他,“呸,大齐大周都是我汉家天下。 你一个汉臣,降而复叛先是背弃大齐,后又叛出大周。 带着多良和土默部,劫掠我大周各处,杀了多少百姓,毁了多少家园,还有脸说你是大齐儿郎。” 两个女轻骑卫,把摔一跌的赵榆按到地上。 赵榆凶光毕露,却也无可奈何,他恨恨的道:“我是因大齐而战。” “果然不要脸,你这话,怕是齐末帝听到,都能从皇陵气活了爬出来。”又一道阴册册的女声响起。 且道:“我们深入敌部太久了,需得尽快返回。 这个汉奸叛逆,怎么处置。” 程大为发现,说话的女人声音阴沉不说,右额上向左顿有一道很深的陈年刀伤。 手里还拎着好几个脑袋,这一看就是刚刚斩下的那几个护卫。 “杀了。”轻骑卫女将干脆道。 “带回京。”武骧卫头领同时说道。 可惜,他说的慢了一点,这位声音低沉的刀疤轻骑卫,手脚利落,已经斩下赵榆的脑袋。 “你们?”武骧卫首领握拳,“应该让他到京城,受凌迟之刑。” 女将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咳咳。”夜不收的队长道:“这是北疆,我们没有办法带他回去。 把他的头硝好,一样可以带回京的。 这次他的营地离其他部落都不近,但是十几里地距离,对草原上骑兵来说,很近的。 兄弟,我们还是收拾一下,赶紧撤退吧。” 说完他就带着手下,一起和轻骑卫收拢马匹,点燃几具无头尸体。 武骧卫首领,只好不甘愿的随他们一起回到赵榆的营地。 此时,营地只留下来老弱妇孺,他们几队人马活着的正在清扫战场。 一问之下才知道,赵榆的家眷,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罗二受伤了,却也只简单包了一下,跟着大家一起离开时,他回望了一下那处营地。 那里,还有一起来的兄弟,永远留下来了。 他们没有时间掩埋,只能将尸体火化,连骨灰都带不走。 他看着夜不收们轻松离场,问程大为:“程大哥,他们为什么好似不悲伤。 那里,也有他们日夜相伴的战友,他们二百多人,死了将近一半。” 程大为想了想,道:“他们习惯了。 常期游走了敌我的边沿,随时都有丢命危险,完成任务才是他们的目标。” “可赵榆的儿子和百多人,不见了。”罗二想到那个叶虎,百般刑问才给出了赵榆的线索。 其他的他无论如何不再多说,是不是家人也和赵榆儿子走了? …… 沈笑接过程怀谦递来的字据,仔细一看竟然是陈大郎按了手印的,一张欠银二十八两的借据。 她笑道:“原来这几天,你去办这事儿呀。 那几个家伙怎么说的?” 程怀谦道:“还能怎么说,他们只是收钱办事。 引诱陈大郎卖田之后,好继续想法引诱其他的人。” 沈笑将字据收好,道:“买地的人,怕不是要买我们村的地。 而是有其他的想法和意图。” “什么意图?”程怀谦不解的道。 “陈大郎在东洼的几亩地,正好占据了河道水渠的最上端。 他家的地,下去就是赵族长家的地。 而赵族长家的地,占的水渠正好是路对面的上游。”沈笑哼道,“那人,是想要赵族长手里的地。” “那他找赵族长买不就行了,何必绕个大圈子呢?”程怀谦还是不解道。 “想来他找过赵族长要买,赵族长不想卖,将自己的三十亩地投献给了张家。”沈笑道:“想借着张家护一护。” “张家能护住他?那家听说是定远伯的亲戚。”程怀谦搞不懂这些。 沈笑却是道:“可张家的姑爷,是一位左侍郎。 虽然工部排在六部的最末,但是也比一个勋贵家的亲戚有权势。” 程怀谦沉吟片刻,道:“七两,京里的陆侍郎已经请辞回了老家。” 上次,他和大郎哥进京到柿子胡同熬白糖时,就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他觉得七两不喜欢陆家,就没有提。 “咦?”沈笑想想就笑了,“秦世子在临仙楼一顿炮轰,还是蛮有威力的么。” 顿了顿,她又道:“那礼部尚书,是那位何兄之父吗?”很可能不会。 “不是,是从前在咱们县做过知县的于县尊。”程怀谦觉待,那位何兄可能也是中了谁的计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们的事,因为,沈家二郎沈志,马上就要成亲了。 第 现在 第二七零章 扁食 送了各位女眷出新房时,房间里只剩下了沈笑和谭二娘。 “二嫂,你吃点东西。”沈笑拿出一个荷包,将吃食打开倒入盘中。 谭二娘一看盘里十几个一口一个的小点,谢过接下,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吃了两个山楂丸子。 沈笑看她亳不扭捏的吃完,心里很为二哥高兴,“二嫂,大嫂已经去下去扁食了。 你先喝口水。”她又递上了一杯水。 “多谢你了七两。”谭二娘又接过喝下一口,不是她不想自己去倒,是她须得坐床等新郎敬酒归来。 “都是一家人,不用谢。”沈笑又将杯子放回,道:“二嫂稍待,我去给你端来扁食。” 其实就是饺子,此时的饺子大家都叫扁食,饺饵,牢丸等。 沈笑总是在家把它叫饺子,家里人也都听习惯了,会顺着她叫,但是谭二娘并不知道,所以沈笑才会说扁食。 今天请了人帮忙做菜,家里的两处厨房,不好自家去动。 周氏是在沈笑房间,用炭炉煮的。 沈笑进来时,一锅扁食已经煮好了,小小的,只有姆指大小。 就是先前给谭二娘吃时,问生不生的那种。 “七两,我得去前面陪客了,你送过去后,也到前面来。”周氏端起了锅,封好火道。 沈笑点头答应,“大嫂快去吧,刚才昌林被大舅母抱去找伯娘了。” 两人一起出了正房,一个往东院,一个往新房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待到客人们都离开,却是傍晚时分了。 程怀谦帮着还桌椅板凳,沈笑帮忙清洗碗碟,他两个直到入睡之时,都没有凑到一起说话。 到了次日清早,沈笑一觉醒来,就见到二嫂在厨房忙碌着。 而二哥,则是帮着一起打下手。 “二郎,我一个人就行,你忙去吧。”谭二娘撵了几次人,沈志都不走,还道:“我们家没有君子远疱厨的说法。 这厨房里的活计,我们兄弟从小都干。 大哥成亲时,第二天也是他和大嫂一起做的饭。” 谭二娘无奈,只好由着他在这里。 一个拌白菜心做好,就看到小姑子在厨房门口,她也不知道人站了多久。 假装很镇定的道:“七两,灶台上有热水,你用那个洗脸吧。” 沈志接话道:“她一年四季,除了上冻以后,都是用的凉水洗脸。” 谭二娘斜他一眼,真会给自己帮倒忙。 沈笑暗笑不已,道:“二哥说的对。 二嫂,我们一起摆饭吧。” 谭二娘顿首,很干脆的同意了。 早饭是小米绿豆粥,熬的粘粘糊糊,很是浓郁。 贴的二合面饼子,加上谭二娘煮的鸡蛋和炒菜。 一桌上坐了九口人,沈大伯也高兴二儿终于娶妻了,他拿起筷子,给管氏夹了白菜心,“吃饭。” 沈笑他们各自拿筷子,开始吃自己的饭。 谭二娘很有眼色的给婆婆拨了鸡蛋皮。 管氏满意的点头,笑道:“咱们是普通人家,不兴侍侯婆婆用饭之类。 你也赶紧吃。”说着,用公筷给周氏和谭二娘,各自夹了一条炸小鱼。 旁边,沈笑和昌林同时看向管氏,异口同声道:“我也要。” 管氏直接否了,“自己夹。” 沈大伯却是一人给他们夹了一条。 沈笑高兴咬了一口,得意的看向管氏。 沈远三兄弟都闷笑不已,谭二娘看着大嫂也在笑,而公婆并没有异样,突然就放松了许多。 一顿早饭,吃的和和美美,收拾完之后,管氏看着厨房还有还几条蒸鱼和炖猪蹄。 其他的倒没有什么菜了,这时节,人们难得吃到有油水的东西。 昨天的席面,几乎每桌都吃的干干净净。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林县尊和沈松他们的那两桌有剩。 道:“昨天余下的大烩菜,已经给村里人分了。 这几条鱼,你们给族里的老人送去。” 周氏和谭二娘答应下来,手脚利落的分配。 沈笑数了一下,道:“伯娘,我给舅公送去两条。” “嗯,别多呆,还要给你四爷爷送。”管氏亲自给她装了两条。 沈笑高高兴兴的接下,一溜烟儿的来到归藏院。 苗婆婆看到沈笑就欢喜,接下篮子道:“姑娘,昨天闲云子道长也来了,你伯娘专门给这边送了席面。” “我没有看到人啊。”沈笑瞅瞅,院子里只有苗婆婆在。 苗婆婆将鱼送进厨房,把篮子还来道:“三爷带着闲云道长去荒地找水脉了。 念哥儿和我家老头子,去了二号地的鸡舍。” “我那一会儿再来找他们。”沈笑拿了篮子就要走,却在门口遇到了回来的程怀谦。 知道沈笑要去给四爷爷送鱼,程怀谦道:“我同你一起去。” 等两人离开归藏院的大门,他才又道:“七两,你昨天看到他了吗? 他和朱童生,应该是松大哥那里留宿了。” 沈笑脚步微顿,现在沈松和四爷爷一起住在旭哥儿家,“不碍事,他不知道我是谁。” 还真的是,他们两个去到沈四爷住处,在院子里遇上了陆继晅,他没有认出来两人。 送完鱼之后,沈笑又和程怀谦一起去了荒地。 闲云子指给两人看了几处,道:“这些地方,你们都可以打井试试看。” 程怀谦问道:“道长,您一下子就指了十几处地方。 难不成,都能挖出泉眼来。” 闲云子失笑道:“哪里来的恁多泉眼。 我指这几个地方,是让你们打井后,便于灌溉的。” “那也太多了,这边已经有了泉水,再打那么多井,有些浪费了。”顾道长道:“选几个打吧。” 沈笑回想一下闲云子指的地方,道:“不,都打。” “七两,一口井打出来好几两。”程怀谦提醒道。 沈笑却道:“道长点的地方,都是需要打井的。 我们虽然有了泉池,却远远不足以浇灌那么多地。 按道理来说,每一百亩地,需要打出五口井,才能有效的进行水利灌溉。” 她转身一揖,“多谢道长的指点,你找的地方,正好将这三百亩荒地全部覆盖。” 闲云子挑眉,对顾道长笑道:“你这孙辈是个有见识的。” 顾道长瞥一眼他,这不是暗讽自己没见识么。 第二七一章 看看 霜降时节,地里的冬小麦基本已经种完了,而三郎沈曜,却没有再去书院读书。 他是卯足劲儿,想在家帮一段时间的忙。 有他在,家里倒是更轻松一些,每天,来家里对工钱换玉米种的人,都由他接待了。 沈大伯乐得一边轻闲,只每天带着昌林看着鸡舍,偶尔也给大伙儿搭把手。 沈笑他们除了每天看一看一号地余下的四个暖棚的菜苗,或是给二号地的两个暖棚除草外,就是专心的将红糖变作白糖。 做为新成员的谭二娘,免不了要和大家一起忙活。 现在,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到了此刻的淡定。 新婚次日,沈志把几百两银子给自己,说是婆婆分的,谭二娘当时吓了一跳。 她祖母的铺子,一年下来不过才挣二三百两银子,怎的自己丈夫卖个菜,就挣下这么多。 当时,沈志神秘一笑,“过几天,你就知道怎么挣的了。 到时候,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不过,习惯了几天,谭二娘已经接受良好了。 和大家一起,将沈远沈志兄弟陆续买来的红糖,再次淋成白糖后,谭二娘道:“七两,咱们攒下不少了吧,是不是先去卖一批再。” “有一万多斤了。”沈笑算了一下,道:“不急,这些是供着京城里用的。” 谭二娘知道,小姑子说的是京城常宁郡主的糖果店,她道:“咱们不能指着一家呀,你有没有想过,往天津去发货。 那里离京不远不近,不干扰京里的生意。” “天津卫?”沈笑沉吟片刻,道:“二嫂,到那里去,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不敢一下出太多的货。” “不用在那里散卖,只需要每年三四月和六七月去两次即可。”谭二娘看着她和大嫂不解的目光,笑道:“每年,三四月时都有人在天津卫四处采购,举凡丝绢布匹,糖茶烟酒,他们都要。 是买来之后,通过海运到达山东的港口,再向琉球和倭国运送。” 周氏笑道:“那我们也需要找个固定地点,打响名号才行吧?” 沈笑想到了什么,问道:“二嫂,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祖父,和朱老板一起运送过生丝。”她从小就知道,指望地里的出息,她们家过不到如今的轻闲富足。“我们可以请我祖父找那边的牙行,帮我们统总天津的生意。” 听到朱老板,沈笑终于想通了,原来松大哥买自家那三千斤糖,是卖到外国去了。 她点头道:“这个,还真可以试试。 不过,得等我从福建回来再说。” “你要去福建?”谭二娘惊讶。 “嗯。”沈笑这边刚一点头,就听到了院外管氏的声音。 “谁要去福建?”管氏一走进夏耕院,就听到了这句。 沈笑微怔,看向大嫂,结果周氏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还在和管氏打过招呼后,轻轻拉着弟妹离开了这间制糖室。 沈笑一看两个嫂子都走了,抱着管氏的手撒娇,“伯娘,我想到舅公的师门看看。” 管氏哪里那么容易应她,“太远了,等你长大再去。” 霜降时节,地里的冬小麦基本已经种完了,而三郎沈曜,却没有再去书院读书。 他是卯足劲儿,想在家帮一段时间的忙。 有他在,家里倒是更轻松一些,每天,来家里对工钱换玉米种的人,都由他接待了。 沈大伯乐得一边轻闲,只每天带着昌林看着鸡舍,偶尔也给大伙儿搭把手。 沈笑他们除了每天看一看一号地余下的四个暖棚的菜苗,或是给二号地的两个暖棚除草外,就是专心的将红糖变作白糖。 做为新成员的谭二娘,免不了要和大家一起忙活。 现在,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到了此刻的淡定。 新婚次日,沈志把几百两银子给自己,说是婆婆分的,谭二娘当时吓了一跳。 她祖母的铺子,一年下来不过才挣二三百两银子,怎的自己丈夫卖个菜,就挣下这么多。 当时,沈志神秘一笑,“过几天,你就知道怎么挣的了。 到时候,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不过,习惯了几天,谭二娘已经接受良好了。 和大家一起,将沈远沈志兄弟陆续买来的红糖,再次淋成白糖后,谭二娘道:“七两,咱们攒下不少了吧,是不是先去卖一批再。” “有一万多斤了。”沈笑算了一下,道:“不急,这些是供着京城里用的。” 谭二娘知道,小姑子说的是京城常宁郡主的糖果店,她道:“咱们不能指着一家呀,你有没有想过,往天津去发货。 那里离京不远不近,不干扰京里的生意。” “天津卫?”沈笑沉吟片刻,道:“二嫂,到那里去,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不敢一下出太多的货。” “不用在那里散卖,只需要每年三四月和六七月去两次即可。”谭二娘看着她和大嫂不解的目光,笑道:“每年,三四月时都有人在天津卫四处采购,举凡丝绢布匹,糖茶烟酒,他们都要。 是买来之后,通过海运到达山东的港口,再向琉球和倭国运送。” 周氏笑道:“那我们也需要找个固定地点,打响名号才行吧?” 沈笑想到了什么,问道:“二嫂,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祖父,和朱老板一起运送过生丝。”她从小就知道,指望地里的出息,她们家过不到如今的轻闲富足。“我们可以请我祖父找那边的牙行,帮我们统总天津的生意。” 听到朱老板,沈笑终于想通了,原来松大哥买自家那三千斤糖,是卖到外国去了。 她点头道:“这个,还真可以试试。 不过,得等我从福建回来再说。” “你要去福建?”谭二娘惊讶。 “嗯。”沈笑这边刚一点头,就听到了院外管氏的声音。 “谁要去福建?”管氏一走进夏耕院,就听到了这句。 沈笑微怔,看向大嫂,结果周氏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还在和管氏打过招呼后,轻轻拉着弟妹离开了这间制糖室。 沈笑一看两个嫂子都走了,抱着管氏的手撒娇,“伯娘,我想到舅公的师门看看。” 第二七二章 笑声 既然同意沈笑去福建,管氏就开始给她准备一路所需。 衣服鞋袜还倒在其次,关健是得保证孩子们路上的安全。 所以,管氏找了胡大夫几次,给配了一些防病的药丸。 沈笑他们则是找朱老板商讨一路的行程去了。 她却不知,沈松送给陆公子的白糖,被放到了京城枣树胡同的陆山长面前。 “大伯,此次有两位好友的货上船,您看这成色,一点也不比咱们店里的差。 且价格只有一两五分银一斤。” 陆山长接过一盏白糖,用勺子翻动后,尝了一下道:“确实上乘。 不过咱们店里进的也只一两一钱,只差不到一钱银而已。”而且还是从皇帝那里拿的,比别人还是便宜的。 看到侄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笑道:“怎么,想给你朋友拉生意?” 陆继晅摇头,道:“只是觉得,我们每次出海一次几千斤,京里和保定的店,包括天津的店面,每月合起来也出几千斤,成本低一点岂不更好。 而且,这糖据说是从常宁郡主那里购得的。” 陆山长一怔,然后摇头失笑,郡主和皇帝祖孙,竟然没有统一价格吗? 他想了想,陶先生牵线的糖,毕定是归入皇帝私库,这一条线他不能丢下:“京里的我们已经固定了采购的糖商。 至于其他地方,倒是可以灵活一些。” 顿了顿他又道:“你那友人是给郡主帮闲的吗?他从郡主那里直接拿货吗?” 陆继晅:“不是,他在他们村族学教书,近来要成亲了,想挣些银子,才与人合伙卖一批糖。 想着出海一次,能够比平常多两倍的利润。 这批糖是他找族里叔父进的,说是那家和郡主做着白糖生意。 前两天,我还去过他族叔家,那家人的书房里,还有郡主批注的游记。” 陆山长猛然看向他,道:“你这朋友是哪里人氏?” “顺天府漷县沈家村。”陆继晅慬慎的道:“大伯,我们要不要把那本书买回来?” 陆山长垂眸,原来是七两家里吗?“不用了,这个事你也不要和你爹提起。” 陆继晅答应了,“大伯,那白糖的事?” “恒之,你爹辞官,是我决定的,而且我并不打算让他再起复。”陆山长语气重了两分, “你不用再想着,走郡主的路子,让他来起复。” “大伯,我爹在任上并无失职和纰漏,明年京察之后,完全可以再起复为朝出力。”陆继晅每每想到父亲在保定老家的失意,都心中不忍。 陆山长不想在侄子面前,说他父母的不是,只是道:“恒之,你爹若是起复,必然要外放的,但是你觉得他在京里这么久,还适合到地方上做官吗? 要知道,他以前在外任职,从未做过正印官,冒然让他主掌一省事物,可行吗?” 陆继晅面色不佳,“大伯,我爹不一定非得外任吧?” “你和我来。”陆山长带着他来到西间的书房,递给他一个信封,“打开看看。” 陆继晅连忙拆开细看,一连几张,都是表弟堂兄的记录,“他怎么敢,才上任未久,就收了这么多礼。” “他能到松江府任职,是由你爹娘出力的。”陆山长不能只说弟媳。 陆继晅一凛,马上就想到了他娘以前做的事,那还是他查到了的,他没有查到的,怕是也不少。 他颓然的坐下,两眼慢慢失去光彩。 陆山长拍拍他的肩,道:“你愿不愿意到你大哥那里,去历炼几年再参加春闱?” 良久,陆继晅轻轻点了一下头。 …… 朱老板与沈笑他们定下出发的日期,道:“若不是马上要入冬了,我们全程走海路都可以的。” 他知道儿子和沈松合伙儿,打沈笑这里买到了几千斤白糖投入海贸,就十分心动到福建去。 南安那边的糖厂多,去那的作坊拿货,要比京里更便宜。 “能走一半也很合适了。我们还可以到南直隶看看。”沈笑当然明白,朱老板最主要的是到江浙一带采购生丝和棉布。 朱老板笑道:“那我们就说定了,过几日就出发。 这路引什么的,最好现在就去开具。”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雇船的事,就麻烦您了。”沈曜起身拱手道。 “不麻烦,到天津坐我们自己家的船去。 然后再从天津出海,只是海上风浪大,你们都多带些衣裳。”朱老板也起身。 这事就算是定了下来,沈笑他们回到家里,准备明天去办路引。 管氏给拿出户帖道:“也好,早早办好了不着急。 七两,明天大丫出嫁,刚刚大花来找你,说要去添妆。 你准备送什么?” 沈笑道:“和大花她们送一样,然后私下里,我再送大丫一付银镯子。” 管氏摇头,“不妥,送什么就送什么,还搞成明暗两套不合适。 你不如直接和大花分开去添妆。” “这合适吗伯娘?”沈笑也知道,农家姑娘添妆,送个帕子头花之类,就不错了,她送镯子太招人眼了。 “你先去和大花说,正在准备东西,让她先送就行了。”管氏交待道:“等到用晚食的时候,我们避过别人再去。” 沈笑想了想,就同意了,一直到了傍黑,她和管氏到大丫家里。 这两年,大丫姐弟都长大了,跟着沈笑挣了不少。 要说拾嫂最欢迎谁,那非沈笑莫数了,一见她们进门,忙不跌的道,“文伯娘,七两,你们快坐,我给你们打碗蛋茶来。” 管氏坐下,抓住她道:“别忙,我们吃过饭了。 七两来找咱们大丫来了。” 她们说着话,就见大丫二丫几个,从厢房里出来了。 四个姐妹里,如今最出挑的,就是到皇家书院上学的四丫了。 沈笑随着她们进屋,“明心越来越有精神头儿了。” 腹有诗书气自华,虽然说四丫只是穿着平常裙衫,头上只一朵小头花,却是有里到外,给人一种充满朝气的感觉。 再也不是从前那样,走路时半垂着脑袋,总是匆匆忙忙的样子。 四丫双手在额前交叉,深深的给沈笑一揖,“七两姑姑安。” 沈笑失笑,受她一礼,道:“不到过年,没得红包领。” 屋内,刹时传出了几个女孩儿的笑声。 第二七三章 加练 这日大早,沈笑和程怀谦在白藏院对练刀剑,两人刀光剑影不过几个回合,顾道长突然冲进他们眼前。 一根棍棒左突右击,打的沈笑两个只有防守之功而无反击之力。 末了,两人的刀剑差点被顾道长挑没了。 “你们实战太少,从今天开始,我会抓紧时间,加练你们几天。 其他的事,你们一律放到一边。”顾道长将长棍扔给程怀谦,“麦子种完了,糖也熬好了。 这两天,运些进京,让顾旗到京里守着。” 沈笑这边合上剑道:“舅公,为了些糖,专门让顾阿公守着,而苗婆婆留在村里,这不合适。” “那不然你买几个奴仆,在京里专门看宅子。”顾道长斜她一眼道,“糖比粮食贵多了。 现下,一石大米已经落到四钱银子了。 你这一斤糖,零卖的价能买四石米。 没个人守着那怎么能行。” 沈笑赶紧上前,接过程怀谦递来的湿布巾给顾道长:“我是说,让顾阿公和苗婆婆一起去。” 顾道长擦过汗,道:“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让那位朱掌柜,存够到明年运河化冰的糖量。” “舅公,我们原来打算,到京里再熬些,这样就不用再来回的运输了。”程怀谦搭话道, “可是县里传信,让大哥十月初二起,就去教人做粉条。 而家里我们一走,就没有办法有人进京呆几天了。” 沈笑这边泡着茶,也是道:“舅公,我们也想让朱掌柜存些货,这不,我已经给他传信过去了。” 顾道长接过她泡的茉莉花茶,抿了一口道:“这就对了,你们与他家郡主合作,成本又不用他出,又是每次卖完结帐。 不用不好意思开口。若他不同意进好些货,再让顾旗夫妻回京。” 沈笑赶忙点头,不惹舅公不快,才将她和念哥儿两个,在舅公手下连十招都没走过。 他老人家这是借题发挥,有些生他们的气了。 当当当……连续不停的锣声响起,程怀谦打开院门,和沈笑一起往打谷场上去。 这时,好多人都在赶来,沈远看到他们两个,远远的招手。 在村里人都聚齐时,沈笑就见沈村长和里长程爷爷,都站在一个凳子上。 程里长道:“今天起秋粮开始起征,一会儿你们交粮时,再把杂役折银交齐。 今年的杂役一共是五两银子。” 他话音一落,大家都急的不行,纷纷问怎么多了一两。 “里长,夏税时丁税和丝绢税已经交过了,按说这会只再交四钱的杂役就行。” “是啊,今年的天旱,粮食收的不多,外面米面又贵的厉害,我们的麦子都卖不上价。 这多交一两银钱,得卖三石麦子不止。” “这还让不让人过了,家里交了这些,开春粮荒咋过呀?” 沈村长喊了几次,都压不下大家的声音。 他干脆再次敲锣,等村民都静下来,道:“不想交也可以,今年轮到咱们县去边关送粮了。 想省银子的,县衙更愿意让人应役。” 顿时,下面的人寂静无声,沈笑觉得这是一种无言的抗拒。 可是,谁也不想往边关送粮,虽然说现在不打仗了,但是走一趟边关,千多里地,都是靠腿走的,来回一趟,人都能折腾出毛病来。 “都回去准备好粮食,役钱不够的,先卖些麦子谷子。 实在不行,再卖些白薯。”沈村长大声道:“咱们作坊收。 价钱还是一文钱四斤。” 好多人叹着气离开,沈笑听到有人说,“现在米降价了,城里收粮也跟着降。” “找村长问问,这白薯能涨个价不?” “傻了吧,做生意进货都往下压价,谁还能给涨?” “你们实战太少,从今天开始,我会抓紧时间,加练你们几天。 其他的事,你们一律放到一边。”顾道长将长棍扔给程怀谦,“麦子种完了,糖也熬好了。 这两天,运些进京,让顾旗到京里守着。” 沈笑这边合上剑道:“舅公,为了些糖,专门让顾阿公守着,而苗婆婆留在村里,这不合适。” “那不然你买几个奴仆,在京里专门看宅子。”顾道长斜她一眼道,“糖比粮食贵多了。 现下,一石大米已经落到四钱银子了。 你这一斤糖,零卖的价能买四石米。 没个人守着那怎么能行。” 沈笑赶紧上前,接过程怀谦递来的湿布巾给顾道长:“我是说,让顾阿公和苗婆婆一起去。” 顾道长擦过汗,道:“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让那位朱掌柜,存够到明年运河化冰的糖量。” “舅公,我们原来打算,到京里再熬些,这样就不用再来回的运输了。”程怀谦搭话道, “可是县里传信,让大哥十月初二起,就去教人做粉条。 而家里我们一走,就没有办法有人进京呆几天了。” 沈笑这边泡着茶,也是道:“舅公,我们也想让朱掌柜存些货,这不,我已经给他传信过去了。” 顾道长接过她泡的茉莉花茶,抿了一口道:“这就对了,你们与他家郡主合作,成本又不用他出,又是每次卖完结帐。 不用不好意思开口。若他不同意进好些货,再让顾旗夫妻回京。” 沈笑赶忙点头,不惹舅公不快,才将她和念哥儿两个,在舅公手下连十招都没走过。 他老人家这是借题发挥,有些生他们的气了。 当当当……连续不停的锣声响起,程怀谦打开院门,和沈笑一起往打谷场上去。 这时,好多人都在赶来,沈远看到他们两个,远远的招手。 在村里人都聚齐时,沈笑就见沈村长和里长程爷爷,都站在一个凳子上。 程里长道:“今天起秋粮开始起征,一会儿你们交粮时,再把杂役折银交齐。 今年的杂役一共是五两银子。” 他话音一落,大家都急的不行,纷纷问怎么多了一两。 “里长,夏税时丁税和丝绢税已经交过了,按说这会只再交四钱的杂役就行。” “是啊,今年的天旱,粮食收的不多,外面米面又贵的厉害,我们的麦子都卖不上价。 这多交一两银钱,得卖三石麦子不止。” “这还让不让人过了,家里交了这些,开春粮荒咋过呀? 第二七四章 吃这个 “应该够,我这里有些五两的,是不久前换的。”沈远手里有一些。 沈志也道:“我这里也有一些。”他平常用不了十两的银子,就拿出一些,请大哥帮忙一起换了点。 两人各自让自家媳妇回房去取,倒是将将够用。 到了下晌,几个人一合计帐目,有二百多人要到荒地开荒。 管氏看着帐本上写的二百零二两银子,问道:“上回开了九十八亩地,一共费了多少?” “二百三十六两。”沈笑指给她看,“伯娘,这回人多工钱却降了。 等到明天再开一个月,这三百亩地就全部开垦完成了。” “天冷,开的慢,到月底能开出来一百亩就不错了。”沈大伯又想抽烟,刚一拿出烟袋,就被管氏没收了。 他笑了笑道:“空的,没有烟丝。” 沈笑递过来一笸箩花生红枣,“大伯,吃这个。” 沈大伯无可无不可的,拨了一个花生,然后问道:“七两啊,你们说开糖厂,那得花多少钱?” 管氏合上帐本,也是道:“对,咱们把银钱准备好。” “糖厂不费多少钱,舅公说他们山下那个作坊甘,就是长生观的。”沈笑想了一下,道:“就是我们需要到那边买甘蔗田,或者是直接买甘蔗。 大哥他们都说了,这回我们兄妹还对钱买。” “舅公说,甘蔗运来咱们这边贵,但是那边田里却是极其便宜的。 遇到丰年,一文钱十斤都能买到。 平常年份,一文钱从五斤到八斤不等。 而十五斤的甘蔗就能制出一斤红糖来。” 沈大伯掰着指头算,“取个中间数,那一斤红糖才两三文的成本。” “买田的话,咱们家没有人在那边,不如直接买甘蔗划算。”管氏道,“公中有两千多两银子,你们都带过去。” “有这么多吗?”沈大伯怀疑。 “有,几个孩子卖糖的钱,都上交一半。”管氏现在花钱,有底气,“县城的点心铺子咱家占了两成股,每月都有几两的进项。 白糖放那儿,平常也能卖一些。” 沈大伯不知道,自家竟然有了这好些银子,他道:“悦娘早前跟着出嫁前,没少跟着受苦,要不给她再买些田……” 他话没有说完,管氏就横了他一眼,道:“悦娘已经出嫁了。 那会儿七两还送了弟妹的秘方给她,她在婆家也不少挣钱。 如今,许家豆干的名头响了,好几个县都来她那里拿货。 再说了,家里现在的活儿她也没有参与。” 许是觉得话头有些个重,管氏又轻声道:“哪里有闺女出门几年,又给她买田的。 他爹,咱还有儿子儿媳不说,这些钱,多是七两的点子。你得一碗水端平。” 沈大伯道:“是我想少了,确实不妥当。 七两,这个咱们爷们儿自己说说就行。” 沈笑坐在他们中间笑着点头,钱是大伯和伯娘的,给谁都由他们自己做主。 都是自己的骨肉,大伯哪个都心疼。 然后就听管氏道:“七两,去把你几个哥嫂喊来,我们把公中的钱分一分。” 沈笑微愣,她道:“伯娘,还不到过年。” “去吧,早些分晚些分都一样。”管氏拍拍她的手。 在她出去后,管氏对沈大伯道:“想贴补悦娘,可以给她补些金饰银饰。 你这明大明的买田,算怎么回事?” 沈大伯笑道:“听你的,是我欠考虑了。” …… 在村里好些人再次进到荒地开荒不几日时,沈笑他们的出发时间到了。 北运河从通州到天津不过二百九十六里,途经漷县的的码头,所以,沈笑他们不用再去通州,直接从县城码头离开。 朱老板的三条货船,同时开赴天津。 码头上,沈大伯和管氏一再叮嘱沈曜照顾好妹妹。 “娘,我会的。”沈曜保证道。 程怀谦也道:“伯娘,我们都会照顾好她的。” 管氏忍住没有叹气,抚了抚沈笑的发,“天冷,路上呆在船仓里。 听说海船比河船大的多,仓房也更多。 还有专门的单间,上去后和人商量商量,多出些银钱,吃好住好。” “伯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朱老板找的船是他亲家亲戚的,路上定然不会受委屈。”沈笑安慰道。 “你呀。”管氏拍拍她的头,搂近她道:“记得我说的,你行李中那件红色夹衣别洗。” 沈笑郑重点头,她知道伯娘把那件半旧夹衣里,缝了好些金叶子。 管氏知晓他们要用到钱,当时是准备把家里的钱,都给沈笑他们带上的。 但是沈笑没有要,他们兄妹已经商议过了,每人拿出五百两做本钱,给爹娘的钱,那是给爹娘的。 前几天,沈远带着沈笑,到通州的钱庄,将两千两银子兑成了两千两的会票。 以便他们路上好携带,可以在异地同一名号的钱庄兑取。 这边厢,沈大伯又连连拜托朱老板,请他路上多照应些。 朱老板当然答应了,他还想从沈笑这里,买到更便宜的茶叶和糖。 直到船上的管事催促,沈笑他们方才上了甲板。 却是站在船头,与岸上的人不断挥手。 在船起锚驶离码头后,沈大伯夫妻两个还挥动着手,良久不曾放下。 一起来送行的沈远和沈志,也是不舍的挥手。 直到船离的越来越远,看不清人影,管氏才道:“走吧,家里还有一堆的活计。 大郎还要去县城,我们不要耽误了。” 沈远却道:“娘,现在大成的手艺不错,这回由他带着人教就行。 我在家里一起管着荒地,不耽误什么的。” “你不去,那林县尊不怪罪吗?”沈大伯忧心的道。 “和县尊说过的。”沈远顿了顿又道:“爹,我大舅说,县尊请了假,说是请了婚假,下个月要返乡。 您看,咱们准备送些什么礼物。” 沈大伯颌首,道:“那回头,到县城看看。选些东西送去。” 他们一行离开码头,赶了骡车往家。 而沈笑和程怀谦,沈曜,顾道长四人,则是站在朱老板家的货船上,一路看两岸风景。 不过两刻钟时间,沈笑就不愿意站在甲板上吹冷风了。 第二七五章 船 此时已经是农历十月份,北方气温开始下降,待到下雪上冻了,这北运河上就暂停行船了。 运河两岸的杨柳早就没有了绿色,田里都是刚透头儿的麦子,老远望去,还是土坷垃一片。 进到船仓,沈笑就见朱掌柜和顾道长捧着热茶在谈话。 她们三个,也上去讨一杯热茶来喝。 朱掌柜笑道:“咱们时下去南边,一路上天寒地冻,没有甚风景。 要是三四月份在运河上行走,那景色就美了。 特别到了南方以后,两岸更显热闹。” “朱掌柜,那天津据说也很热闹,我们大概行船几天可到?”沈笑捧着热茶问道。 “北运河由北向南流,我们是顺水行舟,最多三天可到。”朱老板每个月都要向天津跑几趟。 两三天后,沈笑终于看到了天津城。 这里是因为几千年的泥沙冲击,才逐渐形成了陆地。 天津坐落在三岔河口,这河分别是子牙河,大清河以及永定河。 这三条河汇聚流出之后,与南北运河交汇于海河后,直奔渤海而去。 天津城城墙包砖,周长九里十三步,墙高三丈五尺,一头宽一头窄,被称为算盘城。 沈笑一行,准备下船后由北码头进城。 她听到不远处有纤夫喊号子的声音,打算看一下时,被程怀谦拦住了,“纤夫都一样。” 沈笑不置可否,心里明白,纤夫们因为拉纤,怕磨坏了衣裳,就常年赤身裸体。 以往到通州码头时,二哥就会绕路,远远的避开他们。 她不打算挑战世俗,乖乖的跟着大家下船了。 他们行李不多,就一个箱笼,已经交代给船上的管事,请他一起送上前来接应的马车。 下了码头,在马车上望着一片林立的店铺,沈笑从路上熙攘的人群判断,这里决不亚于通州的繁华。 城外和城中门市很多,各坊不仅住着天津卫的军户,还有许多南来北往的商旅在此汇集。 朱老板把他们安排到二道街的一处宅院后,就去联系他们这次要乘座的海船了。 “七两,朱老板说,我们怕是要明天才走,要不要去街上看看。”程怀谦提议道。 沈笑道:“看看不买,没有意思。” “你还打算买些东西到南方去卖吗?”顾道长笑道。 “没有。”沈笑有自知之明,这城里城外南北货物齐全,很多都是走大货量的,她买的东西不多话,很难拿到低价。 顾道长直接下决定,“走吧,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四处看看去。 离这边不远的十字街,有一家俵物店。 里面卖很多倭国出的扇子和刀具。” 沈笑不太感兴趣,倒是程怀谦和念哥儿,一听到有倭刀卖,很想看看去。 不过,他们还没有出房门,这院里的老仆就来禀报,已经做好了饭食,请他们到饭厅用饭。 盛情难却之下,他们就在这里吃了一顿不中不午的午饭。 然后出门逛街去了,街道么,基本没有直行的,弯曲的挺有意境。 沈笑三个,包括程怀谦自己,都没有逛过这里。 他们三个跟着顾道长走动,不知不觉间,竟是到了文庙附近。 在庙前街道上买了点炒栗子,沈笑道:“三哥,进去拜拜吗?” 此时已经是农历十月份,北方气温开始下降,待到下雪上冻了,这北运河上就暂停行船了。 运河两岸的杨柳早就没有了绿色,田里都是刚透头儿的麦子,老远望去,还是土坷垃一片。 进到船仓,沈笑就见朱掌柜和顾道长捧着热茶在谈话。 她们三个,也上去讨一杯热茶来喝。 朱掌柜笑道:“咱们时下去南边,一路上天寒地冻,没有甚风景。 要是三四月份在运河上行走,那景色就美了。 特别到了南方以后,两岸更显热闹。” “朱掌柜,那天津据说也很热闹,我们大概行船几天可到?”沈笑捧着热茶问道。 “北运河由北向南流,我们是顺水行舟,最多三天可到。”朱老板每个月都要向天津跑几趟。 两三天后,沈笑终于看到了天津城。 这里是因为几千年的泥沙冲击,才逐渐形成了陆地。 天津坐落在三岔河口,这河分别是子牙河,大清河以及永定河。 这三条河汇聚流出之后,与南北运河交汇于海河后,直奔渤海而去。 天津城城墙包砖,周长九里十三步,墙高三丈五尺,一头宽一头窄,被称为算盘城。 沈笑一行,准备下船后由北码头进城。 她听到不远处有纤夫喊号子的声音,打算看一下时,被程怀谦拦住了,“纤夫都一样。” 沈笑不置可否,心里明白,纤夫们因为拉纤,怕磨坏了衣裳,就常年赤身裸体。 以往到通州码头时,二哥就会绕路,远远的避开他们。 她不打算挑战世俗,乖乖的跟着大家下船了。 他们行李不多,就一个箱笼,已经交代给船上的管事,请他一起送上前来接应的马车。 下了码头,在马车上望着一片林立的店铺,沈笑从路上熙攘的人群判断,这里决不亚于通州的繁华。 城外和城中门市很多,各坊不仅住着天津卫的军户,还有许多南来北往的商旅在此汇集。 朱老板把他们安排到二道街的一处宅院后,就去联系他们这次要乘座的海船了。 “七两,朱老板说,我们怕是要明天才走,要不要去街上看看。”程怀谦提议道。 沈笑道:“看看不买,没有意思。” “你还打算买些东西到南方去卖吗?”顾道长笑道。 “没有。”沈笑有自知之明,这城里城外南北货物齐全,很多都是走大货量的,她买的东西不多话,很难拿到低价。 顾道长直接下决定,“走吧,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四处看看去。 离这边不远的十字街,有一家俵物店。 里面卖很多倭国出的扇子和刀具。” 沈笑不太感兴趣,倒是程怀谦和念哥儿,一听到有倭刀卖,很想看看去。 不过,他们还没有出房门,这院里的老仆就来禀报,已经做好了饭食,请他们到饭厅用饭。 盛情难却之下,他们就在这里吃了一顿不中不午的午饭。 然后出门逛街去了,街道么,基本没有直行的,弯曲的挺有意境 第二七六章 一二 既便是掌柜介绍的倭扇,沈笑也不是特别感兴趣。 倭扇是折扇,从前朝时就传入了,后来在青楼广泛使用,又有那文人仕子提笔书画,使折扇广为流传。 毕竟它比团扇携带更为方便。 这店里的倭扇,虽也画有山水鸟檎,描金装饰,却委实没有南直隶和苏州那边折扇场制作的精良。 不过,沈笑倒是对这店内的干鲍鱼很感兴趣。 她这边正在问掌柜的价位,掌柜是生意人,虽然觉得这几个人衣着普通,可能只是进店来看看而已。 他还是尽心介绍道,“这些干鲍分大小,大的五钱六分银一两,小的三钱六分。 姑娘可以与其他店对比一下,我们店的价格是最低的。 要是在京里买的话,一两要多上三四分。” “那你给我包四两大的。”沈笑决定让舅公做佛跳墙时用。 掌柜的笑的更加真诚,不想这小娘子竟然买了。 让伙计包起来后,看到陆公子与她一起进来的少年还在说话,他便道:“既是与我家姑爷相熟,姑娘出二两八钱即可。” 能有优惠沈笑也不会拒绝,不过倒是没有想到,这是陆公子岳家的生意。 程怀谦在身边给她付了银子,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吧。” 沈笑买好了东西,当然不想停留,她转而望向三哥。 从知道了陆继晅是谁之后,沈曜心底就对他有些抵触,两人谈话也多了一份拘谨和疏远。 看到妹妹打手势要离开,连忙与陆公子告辞。 他们三人离开后,陆继晅纳闷,那天在沈家村认识沈曜和沈茂时,年龄更小的沈曜,还是颇为健谈的。 加上他们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就中举,很是钦佩。 可刚刚……算了,不去想了,他吩咐掌柜给自己包些干鲍。 …… 出了这道街,沈曜明显松了口气。 沈笑看到,笑道:“三哥,你那么紧张作甚。 我在京里时,遇到陆山长,相处的也不错的。” “那不一样。再说他外家与我们也不大和谐。”沈曜个人,是服气陆公子才华的,不过他觉得不宜深交。 不然,不仅他自己觉得别扭,爹娘知道了,也不会高兴的。 虽说他们家不兴什么母债子偿,但陆公子总是他母亲的亲子。 “舅公听说书听上瘾了,现在天色还早,我们要不要再去找找谭先生介绍的牙人。”程怀谦适时的转移话题。 “倒是可以去。”沈笑道,“我们需得到南码头的运河边找。” “谭先生不是给了我们一个地址吗? 码头那边人那么多,我们又不认得他,不如登门拜访?”沈曜看看天色,道:“下午申正时再去?” “也好。”沈笑从善如流。 他们客居朱老板家的别院,也不好一出来大半天不回去。 于是又到茶楼,陪着顾道长听了一段故事,就打道回府了。 老仆给他们奉上茶,道:“才我家老爷回来一趟,说是明日辰正启锚。 老爷吩咐说,他要到码头去装货,还请几位自便,说是晚上回来,再与几位详谈。” “有劳了。”顾道长微微颌首,然后看了一眼程怀谦。 程怀谦就在这老仆告退时,打赏了两钱银子。 “舅公,我们把一路上的花费准备,直接交给朱老板吧。”沈笑道:“您看给银票还是现银。” “现银吧,我看朱老板在这城中,似有店面。 若是呆会儿你们找牙人,商量的不大合意,可以向朱老板打听打听能帮忙不。”顾道长手指点桌,道:“做生不如做熟。” 沈笑答应下来,在下午找到立业坊一处单层小杂铺时,她们见到了这家的唐老板。 这个时代做生意,特别是在运河边上的生意,都离不开牙人。 他们都有官府开具的牙帖,在码头上招揽生意,举凡衣食住行,无一不招。 这些人基本就是当地的地头蛇,与码头上各个帮派相熟,对当地人物事了如指掌。 为人提供资讯,从中获取佣金。 沈曜说明来意,并且送上了点心布匹。 这位老板年纪与二嫂的祖父相仿,据说早年考中了童生,却是一直无法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其实,沈笑一直都有个疑问,百尺竿头已经到顶了,再进一步岂非要摔下来。 甩开纷乱的思绪,他们三个跟着唐老板,从东墙南边开的门,进了门店后的宅子。 这处宅子委实不算大,正房只有两房,东西各两间厢房。 北面没得盖房,只是搭了一个小小的草棚,下面就是锅灶。 西北角落里有间土坯围的官房,旁边还种了棵杏树,看那粗壮的样子,夏天不少结果子。 沈笑他们也没有进正房,而是在院中石桌旁条凳入座。 唐老板的太太,给几人上了茶水,就又回房纺线了。 “谭兄的信,前几日老夫已经收到。”唐老板虽然是童生,却是浸淫掮商多年,他笑容十分真诚,道: “最一些时日,从福建运来的白砂糖,一斤的价位,已经是一两一钱二分银。 不过,听说京城几个大户的存货充足,这些糖,多是运往辽东或是朝鲜买卖了。” 沈笑道:“唐老板,我们最主要的,也是想卖给那些走海贸的。 听说每天三月到八九月,都是海贸采货最热闹的时候。” 唐老板颌首,见到沈曜和程怀谦不言语,反而是这位小娘子来淡,倒是明了,这位小娘子才是主事人。 他笑道:“差不多,每年趁着夏冬季风,海商们都会大量向外出货。 自从前朝因倭寇禁海后,直到咱们太祖才开海。 天津做为南北运河的交汇节点,汇集天下货殖。 成为许多跑朝鲜,倭国等地海商采购的重要地点。 这里的价物,好些价位会被压下一二。” 沈笑理解,抿了口茶,道:“我们每年可以此间月份供货,保证价格是最低的。 唐老板每做成一单,不论卖给海商,抑或是北直隶其他行商。 我们每千斤,可以给您抽三十两。” 唐老板眼前一亮,客商每次进货,都不低于千斤,这生意,委实做得。 “能够保证货物充足吗?” “能。”沈笑很肯定的道。 第二七七章 沙壅 沈笑道:“如果一单一次要货万斤,我这里还可以让利一分。” “一两一钱一分。”唐老板确认一次。 “是的。”沈笑保证道:“若是糖价再次出现波动,我们也会尽快调到最低价。” 唐老板点了点了,这样很公道。 双方达成了一致的协定,约定好,明年以后,由唐老板负责天津这边白糖的外销。 若是有人现在要货,唐老板可以找递铺车行,把消息传给谭秀才。 他们这边会派人送货来。 沈笑他们告辞离开时,唐老板热情挽留,他手中有不少海商的关系,还有一些跑关外生意的客商,预计明年能出几万斤的货。 一万斤,他就能够抽取一百两的佣金,比之其他生意,多了一倍的抽头,能不热情吗? 沈曜委婉拒绝了他,并且道出和朱老板同行的事,省的唐老板不知情,到时找朱老板销货。 离开唐家所在的街市,三人相视而笑。 “七两,明年三月时,我们不知道能不赶回来。 咱们需得让大哥二哥,尽快来一趟天津。”沈曜对于这么容易谈成,总有些做梦的感觉。 “三哥和我想到一起了。”沈笑道:“我们一回去,就给家里写信。” 程怀谦却是道:“最好让二哥带上百十斤的糖,放到唐老板的杂货铺。 而且,我们将来从福建发货频繁的话,在天津这里有个仓库更合适。” “有道理。”沈笑深表赞同,她道:“等我们回程时,就在码头附近找个仓房做中转。” “也可以在城里买间院子。”沈曜觉得,来了天津长期送货的话,最好能有个落脚点。 他道:“码头仓房还需要人看守,不如买间院子,能住也能存货,更合适。” “不知这城里的房子,价格会有多少。”沈笑很是心动。 “找牙行问问不就行了。”程怀谦指着不远的牙行道。 结果一问才知,这城里如唐老板家的院子,不过四十就能买到。 若是要个和朱老板家那样两进带跨院的院子,一两百两即可。 程怀谦感叹道:“左右都比京城的房价低。 差不多和咱们县城的房子,不相上下的。” “你说的那是一般的房子,要是修了花园,再装典个假山水池,它也便宜不了。”沈曜有不同的看法。 想了想,他又道:“念哥儿,我记得你在县城那三间房,是二十八两。” “嗯,空房子,啥都没有。”程怀谦纠正道:“那房子是我爹的。 契书上写着他名字。” 沈笑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又想程大为了。 正巧街角有卖沙壅的,她上前让老板现炸一斤,道:“这个好吃。” 虽然老板用的是红糖而并非白糖,但是糯米粉和鸡蛋却是下料很足。 只见老板拿着小木勺,从盆里舀出一勺用米粉和鸡蛋拌好的面团,往那猪油锅里一放。 嗞,一声,这面团遇热膨胀,不消片刻,鼓成一个球状。 老板控油后,趁热裹了一层红糖,用盘子装好,给沈笑他们放到桌上。 程怀谦咬了一口,又酥又甜,“这个在广东叫沙糖翁。” “要是裹上一层白砂糖,那会更好吃。”沈笑记得,在异时空,大姑做的沙壅,沾一层白糖粉,又漂亮又好吃。 又给他们端上一盘的老板娘,听了这话笑道:“小娘子说的对极。 不过那白砂糖不便宜,往年三四两一斤,如今也要一两多一斤。 我这小摊位,抛费不起的。” “老板娘,我看你这红糖,也是上等的,要是这白砂糖六十文一斤,你用不用?”沈笑问道。 “哪里有这等好事。”老板娘笑道:“白砂糖要是六十文一斤,那点心铺的白糖糕,茯苓糕就不会好几两一斤了。” 说完,她就忙生意去了。 而沈曜则是摸摸她额头,嗯,没有发烧。 别人做生意,恨不得自家的货炒上天价,妹妹却总在想着,价格会降许多。 吃完一个沙壅的程怀谦道:“七两,一斤六十文,还怎么挣钱?” 沈笑理所当然的道:“和红糖一样挣钱啊。”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曾经在一份文献上,看到过古时白糖的记载,其中就有人写道,一斤上等白糖,四十文。 程怀谦和沈曜对视一眼,发现他们竟然是无言以对。 此时,程怀谦已经暂时不想他爹了,而是在想,他以后的钱,还是多给七两买些地。 没准将来,这白糖还真就不像现在能挣钱了。 开始时,他们一斤能挣一两出头,现在则只能挣五钱左右,以后,说不定更低。 做生意起伏太大,还是多买些良田吧。 程怀谦这想法,几乎是现下好多人的想法,土地在这个时代,可是重要的资产。 所以,当沈大伯看到荒地又开出一点,他眼里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老板娘,我看你这红糖,也是上等的,要是这白砂糖六十文一斤,你用不用?”沈笑问道。 “哪里有这等好事。”老板娘笑道:“白砂糖要是六十文一斤,那点心铺的白糖糕,茯苓糕就不会好几两一斤了。” 说完,她就忙生意去了。 而沈曜则是摸摸她额头,嗯,没有发烧。 别人做生意,恨不得自家的货炒上天价,妹妹却总在想着,价格会降许多。 吃完一个沙壅的程怀谦道:“七两,一斤六十文,还怎么挣钱?” 沈笑理所当然的道:“和红糖一样挣钱啊。”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曾经在一份文献上,看到过古时白糖的记载,其中就有人写道,一斤上等白糖,四十文。 程怀谦和沈曜对视一眼,发现他们竟然是无言以对。 此时,程怀谦已经暂时不想他爹了,而是在想,他以后的钱,还是多给七两买些地。 没准将来,这白糖还真就不像现在能挣钱了。 开始时,他们一斤能挣一两出头,现在则只能挣五钱左右,以后,说不定更低。 做生意起伏太大,还是多买些良田吧。 程怀谦这想法,几乎是现下好多人的想法,土地在这个时代,可是重要的资产。 所以,当沈大伯看到荒地又开出一点,他眼里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第二七八章 则个 管氏想了想,同意给来开荒的人做午食,到时候可以去订大儿媳娘家的羊肉羊骨。 毕竟羊肉要比猪肉便宜几文钱的。 别看几百年前猪肉不受欢迎,但是如今的时代,它还是很贵的。 一斤肥肉现在因为米粮涨价,也涨到了十五文,瘦肉倒是便宜,却是没有肥肉受欢迎的。 而牛肉和羊肉,一斤也涨到了十二文。 主要原因还在于喂羊用草即可,但是喂一头猪,你不加麸皮和糠,那猪都不会长膘。 可是,那麸康在青黄不接时,是人用来掺着黑面吃的。 “既然管饭了,就大气一些,让他们每人盛一份回家吃。”管氏打算再买些猪骨,一起用来烩菜,后院的白菜萝卜,她家都不缺。 “啊。”沈大伯微顿,道:“都回家去了,还哪能赶工时?” 管氏道:“干上晌活儿,出一身汗在野地里吃饭,万一病了咋办?” 沈大伯后悔提管一顿饭的事了,他叹着气准备和管氏回家。 两人顺着村东小路走到了打谷场,却是见村里几个老人在祠堂门口,他们面前正跪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 …… 天津南码头位于城东南,虽然这里没有城东北的北码头那么繁华,但是依然是店铺林立。 过了护城河,城下除了有前朝从杨柳青镇移过来的柳青水驿。 也和北外城一样,也自行搭建的民居座落两侧。 沈笑他们找到地方,是码头上的丝店。 进了几家生丝店,问过价位才知晓,今年生丝一担五十二两,湖丝一担九十三两。 而细绢一丈三钱,红黄凌一丈四钱,一匹有四丈。 沈笑心中掂量了一下,布匹生意着实压钱。 她又看了看普通布匹,则是二钱五六一匹。 中品松江白布零售价三钱,三梭布六钱一分,斜纹布高达一两一匹。 出了店门后,沈曜道:“七两,你还打算回来进些布匹卖吗?” 程怀谦却是猜测道:“七两,你不会打算开好荒地以后种棉花吧?” 沈笑没有这个打算,“不种,棉花除了要求水力跟上,还得土地肥力足才行。 刚刚我们也看了,一斤棉花才六分银,种一季下来不划算。” 而且光照和后期的虫害管理,都是难题。 “我就是来比较一下,这边的价位。 如果合适的话,我们在苏浙可以带点货回来。”刚一说完,就听到有人喊抓贼。 三人转身的瞬间,有一人冲着他们直扑而来。 那人跑的极快,已经撞翻了两三行人,可能他觉得沈笑几个小,也能冲过去。 却不想,程怀谦一个抬腿,那人就被拌倒,而沈曜也眼明手快的,趁势将人扭住双手压倒。 好些个人围了上来,有行人,有客商。 还有挑夫和帮闲,刹时,沈笑他们几个被围在了中间。 沈笑已经听到有人小声说,这人是个混际码头的青皮游手。 还有人可能与他有仇,呸了一声道:“将这小贼送到清军厅。” 所谓清军厅就是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的军卫衙门。 此时的天津,还是一个卫,并非州府。 所以一般有事,大家说的都是上清军厅而不是县衙。 又有人道:“漕帮的人,送里了也白送。” “哼,别扯我们漕帮,我们又不一个堂囗。”这位应该是漕帮的。 紧接着,就有一位身着湖丝绸缎的中年人挤了进来。 那人气喘吁吁,上前就拱了一圈手道,“多谢几位帮忙,这贼子着实可恶,摸走了我的荷包。” 沈笑和程怀谦回了一礼,沈曜已经从地上小贼身上,摸出一个精致的苏样荷包扔给了程怀谦。 那人待要上前来拿,沈曜却道:“先生,您还没有说荷包里是什么?” 围观人群纷纷出口: “就是啊,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呀?” “对对里面的东西,不就晓得了。” “还是送到清军厅的好。” “老爷,老爷。”那人还未回答,又有一人挤了进来,是一个青布衣衫的老人。 这人一看到程怀谦,就欣喜道:“程小哥儿。” 程怀谦已经认出来人,拱手道:“林管家。” 这时,他方才注意到,穿绸缎的中年人与林县尊相貌相近。 他赶忙拱手道:“这位可是林大老爷?”他在泉州府时,只和顾道长住在客栈,并未去过林家。 但是他却是见过林大管家的。 林大管家点头,林老爷看人看不真切,于是他举起手中的僾逮,将其从中间打开。 一个分丫手柄,顶端带有两个镶框镜片的眼镜,就出现在大家面家。 其实,眼镜古已有之,僾逮一字是传自西域贾胡满刺的音译。 很早以前,前朝有人就将其称之为眼镜了。 其镜片多以水晶或是玻璃打制。 在江浙一带,已经有工坊开始制作,其中有单镜片的,也有双镜片的。 京中也是有人卖此物的,不过价格不低就是了。 听说皇家书院的学生,还拿着此物,在太阳底下把低引燃了,一时在京中引起一阵议论。 至于这位林老爷手里拿的是昏花镜,还是近视镜,沈笑就不清楚了。 林老爷这边通过镜片,发现还是不识这少年,随即收起手中的眼镜,一脸迷茫的望向林管家。 沈笑感觉,这位林老爷可能是近视而非老花眼。 林管家给他道:“老爷,程小哥儿的父亲,曾经来过家里。” 林老爷其实不知道是谁,但是不妨碍他向程怀谦说话,“那可巧了,遇到熟人了。” 那小贼看沈曜只顾注视林老爷,使劲挣脱沈曜,想爬起来跑走。 却是又被程怀谦一脚踩到背人,四肢胡乱抓蹬,怎么也跑不了。 只哎呀哎呀的叫,还道:“小哥儿脚下留情,我上有……” 沈笑这边打断他道:“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还请诸位宽佑则个吧。” 众人一听这小娘子的话,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了。 而且,码头巡检也已经来到此处,听过林老爷说出荷包里的东西,随即就绑走了小贼。 围观者见没有什么可看了,就各自散去。 林管家这才向程怀谦道:“程小哥儿,我们九爷和九太太,也一起来了。 如今,他们就在北城那边的码头上。” 第二七九章 客船 听了这个消息,沈笑三人颇为惊奇,“文大姑也来了。” “咦。”林老爷还在想,怎得这小姑娘如此称呼九弟妹。 而身为林家的大管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人事,林管家都是牢记在心的。 一听到沈笑的称呼,他当即就道:“老爷,是九太太娘家的表姑娘。” 他这一说,林老爷顿时想了起来,虚扶再次行礼的沈笑三人,忙道:“自家亲戚,快别多礼。” 想着从身上拿见面礼,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只有刚找回来的荷包,那里只有几两银子和银票而已。 他道:“要不我们到船上一叙。” 沈曜看向妹妹和程怀谦,见两人都不反对,“好,您请。” 三人随着林家主仆,穿越城门而过,途经天津户部分司,又走出北门(带河门)一直向北,就从南码头来到了三河相汇的海河河岸。 宽阔的河面上,漕船海船林立,各舢板沙船数不胜数。 只见不断有挑夫和短工在船上船下搬货。 这处,大多是双桅船,更远处停泊着一些三桅海船。 林老爷在前面一直走,显然那些高耸的三桅福船才是他们的目的地。 走到一艘长达十丈的福船前,就看到船上有人在招手。 沈笑看到,这船尾舵楼很高,下面的船舵很长。 而她们看到的三根桅杆顶部,都有望斗可供船员观测。 有个年轻的小厮,跑着从长长的跳板上下来,一点都没有受到摇动的跳板影响。 他向林老爷拱手道:“老爷,太太他们已经换了船。” 说着,他就指向一侧的一艘客船。 林老爷颌首,道:“你去和太太说,就说九太太的亲戚来了。” 他小厮一愣,随即转身跑向不远处的客船上。 林老爷面带笑容,转向沈笑他们道:“这是包下的客船,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你们随我一同上来。” 林管家扶着他上了跳板时,沈笑三个也在后面跟上。 才一上了甲板,就见林九爷从船仓跳出来,“是二郎来了吗?” 看到只有沈笑三人,他略显失望,“七两,怎的不带二郎来接我们。” 沈笑三个一揖,道:“九爷,我们正巧路过天津。” 林九爷哼道:“原来你们不是来接我们的。” “九弟,你不是睡着了么?”林大老爷拍拍他道。 看着林大老爷在哄林九爷,程怀谦不由仔细观察,感觉自己和林九爷真的不像。 可能,是因为生母与林九爷不是一个娘生的缘故。 沈笑发现他走神,手指碰了碰他,提示他看舱门。 就看到林妈妈和一位胖胖的妈妈一起走来。 先是给林家两位老爷行,又给沈笑三个道个万福。 那位胖胖的妈妈道:“表少爷,表姑娘,我家大太太和九太太,已经在二楼等着了。 九太太听说亲戚来了,欢喜的不得了。” “那还不快请人进去。”林大老爷吩咐道。 那位妈妈和林妈妈引着沈笑他们进去时,林九爷也要跟上。 却是被林大老爷抓住,“你凑什么热闹,走,我们到福船上看看货都卸完了没。” 林九爷嘟嘟囔囔道:“早就卸完了,船也去通州了。” 不过,他还是跟上林大爷一起走了。 而船仓二楼的一间房里,沈笑三人刚刚给大太太郑氏,和九太太文氏见过礼。 郑氏珠圆玉润,脸若银盘,是位和善的中年美妇人,她让人给了双份见面礼。 是专门打制的生肖金锞子,一个足有二两重。 说是还有林大老爷那份,让三人一定要收下来。 沈笑看看文氏,见她点头,就和三哥,念哥儿一起收了。 郑氏笑道:“你们许久不见了,好生说说话。” 她离开后,沈曜和程怀谦就由小海陪着在厅中用茶。 而沈笑和文氏,则是进了另一间仓房。 看着文氏不带多少血色的,沈笑道:“文大姑,您怎么不多养养再出门呢?” 文氏坐在床上,握住沈笑的手道:“已经好了,不过是这些天在海上有些不适而已。” 沈笑好奇道:“不是说要等到林县尊成亲后再来吗?” 文氏笑道:“我们就是来给阿尧办婚礼的。 你不晓得,他谋求连任后,说是想明年再回乡成亲。 家里老太太哪里会愿意,就和亲家商议,把新娘子送来京里成亲。” 沈笑想,怪道要包下一个这么大的三层客船,原来有新娘子在。 “那您,还离开吗?”沈笑邀请道:“家里又起了四个院子,就在原来种红薯的那块地。 不如,您和林九爷就在家里住下,别去京城了吧。” “我们还是要回去的。”文氏拍着她的手道: 是专门打制的生肖金锞子,一个足有二两重。 说是还有林大老爷那份,让三人一定要收下来。 沈笑看看文氏,见她点头,就和三哥,念哥儿一起收了。 郑氏笑道:“你们许久不见了,好生说说话。” 她离开后,沈曜和程怀谦就由小海陪着在厅中用茶。 而沈笑和文氏,则是进了另一间仓房。 看着文氏不带多少血色的,沈笑道:“文大姑,您怎么不多养养再出门呢?” 文氏坐在床上,握住沈笑的手道:“已经好了,不过是这些天在海上有些不适而已。” 沈笑好奇道:“不是说要等到林县尊成亲后再来吗?” 文氏笑道:“我们就是来给阿尧办婚礼的。 你不晓得,他谋求连任后,说是想明年再回乡成亲。 家里老太太哪里会愿意,就和亲家商议,把新娘子送来京里成亲。” 沈笑想,怪道要包下一个这么大的三层客船,原来有新娘家里老太太哪里会愿意,就和亲家商议,把新娘子送来京里成亲。” 沈笑想,怪道要包下一个这么大的三层客船,原来有家里老太太哪里会愿意,就和亲家商议,把新娘子送来京里成亲。” 沈笑想,怪道要包下一个这么大的三层客船,原来有新娘新娘子在。 “那您,还离开吗?”沈笑邀请道:“家里又起了四个院子,就在原来种红薯的那块地。 不如,您和林九爷就在家里住下,别去京城了吧。” “我们还是要回去的。”文氏拍着她的手 第二八零章 打定主意 文氏沉吟良久,笑道:“此事,我一时还不能答复你。 你要知道,我们虽然住在泉州府,但是传下来的茶园却是在安溪。 如果再去仙游做一个制糖生意,我手里的人手怕是不够。”她考虑的是,自己和丈夫手底下做生意的老成人不多,且一项生意,掺和进太多人,不利管理。 比方说林家船队,当年合伙时订的规矩再好,也架不住后来人越来越多的私心。 沈笑理解,做什么事也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她们家决定到兴化府去,不也是考虑了许久,现在才决定去实地专查和商量合作的么? 于是她道:“不着急,我们到下个月才会到达兴化,您可以慢慢考虑的。” 文氏笑道:“你们运货北上的话,可以找林大管家把船上腾出仓位。” “那回头你们回去泉州了,我们再联系。”沈笑也不能一下决定就在泉州走海上运货。 万一长生观的人另外有运输的方法呢? “文大姑,我们这次是与县城里的一位朱老板同行。 他到南方采购货品,我把你们家的茉莉花茶给他看过,他挺感兴趣的。”沈笑马上给她介绍起了生意。 文氏当然愿意多个销路,“家里还有铁观音和毛蟹,这些都可以请那位朱老板到茶园去选。” 沈笑对茶不太了解,就请教了文氏一些。 两人光说茶叶足足谈了两刻多钟时间,什么白茶花茶,乌龙茶,文氏都给沈笑讲了些。 她们又从茶,说起了其它,文氏道:“你说的那些番茄和土豆,我让人打听着。 听说有人种了一种结红果子的花,长的很漂亮。 我派人去买了一些种子,后来让家里的花匠把种子种下,准备看看是不是当时画的番茄。 来的时候,那苗还小,怕到了这边冻坏,我就没敢带来。 倒是那土宾,现下还没有找到。” 沈笑非常感谢,然后道:“等到结了果子,您再给我寄些种子就行。 不瞒您说,上次无意间在一位老大爷那见了番茄,他让给了我些种子。 家里已经在暖棚里种下了一点,就看冬天能不能结成果。” 上回,霍家老爷子收到小舟哥捎去的玉米种子,亲自跑到家里看了,还说明年下种时,要来家里学怎么种植。 文氏替沈笑高兴,她还说,又收集了几样种子,准备进京后送到家里去。 两人聊的尽兴,眼看外面天色已晚,沈笑就要告辞。 然后文氏给她写了一封信,“拿这个找小海的爹祁掌柜,他在泉州的茶店,可以带那位朱老板去茶园。” 沈笑收起了信,道:“您明天几时启程,我们来送您。” “不用,我们明天天一亮就要走,你们不用麻烦。”文氏知道他们借住在朱家,“明天你们也要出行,要养好精神。” 沈笑想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结果他们三个告辞离时,被大太太郑氏送了好几样福建的特产。 比如龙眼芦柑和福桔,还有好几根甘蔗,说是要他们在路上吃。 三个人抱了一堆东西回家,顾道长问道:“拜见长辈时,你们送了东西没?” 三人头摇的波浪鼓一样,沈曜主动道:“舅公,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沈笑原想着是偶遇,上船拜见时还真没有想到送东西。 “舅公,现在再去立即回送,是不是显得疏远了。 我有说请文大姑他们吃饭,可她说船上有新娘子和她家送亲的人。 她们下船来吃饭不大合适。” 顾道长看了看几个孩子,道:“以后出门在外,去拜见长辈时,切不可冒失。” “是,舅公。”沈笑三人齐齐一揖。 此事就此揭过,又适逢朱老板回来,大家一起用了晚饭,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到了次日辰初时到,沈笑一行人随着朱老板赶来码头。 看到林家包下的客船已经不在码头上,而他家的福船,还停在泊位。 他们走过这条三桅福船,来到一船双桅平底沙船前。 沈曜指向船侧的披水板,道:“两舷都披水板,比起宋时,现在的沙船可以做到逆风行驶。 逆风航行时轮流将下风一侧的披水板落入水中,产生横向阻力,即可减少偏航角度。” 沈笑没有想到,三哥还懂这个,她道:“这船也不小呀。 听说也能远船到倭国。” “确实是可以。”顾道长指向船尾道:“别看它方头方艄,没有尖底船走的快。 但是它稳的很,你看那几对巨形长杉,入水后使船变的更宽,行在浅滩时,舵可以升上来,稳当。 遇到大风浪之时,别的船只都需要找避风的港口,而它却能在海上搏击巨浪。” “这就是常说的大鬣入水船才稳。”沈曜补充道。 沈笑这个白板,还真的不懂,和她一样不懂的程怀谦,也是听的一懵一懵的。 他们两个只是不断的点头,可惜有听没有懂。 不过很是感叹这船的厉害,沈笑更是想,其实有好多技术古人并不比后人差。 唐宋之时,海上贸易频繁,造船业也十分的优秀。 而这种技术实业,又会推进好多其它行业的发展,光南直隶的造船厂,就催生了诸多行业。 这时,船边的人已经引了朱老板上跳板。 沈笑他们也紧跟着上来,后面是搬运行李的人。 这甲板上非常的宽阔,最显眼的就是船头的车关棒,上前的大铁链缠的一道又一道。 有船上的船员就守来那里,准备启航时工作。 船上那双桅下用竹子做成的硬帆,还整齐的叠在桅杆下面。 船尾有舵楼,里面安有升降舵,入海时可以将舵降下,以减少船的横漂。 船头船尾都有好几个可以进出的仓口。 宽阔的甲板上,不仅有船员在忙碌,还有管事的在指挥。 看到被请上来的朱老板一行,那位管氏连忙迎了上来:“朱老板,我们姑爷已在楼上等侯诸位多时了。” 朱老板笑道:“还请卢管事带路。” 他又请顾道长一起,和他走在前列。 沈笑万没有想到,卢家的姑爷正是陆继晅。 和两个小伙伴互视一眼,三人上前乖乖见礼。 然后他们打定主意,要在自己的仓中呆到目的地。 第二八一章 再启程 说是这么说,但是当他们进了船仓未久,听到外面的船员大喊“起锚”时,三人也忍不住出来观看。 以前,他们乘座的船都是小型的货船或者客船。 而这般长达六十尺,宽度有十几尺,载重达两千石以上的船,还是头一回坐。 只见几个黝黑有力的水手,一起转动车关棒,那长链随之慢慢升起,这铁质长链的升动的声音绝对称不上好听。 但是沈笑三人却是盯的仔细,一点也没有觉得闹心,甚至是十分的激动。 就见那大铁锚随着铁链收回,回现在了众人面前。 而配合得当的另几位水手,一起喊着号子,举着长长的所竿子抵上岸边。 他们弓背使力,齐心协力将船划离河岸的同时,舵手已经稳好了舵。 当船随风而动之后,又有人高喊:“升帆喽。” “嘿吼!”甲板上众水手一起,扬起硬帆,抓住缆绳,一声声富有节拍的号子再次响起。 当帆升到桅杆顶部,沈笑三个猛得被帆影挡住了朝起的太阳。 一根根缆绳在水手们的手中,有如寸琴弦般被他们掌控,直到他们选好了位置,才将其固定住。 船借风势,风吹船帆,呼呼风声之中又有木质船帆上硬竹的轻吱声相合。 水手们欢呼未久,船已经驶离河道,进入了海面。 帆影远行之中,沈笑三人回望河道,隐约有船帆在远处闪现。 而前方,万丈金茫的太阳,已经逐浙升高,趁的海面波光粼粼。 海天一际,辽阔雄伟的海面上,又有些许船只与沈笑他们的船相错而行。 三个人望着远方,久久无法回神。 良久,顾道长才喊醒他们,道:“天凉,别再外面一直呆着。” “嗯。”三个小伙伴几乎是无意识的点头。 直至顾道长每人拍了一下,他们才真正的醒神。 回到舱内厅中,只见朱老板正与陆公子相谈甚欢。 看来他们对于船只出海,已经习以为常了。 见到他们进来,陆公子起身道:“海上行船时,可以嚼些茶叶提神。 若是需要,我这里也备了姜片甘桔。” 沈曜三个拱手谢过他和朱老板,他道:“这次同行,多有打扰了。” 陆公子摆手道:“都是朋友,何来打扰之说。” 朱老板也是道:“陆公子是我儿的舅兄,咱们都是自己。” 沈笑暗自惊讶,据她所知,京城陆家只有三个女儿辈,这舅兄的说法,从何而来? 大家互相谈论一阵,知道了陆公子到登州就下船,沈笑松了口气。 不然,她也不可能半个月一直呆在舱房不出呀。 这楼下两层都是船员和货物,顶层的活动空间并不大,出门就免不了和陆公子打交道。 回到舱房后,她又自嘲道:“保定还有陆氏几房人,我怎么忘了这个? 真是娇情了啊,借了人家的船乘坐,还心里拒绝打交道。 这岂不是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间舱房并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圆窗,外面有海风,沈笑也没法开窗,她打算到空间里看看种下的西红柿。 正耍说是这么说,但是当他们进了船仓未久,听到外面的船员大喊“起锚”时,三人也忍不住出来观看。 以前,他们乘座的船都是小型的货船或者客船。 而这般长达六十尺,宽度有十几尺,载重达两千石以上的船,还是头一回坐。 只见几个黝黑有力的水手,一起转动车关棒,那长链随之慢慢升起,这铁质长链的升动的声音绝对称不上好听。 但是沈笑三人却是盯的仔细,一点也没有觉得闹心,甚至是十分的激动。 就见那大铁锚随着铁链收回,回现在了众人面前。 而配合得当的另几位水手,一起喊着号子,举着长长的所竿子抵上岸边。 他们弓背使力,齐心协力将船划离河岸的同时,舵手已经稳好了舵。 当船随风而动之后,又有人高喊:“升帆喽。” “嘿吼!”甲板上众水手一起,扬起硬帆,抓住缆绳,一声声富有节拍的号子再次响起。 当帆升到桅杆顶部,沈笑三个猛得被帆影挡住了朝起的太阳。 一根根缆绳在水手们的手中,有如寸琴弦般被他们掌控,直到他们选好了位置,才将其固定住。 船借风势,风吹船帆,呼呼风声之中又有木质船帆上硬竹的轻吱声相合。 水手们欢呼未久,船已经驶离河道,进入了海面。 帆影远行之中,沈笑三人回望河道,隐约有船帆在远处闪现。 而前方,万丈金茫的太阳,已经逐浙升高,趁的海面波光粼粼。 海天一际,辽阔雄伟的海面上,又有些许船只与沈笑他们的船相错而行。 三个人望着远方,久久无法回神。 良久,顾道长才喊醒他们,道:“天凉,别再外面一直呆着。” “嗯。”三个小伙伴几乎是无意识的点头。 直至顾道长每人拍了一下,他们才真正的醒神。 回到舱内厅中,只见朱老板正与陆公子相谈甚欢。 看来他们对于船只出海,已经习以为常了。 见到他们进来,陆公子起身道:“海上行船时,可以嚼些茶叶提神。 若是需要,我这里也备了姜片甘桔。” 沈曜三个拱手谢过他和朱老板,他道:“这次同行,多有打扰了。” 陆公子摆手道:“都是朋友,何来打扰之说。” 朱老板也是道:“陆公子是我儿的舅兄,咱们都是自己。” 沈笑暗自惊讶,据她所知,京城陆家只有三个女儿辈,这舅兄的说法,从何而来? 大家互相谈论一阵,知道了陆公子到登州就下船,沈笑松了口气。 不然,她也不可能半个月一直呆在舱房不出呀。 这楼下两层都是船员和货物,顶层的活动空间并不大,出门就免不了和陆公子打交道。 回到舱房后,她又自嘲道:“保定还有陆氏几房人,我怎么忘了这个? 真是娇情了啊,借了人家的船乘坐,还心里拒绝打交道。 这岂不是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间舱房并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圆窗,外面有海风,沈笑也没法开窗,她打算到空间里看看种下的西红柿。 正耍 第二八二章 棉衣 现在这些植株已经开花结果,黄色花朵上的细绒,正昭示着它们旺盛的生命力。 有部分刚结出的果子,又青又小,沈笑忍住不去触碰,然后用摇动架上绑定的长绳,以促进西红柿的授粉。 她又检查了一遍植株上的枝叶,发现又有附芽长出,正要抹掉时,再次听到了程怀谦的喊人。 沈笑只好出来开门,“你不是三哥去下面舱房看稀罕了吗?” 程怀谦进门道:“别提了,货仓在最底层,人家那都是放的贵重货物,我们也不好去看。 二层倒都是住人的,里面格成一个个小格子,有的格子塞的是毛皮,甚至还有没有硝好的皮子在里面。 整个舱里闷的难受,亏了是天冷,要是夏天时,里面又热又薰人。 你不晓得三郎在里头还没看完,就受不了的出来了,跑回房里连吃了几个芦柑。” 沈笑顿时失笑:“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有。”程怀谦拿起桌上的福桔,剥开和沈笑分了一半吃。 看他都吃了三四个还不停下,沈笑拿走福桔,道:“你昨天不是说上火噪子不舒服吗,一会儿我给你榨些甘蔗汁喝。” 程怀谦果断摇头,他不喜欢那个味儿,“你不是说番茄已经有挂果了吗,我看看去。” 沈笑情知他转移话题,却还是带他进了空间里。 看到只有只个小小的青果,程怀谦失望不已。 他又指着上面的附芽道:“不是已经打过叉了,怎么还有?” “西红柿只要一直生长,就得勤注意打叉浇水。”沈笑已经动手,开始打叉枝了。 程怀谦也一起帮忙,不一会儿就全部修整完了。 两人又将西红柿的根部的侧枝打掉,沈笑挑出长的壮的,又重新栽种下来。 “这可以长好吗?”程怀谦帮忙浇水时问道。 “这里温度和土壤都可以,能长好的。”沈笑肯定的道。 “那我们要不要在果园那边种些甘庶。 这里的龙根和桔子树都能长好,甘蔗也应该是可以的。”程怀谦指向果园区。 沈笑同意道:“可以试一试。” 他们把果园里的甘桔摘了点,拿到外面,准备一会给舅公和沈曜再送点。 “这些还放到竹楼回廊下晾一下,我们拿前些天摘下的。”沈笑还是很谨慎的,新采摘的和文大姑送的,还是有分别的。 程怀谦找了篮子,和沈笑一起倒腾这些水果。 手里拿着晾了几天的龙眼,沈笑道:“出发的时候,我给大伯留下一盒的干桂圆,也不晓得他给伯娘看了没。” “会看的,不过大伯定然会说你乱花钱。”程怀谦十分确定。 … 果然是这样,沈大伯今早才想到,沈笑临走时说,在她房间的桌上给他们留了一盒东西。 他催着妻子去拿,管氏不知道什么东西还不能够当面给了。 她从沈笑房间拿回东院房里打开,正在炕上滚来滚去的昌林,巴巴的爬到爷爷身边坐好。 待到管氏一打开,昌林就叫道:“桂圆。” 沈笑有时会偷偷的给昌林吃些空间里的水果。 平常都是直接填他嘴里,不让看到样子,离开前一天,她装好盒子时,给昌林抓了一把,告诉他这个叫桂圆。 “又是你小姑姑教的?”管氏问他。 昌林猛点小脑袋,道:“可甜了。小姑姑给的。” 沈大伯给他抓一把,“你会吃吗?” “会。”说着昌林就自己抓起一个,准备咬开口。 管氏抓住他的小手,给他剥开去核,“你也不瞧瞧他才多大,自己会剥好吗?” 沈大伯也剥开一个,笑道:“七两这孩子,又乱花钱。 这定是她听到我说这两日睡不好,找了胡大夫问的。 胡大夫说,每天吃十几个,益助眠,而且这个和荷包蛋加白糖煮了吃,可以生血养气,你也吃。” 管氏给小孙子又剥开一个喂,然后道:“我哪里能睡的着呀。 你说说,这人家猛不丁的回来了,可咱们已经把宅子盖好了。 那一号地边上余下的两亩多地,也开着暖棚。” 沈大伯也是有些发愁,“当初族里说好的,要是这几家有人回来,咱们就在对面菜地给他们划一片宅地。” “可人家明显不愿意的,就是想要回老宅地。”管氏有些急,“还专门又让吴嫂子来说合。” 沈大伯叹道:“他们是嫌菜地里种的都是树,而且现在还没有人在对面盖房子。” “可那些树和竹子,就是祖宗们种下当木料用的。 谁家划宅子,都可以不出钱分几棵。”管氏商量道:“要不我去小舟家找五嫂子,咱们家再补个钱给他们。” “不能补。”沈大伯不惯这毛病,他道:“你补他家多少算个够。 再说,就算他家想要回老宅地,该是他们给咱们家补钱才对。” 管氏问道:“一号地,当初是住了几家人?” “三家,每家的院子都不小。”沈大伯一块说清道:“二号地上,当时只有一家盖房子。 他家里,很早就搬到了县城住,后来,人全没有了。” 他又叹了口气,惹得昌林给他顺顺胸口,“爷爷,不气。” “呵呵。”沈大伯摸着他的额头笑道:“爷爷不气。” “给他们,什么时候他们把盖房钱清了,这两个院子就给他们。”管氏不想因为这事,让丈夫心里存了气,咬牙道了一句。 沈大伯沉默不语,他好不容易盖了几座房子,转眼就要给人。 这心里头,难受。 可是都是沈家的至亲骨肉,沈良一家好不容回来了,那宅地自己出了钱不假,可人家手里终究有老地契。 要是他们在盖房子之前回来,该多好。 …… 沈小舟家里,沈良一家人围座在厢房里。 他家和沈小舟家是一枝,所以他们没有住家福太爷家,而是借住在了沈小舟家里。 “他爹,他们会把老宅地还给咱家吗?”沈良媳妇一脸苦瑟,此时,她身上穿的棉衣,还是管氏送来的,从来没有上身的新衣。 沈良垂首不语,他们历尽艰难从招远回来,族里面的长辈认出了自己,每个都欢喜的很。 昨晚上,族人们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穿的,他这一路受尽白眼的心,终是被捂的一热。 第二八三章 房田 “那是俺们曾爷爷传下的宅地,他们凭啥不给。”沈良的大儿子嗡声道。 “不仅宅地,就连田地他们也该还俺们。 爹,你手里头可是田契房契都有的。” 沈良瞪了他一眼道:“闭嘴,不是你非得听你丈人的去挖矿,咱家能落到这个地步吗?” 他儿子沈榆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自己家媳妇拽住衣角,到了不再顶。 沈良闭了闭眼,睁开道:“宅地能拿回来了,是因为族里有早年的文书留存,沈家的人还生活在这村里。 那些田地就别想了,凡是无主的地,太祖那会儿都收了归官府。 要不你们以为,你们爷爷带着我,我们逃难的这些流民,咋会在招远分到了地。” “他爹,田地没有了可以再挣,可咱们不能没个家呀。”沈良媳妇着急的很,“这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冷,咱们不兴一直住在别人家里头。” 沈良的二小子沈楷则是道:“咱原来有家的,可是大哥他们把好几人打伤了,房子田地全赔给别人家了。” 沈榆怒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瞎说个什么?” “你们都住口。嫌老子活的太舒坦吗?”沈良低声吼道:“也不看看现在是在哪里。 以后,家里谁都不准再提这个事儿。 不然别怪老子动手。” “哼。”沈楷蹬脚走到门后,蹲在地上用手指抓个土坷垃画圈儿。 而沈榆也是坐回凳上,一把夺过妻子怀里,被惊醒的儿子,拍着他的背哄孩子。 打人这事儿,不是他要打的,是爹让这么做的。 他抬头看看爹,心里明白,不是爹这个主意,让自己挑起矿工们打架,故意让自己也受伤,自己现在还在矿坑里挖矿。 最后,就不是没了田地宅子,而是没有了性命。 一家人没有一个出声的,沈良媳妇开门看看,发现小舟家正房锁了,一家人还没回来。 她回身道:“他爹,咱们也去荒地帮忙吧。 人家昨个送来的米面不少,咱们得承情。” 沈良下了炕,“都别伫着了,跟我上荒地去。” 两儿子跟着一起,一路快步向荒地走来。 沈远沈志一看他们过来,连忙迎上,“九叔,你们一家路上不少遭罪,在家歇两天呗。” 沈良摇手道:“都是庄稼汉子,歇啥歇。 咱自家人开荒,还能不来搭把手。”他离开沈家村时,才十岁,多年不与族里人见面,借这个机会,大家也好亲近亲近。 这边沈村长也看到他们父子,他紧走几步,来到跟儿道:“大郎,把九弟他们排上。” 又抓住沈良道:“九弟,给文大哥开荒,都是给工钱的。 你看你们家是要铜板,还是要粮食。” 小舟找了他,说是沈良想要回原来的宅地,可是七两家房子都起好了,当初族里也收了钱。 不能半道上,把文大哥甩一边儿,光顾着沈良一家可怜。 沈良没想到有工钱,他急忙道:“这是咋说来着。 俺们爷几个就是想来帮把手。” 他看着一地的人,也不好说是因为昨晚沈大伯一家送的东西多,他不要工钱。 沈远笑道:“九叔,都有的,八叔来统总,也是一份工。 开荒是个力气活儿,咋能让大伙儿白干? 今天中午,家里还准备了大锅菜,你们干完可别走。” “这,这……”沈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有带着两儿子,卖力的和众人一起干活儿。 沈志时不时的瞄一眼,被沈远瞪了好几次。 …… 沈笑完全不知道家里发生的这些事。 连续坐了几天的船,她们终于进到了登州附近的海域。 三人毕竟闲不住,趁着中午阳光正好,纷纷到甲板上看海景。 朝着远处望去,沈曜道:“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到达登州。” 程怀谦指着远处一艘船,道:“距离不会太远的。” 反而是沈笑,在海浪中仿佛看到有人抱着木板在游。 她不由的运转灵力,确实是有人在海里抱着一块像是船板的木板,拼命的滑水。 沈笑抓住程怀谦,道:“念哥儿,快去喊舅公和朱老板,南面海里有个人。” “在哪?”沈曜转来张望时,程怀谦已经去喊人了。 这自己也惊动了陆公子和船上的其他人。 下面的水手大声通知望斗上的人,让他们看看海里的人在何处。 主要是只有沈笑看到了,其他人看不真切。 陆公子请管事吩咐,降低船速。 这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了望斗里的人,说看到了。 管事的吩咐水手,乘坐船舷上那个小柴船去救人。 沈笑完全不知道家里发生的这些事。 连续坐了几天的船,她们终于进到了登州附近的海域。 三人毕竟闲不住,趁着中午阳光正好,纷纷到甲板上看海景。 朝着远处望去,沈曜道:“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到达登州。” 程怀谦指着远处一艘船,道:“距离不会太远的。” 反而是沈笑,在海浪中仿佛看到有人抱着木板在游。 她不由的运转灵力,确实是有人在海里抱着一块像是船板的木板,拼命的滑水。 沈笑抓住程怀谦,道:“念哥儿,快去喊舅公和朱老板,南面海里有个人。” “在哪?”沈曜转来张望时,程怀谦已经去喊人了。 这自己也惊动了陆公子和船上的其他人。 下面的水手大声通知望斗上的人,让他们看看海里的人在何处。 主要是只有沈笑看到了,其他人看不真切。 陆公子请管事吩咐,降低船速。 这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了望斗里的人,说看到了。 管事的吩咐水手,乘坐船舷上那个小柴船去救人。 沈笑完全不知道家里发生的这些事。 连续坐了几天的船,她们终于进到了登州附近的海域。 三人毕竟闲不住,趁着中午阳光正好,纷纷到甲板上看海景。 朝着远处望去,沈曜道:“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到达登州。” 程怀谦指着远处一艘船,道:“距离不会太远的。” 反而是沈笑,在海浪中仿佛看到有人抱着木板在游。 她不由的运转灵力,确实是有人在海里抱着一块像是船板的木板,拼命的滑水。 沈笑抓住程怀谦,道:“念哥儿,快去喊舅公和朱老板,南面海里有个人。” 第二八四章 救人 沈笑听到不由近前,她蹲下将手放在木板上那人的颈下。 “小娘子,这人已经没有气息了。”救人的医者提醒道,他一开始就将人的口腔清理,然后控水,可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沈笑点头,然后看向程怀谦道:“念哥儿,我们再努力一把。” 程怀谦跪伏到那人头部,道:“好。” 那个正在哭的人被沈曜抓住,不让他妨碍救人。 众人就见到程怀谦将木板上那人的下颌抬起,然后又捏住他鼻子,连续口对口吹了五次气。 上回两人救旭哥儿之后,沈家村的年轻人好多都向他们学渡气救人的方法。 后来,这法子传到外面,听说还救过两三个落水的小孩儿。 所以胸外按压,沈曜也是会的。 这人的衣服早前已经打开,沈曜在程怀谦渡气后,看到其胸腔略有起伏。 因着人还未醒,他就双手交叉按压其檀中穴部位。 沈笑在一旁数着数,周围的一众人都惊呆了,那个哭着的人愣愣的看着。 还是朱老板解释道:“我们那里传的救人方法,宫里出来的御医都说十分精妙。” 陆公子吞咽一下口水,他能让人下海去救人,可做不到像程怀谦那样救人。 倒是那位医者和几个水手,凑近了仔细的看。 只见每到沈笑数够了三十下,沈曜就停下了动作。 而程怀谦则是再次渡气两次,接着沈曜再用手掌的大鱼际着力按压。 如此反复五次之后,沈曜倒是累出了汗。 沈笑急忙给他擦额头,“三哥,你坐会儿。” 而在程怀谦把手放到那个人的颈下动脉时,医者高呼:“活了。” 众人就见那个人胸腹在动的同时,腿脚也在抽动。 片刻,那个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个先前下海救人的水手连眨几次眼,“活了。” 然后竟然是抽泣了起来,旁边和他一起的水手,拍拍他的肩。 医者把脉之时,陆公子问管事的那水手怎么回事。 管事小声的道:“前年时,我们的船遇到风浪,这水手的弟弟落海救上来,也和这人一般情形。” 陆公子道:“让你和沈家人学。 救人的手段多一个,就多条命。” 管事的连连点头同意,又安排把救上的人送到舱房。 此一时,船上好多水手,看沈笑几个,都犹如神人一般。 先前抽泣的水手,上前请教时,沈曜和程怀谦一一讲解。 船上的水手,还有人甘愿装昏迷,让他两个现场教学。 被救之人此时也已经缓过了气,又与同伴一起,换了管氏给的衣物。 “叶公子,这船是去哪里的你知道吗?”喝完热汤,被救醒的万三问道。 叶公子还未完全回魂的感觉,他摇头道:“不知。” 身上的伤口被海水泡开,万三又痒又疼,要下床来。 叶公子终于醒神,拦住道:“恩公,这船应该是不去招远。 我们终于逃了出来了,你先养养伤。” “可怜和我们一起逃出的几人,不是被射死,就是葬身大海了。 还有跑散的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 我那小厮,更是为救我而亡。”说着,叶公子不由抹泪。 他没有想到了,只是给青州府送了一次货,主仆两个和镖局的人,就被土匪劫上了道。 镖师们死的死,逃的逃,他带的人也或死或逃,就剩他和小厮被抓,在山上被饿了两三天。 后来居然被送到了金矿挖矿,在那里,从挖矿的矿工那才知道他们已经不在青州府,而是在登州的招远金矿。 这金矿里进来挖矿的人,每天都被限定吃食,而且进来就别想着出去。 叶公子想到小厮护着自己,被工头打死,就不由得牙齿直打架。 还好,矿友们暗中联络,大家拼死与矿上的兵丁打斗,才逃出一些来。 万三头疼,这位叶公子自从认识之后,就动不动抹泪。 可他不能顾着他,自己必须知道船要去哪里。 他出了舱中,在叶公子扶持下寻了管事,拱手先自我介绍了他们自己,然后道:“大恩不言谢,敢问管事的贵姓,这船要到何处?” 管事的看万三体格健壮,虽然十分消瘦,但是双目有神,暗自想着,这人应该有些功夫底子,“免贵姓卢,我们会在登州码头停下,两位可以在那里安顿下来。” “敢问什么时间能到?”万三立刻问道。 卢管事的再次看看两人,见叶公子一脸急切,而万三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 万三再度拱手道:“不瞒卢先生,我们二人正打算到登州府投亲,不想途中船触礁。 小人与知府身边的万师爷,是叔侄。” “陆知府?”卢管事讶然,他知道自家姑爷正是要去陆知府那里。 心思转动间,他道:“明天一早就能到达。” 万三谢过,打算再去拜谢其他人,卢管事却劝他们先休息。 然后自己找上陆公子,告知万三的身份,并道:“这万三一口山东口音。” 陆公子沉吟片刻,“万师爷的侄子? 那先着人好好随侍照料,不用说我的身份。” 卢管事明了,这是姑爷要人看着他们。 他下去吩咐此事时,陆公子身边的长随道:“四公子,万师爷的家人是绍兴的。 口音这个不好说,但是这个万三走海路也不应该从菜州方向来吧?” 陆公子点头,“明天下船后,派人跟着他。” …… 叶公子回到舱中,道:“恩公。” “叶兄,你我共患难,还是以兄弟相称吧。”万三打断他道。 “唉唉。”叶公子想再问,却也知道这是在别人的船上,不好问那许多。 反而是万三开口道:“叶公子,你和我一起找叔父去。” 叶公子欣喜,他现在身无分文,只认识一个万三。 他连忙谢过,并道:“以后有劳万兄弟了。 我们安置下,我立即给家父去信。 叶家定谢万公子救命之恩。” 万三嘴上说不用,心下却道,只怕进了登州府,他们两个都会被限定自由。 不过,管他呢,他这回算是九死一生了,活着就好。 … 沈榆一身汗的醒来,大喘气的声音,吵醒了沈良。 “你咋了?”沈良低声问道。 “爹,我又梦到那些人把人…了。”沈榆含糊道。 第二八五章 一闪而过 “闭嘴。”沈良吼了儿子一声,掀被子下床。 沈榆也跟着一起下来,两父子摸黑找鞋子。 “爹,你干一天活儿不累呀?”老二沈楷被他们吵醒了。 “你睡你的,我和你哥去鸡舍看看。”沈良轻声道。 沈楷坐起来道:“看啥看,鸡也要睡觉。” “你文大伯把这房子借给咱家住,咱不得上点心?”沈良黑脸。 可是又没点灯,沈楷看不到他爹脸黑,“爹,那是因为他家不想把老宅地还俺们好不?” 沈良怒道:“瞎说个甚?那宅地是你文大伯出了钱的。 咱家逃难时,那房子都被烧了。 现在那新院子,是人家自己盖的。” “那俺们就不要老宅了? 族里给你宅地钱,爹你可没接。”沈榆又坐回炕上。 “要,那也得从长计议。眼下,你们能给拿出房子钱?”沈良没有接沈村长给的三亩二分宅地钱,就是还想要回宅地。 沈大伯知道他家铁了心想要,就和他商量,把盖房子的钱出了吧。 还专门把这边叫二号地的房子,借给他家住。 沈楷就道:“俺爷过世时,不是说老宅地里埋了银子吗?” 沈良已经坐到他身边,听了这话拍他一掌道:“你爷那会儿都老糊涂了,忘了那银子早前被你奶挖出来用过。” 他有些失神的道:“里面如今也不过有五十两而已。 这些年来,你爷总是攒不齐回来的路费。 临了,都没有埋回咱们祖坟。” “爹,等有钱了,俺们把爷的尸骨接回来。”沈榆安慰他道。 沈良没有说话,良久才道:“咱们爷们好好干几年,攒些钱先买一半的宅地。 然后住进去了,才好挖出那罐银子。” 呼呼,沈楷拿被子蒙住自己,道:“爹,那万一银子已经被挖出来了呢? 文大伯他家还能四处说给人听?” “没见识。盖房时好多人挖地基,不可能挖到没风声。 而且你们也进去那院子看了,前后都没有地窖,银子一定还在。”沈良十分确定,因为银子就埋在最西边那院,正当院对着正房门口的下面。 他娘第二次埋时,又向下挖了两尺深,离地面快有一丈深了。 说完,他就出了房间,到外头灶间点了火把。 另一间的婆媳两个也醒了,问咋回事。 跟着出来的沈榆道:“和我爹看看鸡舍去。” 待父子两个开了鸡舍门,检查一下后却没有离开。 “爹,俺们心里总是害怕。”沈榆蹲下,缩着肩将两只手互相揣进袖口。 “怕啥,咱都回来老家了。而且,咱们路引写着到天津。 当年在招远入户时,你爷也只说是天津的,没说沈家村。 再说,那些人又不知道你看到了他们了。”沈良强装镇定,这一路回来,他都怕后头有人追。 沈榆却没有被安抚,他道:“爹,他们真的是那什么的人吗?” 原先,他借了老丈人的光儿,两人一起在驿馆不远的客栈里帮工。 挣的不多,但是也能混个饱饭吃,可是有一天,一帮壮汉住店,说是来当矿工的。 还张罗着,在附近再招些壮劳力去,说是一个月三两银子。 安家费可以先每人给发五两银子。 他老丈人听说去金矿,撺掇着自己也去。 自己当时鬼迷心窍同意了,想半夜把五两银子送家去,走半道去放水时,就看见了那帮壮汉杀人。 他吓得躲在深深的草丛里,硬是咬住手不敢动。 还听到那带头的说,要把尸体扔山里去喂狼,又有人说不能给王爷惹事,要把尸体给烧了。 等人都走了,他才爬着爬好远,然后跌跌撞撞跑回几里外的家里。 常年走贯的山路,差点掉下去。 爹一听,吓的要去报官,可是自己分明听到了王爷二字,和爹说可不敢报官。 于是,爹干脆出主意,让自己压根就不去,还连夜把自己送回了客栈。 “是不是的,你都给我忘掉。 儿啊,爹和你说,咱就是升斗小民,这些个事情沾不得。 以后,咱们也不再回招远了。”沈良无奈道,他和自家老子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手里也沾了血的。 为啥爹一直不回来,除了路费外,还有就是觉得不是从前的人了,怕回来。 宁愿住在人地两生的地方,那里紧邻掖县,平常官府管的也不十分严。 父子两个,就在鸡舍里相对无言,快天亮时,才回房。 …… 沈笑一觉醒来,船已经停到了登州城外的港口。 远望那座曾经被称为蓬莱的登州城,沈笑觉得,这城墙不可谓不高。 高有三丈五尺,城墙厚有两丈,周长达到九里。 登州城也是包砖城墙,总共有四个城门,三处水门。 城北还有一处十分有名的水城刀渔寨。 登州起于唐武德年间,治所在蓬菜县县北,前朝之时,又在旧址上建了新城,且引了入海口处的黑河河水进护城河内。 从前朝起,登州因着肩负以海运往辽东运送军需的职责,港口变的犹为重要。 从前,这里还是朝鲜朝贡时的港口,不过后来他们走了辽东的路线。 登州的港口曾因为倭乱而衰落过,但是现在,它又逐渐恢复了繁华。 陆公子邀请大家上岸歇歇,毕竟没有出海经验的人,在船上呆了七天,会不大舒服。 这个提议,顾道长很赞成,船要在港口卸贸,另外卢家还要采购一些当地货品。 免不了要在府城呆上两天,孩子们一直住船上不太合适。 他们虽然下了船,却没有随陆知府的管家跟着陆公子进府衙。 而是在城里租了客栈的一处小独院。 只是沈笑和程怀谦到前厅来点菜时,沈笑看到了一个人从客栈门口一闪而过。 她猛的丢下程怀谦追了出去,只见前面那人被丫头护卫护着,一直进了登州城内有名的酒楼。 后面追上来的程怀谦没有打扰她,而是和她一起进了酒楼。 于是,爹干脆出主意,让自己压根就不去,还连夜把自己送回了客栈。 “是不是的,你都给我忘掉。 儿啊,爹和你说,咱就是升斗小民,这些个事情沾不得。 以后,咱们也不再回招远了。”沈良无奈道,他和自家老子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手里也沾了血的。 第二八六章 海鲜面 沈笑抿了一囗茶,轻声道:“孙氏。” 程怀谦瞳孔微缩,“我爹在京城寻他们一家,不想,他们竟然是来到了登州府。” 猛然间,他又想到齐王府就在青州,与登州之间不过隔了一个莱州而已。 两个人有默契的没有提起此事,只是同时运转灵力,想听一听雅间里的动静。 他们不知道孙氏进了哪一间,只好从她拐弯的方向开始搜。 片刻后,终于找对了房间,却不料,只有孙氏不断挑剔和骂人的声音,还有小丫头时不时的应和之声。 沈笑失望的撤回灵力,见到程怀谦还似乎在监听,她便耐心的喝起了茶。 而离此不远的客栈小院内,沈曜和顾道长久等两人未来,他道:“舅公,我先去前面大堂看看去。” 顾道长微微颌首,他们的行李在船上,可带来的钱财却随身带着的。 除了沈笑兄妹几个的两千两会票,还有顾道长和程怀谦的一千两会票,以及一些金叶子。 这次准备开糖厂,沈家公中也出了五百两的金元宝入股。 待到沈曜到前面一问,才从掌柜那里得和,两人点过菜了出了门还没有回来。 他百思不解掌柜说的两人追什么人去了。 想的入神的沈曜,没有注意到,去往小宅院通道的路上,正迎面走来几个人。 当双方交汇而过之时,沈曜听到有人喊:“沈三郎。” 没有想到在异地还听到了乡音,他回转一看,连忙拱手道:“程姑娘,秦姑娘,秦公子。”三人都是寻常打扮,沈曜只做寻常称呼。 程宁也没有想到会遇到他,与秦家兄妹一起回礼,秦世子道:“你出门游学吗?” “不,我家里长辈带着去省亲。”沈曜又补充道:“妹妹也一起同行。” 程宁与秦素对视,异口同声道:“她在哪?” …… 正在酒楼的沈笑,给了店伙计些许银钱,请他把做好的鱼送到客栈后,一直和程怀谦守在酒楼大厅的角落。 虽然有歌舞在堂中台上表演,但是两人无心观看。 两人不好干坐着,随即点了两碗面。 这面当地称之为摔面,是拉制而成的细面条,有韧性有嚼劲儿,且卤是真鲷(俗称加吉鱼)熬汤兑制。 又加了适量绿豆淀粉,配以酱油、木耳、香油、八角、花椒等佐料,色香味俱全,是蓬莱有名的海鲜面。 登州这里是山东最东面,靠海吃海,海产非常多,朝庭在此收渔课。 而当地的昆布,海膘硝,蛤粉须年年上缴,海鱼,杂翎,鱼油鱼膘也在征收范围之内,不过这几样可以折银。 送面的伙计还贴心的,给上了一份红油辣子,请他们自己酌量添加。 两人不由失笑,这制作方子传的真快,就是不知谁得了利。 不过,为了尝尝原味的海鲜摔面,他们没加辣椒油。 沈笑抄起道:“刚忘了给舅公和三哥点一份了。” “不急,晚上时咱们再给他们点。”程怀谦大囗开吃,希望孙氏也赶快吃完,好去找她打听萧老太太的下落。 两人一边吃着面,一边注意着四周。 此时,这酒楼正是客人多的时候,沈笑听到有人进来要雅间,却被掌柜告知已客满。 孙氏竟然可以提前订到包间,可见她背后之后,有些来历。 又过了片刻,就见一中年人带着随从上楼,那随从与孙氏身边的护卫一样的衣衫。 沈笑顾不得吃面,运转灵力,始终跟随中年人,发现他一进去,就让里面的其他人都出来了。 旁边坐着的程怀谦,也注意到了那中年人,此时听到有人进雅间和孙氏说话,立即精神大振。 只到听孙氏娇弱的喊了声老爷,随即不久,又听到孙氏道:“老爷,奴何时能见到儿子和侄儿。” 中年人的声音传出,“本来已经和那边说好了。 可是那头这两天有些变故,现下不许任何人再进去。” 孙氏失望不已,沈笑和程怀谦,都能听见她扑通跪地的声音,“老爷,老爷,您再想想法子。 奴这辈子,当牛做马还您的恩情。 老爷,那金矿……唔唔” 雅间里,中年人猛的捂住孙氏的嘴,左右张望后,眼中没有了刚刚的柔情。 此时他另一手还掐住孙氏的脖子,低声道:“不要命了你。 老子把你弄出来是担了天大干系的。 实话与你说,那里出了点儿意外,现在连我们戴家庄的人都不让进出。 你老实给我呆着,寻了机会,老子会把人弄出来。 不过,怕是只能出来一个,你选吧。” 孙氏眼睛突然,用力挣扎良久,在中年人放开后,大呼两口气后,连连咳了好几声。 她膝行至中年人戴传宗身前,抓住他的衣角小声哭道:“老爷,老爷,求您两个都救出来。求您了。” 戴传宗看她哭都不敢大声,斜睨她一眼道:“这是两个大活人,不是你男人的尸首,必须选,后天我有空了,会到西城去找你。 还有,最近不准再来东城找我。” 说完,他推开孙氏,整理好衣衫出来。 跟着孙氏的两人又进了里面,他才下楼。 沈笑看他带着随从离开,待要跟上,被程怀谦按下,“我去跟。” 说完,他就快速吃完剩下的面,在戴传宗走出门口时,先他一步出来了。 程怀谦一路跟着人,发现这个人十分警觉,他身边的随从太阳穴鼓起,身板壮实,看着就是个练家子。 所以程怀谦不断的在街边小摊看看,有时还会买下一个东西。 他每走一段路,都会调整一下头上的帽子,走动的步伐,包括两手摆动的幅度也不一样。 甚至还在街边买了一顶六合帽替换。 在转了另一条街后,程怀谦发现那人进了一家粮店。 里面的伙计都对他毕恭毕敬,口称掌柜。 程怀谦立刻准备找附近的乞儿,打听一下此人的来历。 却不想,刚进了一条巷子,就被人前后堵住。 他不敢大意,一个起跑准备跳上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绳网,从天罩下。 程怀谦快速抽出靴简的匕首,翻转之间,网被割破。 那前后两人也同时出手向他袭来。 每一招都极其的凶险,他一人斗两个,逐渐有些不敌。 第二八七章 热闹 更麻烦的是,那个网并没有从身上完全脱离开来,他的行动受到一定制肘。 程怀谦只好打开袖口瓶子,秉住呼吸后,向那两人撒去。 药还是沈笑从空间里拿给他的,他也用鸡鸭试过,知道这迷药效果厉害。 不过两三息,那两人抵不住药力摔倒。 而他不敢停留,马上离开此地。 还在街上找到一家成衣店,改变了一下外型,换了网巾离开。 倒是沈笑这边,在程怀谦离开后不久,看到了三哥来寻她。 大概是从送鱼的伙计那里,知道了她在这。 沈笑不好和沈曜多说其它,“三哥,你先回客栈,念哥儿买完东西回来,我们就回去。” 沈曜不信她,干脆和她一起等,还低语道:“常宁郡主和秦家兄妹,也在我们住的客栈住着。 他们与我们只隔了一个院落。” “他们怎么这时节来登州?”沈笑纳罕不已。 沈曜一脸严肃,道:“那秦姑娘说是带了重孝,没有进我们院子。 可是秦公子没有,反倒是程姑娘似乎穿着非常素静。” 沈笑脑中整理着,秦公子不带孝,看来不是秦家谁没有了,而程宁和秦素同时给谁穿素? 特别是秦素这个重孝,她那么年少,上有父母,给谁守? 正在搜寻记忆,就听到隔壁桌的人低语道:“听说齐王妃病重,陛下派了太医,和世子他们一起到青州了。” “这都是上个月的事了,我刚从青州回来,那里已经到处张榜,寻天下医者给王妃治病。 说是治好,赠百两黄金。有好多人进王府应招。” “可惜你我没有习医。” “呵,你觉得这钱好挣?别到时出不来。” “慎言慎言。” 沈笑兄妹半晌不语,沈曜道:“真是高明。” 沈笑微微颌首,这下子陛下不能扣着齐王府众子女在京了。 就是不知道,周王会不会有样学样。 …… 宣德帝将手中奏疏摔到地上,恨声道:“你周王叔想做什么? 齐王报王妃病重,太医回来说是真病了。 周王他倒好,给我来个他自觉身体有恙。” 太子兄弟三人垂手而立,没有接茬儿。 皇帝走来走去,猛的转向唐王道:“老三,你带着李院使,去把你周王叔接到京里看病休养。” 唐王不敢违命,上前拱手道:“爹,是不是让堂弟和我一起去接。” “老三,堂弟去了建乐城,还能跟你回来?”二皇子果悟迈出一步道。 皇帝扫他一眼,“那你和老三一起去。” 果悟连忙退后,他才不要去见周王叔。 宣德帝哼了一声,“老三明天就出发,把你周王叔的二小子带去。 回来时,都给我带回京城。” 唐王领命后,去准备出行,和他一起出来的果悟,在金水桥上道:“老三,看来周王叔要和我们一起留京了。” “二哥,我觉得守在爹身边挺好的。”唐王不紧不慢的道,心里却是不想他二哥再开囗。 他道:“二哥,我家的小丫头一天不见我,就闹的慌。 弟弟一去好些天,先回家哄你侄女儿了。” 说完,他一拱手就快步走了。 果悟眼中的不喜一闪而逝,悠哉悠哉的离开皇宫。 却不知,皇帝正在和太子道:“你二弟最近和那个小子一起跑马狩猎,有些不像话,你管管他。” 太子抬眸,道:“爹,那小子有名字,名义上还是您侄孙。” 宣德帝差点翻了个白眼,真的假的还不知道,神的侄孙。 “儿啊,你二弟打小受了委屈,可咱们也不能由着他性子来。 难道,你将来也想如你爹这般? 不能纵容他啊?他养在山里的那帮人,每月花费多少钱粮? 说是开荒种红薯,你信吗?” “信。”太子十分干脆的回答,他说不信,他爹还能把老二关起来吗? 何况,他二弟现在没有做出格的事,只要他一辈子不做,自己就信他一辈子。 皇帝望着太子,好久都不说话,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都能善终。 所以,一切不稳定的因素,还是他过手吧。 登州那边,但愿陆家大郎不负自己所望。 …… 在沈笑和沈曜跟上孙氏离开不久,程怀谦又返回了这家店。 他一看沈笑不在这里,就立刻回了客栈。 此时,他不知道那两个被他迷倒的人,已经被带回府衙。 知府陆继柏看着被大夫救醒的两人,问道:“戴家?” 两人同时摇头,其中一个道:“应该是追踪戴传宗的。” 陆继柏不置可否,又道:“不论是何来头,我们没有时间找他了。 万三已经将图绘好,今晚就预备出发,你们换身打扮,与本府去见秦世子。 趁着那边还没有及时互通消息,我们不能耽搁时间。” 两人立时领命,他们是武骧卫的缇骑,领外差多年,却不想栽到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 而这小子程怀谦,悄声潜回了客栈时,竟然和程宁的侍卫长斗在了一处。 让进门的沈笑兄妹大吃一惊。 而程宁一见沈笑回来,连忙抓住她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出去一会儿就都不见了人影儿。 你家念哥儿,鬼鬼祟祟的回来,被方头儿撞个正着。” 沈笑被抓着手,没法向秦世子行礼,只点头见礼。 而秦世子只略一抱拳,就继续看方侍卫长和程怀谦过招。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而沈笑知道了原委,就和顾道长说了一声,一起与常宁郡主找秦素来了。 看着明显瘦下许多的秦素,沈笑也只能说一句节哀顺便。 三人安座后,沈笑问道:“你们还要在此地呆上多久?” 程宁不确定,她这次来,另外还领了任务,她道:“我们刚从威海来登州,打算在此盘桓几天。 你们呢?听顾道长说,你们还要继续南下。” 沈笑现在已经不能确定时间了,总算有了萧氏他们的一点儿信儿,她和程怀谦必须先找人。 才她和三哥一起跟着孙氏,已经确定了她的住处,正打算晚上去探一探。 她道:“我们不着急,打算在登州采购一些东西再走。” 秦素哑着声音道:“别走太晚,不然天太冷没有人出航。” “我看,港口来往的船只还挺多的呀。”沈笑下船前,有看到很多沙船福船在搬货。 第二八八章 加入 程宁却是笑道:“有的到月底就不再出航了。” 沈笑想想倒是也能理解,到了冬日天寒,南方海域还好说,北方的确实冷。 特别是渤海湾,有为期三个月之久的结冰期。 她道:“听说文登的威海是不冻港,离登州不过两天的海程。 就是走陆路,几天也可以到了。 你们打那处来,那边应该可以出海吧?” 秦素点头道:“那边是可以常年通航。 不过威海卫驻守,那边算是军港。” 沈笑明白了,可能那里不对一般平民开放。 “实在不行,那我们也只好再走运河了。”她两手一摊,心里却是想着,他们可以继续走,念哥儿怕是找到萧氏后,要把人送回京城的。 她不知道的是,程怀谦与方待卫长一战之后,秦世子正力邀他入自己的营队。 “程小哥儿一身的好武艺,在家里闲着太浪费了。 不如加入我的营队,可以直接做队长。” “可是,我的年龄还不到,不能入亲卫营吧?”程怀谦可是知道的,亲卫营对家世要求也极为清白,三代良家子或者勋贵之后才能进。 秦世子哈哈一笑,道:“我如今已经转入京营,且独掌一司了。 这一司的战兵,都是如你我一般的少年儿郎。”其实他已经有十九岁了,因着还未及冠成婚,倒还真是个小年轻儿,算是老少年郎了。 “多谢公子抬爱,我能不能参加过武举,再进您的营队。”程怀谦连忙拱手,秦世子能在京营十二团营里独掌一司之兵。 可并非易事,这一司有五百精锐。 营中军伍和军户不同,入营者是战兵,不用屯田不用世代做军户。 离营之后也是身份自由的民籍。 十二京营每营三千人,十二人为一队,三队为一旗,三旗编为一局,四局是一司,两司归一部。三部是一营。 旁边的顾道长也是道:“秦公子别看念哥儿个头高,他今年方才十四岁,且还是腊月生人。” 秦世子只好做罢,毕竟京营入营是有标准的,年不到十五者,不许入营。 他道:“那我明年等你,你武举之后入营,也可以参加会试。” 顾道长拍拍程怀谦,示意他快道谢,早一日进营,又任队长,那过了会试,职位还会再升。 比之会试之后入营,高了一阶的。 程怀谦诚意谢过之后,秦世子不好再打扰,准备告辞回去,才他们在此把人家的午食吃了,这两个怕是还未吃午饭。 他不晓得的是,只有沈曜没有吃正经的午食,不过追踪孙氏时,在街上买了点零嘴而已。 程怀谦出了房门,亲自拉开了院门。 这一开不要紧,正正好打门前路过两人,正是被他迷晕的两个。 仇人相遇,份外眼红,只见靠近门边侧的一人,已经迅速出招,一个黑虎掏心使得程怀谦只得双肘护胸后退。 两人顷刻之间已经交上了手。 门外的陆知府陆继柏与门内的秦世子秦劬同时喊:“住手。” 这边方侍卫长已经派人将两个人分开。 秦劬迎到门口,与程继柏又同时拱手,“陆世兄。” 按理秦世子的品级高,但是按官位他是武将从五品。 程继柏不仅是文官正四品,祖父当年也是伯爵,又比秦劬年龄大。 所以他也就接受了这个称呼。“秦世弟。” 先出手那人也向秦世子拱手道:“秦公子,这小子在我们兄弟那边,不仅行踪鬼异,还用小道之法将我们迷晕。” 程怀谦没有辩解,但是他又不认识他们说,突然袭击自己,当然要反击了。 秦劬心底着实喜爱程怀谦的一身武艺,现下又是用人之际,这少年与沈家,他私下里也查过,和山东这边绝无任何牵连的,“张大哥,他是我派出去探探底的。” “既然是自己人,先前大家没有照过面,不打不相识嘛。”陆继柏抚了抚新留的短须笑道。 张百户与徐百户两人对视一眼,这个闷亏,他们吃定了。 两人仔细打量程怀谦之时,程继柏已经向顾道长行过礼,且与秦世子一起出门离去。 临出门前,秦劬给程怀谦道:“念哥儿,你也一起来。” 又给方侍卫长道:“方师傅,你带着他吧。”郡主的安危也很重要,既然说人是自己派的,就要先把人放身边,大家都安心。 而且,他也需要知道,程怀谦怎么会与监视戴传宗的起冲突。 要知道,戴传宗是戴族长的幼子,他们一家也至关重要。 程怀谦也知道,拒绝不得,和顾道长眼神交流一番之后,随着他们一起到秦世子租的院子。 这么多人进院子,正在聊天的沈笑三个,当然是被惊动了。 她们三个一出房间,陆继柏就领着张徐二人上前见礼。 程宁回了半礼,道:“劳架陆先生了。 还请诸位室内详谈。” 在陆继柏看清沈笑之时,不由失神道:“你可是七两?” 沈笑一懵,看向人群程怀谦时,猛的想起这人姓陆。 陆继柏从她的反应中,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沈笑,父亲来信说,已经有了堂妹的消息。 自己看罢信,才知道小暖已经不在,只留下一滴血脉,长的像二婶。 他走近沈笑道:“我是……” 沈笑不等他说完,连忙一揖,道:“陆先生,陆山长曾经邀我到枣树胡同。” 听了这话,陆继柏知道父亲是对的,他长叹之后,道:“那你有空了去玩儿。” 秦家兄妹同时看向对方,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的。 张徐二人更是面面相觑,这个小姑娘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正事要紧,程宁打破僵局,笑道:“七两和念哥儿都不是外人,方师傅请他先到东厢坐一坐。” 她主要还考虑到,既然陆知府来了,说明会提前行动。 呆会儿,她打算将沈笑他们几人,一起带走。 于是沈笑和程怀谦,就被引入到东厢房之中。 “念哥儿,发生了什么事?” 程怀谦将事情讲了一下,道:“七两,我怀疑秦公子他们出现在这里,不简单。 我可能,要和他们一起去做些什么了。” “抓贪官。”沈笑在桌上以茶水写道。 第二八九章 在哪里 程怀谦摇头,“不像。”他又想到了孙氏,道:“那人如何了?” “三哥找到我,我们一起跟她到了西城的一处巷子。 和人打听后才知,那一条巷子里住的都是外室,或是假母带着女儿的独户而居。”沈笑比程怀谦幸运,没有人监视孙氏。 她继续道:“我们还打听到,孙氏早在今年七月底,就住在了那里。 说是家住东城的,一个姓戴的粮店掌柜给租的房子,那人隔几天就去住上一夜。 平日里,她并不大出门,只偶而会在中午出来一趟,然后也会很快回去。 原本,我还打算我们晚上一起去探探。”光打听这些事,她就花了不下十两银子。 主要是她不敢只找巷子里的婆子打听,而是在离那巷口不远的杂货铺,又找了老板细打听。 那老板赚钱挺有门道,就暗示自己和三哥买他家东西。 每样都比市价高出了三倍,唉,关键她进去打听之前,还买了些眉笔水粉之类掩饰了一番,也花了一两银子。 “不妥,晚上鼓楼三声鼓后,各坊的门都要关的。 我们还是白天去更合适一些。”程怀谦注视着她道:“怕是我们暂时不能去她那里了。” 沈笑想到他说的,被孙氏喊老爷的人,被人监视着。 两人说话的声音极低,因为这会儿,他们发觉院子里外多了好些道气息。 “我们要听一听吗?”沈笑在桌上再次写道。 程怀谦也沾了茶水,“不要,他们都是高手。”他怕有发现,像方侍卫长就十分的敏锐。 他们两个沉默以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程怀谦此时,特别的想给他爹传个消息,只是不知道他爹现在在哪里。 … 程大为他们一行,此时已经来到了宣府,宣府总兵将他们安排在总兵府内养伤。 至于叛贼首级,已经被武骧卫的带队首领和总兵府,派人送回了京城。 罗二捂住缠了纱布的伤口,躺在烧热的炕上道:“程哥,你又救了我一命。 小弟我这辈子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年少时在街头与人斗狠,差点被打死时,也是大为哥拼命救的自己。 “咱们兄弟,说什么外道话。”程大为腿上受了箭伤,生生的剜下一块肉。 他们离开草原时,被回援赵榆的人截住,一路拼杀,又死伤了好些个弟兄。 还是轻骑卫的人熟知地型,将追兵引入他们对头部落驻扎地,才甩开了人,终与前来接应的夜不收汇合,从北疆归来。 程大为现在也是躺在炕上不动,他道:“不知道你们头儿,何时到沈家村给念哥儿传个平安信儿。 你不知道,那小子现在真把沈家当自己家了。 我再不露露脸,他把我越排越往后了。” 罗二哈哈哈大乐,乐极就会生悲,他的伤口被牵动了,哎呦呦直叫疼。 门外打算进来送吃食的人,停住了脚步,不愿意进去使人尴尬。 只听罗二又道:“程哥,那沈家的文大哥是个厚道人。 七两也是个好姑娘,想当被她爹沈善带我们一起冲营……” 咣朗一声,门被推开,呼呼的冷风从门外灌了进来。 拎着食盒的轻骑卫女将进来,她看向两人,问道:“你们说的可是漷县运河边上的沈家村?” 被惊住的程大为和罗二两个小心的坐起来,同时点头。 这女将极力控制自己,好半天才将食盒放在炕桌上。 程大为发现,她额前颊侧的伤痕,因为她咬牙的缘故,好似更加狰狞。 他谨慎的开口道:“并肩作战许久,还不知女将贵姓,难不成你在沈家村有亲友?” 轻骑卫在外执行任务时,都是喊的别号。 这些女将,只有退出轻骑卫时,才会恢复本姓。 “吃饭吧,我们将军感激你们舍身相护,将她的份例给了你们。”说着,她将饭菜一一摆出,有米有肉有青菜。 别小看这米,边关的大米比之内地都贵上一倍,缺粮时,甚至是两倍。 平常,一般的兵士哪里会吃几顿白米饭哟。 尽管宣府治下的桑干河流域,有些地方可以种稻子,但那也是很少的。 程大为知道自己逾规了,他道了歉后,眼睁睁看着那位女将离开,心里猜测着她会是谁。 幼时,他也去过沈家村几次,两村离的不过几里路,又相互结亲,孩子们也会结伴儿一起玩。 平日里,她并不大出门,只偶而会在中午出来一趟,然后也会很快回去。 原本,我还打算我们晚上一起去探探。”光打听这些事,她就花了不下十两银子。 主要是她不敢只找巷子里的婆子打听,而是在离那巷口不远的杂货铺,又找了老板细打听。 那老板赚钱挺有门道,就暗示自己和三哥买他家东西。 每样都比市价高出了三倍,唉,关键她进去打听之前,还买了些眉笔水粉之类掩饰了一番,也花了一两银子。 “不妥,晚上鼓楼三声鼓后,各坊的门都要关的。 我们还是白天去更合适一些。”程怀谦注视着她道:“怕是我们暂时不能去她那里了。” 沈笑想到他说的,被孙氏喊老爷的人,被人监视着。 两人说话的声音极低,因为这会儿,他们发觉院子里外多了好些道气息。 “我们要听一听吗?”沈笑在桌上再次写道。 程怀谦也沾了茶水,“不要,他们都是高手。”他怕有发现,像方侍卫长就十分的敏锐。 他们两个沉默以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程怀谦此时,特别的想给他爹传个消息,只是不知道他爹现在在哪里。 … 程大为他们一行,此时已经来到了宣府,宣府总兵将他们安排在总兵府内养伤。 至于叛贼首级,已经被武骧卫的带队首领和总兵府,派人送回了京城。 罗二捂住缠了纱布的伤口,躺在烧热的炕上道:“程哥,你又救了我一命。 小弟我这辈子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年少时在街头与人斗狠,差点被打死时,也是大为哥拼命救的自己。 “咱们兄弟,说什么外道话。”程大为腿上受了箭伤,生生的剜下一块肉。 他们离开草原时,被回援赵榆的人截住,一路拼杀,又死伤了好些个弟兄。 第二九零章 梅 为老爹抒解一下闷气,回到房间沈志,拿着沈笑送的玻璃镜看耳朵。 “爹可真下手了呀,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用力拧我。” “该。”谭二娘夺过他手中的镜子道,:“明知道公爹最近堵心,你还提这个。 那地契上都写着上天三丈,入地三丈皆归主人所有。 九叔他们家有没有宝不知道,就算真有,他家也不敢来挖。” 沈志揉着耳朵,道:“那地契在咱家,也不是他说想要回就要回的。” “人家还有老地契呢,官府里也是能够查到。 族里本来就是监管,超过二十年那地没有人来取,族里可以卖给同族不假,可你别忘了,元圣五年后,户律中也有规定: 凡原主家失联,族中监管之产业,若有原主家自元圣五年起,三十年内归来,亲邻无异议,可持原契书出现价赎回产业。 他家要是三年后再回来,这地就买不回去了。”谭二娘也是可惜新盖好的房子。 沈志呼的吹灭灯,道:“不想这烦心事了,睡觉。 明个儿一早,咱们还要接爷爷一同往天津送货去。” …… 东院西厢房,哄睡了儿子的周氏道:“大郎,九叔一家的户帖还没迁回来吧?” “嗯。”沈远拿着书翻看,“大舅说了,只要沈氏承认九叔的身份,他家又有契书,户帖在不在村里,都是一样的。” 周氏合上他手中的书,道:“灯暗,对眼不好。”她将书收起,“可房子卖给他家后,咱们就得和他们做邻居,怪别扭的。” 沈远挑眉看她,笑道:“桔梗,咱们是大房,要守着爹娘的。 那边房子盖的再好,将来是要分给弟弟妹妹们的。” 周氏捶他肩道:“我是争纠这个的人吗?” 她小声的道:“是大力家的和我说,三伯娘打算在九叔他家买回老宅地和新房子后,找爹娘买咱另一个院子。” 沈远蹙眉,声音不由高了两分:“卖给九叔,那是人家原来的地,卖给三伯家算啥? 咱家又不缺那些钱。再说,那地还没有超过三十年,另两家人要有后人回来要,咋办?” 周氏赶忙按住他的嘴,道:“你小点儿声,别让爹娘听见了。” …… 正房里,此时油灯却未灭,管氏正在纳鞋底,一旁正在剥花生的沈大伯道:“我想了一下,没准儿二郎说的是真的。 老九家真是埋了什么东西,他才执意想要赎回宅子。” “他爹,你别再想这事儿了。 给孩子们每人分了些银子,又入他们的股后,家里还八百多两,咱再找地方盖。”管氏用针挑了挑灯芯, 笑道:“那荒地几百亩,都是咱家的,想盖多少间房都行。” “哈哈。”沈大伯被她逗笑,然后道:“给他家就给吧,反正咱们落了银子,也不是白给。 这事儿也算是买了精儿,以后可不买这种麻缠的地儿了。 就是不知道七两会不会不高兴。” 管氏看他想通了,便道:“咱家七两大气着呢。” … 大气的沈笑没有想到,他们所有人都被请到了府衙来住。 并且整个府衙已经全部戒严,在知府离开之后,所有人聚在大堂。 院内,有拿着刀剑的衙役全员戒备着。 沈笑在堂内见到了叶公子,但是没有看到万三。 顾道长让她和沈曜随时保持戒备。 此时,整个登州城的城墙上,一队队士兵正在女墙后守着。 知府陆继柏带着堂弟陆继晅,一路跟在巡夜人后面巡查。 他们这会儿,正好绕到了南城门。 朝天门城墙上,程知府遥望几里外的密神山北坡。 隐约之中,还能看到那边守备营中的火光。 密云山位置十分紧要,一面可通栖霞,另一面的东南和西南分驻两营,可以直达黄县。 此山形成了登州城的南屏,是天然的防守要道。 有人悄悄来报,所有总兵府亲眷经营的商铺,都已经封住。 涉事人员,已经全部押入大牢,包括有些人养的外室,也被拘禁。 陆知府道:“看好人,特别是廖总兵,不能让他自尽。” “是。”来人又悄然退下离开城楼。 而陆继晅在旁边已经手心出汗,他暗自擦干,手抚上腰间挂的利剑,才稳住了心神。 “大哥,郡主亲自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陆知府顿住脚步,道:“只要那些人不傻,就不会对郡主不利。 别忘了,兵营里领的是朝庭的军饷,不是他姓廖的。 早年他那些老部下,战死的战死,归乡的归乡。 年轻的兵士,可不会全听他的。 驻卧龙的参将,是从陛下亲卫营里调来的。” 陆继晅看着巡夜哨兵的灯笼,又扫了一眼那兵丁,确实看着比自己小。 … 他们还有一盏灯,可跟着程宁和秦素他们一同前来的程怀谦,却是在黑暗中前行。 他们这队人马,全部都人衔枚,马裹蹄,全副武装的行走在路上。 就连程怀谦的身上,都穿了甲衣护在程宁身后不远。 队伍最前面,是登州参将领队。 先前,郡主带兵围登州城内东北角的兵营。 总兵官及其亲信被当场拿下,锁拿进了府衙的地牢。 他在出发时,就已经没有再见到秦劬秦世子了。 也不知道此刻,那位世子去了哪里。 那位秦世子,早在夜幕刚一降临之时,就乘船离开了登州。 不是他一个走,而是带了一个船队走。 这些船就是沈笑在港口上看到的那些商船。 船上正载着兵士,一路向着招远方向前行。 秦世子问道:“多久能到?” “最早寅时。”水师的将领回道。 秦世子颌首,只要能在天亮之前到达,围了戴家庄和他们附近的小磨山,所有人都别想走脱。 他看向一直半躺着的万三,问道:“他们的火器,确定弹药都毁了么?” 万三想起身,却又被按下,“毁了,我和两个弟兄一起将那里浇透了。”可惜,他们两个没有逃出来。 秦世子与他再次确定图上的位置,又与众将领一起推演了好几个方案。 这个时候,程怀谦他们已经到了密神山附近,终于可以取了不口中寸许的“梅”。 第二九一章 更长 其实这衔枚,并非是梅,而是三寸来长的抛光打磨后的竹片。 每位兵士的竹片上,都有自己的名姓和营队归属。 别小看这一块小小的竹片,不仅行军时衔枚禁止说话,平日里也需要保存好不得遗失。 否则,那都是要按照军中条例处罚的。 不过,程怀谦这片,没有写名字,他本身就是临时加入的。 走在最前的参将,与扮作亲兵的方侍卫长,此时带着一小队人走到营门附近。 只听有人喝止:不许靠近,违令者杀。 那位参将一甩马鞭,骂:“个生瓜蛋子,老子来查营,还不快快开门。” 他身边的人举着火把挥动,与里面的人打暗语。 里面的兵士也挥动火把,双方确认身份。 过了一会儿,程怀谦就听到一人笑着道:“原来是张将军,卑职有失远迎。 只是还请将军告知,今夜的口令是什么?” 张参将毫不犹豫的说道:“虎蹲炮。” 那人带兵出了营门,又连连拱手道:“怎的今次您老人家来了?” “娘的,老赵那家伙赢了老子,让老子代他领这个苦差。 这大冷天的,都快上冻了半夜巡查,哪有搂着月香楼的眉儿舒坦。”张参将骂骂咧咧的下马,带着一二十个人,与那营官一起进了大营。 程怀谦就见那营中不一会儿就热闹了起来。 他猜测,是各处的头目,正在往中军报到。 等啊等,等的身上热气消散完,那营中还没有动静。 程宁心下十分焦急,张参将到底控制住全局了没有? 好在,她的手抓到身边秦素之时,营内有人用火把传来了讯号。 这下可以确定,这里原该驻守的五百兵丁,此时不过两百人而已。 另外一百多人,应该是还在金矿上。 她想笑一下,脸却皱的要命,揉揉面皮的工夫,已经看到营内兵卫被全部召集了起来。 吵闹声中,就见有些兵丁穿着没有扎好的棉袄奔到校场。 同一时间,营内几个望楼的兵卫,被方头带人给迷倒了,营门被直接打开。 这药,还是程怀谦提供的,效果非常之妙。 只见程宁一个手势下去,就有人带领战兵冲进了营去。 他们分别占据了大营内的各个要点,又分成几层围住校场。 几百名被围住的兵士,都有些懵。 他们本能的握住手中的兵器,准备随时保住自己。 其中一个百总,拿刀冲向前面的张参将,“我们把总呢?李户,把总呢?” 他都没有走出几步,就被一队战兵用长矛围住。 那李户大声道:“全体放下手中刀剑,把总有罪与我等无涉。” 兵士们面面相觑,张参将明了,是李户这个百总的威望不够。 他待要开口之时,就见郡主已经急行而至。 程宁向他摆手,走到校场的高台上。 她手举圣旨,大声道:“查,登州总兵廖雄,吃空额贪墨军饷,私调兵丁开矿,今日已奉旨收监。 登州兵士,无涉此事者,盖不追究。 我,常宁郡主将会在登州留守,直至山东巡抚亲至。” 哄的,下面被围的兵士们炸窝了。 私自开矿是重罪,更何况是调手下的兵开矿。 有那机灵的,知晓另一局的百总总是带兵在外,干些不清不楚的勾当,但有的确实是亳不知情。 不过,他们倒是都知道,管着他们这一司的把总,是总兵的亲信。 那个追问把总的百总,此时已经被绑了,他垂头敛目,心道,完了。 他就是因为去那矿上巡护,才被提为一局的百总的。 张参将喝止住兵士们,让他们放下兵器。 有胆小的,已经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程怀谦扫视一圈儿,不过片刻,竟然都放下了。 他心道,大周不过建国三十余年,就有将领敢吃空额了? 还是说,事情并非单单吃空额和开私矿。 …… 在程怀谦跟着大队人马,顺利接防石门山营地时,卧龙岗那边的把总,见一切都顺利, 也在拜见过郡主之后返营,他们营地驻守的参将,是皇帝的人。 而石门山这位把总,与现在坐镇总兵府的副总兵是一系的,他亲自绑了手下一个百总。 城内城外的兵营都没有出什么乱子,只密神山兵营的二百来兵士与城内的营兵暂时被看押。 不过,程宁没有离开这里,她和程怀谦道:“等天亮了,你就回城。” “我答应过要保护郡主的。”程怀谦挺佩服这个小姑娘的,比七两还小一点,却是敢带兵。 虽然跟着她的这队人马有专门的指挥,但小姑娘也够胆大的。 比起她来,自己有些不大长进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进到房间,只余下程宁和十四岁的秦素时,两人紧紧的抱住对方。 “没有出乱子,真好。”程宁觉得眼睛酸酸的。 这一回,爷爷没敢派皇子,暗地里把京营的人给送来一些。 又派忠勇侯在旅顺坐镇后援,为的就是不引起大的动乱。 毕竟,廖总兵私下里与青州那边有瓜葛。 她带人进到总兵府时,那会儿有秦世子,有水师的将领。 希望,秦世子那边一切都顺利。 秦世子这边,一到小磨山就将这里全部围住了。 就连几里外的戴家庄,也被人带队围住。 他们总共带了五百人,加上白天时游戈在附近的登州水师。 一共有八百兵丁可用,山上那些打手和兵士,总共不过三百人。 这一仗,毫无意外的,秦世子赢了。 抓了领头的才知道,他们都没有把敢将万三带人私逃的事上报。 因为大量的火药泡水,这些人害怕上头怪罪,干脆就当成是普通的逃矿事件,追杀万三他们的人,倒是把其他人都杀了。 只是没有想到,那条被炸翻的小船竟然还有人活着。 并且,秦世子还在这处矿场抓到了齐王府的长史。 呵呵,吓死个人嘞,王府的长史是来这准备运走挖出的两千两银,和一万两黄金。 秦世子当即立断,将金银和长史押上船后,通通打包交给忠勇侯的手下送到京城。 金矿的矿工和戴家庄的一些人,他需要在这等巡抚,知府来处理。 至于招远县县令,此时怕是已经被巡抚拿下了。 第二九二章 侍女 天亮了,登州城从昨天下午因为追捕海盗而封城之后,今日的城门到点了还未打开。 不过,城内的街市上人也不多,几十年前,他们这里有海盗和倭寇上案,死伤不少的。 很多人家都在等知府通知,才敢走出家门。 沈笑他们昨天半夜,收到陆知府的传信后,已经回房休息了。 可是一直没有等到程怀谦和程宁回来,沈笑一夜没有睡。 天刚一亮,她就出了房门,准备到前面去看看。 她一开房门,发现舅公和三哥已经在接待朱老板了。 “七两,你也起来了,来。”顾道长向她招手。 沈笑近前,见礼之后道:“海盗抓住了吗?” “还在追捕的人没有回来。”顾道长知道她担心程怀谦,道:“念哥儿不会有事的。” 沈笑点头,她也相信程怀谦不会有事的,要知道他是跟着郡主的,护卫郡主的人可不止一两个。 朱老板也是一夜不安,他道:“不知道港口的船如何了?要是有水师搜检的啊,船上……” 沈笑几个明白他的未尽之意,官府一搜,好多货就会受损,“朱老板不必焦急,卢管事在船上。 再者,陆公子的人也有在船上的。” 朱老板只能往好了想,“等抓住了人,我们尽快离开吧。” 沈笑却是道,可能不能一路同行了。 在她给朱老板解释原因之时,城南的朝天门打开了。 守在楼门楼一夜的陆知府,迎回了程宁他们一行人。 不过,城门并未正式开放,程宁道:“有劳陆知府了,等到秦世子那边传来消息,再开城吧。” “理当如此,请郡主回后衙好生休息一下。”陆知府看到她脸色苍白,忙安排人回府准备吃食。 他也需要回府,审一审有些人。 …… 青州齐王府内,齐王妃的病塌前,乐王郡王和妻子守着已经昏迷不醒的王妃。 角落里,一个侍女在看到郡王喂的药全都流掉,丁点没有进到王妃囗中之后,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大夫和所有人都下去之后,屋里的人也一个个的离开了。 侍女接近床边坐着的乐安郡王,跪近他的腿边,用很低的声音道:“王妃从京城回来后,只与王爷用了一回晚饭,打那之后就病了。” 呆坐如蜡的乐安郡王,猛的用手捏紧侍女的下巴,“为何不早说。” “伊姑姑一直都在,奴婢……”侍女打着颤。 乐安郡王松手,是了,伊姑姑今早被自己打了板子,这屋里她挟制不住了。 “起来吧,”他垂眸道:“一会你去找墨书,就说伊姑姑年龄大了,派个人去照料她的伤势。” 侍女听到,照料二字咬音极重,她忙瞌头,道:“奴婢一定一字不漏。” 看着侍女离开,乐安郡王握住齐王妃已经干瘦的手,泪不小心突然滑下,滴到她的手背。 父王,真是个“好”父王。 而传过话的侍女,回来时低垂着小脸儿,嘴角微勾。 已经许多年,她很想离开这座王府,却不想第一次回京,就让她遇到了那个人。 她恨她,所以帮王妃给郡王妃传信儿时,借机在郡王妃那里多说了一句话,那人卖她的富贵就没了。 可惜,没有能如愿见到想见到的人。 想到这里,侍女完全没有了开心的感觉,今生她可能都离不开了,或许下一刻,就会和伊姑姑一样。 正走着,一个提水粗使婆子撞上了她。 那婆子连忙的道歉,并拿了身上的汗巾给侍女擦水珠。 侍女嫌弃道:“别拿你的东西碰我。”说着就抓开那婆子的手急步离开。 她离开时,那粗使婆子的手里,多了一个细小竹筒。 …… 知府衙门里,睡了一觉的程怀谦醒来,就听到沈笑说:“昨晚上,我看见孙氏和一帮女眷,被关起来了。” “关在哪里?”程怀谦立刻追问道。 “我打听了一下,可能在前面西南角的狱神庙里。”沈笑道:“咱们找知府问问,能不能见一见孙氏?” 程怀谦心里想去,可又知道事关重大,“七两,你记得孙氏说了什么,被那人喝斥么?” 沈笑回想了一下,金矿?她用眼神问。 程怀谦颌首,“我们恐怕见不到人。”他也不愿意七两欠陆知府人情。 “等过一两天,看看情况之后,我们再找门路见孙氏。” “那万一人被押走了呢?”这才是沈笑担心的,到时候他们想找都不一定能找到。 “念哥儿,有些事可以变通的,比如我们找孙氏问话,可以让知府听的。” “七两。”程怀谦终究是怕错过了。 他们趁着午食之后的光景,求见了陆知府。 知道了程怀谦就是沈笑的未来夫婿,陆知府答应了他们见孙氏。 他和师爷,就坐在隔壁听两人的问话。 孙氏心惊胆战的被带到一间房里,扑通就跪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被抓了。 和戴家大妇关在一处一夜,她已经被抓掉了发,抓伤了脸。 “青天大老爷,民妇没有做什么呀? 都是戴老爷把民妇安置在外宅的。” 她这一跪一喊,沈笑和程怀谦闪到一边。 沈笑张口道:“孙氏,我们找你是问萧老太太呢?” 孙氏觉得这声音在哪儿听过,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猛的拨开脸前的散发,使劲看这两个。 几乎眨眼之间,她就爬到程怀谦脚边,想要抱住他的大腿,“念哥儿,救命。” 沈笑眼疾手快,一把将程怀谦拉到一侧,孙氏抱了个寂寞。 “孙氏,好好说话。你先告诉我们萧老太太在哪?” “我说了,你们要一起救我。”孙氏打蛇随棍上。 程怀谦瞥一眼她,道:“你以为不说,我就找不到人。 你被姓戴的从金矿偷出来,那萧老太太也在那里吧?”这其实是他和沈笑的猜测。 孙氏一顿,半晌才道,:“你们能帮忙把她和两个孩子,一起救出来吗?”戴家倒了,那矿的事定然事发了。 “看在我爹为了她,在矿场被人打死的份上。” 孙氏嘭嘭的瞌头,“当年她为了帮我爹,把程湘送给了老太监。 可我爹,也为她送了性命。” 第二九三章 原来 沈笑一听这个,头皮都发麻了,她怎么就那么不想去找萧氏了呢? 程怀谦一脸的震惊,这是亲娘干的事儿?他没有追问其它的想法了。 也没有看孙氏,而是拽着沈笑就离开了。 孙氏听到关门声,才停下瞌头,然后大哭着甩了自己巴掌道:“你咋就说吐噜嘴儿了?” 然后她想起了什么,大喊道:“念哥儿,念哥儿,程湘她在齐王府。” 隔壁的程知府立刻道:“堵住她的嘴,单独关押。” 长随立刻奔到隔壁房间,一掌砍晕了人。 陆知府无比庆幸,是把人提到了二堂,这会儿不到下午上衙时间,左右都有自己的人。 万师爷小心的道:“这孙氏,怕原来与王府有些牵连。” 陆知府颌首,“等巡抚到了,再审她。” 恰此时,有快马递来消息,他打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长史历来是朝庭派到王府里的,现在竟然真成了王府的人。 …… 回到院子,程怀谦就道:“七两,要不就当不知道好了。 不然让爹听到,他该怎么办?” 沈笑和屋门外的三哥摇了摇手,见他离开才道:“你过的了心里那关吗?” 程怀谦一捶桌子,道:“怪道族长和蒋奶奶恨她。” “也许,只是买个丫头。”沈笑自己都不确定。 “七两,你信吗?”程怀谦抬头看她,“那里那么多的书,里面有好些个事。” 他说的是空间里,不过只要出了空间,程怀谦提起空间时,只能用那里来代替。 “念哥儿,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孙氏都离开了金矿那么久,萧氏还活着没有,她们是不是在查封的这个矿上?” 顿了顿,沈笑又慢慢的道:“还有,我们刚刚没问程姑姑在哪?” 程怀谦噔的站走,他刚太生气了,忘问了。“我们快回去。” “怕是不行。”沈笑按下他道:“我们离开时,有人来送信给知府。”她看到了那门子带了个兵丁进来。 “城门开了,我就给我爹去信。”程怀谦道。 沈笑建议道:“找郡主的人送信吧。” “嗯。”这也是为了避闲,希望爹可以早些到家。 两人刚整理好信的内容,就有陆家长随来报,“大少爷说城门已开,但请各位在此多留两日。” “秦公子回来了?”沈笑问他。 长随一直跟着陆知府,知道沈笑的身份,大少爷说不需让四少爷一家知道,他又一次躬身道:“姑娘,巡抚也会带着所有人来。” 沈笑听明白了,矿上的人会被押到登州来。 程怀谦给了长随二两银子,那长随却看向沈笑。 “请你喝茶的。”沈笑一笑。 “谢姑娘。”长随接过,却没有离开,他拱手道:“从前大少爷只要在京城,每年都要去拜祭郡主娘娘。 三姑娘跪经时,他每月陪上半月时间。 如今,他与三老爷已经有十几年没说过话了。” 沈笑愣住,片刻后道:“陆先生晚上吃宵夜吗?” “吃。”长随回答的又快又念,第一次喜形与色,拱手后离开。 程怀谦等人离开才道:“你准备做什么?” “糊涂面条?这边没有卖玉米面的。”沈笑商量道:“念哥儿,你说我给他留些玉米种子,怎么样?” “应该可以。曜哥儿说登州多山和丘陵,良田少,听说这里两年来红薯种可以。 要是再多一种不太挑地的玉米,那更好。”程怀谦同意,但是,“你怎么把种子变出来?” “先给他贴些玉米饼子,种子等明年时,从家里送来。”沈笑打算好了。 既然做宵夜,当然不可能做糊涂面条。 而且用纯白面包了馄饨,又做了玉米贴饼送来。 等了半夜的陆知府,看着满满一大碗的馄饨,不由分说就开吃。 吃完还一脸满足的道:“有点咸了。” 长随一脸的无语,那您少吃一点儿呗。 陆知府显然没看到他的无语,而是又尝起了贴饼子。 吃着感觉不错,还带回后宅给妻子尝尝。 他太太哼道:“听说客院的,是郡主身边的女孩儿送的。” 陆知府喑乐,趴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夫君,你怎的才说,我都没请她进来坐坐。”他太太埋怨起来。 陆知府摇头,与妻子低声解释着。 不过轻松了片刻,就有人来报,船队到港了。 陆知府认命的道:“有空了咱们再说,你别私下去找她。” “知道了,我让人给饭食上多用些心。” “太太辛苦了。”陆知府抱拳后离开。 独留他太太在灯下叹息。 …… 沈笑他们住在客院,和程宁住的远,并不知道秦世子回来了。 “七两,你还在你的背篓里带了棒子面,还有棒子粒儿。 从京城打算一路带到福建的么?”沈曜拿着一块儿玉米贴饼道,这是今天借了衙后街万师爷家的厨房做的。 “就是打算路上吃的。”沈笑其实是从空间里拿的,不过她的背篓也没有人动过,大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棒子粒是打算拿到泉州,和文大姑他们种的比一比。” “那我们,今年年前能到吗?”沈曜不介意在山东停留,“要等程大叔的话,我想趁机到孔府那边去看看。” 沈笑呵呵一笑,“三哥,孔夫子是圣人,可是其他人……” 沈曜不解,道:“怎么了?” 程怀谦吃完饼,和他道:“你知道山东最大的地主是谁吗?” “齐王?” “错,是衍圣公府。”程怀谦讲道:“而且,传说前朝时,女帝不打算让他家继续袭爵了。” “为何?这我没有听过。”沈曜表示怀疑。 沈笑与程怀谦相视一笑,道:“我在书房看到的前人手记。 说是前前朝时,北孔的继承人查不出来历。 在前朝时,他家还嘲讽齐太祖出身低,收的田租大斗进小斗出。 量地时,用大小弓任意更换。” “七两。”沈曜打断她道,“我们不说这个了。” “曜哥儿,孔圣人很了不起,但是衍圣公府不是孔圣人。”一直旁观的顾道长开口道:“咱们会在这停留一些时日,你可以和当地士子交流交流。 看看他们,还有当地的百姓农户,是个什么感受。” 沈笑心道,三哥一定会大吃一惊。 第二九四章 机会 在沈曜深入到市井打听的时侯,沈笑和程怀谦两个,则在陆知府的帮忙下,见到了萧氏。 还告诉他们大夫说,萧氏快不行了。 当然,金矿上的人并非全都带回了登州城。 那些被审过之后,是被土匪转卖,或是被某些主家严惩,指定卖到这个矿上的,才会送来受审。 沈笑看着白发稀疏,已经满脸沟壑,瘦的快成纸片人的萧氏,心底暗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卖了亲女巴结上王府呢。 “念哥儿,是你吗?”萧氏抖着想抓程怀谦,她动作吃力,一句话就喘的不行。 “萧太太,是我。”程怀谦搬来凳子坐下,看着和她围在炕上的两个瘦瘦的男孩,看着有五六岁的样子。 两个孩子的眼神木纳,看到人进来,更往萧氏怀里挤。 “念哥儿,你还不肯叫我祖母吗?你爹呢?咋就不来救我?”萧氏大喘着说完。 程怀谦实话道:“我是爹的养子。 还有,爹回京以后,去找你时失踪了。 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萧氏低头,连咳好几声,倒是怀里一个孩子,还知道给她顺顺气。 半晌,她道:“是湘湘,我看见过她。 后来,在王府里那些人打老头子时,我也看到了她。 那些人,把家抄了干净,我们卖房卖地都凑不齐他们私扣的银子。” 沈笑不关心这个,她道:“你确定看到的人是程姑姑。 你把她卖出去一二十年,还能认出她。” “她长的像我。”萧氏求道:“念哥儿,你能找差爷,把我们带走吗?” “我最多只能托人来给你看诊,开些良药。”至于吃穿,自有看押的人给他们提供。 “那把两个孩子带走行吗?他们这么小。”萧氏一脸乞求,“我们是被卖到矿上的,现在找差爷应该可以买走他们。” 沈笑忍住要出口的恶言,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这人,怕是知道大限已至,想来个临终托孤呢。 程怀谦不由问道:“这两孩子父母呢?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萧氏用袖子擦擦流不出眼泪的眼,然后道:“我儿媳妇病死在半道了。继子也押在这边,不过腿断了。” 她推右边的小一点的男孩道:“这个是你孙姑姑的儿子,他爹累死了,他娘不知被带到哪了。” “老太太,您安心在这处住着,至于带你们出去,恕晚辈做不到。 你也看到了,这是兵丁在看守。”程怀谦刚刚说完,就有人推门进来,道:“快走吧,巡抚马上要来了。” 程怀谦起身,萧氏眼巴巴的看着他。 沈笑拿出一个装了碎银的荷包,给了萧氏道:“有机会我们会来看你的。” 不过,两天以后,陆知府告知,萧氏怕是不成了。 程怀谦费了一番工夫,给城外的寺庙捐了不小的香油钱,把萧氏给接了出来。 待到下午时分,萧氏喊了一声“大为”,咽下了气。 …… 宣府总兵府,程大为不过想倒一杯热水,却不知怎么一晃惚,一碗烫手的热水摔地上了。 他有些发愣,心道明明腿受伤了,怎么手不听使唤了。 另一边的罗二,也是出乎意料,喝醒发怔的人道:“程哥,你咋了?” 程大为单腿跳着,准备去拿扫帚扫一扫。 “我没有事,就是有些想家了。” 扫完地后,他道:“罗二,你说咱们现在能回家吗?” “那得等京里的通知吧。”罗二不晓得。“程哥,就算现在让咱们走,咱们也走不了。” 程大为叹气,道:“也是哈,大夫说,咱们这群人,伤的重,没有个十天半月,不要长途劳累。 我就是不知咋了,特别想回家。” “我也想,我都大半年没回去了,不知道家里咋样了?”罗二也想快点好,“话说宣府离京四百里,也不算多远吧?” “远啊!”程大为望向窗外。 …… 登州城外,程怀谦已经雇人操办起丧事,也请了庙里的和尚超渡。 顾道长和沈曜上了香,一旁的沈笑也跟着一起。 “念哥儿,我陪你回京。”沈笑轻声道。 程怀谦还未拒绝,顾道长就道:“明天,我和曜哥儿都跟你们一起回京。 念哥儿,从海上走的话,这船不好雇,我们走陆路回去吧。” “最好是能和郡主他们同行,路上有个保障。”沈曜还是不放心的道:“舅公,不然咱们等一等。” “还是别等了。咱们扶灵回乡,跟着人家不得劲儿。”沈笑摇头,“何况,他们也不晓得会何时离开。 念哥儿,你说呢?” “我听你的。”程怀谦也想尽快回京。 他愧疚的道:“本来说好了南下的。这回却……” “明年开春南下更好。”顾道长当机立断道:“趁着没有上冻,雇了镖行,我们尽快回京。” “那我们去和大家辞行。三哥,我陪念哥儿在这,你把文大姑写的信给朱老板吧。”沈笑也是同意的,越早走越合适。 几人一经商定,分别立即行动。 程怀谦烧了钱后,和沈笑道:“要是爹在这里就好了。他可以决定是要不要火化。” 沈笑知道他的为难,安慰道:“也就雇辆马车的事儿。” 程怀谦和她商量道:“七两,我们尽量找船吧,哪怕是买下一条破船。 你要知道,从登州到京城,时下我们可能也没有办法走运河。 这一路上,要从莱州和青州府过的。” “那得找当地人问问,结冰期是什么时候。”沈笑一听,就明白了程怀谦的担忧,谁也无法预料,青州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那走,我们找庙里的大师问问,没准儿有人愿意接这个活计。”程怀谦拉着她一起去找人。 也是巧了,大师说他们雇来帮忙的人,家里有船可以接这个活计。 不过,本身扶灵回乡就要三倍的价格,又恰逢冬天海上快要结冰的时间。 所以,这家人的要价极其的高。 沈曜惊住,“这价格都够他们买两条大渔船了。” 沈笑理解,这个价格很贵,“三哥,可是节省了我们的时间。 从陆路走,一千多里地,登莱两地又多山,我们最快二十天才能到达。” 沈曜看向程怀谦,道:“念哥儿,只要能保证人可靠,咱们租。” 第二九五章 拍拍 这船家就在陆知府的治下,得了他的吩咐,当然不敢耍滑头。 他家主动少要了些银两,不过程怀谦还按原来说好的价,预付了他们七成的船价。 程宁他们几个是暂时不走的,原先知道萧氏身份时,还说要来上香。 但是沈笑和程怀谦拒绝了,他们都觉得萧氏受不起这个。 不过,得知沈笑他们回京,几人都送了程仪。 特别是陆知府,还把人亲自送上了船。 惹得陆继晅道:“大哥,朱老板走的时侯,你只送了程仪。 怎么沈家人离开,你还来送人。” 陆知府遥望船帆远去,转身后抬眼看了看港口不远的茶楼。 “郡主他们也来了,不过不好露面而已。”说完就举步离开。 陆继晅总觉得不是这样,难道是因为那玉米种子吗? …… 这次雇的船,没有沈笑他们出发时的沙船快。 不过,也在十天以后到达了天津的港口。 并且,他们还雇了纤夫拉纤,因为结冰了。 沈笑看到,那些纤夫们大冬天里,光着身子在拉纤。 一个个的号子喊的齐刷刷的。 嗨,嗨哟哟,嗬嗨,拖呀,拖、拖拖拖…… 此刻,沈曜和程怀谦也不能将她的眼晴盖上。 不过他们现在也无心做什么,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他们须得尽快找到人抬棺。 再找上车马行,送他们回京城。 毕竟,除了寺庙外,也没有客栈会让他们入住。 程怀谦付完剩下的船费,那家人倒是干脆,帮着把棺材移到了雇来的马车上。 没有在天津停留就走了,这一趟赚的钱足足的,他们可不敢用运过棺材的船在这招揽生意。 打天津到北京,近三百里的路程,一天时间肯定是赶不回去的。 但是半下午时间,可以让他们赶到有住宿的地方。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就又是好几天。 到了县城时,竟然已经是农历十一月。 “念哥儿,先送到寺庙里吧。”沈笑下车,在地上跳跳,她腿都麻了。 “嗯,我估计着族长爷爷,也不会让进村的。”那坟地里,都没萧氏的位置。 还是顾道长道:“你们先去庙里,我和七两去看看你爹回来了没有。” 程怀谦颌首,也幸好他当时给爹写的信还没有寄出,不然爹回家收到信,两方可能会走叉了。 他和沈曜帮忙把行李卸下,带着两辆马车去了寺庙。 这边,沈笑和顾道长正打算去城里雇车时,就听到大姐夫喊人:“七两,舅公。” “许大叔,姐夫。”沈笑转身,就看到了送豆腐回来的许祥爷俩儿。 “大冷天的,你们在城门口站着干啥,快上车回家。”许大叔从车上下来道。 “不了,我们雇车。”顾道长怕人家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儿后,载他们心里不舒服。 许大叔不依,与顾道长在一边说道。 “你们不是去南方了么?咋这么快回来了。”许祥也开口问沈笑道。 沈笑略一想,就道:“姐夫,我们刚刚一路扶灵回来。 是大为叔的娘。” 许祥一下没有想起来大为是谁,他道:“那你们也不能在这儿呆着,我送你们回家。” 可是沈笑和顾道长一致坚定的不上车。 没有办法,许祥给他们雇了辆骡车,一起进城。 也告诉他们道:“文大姑他们前些天在咱家里住着呢,才走没两天。 上回,县尊的父母,还到村里去了。” “回福建么?” “说是住京里,在那有宅子。” “姐夫,县尊他成亲了没有?”沈笑想着,应该在县城举行婚礼的吧。 许祥赶着车道:“没有听说呀。文大姑和他们都住在京城,也没住县里的。” 沈笑就明白了,县尊可能不在县城成亲。 县城没多大,不一会儿就到了另一个城门。 沈笑谢绝了姐夫他们相送,说是要去后庄村,打听程大叔回来没有,然后去寺庙里再接三哥两个。 “那让你姐夫回村去说一声。”许大叔道,“祥哥儿,你快去。” 说着,他就先下了骡车,这骡子,是儿子儿媳给他买的,说是比驴车装的货多。 “那行,七两,你们也快着点儿。”许祥赶着车先去沈家村。 许大叔目送沈笑出城门,心里嘀咕着,后庄村程大为的娘,不是改嫁了吗? 他背着手,准备回家时,就见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许大叔仔细瞅着,待马走近了才道:“是大为吗?” 程大为勒马下来,拱手道:“原来是许老哥呀,你咋有空在城门口转悠。” 许大叔近前,两手拍着他的臂膀,“大为,念哥儿他……” “念哥儿咋了?”程大为反手抓住他。 “别急,念哥儿他没有事儿。 他把你娘的棺椁带回来了,现在刚送到北城外的寺庙。”许大叔急忙解释道。 “啥?”程大为整个人都愣怔,口中不知在念叨什么。 许大叔一看,拍拍两下拍他的脸。 引的路人在一边驻足,“许哥,这人咋了,是不是到咱店里捣乱了。” 有那识得豆腐许的上前问道。 他这刚问完,就见程大为退后一步,把马拽过头,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呸呸,这咋了这?”那人抹着脸道:“赶着投胎去?” “大兄弟担待,他刚知道老子娘没了,正要去接孝。”许大叔连忙上前,与人解释道。 那人一顿,道:“这事儿是大事儿。” 世人讲究孝道,这老母过世不在跟前,唉,可怜。 许大叔安抚了这位,就追出城门去找沈笑他们。 可是骡车它走的不慢,何况后庄村离的也不十分远。 沈笑在村里一打听,程大为还没有回来,就又打马回转。 在半道上又遇上寻来的许大叔了。 她和顾道长又一起进城出城去了。 倒是让沈大伯在家好等,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 “大郎,套车,咱们找他们去。” 沈远立即去套上了车,把骡车拉到了村口。 管氏也是要一起去接人的,不过,还没出村,大女婿又赶车跑来了。 “爹,娘,程大叔回来了,这会儿七两他们都在寺庙里呢。” “那更得去。”沈大伯道:“大为这一个人办事儿,咱家得去搭把手。 去,把二郎也一起喊上了。” 第二九六章 酸汤面 当沈大伯夫妻带着儿子女婿赶到城外的延福寺之时,才得知程大为他们,把棺木又给抬走了。 跟着寺里的小和尚一起朝着寺外西边寻去。 这一片有一处叫做延芳淀的水域,很早以前,此处的水域极为宽广。 几百年来朝代兴衰,不断有人从别处被迁移过来。 水域的面积倒是越是变的越来越小了。 不过,此处景色不错,春秋两季之时,附近的文人和大户人家,多会来此处游玩。 看天鹅盘旋,观大雁南迁,更有那庄户人家,会来芦苇丛里捡野鸭蛋。 至少,沈大伯就曾领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来捡过。 此时,他正看到附近的一处空地上,许多柴火架着棺木。 沈笑看着程怀谦抓紧他爹的手,劝他不点火。 又看着前面全身散发着冰冷寒意的程大为。 心道,程大叔这真是气狠了呀。 要不是因为舅公夺过了他手里的火把,这会儿棺木早就烧着了。 其实顾道长要不是因为沈笑的请求,也不会阻止的。 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战死疆场时马革裹尸,又看多了同袍们死后,或是随战况埋在一处,或是哪场战败了,尸首都收不回来。 在他看来,死了就是死了,之后怎么安排,随缘。 沈笑也不再意是火化还是土埋,但是程大叔是养大念哥儿的人,念哥儿不希望养父被人构病。 不然,早在登州时,他们就直接火化了。 正在走神间,忽觉身后不远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沈笑迅速扭头,举步迎向大伯和伯娘。 “七两,这咋回事?怎的不是入土为安?”沈大伯一脸严肃的问道。 沈笑讲了一下萧氏早年的做为,又道:“我们找来时,念哥儿就在阻止了。 他说得知程大叔得知程姑姑的音信,二话不说,就出去找了附近的村民来抬棺。 当时还以为不在延福寺寄存了。 谁知道,程大叔是要火化。” 沈大伯长吁一声,道:“人死如灯灭,活人却在受罪。” 世人都讲究个入土为安,只有那些在异地他乡死了的,迫不得已才火化带回的。 沈大伯急步走到程大为跟前,“程老弟,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念哥儿和七两想想。 将来他们有了孩子,别人提起老人的过往,可是不会细究往事的。” “爹,爹。求你了。”程怀谦哽咽的道,他不怕别人说自己,他怕爹将来后悔。 “大为,我家七两可是和你家念哥儿定了亲的人,将来但凡有人拿这事儿说话,我就不同意他两个成亲。”随后而来的管氏,站在程大为面前。 程大为赤红着双眼,已经有些失去的理智,被他们逐渐拉回。 他腿一软,滑到了地上,把程怀谦也差点带翻。 “文大哥,管大姐,我这心里憋屈的慌啊。”程大为努力压下心里的怒,“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可你们看看她办的叫什么事?” 沈大伯也随他蹲下,道:“程老弟,不如你守完了百天,去寻你妹子。 说不定,还能把她给带回来。” 程大为到底是意难平,才念哥儿劝他时,他没有听进心里,这会儿子亲家都来了,他不能落了念哥儿的面子。 终究,他又将亡母的棺木寄放到了延福寺。 程怀谦准备晚上时陪着他守夜,就没有和大家回去。 而沈笑则是同大伯他们,一道回了家。 大门囗,有周氏和谭氏准备好的火盆,让归家的三人,都跨过去。 她们贴心的在家备好了洗澡水,沈笑终于能够好好放松一下。 十几天海上陆上的跑,中间儿都没有停,沈笑也是累的不清。 管氏心疼的不能行,又是搓背又是给她绞头发上的水。 “来,这火炉里放的都是炭,是你二嫂专门给你烘头发用的。” 沈笑听话的坐在炉子边,让管氏拿着头发烘干。 “伯娘,这回我们出京一个月,只在海上来回跑了两趟。 啥事儿也没有干成。” “谁说的,你不知道你两个哥哥,都往天津送了两回货了。 这前前后后的,卖了一千两百多斤的白糖。” “呀,唐老板可真是厉害呀。”沈笑猛一转头,管氏差点把她头发松开。 “老实着点儿。”管氏拨过她的头。 沈笑嘿嘿两声,道:“伯娘,现在家里还有糖不?” “还有八百斤,你大哥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再买几千斤红糖。 这京城里的够用,唐老板那边怕是不够的。”管氏心里很满意,第二次送糖时,还让两个儿给唐老板送了些土产。 她道:“那唐老板人缘好,把咱家的白糖,批给他认识的杂货铺子卖了。” 沈笑也道:“他是个精明人,能一斤一两一钱二分进货的,都是那些大店铺。 小杂货铺里,一般拿不到这个价,他们最低一两三钱才能拿的到货。” 管氏一顿,道:“还真是这样,所以咱家送去时,只照着唐老板家送。 中间他多少钱出,我们就不管了。” “是这个理。”沈笑在考虑,以后可以让唐老板代理,他人面广,地方熟,比自己家到那里直接批货省事儿。 “这一千二百斤,刨去给唐老板的十二两牙钱,再去除你哥路上的花销,挣了一千三百三十一两。”管氏道,“这回开荒,大家都是拿的银子。 明个,把钱给你们都分了。” “伯娘,这个不急,我们这一趟没花啥钱。 我准备呆会儿把钱先还给大伙儿。”沈笑是觉得,这钱她暂时不宜拿着。 “娘,七两头发干了吗?”门外响起了周氏的声音,她道:“酸汤面已经做好了。 我给七两盛过来了。” “好了。”管氏不让沈笑起来,她自己起身开了房门。 周氏端了两大碗面,白白的细面条上,飘着粹葱花和芫荽。 管氏给沈笑挽了个简单的发辫,让她赶紧趁热吃。 周氏笑道:“娘,你也吃啊,我和弟妹还正在做第二锅。” “大嫂,怎么不见昌林呢?”沈笑挑起面条,一下就发现嫩白菜下有个荷包蛋。 “去他姥爷家玩儿了,明儿我让你大哥把他接回来。 他每天睡前都要问,小姑姑走亲戚戚回来了没?”周氏说起儿子,那是笑意不断。 第二九七章 一样 “大嫂,就让他多住几天吧,改天我和你去接他。”沈笑转向管氏,“伯娘?” 管氏道:“让你大嫂和大哥去就行了。 你们这回回来,与别的不同。” 沈笑想到了,她道:“那行。 大嫂,你吃些。”她把碗递来。 周氏轻轻推开,道:“锅里正做着呢。 你快些吃,吃完我再来送。”说完,她就回了东院的厨房。 谭二娘正在下面,见她回来道:“大嫂,全下里能吃完吗?” 周氏看了看锅,道:“还有你大哥和二郎呢,吃的完。” 她刚一说完,就见沈远端了一瓢白面进来了,“别光顾我们,你们也吃。 咱们家,儿子儿媳都一样,不兴吃两种饭。” 周氏接过,目送丈夫离开往正房去。 谭二娘看着白生生的白面,心里是真高兴,这么好的面,就是在她娘家,小时候也是紧着爹和大哥吃的。 …… 西院西间,沈笑吃完一碗,又吃了管氏给她拨的半碗,饱饱的。 她坐在炕上,盘着腿道:“伯娘,还是家里头好。 一碗酸汤面,都比海参鲍鱼香。” 在登州时,沈笑把买的干鲍送陆太太了。 他们住在客院,厨房送的吃食丰盛的很,不用问都知道是当家太太尽心。 “那你明年还去不?”管氏放下碗道。 “去肯定是要去的。伯娘,要不你和大伯一起去。”沈笑试探着道:“我们跟文大姑商量一下,跟她一道走。” 管氏斜她一眼,“出一趟远门,心都跑野了。” “哪有。就是想让你和大伯也轻闲一下。”沈笑换到她身边坐着。 “太远了,不去。”管氏一点儿也不想出远门,但她不会阻止孩子们往外看看。 她把家里的事儿和沈笑说了一下,又道:“你大伯就是这么个意思。” 沈笑不乐意了,道:“伯娘,选那边盖房子,就是想将来一溜儿都是自家的。” “那人家不愿意的。”管氏正色道:“是咱们盖房时,没有想到期限的问题。 出了这个叉子,就当花银子买教训了。” 沈笑噘嘴道:“那我将来和念哥儿住那边,岂不是要跟他们当邻居?” “你两个可以住在西院,这是你爹娘给你留的房子。”管氏摸摸她的头,“七两,世上哪有事事如你的意的?” 沈笑心里不得劲儿,好半天才道:“伯娘,那房子卖给他家的话,中间得找别家来当邻居,正好咱们趁着房子没咋住卖了。” 管氏看她真不乐意,道:“找谁家?打元圣五年算起,还有三年才能到三十年。 你找人买了,不是摆明了不待见他家么? 人你都没见过,就知道相处不来?” “伯娘,相处的来是一回事儿,做邻居又是另一回事儿。 要不,咱们把剩下的两个院子都卖了。”反正沈笑是不打算和他们做邻居,尽管大道理她都明白。 “伯娘,我知道你们做的对,可是现在大家明白咋回事,以后后辈人却不会都知道。 卖了吧伯娘,卖了咱们也省心。” 管氏看她很坚定,问道:“那两亩的暖棚也不要了?” “暖棚要啊,就先种着呗。”沈笑不舍得。 “那卖给谁?”管氏还真不知道,沈氏还有谁家愿意买这房子。 “卖给松大哥一个,再卖给成大哥一个。”沈笑正好有人选。 管氏明白了,“你这是打算要你大成哥那院子?” 沈笑点头,道:“伯娘,院子一样大小,他家不用出钱。 那新宅子,咱们少要他一些钱呗。” 管氏再看看她,道:“七两,你太一厢情愿了。 松哥儿明年成亲,听说想划新宅子,你卖给他一个不太保把的院儿,他愿意吗? 还有大成家,他家虽然只是前脸包砖的房子,可也是他们成亲时才搬来盖的。 你让人家再出钱换新房,哦,不,咱家就算住了几天,那也不算真正的新房子,人家愿意吗?” “肯定愿意的。”沈笑十分笃定,她道:“不信咱们现在就去找成大哥问问。” “问啥问?大成在县城替你哥教人做粉条呢。”管氏不由拍拍她的头。 “伯娘,你不心动吗?咱们到时候把成大哥西边到石碑那的地都买了。 以后,咱家连起来有五个大宅院,也是大户人家了。” 沈笑突然拍拍自己额头,暗道自己当初想的不全面。 管氏拽下她的手,瞪她道:“做什么?你打自己干啥?” 沈笑自责道:“伯娘,我那会儿咋就没有想到,把大成哥西边的荒地买了。 那边,从前可从来没有人盖过房子。” “这孩子,谁还能长前后眼呢?”管氏给她揉着额头,有些动心了。 片刻后,她道:“我回头让你大伯探探松哥儿的信儿。 我改天再去找你成嫂子,她家房子,盖的时候花了十二两银子,咱们给做价十两。” 沈笑看着伯娘下炕穿鞋,连忙道:“伯娘,你和她说咱最东头那院儿给她。 连房带井一共是三十八两,咱家管给他们拉中间的院墙。 剩下的房钱,他家可以分五年给,不要利息。” 管氏笑骂一声,道:“你这说的,我都想遇到一个买了。 你不怕松哥儿不乐意买呀?” “松大哥有钱不在乎。”沈笑嘿嘿一乐,道:“买个现成的房子,他能早些把大苗姐娶到家。” … 管氏找了沈大伯商量此事,沈大伯好半天才道:“他娘,人这一辈子能盖几回房子? 这事儿不能全依七两的想法。 我同意把良子家宅地还他,但是不代表愿意把另两处宅地卖别人。” “他爹,七两也是想着,将来咱的宅院连成一片儿住。”管氏心里是舍不得孩子们分开住的,“孩子们住一起才亲。” “树大分枝,住一起了热闹是不假,但是也容易闹矛盾。 你看九叔家,三代人几个儿孙住在一个院子里,外头看着都是儿孙满堂,可锅哪有不碰勺的。”沈大伯对村里每家的事儿,那是门儿清。“就是连成片儿住,将来也得拉院墙独门独户隔开。” 和沈九爷家只隔了七太奶的院子,离的近,管氏还是知道些内情的。 “你说的有道理,他家前后两院都盖了房子,一家子住一起也确实不消停。 那这事儿,咱们缓缓再说。” 这一缓几天,就缓到了萧氏下葬以后。 第二九八章 打回原形 程怀谦父子昨天把萧氏葬在了城北,和后庄村正好隔了一座县城。 那天,程家也来人帮忙了。 他们看的是程大为的面儿来的。 沈笑今天给程怀谦送来了米面菜疏,和他道:“守过百日后,就不要再吃素了,到时,你还来家吃饭,让伯娘给你好好补补。 你看你这几天,已经瘦了。 等过完了年,没力气咋参加武举?” 程怀谦摸摸自己的脸,没有觉得瘦什么,“你又忘了,我得守一年孝以后,才可以参加武举。” 虽然他和爹的户帖是分开的,但他是爹养大的,所以,这孝他得守。 “七两,说好的我去看着院子,现在去不了。”他现在又打回原形,回后庄村住了。 说起这个,沈笑就叹气,她道:“念哥儿,归藏院和白藏院住不成了。” “咋了?”程怀谦前几天一直在庙里,外头的事他不知道。 沈笑把个来龙去脉一说,程怀谦就道:“七两,他家那院子赎回就赎回吧,为啥卖另两个? 你不怕大伯心里头难受啊?” “咱们再盖几个院子,比这几个还好的。 到时候也不用和大哥他们分开住。”沈笑设想的很好。 “七两,大伯盖这几个院子,那是提了满大劲儿的。 你再盖,能和这些一样吗? 那春种夏耕两个院,就是不住人空那儿,也不能卖。”程怀谦一脸严肃的和她道。 沈笑猛的意识到,自己太自以为是了,这是挣了些钱之后,有些飘了。 “念哥儿,我就是怕以后咱们做糖不方便。” “七两。”程怀谦放缓了语气,“我们不是还有几百亩地吗? 那么大一片的地,你盖多少房子不够? 从大成哥家买来房子,再往西边盖也是荒地。 再说,明年去仙游建糖场,家里还用熬糖吗?” “念哥儿,还好你点醒了我,我这就回家找大伯去。”沈笑迫不急待的回家。 她匆匆和程大叔告辞,和三哥急赶着牛车回家。 牛车大伯新买的,家里的骡车被大哥二哥拉走买红糖去了。 结果刚一到家,就见着成嫂子在东院正房。 沈笑以为是伯娘和成嫂子在说卖房子的事。 她急忙进屋,想要阻止,却听到是成嫂子在和伯娘说什么还钱的事。 看到沈笑进屋,成嫂子强颜笑脸:“七两回来了。” 管氏看沈笑毛毛躁躁的样子,道:“你成大哥他们买了松哥儿姑姑那院子。” “大苗姐他们租的那院子?”沈笑确认道。 “是呢,就是五爷爷那个院子。”成嫂子回道。 沈笑想问问咋回事了,就听管氏道:“七两,到我屋里拿十两银子来。” 接过伯娘递来的钥匙,沈笑往里间去了。 堂屋里,就听成嫂子道:“婶子,你家帮了大忙了。 就我们那院子,哪里值当十两银子。 我们买五爷爷的全砖瓦房,族姑姑才收了二十两。” “值,干干净净的咋不值。”管氏道:“一会儿,你文大叔和大成办好契书回来,借那二十两的事不要和他急。 你文大叔说了,十年八年还完都成。” “婶子。”成嫂子红了眼圈儿,想想这些年,她都心累的慌,“婶子,不怕你笑话,俺公爹和婆婆从有了亲儿子,就不大喜欢大成了。 当年嫌大成嘴笨老实,我刚过门不久,就分家把这块儿荒地给了我们。 说是盖的新房子,可你也知道,就门脸前包了砖,而且院子里去挑水,离的都远,许多次都要从你们家挑水。” 管氏拍拍她的手,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两囗子能干,每回都到磨房那儿挑两大缸水。 成嫂子平常不是个多嘴的,这次真是受委屈了,“婶子,那老宅的房子是大成跟着老两口一砖一瓦的盖的。 盖好了,却是没有他的份了。 可当初他们没有孩子时,那是求着我姑把大成给过继回娘家来。 我坐月子,婆婆不来,是大成到我姑家,请来亲娘来照应的,只小叶子是大成自己在家照应我们娘俩的。 为这事,每年串亲戚,姑家的表嫂都明里暗里说道。 家里每年都亲娘养母送两份孝敬,要不我们这么多年下力干活儿,咋就一直攒不下钱。” 管氏长叹一声,道:“不管咋说,亲爹娘既有生恩,又有帮衬。 你公婆老两口把大成养大了,没缺他吃的,又是亲娘舅。 大成家的,谁家都是从媳妇熬成了婆,将来你有儿媳了,咱们对人家好些。” “婶子,我都知道,所以从不拦着大成去尽孝。 可你知道不,小叔子在外头生意做不下去了,我婆婆前几天说,小叔子一家回来后,他们二老要和我们住。 老两口早年说跟着小叔子过活的话,全不算数儿了。”成嫂子有苦没法说。 “这,我还真没听说过。”管氏也是惊讶,大成的弟弟以前不是说小生意不错吗。 成嫂子抹抹泪儿,“所以婶子,不是我心急,实在是家里厢房只有一间,孩子们大了,不够住。 公婆开口让养老了,还说不想住在村尾,嫌冬天冷。 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托姑姑找了族姑。” “别急别急,人哪,就是一道一道的坎儿。 你看从前你为小叶子发愁,她现在不是在你两口的努力下,会写会算的。”管氏握住她的手。 成嫂子感激道:“托了您的福。 沾了二郎媳妇的光,人家让咱小叶子每天去学半晌的刺绣。” “所以你瞧,日子会好起来的,你婆婆是老寒腿,确实住村边冷。”管氏劝解道。 成嫂子点头,其实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婆婆是看良叔家回来能买回宅子了。 想着用自家这处院子,换文大叔手里的新宅子。 然后让她和大成回老宅子住,想让小叔子一家回来住新房。 这些,八成是三伯娘在后边使劲了。 两家前后巷住着,婆婆和三伯娘最近总往这边看房子。 她就把族姑的房子买了,看三伯娘最后两头落不着。 成嫂子心里的想法,管氏自然是不知道的,送走了人,她和沈笑道:“没有用咱家房子换,你大成哥自己找来要卖的。” 沈笑刚在里间听了个大概,“伯娘,那大苗姐一家住哪?” “借住在旭哥儿家,你四爷爷和松哥儿搬回家了。”管氏笑她:“操心大。” 第二九九章 听说 沈大伯回来,手里多了三张地契,沈笑一看,“大伯,你把到界碑的两块地也买了?” “嗯。”沈大伯一扫前些天的烦闷,道:“以后,咱家连成片了的房子。” 还没有等管氏把房契地契收走,外面沈村长又来了。 这回说的是沈良一家的事,县衙今早收到了牒呈(古代公文),要求查验有没户主叫沈良的人来过县城。 要知道,现今出行都是要有路引的,只要你入城或住店,都需要出具的。 沈良一家回村来寻亲,也是要到里长那做记录的。 既然里长记录了,沈良回京寻亲的路引就在县衙备案了。 沈良让小儿子进了沈家作坊干活儿,他自己则带着大儿子在县城打短工。 他们一家回来时,身上的银子花的就剩几个铜子了。 最后从天津到沈家村,几乎是一路要饭过来的。 今天没找到活儿,却被沈村长带的官差堵到家里。 沈榆当场就吓的坐地上了,等到曹捕头核对无误,又问他是不是在掖县到招远官道上的客栈做过伙计。 他下意识的就点了头又摇头,不知道是不是“王爷”的人找到了自己,来抓他了。 曹捕头把他带走时,沈良一家都乱套了。 “文大哥,你帮帮咱吧。榆哥儿他就爱偷个懒,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沈良扒着沈大伯,他前些天听妻子说过,知县老爷爹娘还来过沈大伯家。 村里好多人都看到沈榆被抓走了,有人在远处指指点点。 村老们个个拧着眉头,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沈曜也把沈笑拉到一边,“七两,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人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他在那客栈,都干了什么?” “三哥,不能先入为主。”沈笑冷静的道:“你看,大伯被良大叔请到屋里了。 一会儿,咱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其实,沈家几位老人,比他俩还心急。 纷纷追问里长和沈村长是怎么回事儿。 程里长定了定神,道:“不是沈榆犯事儿。 是他原先呆的客栈老板被抓了,那老板说榆哥儿能证明他没有罪。”他不敢和村里人提杀人什么。 希望这沈榆没有啥,不然自己这个里长也要受牵连。 在沈榆被带到衙门后,被钱师爷几番诱导, 都不用林县尊怎么问,他就竹筒倒豆子的全说了。 末了还说:“县尊,俺家人啥也不知道。 要治罪,就治小人一个的罪。” “你有何罪?”旁边的钱师爷不由问道,其码沈良是知道的。 “俺……”沈榆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林县尊沉吟片刻,道:“你还不能回去,过两天刑部要复核提人。” “啊?”沈榆心想,听爹说,刑部是管判案的,难道不是王爷派来抓他灭口的? 这边林县尊已经给曹捕头下令道:“你送他揖押房,不可为难。” “是。”曹捕头领命,脑子一转,又近前道:“县尊,他家住在沈大郎院里。” 林修尧颌首,让他下去后道:“我们去沈家村,见一见那个沈良。 招矿工的这群人,九成九就是那个金矿上的人。” “县尊,您是怀疑沈榆没有全交代?”钱师爷问道。 “嗯,我们去诈一下沈良。”林修尧觉得,这会时机正正好。 …… 沈笑听到沈大伯要去县城打听,就道:“大伯,良大叔和你说啥了?” “没啥,就是你榆大哥看到别人行凶,没有去报案。”沈大伯不想让她操心。 “爹,您先别去找大舅。”沈曜觉得爹太容易被人忽悠了。 他把登州发生的事,还有他们自己的猜测讲了一遍,然后道:“大哥和二哥跟着舅公去买糖了,不然他们在家也不会同意您去的。” 沈大伯当然不知道登州发生的事情,他道:“念哥儿还参与了?” “不算,念哥儿只是临时做个护卫而已。”沈笑不认为他参与了什么。 “他爹,别糊涂,参与啥了?现在念哥儿他跟着大为在家守孝呢。”管氏提醒道。 沈大伯猛的一激凌,“对,对,念哥儿正在守孝。 回头再给他们爷俩送些米面和菜,念哥儿还正长身体,连着几月不沾荤腥,哪里受的了。” “准备着呢。”管氏心说,亏了念哥不考秀才,这读书人守孝三年,真是…… 沈笑给程怀谦准备了各种素食,就怕他饿着了。 “大伯,你和我们说说,看有啥牵连没有?”她敢断定,沈良没和大伯说全部的实话。 沈大伯犹豫着要不要说时,林修尧换了便装骑马来了。 他直接来到沈家,请沈大伯陪他找沈良去。 沈笑和沈曜也跟着一起去,听了林修尧的话,才知道招远县的上一任户房司吏失踪。 偏偏最近有官差找到了他的尸首,他生前曾经去过沈榆做工的客栈。 谁也不知道这司吏为什么会去那里。 后面沈良说到沈榆见到了行凶之时, 沈笑他们被林修尧请了出来。 扬帆不让他们爷儿三个靠近那草泥房。 但是沈笑借着去鸡舍的掩护,运转灵力在偷听。 …… “昌狂,敢杀朝廷官吏。”宣德帝眼射凶光,虽然小小的户房司吏不入流,但却是经制吏,有吏部任命的。 “还有齐王,齐王妃已经病逝七天,他却隐瞒不报。” “爹,再等等吧,天冷奏疏走的慢。”太子劝道。 “呵。”宣德帝挑眉,“传令,将贼首赵榆的首级挂在城头。 你来,替朕代笔,问一问他齐王府的长史和校尉兵士,怎么跑到招远去运黄金了? 让他来京给朕好好讲讲。” 太子上前研磨,道:“爹,他可能得了信儿,正等着质询时,再及时报王妃已故。” “让他报。”宣德帝冷笑道:“朕看他敢不敢进京。” …… 林修尧的到来,让沈良彻底的慌了神。 得知儿子要被送去刑部后再送招远,沈良怕了。 在京城还好些,回了招远,谁知道会如何? 他给林修尧跪下,求道:“县尊,真不关我儿的事。 那天晚上,他只是抄近道回家,看到别人杀人,听那些人逼着另一人交出齐王爷和知县的帐册。” 沈笑太意外了,这沈榆竟然听到了如此要命的事。 接下来又听林修尧问道:“帐册呢?” 沈良摇头,“不知道,那人被逼着跳了山崖。 榆哥儿吓得不敢出声,直到听到那些人把先杀的人也扔下了山离开,他才敢回家。” “你们去山下找的时候,尸体还在吗?”林修尧不动声色。 “不在了。”沈良刚回答,就发现自己又上套儿了。 林修尧知道今天问不出什么了,“沈良,本官不介意你对儿子的维护。 但是,此事定然还会有别人来审,你现在说完,省的将来麻烦。” 第三零零章 文书 林修尧说完,亳不犹豫的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沈良在房里不安的搓手。 出门后,走近等在远处的一众人,林修尧道:“都忙去吧,沈榆在县衙住着,暂时还不能回家。 等他帮衙门破案了,自然就会回来。” “县尊,能去给孩子送些衣物吗?”福太爷试探道。 沈村长巴巴的望着,要是县尊说可以,那就是没甚大事儿。 沈榆的娘和妻子眼里闪动着迫切。 林修尧笑道:“可以的,找曹捕头就行。 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找他证实个事儿。” 众人这才稍稍放心,而抱着半篮鸡蛋走来的沈笑,却是知道事情不简单。 不过,林修尧这边也不会告诉她就是了。 送走了县尊,沈大伯和管氏道:“交代孩子们,还跟原先一样,让他们看着鸡舍。 村里有人议论,别去掺和。” 管氏领会,她道:“最怕和衙门打交道。 他们一家上个月挣这俩钱,不够去见几回榆哥儿的。” 沈笑要帮嫂子们忙着做午饭,却被撵出了厨房。 她回来刚好听到这句,就道:“只要榆大哥没做啥事儿,送一回衣食进去就行了。” “将才回来,楷哥儿找我,想我一块去县衙和你大舅说说,帮忙照应着点儿。”沈大伯准备和他们去。 “去吧,谁没个做难的时候儿。”管氏支持。 沈笑在一旁欲言又止,算了,她也不知道刑部什么时候上来提人问讯。 …… 沈良在妻子的注视下,终于下定了决心,“咱们不要宅子了,找文大哥商量着,把东西挖出来。” “爹,县尊和里长都说大哥没有事儿,只是帮着给那个掌柜做证,不用去挖钱吧。 这是咱家最后的依仗了,将来迁籍入户,还得不少钱。”沈楷不明白,爹娘慌啥。 “儿啊,那衙门里是好住的?”他娘一脸苦涩。 沈榆媳妇抱着儿子直抹泪儿,不知道该咋办。 沈良拍着儿子道:“二儿,只要咱们肯干,过几年又能盖上房子买上田地的。 你能看着你哥在里头挨饿受冻?在那生病没人管?” 沈楷摇头,他对大哥打架赔光家产的事很有意见,但他也不想大哥挨饿受冻。 何况大哥从小就护着他,回来这一路,有吃的都仅着他和小侄子。 再说,他对那什么老宅地,也没啥想法,买不买回来的,又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在作坊干活这些天,他听别人悄悄议论,说他家看上沈大伯盖的新房子了,才非得要回老宅地不可。 他才不稀罕那房子呢,他稀罕的是爷奶埋的东西。 沈良带着他,先去找了沈小舟,他们三个到沈笑家时,沈笑家刚准备去厨房端饭。 沈大伯让三个人在家里吃饭,三人一致摇头。 沈良也没有遮掩,和沈大伯说了老宅里埋了东西。 “七哥,我听大伙儿说过,你家收拾那块地费了不少劲。 我想要回宅子,不为别的,就是想拿回我爹娘给留的物件。 你要是同意我挖走了,这卖宅地的钱,我就找八哥拿回来。” 沈笑和沈曜神同步,一起给沈大伯使眼色,快同意呀。 沈大伯瞟一眼他们,心想被孩子们猜着了,还真有东西,然后他看着沈良道:“老九,那你们将来住哪? 难不成还去山东?” 沈良知道他同意了,“住小舟家边上,小舟说把他挨边的空宅地卖给我。” “是呢大伯,我家西边的空地,早年是我二爷的。 您也知道,他家老早就没有人了,那地给了我大哥。”沈小舟也是和家里商量好了的。 他家本来就不小,再加上那空地,娘是去一回难受一回。 他道:“我哥也没了,那地我家一直种些豆子糜子。 给了九伯盖房子,也能多个照应。” 沈大伯颌首,他们两家还没出五福,“老九,你真的决定了。” “七哥,我决定了,一会儿咱们找族老们来做见证。 就是那东西埋的地方,挖过后你家得再费回劲弄好。”沈良提前说清。 沈大伯不怕费劲,匆忙吃了饭,就到归藏院等着。 沈笑兄妹自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七两,你真不到族学上课了?”沈大伯有些不赞成。 沈笑不真不想去,“大伯,现在二嫂在上课,教的比我好。” “你呀,是那不轻闲的命,就好往地里跑。”管氏埋怨道,这孩子一回来,先去荒地转了几圈,又每天进暖棚忙活。 “嘿嘿。”沈笑给她捶肩,不一会儿,几个族老带人来了。 当沈笑看到沈良指着归藏院正堂中间道:“就在这。” 心说,完了,今天舅公回来没法儿进屋了。 事实也确如她所料,沈松带着沈小舟,沈曜和沈楷,加上沈村长他们几个,直把正房中间挖了一丈多深,才挖出一个罐子。 沈笑看这好大的一个坑呀,她道:“九叔,还有吗?” 正擦着罐子上的土,沈良一听苦笑道:“我也想还有,可是只有这一个。” 确定后,沈笑道:“那我们要填土了啊。” “填吧。”沈良既然找大家挖出来了,也不怕大家看,现在都知道他急用钱。 开了罐子就往地上倒,他又掀开那包裹着的油布。 几锭银元宝,一些碎银和银饰。 沈楷从小没有见过这么多银锭,他拿起来翻看,“爹,这上面写的不是大周的年号。” 沈良数了数,和娘临终前告诉他的一样多,他拿着银子道:“这银子还得找人融了。” 福太爷点头,“是得融了,不过拿去钱庄换吧,自己找人融,不保险。” 围在一边的沈四爷几个,倒是没有想到,曾经的老兄弟还留下了不少东西。 这些银子和银饰,加一起能有个五六十两。 可惜了,要不是沈榆被带去县衙,这钱盖个房子都有剩余的。 沈良把银镯银饰交给儿子,银锭子又包起来,和沈大伯道:“七哥,咱们立个文书吧,我情愿把宅地给你。” “好。”沈大伯也不推辞,让沈曜准备好了笔墨。 沈笑看着沈松写好一式三份的文书,大伯他们一个个的都签字画押,心道,归藏院白藏院还是我们的。 就是不知道,另两处宅地,还有人回来没? 第三零一章 招手 沈大伯不知道侄女此时的想法,知道了也没有空回答这个问题,他和沈良父子一起去县城了。 沈良当着钱师爷的面,把碎银子和衣食交给儿子,两父子什么都不敢说。 走到县衙门口,沈良几经挣扎,终于转身要求去见林县尊了。 而沈笑留在家里正填着坑呢,挖不容易,填回去也没那么简单,得夯实了。 在顾道长一行买红糖回来时,这坑还没有填好,因为只剩下周氏带着沈曜沈笑填坑,其他人都各有各事离开了。 沈志上来就问:“真挖出宝贝来了?” “九叔拿走了,宅地他不要,已经收了族里给的钱。”沈曜没有见到大哥, 问道:“舅公和大哥呢?” 沈志一拍大腿,道:“呀,给你们说个好事儿,那个当年的贼兵头子赵榆,已经被皇帝爷爷抓住斩了。 说是他的首级正挂在菜市口。 舅公和顾阿公他们,一起去京城查看去了。” “真的?” “通州城里都在传,好多人去京城确认。”沈志连连点头。 而沈远这边回到家,和管氏说了此事后,管氏半天没有回过神儿来。 直到沈笑他们跑回来,她才咬牙道:“终于杀了他了。” “伯娘。”沈笑上前拥住她。 …… 到了次日,许多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甚至有人放起了鞭炮。 在沈笑等到顾道长归来时,终于确定了挂在菜市口的就是贼头子。 她随着大伯和伯娘,全家一起到坟地给父母上了香。 沈笑想也知道,当年兵乱的罪魁祸首肯定不止一两个,她希望,那些人都一个个的落网。 同一时间,林县尊也在忠义亭祭拜了忠义之士。 当他返回县衙时,刑部的人和武骧卫来提调沈榆了。 此前,他已经将沈榆父子所说上报,刑部的人此次前来,再次问了几遍。 确认沈榆只是凭声音判断,那些行凶者是招他当矿工的人。 而跳崖之人,沈榆也从声音判断出了那人在客栈住过一夜。 他偷懒躲在柴房干草垛里睡觉时,还无意中看到,那人把一样东西放到了柴房房梁上。 所以沈榆当天就被带走了,他爹沈良第二天到县衙送吃的,才知道人不在县衙了。 在家里,沈笑再次看到了沈良来求她大伯,求他帮忙打听人是不是带到刑部了。 她想着,人估计真的被刑部带走了,想劝大伯别去问了。 可沈大伯还是到县衙来打听了,沈笑不放心,跟着他一起。 管大舅帮他们找到了钱师爷,这位师爷给出衷告,“别再打听了,他现在不一定在京城。 和沈良说,最好呆在沈家村等他儿子回来。” 然后,回到沈家村的沈笑,就发现了启航住了他们家春种院。 不用说,这是来监视沈良一家的,怕他们到外面四处打听惹人耳目。 沈志是直接目击人,他和沈笑道:“九叔想出村,启航突然出现拦住了他。 还说,他们家暂时都不能出沈家村。” 沈笑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就这么两三天,沈良见了儿子两次,前前后后打典,花费了好几两银子。 这事儿,谁也没办法,沈良现在起就是想花银子打听,也出不去了。 他希望,昨天塞给儿子的几两银子,能让儿子不太受罪,尽快帮着找到东西。 …… “废物。”齐王爷暴怒,“那帐册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原来打算,万一落入皇帝手中,他可以把帐册之事推到王妃头上。 “爹,您消消气。”他二儿子在一旁劝着,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你大哥呢?”齐王爷接过二儿子递来的茶。 “大哥在王妃那里,正守着灵。” 齐王捏捏眉心,登州那边出事太快了,他的消息被人阻断,失了谋算。 长史如今已经被押解到京,必须找到帐册毁了,不然人证物证凑齐了,皇帝真的会治罪。 现在看来,王妃的事应该早日递上奏疏。 “你去和你大哥说,奏疏已经入京了。”齐王话音才落,就有人来,有天使驾临。 王府摆香案后,天使却宣读了皇帝严厉的训斥。 齐王使劲压下怒意,心里怪王妃死的太早。 他身后的乐安郡王,却是怪齐王谋算亲娘性命。 远远的,王妃的侍女将两父子的神情收入眼底。 心里想着,王爷敢不敢回京? … 京城,宣武门菜市口,沈笑一行人站在人群外,看着高挂在竹杆上的首级。 昨天管氏要求来京城,亲眼到菜市口看看。 沈笑找了程怀谦,两家人一起结伴而来。 她挽着管氏的手臂,随时注意着被大哥扶着的大伯。 又见到程怀谦在看一个方向,她好奇之下看过去。 人多,不知道看的谁,“念哥儿,你在看谁?” 程怀谦挨近她道:“右边百步左右,有个穿黑色锦袍的少年。 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孩子,姓叶。” 沈笑再次把目光调过去,看到那个传说是沈王孩子的少年。 挺瘦的,个头也不太高,和念哥儿长的不像。 等等,他旁边那个人怎么回事,看着挂着示众的首级,好似在隐忍着伤心,似乎不太对。 这个人有些不对劲,沈笑注意到,离他不远还有一个壮汉也和众人的愤恨,抒解,畅怀不同。 沈笑见那个壮汉,分明借着拥挤的人群,给竹杆上的首级躬身三次。 她又看向少年身边的人,那人似乎觉察到什么,向这边望过来了。 沈笑举起手向那边使劲儿招手,不一会儿又放下。 程怀谦也及时收回了目光,他暗叹沈笑这法子妙。 管氏问道:“七两,你看到熟人了吗?” “嗯。”沈笑轻应了一声,再次把目光转过去,看到那人竟然换了一副慈善的面容,在和那少年说话。 两人之间显得很是亲近。 沈笑运转灵力,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人多距离远,她只隐隐听到少年喊那人爹。 他们已经开始挤出人群离开,而原先躬身的壮汉,也同时转身离开。 沈笑不得不怀疑,那个壮汉是贼首的同党。 可是这么多人,她马上在人群里失去了目标。 回到柿子胡同的住宅,趁着大伯和伯娘到隔壁找文大姑之时, 沈笑和顾道长,还有程怀谦父子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第三零二章 画像 沈笑说的这个事儿,虽然说是她自己的怀疑,但是做为追杀贼首之人的程大为,却不敢掉以轻心。 “七两,你能画出那人的样子吗?”程大为希望得到更准确的追查方向。 “可以。”沈笑不会工笔画,但是她会一些人物素描。 程怀谦就曾经见她给小昌林画过一张。 他知道沈笑需要什么东,“我们到外面买些纸笔回来。” “我带了柳枝烧的炭笔。”沈笑从斜布包里拿出几管笔,都是平常时烧制出后,大哥沈远帮忙用竹管做了筒杆。 “那我买些纸就回来了。”说着,程怀谦就要出门。 刚好与进来的沈远走个顶头。 “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回来。”程怀谦以为他要在隔壁多陪大伯一会儿。 “你忘了,咱们还得去买东西。”沈远又和他一起进门,给顾道长和程大为行礼后,他道: “舅公,你看咱们是不是借了文大姑的马车,一下买齐了。”他说的是买红糖。 开始时不大显,可自从那回他们半个月接连买了一万多斤红糖,前两天再到去通州买糖时,就已经有店家打听他们家了。 也幸好码头上的常大叔消息灵通,在他们兄弟去喝胡辣汤时,把这事儿告诉了他们。 虽然有管二舅开着顺心斋做点心,但是他们不敢再在通州买了。 “借,你去准备吧,咱们也一起去套车,回来时捎着纸就行。”顾道长很快同意了,买来可以放在这宅子里熬制。 “嗯。”沈远答应过又和妹妹道:“大姑问起你来了,你和我一起过去。” “还要拜见林家大太太。”沈笑抚额,她真不擅长。 不过,她没有想到只有文大姑一家住这儿,林大太太他们一家已经搬到前面他们新买的宅子了。 文氏知道他们有事要忙,就没有拉着她说话,只是叮嘱他们中午都来家里吃饭。 …… 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在京城买东西十分方便,不到半下午,就买够了四千斤的红糖。 沈笑在宣纸上画出那个壮汉的样貌后,却是有些不确定的道:“这人,可能改过妆容。” 顾道长头一回见她只用一根炭笔,就描出一个人像来,仔细看过,和程大为道:“你看呢?” 程大为也是一脸的意外,画的挺清楚的,他指着画像上胡子道:“可能,他的胡子是假的?” “七两,能不画上胡子吗?”程怀谦看不出来什么,他当时也没注意到那个壮汉。 “还有那个叶小公子身边的人,也画一张。” “行吧。”沈笑又接连画了一张那个壮汉没有胡子的画像。 “七两,你有没有觉得,他没有胡子时,很像一个人?”程怀谦指着人像的下颌,“这里再瘦一点。” 沈笑刷刷几笔,做着修改,然后她发现,这个人她是见过的,“他不是被罗二叔带走了么?怎么会被放出来?” “怎么回事?”程大为拿起画像,“和罗二还有关系?” 程怀谦与沈笑对视后,道:“爹,你最好拿着这画像,去找罗二叔问问。 他们当时在县衙带走的人,与前朝有涉。” “多画两张,我去找罗二。”程大为把画放回桌案。 顾道长沉思着,在沈笑又画好两张后,他道:“另一个,念哥儿说的那个你画一下。” 这一人沈笑看的清楚,所以画的更像一些,画好后,她道:“舅公,你认识他吗?” 顾道长瞅着画像,半天后才道:“不认识。” 沈笑看他凝眉的样子,也不敢再打扰,只是把那壮汉画像都给了程大为,“程大叔,这一个人的,你要吗?” 程大为看了一眼,摇头道:“那位叶小公子身边,不乏有人看着,我们无须多事。” “他好好的过日子吧,却被齐王找到了,不知道幸还是不幸。”程怀谦想到叶小公子至今还姓着叶,就知道皇家没有承认他。 再想到那位守在晋王王陵过日子的庶叔,好像活的颤颤惊惊,几乎从不来京城。 心里有些庆幸,爹和奶娘救出自己后,没有送自己回晋王府。 程怀谦感激的看着程大为,“爹,我会一直陪你的,我跟你一起去找罗二叔。” “哈哈,你不帮着七两去熬糖了?”程大为收好画像,调侃他道。 一旁的沈笑揉揉鼻尖,“程大叔,顾阿公和我大伯他们,都在厨房里,人多也站不下。” 程怀谦邀请道:“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沈笑转头看看闭目的顾道长,“我还是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程怀谦很遗憾的和他爹离开明石坊,从东江米巷来到热闹的棋盘街时,这段路十分拥挤。 棋盘街别看到短,但是它东西两边商铺林立,街边又有杂耍百戏,各种小摊。 “念哥儿,你找个茶馆等我。”程大为不想带他去千步廊西侧的武骧卫。 程怀谦没有和他说过,自己和沈笑早就去过了,他指着一间茶馆道:“爹,我在这里等你。” “我一会儿就出来,你别乱跑。”程大为拍拍他肩膀离开。 程怀谦慢慢悠悠进茶馆,叫了一壶茶,和一碟米糕,就坐那儿慢慢的喝。 此时,喝茶的人不太多,店里只有三五桌人。 掌柜的在柜子后面,揣着手炉取暖。 无聊的程怀谦注意到,门口的小伙计正掀开棉帘,迎进一位短须壮汉。 瞬间,程怀谦的心就提了起来,这人不就是七两刚才画的壮汉。 他不敢盯着那个壮汉,而是注意着那人的动向。 好巧不巧,小伙计把人给引到了斜对面的茶桌坐下。 那壮汉好似就只是在喝茶,可是程怀谦不认为。 片刻后又有人进来,程怀谦就发现,新进来的中年人,直接和壮汉打招呼。 两人仿佛熟人一般,谈着运河结冰了,要在家闲几个月没有生意做。 “老哥,一入冬天寒地冻的,运河到明年二三月才能化冻,谁也没有办法不是。”那个壮汉一脸的无奈。 “那化冻之后呢,总能行船了吧?”中年人看样子非常想合作,“老弟,你家的船我加双倍钱。” 壮汉貌似考虑,最后道:“我得回家商量一下。” 第三零三章 小卒子 程怀谦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是记下他们的表情和话语。 在中年人力劝几次,而壮汉始终不答应后,那个中年人离开了。 程怀谦看到那壮汉也随之离开,他在后面打算去追一追人。 却是不想,掀开帘子,只看到那壮汉挤进了看吞剑表演的人群,眨眼间就失去了踪迹。 要是七两在就好了,两人可以有个商量。 程大为回来时,就正好看到他一脸失落的样子。 “等急了?” “没有。”程怀谦不方便这会儿说,“爹,回家再说。” 程怀谦现在迷过来了,刚才近距近观察那壮汉,这人不是被罗二叔带走的人。 不然,怎么还会来棋盘街这里与人见面。 …… 柿子胡同的小院里,沈笑一脸不可思议,“舅公,这画上的人真的是前朝国公之子?”叶小公子身边的人,来历不简单啊。 她瞬间脑补出一场大戏,这叶小公子的生母,不会是前朝国公家的人吧? “嗯,如果你画的和真人很像的话,那就是了。”顾道长把画像点了。 他道:“赵榆是前朝定国公提拔的,定国公一生为大齐尽忠,后来却因为漠南一战战死,有人兴风作浪,诬陷定国公通敌。 他们一家被除爵获罪,女眷在圣旨到达前,全部吞药自尽了。。” “是曾祖他们那一战吗?”沈笑小心的问道。 顾道长良久才“嗯”了一声,“七两,像定国公这样的,一门成年男丁尽数战死沙场,都能被治罪,大齐就失了人心了。 那一战,我们派出好些人去请救兵,却一个也没等到。” “那他这个儿子是怎么回事?”沈笑惊疑。 “他也被派去搬救兵,我后来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顾道长叹息道:“赵榆叛逃到外族,恐怕才是这位国公之子伤心的原因。” “舅公,您的意思是,我们只当不知道。”沈笑顿了顿又道:“您是不是不赞成我把画像给程大叔。” “七两,你还小,这些事不要沾染的好。 人心鬼域,世事无常,舅公只希望你平安长大。”顾道长就这一个亲人了。 “有些事,有专门的人去做就好。 菜市囗那边,定然有许多人明里暗里的看着。 有些人,不见得有什么绝世武功,却也会成为小卒子。 如果只有你看到,而那个壮汉又真的查出什么问题。 七两,你知道么,这样的你,或许会被某些人看重,将来让你做些危险的事。” “舅公,我知道了。”沈笑明白了,舅公怕自己被发展成武骧卫的暗探。 顾道长欣喜后辈的成长,却也总会有无谓的担心。 沈笑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她从来不是什么聪明人。 “舅公,我们是明天回家,还是糖熬完了回家?” 顾道长笑道:“你做主。” 沈笑决定道:“那就明天回家。 我们雇人把糖送到家里。” 两人正说着话,程怀谦父子就回来了。 程大为明确的说:“那人还被关着。” “还有,七两,今天我说是我看到了那人不对劲儿,但是画像是找人画的。 你画的人像很真,能不能教给别人这画法。” 顾道长抬眼看他,很怀疑他是不是成了那里的一员,不过人不错,知道护着孩子。 “爹?”程怀谦差点说,画法也是秘技,怎可轻易教人。 沈笑其实也是个二把手,只会画这一种,她道:“可以呀。教一个人二十两。” 顾道长一拍她的脑袋,“最少百两。” “舅公,我只会画个简单人像。 万一要多了,人家不学了,一文钱都没有。”沈笑揉揉脑袋,其实只是轻拍一下,不疼的。 程大为夸道:“这已经很了不得了。” 一般画师画的人像,不会这么快又这么真。 …… 要教人画像,那么沈笑就不能次日就离京,但是程大为也不可能让武骧卫的人,来家里学习。 沈笑每天和程怀谦一起,到崇文门外的胡同,去教人素描。 沈大伯他们不可能一直在京里,熬完糖,带着第一批脱好色的回家了。 要说这素描,系统学习的话,可能需要几个月,但是对于有天赋的人,那学习的很快。 被派来的人里,有一位是上次抓走沈笑两个的百户。 他本来就擅长仿画,不过学了半个月,就学会了。 待到月底在京城参加过林修尧的婚礼以后,沈笑已经对学画的三人教无可教了,课程也就结束了。 今天已经是腊月初五了,沈笑来和文大姑辞行。 文氏最近也跟和沈笑学画,她天赋好,现在比沈笑画的都好。 而最近跟着文氏学画的林九爷,也在家里画的有模有样。 倒是程怀谦,对这个实在不在行,特别是和林九爷一起画时,更画不出来了。 让他画个行军舆图他会,但画人像不成。 “念哥儿,你可真笨。”林九爷把自己画的素描花瓶,拿给程怀谦看。 程怀谦瞟了好几眼,放下炭笔道:“我不笨,我只是不会画人像而已。” “不会就是笨。”林九爷坚持。 “那咱们比武功。”程怀谦侧面出击。 “好。”林九爷答应的很爽利,转身就喊厢房里的人:“小山,你来替我比。” 程怀谦气结。 沈笑和文氏在一旁乐的不行,“念哥儿,画不好不学了,咱不靠这个挣钱。” “一人一百两,怎么不挣了。”程怀谦暗自心疼,学不会感觉没了一百两一样。 两人一起从林家回自己家后,程怀谦道:“听说刑部的人看到这人像画,正找武骧卫的人,想一起学学。” “让他们自己教去吧,我教完他们三个,不再教了。”沈笑有自知之明,这个俏钱,挣一回就妥了。 程怀谦感叹:“不教也省心了。 现在在京里住着,消息是挺丰富的。” “又有什么消息了?”沈笑挺好奇的,上回听说皇帝训斥了齐王。 程怀谦小声道:“说是齐王爷病了。 自从王妃病逝,齐王爷伤心欲绝,已经卧床不起了。” “他不怕和周王一样,被请回来吗?” “谁知道呢?”程怀谦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但是顾道长知道呀。 第三零四章 雪 烤着火炉,顾道长笑道:“金矿的事,现在还没有查完。 又没有证据,也没有人指证齐王,皇帝也只能训他驭下不严。 他一病,又说要给王妃办丧事,不好进京扰了陛下。 这边是不会强请他进京的。” “那常宁郡主还没有回来,不会去青州了吧?”沈笑突然问了一句。 “如果她回京,定然陆路经过青州。 不过,她应该不会回京,还在登州住着。”顾道长道:“不动,最安稳。” 沈笑想想也是,她是带着任务去登州,哪可能轻易离开,“舅公,程大叔今天还没有回来吗? 马上就到腊八节了,不知道他能和念哥儿一起过节吗?” “我都习惯了,我爹走时,说到年前肯定回家。”程怀谦不知道爹怎么非要和罗二叔一起去追查,很多事情爹都不和自己讲。 “那你们去收拾吧,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再不回家,这雪会越下越大。”顾道长拨了拨炉子里的炭。 “唉。”沈笑两个,一起去收拾东西。 两人顶着飘洒的小雪花,到厢房去整理东西。 其实他们早就打包好了,这会儿功夫,不过是进到空间里看西红柿。 空间里可能有灵气的缘故,现在已经有一部分成熟了。 前天,沈笑偷偷炒了个西红柿炒鸡蛋,感觉真好吃。 程怀谦连着摘下好几个又大又红透的西红柿,他又闻了闻,“这番茄没有一丝味儿。” 沈笑抬头看看,笑道:“它能有什么味,除了炒着吃能闻到。” “也不知道家里暖棚种的坐果了没有。”程怀谦也暗笑自己傻,摘了几次都习惯性的试试能不能闻到酸味儿。 “差不多了,等开春后,把那些长熟的都留种。 和文大姑带来的种子一起种下。”沈笑第一批种成了,都是要留种的。 此时,她正把三天前洗晒过的西红柿切成两半。 程怀谦也帮着将果实与果肉一同挖到碗里,准备呆会挖完后,把它们一起用盆盖住,发酵几天取种子。 这个活儿,他已经做过一次了,很熟练。 “七两,前几天盖在盆子里的,这会儿应该可以了吧?” “等下我看看。”沈笑切完西红柿,净手后掀开桌子上倒扣的盆。 看到种液外表涌现白色菌膜,“种子与肉质粘液已经发酵好了。 你来看看。”沈笑端起大瓷碗给程怀谦看。 “白毛毛的,跟东西放坏了一样。”程怀谦只瞄了一眼,就不再看。 “马上就不白了。”沈笑说着,就将碗里倒入与种液同等量的水。 然后像洗大米一样,将种液充分的搅拌。 过了一会,沈笑停止搅拌,看到种子下沉后,将上层的浮液倒掉。 又一次加入清水反复操作两三次才做罢。 “好了,你再看。”沈笑把淘好的种子放到纱布上晒。 程怀谦抬眼就看到了湿湿的,干净的种子,“过几天干了,我们再种一批。” “明年再种吧。”沈笑摇头,道:“可以和种在外面的做对比。” 程怀谦是怎么都行,然后他想到什么,问:“你说沈榆这么久都没放回,是不是帮着找帐本去了?” 沈笑摊开种子,点头道:“很有可能,但愿他能尽快找到。” “七两,你说齐王有那么大的封地,又领着亲王俸禄,却还贪金矿上的那点钱。 他,就这么爱财吗?不会是有别的想法吧?”这里只有他们两个,程怀谦也不怕别人听到。 沈笑:“呵,只要是他不谋反,皇帝最多降旨戒谕、削革禄米、暂停袭封。 那金矿一年也有个两三万黄金,几千两白银的收入。 风险小,收益大。 至于其他想法,是个王爷都想争皇位的。 可惜皇帝只能有一个。” “当今在位十几年了,既有太子又有太孙,齐王还不甘心吗?”程怀谦心有怀疑。 …… 帐册,刑部和武骧卫的人已经找到了,沈榆现下就住在登州府衙的一处。 他并不知道,这份帐册已经被人送往京城。 此时,天寒地冻的,从京城到通州的水路结冰,大家只能走陆路。 不过,可能是开始下雪的缘故,路上行人很少。 确切的说,很长一段的官道上都没有人。 而沈笑他们离开京城时,在半路上偶遇了两骑。 错身而过时,赶车的程怀谦被荡了一脸雪泥,他刚要用袖子擦去脸上的雪。 嗖嗖几声破空声响起时,那两个骑手连人带马倒翻在地。 不远的树林中,有人火起:“那马车挡了一箭。” 这边程怀谦赶的马,也中了一箭,马车瞬间不稳,程怀谦跳下车稳稳的扶住车辕。 车厢里的沈笑被顾道长第一时间护住出了车厢。 陡然间,更多的箭从树林那边和官道的另一边射来。 三人迅速趴下的时候,一群蒙着面容的人,从两边掩杀过来。 杀来的人,目标明显就是骑马的两个,沈笑他们这边只冲来了三个。 没了利箭,沈笑他们立即起身,同身发现他们不远处的两个骑手,也从地上一跃而起。 其中一人急冲而行时,被一冷箭射中后心。 顾道长护着沈笑两个,已经和蒙面人交上了手。 他的拂尘里暗藏一把细剑,此时正斩向一个杀向沈笑的人。 沈笑和程怀谦各自都有兵器,一个用剑,一个用刀。 三人蒙面人没有想到,这几个路人,竟然还会武功。 可惜,他们已经没有机会想更多,几个回合下来,顾道长斩杀了两人。 并且在发现两个孩子不落下峰时,已经主动迎向围攻骑手之人。 而沈笑和程怀谦合力,封住一个蒙面人的退路。 那人不甘中,被两个小儿扎中了前后心。 沈笑呼着气,白色的哈气接连从口中飘出。 一旁程怀谦已经在检查三具尸体,怕有人诈死。 破空之声再度响起,沈笑眼见利箭飞向程怀谦,一个跳跃飞身,长剑格开了利箭。 她和卧地的程怀谦互相点头,两人直冲树林而去。 他们两个的身法极快,在树上射箭之人还未射出另一箭时,两人已经冲进了树林。 那射手眼看无法射出一箭,立刻飞身向林中跑去。 沈笑和程怀谦刚到树林边缘,就听到了马蹄声。 “别追,人已经跑了。” 第三零五章 食盒 两人互相掩护着来寻顾道长时,发现蒙面人已经被他和骑手斩杀完了。 那个骑手,此时躺在地上喘粗气,他身上还流着血,显然都是刀伤,先前他与同伴反应及时,跳马时没有中箭。 “你们两个太冒险了,万一有埋伏怎么办?”顾道长迎着沈笑两个,批头就训。 沈笑和程怀谦也知道自己鲁莽了,他们两个不敢说话。 顾道长发现沈笑脸色惨白,急忙托住她,“吓着了。” 沈笑微微点头,她是第一次杀人,刚才收剑时已经有些后怕。 因为射向程怀谦的那一箭,她又提起心神投入战斗。 现在这一地的尸体,又令她有些不适,好在,她还能压的住。 程怀谦瞅着左右,道:“马都中箭了,我们怎么办?” 那个幸存的骑手已经坐起爬到同伴身边检查后,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牌子,道:“我是武骧卫的,你们送我们回京吧。” 顾道长凝目一看,道:“你的伙伴怎么样了?” “他失血太多,还有一口气。”骑手只敢斩断箭杆,却不敢拔箭。 “马车卸了吧。”顾道长早前已经看到,他们借林家的马已经被射中要害。 而这两人的马,现在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 很明显,那箭上有毒。 程怀谦松开沈笑,却被拽住,“念哥儿,我们一起去。”沈笑不愿意呆在这处。 “好。”程怀谦扶着她向百步外的马车走去。 顾道长这边帮着骑手给他的同伴查看,“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又上来帮骑手包扎时,他道:“你没有联络的烟花吗?” 骑手一怔,“没有。”他是外派的人。 这边厢,程怀谦和沈笑在卸着马车,他道:“七两,我自己就行。” 沈笑没有说话,继续帮着忙。 马车终于解了开来,沈笑道:“念哥儿,你从前怕吗?” 程怀谦知道她是问他第一次杀人时,“怕。”他握住沈笑的手,想给她力量。 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两人同时抬头,就见有两辆马车走来。 车夫原先没看清,离的近了见雪地上一地的血,吓的拉住了缰绳。 车厢里的人问怎么回事,车夫牙齿打架说不出来。 而程怀谦和沈笑,已经来到了车前。 …… 程大为他们追查了许久,终于在保定府的一处村落,找到了沈笑画的那个人。 这个村落遗世独立,只有十几户的人家。 武骧卫的人多次探查,意外发现这十几户的当家男人都有功夫在身。 他们不敢大意,上报后征调人员围住了此地。 看着被团团围住的村落,做为领头人的叶川主动出来道:“女人和孩子们都不知情,你们能放过吗?” 指挥使亲自带队,他看着叶川,仔细观察这个人,然后问:“我们查清之后,自然不会株连。” 叶川争取的道:“我们早已在几十年前,就脱离了顾氏。 一直以来,都老老实实的种田,也是大周的百姓。” 指挥使挑眉,“你确定要在这与我辩说?” 叶川无奈,他们现在没有武器,有也不能用来杀官。 大家好不容易活下来,难道真的不能善终了吗? 指挥使瞄到了站在罗二身边的程大为,想起了他复述的什么运河解冰的话。 此时心下一动,道:“你说脱离了顾氏,却又与他们见面。” “是他们出卖了我?”叶川暗恨。 “你说呢?”指挥使伸手接着鹅毛大雪花,笑道:“不仅你,还有一个叫叶虎的,也被他们坑了。” 叶川更是一惊,“我大哥?” 指挥使暗喜,这人看来真是个纯军伍出身,“嗯,我可以让你们兄弟见见。” 叶川没有说话,许久,他才把村舍里的人都喊出来。 这一群人,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全部被带离生活了许多年的家。 女人和孩子们,以及少年少女们,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知道,腊八时能回来家喝一碗腊八粥不? …… 沈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腊八时回到沈家村。 因为有了过路的马车,程怀谦借了马到京城报信。 他们一行直接被带到了武骧卫。 不过,先前沈笑教画的学生今天都当值,她和舅公还有程怀谦被安排在一个很暖和的房间。 “舅公,他们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在这住上一天?” “应该是要确定些事情,核对后会让我们回去。”顾道长叹道:“可能,暂时不让我们离京。” “不离京也好。”程怀谦烤着手道:“那个逃走的人,当时看到我和七两了。 虽然我们也是一直围着脸,难保他不会事后查找。” 沈笑不解:“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那里距离京城和通州,都不算很远。 而且,他们竟然敢截朝庭的人。” “或许,他们不知道截的是什么人?”程怀谦想想觉得不可能,“也不对,他们目标挺准确的。 而且狠的很,箭上还带了毒。” “行了,别操心这些了,想想我们中午吃什么吧? 他们好像把我们给忘了。”顾道长可惜道:“咱们马车上带的吃食,也忘了拿下来。” 沈笑其实收进了空间里,不过这会她可不敢拿出来。 她道:“回头那马车他们会还给我们吗? 现在我们能去找找马车不能?” “试试看吧。”程怀谦起身拍门,却是发现没有人应。 他拉了拉门,门没有开,沈笑去开了窗户,跳到了外面。 可是门外是没有人的,两人一起向外走,到了这院门口,却发现院门拉不开。 “什么意思啊?这是把咱们关在这里了?”沈笑气到了,“我们先是被连累,后来又是帮了忙的。” 程怀谦也无语了,“不会真的把咱们给忘了吧?” “有人吗?开门啊。”沈笑一声大喊,半天没有个回音。 两人面面相觑,考虑一下后,程怀谦蹭蹭的登上墙头, 举目张望后,他道:“连着两三个院都没有人。” “那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等。”沈笑说完,也一个助跑登上了墙头,说实话,她这会儿真是饿了。 两人正准备往下跳时,就看到有人拎着食盒走来。 那人正是沈笑的百户学生,于百户抬眼看到他们,举起食盒道:“饭来了。” 第三零六章 赏雪 沈笑和程怀谦两个,欢欢喜喜的跳下墙时,那很于百户已经开了院门,“委屈几位了,这里公房重地,禁止闲杂人员四处走动。” 程怀谦接过食盒,“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于百户不确定,“快的话今天下衙,慢的话,怕是一两天。” “你们的人,应该可以证明,我们是路过时被卷入的。 今天那家过路借马车的人家,难道也不能走?”沈笑问道。 “他们已经走了,近期不能出城。”于百户拱手道:“被你们救的兄弟,托我谢谢你们。 不让你们离开,是怕上面今天就垂询。” 于百户也很无奈,武骧卫直属皇帝亲掌,现在指挥使不在,同知又远在山东,他们佥事求见陛下,走的流程就比较多。 但是这些事,又不可能告诉对面的两人,所以只能委屈他们一下了。 沈笑又问道:“那我们今天走不成的话,在这里怎么住? 你们都下衙了,还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于百户也希望赶紧了结此事,“那不能,如果下衙时还没有接过让你们回家的命令,自然会有人陪你们于别处住下。 到时候,我会给沈姑娘单独安排一处房间。” “我们先吃饭吧,吃饱才有力气。”程怀谦谢过于百户,又请他帮忙开了房间门。 …… 此时,管氏正在家里等沈笑回来吃饭,“不是说今天早上就要出发吗? 怎么都这会儿了,还不见人回来?” “下雪天,路难走。”沈大伯拿起筷子道:“吃饭,不等他们了。” 沈远他们看管氏点头,也都拾筷端碗。 周氏给昌林盛了一小碗饭,然后道:“娘,饭菜锅里还有,七两回来后热热就行。” “我是怕他们打黑回来。”早知道,管氏就陪沈笑在京里住下了。 “我们会儿往县城送菜,在城门附近迎迎他们。”沈远也劝慰道。 “不用,忙完你们的就快回来。 那县城教粉条的活儿,也该停下来了吧?”管氏给小孙子夹了一片肉。 沈远嗯了一声,又道:“已经停了,县尊说,明年以后就不用去县里教了。 今年来学的人非常多,没必要再教下去了。” “停下后,你们就安心管暖棚。 村里那几家人,想和咱们一起去卖菜。 回头几家凑一起,商量一下咋个做法。”沈大伯很看重土地,他认为只有土地种出的东西实在。 沈志一直吃饭没做声,年前,他们还得往天津送一趟白糖。 “晓得了,爹。”沈远立刻答应下来,至于谈不谈到一块儿,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了。 有人想卖高价,有人想多找几家酒楼供菜,沈远不主动揽这活儿,卖高卖低,都不如让他们亲自去。 农家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说法,但是皇帝这里有。 几位臣子在小朝会之后,被皇帝留下,手上传阅皇帝给的东西。 上面不仅有齐王在青州私开铁矿的记录,甚至还有他把这些铁器卖到外族记录。 这一看一议,就到了饭点,皇帝吩咐赐了饭食。 此时各位大臣在自己的位道,安静而又缓慢的吃着饭食。 皇帝吃的比较快,可是看到臣子们没有吃完,他手中的筷子就假做还在吃饭。 心里却叹道,这些人怕是不想第一个出头说话。 齐王私开金矿的帐册没有送来,如今倒是私开铁矿,私自与外族交易的帐册到了。 皇帝越想越火起,在看几位大臣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道:“朕打算宣齐王进京,诸公给朕想想,怎么宣?” 小火者们在皇帝开口后,就被拦下,不敢进来收拾了。 几位大臣互相看看,最后还是杨学士道:“陛下,若是现在宣齐王进京,路上不好走,齐王万一病情加重……” 那会让当今落下威逼亲弟的名声。 “陛下,以臣看,不如不宣。 同时调动人马,直接快速的查封铁矿。”谢学士进言道。 户部尚书也同意,“铁矿收回最好。 毕竟,这片矿山在定远伯名下。” “陛下,定远伯家可不止在青州开了铁矿,他家在密州还有个私港。”刑部尚书提醒道,没有这私港,他们的铁器哪会那么顺利运出。 看皇帝沉思着,永靖侯垂目不语,他知道,皇帝十分介意齐王的私兵还没有查到。 但是,现在先打掉齐王左膀右臂,不失为一良策。 或许,这些能激一激齐王也不一定。 此时,夏公公借机招小火者们进来收拾食案。 又令人,连忙上来了热茶,这里烧了地龙,呆着时候长了,容易口干。 沉默,在暖阁中漫延,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令山东巡抚配合忠勇侯,封了铁矿。 将孙家的人,一查到底。特别是青州知府,上任五年,腰带越系越宽。” “臣领命。”众人一起领命,其中,户部尚书最高兴,今年又多了两个矿。 待众人都退下,皇帝和夏公公道:“忠勇侯在旅顺不要动,让年轻人多锻炼锻炼。 让他家的小子和秦劬,打打前锋。” “臣这就去传。”夏公公躬身准备退下。 “等等,传旨到武骧卫嘉奖这回送信回来的缇骑。 那个已经死的,追封千户,荫其子。 活着的升任副千户,调入京中听差。” “是。”夏公公没有听到皇帝让他离开,不敢去让人传旨。 皇帝虎目圆瞪,“他们此次在山东遇匪不算,居然快进京时,还有人敢伸手。 除了那群借顾氏之名不消停的人,朕不做他想。 上次,齐王府的一个小总管,就能找上顾家的茶楼。 看来,齐王与他们还是很相熟的。” 夏公公躬身不语,他知道,齐王私自开金矿,铁矿,皇帝不会降太大的罪。 甚至是齐王可能练私兵,皇帝都能饶他一命。 但是齐王走私铁器等物给外族,又与前朝余党纠缠不清,这两样犯了皇帝的忌讳。 “对了,顺便对伸手救助的义士,奖励一番。”宣德帝没忘了这个。 夏公公心下一动,“陛下,救人的是顾道长和他的两个小辈。” 皇帝有一瞬的惊讶,然后笑道:“顾表哥是个仁义之人。 夏老儿,你亲自去,邀请顾表哥明日与朕一道赏雪。” 夏公公见皇帝终于笑了,立刻回道:“臣马上去。” 第三零七章 挤 亲眼见到皇帝身边的夏公公,沈笑终于确定,前两年在县城见到的程先生,就是当今陛下。 夏公公记性很好,认出了他们,在向顾道长传了话后,又对沈笑和程怀谦略一点头就离开了。 顾道长送走人,回来后道:“别愣着了,我们找匹马,把车拉回家。” 沈笑回神,“舅公,您明天一个去西苑吗?” “想去?”顾道长笑问。 “不想。”沈笑对那里有好奇之心,皇家园林美不胜收,但是她不会妄想进去。 程怀谦则是道:“这么冷的天赏雪,我宁愿在家里呆着。 舅公,我们明天能回家吗?”他说的是沈家村,不过他自己还在孝期,回的是后庄村。 “暂时不回。”顾道长看看天,道:“今年,若是他们没有抓住人,我们就在京城过年。” “舅公,那些人会不会报复我们。 万一他们查到了沈家村,那家里岂不是就危险了。”沈笑着实有些担心。 “目前,他们会来京城追查,或者说,这些人就住在京城附近。 我们不出城,他们没招,也不敢擅自去查。”顾道长分析道:“他们现在躲武骧卫还来不及。” “舅公,防范与未然,我们雇些人帮忙吧。”沈笑觉得那帮人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她倒不怕那些人来找自己,但是怕他们报复家里人。 现在想想,她当时应该去追一追,说不定能追上。 她和念哥儿学了这么久的轻功,虽然不如舅公,但是有灵力加持,身法还是很快的。 “要不然,明天我们就租快马回去,看看那些人,敢不敢来袭。” “那得问问于百户,我们能否离京。”程怀谦道:“我去找他问问。” 不用他找,于百户跟着他们佥事又找来了,并且要给他们派两个人。 他们不知道顾道长的来历,却是知道夏公公对这位道长十分恭敬。 加上皇帝爷爷后邀请,他们更慎重了几分。 顾道长一看这架式,道:“我们可以回乡吧?” “这,还是不回的好。”这位佥事不希望他们离京。 “那我们出京,万一能把那些人引出来呢?”沈笑想回去。 “行吧,不过能否再等两天,让于百户他们和你们一起。”这位武襄卫佥事考虑一下,还是同意了。 受伤的暗子说,从山东一路追杀他们的人,到济南府时就退了。 可他们还是觉得被人盯着,两人一路易妆改扮,又不敢到所过之府去求助。 在德州时混到一批商队里到了通州,他们以为离京这么近,应该没有再追了。 不想,最后还是着了道了。 偏偏今天派出去追查的人,只从那群蒙面人的行动方式等,推测出他们是前朝之人。 可惜后来雪下的太大,掩盖了逃走那人的踪迹。 等指挥使回来,再派些人手暗中跟上,说不定那些人真的会再出来。 … 于沈笑他们冒雪回到柿子胡同时,身后还跟着于百户和另一位刘总旗。 老顾头夫妻诧异极了,赶紧的给上房和西厢给烧上了火。 就连隔壁的文氏,也被惊动了。 当然,沈笑告诉她的是马打滑摔伤了,说要再给她买一匹马。 文氏哪会让她买马,“万幸你们没伤着,那大哥大嫂那边咋办? 上回他们吃过喜宴离开,可是说好的你们今天回去。 我派小海回村,跟他们说一下吧。” “大姑,不用的,舅公这边已经安排好了。”沈笑转移话题道:“我们可能要在这过腊八节了。” 次日,在顾道长去西苑的时候,老顾头亲自骑马回沈家村报信。 “马车坏了?”沈大伯一惊,“这咋行?我们套车接人去。” 管氏:“他爹,你看顾大叔赶了许久的路,让他老人家先回归藏院换身衣服。” “你们别担心,没啥事儿,人都好着呢,咱们把车马送还后,去马市挑几匹好马。 他们很快就能回来。”老顾头定然不会告诉他们真相。 他回归藏院后,就打算住下来警戒。 换好干衣服,他想了一下,拿着一坛酒和炒黄豆,到春种院找启航了。 而沈大伯这边却是还在担心着,“他娘,好好的车咋坏了?” “用的时候长了,出毛病正常。”管氏也觉得不应该,但是她按耐住担心,盼着沈笑明天安稳的回来。 …… 沈笑是回不去的,不过不妨碍她过节。 她和程怀谦两个,要上街买些吃食。 于百户现在只好化身护卫跟着。 沈笑他们除了买些金华酒,就是买了些卤味儿。 另外,各种的腊八粥原料,她也奢侈一回,买的都是上等的。 比如糯米,松子,栗子,核桃,另外,红枣赤豆家里就有,银耳莲子文大姑还给送了些。 至于说红砂糖白砂糖,他们家这会儿最不缺这个。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那叫一个挤呀,大冬天的在崇门外挤了一头的汗。 沈笑看着前头那么多人,心累呀,这一过节,老百姓有钱没钱的,都图个热闹不是。 “七两,东西都给我。”程怀谦怕她累。 “没有多重的。”沈笑不累,她道:“刚才,我好像看到了小虎子的爷爷。” 程怀谦笑道:“他们家离这里近。 你说,我们要不去送些东西过去。 我爹以前过节时,有空儿了会来送些米面。” “那买些肉,再买些小米吧。 现在大米也不便宜,送了人家还要回东西。”沈笑也同意去。 前几次,他们来这边正东坊教人画画,碰到过小虎子爷孙,他们都很热情的邀请去做客。 两人说干就干,随即又转身往米市而去。 于百户十分无奈的跟上,暗叹小年轻儿真有劲儿。 买好了东西,他们又一路挤着人走,忽然,后面人挤的太大力,程怀谦怕撞到了沈笑,往旁边一侧身。 偏巧他就撞到一个人的后背,“抱歉了这位。” 那人回头,看到一小少年诚意拱手,就道:“下回小心点儿。” 程怀谦谢过,表示以后定然小心云云。 沈笑就发现程怀谦眼神有异,她不声色的离两人远一点,甚至越过他们向前。 后面的于百户看着程怀谦一直赔礼,觉得有些不对。 沈笑这边已经来到那人身侧不远,她稍一转身,旁边的人就全向那人挤去。 那人不可避免的又被撞了,程怀谦趁机扶他一下。 第三零八章 追 沈笑看的分明,程怀谦将空间里的追踪粉,借扶人的机会涂在那人的双腕处。 同时,还把那人身上的荷包,给顺了过来。 追踪粉是沈笑亲娘制成的,人的皮肤只要沾上,立即变的无色无味。 但是三天之内,沈笑可以凭借空间里的引线香,喂食一只狗追踪到人。 这法子,沈笑和程怀谦偷偷的试过,不过他们当时是把引线香喂给了家里养的白鹅,效果照样好。 当然,三天之后,这药也就失去效力了。 只见那个人甩去程怀谦的双手,转身就挤进人群。 程怀谦还在那先生先生的喊。 “行了,人不见。”沈笑走进他,笑道:“咱们也走吧,于大哥已经跟上了。” 程怀谦把袖里的药瓶盖好装好,“于大哥反应还挺快的。”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东西往崇北坊的河沿儿胡同去。 另一边的于百户,虽然没有看到程怀谦洒药,但是他收到了沈笑的眼色。 当即立断就追着人进了人群,只是,那人一路挤的飞快,没往崇文门排队。 可能是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他几次回头打量,没有发现是哪个。 干脆不去崇文门排队,反而绕来绕去,从更热闹的前门大街挤过,往西便门那边去了。 于百户不得不连络附近的其他暗子,接替他继续追人。 待他回家柿子胡同时,和已经回来的沈笑两个道:“追丢了。 还请两位告知,这人是谁?” 程怀谦道:“和画像上的人,见过面。”从他爹把画像交上后,不久就不回来就能判定,画像上的人,是有问题的。 那么,那天和他会面的中年男子,也就有问题。 于百户当即问道:“变样子了?” “没有胡子了。”程怀谦在棋盘街的茶馆,见到的与叶川见面之人,当时是长须儒衫穿着讲究,今天却是光面布衣,头上戴着破毡帽。 “沈姑娘,你把他画起来了吗?”于百户想着,自己也要画一张。 沈笑回来后,自然是把人画了出来,将素描人像给了于百户后, 她道:“有画像也不是一天能找到人的。 我们有更好的办法找人,还不用打草惊蛇。” “什么办法?”于百户急切问道。 “我在他身上涂些东西,你能找只鼻子厉害的狗来,我们今晚夜禁后,可以让狗来找人。”程怀谦在一边说了方法。 “这个没有问题。”做为武骧卫,于百户的见识还是有的,他们那儿也有人专养狗。 所以,当顾道长从西苑归来后,就发现家里多了一条黄色长毛狗。 他家的七两和念哥儿,正将一盆大骨头,放到那只狗附近。 “你们买的?”他自然以为是买的。 “不是。”沈笑看没有人跟他回来,还道:“舅公,您没有带礼物回来呀?” “在门囗。”顾道长笑道:“你苗阿婆和刘总旗,已经帮忙接下了。” 沈笑好奇的到前头去看,就见刘总旗抱了几个小布袋进来。 苗阿婆抱着两坛酒,喜笑颜开的道:“姑娘,是惠水的紫糯米,怀柔的粟子,还有辽东松子,福建银耳。” 沈笑帮忙接过一坛酒:“是不是还有临安小核桃,武清红豆,通州的黄米,西湖的莲子。” 苗氏连连点头,“哈哈,姑娘说的都有,连青红丝和金丝小枣也有。 明儿一早,我就开始熬粥,保证喷香喷香的。” 程怀谦迎上来,接过另一坛酒,“还有两坛黄桂稠酒。” 于百户看的眼馋,这是皇帝爷爷把做腊八粥的食材,都赏下来了呀。 不过,他最馋的是酒,不知道明天能分一杯不? 结果到了晚间,顾道长在临出发之前,就打开一坛稠酒温热,给于百户和刘总旗各分了一碗。 两个人喜滋滋的喝完,牵着那只黄毛犬,和沈笑他们一起出了坊门。 此时还未到宵禁时间,但是街上人已经不多了。 他们一行人在崇文门外,就跟着黄毛犬一路绕行到西便门外。 狗东嗅嗅西闻闻,不是直线走的,程怀谦还问沈笑,“用不用让它闻闻荷包?” 沈笑仅考虑一息,“暂时先别。”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牵着狗的于百户,听到第一声暮鼓,心里都有些急了。 只因黄毛犬此时,已经带着大家来到西城门外,在城门口转来转去。 这再不进去,最后一通鼓后,城门就要关了。 就连城门侯,都在一边看他们。 当然,守城的将领都是有眼色的,知道这是武骧卫办案,没人会赶他们。 最多关城门时,让他们赶紧的进来。 好在,最后一通鼓还未敲响,黄毛犬就一跃窜进城了。 这时,它跑的比较快,进城之后,顺着城墙一直往北走。 于百户他们精神大震,沈笑低语道:“进城了呀。” “可真是狡猾。”程怀谦也小声道。 此时,最后一通鼓终于开始了,街上还仅有的个别人,急步返家。 谁也不想被兵马司抓住,不仅会苔打一顿,还得交罚银。 宵禁之后,街上禁止行走,但是总有特例。 特别是武骧卫,腰牌一出,城门也是出得的。 没有白天的宣喧后,整个京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程怀谦抓紧沈笑,紧跟在于百户他们身后。 旁边的顾道长左右瞅着,不久之后道,“我们这是来到发祥坊了。” 沈笑一看,还真的是,他们从坊门经过时,守坊门人核对腰牌后,就放行了。 走着走着,沈笑觉得这地方十分眼熟,然后她就看到那条黄毛犬,在一处大街拐角停下。 又开始了它四处搜寻的动作。 沈笑走出拐角,向东远望过去,问道:“那边,是不是有一家叫登云楼的酒楼。” 已经将狗绳子交给别人的于百户,点头道:“对,是有一家。” “这里,白天是有许多小吃摊位吧?”程怀谦也在四处观望。 于百户有些失望,“没错,有些人在此卖了几十年的吃食,生意好,买的人特别的多。” 沈笑盯着黄毛犬,看它现在所在的位置,笑道:“买的人再多,也不能拥进摊主做吃食的地方吧?” 于百户几人一听,眼前顿时亮了。 第三零九章 热水 程怀谦想起来了,“吴记元子。” 沈笑点头,她记得登云楼小伙计说,那对老夫妇在这卖了三十多年的元子。 做为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于百户很快吩咐道:“刘总旗,你带两个兄弟,到吴家去看看,记住,别惊动了人。” “属下领命。”刘总旗带人延胡同往回跑,他们跑的很快,几乎没有脚步声。 这时,黄毛犬又挣着绳索,向东而行,一直过了几个坊,跑来朝阳门了。 它在城门处又转了一会儿,叫了几声后,养狗的人道:“在外面。” “上城楼,我们坐吊篮下去。”于百户这个级别,还不能让人给他开门。 他和沈笑三人道:“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吧。” 沈笑想跟去看看的,但顾道长却道:“于百户有心了,我们这就回去。” …… 那边厢,于百户他们刚从城楼吊篮下去。 外城的广宁门就被开了小门,程大为他们跟着武骧卫指挥使,押解叶川这十几户进了京。 他们一路日夜兼程,冒着风雪才赶了回来。 有几个小孩了,已经冻的开始发烧了。 叶川求道:“给孩子们看看吧,这大冷天,大人们都受不住,何况是些孩子。” “你能给我什么报酬?”指挥使笑问。 接着,他都没理叶川,领队一直从宣武门进到内,把叶川他们全都扔进了司狱。 几户的男人被隔开,他们急切的看着叶川。 叶川知道,一旦让这个人离开,这几个孩子更不会有人救了,他咬牙道:“我知道顾氏掌柜在哪儿?” 指挥使这会儿是真笑了,吩咐人找惠民医局的大夫来。 程大为和罗二,刚进屋喝了口水,就被人叫了出来。 他们一队以极快的速度,随着指挥时朝德胜门城墙下的民居扑来。 附近的居民有的还没睡,有的人家一看闯进人了,刚想大叫,就背手刀砍晕了。 罗二一行四处包抄而来时,竟然看到了自己人。 刘总旗讶然,在看到指挥使之时,迅速报告了发生的一切。 程大为听到后,头皮发麻,念哥儿和七两怎么还是参和进来了。 前面扑进小院儿的人,没有想到这院子里有机关,只顷刻间,就已经有人中了埋伏。 在强攻了一刻钟之后,吴家夫妻两个,被围在了房中地道里。 缇骑们十分老道,一逼近两人,就卸了他们的下巴。 这边人抓住了,指挥使一鼓作气,追于百户他们去了。 …… 程怀谦和沈笑一起,帮着顾道长端热水洗漱后,方才回了厢房。 “七两,你等着,我给你提热水去。” “别去了,我这有水。”她拉着程怀谦,一起进了空间里。 两个人烫过脚,换了暖暖的干棉鞋,沈笑道:“亏了今天中午雪停了。 京里各坊又及时的铲雪,不然跑了这么久,鞋非湿透不可。” “还是伯娘做的羊皮靴好,保暖不透水。”程怀谦也收到一对。 “伯娘该在家担心咱们了。”沈笑第一次觉得,京城离家有些远了。 程怀谦不大会劝人,他道:“七两,你再给我讲一讲这个内功心法呗。” 沈笑笑道:“你话题转的真生硬。 再说,那是修练五行灵气的心法,不是内功心法。” “在我这感觉都一样,我觉得自己看到的星星点点里,最多的是青色。”程怀谦至今也没有进入炼气一层。 沈笑羡慕道:“念哥儿,你要是在修仙界,那可是吃香的很。” “咋说?” “你可能是风灵根。”沈笑自叹不如,“我的应该是水木双灵根。” 程怀谦分了一个桔子给她,“我们在凡人界。” “也是啊。”沈笑还是喜欢当凡人,从前翻过修仙小说,她想,自己可能不太好适应书里的修仙界。 吃了两个桔子,他们两个开始研究心法。 这心法写的就几句话,却也不是很好懂的。 嘭,嘭,几声闷响,沈笑和程怀谦在空间里都能够听到。 两个迅速出门,又听到东北角一声巨响。 同时出来的顾道长不赞同的看了他们一眼,这么晚了,怎么念哥儿不回房。 他心里决定,明天让沈笑搬到正房西间住。 “舅公?”沈笑刚喊了一声,就听到隔壁林九爷的尖叫声。 顾不得再问,三人抄近路,奔到后院跳墙进了林家。 小山发现有外人进来,立刻让大家防备,结果看到是沈笑三个,大松一口气。 接着就见林九爷扯着文氏跑出屋,“快跑,叛军来了。” “九爷,九爷。”文氏抱不住他,后面林妈妈已被撞地上了。 小山上前抱林九爷时,顾道长已飞身将人点晕。 “快回房。”文氏有些抖,沈笑搂住她道:“大姑没事的,我们都在。” 文氏顺势倚到她身上,虽然沈笑比她低半头,但是劲儿大,在丫环的帮忙下,把人送进了屋。 “刚刚那几声,很像以前打仗时的火雷。”文氏又打了个抖儿。 已经进来的林妈妈,和沈笑一起,把她塞进被窝。 “大姑,今晚我和林妈妈陪你。” 文氏慢慢醒神,一掀被道:“不行,我得陪小九去,他刚刚吓坏了。” 说着,她已经跑外屋,连鞋都没穿。 林妈妈拿鞋子追上,又是一番的忙乱。 沈笑看到舅公在给林九爷后背运气,只能劝文氏坐下等着。 这会儿,程怀谦已经和小山小海出了大门,汇合送他们回来的一个缇骑。 胡同里,几乎在家的男人都出来了。 大家都有些慌,平常不太熟的人,也因为这响动,聚在了一起。 听着大街上的马蹄声和跑步声,大家商议着,要不要回家拿个菜刀什么的去坊门那里看看。 京里各坊之间,都有坊门和坊墙,平时到了宵禁以后,也会有人值守。 程怀谦和身边缇骑道:“这位大哥,你能出坊看看吗?” “不能,我得保护你们。”缇骑刚才有看到三人施展功夫,但他不能离他们太远。 下一刻,就有坊里的头目总甲带人来,“回家吧,没有事儿,五城兵马司和团营已经在巡城了。” 各坊都有一个总甲,平时和里长各司其职,管本坊的治安。 众人不安,都想问问,都又没有人出头敢问。 住在天子脚下,有些事儿,不该问时不能开口。 第三一零章 九成九 这一夜,京城多少家睡的不安稳,沈笑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陪着文氏坐了一夜,时不时的看到林九爷醒来闹腾一阵。 以至于早上吃腊八粥时,神思不属间,沈笑给自己碗里放了十几勺红糖。 “七两,可以了,没有必要放那么多。”程怀谦看她还再挖红糖,不由按住她的手。 “啊。”沈笑终于醒神,不好意思的道:“一夜没有睡,精神不集中了。” 主要是昨晚上,她猜测城外是炸药爆炸了。 后来顾道长也说,那确实是火药炸了。 程怀谦把苗阿婆做好的酥饼,给沈笑夹一块儿到盘内,“吃完饭你去睡会儿,现在坊门已经开了,我和小海一会儿到外头打听一下。” 沈笑嗯了一声,随即开始吃粥,一勺下去,齁甜齁甜的。 勉强自己咽下一勺后,她只好拿大碗再盛一份饭,两份兑一起拌了拌。 程怀谦和她换过一份,道:“你吃不完,我们换换。” 说着他就换了过来开吃,沈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吃过一勺了。 也亏了旁边吃饭的顾道长没有说什么,沈笑才没有大尴尬。 程怀谦的行动力很强的,他们不过出去一个时辰,就带回了消息,“九门全部没有开,大街上巡检的不少。 顺天府的衙差们,这会儿都在街上。 说是好几个坊,都有人被抓。 不过,太子带着太孙,去了太庙。 京城各王府勋贵,还有官员家里,皇帝都正常赏赐了腊八粥。” “你们上街查的严吗?”沈笑好奇道。 “还行吧,坊门口有总甲验身,到大街上也没有截我们。 但是,街上再也不挤了。”这也是程怀谦能回来这么快的原因,“只是,我们没有找到大夫,说是都被征调了。” “这几天,都在家里呆着,吃的什么我们也不缺。”顾道长道:“和林家也说一声。” “我一会就去。”沈笑也晓得,此时不出门最好,她想,要是文大姑和林九爷,上次同县尊一起回县城住,九爷也不会又犯病。 “不知道于百户他们,现在在哪?昨天晚上找到人了没有。” …… 于百户他们昨晚,当然是找到了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一队人悄悄的退回,只留下了两人守着。 却是在回程之时,遇到了询着暗号追来的指挥使。 那个时候,吴家的资料已经汇总到了指挥使那里。 吴家在城外东北十余里的小吴村住,那村里半数都和吴家元子的老夫妻有关联。 于百户他们又转回那个村落,随时准备把人抓起了。 却不想,围村以后,那伙人竟然反应挺快,抓了村里其他人做挡箭牌。 最后,双方没有谈拢,那伙人还拿火铳打伤了人。 在武骧卫冲进去时,竟然踩重了连环雷,引炸了那伙人暗藏的火药。 倾刻间,一个村子被炸了一大半。 好多人都丢了性命,村子里有些村民,有的都不晓得怎么回事,就没有了命。 邻近的村子,年久失修的房子,被震塌后也有砸伤人的。 指挥使当场被炸伤。 跟在他不远的程大为和罗二,自然也不能幸免。 此时,小吴村外围的临时营帐中,程大为刚刚醒来,他耳边嗡嗡的还没有完全恢复。 一想到于百户说,昨晚上念哥儿他们差点跟来,程大为就后怕不已。 “于百户,我和罗二能不能回城?” “今天怕是不行,城门没开。”缠着手臂的于百户,心里也是后怕不已。 昨晚上时,那条黄毛犬在自己眼前没火铳打中,他和养狗的小兵抱那狗刚走不远,后头就炸了。 “别担心,你家里有咱们的人跟着,一切都好。” “哪里能不担心,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程大为哪怕晓得他们有功夫,也会担心。 “咱们指挥使已经回城了,这回那伙人在城里的据点,一定都给他们拔了。”于百户有信心,进了司狱的人,有几个能挺过去? 比方那个叶虎,最后不还是供出了在草原联络赵榆的暗号。 他们指挥使被亲随护了一下,伤的不重,一醒来就回城去审人了。 程大为他们在城外呆了两天,到了初十,城门大开后,他和罗二被送到了柿子胡同。 见不仅他们,连于百户都受伤了,沈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被追踪的中年人,是条大鱼。 只是不知道,那人还活着没有。 待到于百户离开,程大为悄悄的道,“他们家有地道,不过火药炸塌了地道,他们都死了。” “他们死不足惜,只是村里的人,遭了难。” “爹,还有漏网之鱼的吧?”程怀谦道:“那些人,应该不敢往外冒头吧?” 这个,程大为还真回答不了他。 而沈笑这边,和顾道长商量着:“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已经传回县城了。 舅公,于百户说咱们不能回家,不如请些人回村?” 顾道长沉吟片刻,“我找邱家父子,雇些人回村帮老顾头。 一会儿,让你苗阿婆带他们回村。” 沈笑得了准信儿,心里塌实了一些,赶忙去找苗氏,“苗阿婆,你一定不能让我大伯他们进京。 还有就是,天津那边的糖,咱们不送了,直接从县城找人送去。 和大哥说,货款咱们明年再收。” 苗阿婆看她一脸担忧,劝解道:“姑娘,那些人现在躲起来都来不及,九成九不敢出来查你们。” “那不还是有零点一成么?”沈笑不赌这个。 苗氏顿了一下,点头道:“阿婆一定把话带到,也一定帮你照看好他们。” “谢谢阿婆。”沈笑由衷的感激,老人家这么大年龄了,还帮自己奔波。 当天上午,苗氏就带着邱家给找的护院,返回沈家村。 事情才发生几天,整个顺天府所辖都在搜查抓人。 沈大伯他们当然也听到了些风声。 不过,林知县这边反应快,一收到消息,就下令县城自查。 且在通往京城方向的官道和小道上,都布置了人手。 甚至,通往其他地方的要道,也都派了人巡视。 沈大伯他们去京城,没有县衙开具的通引,根本连通州都去不了。 苗氏带人回来时,几经盘查,找到管大舅做保,才通过了路口。 第三一一章 白烟 沈大伯和管氏是识劝的,他们一看苗氏带来十来个壮汉护院,就猜到京里的事不简单。 只好耐心的在家里,等着沈笑平安归家过年。 随着京城不再戒严,慢慢的消息越传越远。 远到山东齐王府这边,都受到了影响。 一大早的,有人来见齐王,并且和齐王发生了争执,“哼,王爷倒是轻闲,我的人在京里损兵折将,多年的辛苦毁于一旦。 你不该给我些交待的吗?” 齐王冷笑道:“交待什么?别忘了,我请你们截住人和物,也是出了真金白银的。” “你!”来人一身锦袍,留着一把山羊胡子。 “王爷不会以为,我们在京里就没有后手吗?” 齐王爷挑眉,成王败寇,如今他们陆家才是皇族正统,顾家已经成为过去了。 更何况对面这人,还只是蕃王后代,和顾氏嫡枝的血脉,怕还没有自己来的浓厚。 “顾表兄,我当然是信你们的。 要不然,也不会以孙家的名头,迎了表妹做侧妃不是?” “哼,王爷记得就好。我顾氏在外岛上,那也是不容小觑的。”山羊胡倨傲的很。“京里,不能便宜了那些人。 还望王爷,助我一把。” “好说好说。”齐王爷不吝助一把力,不论他们双方谁有损失,与自己损失不大。 两人一番定策后,山羊胡离开了。 他们这番对话,一字不拉的传到了乐安郡王耳中。 乐安郡安差点砸了杯子,原来,侧妃不是孙家的人,却是前朝蕃王的女儿。 他的父王,可真是厉害,敢在祖父眼皮底下做怪。 呵,父王以为他聪明的瞒过所有人,怕是祖父当年已经察觉了。 不然为何把父王的封地从辽东迁来青州,府卫还削了大半。 …… 沈笑这几天,给程怀谦搭下手,帮着家里两个伤食疗进补。 一连几天下来,家里头的食材不多了,沈笑决定到外面去采购一些。 他们两个也不准备去外城挤了,打算在东西江米巷附近,采购一些回家。 本来,东江米巷就在明石坊,可能两人在家关的时间长了,打算在外面透透风。 毕竟天晴了,今个儿难得的风和日历。 沈笑和程怀谦,就一路步行,在外头转转。 这一转,在街头听到了有人喊:“七两姐姐,快停车。” 沈笑和程怀谦转身,就瞧见了常应星小朋友,从车辕上蹦下来。 两人迎向跑来的人时,居然还看到了太孙殿下,从车上下来了。 他们见到了人,不好不打招呼,双方见礼后,太孙指着附近的茶楼道,“不如,我们进去歇歇?” “去吧去吧,这里面的说书先生,在讲孙猴子被压五指山。”常应星小朋友,扯着沈笑道: “七两姐姐听了,回去好给昌哥儿讲一讲。” 沈笑和程怀谦互视一眼,传递对方暗号后,只好从命跟着,他们身后的刘总旗,惊的都忘了跟上了。 怪不得于百户说,这两位大有来历,轻易不要得罪云云。 人家的长辈得皇帝爷爷信重,(赏赐吃食,那都是皇帝爱重的大臣,才会的待遇。) 本身又与太孙相识,还与常将军之子亲原。 刘总旗真是万万想不到,搞的他也想做这样的农户了。 走在前面的沈笑,自然是不知这位总旗的神思,她拉着常应星小朋友的手,正听他讲孙大圣大闹天宫呢。 别看她表面听着,实则早已运转灵力戒备四周。 前面的程怀谦和她一样,两人都怕这位太孙白龙鱼服会有危险。 他们互相打过眼色后,同时戒备起来。 分工也明确了,沈笑负责茶楼这侧,程怀谦对面一侧。 他们引灵气修炼,耳力眼远超武林高手。 在走近茶楼门口时,前面太孙居然停了下来。 沈笑抬头一看,居然看到了那位叶小公子,也来到这茶楼门口。 只见叶小公子身边,还是那位前定国公之子在侧。 后面,则是只有一个护卫跟着。 “程公子。”叶小子公向太孙行礼,却没有叫破他的身份。 太孙回了半礼,笑道:“还真是有缘,我们一起进去吧。” “不敢,还是您先……”叶小子公子这话还未说完, 就见站在太孙身边的程怀谦,一下把太孙扑倒在地。 沈笑也同时抱着常应星扑倒地上,还翻转到一边。 嘭一声,弹丸打在了扑在叶小公子身上的人肩侧。 街上顿时有人尖叫,一下乱了起来。 呼呼啦啦一群明喑护卫们,把沈笑他们护住时, 叶小公子惊叫出声:“舅舅,舅舅你没事吧?” 沈笑略一惊讶,没有想到自己猜中了狗血故事? 她把吓到的常应星塞给了太孙,与程怀谦一起,飞身上了侧对面打火铳的地方。 太孙的护卫们早已上来,这里已经没有了人影,有人四处追人去了。 独留一管散发白色烟气的火铳在。 沈笑还未走近看,这里就被人围了起来。 程怀谦看这情形,道:“我们下去吧。” 没有人阻止他们,这一刻,太孙的护卫们对两人,那是感激的很。 但凡刚刚这少年反应慢一点,太孙就可能…… 不能想,一想就是血流成河。 沈笑和程怀谦刚刚只顾救人了,没有发现行凶之人跑哪里了。 但是那个酒楼,绝对是有问题的。 一见两人走来,常应星哇的哭出了声,他刚才吓的魂儿都掉了。 他伸手让沈笑抱,手上破皮的地方已经包好了。 此时,茶楼被清空,只太孙一行人在大堂里。 那叶小公子正看着人给他舅舅包扎。 太孙起身,郑重一拱手,道:“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程怀谦和沈笑一起避开,他道:“殿下言重了。” “不重。”太孙好奇道:“你们怎么发现的?” “回太孙,我无意中瞄到了对面,……”程怀谦略微解释了一下, …… 宫里,武骧卫指挥使跪在御案前,“那火铳是团营第八营的编号。 所属枪手已经失踪,经查,此人早在三天前,就被人杀了。” 第三一二章 不实在 皇帝闭目听着,待指挥使讲完所有,他才道:“给你十天时间,抓到京里全部的人。 否则,你也不用再来见朕了。” “谢陛下。”指挥使终于放松了肌肉,他以为今天不可能活着出宫门。 离开大殿的他,自然不知道他走之后,太子从殿后出来了。 “爹,看来这次,真的是把那些余党清理的差不多了。” 皇帝斜一眼太子,“你们太冒险,都不和我说一声,就让我的大孙子去当饵。” 太子情知有错,请罪后道:“原来是打算我出面的,可是……” “我不听你的解释,君子不危樯,你父子二人都要受罚。”皇帝打断了他,“每人抄孝经十遍。” “是,儿子情愿领罚。”太子心道,抄抄孝经也好。 虽然他已经明里暗里安排了许多人手,但是这次真的是很危险。 皇帝点了点头,“那叶时的养父,居然是他的舅舅。 查了这么久没查出来,反倒这次有意外收获。” “是,儿子会尽快查明他的身份和目的。”太子也没有想到有此收获。 “嗯。”皇帝看向太子道:“今天那两个护住我孙儿的孩子,当奖。” 想到什么,皇帝有了一丝笑容,“他们是不愧你顾表叔的后辈,这反应比那些暗卫不差。” 太子颌首,虽然当时没有他们在,也会有暗卫护住儿子,但是因为有他们在,使暗卫能分出人手追人。 …… 沈笑和程怀谦又一次被武骧卫送回了家,这次不止刘总旗,而是被一队人送回的。 顾道长听完他们的讲述,才道:“你们说当时就有人拿了藤甲出现?” “嗯。”两人同时点头,沈笑道:“看来,太孙这边是早有准备的。” “舅公,我们没有破坏什么吧?”程怀谦也是回到茶楼见太孙,才反应过来的。 来支援的人太快了,那茶楼的人,清的也太干净了。 “应当不会。”顾道长摇头,然后看向两人道:“千万不可以救命恩人自居。 若是太孙要谢你们,直接要成实物过来。” 沈笑和程怀谦心下同时一凛,“是,舅公。” 就连程大为也道:“有不认识的人来拜访,你们尽量不要见。” “爹,你放心,我们只是平常人,没有人来的。”程怀谦不认为,有人会拉拢他们。 他们不过才说过,宫里的赏赐接二连三就下来了,宫锻,药材,玉饰,头面都有。 不仅有皇帝赏赐,还有东宫太子和太子妃给的。 沈笑整理着布匹绸缎,和程怀谦道:“文大姑和林九爷,被县尊接回县城住了,不然可以直接分他们一些。 这些料子,咱们平常是用不到的。” “用不到就给伯娘放着,这些料子放些年头也不会坏。”程怀谦正把东西往箱子里归类。 沈笑看着鲜艳的缎子,道,“放久了,颜色会不大一样,不如我们卖了。” 程怀谦一顿,“可别,除了药材,这几样都有宫里的标记,不能卖。起码不能在京城转卖。” “一点儿也不实在。”沈笑歇气。 “什么不实在?”顾道长推门而进,后面跟来的是陆山长。 “陆山长。”沈笑和程怀谦放下手头的东西,连忙行礼。 陆山长上前,扶沈笑,上下仔细打量她,看她身上没有一点儿伤,才心放到肚里。 “我刚听到消息,七两,你……”陆山长总不能说不让她救人,对方还是太孙。 沈笑扶他坐下,“劳您老操心了,我没有事。” 这边,程怀谦已经倒了送茶,沈笑接过奉上。 陆山长接过,捧在手里道:“七两,我给你派来几个人行吗?” 沈笑连忙拒绝,开玩笑,她可养不起,“不用的山长,我们院子里现在人不少。” 她看向顾道长,又指了指程怀谦,“我们都有功夫在身。” 陆山长无奈,这孩子是不想和陆家有牵连,他道:“上次登州来信,说你有亩产二百多斤的玉米种子,你什么时间回家,通知我。 我这边好派人去,把种子拉回来。” “那行,回头和您说。”沈笑一听,这哪是去买种子,分明是派人护送。 她不好拒绝太过,领了这个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陆山长确定她没有受伤,把带来的人参等药材留下,就要离开。 沈笑他们刚把人送到门口,就见陶然和李太太从马车上下来。 李氏把抓住沈笑,“七两,可吓死我了。” “舅奶奶安心,我们没有事。”沈笑感激人家的关心。 连忙要请他们进家时,常应星的堂兄,也带人来送补品了。 不一会儿,居然连闲云子都亲自登门探望。 这一半天的,小院儿里人来人往,热闹的不行。 到把个刘总旗几个武骧卫,看的是眼花瞭乱。 私下找罗二,问他这家人真的只是村里的农户? 罗二信誓旦旦说是真的,可是转头就去问程大为,“程哥,我怎么觉得,沈家这么不简单呢? 咱们念哥儿,这亲结的好啊。” “是结的好。”程大为其实挺纠结的。 到了晚间,和儿子道:“念哥儿,爹觉得对不起你。” 程怀谦给他喝完药,笑道:“爹,不是说不再提这个了吗? 我是您儿子,也愿意当您一辈子的儿子。” “念哥儿……”程大为既安慰,又心酸。 “爹,你啥时候给我娶个娘,再给生几个弟弟妹妹?”程怀谦立刻问起别的。 程大为摸摸他的头,道:“爹还正守着孝呢。” “总有出孝的时候。”程怀谦很希望他爹有个伴儿。 “出孝以后再说。”程大为结束了这个话头,心头却有一个影子闪过。 不过,很快他按下这个,与程怀谦讲起了开年之后的事。 年后是年后,现在是年前,沈笑不知道能否回村过年,但是东西她得预备着一些。 虽然刚刚发生了刺客事件,但是京城的治安,总体是好的。 除了当天关闭城门查凶外,不出三天,武骧卫的人就找到了当时的刺客。 随着这两人的落网,整个前朝顾氏在北直隶的据点,被全部清除。 这些,都是顾道长和沈笑与程怀谦说的,“现在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 他话音才落,外面罗二就快步来报,“顾先生,太孙来了。” 第三一三章 物归原主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一四章 又一年 有些事,沈笑是不好和家人说的,但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无意被卷入某些事,而牵连家人使他们不自知。 她把上次归家半路遇袭,以及在京城救了贵人的事大概讲了一下,虽然只避重就轻,没有说她自己上阵。 但是管氏对她知之甚深,知她可能没讲完。 听完沈笑的话,沈大伯才晓得为什么顾阿公不讲他们进京。 “七两,既然你们回来了,那些人应该抓住了吧? 家里那些壮汉,是不是也应该让人家回去过年?” 沈笑正要说这个,她道:“说是都抓住了,不然官府的人也不会让我们离京。 归藏院住的人,咱们一会儿结了工钱,好让他们明天回家。” 沈远注意到一点,“刚才两辆车都离开了,还有一辆马车上的人,是和舅公一起的吗?” “他们是来买玉米种子的,不过天晚了,今天在那边院子住一夜。”沈笑解释过之后问道, “大哥,咱们上回挑出的玉米种子,能给他们三百斤吗?” 沈远合计了一下,道:“可以,我现在就去给他们称重。” “别忘了给人家安排好房间,把炕都烧上。”管氏嘱咐道。 沈曜及时道:“娘,苗阿婆那边都安排好,我将才去给舅公送饭时,她说那边不用管,那几个护院都帮着收拾了。” 家里人不知道,沈曜却是凭着那几个人穿的统一的衣服样式,认出了是陆家的人。 毕竟他除了和陆继晅一路同船外,还在陆知府那里住过。 沈曜很隐讳的看了沈笑一眼,准备呆会找妹妹谈谈。 这边沈远说要与称玉米,沈笑先拦下他,给兄嫂们分了礼物。 …… 这一年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已经过了新年。 沈笑又长大一岁,沈家也因为白糖的生病,赚取了一大笔钱。 全家人乐呵呵的分了钱,都希望新的一年,这白糖价格能保持稳定。 啪啪算盘珠子打的响,管氏这边看着自己手里有两千多两银子,心里反而有些吃惊。 她道:“七两,家里还余下两千斤的糖,上回大家说对一起的三千六百两,我是放在另一个箱子里了。 这怎么,家里还有两千多两银子?” 沈笑给她指着帐本道:“主要是卖到天津的,和卖给松大哥的,我们是不与人分成的。” 管氏也看不大懂太多的字,她就认准一个理儿,“过了元宵节,咱们把剩下荒地一气儿开完。 西边买你大成哥的院子,咱们也赶紧掀了重盖。 再往西的两处空地,也出钱找人开出来,种上些豆子养养地。 这银子呀,放多了压手,置些实在东西踏实。” 沈笑也是认同这一点的,她道:“伯娘,那为啥大成哥那院往西,您不盖成房子?” 管氏把银钱放好,锁好之后道:“我和你大伯,已经盖了这些房子了。 现在家里的房子完全够住,没有必要再盖了。 只所以把买大成那院盖成新的,是那房子整了几次,常漏雨,不然,我也不想动它。” 沈笑合上帐本,交还给管氏,然后道:“伯娘,年前说好的,过完节以后,和临仙楼收房租。 您看,咱们元宵节一起到京城看灯去。” 管氏拒绝道:“不去,你也不要去。 七两,京城是个繁华地儿,但也是个是非地儿。” …… 京城,确确实实是个是非之地。 皇帝收到了调查叶时那位舅舅的资料。 看过之后,他找来太子道:“叶国公府获罪后,他家男丁流放边关,女眷都服毒了,只有一个庶女被叶氏远宗给换走了。 后来战乱,她被流落到了良乡。 再后来,被顾氏的人卖到了晋王府。 被你堂弟收房后又送出府后,生下叶时就难产没了。 上回你们找到的,说是叶时生母的人,只是个丫环而已。” 皇帝又哼了一声道:“你二弟还以为那丫环,就是你堂弟的通房。” 太子看到资料上的内容,“居然是被叶川救走的。 爹,看来叶虎叶川兄弟说叶国公帮忙谋的军职一事,确数实情。 只是他们两支早就分宗,当时没有被前朝牵连。 而叶时的生母,怕是顾氏放在王府的眼线。”他没有提,这些事情当初二皇子果悟查的时候,有没有查到。 可是皇帝却提了,“你二弟,早就知道叶时养父母是叶国公之子。 大郎,你去找他,和他说即然想修佛了,就好好的修,今年让他在庙里好好念一年的经。” “爹,二弟就算是查到了叶时舅舅的身份,但他并不知道叶时生母的可能是顾氏的眼线,不然,他一定不会不说。”太子知道,这会儿他得求情。 “爹,那叶国公之子说他早已隐姓埋名,并没有和顾氏有牵连。 这一点,我们也是查证过的。 他们在叶时生母怀孕时,两兄妹意外巧遇,才有了后来那个丫环抱叶时去投奔这一出。” “万一他没说真话呢?”皇帝致疑道。 “他全家被齐朝害的家破人亡,他会帮顾氏吗?”太子反问道。“他既然不会帮顾氏,那二弟知道他是谁,说不说有何益处。” 皇帝不置可否,但是对二儿子知情不报,还是有些生气。“总之,你二弟做事不认真。” “爹,你要真想让他呆在庙里,你自己和他说。”太子不打算去管这个事儿,省得两头不落好。 “您还是想想,要怎么处理齐王叔的事吧。 年底时,登州那边已经查清许多事。”太子提醒道。 “呵,你齐王叔把叶时推出来,恰恰说明他与顾氏早有牵扯。”皇帝恨恨的道: “青州那边如何了,什么时候才能定下孙家的罪。” 太子略一想,就道:“年前,因为大雪,那边没有进山封矿。 还有密州的私港,他们入冬之后没有船支出海,那里只是个简易的码头,船支并没在那处停泊。 所以,这两处我们都暂时没有动。 不过,正月初四时,孙家的人已经有人向山东方向去了。” “盯紧他们,务必一击必中。”皇帝看向太子,道:“叶时这边,就先不必动了,先皇也很敬重叶国公为国尽忠。” 第三一五章 咋办 皇帝下令后,事情进展的很快,刚一过元宵节,青州和密州同时行动。 而京城,在沈笑他们过完节刚一进京,定远伯孙家就获罪下获。 沈笑不敢在京城停留,当天就和临仙楼掌柜签了十年租的。 和大哥跟着顾道长,马不停蹄的返回了县城。 并且到县城找了文氏,和她讲了京城近期不要去住。 她的直觉很准,随着定远伯被堂审,京城好几个三品以上的官品被下获。 同时,就通州府的推官,也被牵连其中。 这些事一直到了二月份,还没有完全审结,都是沈曜从书院听来,回家之后与沈笑讲了。 “定远伯的案子,加上登州的金矿案,好像都和齐王有牵连吧?”沈笑可以确定这些。 “齐王又被申斥了,同时还罚俸,且被收了一部分赐田。”沈曜叹道,“他是亲王,除非……” 他一下顿住,心道,自己不能这么想,不然,该有多少人家受罪了。 “对了,宫里放出了一批宫女,皇帝下旨三月开始选宫人。” “真的选秀呀?”沈笑还以为就是说说。 “要求十二到十四岁之间。”沈曜看了她一眼,“七两,幸亏你定亲了。” 沈笑也是庆幸,忽然,她想到什么,“遭了,今年村里好几个女孩年龄符合,她们不会选进宫吧? 不行,我得问问大花去。” 说着,她就跑出西院,差点和谭二娘撞一起。 “三弟,七两这是怎么了?” 沈曜无奈道:“听说宫里选宫女,吓着了。” 谭二娘惊疑道:“她定亲了,不在采选之列呀。 再说了,选宫女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而且,每个县也有名额限定。” “她没有听完。”沈曜表示,他还没有讲完呢。 谭二娘失笑,看着小叔子又拿着书去找茂小叔,就觉得可乐。 沈笑这边找到正在暖棚里整地的大花,急忙道:“大花,宫里选宫女了,咋办? 说是要十二岁到十四岁的女孩。” “他们是来买玉米种子的,不过天晚了,今天在那边院子住一夜。”沈笑解释过之后问道, “大哥,咱们上回挑出的玉米种子,能给他们三百斤吗?” 沈远合计了一下,道:“可以,我现在就去给他们称重。” “别忘了给人家安排好房间,把炕都烧上。”管氏嘱咐道。 沈曜及时道:“娘,苗阿婆那边都安排好,我将才去给舅公送饭时,她说那边不用管,那几个护院都帮着收拾了。” 家里人不知道,沈曜却是凭着那几个人穿的统一的衣服样式,认出了是陆家的人。 毕竟他除了和陆继晅一路同船外,还在陆知府那里住过。 沈曜很隐讳的看了沈笑一眼,准备呆会找妹妹谈谈。 这边沈远说要与称玉米,沈笑先拦下他,给兄嫂们分了礼物。 …… 这一年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已经过了新年。 沈笑又长大一岁,沈家也因为白糖的生病,赚取了一大笔钱。 全家人乐呵呵的分了钱,都希望新的一年,这白糖价格能保持稳定。 啪啪算盘珠子打的响,管氏这边看着自己手里有两千多两银子,心里反而有些吃惊。 她道:“七两,家里还余下两千斤的糖,上回大家说对一起的三千六百两,我是放在另一个箱子里了。 这怎么,家里还有两千多两银子?” 沈笑给她指着帐本道:“主要是卖到天津的,和卖给松大哥的,我们是不与人分成的。” 管氏也看不大懂太多的字,她就认准一个理儿,“过了元宵节,咱们把剩下荒地一气儿开完。 西边买你大成哥的院子,咱们也赶紧掀了重盖。 再往西的两处空地,也出钱找人开出来,种上些豆子养养地。 这银子呀,放多了压手,置些实在东西踏实。” 沈笑也是认同这一点的,她道:“伯娘,那为啥大成哥那院往西,您不盖成房子?” 管氏把银钱放好,锁好之后道:“我和你大伯,已经盖了这些房子了。 现在家里的房子完全够住,没有必要再盖了。 只所以把买大成那院盖成新的,是那房子整了几次,常漏雨,不然,我也不想动它。” 沈笑合上帐本,交还给管氏,然后道:“伯娘,年前说好的,过完节以后,和临仙楼收房租。 您看,咱们元宵节一起到京城看灯去。” 管氏拒绝道:“不去,你也不要去。 七两,京城是个繁华地儿,但也是个是非地儿。” …… 京城,确确实实是个是非之地。 皇帝收到了调查叶时那位舅舅的资料。 看过之后,他找来太子道:“叶国公府获罪后,他家男丁流放边关,女眷都服毒了,只有一个庶女被叶氏远宗给换走了。 后来战乱,她被流落到了良乡。 再后来,被顾氏的人卖到了晋王府。 被你堂弟收房后又送出府后,生下叶时就难产没了。 上回你们找到的,说是叶时生母的人,只是个丫环而已。” 皇帝又哼了一声道:“你二弟还以为那丫环,就是你堂弟的通房。” 太子看到资料上的内容,“居然是被叶川救走的。 爹,看来叶虎叶川兄弟说叶国公帮忙谋的军职一事,确数实情。 只是他们两支早就分宗,当时没有被前朝牵连。 而叶时的生母,怕是顾氏放在王府的眼线。”他没有提,这些事情当初二皇子果悟查的时候,有没有查到。 可是皇帝却提了,“你二弟,早就知道叶时养父母是叶国公之子。 大郎,你去找他,和他说即然想修佛了,就好好的修,今年让他在庙里好好念一年的经。” “爹,二弟就算是查到了叶时舅舅的身份,但他并不知道叶时生母的可能是顾氏的眼线,不然,他一定不会不说。”太子知道,这会儿他得求情。 “爹,那叶国公之子说他早已隐姓埋名,并没有和顾氏有牵连。 这一点,我们也是查证过的。 他们在叶时生母怀孕时,两兄妹意外巧遇,才有了后来那个丫环抱叶时去投奔这一出。” “万一他没说真话呢?”皇帝致疑道。 “他全家被齐朝害的家破人亡,他会帮顾氏吗?”太子反问道。“他既然不会帮顾氏,那二弟知道他是谁,说不说有何益处。” 第三一六章 补品 程怀谦骑着他的黑骏马大黑,和程大为刚从北直隶进入山东地界的德州。 德州被誉为“神京门户”,素来有“九达天衢”的美称。 此州不仅是九省之地进京的陆路要道,还因为有大运河通过的缘故,也是九省入京之水路要冲。 所以德州属于重要的军镇州,其卫所直接归京城都督府管辖。 从京城到青州,这里也是必经之地,过了德州向东再走几百里,出了济南府,就是青州府了。 程怀谦他们出发的时候,运河的冰还没有化冻。 一路行来,二月的天气,温度已然在上升了。 程怀谦和程大为找了路上一间茶棚休息。 说是茶棚,其实除了提供热茶外,这里还供一些杂粮面饼和炖菜。 别看是个荒效小店,却也是生意不错。 赶到饭点时,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程怀谦把两匹马交给伙计道:“给它们加上等饲料。” “好嘞。”小伙计很高兴,这路上的客人,他最喜欢骑马的人。 对自己的坐骑,一般都十分爱惜,舍得花银子。 程大为这边,已经点了两份汤面,和一份卤肉一碟杂粮馒头。 他是和人拼桌的,另两个客人,点的菜比他们爷俩儿丰盛,不过已经要吃完的节奏。 程怀谦回来坐下时,正好听到那两人谈话。 “运河通航了,听说安德水驿的船可以南下了。” “那可太好了,我们吃完饭后,立刻启程,骑了好些天马,难受的很。” “兄台。不进德州城逛逛了?” “不逛了,城里也没啥看头,不如快些赶路的好。 听说,去年金华,福建,还有琼州那边,因为甘庶大丰收,一文钱几十斤。 咱们快点赶到看看,说不准可以买到比去年更便宜的砂糖。” “言之有理,去年天津的白砂糖,零买居然降到一两六钱一斤。 我表姐夫来信,说是广州的白砂糖,零卖的价格更低一些。” “低了好呀,低了才不枉咱们跑一趟。 就是那生丝,好像比往年贵了点。”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南方还有什么东西更低价之后,就与店家结帐,喊起旁边一桌的人,牵马离开了。 程怀谦不由想到,说不定等七两去福建之时,糖价又降了。 不过,去年他们卓实赚了不少,要是今年才看到怎么把红糖变白糖,就挣不了那么多钱了。 正想着时,他就摸了摸左手无名指,那里戴着一枚黑玉戒。 里面有七两给他放的五百两银子,还有些防身的药物和衣物。 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有几张在竹楼储藏室找出的符录。 这枚纳物戒,在他按七两的讲解,引气入体之后,戴在手上可以隐于无形。 “念哥儿,你不赶紧吃饭,想什么呢?”程大为开口,打断了儿子的神游。 “没,爹,你要不要再来些水酒。”程怀谦收回思绪问道。 “不必了,等到晚间,我们寻了客栈再说。”程大为自律很强的。“快点吃,别等一会儿凉了,吃了骑马不舒服。” 程怀谦点头,拿了筷子就开始吃面。 父子两个刚把面吃完,就见一队人马来到。 程怀谦和他爹对视一眼,他们都感觉这一行人,身上那股说不出感觉。 明明他们也收敛了气息,却给人的感觉还是十分压迫。 有两桌明显是行商的人,已经匆匆起身离开。 程怀谦注意到,这伙人赶的马车,下来的一个山羊胡老头儿,一身的锦衣华服。 看这一众打尖吃饭的人,好似大伙儿是那路边的蚂蚁一样。 偏偏这老头儿身后的人,看到程怀谦在看他们,一下就进前来挡住他的视线。 还恶狠狠的瞪了两眼程怀谦,才随着山羊胡入座。 程怀谦收回了视线,“爹,再要一碗热面吧。” “行。”程大为笑道:“再来一份头肉吧?” “不要了,昨天才吃过烤鸡。”他们爷俩昨天在半路进了山,打了两只野鸡露餐烧烤了。 又和伙计要了两碗面后,程怀谦这回吃的慢条斯理的。 他主要是在偷偷观察山羊胡一行人。 程大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在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 只见山羊胡那里,是他手下人拿自家准备的茶具。 那一套甜白细釉瓷杯,一看就价格不匪。 终于吃完了饭,程怀谦父子两个,继续打马前行。 “爹,再有五百里差不多就到青州了。 我们路上走的慢些吧,大黑有些瘦了。”连日来一直赶路,大黑马的耐力有限。 刚吃过饭,程大为也没打算快马疾行。他道:“我们每天走六十里,给两匹马养养膘。” 到了青州城,也不是一下就能找到妹妹的。 …… 青州齐王府中,自从齐王妃下葬之后,原来王妃院里的仆从,要么送到了庄子里,要么投靠了别处。 侍女若风因为将王妃生病的前因告知乐安郡王,被乐安郡王安排到了自己的书房。 因着守孝的缘故,乐安郡王最近一直住在书房。 一应起居,都是有若风在打典。 郡王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每天都找若风,给郡王爷送些补品。 “不要了,昨天才吃过烤鸡。”他们爷俩昨天在半路进了山,打了两只野鸡露餐烧烤了。 又和伙计要了两碗面后,程怀谦这回吃的慢条斯理的。 他主要是在偷偷观察山羊胡一行人。 程大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在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 只见山羊胡那里,是他手下人拿自家准备的茶具。 那一套甜白细釉瓷杯,一看就价格不匪。 终于吃完了饭,程怀谦父子两个,继续打马前行。 “爹,再有五百里差不多就到青州了。 我们路上走的慢些吧,大黑有些瘦了。”连日来一直赶路,大黑马的耐力有限。 刚吃过饭,程大为也没打算快马疾行。他道:“我们每天走六十里,给两匹马养养膘。” 到了青州城,也不是一下就能找到妹妹的。 …… 青州齐王府中,自从齐王妃下葬之后,原来王妃院里的仆从,要么送到了庄子里,要么投靠了别处。 侍女若风因为将王妃生病的前因告知乐安郡王,被乐安郡王安排到了自己的书房。 第三一七章 试图 沈笑也试图自己画过,可惜她那二点 程怀谦骑着他的黑骏马大黑,和程大为刚从北直隶进入山东地界的德州。 德州被誉为“神京门户”,素来有“九达天衢”的美称。 此州不仅是九省之地进京的陆路要道,还因为有大运河通过的缘故,也是九省入京之水路要冲。 所以德州属于重要的军镇州,其卫所直接归京城都督府管辖。 从京城到青州,这里也是必经之地,过了德州向东再走几百里,出了济南府,就是青州府了。 程怀谦他们出发的时候,运河的冰还没有化冻。 一路行来,二月的天气,温度已然在上升了。 程怀谦和程大为找了路上一间茶棚休息。 说是茶棚,其实除了提供热茶外,这里还供一些杂粮面饼和炖菜。 别看是个荒效小店,却也是生意不错。 赶到饭点时,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程怀谦把两匹马交给伙计道:“给它们加上等饲料。” “好嘞。”小伙计很高兴,这路上的客人,他最喜欢骑马的人。 对自己的坐骑,一般都十分爱惜,舍得花银子。 程大为这边,已经点了两份汤面,和一份卤肉一碟杂粮馒头。 他是和人拼桌的,另两个客人,点的菜比他们爷俩儿丰盛,不过已经要吃完的节奏。 程怀谦回来坐下时,正好听到那两人谈话。 “运河通航了,听说安德水驿的船可以南下了。” “那可太好了,我们吃完饭后,立刻启程,骑了好些天马,难受的很。” “兄台。不进德州城逛逛了?” “不逛了,城里也没啥看头,不如快些赶路的好。 听说,去年金华,福建,还有琼州那边,因为甘庶大丰收,一文钱几十斤。 咱们快点赶到看看,说不准可以买到比去年更便宜的砂糖。” “言之有理,去年天津的白砂糖,零买居然降到一两六钱一斤。 我表姐夫来信,说是广州的白砂糖,零卖的价格更低一些。” “低了好呀,低了才不枉咱们跑一趟。 就是那生丝,好像比往年贵了点。”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南方还有什么东西更低价之后,就与店家结帐,喊起旁边一桌的人,牵马离开了。 程怀谦不由想到,说不定等七两去福建之时,糖价又降了。 不过,去年他们卓实赚了不少,要是今年才看到怎么把红糖变白糖,就挣不了那么多钱了。 正想着时,他就摸了摸左手无名指,那里戴着一枚黑玉戒。 里面有七两给他放的五百两银子,还有些防身的药物和衣物。 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有几张在竹楼储藏室找出的符录。 这枚纳物戒,在他按七两的讲解,引气入体之后,戴在手上可以隐于无形。 “念哥儿,你不赶紧吃饭,想什么呢?”程大为开口,打断了儿子的神游。 “没,爹,你要不要再来些水酒。”程怀谦收回思绪问道。 “不必了,等到晚间,我们寻了客栈再说。”程大为自律很强的。“快点吃,别等一会儿凉了,吃了骑马不舒服。” 程怀谦点头,拿了筷子就开始吃面。 父子两个刚把面吃完,就见一队人马来到。 程怀谦和他爹对视一眼,他们都感觉这一行人,身上那股说不出感觉。 明明他们也收敛了气息,却给人的感觉还是十分压迫。 有两桌明显是行商的人,已经匆匆起身离开。 程怀谦注意到,这伙人赶的马车,下来的一个山羊胡老头儿,一身的锦衣华服。 看这一众打尖吃饭的人,好似大伙儿是那路边的蚂蚁一样。 偏偏这老头儿身后的人,看到程怀谦在看他们,一下就进前来挡住他的视线。 还恶狠狠的瞪了两眼程怀谦,才随着山羊胡入座。 程怀谦收回了视线,“爹,再要一碗热面吧。” “行。”程大为笑道:“再来一份头肉吧?” “不要了,昨天才吃过烤鸡。”他们爷俩昨天在半路进了山,打了两只野鸡露餐烧烤了。 又和伙计要了两碗面后,程怀谦这回吃的慢条斯理的。 他主要是在偷偷观察山羊胡一行人。 程大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在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 只见山羊胡那里,是他手下人拿自家准备的茶具。 那一套甜白细釉瓷杯,一看就价格不匪。 终于吃完了饭,程怀谦父子两个,继续打马前行。 “爹,再有五百里差不多就到青州了。 我们路上走的慢些吧,大黑有些瘦了。”连日来一直赶路,大黑马的耐力有限。 刚吃过饭,程大为也没打算快马疾行。他道:“我们每天走六十里,给两匹马养养膘。” 到了青州城,也不是一下就能找到妹妹的。 …… 青州齐王府中,自从齐王妃下葬之后,原来王妃院里的仆从,要么送到了庄子里,要么投靠了别处。 侍女若风因为将王妃生病的前因告知乐安郡王,被乐安郡王安排到了自己的书房。 因着守孝的缘故,乐安郡王最近一直住在书房。 一应起居,都是有若风在打典。 郡王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每天都找若风,给郡王爷送些补品。 “不要了,昨天才吃过烤鸡。”他们爷俩昨天在半路进了山,打了两只野鸡露餐烧烤了。 又和伙计要了两碗面后,程怀谦这回吃的慢条斯理的。 他主要是在偷偷观察山羊胡一行人。 程大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在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 只见山羊胡那里,是他手下人拿自家准备的茶具。 那一套甜白细釉瓷杯,一看就价格不匪。 终于吃完了饭,程怀谦父子两个,继续打马前行。 “爹,再有五百里差不多就到青州了。 我们路上走的慢些吧,大黑有些瘦了。”连日来一直赶路,大黑马的耐力有限。 刚吃过饭,程大为也没打算快马疾行。他道:“我们每天走六十里,给两匹马养养膘。” 到了青州城,也不是一下就能找到妹妹的。 …… 青州齐王府中,自从齐王妃下葬之后,原来王妃院里的仆从,要么送到了庄子里,要么投靠了别处。 侍女若风因为将王妃生病的前因告知乐安郡王,被乐安郡王安排到了自己的书房。 第三一八章 可惜 沈笑任大花捶过之后问,“你这是想通了?” 大花长吸一口气,道:“几家来说媒的人里面,也就小舟嫂子家还知根知底些。 我打算和我娘说,见一见小舟嫂子的弟弟。 不能只凭着别人怎么说,我得自己看看。 实在不合拍的话,就再相一相。” 沈笑表示支持,大花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有道理。 去年听小舟嫂子说,他弟弟读了几年书,参加过两次县试之后,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所欠缺,已经接手了家里种花养花的活计。” “这个,你伯娘也说了,从这一点上看,应该是个踏实人。”大花不在意这点,假如对方还要一直考秀才,她才真是不敢见面相亲。 “七两,只是我上次回绝了,这回又愿意见面了,别人会不会有看法。 会不会说我挑,拿架儿。”大花有些担心。 “能有什么看法?姻缘姻缘,就是一个圆。 从前,我和念哥儿定亲之前,开始时也没有张口就同意了。 再说了,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事只我伯娘和吴伯娘知晓。”沈笑开解她道, “而且,我伯娘和吴伯娘回话说,你们家要考虑考虑。当时并没有把话说死。” “那我,回去和我娘说了。”大花下了决心。 “说吧。”沈笑看出来了,大花就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自己的矛盾心理,其实该怎么办,她心里有数儿。 在人均寿命不过三四十来岁的古代,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们,其实已经能扛起生活的重任了。 大花娘的行动力也很惊人,大花这边刚一吐口,她就来找了管氏。 相亲的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过完了上巳节,大花的亲事算是定了下来。 虽然管氏不以媒人居功,但是焦氏还是来家里谢了人。 还给沈笑带来了霍家老大爷送的果树苗。 沈笑也种了几年果树了,一看这树苗,就知道养了几年,她栽地里,不出两年就能挂果。 “焦婶子,这果树苗,霍大爷他们还多么?能卖吗?”她可是记得,霍家是给皇家看管果园的。 “应该是可以的。那些果园每年培育不少果苗。 上头都是捡最好拿走去栽千中,剩下的,也会卖给外面人。 不过,因为是从皇家的庄子出来的,价钱上就贵了不少。”焦氏倒是听自己家姑姑说过的。 她想了想,斟酌着语气,道:“听说,有些官员之家,会找果园的管事买树苗。 一个是冲着这名头,再一个就是因为挂果后,果子甜。” 沈笑待要再问,管氏却是知道她想买果树了,于是先开口道:“那大妹子能帮我们定些果树吗?多少都行。” “多了不敢保证,像樱桃,蜜桃,葡萄之类的,还是能给匀些的。”焦氏心下思量,管氏果然是妥当人,说话不让人为难。 “那真是麻烦你了。”管氏先行谢过,两人又拉了会儿家常,才送焦氏离开。 回来后,和沈笑道:“七两,知道我为什么没让你张口买吗?” 沈笑点头,她刚陪着说话时,就想明白了,“那果园子里树苗,是官员们给上卖好的。” “明白就好,你要是想买啥树苗,咋们家里现在有了些钱了,可以上州府,找人买去。”管氏又道: “你是准备着在半坡荒地,再种些果树?” “有这个打算,咱们后院的几棵果树,已经剪了好多次枝。 也不能可着它们一直剪。”沈笑商量着道:“伯娘,你看多种几亩果树,将来的收益比粮食高。 你看隔壁村的果园,一到秋季,就有好些人来收果子。 咱这回,找人买些能次年就挂果的树种下,明年就能收果子。” “那得下功夫整。”管氏也知道果子比粮食贵。 她道:“光是这肥,就得好好的沤,好好追。 不然,光是种下一棵树,浇浇水就想有甜果子收,那是白日做大梦。 特别是荒地开完后,几百亩的地,想养好了,得追够肥。 这样吧,赶明我找你大舅,找一下夜香行的人。” 沈笑眉眼弯弯:“谢谢伯娘。” “你这孩子。”管氏笑道:“不过,种好了,那收成还不是入到咱们家里。 你把荒地那边规划好了以后,趁着人手,把鸡舍也在种果子的附近盖一盖。 还得另起两间屋,将来那边得有人看着才行。” 她这讲,就觉得好些个事情没有安排,“不成,我得到荒地找你大伯,好好合计合计。” “七两,你在家看会儿家。”说完,人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这院里,立刻就只有沈笑一人了。 她瞅了瞅,准备把去年剩下的干辣椒,磨成面。 从西院把小石磨搬来东院,趁着春风正暖,沈笑在院子里开始磨辣椒面儿。 心里想着,要不等到夏收之后,把买大成哥家的房翻盖后,家里添个大磨盘。 这样,家里磨麦子面粉,和棒子面粉,就不用到磨坊去了。 沈笑一个人自得其乐的忙着时,就听到大门外有人喊:“七两姑姑在家吗?” “在呢。”沈笑听出是三丫的声音,忙起身来。 就见三丫从影壁后面出来,后头还跟着一个马小蝉。 “呀,原来是三丫和小蝉,快进来坐,你们咋有空了?”沈笑听说大丫怀孕了,这小姑娘在家照顾着她娘和嫂子。 三丫是个爽利人,进到院子就自个搬凳子坐,还给马小蝉拿了一个凳子。 马小蝉兄妹,现在也随着大丫一起称呼沈家人,她和三丫一起坐下“七两姑姑,我来是有事儿和你讲。” 她接过沈笑抓的红薯干,没有像三丫一样,直接接过就吃。 而是小心的放到自己的小帕子上。 经常到面摊帮两个哥哥的她,很是知道沈笑家做的这种软软甜甜的红薯干,卖的可不便宜。 沈笑看她的动作,又给她抓了两把放帕子上,“一会儿回家,我给你包些。 再给你嫂子带些回去。” “七两姑姑,太多了。”马小蝉有些不好意思。 三丫吃着美味,道:“我们家,就做不出这味道。 我娘舍不得晒,大部分都卖给咱们作坊了。” 沈笑也给她又抓一些,然后道:“二丫做的不是挺好的。” “都让四丫带书院去了。”三丫可惜的很。 第三一九章 另一个表妹 但是三丫也知道,二姐怕四丫在学里亏了嘴,专门从家挑些做的好的干果之类给四丫带去。 她道:“七两姑姑,你先听听小蝉说的事儿。” “啥事儿?”沈笑认真的看着两个小姑娘,这两个今年都是十岁出头。 可能因为近一二年家里生活好了,都不复幼时的面黄饥瘦了。 马小蝉连忙道:“我昨天去面摊帮忙时,有几个人在隔壁吃饭的客人,在打听你们家。 当时我注意看了看,是几个女的,她们还骑了马。” 沈笑立刻警醒,不会是那帮截杀武骧卫的人吧? “她们都问了些什么?” 马小蝉回忆道:“就问你们家有几个孩子,现在过的咋样之类的。 还有问平常在乡里的为人如何如何。 我还听到一个人说,咱们可得多问几个地方,别到时候让姐妹吃亏。” 沈笑听着,这不像是寻仇的感觉,她道:“她们后来进城了吗?” “进城了,我还跟了一段儿。”马小蝉不好意思的道:“可是刚进城门不久,就有人发现了我。” “她们没对你怎么样吧?”沈笑紧张的问。 “那倒没有,就是问我为啥跟着她们。 我说看她们的披风好看,想给家里人照样子做个。”马小蝉当时被逮个正着,只好胡乱找个理由。 “她们也不知道信不信,就说不让我再跟,赶我离开了。” “以后可不敢这么做了,要是遇到不讲理的人,你身单力薄的,咋办?”沈笑立刻严肃脸。 马小蝉狠狠点头,“我大哥也训我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她哥说,万一遇到拍花子的,她不一定会像上次那样,被七两姑姑恰好救了。 沈笑很感谢她,给两人包了许多东西带走。 正在奇怪,是何人打听他们家时,就见她大嫂领了一个人进来。 只见来人抱着一个瓷坛子,身着一袭干练的劲装。 发饰极为简单,额前脸颊带着旧伤,虽然是女子,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英气。 沈笑先是给她点头致意了一下。 “大嫂,这位是?”大嫂二嫂都在二号地给红薯秧苗浇水。 周氏也不认识,“三伯娘在村口遇到的,说是来找爹的。”多的,这位一句也没有说。 她转头和来人道:“您先等会儿,我弟妹已经去地里喊爹娘了。” “不着急。”她没有就着沈笑搬来的凳子坐下,而是打量着沈笑道:“你是小善的闺女?” 沈笑听她说爹的小名,感觉应该是自家大伯的熟人,“是,不知您贵姓?” 那人轻轻笑道:“我姓姬,三河蒋福山人氏。” 沈笑一惊,和旁边的周氏相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可是婳表姑。” 姬婳略微一顿,原来,表哥和孩子们说起过她,“是。” 她不知道的是,周氏姥娘家就是蒋福山,和姬家前后村住着,娘家大嫂又是亲表姐。 当年沈远和周氏结亲,除了周氏相中了沈远。 还因为周氏的爹娘,对沈家也算是知根知底。 沈笑和周氏哪肯待慢了这位表姑,这可是沈大伯亲舅舅的闺女。 但是姬婳谢绝了二人道:“我还是先等一会儿吧。” 沈笑见她一直紧抱着怀里的瓷坛,心下有些猜测,这不会是谁的骨灰吧? 赶跑这种诡异的想法,沈笑道:“我去迎一迎大伯。” 她出门不远,就见大伯和伯娘已经从村东小路拐弯下来了。 沈笑紧跑两步迎上,抓住沈大伯道:“大伯,好像是姬家的婳表姑。” “谁?”沈大伯脸色一变,推开沈笑就往家跑,那感觉就和脱缰的野马一样。 管氏抓住沈笑的手,“快跟上。” 两人的速度不慢,经过白藏院时,连拉着昌林一起出来的顾道长招手,她们都没有看见。 惹得昌林急道:“祖祖,追,追。” 沈笑和管氏追进到院里后,就见沈大伯和姬婳对视无言。 沈大伯眼圈泛红,嘴唇颤动着直直盯着眼前的人。 他害怕,一张口人就不见了。 沈笑真的怕大伯太激动了,打算上前去扶住人。 身旁的管氏却扯住了她,眼晴盯着那个白瓷坛。 沉默,一直在院子里漫延,良久,姬婳开口道:“表哥,我活着。 还把大英子,一起带了回来。” 沈笑心里一紧,就见沈大伯冲上前,开囗道:“我不是做梦吧?” 显然,他方才没有听清姬婳的话。 可是在场的其他人听清了,管氏闭了闭眼,这回丈夫要再伤一回心了。 沈笑看到,姬婳一手抱瓷坛,一手扶住沈大伯。 浅浅的笑道:“表哥,不是梦。” 沈大伯一摸她手臂,果然是真人,连忙拉着人道:“婳姐儿,进屋说。” 姬婳顿了顿,不忍,却不得不道:“表哥,这是大英子。” 沈笑听着,这不像是寻仇的感觉,她道:“她们后来进城了吗?” “进城了,我还跟了一段儿。”马小蝉不好意思的道:“可是刚进城门不久,就有人发现了我。” “她们没对你怎么样吧?”沈笑紧张的问。 “那倒没有,就是问我为啥跟着她们。 我说看她们的披风好看,想给家里人照样子做个。”马小蝉当时被逮个正着,只好胡乱找个理由。 “她们也不知道信不信,就说不让我再跟,赶我离开了。” “以后可不敢这么做了,要是遇到不讲理的人,你身单力薄的,咋办?”沈笑立刻严肃脸。 马小蝉狠狠点头,“我大哥也训我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她哥说,万一遇到拍花子的,她不一定会像上次那样,被七两姑姑恰好救了。 沈笑很感谢她,给两人包了许多东西带走。 正在奇怪,是何人打听他们家时,就见她大嫂领了一个人进来。 只见来人抱着一个瓷坛子,身着一袭干练的劲装。 发饰极为简单,额前脸颊带着旧伤,虽然是女子,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英气。 沈笑先是给她点头致意了一下。 “大嫂,这位是?”大嫂二嫂都在二号地给红薯秧苗浇水。 周氏也不认识,“三伯娘在村口遇到的,说是来找爹的。”多的,这位一句也没有说。 她转头和来人道:“您先等会儿,我弟妹已经去地里喊爹娘了。” “不着急 第三二零章 角落 姬婳没有告诉大家,大英子后来的经历,她只是说,大英子在十多年前,今上亲征时死于战场。 因为立有战功,她的骨灰一直在宣府英烈堂。 今次姬婳缺去军职,把大英子也一起带了回来,了却她生前归乡的念想。 沈大伯怔怔的听完之后,道:“大英子回来了就好,七两,你去找你大哥,到县城买副好棺回来。” “大伯,要停灵几日?”沈笑明了,大伯这是要给大姑正式操办了。 “找顾道长卜算一下日子。”沈大伯看向姬画,有些报歉的道:“表妹能否等到大英的葬礼办完后,我们再去姬家上坟。” 快马加鞭,从五更赶路,到夜里才能到蒋福山姬家。 再上上坟,这来回就得两天半或者三天半时间。 姬婳没有考虑就答应了,“文表哥,前些天我已经回去过一趟了,不急。” “嗯。”沈大伯这才想到,“那你成家了?以后还准备回家去住吗?” “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知道表哥表嫂能收留一段时日不?”姬婳坦言相问。 沈大伯和管氏夫妻多年,两人不必眼神交流,沈大伯就能知道妻子的答案,他道:“啥收留不收留的,这里就是你的家。” 管氏也道:“咱们现在又起了新院子,表妹和我一起来看看,想住哪个院。” 说着,她就要请人到新院去。 姫婳也不客气,牵马随着管氏和沈笑来到归藏院。 正好看到顾道长在哄昌林玩儿,她有打听过,听说顾道长是程家的亲戚。 可是在管氏这边介绍时,却说了顾道长是沈笑的亲舅公。 姬婳有些糊涂了,不过她不会多问,选了春种院住下。 先前,启航一直住在春种院,不过前几天沈良大儿子,已经被县衙的人带回。 启航自然是悄悄离开了沈家,这院子已经收拾了出来。 沈笑看这个表姑,有股子爽利劲儿,想着应该不难相处。 她将大哥二哥还有二嫂都找回了家,却听大嫂说,大伯找褔太爷去了。 沈远他们几个,先是到春种院拜见了姬婳,随后才去县城买棺材,一并通知住在县衙的文氏,以及书院的沈曜。 而沈笑则是抱着昌林,来族学找人。 “七两,都去四爷爷家里了。”正监督孩子们背诵文章的沈先,出来告诉她。 沈笑发现,学堂里的孩子,少了,“先二哥,怎么今天有好多人请假吗?” “那倒没有,大一些的,觉得识字可以了,就不来上学了。 这小一些的,年龄都和昌林差不多,不到进学的时候。”沈先对她有怨念, “七两,你教了没多少天,竟然撂挑子走了。 要不是后头七奶奶请了你二嫂来,我和松大哥,还要担起女学班的教课。” 沈笑总不能建议男女一个班吧,她不好意思的道:“两位哥哥辛苦了,能者多劳。” “先伯伯多劳。”小昌林望向沈先,还拱起了两只小爪子。 沈先失笑,目送姑侄两个离开时,还在想沈大伯家有啥事儿。 当沈笑来到沈四爷家,走到屋门口时,就听到里面有人道: “伯文啊,这事儿可不能马虎,说咱们大英子是立了功的,那她是何官职? 咱们是不是要按她的官阶,来操办?” 此事涉及到修墓的问题,虽然未出嫁姑娘的坟墓不在祖坟,但是村里也有一片儿她们专门的坟地安置。 一般来说,也就是简单的埋葬了有个坟头儿,但却是不立碑。 可要是沈英有了官阶,就这坟的规格就不一样了。 那不仅要立碑,族谱里还要给她记上一笔。 沈大伯哪里会想起问这个,他道:“那我得回去问问。” “大伯,我去吧。”沈笑在门外,放下昌林给屋里几位长辈行了礼。 昌林下来,进屋跑到沈大伯怀里,然后又给一屋子人作揖,“祖祖,太爷,爷爷……” 他人不大,挨个叫了一圈儿人。 福太爷招手让他来身边,摸着他的小脑袋,满是欣慰。 他道:“不论是几品,咱们都给大英子立碑,她为国战死边疆,是我沈家的好闺女。” “我赞成。”同一辈的七太奶,不会反对。 沈四爷老兄弟几个,互相对视后都点头。 这边厢,沈笑已经找到了正在喂马的姬婳,“表姑,族老们正在商议给大姑立碑。” 姬婳转向她,轻笑道:“大英子不在意这些。 离姑母姑父的坟近些,就好了。” “我大伯在意。”沈笑认真的望着她,“我大姑,应该被家里的后辈记住。 而不是在几代之后,只剩下一个不知名的坟头。” 姬婳长舒一口气,她有多少袍泽,战死疆场后,连尸骨都没有留下,只在英烈堂,有一个名字。 甚至于,可能很久以后,连名字都没有了。 “我也叫你七两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七两,我和大英子都曾在轻骑卫,而大英子是轻骑卫的夜不收。”姫婳很严肃的道:“知道什么是夜不收吗?” “能深入虏营哨探得实情者,身处敌前,往往短兵相接,事有不谐时,死伤十不存一。”沈笑听程怀谦讲过,也听顾道长偶而提起过。 这些人算是专门的哨探,都是挑选军中之能人。 据载:夜选乖觉有胆之人,各藏牛角短弓、猪杆小箭,待虏熟睡,将马拴住,攒簇以药淬箭,临到跟前,或十步,或五步,暗行刺射,战马一中,无不死者,亦古人夜解贼鞍马之类也。 “所以,大英子不需要张扬。 你们,只需要知道她是位英勇的战兵,追封武节将军即可。”姬婳目远看向天空,她道:“这也是为你们好。” 沈笑明白了,有些人,注定是要埋在历史的角落里,他们没有赫赫之名,都有煌煌之功。 当她返回四爷爷家时,面对几位族老殷切的目光,又看看大伯失神的坐在那里。 沈笑道:“大姑曾被追封武节将军。” 沈四爷他激动的站了起来,“正五品。”沈家从前有人做官时,最高不过六品的官职,还升任不久后,因病亡故了。 满屋的人都一愣,同时看向沈大伯,这可是沈家乞今为止,最高的官位了。 第三二一章 不解 沈家的几位老人,毕竟经事儿不少,他们哪怕听到大英子官阶后有些窃喜,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的。 而沈笑接下来的话,更是把这一丝窃喜也打飞了,“表姑说,平常安葬即可,碑文不要写官称。 大姑之事,不宜张扬,她只想离爷奶近些。” 沈八爷不解的问道:“为何?咱们家大英子不是立功了么? 这十多年来,你们家没有收到抚衅不说,好不容易回家了,难不成还不能有个身后名?” “是啊七两,族谱里记个三两句那是贯例。 但这碑文上,难道只写个沈氏女英之墓吗?”沈四爷追问,追授四品散阶,说明大英子生前官职应当已是五品朝上。 沈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实情,她道:“我大姑只想回来安静的陪着爷奶。” 她倒是没有想起来,问一问大姑抚衅的事。 听舅公说过,凡军中夜不收,饷银从来不低,身后给家人的优抚也十分优厚。 这个理由,显然是不能安抚众人。 但是沈大伯不争什么名,他起身拱手道:“还请长辈们体谅,就按开始说的,我们家自己给大英子立碑。” 沈村长不同意,“好歹,大英子是咱这一支的,给她立碑是咱这一房的事。” 还是沈松反应快,他紧接着道:“我们还是按英子姑的遗愿办。 立碑,是整个沈家的事。” 福太爷拍版道:“先给大英子布置灵堂。 安安稳稳的把她后事办了。” 沈四爷,八九十爷几个,他们觉得难受,明明说有功,也追封了,咋就不能大张其鼓的办? 这不是锦衣夜行了吗? 在他们哥儿四个的不解中,沈笑扶着沈大伯,拉着小昌林回了家。 就这么一会儿,文氏已经和林九爷骑马进家了。 抱着大英子的骨灰坛,文氏哭成了个泪人儿。 接下来的几天,沈笑跟着哥哥们,一起给沈英披麻戴孝。 村里人不明白大英子怎么活了又死了,作为未嫁女,村邻们也不会来祭拜。 但是到了下葬这一天,大家也是会来帮忙的。 然后村民们就见到,有好几个英姿飒爽的女子,骑马来灵堂上香祭拜。 县尊一家也来了,当然,做为一县父母,林修尧是请了假,便装前来的。 他的妻子没有来,沈笑听文氏讲过,那位新妇是有了两个多月身孕,不宜出门。 这也是林家大爷大太太他们没有在运河化冻后,返回老家的原因。 村里人只知道沈家给沈英的葬礼过于隆重,却不想除了县尊来祭拜,还有不认识的人骑马来。 这些人,有的穿便服,有的穿着官服就来了。 大伙儿私下里悄悄说:“这看着,都是些兵将呀。” 姬婳没有告诉大家,大英子后来的经历,她只是说,大英子在十多年前,今上亲征时死于战场。 因为立有战功,她的骨灰一直在宣府英烈堂。 今次姬婳缺去军职,把大英子也一起带了回来,了却她生前归乡的念想。 沈大伯怔怔的听完之后,道:“大英子回来了就好,七两,你去找你大哥,到县城买副好棺回来。” “大伯,要停灵几日?”沈笑明了,大伯这是要给大姑正式操办了。 “找顾道长卜算一下日子。”沈大伯看向姬画,有些报歉的道:“表妹能否等到大英的葬礼办完后,我们再去姬家上坟。” 快马加鞭,从五更赶路,到夜里才能到蒋福山姬家。 再上上坟,这来回就得两天半或者三天半时间。 姬婳没有考虑就答应了,“文表哥,前些天我已经回去过一趟了,不急。” “嗯。”沈大伯这才想到,“那你成家了?以后还准备回家去住吗?” “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知道表哥表嫂能收留一段时日不?”姬婳坦言相问。 沈大伯和管氏夫妻多年,两人不必眼神交流,沈大伯就能知道妻子的答案,他道:“啥收留不收留的,这里就是你的家。” 管氏也道:“咱们现在又起了新院子,表妹和我一起来看看,想住哪个院。” 说着,她就要请人到新院去。 姫婳也不客气,牵马随着管氏和沈笑来到归藏院。 正好看到顾道长在哄昌林玩儿,她有打听过,听说顾道长是程家的亲戚。 可是在管氏这边介绍时,却说了顾道长是沈笑的亲舅公。 姬婳有些糊涂了,不过她不会多问,选了春种院住下。 先前,启航一直住在春种院,不过前几天沈良大儿子,已经被县衙的人带回。 启航自然是悄悄离开了沈家,这院子已经收拾了出来。 沈笑看这个表姑,有股子爽利劲儿,想着应该不难相处。 她将大哥二哥还有二嫂都找回了家,却听大嫂说,大伯找褔太爷去了。 沈远他们几个,先是到春种院拜见了姬婳,随后才去县城买棺材,一并通知住在县衙的文氏,以及书院的沈曜。 而沈笑则是抱着昌林,来族学找人。 “七两,都去四爷爷家里了。”正监督孩子们背诵文章的沈先,出来告诉她。 沈笑发现,学堂里的孩子,少了,“先二哥,怎么今天有好多人请假吗?” “那倒没有,大一些的,觉得识字可以了,就不来上学了。 这小一些的,年龄都和昌林差不多,不到进学的时候。”沈先对她有怨念, “七两,你教了没多少天,竟然撂挑子走了。 要不是后头七奶奶请了你二嫂来,我和松大哥,还要担起女学班的教课。” 沈笑总不能建议男女一个班吧,她不好意思的道:“两位哥哥辛苦了,能者多劳。” “先伯伯多劳。”小昌林望向沈先,还拱起了两只小爪子。 沈先失笑,目送姑侄两个离开时,还在想沈大伯家有啥事儿。 当沈笑来到沈四爷家,走到屋门口时,就听到里面有人道: “伯文啊,这事儿可不能马虎,说咱们大英子是立了功的,那她是何官职? 咱们是不是要按她的官阶,来操办?” 此事涉及到修墓的问题,虽然未出嫁姑娘的坟墓不在祖坟,但是村里也有一片儿她们专门的坟地安置。 一般来说,也就是简单的埋葬了有个坟头儿,但却是不立碑。 可要 第三二二章 尾音 来送葬的其他人,也都一一离开,独沈笑他们在此。 看着大伯一遍遍磨沙墓碑,沈笑忍不住走近道:“大伯,大姑在天有灵,只会高兴回家团圆了。” “是啊爹,让大姑在这陪爷奶他们聚聚,三天后我们来圆坟。”沈远也来劝道: “家里,还有些亲友要送别。” 沈大伯收回手了道:“走吧。” 一家人转身离开了,沈悦和沈笑走在最后面,她抓着沈笑的手道:“七两,我咋觉得两个表姑不大亲近呢?” 沈笑抬眼望去,就见伯娘身后,姬婳和文氏两人,相距甚远。 她道:“可能是多年不见,有些生疏吧。” 他们一行回到家里时,每人随着从坟里回来的亲友,在大笸箩里捏了一块点心饼子吃。 这一刻,所有的流程就算走完了。 沈大伯带着儿女们,一个个辞别亲友。 到了半下午,人也送完了,借来的家伙事儿也都还村里人了。 沈笑昨晚守了一夜灵,今天又连续的哭丧,精力就有些不继。 迷迷糊糊在房里睡着后,再度醒来时已经夜幕降临。 看到她揉着眼睛来东院,管氏心疼道:“锅里给你留了饭,伯娘去给你盛。” “伯娘,我自己去就行。”沈笑按下管氏,和她道:“表姑和文大姑吃过了吗?” 管氏小声道:“送去过了。这会你两个嫂子正在炖燕窝,等会儿再给那边送去。 你帮忙给顾道长送一份,这几天,他没少跟着受累。” 沈笑看看里屋,“大伯睡下了吗?” “睡了。”管氏拍拍她的手,道:“你赶紧先吃饭,早早睡下后,明天你和顾道长要去保定不是?” “舅公说,让我跟着你们,先去一趟蒋福山。”这一点上,沈笑也是同意的,总不能全家都去,就她不去吧。 管氏没有说其他的,“好,赶紧吃饭去。” 沈笑听话的吃完饭,拎着食盒,在三哥沈曜举起的火把下,一起来一号宅院送燕窝。 顾道长一眼就看出,这是上好的官燕,先前,文氏就给他这里送了两斤,“七两,你平时身体不错,这些补品只偶而尝一下即可。” “放心吧舅公,平常伯娘也舍不得做。”自从顾道长住进了归藏院,他就和沈笑他们分灶吃饭了。 京城地窖存放的米粮,大部分也都拉到这院。 沈笑把东西留下,没有让三哥跟,一个拎食盒提着苗阿婆给的风灯,就住夏耕院这边走来。 林家的下人,早就迎来过来,“表姑娘,咱们太太,到隔壁春种院去了。” 沈笑谢过,给他们留一下份交代送给林九爷,就直直走向春种院。 结果,这院子里乌漆麻黑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正纳闷呢,就听见有人开了东边大门道:“甜姐儿,天晚了,你歇着去吧。” 沈笑举高灯笼,道:“姬表姑,文大姑,你们怎的不拿灯?” “呵呵,天上的月亮,比你手里的风灯亮。”姬婳说着,就已经拴上了大门。 文氏也哑声道:“天好,星星也多。” 沈笑抬头,繁星似火,在夜空中似乎与快要圆的月亮,相互争辉。 她将食盒递予姬婳,“表姑一会儿越热喝,明天寒食节后,就不太适合吃这类补物了。” 姬婳很自然的接过,“明天给你爹娘上坟后,我骑走,和你伯娘说,不用再借车。” 说完,她就摸黑回了房间,沈笑觉得文氏有些不自在。 沈笑扶着文氏离开,到夏耕院时,就见林九爷飞奔而来,“快来,七两送来的燕窝。” 文氏看看沈笑,“七两,进来坐坐?” 沈笑想了一下,和他们一起进了屋。 看着林九爷与文氏分食之后,乖乖听说去一旁画画,文氏才和沈笑道:“三表姐,不大喜欢看到我。 她说,看到我就会想起大英子。” 沈笑不知该如何的说,她打算做个好听众。 只听文氏道:“从前小的时候,每次三表姐来家里,或者我们去姥爷家,她都喜欢带我和大英子玩儿。 教我们握笔,教我们分绣线。 每次,都给我们做小点心吃。” 文氏很遗憾,“这么多年过去了,三表姐曾经拿绣花针的手,变成了拿弓箭。 那么漂亮的脸,却被伤的那样狠。 记得小时,她教我们做胭脂,从山上采集不同的花露……” 沈笑静静的听着,仿佛能从文氏的描述中,看到年少时柔和淑静的姬婳。 这一夜,她没有睡太久,天不亮就起来去上坟。 刚到家,文氏就先来告辞,沈笑看她对着姬婳远远行了个礼,就回城了。 其他人都回家准备出发了,只有姫婳还在目送文氏远去,那眼神,好似透过文氏,在看另外一个人。 一回头,就看到沈笑在观察她,她笑道:“小七两,看什么呢?” 沈笑沉吟片刻,道:“没看什么,就觉得,您可能在想,这要是大英子和夫婿一起离开,该多好啊。” 姫婳一顿,然后失笑道:“还真是这样。” 沈笑突然觉得自己太唐突了,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就听见到一个小奶音在喊: “小姑姑,快来吃饭。”昌林扒着门板勾头喊人。 沈笑干脆什么也不想了,转身回去抱着昌林:“吃饭喽。” 高扬的尾音,使得跟着进来的姫婳,不由莞尔。 …… 在沈笑陪家人去蒋福山时,程怀谦和程大为,已经到了青州城。 他们先是到齐王府附近转了一趟,那里,整个一条街,也就王府一家的大门。 转到后面的角门,连续守了几天,都发现王府下人进出的非常少。 两人基本上没有机会,从这里去接近王府的人。 程大为决定不能再死守了,他道:“念哥儿,我们得去找其他门路。” “爹,冒然找人,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不如,我们去城外,找找舅公的朋友。”程怀谦来之前,顾道长就交待过,可以找青云观的朋友帮忙。 程大为想想还是答应了,他虽然可以找道上的朋友,可是不一定有青云观的人方便。 两父子准备回去时,程怀谦竟然看到,在茶棚遇到的山羊胡,进到了王府中。 第三二三章 如果 匆匆离开青州城,程怀谦父子到城外西南十里的驼山。 驼山隔着瀑水涧与著名的云海仙境云门山,遥遥相望。 青云观距离冥天宫不是很远,观中道士不常与俗世走动。 不过,程怀谦曾和顾道长在此小住几日,与观中的观主也是相识的。 观主听他说要找齐王府的掌事公公成玉时,摇头道:“他早在几年前,就过世了。” “那他在王府的徒子徒孙们,应该还在吧?”程怀谦也没想到,找的人不在了,但是太监有权时,多会收些徒弟养老,希望还能找到线索。 不然,一个王府的下仆,少说好几百人,找个不知改没改名的女婢,不太容易。 一旁的程大为连连拱手道:“道长,我妹妹自小被卖,直到近日,才知她被成公公买了去,这才一路找来。 还请道长指点我父子一二。” 观主闭目沉思,许久才又开口,最后道:“你们今日下山后,日后就不要再来了。 我观中每年三月后,要到崂山去,不到年底不归。” 程怀谦父子两人谢过,他们下山不久,青云观就封了山门。 观主到后堂静室,见了一个人,如果程怀谦在此,就会发现,那人赫然是闲云子道长。 不过,程怀谦得了观主指点,回城后,在城里的滴玉阁,找到了一位王姓大师傅。 他的父亲,做的一品豆腐,极得齐王府成公公喜爱。 辗转寻得王老爷子,程大为备了厚礼上门。 从其口中探知,几十年前,成玉收养过一个小女孩儿,后来送进王府,在王妃跟前侍侯。 名字被改作了若风,在成公公去世后,还给他守过孝。 有了名字,知道曾经在哪处当差,就好找人了。 …… 若风已经有两天,没有在大厨房遇到那个杂役婆子了。 她发现,一些老面孔慢慢在府里消失。 这天,她给乐安郡王送茶时,发现他袍角沾了血迹。 “郡王爷,是否找青杏姐姐来,给您沐浴更衣?” 乐安郡王靠在圈椅里,抬眉问道:“闻到什么味儿了?” 若风心下一凛,小心回道:“是衣角污了。” 乐安郡王扫了一眼,刚吩咐一句沐浴,就有人来报,王爷召见。 紧蹙一下眉,乐安郡王起身离开,到了齐王爷的书房,发现二弟也在。 他行礼后道:“爹,召孩儿来是有何事?” 齐王背手在殿内走来走去,片刻后停下道:“他们把消息传出去了?” “应该没有。”乐安郡王垂目回道。 “应该?你审了这么久,就得个应该? 我问你,府里还有那边的人吗?”齐王声音高了一些。 “爹,您息怒,大哥这不是才把人抓到两三天么? 那群人,都是专门训练过的,不好问。”齐王二公子在一边劝解, “相信再给大哥一两天,他能审出来。” “哼。”齐王瞥一眼大儿子,“等你审出来,那边的圣旨就下了。” 乐安郡王极力控制自己攥拳,心道,若不是您身边的谋士醉酒误事,被人从书房钻了空子偷走东西,怎么会将消息泄露。 齐王揉揉额头,“若是东西截不回来,我们怕是要提前起事了。” 二公子双目亮起,“爹,太子那边的毒,是不是已经无解。” 适才,亲舅舅来说,太子已经中毒,京里捂住消息,装着表面上的平静。 齐王松了眉头,冷笑道:“秘密招集名医进京,至今无解。 那位念佛的二皇子,三天两头的进宫。 想的什么?怕是没有人不知道。 我们就等,他们消息捂不住了,二三斗起来,再适时出击。” 乐王郡王掩下心惊,此事,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父王在宫里的人手,绝对不可能触及核心。 那么,宫里的人,就是顾家出手了。 而顾家,则是孙侧妃真正的娘家。 乐安郡王心里一紧,怕是事成之日,他这个二弟,就会比自己更多助力。 “大哥,你可得加紧力度呀,把藏在府里的宵小,全部一网打净。”二公子得意的很。 乐安郡王却道:“不如二弟也一起请父王恩准,把咱们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过一遍?” 二公子抬起下鄂,笑道:“大哥说笑了,内院之人和前院有何相干?”想借机安插你的人,没门。 齐王摆手,“好了好了,老大你去好好查。” …… 东宫,太子又喝下一碗药后睡下。 皇帝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形,恨不得把那下毒之人挖出来鞭尸。 他出了殿外,问道:“闲云子找到人了吗?” 夏公公回道:“找到了,他们会从海路回来了。” 皇帝招来太孙,道:“你,从今日起跟着祖父。” 太孙颌首,“孙儿去和娘说一声。”在祖父身边,才能保证东宫的权益。 “去吧,我让常宁尽速回来。”皇帝拍拍他的肩。 “不,祖父,常宁呆在那里更合适。”不在宫里,更安全。何况,常宁手里有兵符,现在人心思动,万一有什么,她就是自家几口人的底牌。 不归京,兵符她就不用交,忠勇侯和永靖侯世子,及登莱兵力她全都可以调动。 程宁对京里的情况,目前是一无所知,她和秦素在卫所的屯田,跟着屯兵一起种田。 “前几天,听说陆知府收到了玉米种子。 看样子,七两最近是来不了登州了。” “来了也呆不了两天,她的目的地,不在这里。”秦素帮忙浇着水。 程宁可惜道:“还说要请她吃海鲜呢,她没口福。” 没有口福的沈笑,已经在蒋福山上,和姬婳一起抓起了野鸡,并且把鸡肚子里塞了各种山货后,涂好泥巴,准备做叫花鸡。 他们昨天晚上到的姬家,今早上过坟之后,已经很晚了。 赶不急回沈家村的众人,继续借住在姬氏宗亲家里。 吃了一顿不大如意的午饭后,沈曜沈笑和沈志夫妻悄悄商量上山看看。 主要是他们县里没有个山,来到这山上,想四处野一野。 结果,他们才出发不久,姬婳就神奇的截住了他们,“游山踏青,怎么能把主人丢一旁。” 第三二四章 睡着了 遥远连绵的山巅,翠绿煊烂的山景,在温暖的春风下,摇曳生姿。 碧蓝天空上流动的云朵,也似被染了颜色。 苍翠的燕山山脉,正生发出勃勃生机。 前些天曾下过两天雨,经过雨水的滋润,山上的花草树木,更加的旺盛。 山道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连平时上来打柴采野菜的都没有。 山里的村民,大多去了另一座山,那边三月份有小庙会。 沈笑爬到一棵粗壮的树上,举目四望,看的是目不暇接,感觉到风中吹来的不止是花香,还有以往不太好捕捉到的各色灵气。 定了定神,她跳下树,跑过来帮着二嫂给兔肉上划了几刀,再挤上些刚刚采摘的小小的野果汁。 忙完这些,她和大家一起坐到带来的油布上。 二哥三哥已经把背篓里带的点心之类摆开。 姬婳剥着炒花生道:“怪不得你们没跟表哥他们去甘泉寺,原来早就自己准备好了。” “那里今天人也不少吧?太热闹了,不如上山来玩儿。”沈笑最怕去什么庙会之类,都是人挤人。 “主要是大嫂的舅家来请娘一起上去拜拜,不然,爹娘和大哥也不会去凑热闹。”沈志和三弟一起把烤好的叫花鸡扒出来。 磕开外层的泥,一股鸡肉刚烤好的香气飘开。 姫婳很是利落的,把整只鸡给分切了。 最小的沈笑和沈曜,当然是分了肥肥的鸡腿吃。 啃完一支叫花鸡的鸡腿,沈笑和兄嫂们道:“我要到山顶去看看。 说不定能碰到什么百年何首乌,极品黄精之类的。” 听到她这话,姬婳差点把刚喝的酒喷出来,她被呛的很是咳了一阵,“你这是大白天做梦呢? 有那些东西,还不被人早给采光了?” “万一有人不认识呢?”沈笑用带来的水囊冲冲手,表示道:“总之,我得亲自去验证验证。” “那你去吧,找到了别忘了喊我们。”沈志给她个白眼送上。 引的身边的谭二娘悄悄拧他腰道:“七两,别跑太远,一会儿我们收拾好去追你。” “我陪你一起去。”沈曜将架子上的兔子翻了一下,准备把这个活计交给二哥。 沈笑指着山顶道:“三哥,那离咱们不过一二十丈,坐这就能看到。 你着,那棵小树上还有一只鸟刚停上去。 我就是跑着玩儿,上去就下来了。” 沈曜看她执意想一个人玩儿,也就不去了。 姫婳看着这小姑娘,一溜儿烟的往山顶方向跑去。 还会停下来采了鲜艳的花朵戴头上,她摇头失笑,年轻真好。 这边厢,沈笑边摘着野花,边打量四周,她得找个地方,打坐一下试试。 不一会儿,爬到山顶的她举着一把花草,给哥哥们打了招呼。 然后才在找好的地方洒了驱虫粉,又找了几块石头,把她最近设的小迷踪阵摆了出来。 然后盘脚坐下,刚一运转心法,就有无数的灵气蜂涌而至。 沈笑以前,从来没有一下遇到这么的灵气,她不由的引导进入体内的灵气冲击窍穴。 一遍又一遍的运行功法,整个人都沉浸在美好的修炼之中。 一周天,两周天,感觉一直以来冲不破的壁垒,就要在此被冲开了。 此时她的周围,因为灵气聚集,形成一片氤氲。 下面山腰处,已经吃饱的众人,正在收油布和餐具,姫婳则是在把火苗给灭了。 谭二娘不经意的又向山顶望去,“二郎,七两可是有好大一会儿,没从草从里露头儿了。” “难不成真的挖到宝了。”沈志背上背篓,也看向沈笑先前站的地方。 他大声喊道:“七两,露个头儿。” 哪知,正沉浸在修炼中的沈笑,因空间也在吸收这片灵气,与她摆出的阵,自动形成了一片天然结界,压根儿听不到他的喊声。 “七两,七两……”这回沈志喊的更大声,山里都冒出了回音。 沈曜觉得不对,拔腿就往山上跑。 沈志也怕出事,拉上谭二娘跟上,“表姑,我们先上去找七两。” “一起。”姫婳已经把火熄灭埋好,她一发力,比沈曜跑的都快。 可是来到山顶,竟然没有见到沈笑。 沈志兄弟慌的不行,把背的东西扔下,捡到长树枝开始在附近打草。 “七两,七两……”一声声的呼喊,沈笑没有听到。 有好几次,沈志都已经走到她附近,可是有无形的结界在,沈志就走不到她身边。 “表姑,这山上没有狼吧?”沈曜急的直冒汗。 “应该没有,这边山不高也不是很大。 不过天一暖和,冬眠的蛇就开始活动了,我们沿着附近草丛,仔细的找一找。”姬婳心里也着急,可是她不显在脸上。 沈志拉着谭二娘,一边嘱咐她小心,一边扒草丛,“这丫头,一眼看不到就没有影儿了。 抓到她,非得好好揍她一顿不可。” 谭二娘明显感到,丈夫抓着自己的手在发颤,刚刚表姑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努力修炼的沈笑,几个周天下来,感到体内灵力增加不少,可那层窗户低,始终没有捅破。 失望的她,终于停止了运转功法。 她一停下,空间自然不再吸收灵气,天然结界一下破除。 就听到哥嫂在她背一直喊她的名字。 沈笑一惊,立刻站起来向身后走,从上向下,已经看到二哥三哥他们,在背面的山腰跑来跑去喊她。 她甚至都能听到哥哥们声音里的颤抖,“二哥,三哥,我在这儿。” 沈笑灵力一转,快速换了位置后,给他们招手。 她这一回应,沈志兄弟瞅见她下来后,飞一般向她冲来。 两人这会儿,居然奇迹般的比姫婳还快。 沈志一把抓住沈笑,上下看她:“你没事吧?受伤了没?” 沈笑抓抓头发,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刚睡着了。” “那咱们回家,你再睡,这荒山野岭的,着凉咋办?”沈曜喘着粗气。 沈志手伸到沈笑头顶,使劲儿揉乱她头发,“你吓死我们了知道吗?” 沈笑这回不敢反抗,是她错了,“二哥,三哥,对不起。” 她转向已经追来的姫婳和谭二娘,再次道歉。 姫婳有些不解,“七两,你在哪儿睡着的? 我们刚刚把附近都找遍了,怎么没有见到你?” 第三二五章 云雾 沈笑伸手指向远处一晃,“就在那边。” 她指的地方,是她感觉到那边没有人踩过的痕迹。 姬婳看了一眼,听着沈笑兄长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教训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场虚惊,什么采药采花儿的事,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们急匆匆的下了山,沈大伯几人还没有来。 到了傍晚时分,周氏的表弟来告知,沈大伯他们要在山上的寺里住一夜。 沈笑奇怪的很,“山上的静室,往常不都是被大户人家包下了吗?” 周氏的表弟告诉他们,沈大伯和管氏在寺里给姬姥爷一家,点了长明灯,寺里明天有场法会,邀请他们留下参加。 送走这位蒋表哥,沈笑兄妹们面面相觑,倒是姬婳说,“我上山去看看他们,明天和他们一起下来。 你们几个,老实在家呆着,把马和骡子喂好。” 姬婳打听过,表哥一家也就这一二年才日子好过些。 点长明灯的事,更应该她来尽力才是。 看着姫婳离开,沈笑几人关上了院门。 这间院子,是姬氏族人借给他们住的。 “爹娘,怎么突然想起点长明灯?”沈志有些迷。 “以前家里不宽余,现今有能力了,爹娘也想尽一份心吧。”沈曜还是能猜个一二个的。 他转向沈笑道:“七两,你不是瞌睡吗,回屋睡去吧,晚上饭好了叫你。” “那行吧。二嫂,做饭时你叫我。”沈笑也想去看看空间,当时大部分灵气进了空间,她还是有感觉的。 谭二娘笑着推她进屋:“好好睡一觉。” …… 空间里,沈笑一进来就发现,这里的树呀草的,比以往更加有生机。 土地没有什么变化,倒是那活泉,多了些飘渺的“仙气儿”。 她捧了一口尝尝,更加甘甜了。 于是,沈笑打定主意,今晚上不睡觉,修炼。 可惜,后半夜她还是被周公招去下棋了。 在村里的鸡打鸣时,沈笑才又醒来。 活动活动僵硬的腿,她开门看天刚蒙蒙亮,两个哥哥都还没有醒。 于是留下了字条,她从墙上一跃而出,向山上飞奔而出。 在山顶找了地方,洒了药粉布好迷踪阵,沈笑又拿出空间里蒲团,坐在石上开始修炼。 天慢慢的放亮,山中云雾潦绕,似有仙灵一般。 灵气一遍遍冲刷筋脉,沈笑觉得舒服极力。 当太阳慢慢攀升,第一缕阳光照射而来时,沈笑精准的捕捉到了那一丝鸿蒙之气。 体内窍穴被涌进来的灵气强力冲击,啵一声,那层壁垒终于被冲开。 沈笑内视丹田,可以看到有一股气旋在流动。 她欣喜异常,原来,她终于达到了炼气一层了。 感觉,草上的露珠都能清晰的映射在脑中。 睁开双眼,她似乎看的更远了,那翻滚的云雾,是何等的壮观。 远处的各色鸟鸣,听的更加清淅,甚至更远一座山上的水流声,她都能听见。 空气里的花香草木香混杂着一股酸腐,等等,酸腐? 沈笑低头一看,手上腕上,竟然是黑乎乎一片,一摸脸,天啊,这是体内的杂质? 她迅速左右四望,没有人上山,很好。 进空间里洗了好几遍,才洗干静。 换了身衣服,把原来的洗好哂着后,沈笑自言自语道:“辛亏没有和念哥儿一起修炼。 不然我就出大糗了,也不知道,念哥儿现在在哪儿? 他纳物戒里的东西,够不够用?” 沈笑伸手指向远处一晃,“就在那边。” 她指的地方,是她感觉到那边没有人踩过的痕迹。 姬婳看了一眼,听着沈笑兄长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教训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场虚惊,什么采药采花儿的事,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们急匆匆的下了山,沈大伯几人还没有来。 到了傍晚时分,周氏的表弟来告知,沈大伯他们要在山上的寺里住一夜。 沈笑奇怪的很,“山上的静室,往常不都是被大户人家包下了吗?” 周氏的表弟告诉他们,沈大伯和管氏在寺里给姬姥爷一家,点了长明灯,寺里明天有场法会,邀请他们留下参加。 送走这位蒋表哥,沈笑兄妹们面面相觑,倒是姬婳说,“我上山去看看他们,明天和他们一起下来。 你们几个,老实在家呆着,把马和骡子喂好。” 姬婳打听过,表哥一家也就这一二年才日子好过些。 点长明灯的事,更应该她来尽力才是。 看着姫婳离开,沈笑几人关上了院门。 这间院子,是姬氏族人借给他们住的。 “爹娘,怎么突然想起点长明灯?”沈志有些迷。 “以前家里不宽余,现今有能力了,爹娘也想尽一份心吧。”沈曜还是能猜个一二个的。 他转向沈笑道:“七两,你不是瞌睡吗,回屋睡去吧,晚上饭好了叫你。” “那行吧。二嫂,做饭时你叫我。”沈笑也想去看看空间,当时大部分灵气进了空间,她还是有感觉的。 谭二娘笑着推她进屋:“好好睡一觉。” …… 空间里,沈笑一进来就发现,这里的树呀草的,比以往更加有生机。 土地没有什么变化,倒是那活泉,多了些飘渺的“仙气儿”。 她捧了一口尝尝,更加甘甜了。 于是,沈笑打定主意,今晚上不睡觉,修炼。 可惜,后半夜她还是被周公招去下棋了。 在村里的鸡打鸣时,沈笑才又醒来。 活动活动僵硬的腿,她开门看天刚蒙蒙亮,两个哥哥都还没有醒。 于是留下了字条,她从墙上一跃而出,向山上飞奔而出。 在山顶找了地方,洒了药粉布好迷踪阵,沈笑又拿出空间里蒲团,坐在石上开始修炼。 天慢慢的放亮,山中云雾潦绕,似有仙灵一般。 灵气一遍遍冲刷筋脉,沈笑觉得舒服极力。 当太阳慢慢攀升,第一缕阳光照射而来时,沈笑精准的捕捉到了那一丝鸿蒙之气。 体内窍穴被涌进来的灵气强力冲击,啵一声,那层壁垒终于被冲开。 沈笑内视丹田,可以看到有一股气旋在流动。 她欣喜异常,原来,她终于达到了炼气一层了。 感觉,草上的露珠都能清晰的映射在脑中。 睁开双眼,她似乎看的更远了,那翻滚的云雾,是何等的壮观。 第三二六章 青黛如画 沈笑接收完信息之后才知道,她的手镯和念哥儿的玉牌,原来是存放在一起的。 空间不是自生世界,是由虚空石和诸多宝物炼制而成。 当有一天,里面的灵气得不到补充时,空间或许会慢慢封闭,变成一个不能种植的地方,或者干脆只能变成存物的储物空间。 女帝曾经花大力气收集了一批带有灵气的玉石,蕴养这两个宝物,可惜,直到她寿尽,也没有完全蕴养成。 她还在一处存下一批带有灵气的玉石,那块阵图纸,就是打开阵法的钥匙。 玉石在哪,沈笑暂时先不研究,她首先回到竹屋的正堂,在堂前的墙上,看到已经嵌进墙上璧画的玉牌。 沈笑走近,以自身灵力输入玉牌后,一阵灵光闪过,整个墙壁上,三分之一可以直接看到空间外的情形。 另外三分之二,就显示出整个大周的及邻边的大图。 她从上面找到了当前的位置,那一处有绿色光点闪烁,这个是空间所在位置的标记吧? 可是该怎么回去?难道是她一点,就可以回去? 沈笑不敢点太远,就点了一下济南府,结果,空间一点反应都没有。 反馈过来的信息是,距离太远,需要用神识操作,才可以通过导向换地方。 沈笑很遗憾,她现在的神识还不可以外放。 “原来不能点哪儿去哪儿吗?”她通过三分之一的镜面处,看看外面的时辰,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 她不能够在这里等念哥儿回来,不然,二哥三哥看到她的字条,上山找人没找见,那可就玩儿大了。 再一想,距离远不行,就距离近的试一下。 “到云门山。”沈笑直接说出青州最负胜名的一座山。 空间马上给出反应,一晃之下就到了城南外的云门山山脚。 太快了,沈笑都没有看清墙上有什么反映,就到地方了。 此时再看墙上的镜面,显示的就是空间外的景像。 山脚下,已经有人在石砌台阶下的广场,摆起了小摊。 有卖吃食的,卖风筝泥人的,卖荷包饰品,茶花花篮等,还有农家人挑着菜蔬,草鞋在叫卖。 更有那早早或乘车或步行来上山踏春的人。 特别是年轻的读书人,都是成群而来。 此山并不十分高,山上不仅有云海有道观,各类石窟云洞,还有历代文人名家留下的手书。 历来是踏青交游,寻仙问道的好去处。 这好多人,沈笑一定是不能出去的,她也只能在山脚,仰望远处云卷云舒,远观隐在雾中如画般的青黛。 不一刻,听到有人说已经快到辰时了,她连忙收回心神。 沈笑努力回想来之前的情况,她当时想到念哥儿后自言自语来着。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念哥儿?”话音出口,空间里不动。 “纳物戒?”话音才落,空间一晃而动,墙上的镜面变成了一片黑暗。 几息之后,她听到也看到了程怀谦,他和程大叔还有另外一个人,正在一处私宅的大门外等着。 “王小哥儿,门房已经接了拜贴,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个信儿?”程怀谦看着紧闭的大门,刚才那门房收了拜贴和红包,可已经两刻钟了,一直不见人开门。 王小哥儿也等的急,“或许有事儿耽误一下,咱们再等一等。” “念哥儿,你今天似乎格外耐不住气?”程大为盯着大门。 程怀谦心下一凛,“爹,我就是早点能见到联系上姑姑。” 就在这时,就见这家的门开了,门房请程怀谦他们进去。 沈笑没有跟着,她现在必须回去。 这会儿,她已经找到回去的方式了,幸好今早上山修炼的蒲团还没收进来。 到书房写下简单的留言,说时间受限,自己会在丑时再来。 她匆忙回到程怀谦的房间,把纸张放在床头后,进空间道:“蒲团。” 这一声之后,空间再次晃动,飞速转动中,沈笑看到墙上的镜面再次变成黑暗,只隐约有些似光线的东西在时隐时现。 耐心等了半个时辰之后,空间停下,沈笑从镜面看到了她早上坐的大石头。 蒲团上,此时有一只翠绿色尾巴的小鸟在走动。 导向图上,那绿点已经从青州移到了三河。 沈笑定睛观察,发现周围没有人,只听到有樵夫在唱: 说山人,话山人,说着山人笑杀人。 (白)身穿着僧弗僧俗弗俗个沿落广袖,头带子方弗方圆弗圆个进士唐巾,弗肯闭门家里坐,肆多多在土地堂里去安身,土地菩萨看见子,连忙起身便来迎,土地道呸,出来,我只道是同僚下降,元来到是你个些光斯欣,咦弗知是文职武职,咦弗知是蓝生举人…… 这一大段唱白,沈笑也没仔细听,速速从空间里出来。 赶紧的撵飞鸟儿,收蒲团踢开石子往山下跑。 半山腰,就见沈曜正沿着山中小道上来,沈笑从空间取出一物后,立刻喊道:“三哥,我下来了。” 她还用轻功,冲到了沈曜面前道:“我在上面练轻功呢?” “早上二嫂一看到你留的字条,就让二哥上来找你,他没有找到。 就是怀疑你在练轻功,现在已经去隔壁的山头儿找了。 让我从这边再上来,怕你和我们走叉道。”家里都知道,妹妹和念哥儿同顾道长学功夫。 总是从家里一路跑过好几个村的田地。 沈曜正色道:“七两,这边咱们不熟,别再如此练功了。” 沈笑立刻举手保证道:“三哥,我下次上去,找你一起。” 她指向隔壁的山道:“我去接一下二哥吧?” 沈曜略一沉吟,道:“那你别再往别处拐了,直接把二哥接回家。 二嫂做好饭怕是等急了,也要上山找你。” “一定不拐。”沈笑一跃,飞身而走。 沈曜这才发现,七两的轻功好像进步很多,几乎和舅公一样的快了。 “奇怪,我怎么觉得七两和昨天有些不一样?” 他当丝不知道沈笑还引灵入体了。 不过,炼气三层以下的人,和武功高手,特别是那些已经达到先天境的高手比,还有点不够看。 沈笑自己也深知这点,所以她也很用心的跟着舅公习武。 第三二七章 不是胭脂 接到二哥时,沈志瞪了她好几眼,“娘说你是小作精,一点儿没错。” 在沈笑作揖赔笑脸时,沈志疑惑道:“七两,你今天擦脂胭了?” “没有呀。”沈笑摸摸自己的脸,后知后觉的发现,手上皮肤更水嫩了。 她情知是所谓的洗精伐髓,“二哥,我今天轻功更快了,跑的地方多,脸就发红了。” “二哥,我有些累,你容我打坐歇一下。 顺便给我护法哈。”沈笑利落的找地儿打坐,好补充补充灵力。 沈志一脸无奈的守在她身边,不一会儿,就觉得今天的风吹的真舒服。 好像连爬两座山的疲惫,一下子就被冲跑了。 他完全看不到,灵气飞进沈笑体内时,也从他身上拂过,使他毛孔舒张,受益不少。 几个周天后,沈笑醒来,一眼就看到二哥坐在一旁打磕睡。 “二哥,回家了。”说着,她一把抓住沈志,“二哥,我试试带你。” “快放开。”呼呼的风从耳际刮过,沈志醒来有一瞬间的慌,他被自家妹妹带着一飞三丈远。 “哈哈哈。”沈笑正在轻功精进的兴头儿上,自然没有听他的,一路把他带回到山村附近。 而此时,程怀谦和程大为刚给了那位古老板一百两银票,请他一定帮忙找到人。 如果能见到的话,还会有厚礼相赠。 古老板是开小茶馆的,三教九流的消息,最是灵通,又有人脉,此事对他不难。 何况,是王老师傅从中牵的线,他总要卖个面子的。 但是他道:“近来,我能找人递个信儿进去,但是你们不一定能见着人。” 程大为问道:“还请古老板指点一二。” 古老板抿了口茶,思量之后道:“听说,侧妃掌了内院,如今里面的人,出来极其不易。” 他听到风声,齐王府内已经往化人场,运了好几回人了。 这中间有什么事,至今无人得知,大家也都不是傻得,在皇帝爷爷年头年尾,几次斥责齐王之后,没有往那儿凑。 程怀谦一听这话,又从怀里取出一空白信封给程大为。 他们急匆匆的下了山,沈大伯几人还没有来。 到了傍晚时分,周氏的表弟来告知,沈大伯他们要在山上的寺里住一夜。 沈笑奇怪的很,“山上的静室,往常不都是被大户人家包下了吗?” 周氏的表弟告诉他们,沈大伯和管氏在寺里给姬姥爷一家,点了长明灯,寺里明天有场法会,邀请他们留下参加。 送走这位蒋表哥,沈笑兄妹们面面相觑,倒是姬婳说,“我上山去看看他们,明天和他们一起下来。 你们几个,老实在家呆着,把马和骡子喂好。” 姬婳打听过,表哥一家也就这一二年才日子好过些。 点长明灯的事,更应该她来尽力才是。 看着姫婳离开,沈笑几人关上了院门。 这间院子,是姬氏族人借给他们住的。 “爹娘,怎么突然想起点长明灯?”沈志有些迷。 “以前家里不宽余,现今有能力了,爹娘也想尽一份心吧。”沈曜还是能猜个一二个的。 他转向沈笑道:“七两,你不是瞌睡吗,回屋睡去吧,晚上饭好了叫你。” “那行吧。二嫂,做饭时你叫我。”沈笑也想去看看空间,当时大部分灵气进了空间,她还是有感觉的。 谭二娘笑着推她进屋:“好好睡一觉。” …… 空间里,沈笑一进来就发现,这里的树呀草的,比以往更加有生机。 土地没有什么变化,倒是那活泉,多了些飘渺的“仙气儿”。 她捧了一口尝尝,更加甘甜了。 于是,沈笑打定主意,今晚上不睡觉,修炼。 可惜,后半夜她还是被周公招去下棋了。 在村里的鸡打鸣时,沈笑才又醒来。 活动活动僵硬的腿,她开门看天刚蒙蒙亮,两个哥哥都还没有醒。 于是留下了字条,她从墙上一跃而出,向山上飞奔而出。 在山顶找了地方,洒了药粉布好迷踪阵,沈笑又拿出空间的里蒲团,坐在大石上开始修炼。 天慢慢的放亮,山中云雾缭绕,似有仙灵一般。 灵气一遍遍冲刷筋脉,沈笑觉得舒服极了。 当太阳慢慢攀升,第一缕阳光照射而来时,沈笑精准的捕捉到了那一丝鸿蒙之气。 体内窍穴被涌进来的灵气强力冲击,啵一声,那层壁垒终于被冲开。 沈笑内视丹田,可以看到有一股气旋在流动。 她欣喜异常,原来,她终于达到了炼气一层了。 感觉,草上的露珠都能清晰的映射在脑中。 睁开双眼,她似乎看的更远了,那翻滚的云雾,是何等的壮观。 远处的各色鸟鸣,听的更加清淅,甚至更远一座山上的水流声,她都能听见。 空气里的花香草木香混杂着一股酸腐,等等,酸腐? 沈笑低头一看,手上腕上,竟然是黑乎乎一片,一摸脸,天啊,这是体内的杂质? 她迅速左右四望,没有人上山,很好。 进空间里洗了好几遍,才洗干净。 换了身衣服,把原来的洗好晾着,沈笑自言自语道:“幸亏没有和念哥儿一起修炼,不然就出大糗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那纳物戒里的银子,够不够他用?” 她话音不过才落,就感觉到空间里在晃动,下一刻,她就感到空间在划破什么转动。 沈笑有些慌,她现在不敢动,静静的等着空间停下来。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空间终于停了下来,她没有敢出来。 仔细听外边的动静,就听到一阵水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也不知道七两现在在家,还是在保定?” 沈笑确信,这是念哥儿的声音,然后她又听到程大叔的声音:“念哥儿,你洗好了没?我们得早些去,不然怕见不到人。” “好了,我马上来。”程怀谦立刻洗好脸把布巾放好。 刚一转身,哈,他向后一蹦,大惊,“七两。” 沈笑立时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小声点儿。” 程怀谦感受到她手上的温度,又抓住一握,是真的! “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他看了一下门,只有半扇半开,外面看不到屋里。 沈笑扒开他的手,不敢大声,音量极低:“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就在念叨你时,就来 第三二八章 自然 原来是他们家买的一只母牛,要产小牛犊了。 沈笑听到,自然也起来要去帮忙。 管氏不让她去,道:“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先到东院看着昌林吧。 顾舅老爷他们都在后院看着,很快就好。” 沈笑连忙答应,她到东院时,昌林在炕上睡的可沉了,一点儿都没有被大人们影响到。 快天亮时,小生犊终于出生了,虽然忙了许久,大家伙儿都挺高兴的。 多一头牛,就相当于多了两个壮劳力。 到了天明之后,全村都晓得沈笑家里又添了一头牛。 都羡慕的不得了,在荒地帮着开荒的人,眼看着他们家的荒地快要开完。 而且,还专门的开坑沤买来的夜香。 这地,用不了多久,就能养出来。 还有,原先来打过井的师傅,听说过一段地开完,会来地里再打井。 好些人都道:“文大伯家,这是越过越兴旺了。” “可不么?好几座院子呢。 难道是他们家老院子风水更好的问题?” “也可能,要我说,大成就不该卖院子,和大郎家挨着,说不定能多沾些福气。” 姚氏听到后道:“人家大成聪明着呢,破房子卖了,花了二十两换成了更大的砖瓦房。 又花五钱在七两家对面划了新宅,照样沾福气。 也就我那弟媳妇傻,愿意当个冤大头,还不知出了多少钱买那破院子。” 沈笑赶巧来地里送水时听到,她笑着接道:“三伯娘,有钱难买我乐意。 大成哥那房子十多两盖起来的,也没用几年,谁买还不都得出银子。 您有这时间跑来凑热闹,不如去把地里的苗薅了,过些天好种春玉米。” “你这丫头,咋里外不分呢?”姚氏哼着,甩头走了。 沈大力远远看见,只好和大成道:“大成哥,你多担待。” 沈大成心知,是因为他买了五爷爷的房子,三伯娘气不顺。 还好,他新画的宅院,和大路的宅院隔了九爷爷一家。 趁着中午吃饭的空当,他和媳妇商量后,来找沈大伯,“文大叔,眼看着剩下的荒地快开完了,我听大郎说,还要再种果树,养鸡鸭,你看,这念哥儿那边的活儿,以后能不能交给我。” 家里虽然有两个儿子一直种地,但是自家地多了,想要精耕细作,人手是不够的。 沈大伯也相中大成的踏实,他道:“念哥儿的地,我还不晓得他准备怎么办? 前些日子,老十七也来问过。” 沈大成当然也听说了,他就是猜到,文大叔自家的地不往外招长工,才提程怀谦的地。 看到沈笑收拾完厨房,他道:“念哥儿从前说,地归七两管,叔,要不问问七两?” 沈大伯笑着喊沈笑过来,问了她的意见。 沈笑略一考虑,“大成哥,刚开好的地,我们打算养养。 不过人手还是要用的,以后,会一直雇人帮忙,虽然不能保证每个月都雇,但是你要愿意的话,随时都能来。” 雇佣长工这事儿,目前对他们不太合适,沈笑个人还觉得,根据季节和种植作物不同,采用雇短工更合适。 “咋会不愿意,我也就一把子力气。 七两,咱可说定了,只要用人,你可得叫我。”沈大成也更愿意不签长契,这样他能够更多的兼顾家里。 “我会的。”沈笑保证道,把人送走不久,沈拾就带着宝哥儿来了。 后头,还有几家也接二连三的来问。 问的也是开完荒雇人耕地种果树的事,沈笑陪着沈大伯一起接待。 下午时,她又跟着大伯,和大哥一起去寻摸果树。 正当沈笑忙着时,程怀谦也没有闲着。 他在青州城里,早前私下也找人打听,王府以前有没有放良的奴婢。 其结果就是,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听说齐王府往外放奴婢的。 程大为十分的失望,“念哥儿,看来我们就是见到了人,也接不走。 王府又不差下仆的赎身银子。” 程怀谦只能安慰他道:“爹,那是因为王府在青州还不到二十年,我们等一等,他们总是会放良的。” 他把煮好的小米粥盛好,买的煎饼也热好了,“爹,先吃饭,明天咱们再找古老板去。” 爷俩儿在城北租的小院儿,总共不过三间房,但院里有空地,可以把马养在这里,比住客栈划算的多。 又到了夜深人静之时,程怀谦在房里打坐,自从知道七两进阶,他也更加的用功。 沈笑在子时一过,就如约两至。 程怀谦就看着她指挥空间,几息之后,两人真的到了齐王府的花园。 奈何王府太大,他们也不知道要往哪儿找? 从镜面看到黑乎乎的一片,沈笑道:“这个点儿,人都睡了,我们反而不好打探。 我先出去看一看,你帮我盯着点。” “别,我们又不能传音入密,我和你一起。”程怀谦又不傻,这府里明枪暗卫的,放七两一个人出来怎么能行? “我现在行动间可以运转灵力掩息,你能做到吗?”沈笑问他时,就开始运转灵力。 短时间不动的时候可以,但是人一动,定然会有气息外露,程怀谦发现沈笑跳跃间,自己真的感受不到她。 “那你小心点儿,我们还不知道人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我现在后悔了,咱们完全是乱找。 一有不对,你马上进来。” “我会小心的。”沈笑还真没有目标,不过既然来了,就看看。 她出了空间,借月光四下里一看,原来这里是一处小佛堂。 此处好像有些衰败,沈笑凭着感觉找到了出口。 一般来说,佛堂多是建在靠近花园的角落,或者是在府中最偏僻安静的地方。 沈笑跃过墙院,又过了一个夹道,忽然就听到了脚步声。 她迅速的回到空间,和程怀谦一起盯着灯笼出现的地方。 两人紧张的看着,就见有人卷着一卷东西,十分熟练的扔到一辆板车上。 不一会儿,后面就又出来好几个人,灯笼也多了几盏。 这倒是方便了沈笑两人看外面,两人见到灯笼那个高大的身影出来。 同时听到外面的人道:“郡王,现在就开始去抓人吗?” “去吧。” 话音一落,就有一队人推着板车向黑暗中走了去。 第三二九章 都有可能 “乐安郡王。”空间里沈笑和程怀谦同时出声。 两人的声音,外面人是听不到的,但是乐安郡王的眼神陡然望向他们。 沈笑和程怀谦立刻收回了目光。 就听外面人喝道:“什么人?” 侍卫们反应迅速,一部分留下保护郡王,一部分扑向黑夜。 叮的一下,好像有人交上了手。 “七两,我们立刻离开。”程怀谦心惊,这齐王府果真不简单。 沈笑也不想撞别人的隐私,很快指挥空间回到程怀谦房间。 “念哥儿,他们扔到板车上的,应该是个人。” “嗯,死了。上面有血迹。”程怀谦借着灯光看到的。“咱们不能再去了,反正我们已经知道湘姑姑在内院当差。 总是会联络到她的。” 沈笑颌首,“最好能让她离开王府。” “不太容易。”程怀谦告诉她最近打听的结果。 …… 齐王府进了贼人,整个府里都开始严查。 不停的有人被带走问话,若风也被带到院子里。 她尽量的稳住自己,她不知道夜闯王府的是什么人。 会不会是来找那个做杂役的粗使婆子。 待到她的房间被查完,又被问过话后,终于可以和大家回房了。 颤抖着进了被窝,若风在想,等天亮后,自己还能不能出府去扫墓。 夜探王府之人,不论是敌是友,都影响到了她。 果不其然,当她向郡王妃报备时,被告知今日不能出府。 而整个青州城,也因为王府失窃重宝,城门没有开启。 程怀谦住的地方,也被官府搜查了,不可避免的,他们因为是外地来的,被官府严加询查。 结果,有人指称他父子两个先前打听过齐王府,他们当天中午就被带到了县衙的班房。 所以到了晚上沈笑再来时,就看到程怀谦被关着。 好在,这间房里只关了他一个人,沈笑等到差役们都息了灯火离开,才悄悄的出了空间。 “念哥儿,你们怎么被抓了?”她打量四周,黑咕咚咚的,伸手不见五指,然后一抓程怀谦,两人进了空间里。 程怀谦进来后,先是说了一下经过,然后趁着沈笑给他做饭,自己打水简单洗了洗。 反正镜面里能一直看到外面,有人来他能及时出去。 “那你们怎么出去?能找到人来保吗?”沈笑也就是把吃的热了一下,端来道: “舅公不是有朋友在这吗?” “不知道,我爹和我分开了。 原先找的王老爷子,古老板和城里的竿子,都是拿钱开路的。 舅公的朋友说去崂山了。”程怀谦一阵生气,这齐王府势大,而县衙的人又借机敲诈。 他狠狠的咬了一口咸鸭蛋就肉饼。 这班房里,啥啥都要银子,晚上不过喝一碗水要了个馍,就被敲走一两银子。 沈笑这下也没有办法了,“你身上的碎银子还在吗? 我明天给你换些金瓜子金叶子来。 你想办法见到程大叔,问他在城里有认识的人。 到时候我在外面,找他们来保你们出去。” “我已经出过银子了,正等他们的结果。”程怀谦喝了一口热豆浆。 她道:“知道是谁指认你们的吗?” 程怀谦想了一下,把他最近去的地方,接触的人都说了一遍,然后道:“观主介绍的王老爷子,不大可能会做这种事。 我们当时找他,也就送了些丝绸和茶叶,统共才二十多两。 但是那个古老板的可能性最大。 我们给他的报酬太多了,可能财露白了。 还有就是那个竿子头儿,惯常的倒卖消息,把我们卖了的可能也比较大。” 他和爹都太急切了,犯了最要不得错误。 “这些人,我去找一下。”沈笑不能判定是谁,但是古老板那里,一定要去。 “这时间去,也探不到什么?”程怀谦说道:“你先回家,等我这边的信儿。 沈笑答应的很好,等程怀谦吃饱之后,送他出来。 转身离开就先去找城隍庙附近的竿子。 这会儿,还不到子时,沈笑先是观察庙里有人没。 她换了一身灰色男装,又戴了一张面具,从墙角出来后飞身离开。 找到这竿子头儿时,此人正在住处抱着新收的小妾喝酒。 别看人只是的丐头儿,但是也有房有财,吃肉喝酒娶妻纳小,样样不缺。 沈笑二话不说,推门就撒了迷药。 又将竿子头和小妾都绑了,这才用水把竿子头浇醒。 一番威逼利诱之后,这人说是古老板的手下,给了他银子让他报于官府的。 沈笑十分利落的给他一刀,“别让我再发现你捣鬼,否则下回就不能一刀的事? 听说,你有两个儿子,都在城南住着。” “小爷饶命,小的再不敢了。”竿子头儿也不是没见过血,但那都是别人的。 今天轮到他自己了,又不知道对方路数,当然先保命。 “那,你明天找人把他们两个保出来。”沈笑拿出十两银子道,“古老板的人,没有给你这么多吧?” “没有。”竿头儿盯着银子道:“可现在牵扯到王府,班房那帮人……” 沈笑冷笑道:“人出来了,自是会给你补上。” “那……”竿头儿刚一张嘴,就被喂了一丸苦药。 沈笑拿刀把一顶他下颌,药丸进肚了,“明天他们安然无恙出来,解药给你。 否则,你就等着” …… 齐王府进了贼人,整个府里都开始严查。 不停的有人被带走问话,若风也被带到院子里。 她尽量的稳住自己,她不知道夜闯王府的是什么人。 会不会是来找那个做杂役的粗使婆子。 待到她的房间被查完,又被问过话后,终于可以和大家回房了。 颤抖着进了被窝,若风在想,等天亮后,自己还能不能出府去扫墓。 夜探王府之人,不论是敌是友,都影响到了她。 果不其然,当她向郡王妃报备时,被告知今日不能出府。 而整个青州城,也因为王府失窃重宝,城门没有开启。 程怀谦住的地方,也被官府搜查了,不可避免的,他们因为是外地来的,被官府严加询查。 结果,有人指称他父子两个先前打听过齐王府,他们当天中午就被带到了县衙的班房。 所以到了晚上沈笑再来时,就看到程怀谦被关着 第三三零章 放回 转头看了一下房间的沙漏,沈笑发现已经过了子时。 她想了一下,这古家是好是坏,还不能太确定,把人家的钱拿走有些不大合适。 其实最主要的是,这家库房里的钱太少了,剩下的多是布匹古董之类。 这些东西可能只是放在明面上的,没了人家也不心疼。 沈笑考虑几息,又把五百两银子放回库房。 剩下的八十三两,她准备再放回古老板的书房里。 古家不像齐王府有护卫巡视,仅有的护院也不会来后院,沈笑很容易又回到了前院书房。 她刚把银子放进暗格里,就听到咔咔的声音,沈笑瞬间避回了空间里。 借着升高的圆月,沈笑从镜面中看刻。 书房那张大书桌后面,挂着一副观海图的墙壁洞开,有两个人从里面走出后。 其中一人转动墙角的大花瓶,那墙壁立刻就合上了。 一道男声开口道:“三叔,咱们真的要离开青州吗? 这下头的银两还好说,咱们买的房产和地,不是一下就能出手的。” “大驴,你以为我想离开呀,这不是没有办法了么? 也就接了个生意,却发现与咱们来往密切的管事,已经被送往了化人场,他全家八口人,一个活的都没。 别忘了,那是亲王府,以往咱们卖出的消息,谁知道有没有犯忌讳。 咱们不早早找退路,以后落不着好。 所以我才安排你,过些日子带着几个小的离开。 至于我们,还是先不动,毕竟这里才是根。”古老板有些后怕的道。 大驴这才明白,他道:“三叔,到底咱们才是青州的地头蛇,不论县衙还是府衙的三班六房,那都是咱们多少年的关系。 就算是王府,他们也不能无缘无故拿咱们。” 古老板略有些欣慰,自家侄子有些胆气,他沉吟片刻道:“明天,你到班房看看那父子两个,咱们把他们推出去挡刀,总有些不地道。 如果王府没有将他们带走,就关照一下。” “这?三叔,王府的人不会带走他们吗?”大驴疑惑道。 古老板自己没有儿子,对侄子就像儿子一样教,“打听王府的人不止他们,但是这两父子只是寻亲的,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 而且,咱们益都的知县是谢大学士的孙子,又是当年的二甲第一,向来不甩王府。” 他不放心的问道:“你没有把人送府衙的班房吧?” 大驴立到摇头,“那哪能呢?送府衙不就等于送王府了吗? 好赖,人家父子是花了银子请咱们办事的。 送进县衙呆两天,也是帮咱们撇撇嫌疑。 王府将来就是查到了,也不能说咱们知情不报。” 古老板点头,顿了顿他又道:“你觉得,真有人能进王府行窃? 还是真有人那么天真,敢夜探王府?” 大驴心下一凛,“难道,这是王府自己在演戏?” “谁知道呢?”古老板不敢揣测,“城里有两家铺子,已经被封了。” 叔侄两个相对无言之时,沈笑暗自恼恨,原来真的是他们搞鬼。 但是她又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希望明天那个竿头儿办事利索点儿。 …… 次日一早,竿子头儿就老老实实的到县衙保人。 他寅时之际,全身疼的如同被人错骨分筋,整整一个时辰,差点没撞墙。 可是,班房里的却不肯放人,说什么时候城门开了,什么时候放人。 竿头儿塞钱也没有用,悔得他想找古家人理论。 他不知道的是,程大为父子两人因为银钱开路,在班房里已经见过面。 程大为和儿子道:“来之前,你罗二叔说他有一熟人在益都县衙。 当时,他交代我说,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找此人。” 程怀谦思量后道:“爹,我们还没有到万不得已吧? 这里的差役,好像并没有把我们交给王府的意思。” “嗯,益都县知县是林知县同科的二甲头名。 其祖父在今上身边参赞政事,很有些来头。”程大为来之前,早就打听过青州的一些情况。 罗二做为武骧卫百户,对这些信息那是十分清楚了,当然帮着程大为了解一番。 程怀谦一听就明白了,这位知县是皇帝的人,和王府不是一路的。 “那我们应该是能出去的吧? 抓贼也不能总把我们外地人关在这不放。”他隔壁,也是外地人。 “耐心等一等。”程大为安抚他道。 结果父子两个刚被分开,大驴就找来了,他没有见他们,只是和班头儿讲了情。 又从班头儿那里知道,有人来保这两父子。 大驴坐不住了,问过之后,亲自去找了竿子头儿,却吃了闭门羹。 那竿子头儿怕了沈笑,就求着快天黑,让她来给些解药。 沈笑白天忙的很,正在家里接待焦氏。 “七两,这些果树,都是霍大爷给你挑的,他们果园的苗,已经没有多了。 不过,他们果园附近,种果子的农人多,往年结的果也不差。 问你,从那几家买些行不?”焦氏指着一车果树苗道。 沈笑感谢道:“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这些我们今天种下,剩下的,我和大哥随您去拉过来。” 焦氏一甩帕笑道:“麻烦啥,都是自己人。 只是,那霍老爷子年岁大了,我姑父不想让他老人家来回跑。 你看,等谷雨种春玉米时,你能不能去一趟皇庄教教。” “那没问题呀,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沈笑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树苗都是长了几年的,照顾的好,明年就能挂果了。 沈笑和哥嫂们,在荒地划出一片儿,专业用来种果树。 他们种的也不多,打算先种五亩,等到地再养一年,再买苗种。 今天这些,全都是樱桃树,足有五十多棵,可以种下半亩。 沈笑跟着挖坑种植,忙的是不亦乐乎。 直到晚上休息时,她才有空想程怀谦的事。 趁着不太晚,她在空间草地抓了鸡鸭,炖好肉,又蒸了白面馍头,才驱使空间找程怀谦。 本以为他已经被放了出来,却发现人还被关着。 沈笑一时有些生气,班房这会儿还有人值守,她不方便出来。 于是又杀到了竿子头儿家里,看他想不想要解药了。 第三三一章 促不及防 沈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听了竿子头儿的求饶,没有逼迫他。 只是道:“你什么时间把人保出来了,我什么时间给你解药。” “啊?不是说每天疼的时间都会增加吗? 小爷,您先给一半的解药行不?”竿头儿实在是疼怕了。 结果他一抬头,沈笑早就没有影儿了。 他欲苦无泪,没有解药他就会疼个半死的。 …… “解药不太好制。”青云观观主看过太子的脉像,直言道:“贫道也只能通过药浴,先将一部分毒从太子体内逼出来。” 宣德帝尽管十分想要马上解毒,但是他也知道预速则不达,何况是性命相关的事。 他尽量放平语调,“道长需要哪些药材,还请直言。 朕一定会全部集齐。还请道长言明。” 观主很快写明所需之物交给夏公公。 皇帝看了一眼,又让李院使等人看过,“你们,全力配合道长。” “臣等领命。”所有人都不敢推卸,若太子有个万一,那就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了。 待到青云观观主带着闲云子配药时,他才道:“我并无十分的把握。” 闲云子很报歉的道:“师兄,是我” 帝继位不久,北疆欲攻打。 有人报鲁王谋反。 派陆大伯去查,被刺之后,陆大伯受伤,派陆二伯偷偷越城回京。 后找到 三皇子封王唐王 齐王 子乐安郡王 乡试子卯午酉 会试丑辰 大兴东 宛平西 京县 县试二月十五日,5场 隔一天考 府试四月十五日,3场 隔一天考 二十一放榜 提堂放派九百人 顺天府府试,院试在贡院 京城60多平方公里,百万人口,二环 东西十多里,南北20多里 外城 东西16里,南北8里 外城南北28里 一平方公里1500亩 60x1500--90000亩 9万×667÷(20里x5百米) =6千米÷5百米=12里 从安定门南东直门北到昌平需一个半时辰 2月运河飘冰民运不通官船南下 贡漕官民顺序,破冰船固铸铁。 阳历11月底,农10月20上冻 冬运河北上顺水,南下逆水,船一小时30里 冷从11月24日从苏州船一千里到济宁12月初10日,16天 12月十一到二十七济宁到通州马车1200里,日行八十里开外,16天北上顺水南下逆水冬 民船2月时间,官船不税快 通码头至城东朝阳门40里,早门5点出发到巳正10点计5小时 半日时间到京城 东南侧崇文门税门,河北涿州的酒 仁寿坊离皇城近,弘治多住圈半圈外城,嘉靖修南城天坛,东西便门。 东便门内外墙间,向北朝阳门东直门,向西崇文门正阳门。 崇门北护城河崇北坊 坊与坊有街,生意 隆福寺,京仁 明时坊,贡院 崇教坊,国子临 澄清坊,王府 教忠坊,皇书院 保大坊,陶 仁寿坊,陆 三教庙,通 普济寺,陆辛庄 乡试之年停院试 宣12年无乡试 13年有乡试 文中说会试是恩科 14年考县府府 正式会试庚辰龙年 15年考院试辛巳年无乡无会 已亥京察 16年乡试壬午年 17年会试癸未 崇教坊邻国子监 京坊多少条胡同 西安富坊 仁寿坊正东偏北,安定门大街东南角,六部国监近 东南王公府邸` 新生儿5一8斤正常 丑辰未戊会试 子卯午酉乡试 寅已申亥不考 明清两代每三年在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于乡试的第二年举行(乡试也是每三年举行一次,即每逢子卯午酉年举行,为会试前一级考试)[2],即丑、辰、未、戌年春季,由礼部主持,皇帝任命正、副总裁,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又称「礼闱」、「春闱」,考三场,每场三日。 鱼梁码头4天到杭州 当时的徽商中,流行“路程歌”,将经商途经的地名编成口诀,以便外出行商者记忆。比如这首《水路捷要歌》: 首自鱼梁坝,百里至街口。 八十淳安县,茶园六十走。 九十严州府,桐庐八十守。 八五富阳县,九四垅江口。 徽州至杭州,水路六百有。 不被定上户少交税 秀才2石,80亩役 举人免2石粮1200亩 买卖首问亲邻官府立契 一席16菜四点心四两二钱 书院几十学生 八寸海碗十文羊杂汤送烧饼 羊头肉二十文一斤 20中举不易30才俊都已妻 乡下席上八碗八蝶,中6,下4 秀才担保5钱到2两 场水40!文,封卷费5百文 打2口井12两: 断奶驴2两,壮年4两 麦后种豆谷糜子 “乐安郡王。”空间里沈笑和程怀谦同时出声。 两人的声音,外面人是听不到的,但是乐安郡王的眼神陡然望向他们。 沈笑和程怀谦立刻收回了目光。 就听外面人喝道:“什么人?” 侍卫们反应迅速,一部分留下保护郡王,一部分扑向黑夜。 叮的一下,好像有人交上了手。 “七两,我们立刻离开。”程怀谦心惊,这齐王府果真不简单。 沈笑也不想撞别人的阴私,很快指挥空间回到程怀谦房间。 “念哥儿,他们扔到板车上的,应该是个人。” “嗯,死了。上面有血迹。”程怀谦借着灯光看到的。“咱们不能再去了,反正我们已经知道湘姑姑在内院当差。 总是会联络到她的。” 沈笑颌首,“最好能让她离开王府。” “不太容易。”程怀谦告诉她最近打听的结果。 …… 齐王府进了贼人,整个府里都开始严查。 不停的有人被带走问话,若风也被带到院子里。 她尽量的稳住自己,她不知道夜闯王府的是什么人。 会不会是来找那个做杂役的粗使婆子。 待到她的房间被查完,又被问过话后,终于可以和大家回房了。 颤抖着进了被窝,若风在想,等天亮后,自己还能不能出府去扫墓。 夜探王府之人,不论是敌是友,都影响到了她。 果不其然,当她向郡王妃报备时,被告知今日不能出府。 而整个青州城,也因为王府失窃重宝,城门没有开启。 程怀谦住的地方,也被官府搜查了,不可避免的,他们因为是外地来的,被官府严加询查。 结果,有人指称他父子两个先前打听过齐王府,他们当天中午就被带到了县衙的班房。 所以到了晚上沈笑再来时,就看到程怀谦被关着。 第三三二章 糖果 摊主举着纸包里的小米煎饼,一脸懵的道:“你们都出过银钱了呢!” 程怀谦父子早就追出了城门外,哪里会听到他的话。 只是他们追上一辆马车后,却发现并非刚才的人。 程大为又追上前面一辆马车,发现还不是,在人家车主恼怒之中,程怀谦连连致歉后把他爹扯到一边,道: “爹,不可能会跑很远,会不会我们走岔了道?” 程大为一激凌,立刻打起精神,“对,我们拐回城门再看看去。” 两父子又一路回到城门外,问过路人后才知晓,北城门外就这一条路。 无奈,他们又返回来找做煎饼的摊主打听,也正好这会儿早布要收也没有人排队了。 那摊主还将他们先前买的饼存放着,他取出来交给程怀谦后,很是防备的问道:“你们找若风姑娘有事吗?” 程怀谦赶在程大为之前道:“有,早年曾受过成公公的恩惠,家中长辈惦念,让我们途经青州府时,来拜望一番。 这不才来没有几天,还没找到王府的人传个信儿。” 看着摊主准备收摊儿了,程怀谦连忙帮着收拾,心想误打误撞上了,这摊主将才与车上的若风打招呼时,语气很熟稔的样子。 摊主是个实在人,见小少年又知礼又热心,便告诉他道:“那你们可来晚了,成公公已经过世好几年了,那是个好人啊,早年听说是从青州乡下逃难出来的。 想当初俺爹在此摆摊,城里那些个青皮白吃还砸摊,是成公公路过时教训了那些人。 打那儿以后,成公公每回路过,都要来买五个煎饼,从此再没人敢来欺负俺爹。 你问问这片儿做小买卖的,多数都受过他的惠。 成公公病重时,若风姑娘还专门来给他买饼。这会儿出城,没准儿是去扫墓去了。” 程怀谦半是遗憾半是难过的道:“我们也是来了才听说的,想着找到若风姑娘。 到时候能去给上柱香也行。 您看,就这么生生的错过了。” “你们要想去上香,俺可以给指个路,说不定能碰上若风姑娘。”摊主收好东西道。 程怀谦心说,不用您给指,我们知道地方。这万一湘姑姑不是去扫墓,他们也是白跑一趟。 他道:“先前有打听到墓地在城北,刚追着马车却没见车出城门。” “那可能是若风姑娘出府办啥事儿了。”摊主随口就道,以往他也见过若风出府办差。 程大为这时候道:“那谢谢大兄弟了,我们还想再见一见若风姑娘当面谢一谢,当年她多给的一支钗子,救了家人一条命。 到现在,家里的老人们还常说道。 你能帮忙指个明路不?让我们赶在离开前能见上恩人一面。” “这样啊。”摊主想了想道:“刚刚赶车的车夫,俺倒是认识,回头得空了给你们问问。” 旁边程怀谦替那摊主扶住他的推车道:“大叔,我帮你送回家。” “不用不用。”摊主自己把好车把,“俺家离的不远,就城墙下的草串街。” 程怀谦哪里会真的松手,一路边唠边帮着推车进了草串街。 跟着的程大为,顺路买了些肉和白面送到摊主家里。 在摊主推拒时道:“不瞒大兄弟,俺在城里找些人打听,不少花冤枉钱,你能帮忙问上一问,就是帮上大忙了。 东西你收着,我们先去给成公公上香,回来了再来找你。” 他这么一说,摊主拍着胸脯道:“俺一定去给你们问问去。 还有,一会儿让俺娘整两菜,你们上香后回来家吃饭。” 父子两个哪会真的来吃,给他留下了打探的银子, 婉拒之后离开,真个买了香烛供品,租了马车出城祭拜去了。 成玉是有品级的,其墓地是生前自己置办好的,也有人看守。 但是程家父子来祭拜时,并没有遇到若风,他们也没向守墓的人打听。 因为这是一对聋哑老夫妻,根本就没有办法打听。 回城后,他们回到租的院子,就见院门开着,进来一看,隔壁房主正帮着喂马。 给了房主谢银送走人后,程怀谦问道:“爹,若这位卖煎饼的大叔帮找到人,古掌柜那里,我们是不是要理论一番?” 七两听到话,他自然没有办法告诉程大为,但是古家收了二百两银子,还推他们父子挡刀,这事儿不能算了。 “等见到你湘姑姑之后再说,古家,唉,是我当时太心急了一些。”程大为也反醒过自己,在王家介绍古掌柜之后,他应该先缓一缓再说。 “他们是地头蛇,咱们却不是过江龙,不一定会在什么地方用上一用。” “那行吧。”程怀谦嘴上是同意了,他道:“就是不知道湘姑姑上哪去了?” …… 若风买过煎饼之后,又给车夫塞了银两,请他带自己在城里买几样东西。 车夫本来就与若风相熟,虽然若风一时失势,但不论郡王爷的小厮,还是郡王妃的嬷嬷,都有找他在路上关照几分。 只是举手之劳,多跑几条街而已,车夫乐得做人情。 马车当时离开后,在城门附近的另一条街就转向东城了,所以程怀谦他们追出城门外,才追不到。 在东城的几个小摊和店铺买了吃食后,若风终于心满意足的出了东城门。 刚才在那家糖果铺子买榴汁儿糖时,是店里的掌柜亲自送的纸包。 若风闭上眼睛笑了,东西送出去了,她可以安心的养伤了。 城东不到二十里,就是王府的庄子,将若风留下后,车夫就打马回城了。 只是他回城时,发现刚才买糖果的店铺,竟然被官府围了起来。 车夫打马快速经过,回到王府交差后,听说有亲戚找。 他出了角门,看到卖煎饼的大叔,笑道:“买煎饼可给过你了的。” “哈哈,有事儿麻烦老哥哥呢。”卖煎饼的大叔把人拉过老远,小声嘀咕一会儿。 车夫收了他塞的银子,把自己知道的事儿给说了,回到府里摸摸怀中的银钱。 心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挣的银子比过去两三个月都多。 第三三三章 跑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三四章 暗中 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易捕头答话,程怀谦使劲咬了一口手里的干粮。 心道八成是关于齐王府的事么,当谁乐意听呀? 尽管正是阳春三月,但是夜晚山里的温度还很冷。 沈笑看着程怀谦在外面啃干粮喝凉水,同情他一秒钟之后,才在空间里烧水煮饭。 希望他过会儿能找个借口,暂时的脱离两人的视线。 可能她的这个意念太强烈了,程怀谦很快吃完干饼。 他看着默默啃干粮的程大为,然后道:“爹,我去放放水。” 说着,他就起来向不远处的暗影走去。 沈笑这边跟上他,发现他还真的是在解腰带。 一个转身离开正堂,沈笑去厨房取热食。 片刻后才出了空间,堵在程怀谦回转的路上,将人带进空间。 “七两,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程怀谦接过她拿的手盆,洗过手脸后问道。 “今天家里不太忙,吃饭早睡得就早。”别看沈笑家日子好过,依然是除非必要,平时挂黑吃饭,入夜早睡不点灯。 她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怀谦火速喝些热汤,陆陆续续讲了经过后道:“七两,大黑受伤了,我赶它一个往东南方向去了,你能在快天亮时试着找找它吗?” 沈笑也挺喜欢大黑的,“我试试看。不过你们现在困在山里,后面的追兵在发现你们一直往东走,有可能会围山。 你是不是应该考虑怎么才能出去?” 程怀谦看着墙上的地图道:“迷路了。” 刚一说完,就听到附近程大为在小声的喊他。 “我去办些事,一会儿再来找你。”沈笑将他送出来之前说了一句此话。 当看到他回到暂时的栖息地,沈笑直接进城找那竿子头儿。 一枚解药扔给他后,又了解了今天城内的动向。 沈笑道:“这么说青州左卫都派游骑帮着王府抓贼了?这宝物是什么宝?” 青州原有都卫和左右卫,然山东首府如今治所在济南,都指使司已移营首府。 右卫改迁天津右卫,拱卫京城。 青州城现如今也只余一个青州左卫,隶属即墨文登登州三营之一的登州营。 “对呀,指挥使的一个小妾,是二公子岳父表兄的堂侄女。”竿子头儿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还是分的清的。“至于宝物,听说是太祖赏赐的。” 沈笑又问:“县衙府衙这回没去追贼?” “府衙倒是派人了,但是县衙多在城里走动。 听说县衙的易捕头今天中午巡街时,被一条疯狗咬伤了,现在回乡下养伤去了。”竿子头儿尽量说的更细些。 沈笑又扔给一锭十两银子,交代道:“最近注意点街上的消息,还有古家人的动向。” 竿子头儿忙接过,连连点头:“小爷放心,小人定然会注意。” 他一抬头,沈笑又没影儿了,摸摸肚子,竿头儿笑了,毒解了呀,那他还管个啥? 这人再来时,随便打发两句头得了。 才刚这么想,就听到沈笑的声音:“好好做事,不然一个月后我不给另一粒解药,你还要再受罪。” 竿头儿都看不到人,扑通跪下道:“小爷饶命,饶命,小的一定尽力。” 磕了半天不见人,他却不知道,沈笑这会儿又找到东城外,在齐王府庄上四处听壁角。 终于听到有人讲今天送来的丫头,又被带走了,怕是凶多吉少。 沈笑思量一番,没有去王府找人,而是按照程怀谦在地图上指的位置,找大黑马去了。 也是幸运,她往东南这一路,遇到了青州左卫的游骑。 这些人抓住了大黑,正在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是回去交差,还是继续找。 沈笑干脆一把迷药下去,脱了这七八人的军衣吊他们在树上。 又把他们的马和大黑马全部收进空间里,然后才又来找程怀谦。 此时程怀谦三人已经不在原地,他们按月亮的方位,判断一下方向后朝东北方走。 这也亏了沈笑给准备的外伤药好,易捕头才能坚持下来。 在他们再一次休息时,沈笑又一次找来程怀谦,她道:“若风应该又被带回王府了。 我在东南沿途,绑了追你们的人,你看要不要说服易捕头往东南方向走。” 程怀谦不仅看到了上好药的大黑,还看到好几匹的马。 他道:“关键是这马你怎么带出来? 那个易捕头打算穿过昌乐去登州。” 沈笑指了指墙上的地图,她道:“翻过山,昌乐往东可没有什么山了,你确定可以走脱。 不如往东南走,重新绕过青州城,直接回京。 如果他信得过你们,最好是你带了东西走,这样我可以直接把你带回京城。” “你该不会让易捕头和我爹在青州城四周绕圈子,由我单独回京吧?”程怀谦仔细看青州的地势。 沈笑颌首,“向北,能够入海的地方,肯定已经有人堵着了。 向南,密州也不是好进的,人家现在一直往东追你们。 即便过了昌乐,别忘了再往东去,还有一条河拦着。 渡口一把守,照样过不去的。” 程怀谦沉思着,沈笑又道:“要不你们绕到驼山,直接躲进青云观里。 对了,你和程大叔应该没有被他们看到样子吧?” “追到我们的人,都杀了。”程怀谦考虑之后道:“送我出去,我找爹商量一下。” 当然,若风的事他此时不会和程大为讲,他们父子一直在一处,他是没有道理知道的。 这一商量,易捕头就道:“可以一试。 不过程小哥儿要是孤身上京,路上恐怕不易。 我想,要是能进城的话,请镖局押一份镖进京,我们分两队进京。” 他先前,是因为一直想跳出围追,没有打算回城。 哪怕知道谢县尊之祖是今上的红人,他也不敢押宝在他身上。 若是这程家小哥儿带了一份完整的证据走,他再请镖局送一份阴文进京,比他自己冒险闯关更合适。 既然议定,他们马上开始转向,后面沈笑一直暗中跟着,又时不时的在前面探路,使他们三个很容易的避开了追堵。 一夜急行,好不容易快到另一座山。 “易老弟,前面那山是哪里?”程大为已经分不清了。 第三三五章 木灵液 天已放亮,远望峭壁山峰,程怀谦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吧,跑了一夜实在太累。” 程大为这边听到易捕头说是磨盘山,又听说这附近有小村落,他和程怀谦道:“念哥儿,你去打些水来。” 这附近有村落也有河水,听说磨盘山还是城外两条河的源头。 “唉。”程怀谦欢喜的答应下来,他还要和七两说一声。 离开他们老远,沈笑才现身,给程怀谦留下些吃的,她才速速离开。 堪堪回到房中,就听到顾道长在院内与沈大伯道:“这丫头估摸着天不亮就到外头练功去了,等她回来后,让她到归藏院来找我吧。” “舅老爷别见怪,七两打小能学拳脚时,就喜欢早早到外头去练拳。”沈大伯并不知道沈笑这一夜是在千里之外渡过的。 沈笑一听不妙,选了个方向用空间遁走,然后又从野地里步行回家。 一进门,沈志就瞄见了她,“你起那么早,爹娘都念叨许久了。” “二哥,是你起的太晚了。”沈笑羞他道,“什么什么苦短,什么什么不早朝。” 沈志扬手作势要教训她,沈笑跑进堂屋告状。 不一会儿,在沈笑去归藏院时,沈志就被管氏叫到房内,问道:“二郎,你成亲时,和亲家说好的,想让二娘晚一些再要孩子,你可得守约定。” 沈志闹了个大红脸,心里腹议妹妹的这一状,嘴上却道:“娘,我晓得,二娘晚些要孩子,对她和孩子都好。” 管氏欣慰的点头,要不是刚才七两在外头笑话二郎,她都没发现二郎最近确实起的晚。 唉,该晚起的非得早起,七两这孩子老不注意,“一会儿,你带着二娘进城,买些大骨头和肉回来,春天时都该补补,才长的好。” 被认为该补补的沈笑,这会儿正听顾道长说话。 “七两,你娘从前给你留的成药,你没有送人吧?” 沈笑不知发生何事,她道:“只给念哥儿带了一些,都是防身的迷药之类。 还有一瓶我娘制成的外伤药,从前大哥用过,十分好用。” “以后,你手里不论有没有,都不能给别人。 等见了念哥儿,和他说一定不要给外人用。”顾道长交代道。“那药里加了一种叫凝露的药液。 相传是女帝所创,早多少年就失传了。 你不懂药理,你娘又不在了,世间难再觅其踪。 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该明白。” 沈笑点头,念哥儿一直放在纳物戒里,给别人比如易捕头用的,不是加了木灵液的。 她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怀谦火速喝些热汤,陆陆续续讲了经过后道:“七两,大黑受伤了,我赶它一个往东南方向去了,你能在快天亮时试着找找它吗?” 沈笑也挺喜欢大黑的,“我试试看。不过你们现在困在山里,后面的追兵在发现你们一直往东走,有可能会围山。 你是不是应该考虑怎么才能出去?” 程怀谦看着墙上的地图道:“迷路了。” 刚一说完,就听到附近程大为在小声的喊他。 “我去办些事,一会儿再来找你。”沈笑将他送出来之前说了一句此话。 当看到他回到暂时的栖息地,沈笑直接进城找那竿子头儿。 一枚解药扔给他后,又了解了今天城内的动向。 沈笑道:“这么说青州左卫都派游骑帮着王府抓贼了?这宝物是什么宝?” 青州原有都卫和左右卫,然山东首府如今治所在济南,都指使司已移营首府。 右卫改迁天津右卫,拱卫京城。 青州城现如今也只余一个青州左卫,隶属即墨文登登州三营之一的登州营。 “对呀,指挥使的一个小妾,是二公子岳父表兄的堂侄女。”竿子头儿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还是分的清的。“至于宝物,听说是太祖赏赐的。” 沈笑又问:“县衙府衙这回没去追贼?” “府衙倒是派人了,但是县衙多在城里走动。 听说县衙的易捕头今天中午巡街时,被一条疯狗咬伤了,现在回乡下养伤去了。”竿子头儿尽量说的更细些。 沈笑又扔给一锭十两银子,交代道:“最近注意点街上的消息,还有古家人的动向。” 竿子头儿忙接过,连连点头:“小爷放心,小人定然会注意。” 他一抬头,沈笑又没影儿了,摸摸肚子,竿头儿笑了,毒解了呀,那他还管个啥? 这人再来时,随便打发两句头得了。 才刚这么想,就听到沈笑的声音:“好好做事,不然一个月后我不给另一粒解药,你还要再受罪。” 竿头儿都看不到人,扑通跪下道:“小爷饶命,饶命,小的一定尽力。” 磕了半天不见人,他却不知道,沈笑这会儿又找到东城外,在齐王府庄上四处听壁角。 终于听到有人讲今天送来的丫头,又被带走了,还没罚一天就有主子来接,够本事的。 沈笑思量一番,没有去王府找人,而是按照程怀谦在地图上指的位置,找大黑马去了。 也是幸运,她往东南这一路,遇到了青州左卫的游骑。 这些人抓住了大黑,正在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是回去交差,还是继续找。 沈笑干脆一把迷药下去,脱了这七八人的军衣吊他们在树上。 又把他们的马和大黑马全部收进空间里,然后才又来找程怀谦。 此时程怀谦三人已经不在原地,他们按月亮的方位,判断一下方向后朝东方走。 这也亏了沈笑给准备的外伤药好,易捕头才能坚持下来。 在他们再一次休息时,沈笑又一次找来程怀谦,她道:“若风应该又被带回王府了。 我在东南沿途,绑了追你们的人,你看要不要说服易捕头往东南方向走。” 程怀谦不仅看到了上好药的大黑,还看到好几匹的马。 他道:“关键是这马你怎么带出来? 那个易捕头打算穿过昌乐去登州。” 沈笑指了指墙上的地图,她道:“翻过山,昌乐往东可没有什么山了,你确定可以走脱。 不如往东南走,重新绕过青州城,直接回京。 如果他信得过你们,最好是你 第三三六章 过水不过 程怀谦也是刚回来不久,他道:“我是趁着天快黑才进城的。 我爹他们没有去驼山,早上你离开不久后,易捕头说那片儿山连山,比较好藏人。 我们在山里找了一处离猎户近的崖洞, 然后就让我先进城探探,你不知道,我是躲在一架马车底下进的城,快累死了。” 沈笑可以想像他的艰辛,她道:“我给你烧水泡泡澡。” “我在院里厨房烧好了,你送我出去洗,帮我做点儿吃的。”程怀谦揉揉肚子道: “我离开时,把所有吃的和碎银都留给爹了。” “程大叔没怀疑吗?你那褡裢的里东西?”沈笑送他出来后,把厨房的热水送空间里的浴桶。 程怀谦试好水之后,“我小心着泥,塞里面多是些肉干,看不出来什么。” “水凉了喊我。”沈笑把一身干净的衣物放下。 先是烧了一大锅热水,给放到浴房门口。 然后到两亩地附近拔了些青菜,想了一下又把早前放到地下室的西红柿取出。 空间的厨房里有现成的腊肉和面条,沈笑快速炒了肉片和青菜,又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 面条直接在开水里煮好,还问道:“念哥儿,面条过水不过?” 程怀谦回道:“不过,你帮我拌好就行。 我马上就好了。”他就想吃点儿热乎的东西。 沈笑这边刚拌好了面,就见他湿着头来进来。“头发擦干。” “你帮我。”程怀谦凑近一盆拌好的面条,赞道:“好香。” 沈笑让他背着灶台坐,找来干布巾给他绞头发,头发绞好时,发现他已经吃了一碗面。 “七两,这西红柿鸡蛋面怪好吃的。 等这茬种出来后,就可以卖了吧?”程怀谦接过沈笑递来的另一碗道。 沈笑自己盛了一碗面汤,“可以了,回头空间里的玉米收了,在这再种一些。” 饭后,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程怀谦道:“希望太子早点康复吧。 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开春周王被今上放回了封地,齐王这边一直不断受责。 还有两个王爷,现在可都在京里。” “舅公说,唐王妃生了一个儿子,说是十分艰显,唐王请了旨,不再到工部也卸了皇庄的差事,只关起门来养孩子。 倒是那位果悟大师,近来总是进宫。”沈笑轻笑道: “京里有太孙,皇帝又是个明君,问题应该不大。” 程怀谦看了一眼沈笑,把纳物戒里的褡裢拿出,“看看里面。” 沈笑掏出一包东西,打开后有两封不具名的信,轻飘飘的。 程怀谦拿了另一本东西给她:“信是封好的,我们就不要打开了,易捕头说是阴书和加密的字符,交给镖局的人送一份。” 沈笑知道阴书阴符在《六韬》里就有讲,是一种加密的信件。 诸有阴事大虑,当用书,不用符。主以书遗将,将以书问主。书皆一合而再离,三发而一知。再离者,分书为三部。三发而一知者,言三人,人操一分,相参而不相知情也。此谓阴书。敌虽圣智,莫之能识。 而《武经总要》里,出现了“字验”的方式。 即事先定下四十种不同的军情,然后用一首含有四十个不同字的诗,写进一封看似普通的信件中,一字对应一军情。 算是最早的一种密码互译了。 她翻开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的全是人名,还有断断续续的钱粮消耗。 沈笑没有看完,合上册子道:“齐王,真的有谋反之心。” “我怀疑,当年晋王府大火,齐王可能也掺了一脚。”程怀谦虽然与晋王府不熟,也不记得那里了,但他生父总是晋王亲子。 “念哥儿,明天你不要在城里露面了。 我们直接进京吧。”沈笑可不放心他再去找镖局。 程怀谦迟疑片刻,道:“七两,你把东西拿走,我只拿一封密信,到济南府找镖局送。” 他不让沈笑劝,道:“虽然我同你进京更安全,但是将来若有人查我的行踪,我不可能自圆其说自己如何进京的。 再者,我想着我们再进一趟王府,试试看能找到人不能。” 沈笑叹息,几天来她用空间太方便了,忽略了很多事,“好吧,你先睡会儿,养好精神我们再去。” “好。” …… 若风被乐安郡王带进地牢,她挨打时的板子,行刑之人迫于郡王的压力,没有打重。 看着是打烂了,内里却是完好无损,养两天就能下地。 扶着一根棍子,若风不敢抬头看地牢里的血腥。 来到一处刑房,乐安郡王让她抬头看。 若风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被吊着。 她尖叫一声跪下:“郡王,奴婢,奴婢害怕……” 乐安郡王只令人泼醒被吊之人,“认识吗?” 若风被小厮拽起了头拉近,仰面对着那人。 被吊那人看到她,惨笑道:“若风姑娘啊,看在我每次都多给你优惠,救救我吧。” 若风摇着头,吓哭了,她抖的说不出话来。 香果斋掌柜一直喃喃道:“救我。” “郡王,”若风挣脱小厮,抱住乐安郡王的腿,一个劲儿的哭着着摇头。 可是掌柜的却看到她手上的动作,知道王府还没有抓住人。 “把她带走。”郡王挥手,待人离开后,他趴近香果斋掌柜耳边,“你看,同为暗子,你在受刑,她却锦衣玉食。 你若老实交代的话,孤王就让人给你治伤。” “郡王,小人都交代了呀,小人在青州城卖了二十年糖果。 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做买卖。”掌柜的嘶哑出声,王府不能确定若风就是暗子。 “哼。”乐安郡王退后一笑,转身离开,“继续用刑。” 房间里传出的惨叫,击在若风心上,她捂住耳朵趴在过道上。 她进来时,小心的看过,没有见到做杂役的粗使婆子。想来,人已经死了。 她知道,香果斋掌柜在这次见过她之后,也会寻机了结。 被带出地牢后,她被关在书房的暗室里。 所以沈笑和程怀谦再探王府时,终于找到了乐安郡王的书房,探了下人房,却是没有见到若风。 两人一商议,小心的找进地牢时,也没有见到若风。 只见到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被裹起运走。 第三三七章 感叹 两人还听到手执血鞭的人道:“他这么不经打吗?才一天一夜。” 另一个人没好气的道:“那是人不是铁。 这下,咱们兄弟怎么和郡王交代?” “不是,他是受刑不过死了的。”执血鞭之人盯紧另一人。 另一人重重的点头,道:“对。只是内奸到底是谁? 郡王爷连去买个糖的若风姑娘都怀疑了。” “不可能是她,她是成公公养大的,要知道成公公一直都是王妃的大总管。 没见郡王爷都不审她带回去了吗?”执血鞭之人放下鞭子,推着另一人离开刑房。 沈笑和程怀谦相互对视,速度离开地牢,“念哥儿,还找么?” 程怀谦左思右想,然后道:“先回京。” 他这一下决定,沈笑又带着他到古家库房收了些利息。 “七两,直接拿走咱们出的银子不更好。” “那都是有数的,但是布匹少了,他们不会怀疑外人,只会想着是内院有人偷梁换柱。”沈笑问他:“用不用找竿子头儿,让他打听一下王府。” “不用了,那人太滑头。”程怀谦把院里的衣物收走几件,余下两件没拿。 他道:“我们现在就走。” “好。”沈笑把这院里,种了一个空间里的一枝桃枝,还埋了一截儿竹子。 她道:“方便我们下次再来。” 然后才带程怀谦出城,空间近距离操作只能走百里,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一处野外。 地图上显示,他们比时在离济南城差不多两百里的官道上。 再次找个地方埋下一截儿枣木,沈笑道: “我们先休息,明天一早你再骑马离开。” “恐怕不行。”程怀谦指着镜面道:“你看,这里有人。和昨天我见到的王府侍卫一样穿着。 而且你看,跟着他们的人,像是土匪。” “还真是重重关锁,怪不得易捕头又折回城东。”沈笑仔细看后感叹一番道:“我们再走一百里。” 可惜,空间罢工了,沈笑翻了个白眼道:“原来,百里距离是一天的总计。” 程怀谦安慰她道:“已经很厉害了。” 结果睡到了第二天醒来,他们走了不到百里后,竟然还有青州左卫在巡守。 “这也太夸张了,再有百里都快到济南府了。 山东都司难不成也和齐王串联了?”沈笑简直是无语。 程怀谦苦笑道:“天快亮了,我们回京吧。 两地交界,明里说是来剿匪的,谁还能怎么着他们。” “只能如此了。”沈笑微微颌首,启动空间后问他:“我想个办法去一趟天津,把你送那里。” “只好如此了。”程怀谦也无奈的很。 …… 沈笑今天偷了个懒,睡到辰正才起。 刚吃完饭,就见苗阿婆来找她。 “阿婆,是舅公找我吗?”沈笑抱起腿边的昌林,周氏接走道:“你去忙,我带他。” 苗阿婆给昌林一个小风车,笑道:“三爷进京了,让我来告诉你,最近别出村。” 沈笑一凛,手指指了指天,就见苗阿婆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她打算借口给天津那边送糖的借口,不能用了。 而顾道长在下午时,和皇帝在陆山长家见了面。 一番动之以情的请求后,顾道长心里清楚,这是先礼,他不表态的话,沈家里里外外怕是会被翻个遍。 况且,送听云子药的事,皇帝也隐讳的说他知道了。 看来,那晚闲云子来找自己,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七两说过,前两年给沈远用过此药,一旦龙隐卫用上手段追问,还是会露馅。 他和皇帝讲,“从前小暖还在时,制出的成药不多,已经在漷县守城时用了几瓶。 而且,凝露并非她提炼的,乃是在保定时,跟着一位游方郎中学制丸药,那郎中给她的瓶底。 家里留下两瓶,她的孩子不知其珍贵,给自家哥哥用去了一瓶。” 顾道长当然是不知道空间之事,但是陆暖和他讲过,是机缘巧合得了女帝留下的药瓶,瓶底的凝露居然还有效。 他从未打探过是在何处所得。 皇帝看了陆山长一眼,又问顾道长:“那另一瓶还有吗?游方郎中还在吗?” “陛下,游方郎中早已过世,是小暖打理的后事,就埋在臣老家的山上。”陆山长是知道侄女和好些人求教医术的。 顾道长紧跟着道:“另一瓶药,家里孩子送给自己的未婚夫婿念哥儿了。 陛下,此药可以追回,但是能否有凝露之效,就不得而知了。” “有没有总要试一下。”皇帝转头和夏公公道:“拟旨,沈善陆暖夫妇忠肝义胆,护城退敌有功,追封沈善从二品中奉大夫,追封陆暖二品诰命夫人。” 陆山长忙跪下道:“陛下三思,当年守城护城不独有小暖夫妇。” 这旨一下,沈家就架在火上了,那时节其他守城的义士也不少,陛下这是关心则乱了。 顾道长暗叹后,也行了一个道礼,“陛下,当务之急是找回药。 拿着药的人如今去了山东,不在京城。” 皇帝点头,让陆山长起身,“那就暂不追封吧,待到沈家今年麦种和玉米种丰收高产了,再行封赏。” 麦子皇庄也种了些沈家的麦种,玉米却是林修尧上过题本。 “念哥儿人现在何处?我派人去取药。”皇帝觉得这名字耳熟。 “在青州城寻亲。”顾道长回道。 皇帝有些蹙眉:“青州?” …… 当天晚上,顾道长就与龙隐卫的人,包括闲云子一起离京。 夜宿沈家村时,顾道长回家见了沈笑,和她一番交代后才回归藏院。 沈笑回房进空间,程怀谦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看来我不用进京了。” “这样也好,只是劳累舅公跑那么远。 他们会走海路,最多五天就能到达。”沈笑和他道:“这其间,你先在家等着。 我三天以后,送你回青州城吧。” “七两,他们会在什么地方靠岸?”程怀谦没听到顾道长讲。 “舅公说要坐天津水师的船,大概会在莱州海仓镇下船。”沈笑猜到他的打算。 她道:“我现在去问问舅公具体在哪?说不定他们会直接在青州的乐安县停靠。” “别去。”程怀谦拽住她。 第三三八章 大笑话 程怀谦从书房找到一份青州府志给沈笑看,他翻到一页指着道:“乐安到青州比菜州到青州近了一倍的距离。” 沈笑心里算了一下,乐安到青州不过二百里,再算一下,“舅公他们明天一早,快马加鞭一天可到天津。 坐水师的船两天就能到达乐安。” 程怀谦颌首,“没错,所以我们去乐安港口等他们。 三天以后不见人,再返回青州去青云观也不迟。” “我们马上回青州城。”沈笑说动就动,一句桃树枝,空间咻的就动了。 可不到一息,空间就停了下来,沈笑和程怀谦盯着地图,他们竟然还在村里。 而且两人分明从镜面上看到了,他们这会儿是在二号地的果园里。 还听到远处沈楷在埋怨沈良,“爹,远哥下午已经喂过鸡鸭了,你还来再喂,不怕撑着它们。” 沈良一个暴粟,“你懂什么,养鸡鸭得用心,给它们换些新水,不用晚上再加。” “你这比他们自家都用心。”沈楷哼哼着将井口的水桶提出来。 沈良看着他把水倒进另一个桶里,将辘辘辘缠好固定住,两人一起盖好井口,他道:“咱家安稳的呆在村里,你文大伯不少帮忙。 这回,你哥带回的文书,也是人家找县城的大舅子帮忙,才能让咱一家入藉那么顺当。” “行吧行吧,俺知道了,你就差一天三顿说了。”沈楷拎着水桶往鸡舍。 沈良笑着跟上,大儿子被带走担惊受怕多日,回来时却带了迁藉的文书,他们一家终于算落叶归根了。 空间里,沈笑和程怀谦瞧见远处的火把移动,她道:“这边种的桃树,大多是从空间剪的枝。” 外面树枝上的嫩叶已经长出不少,也到了花期,有那花谢的树上,叶子更是茂密。 “我记得你也种了几棵枣树的。”程怀谦苦笑不得,他道:“竹子好像没有种,不过你总用里边的竹筒。” 沈笑一摊手,这可真是万万想不到,闹个大笑话,“怎么办?” “找我爹。”程怀谦庆幸不已,他道:“我把你给的护身符,给他戴上了。” 沈笑松了一口气,那护身符说是不用灵力,在人受到超大重击之时,可以自动护体。 他们启动空间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张护身符已经用过了一次。 追击易捕头的人里,也是有高手的,不知怎么的,他们有三个人追踪了崖洞附近。 白天时,这三人发现程大为在打猎,起初只以为他是山里的猎户。 却不想无意中看到他往崖壁攀爬。 这下子,引起三个追踪者的注意了,三人终是发现了程大为进去的崖洞,也看到易捕头。 于是他们首先选用弓箭射击,重箭袭来的那一刻,程大为飞身扑开易捕头。 撞到洞内的两人,没有发现那箭头射到程大为后心时,被一道无形之盾弹开,斜着插入洞中。 反应迅速的程大为和易捕头,滚出了洞囗,连唯一一个褡裢都不要了,急速奔向不远的河岸。 一猛子扎进了湍急的河水之中,想借此摆脱追击。 也是两人选的地方好,加上春汛河水上涨湍急,他们借着浮木倒是暂时摆脱了追兵。 易捕头本来就受了伤,再在河里一泡,竟是发起了高热。 他在清醒之时,让程大为丢下他独自逃命。 程大为哪里会答应,背着他在山里转,东躲西藏之时发现,那几个人没有追到他们。 这不禁让程大为有些怀疑,不过目前他得先找个妥当去处。 青州城外这一片儿的山都不特别高,大约有个一百四五十丈。 山里散落着一些村庄,多是十几二十户的小村子。 及至天黑,程大为找到了一个小村落,他不敢明着进去。 把易捕头放进一处树洞,他摸进村子,找了两套打了重重补丁的衣服,又捡走两双草鞋后,在厨房扒出两个发芽的红薯,又丢下一些碎银离开了。 程怀谦和沈笑找到他时,他已经离开村子老远,刚给自己和易捕头换了衣物。 “七两,你放我出去。”程怀谦心疼啃着烂红薯的程大为。 沈笑斜他一眼道:“你怎么解释出现在此处?” 程怀谦一捶桌子,站进墙边看图,指着他们的位置道:“咱们现在离驼山更远了。 爹他们定然是被人发现了,才跑到这的。” “别急,总有办法的。”沈笑借着不再圆的月亮光,看到程大为在埋衣服。 她想了一下,道:“念哥儿,我们妆扮一下出去。 你在附近守着,我进城去买辆骡车。” “现在?快宵禁了。”程怀谦担心的道:“这么晚了,上哪能买到?” “有地方可以。”沈笑送他出来后,直接进了青州城找竿子头儿。 不到半个时辰,那竿子头儿就把车马送到沈笑指定的客栈。 “念哥儿。”沈笑找到程怀谦,两人在山里打了些柴,装满一车。 “明天天不亮,你装作无意间找到程大叔,把他们送进青州城里。 想来,王府的人不会想到他们又进城了。” “爹不会认出来吗?”程怀谦问道。 沈笑用事实说话,给程怀谦换了行头,那是卧室衣柜里,女帝曾经留下的衣物。 至于面部,有仿真面具,扣到脸上后,经过沈笑描画,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程怀谦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儿,他笑道:“还别说,我弯腰走路,真没有人认出来。” 他的噪音刻意的压低,沈笑听后道:“也亏了你没到变声期,不然还真不好扮。” “有道理。”程怀谦怕顾道长起的太早找人,催沈笑先回村。 他把骡车拴好,假装砍柴惊动程大为。 看着一脸防备的程大为,程怀谦揉眼问道:“后生,你咋在山里睡一夜?” “老伯,我们迷路了。”程大为按下紧张。“你能给说说这是什么地方吗? 哪条路是去云门山的?” “哟,你可问着人了。老头子我要往城里送柴,可以捎你们一路。”程怀谦没有想到爹也打算往青州方向去,他将此地方向一讲,又说了有哪些路可以去青州城。 “老伯有车?不如把车卖与我,我可以多出银子。”程大为哪里敢让人送。 第三三九章 整理 沈笑并不知道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天刚蒙蒙亮时,顾道长就准备出发。 和她道:“把你娘留下的所有制药手扎都整理出来。 今天,就会有人来家里取。” 沈笑不由问道:“谁来取?” 顾道长告诉她道:“今上身边的夏公公。 你不用送我,路上都有人安排。” 沈笑忍不住问道:“舅公,我昨晚找了些书查看,你们要在乐安的港口下船吗?” “七两,这个我也说不准,只希望念哥儿他们在城里好尽快找到。”顾道长回答的很慬慎。 目送舅公离开,沈笑有一种要把剩下的药拿出来的冲动。 还好管氏在旁边抓住她的手道:“七两,早些吃饭,让你哥哥嫂子们都帮你整理。” 发生皇家求药的事,顾道长也不会瞒着沈家人。 沈笑随着管氏回房,管氏按她坐下后,悄声道:“七两,除了迷药,咱们家就没有你娘留的药了。” “伯娘。”沈笑重重的点头,上回用的追踪药,她知道配方,也试制成功了,所以不怕有人追问。 “可惜我娘写的制药方子和手扎,我还没有抄。” “看看今天来的人,许不许咱们留一份吧。”管氏没有什么可惜的,家里暂时没孩子学医。 将来有想学医术的,也只能将来再说。何况弟妹早年说过,她对制药精通,但是诊断救人不太擅长。 结果下午时,她们兄妹在书房整理好册子手扎,来收取的人除了夏公公外,还有陆山长。 “七两,府里你娘留的手记之类,也都整理出来了。 我已经求了上意,等太医们找到药方,所有带走的东西,会给你滕录一份。”陆山长当着夏公公的面说了。 他这一说完,沈大伯夫妻立时意识到,这是弟妹的亲人。 他们不由盯着沈笑看,却听到她拱手道:“多谢陆山长成全。” 陆山长一声长叹,这孩子终归不亲近自己,他和沈家夫妇点头后,率先离开了书房。 回京途中,夏公公笑道:“陆先生,小姑娘是性情中人。” “孩子是好孩子,沈家把她教的很好。”陆山长自然的道。 他却不知,他们离开后,沈远沈志兄弟齐齐围住三郎沈曜,“三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曜被两个哥哥堵在墙角,心道,你们不去问七两,却来堵我,真的是亲兄弟么?“是。” “七两她?”沈志也不知道该如何问。 但是东院的管氏,压根就没问沈笑,而是和她道:“七两,今年清明也没送你去给你姥姥扫墓,你看看什么时间咱们去一趟?” “伯娘,舅公是知道我们买了一批果树种的,他说有空儿了我们再去。 最主要是他知道,我娘的爹在老家,陆山长过了清明也没让他回京。 那天大哥他们去拉树苗,您说不让我跟着时,舅公就说今年暂时不去了。” 沈笑又看向欲言又止的沈大伯,她道:“大伯,陆山长只是陆山长。” 沈大伯摇头,“七两,按你娘留下的信上讲,这位陆山长还是对她不错的。 人家也是你的长辈,看样子知道你却又依你意,咱们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那你让七两咋办?喊他大姥爷?认了他,认不认亲姥爷?”管氏接话,她道: “也不经常见面,咱们知道他是长辈,敬着吧。” “大伯,伯娘,实际上陆家三老爷的儿子,也就是城里张家的外孙,来过咱们村。”沈笑趁机说了出道。 “啥?”沈大伯两口惊讶的很。 沈笑就给他们详细的讲了讲,管氏听完道:“还真是巧了。” “张家最近在卖田。”沈大伯突然说了一句。 这下换沈笑惊讶了,“他家出啥事儿了?” 主要是田地是古人的重要资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卖的。 管氏听过一耳朵,“出啥事儿了不清楚,就听你大姐的婆婆说,张童生卖了不止一块儿地,原先投献他家的地,也都退了。” 沈大伯又道:“最近,卖地的人好像多了,说是大相仪那边,原先定远伯亲戚的地,也要卖。 还专门托人来找我问过。” “大伯,现在可不能买。 等一段时间,要是还有的话,我们找大舅问问再买。”沈笑赶忙说了一句,定远伯一家的判决还未下来,那地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沈大伯笑道:“我知道,没去买,他那一百多亩地多是上等田,没个一千多两买不来。 咱们家可哪有那么多的银子。” 管氏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算了,他爹向来不大操心这些事,不知道自己手里还两千多两银子。 旁边沈笑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收到伯娘的眼色,她也就没说。 “对了七两,天津唐家捎来信儿,要一万斤白砂糖。 这一下子就得买花几百两买红糖。”管氏问起她道: “可是郡主那里,去年拉走的一万斤还没有结帐吧?” “没有。”沈笑想了一下道:“不如让二哥进京看看,要是他们剩下的多,咱调回了一些。” “不妥。”沈大伯刚说两字,就听到院里喊:“表哥表嫂在屋吗?” “在呢。”管氏听出是姬婳在喊人,连忙出来迎一迎。 沈大伯也跟着出来,“婳姐儿,你从京里回来了?” 姬婳把手里买的吃食放下,“回来了,给你们捎了鸭肉和艾窝窝。” “晚上来家吃饭,你想吃啥不?”管氏没有推拒。 “啥都行。”姬婳不挑食,她拿出一张地契道:“我买了一百亩上田,表哥帮我管起来吧。” 沈大伯接过一看,愣了一下道:“你买的是定远伯亲戚在后庄村的地?” 沈笑也凑到跟前看,还真是,“表姑,地没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白纸黑字加上官府的红印,正经的买卖。”姬婳清楚她的意思。 她笑道:“只是我赶了个巧宗,这一百亩上田只出了八百两银子。” “那案子判了?”沈笑觉得表姑有内部消息。 姬婳没有瞒他们,“这地已经被官府抄没了。 定远伯全家流放,家产充公。” 沈笑转向沈大伯和管氏:“我们问问大舅去,那一百多亩地能不能买?” 第三四零章 扛走 “你说的是你们村西南顶头儿的那百多亩地吗?”在沈大伯还没有想好时,姬婳先开口了。 沈笑点头,心下有些预感,她道:“就是那里。” 果然,姬婳下一刻就道:“所有定远伯府抄没的土地,全都卖完了。” 土地永远是最紧俏的,更何况是顺天府的上等良田。 她顿了顿接了道:“我原本问了你们县的地块,听说有和你们村挨着的。 就以最快速度到官府找人,可是也只抢到了一处。” 沈笑失望不已,可沈大伯却摆手道:“这是巧宗儿,没有了也就没有了。 放在往年,咱们连有买上田的念头都没。” 管氏也淡然一笑,然后问道:“那是哪家买的知道吗?别学原来的主家,总是想吞一些邻边的田。 和他家顶头儿的几家,每年都因为界垄斗气。” “就是皇家书院的陶副山长买的。 不过写到你们隔壁七奶奶名下了。”姬婳和他们道:“虽然地没有了,但他家的铺子和宅子也有不少。 还有这回涉事的人,丢官后转卖家产的也不少,别处倒也有田地卖。 连吏部的侍郎这样的高官,也不能幸免。 你们要是想买,我带你们进京去找人。” 管氏看看沈笑爷俩,见他们的兴趣都不大,便道:“暂时不买罢,咱们无权无势的,又不自己开铺子。 买个店铺往外租,多久才能收回本钱。 至于田地,离得太远了也照应不了。” 就只顾道长原先住的笔管胡同,到现在又空着了。 听说房客住的不顺心,退租了。想也知道是有人不甘心买不到房,私下里捣乱来着。 姬婳不置可否,她自己也只在京城买了个小宅子而已,京效的良田没下手,她道:“那后庄村的地,表哥你们多费心了,我上荒地帮忙去了。” 说完她一挥手就离开了,还把个从后院看完小马驹,跑出来的昌林撂到肩上扛走了。 沈笑后脚也追了上去,她得去看看那些果树扎根的怎样。 要是需要补苗,得趁着现在赶快补上。 独留沈大伯和管氏对着地契发呆。 门外的周氏没进来打扰,她要去给鸡鸭拌食。 沈笑这边一路跑到荒地,找到大哥沈远一起看果树时,顺便说了天津那边要糖的事。 “七两,家里还有两千斤白糖,开春后,咱们又打京城买了五千斤红糖没熬。 不如先熬好了,送到唐老板那里后,再从天津买几千斤红糖回来?”沈远暂时不考虑到通州去买。 “还有就是,郡主那边的糖果店,好像白砂糖还有不少。 我赞成你的意见,找朱掌柜调回来些。” “大哥,上回咱们从他家店里买了一千斤红糖,那朱掌柜没问什么吧?”沈笑想想糖果店每月卖一千多斤应该不成问题才对,难道太子中毒还能波及一个店? 沈远回想一下道:“没有问啥。 只是说过年时郡主不在京里,店里的生意没往年好。光是红糖白糖存了近万斤。 还有就是,他说以前合作的店铺,有的铺子转卖了。” 沈笑明白了,往年程宁在京有人情在,今年她不在,加上朝堂因定远伯的事,很是拉下一批人,生意难免受些影响。 她决定道:“那明天咱们调回来三千斤白砂糖,三月之前的帐目,和他结清一下。 但是大伯刚才好像不太愿意。” “那是爹不清楚,我跟他说去。”沈远还是很有把握的。 他们聊完,正一株株检查树苗,就见沈小舟跑来,“远哥,七两,打井的师傅来了。” “还挺快的。”沈笑没有跟过去,她要继续查验。 …… 同一时间,程怀谦已经回到青州城租住的小院儿。 他从早上把骡车和柴卖给程大为之后,就换了一身妆扮,敛息后悄悄的跟在程大为后面。 程大为也是个有成算,先把易捕头塞到柴底下,胡子刮的干干净净。 又在山里找了些东西,把自己脸上涂抹一番。 头发挽成女子样式,加上他从村里“买”来的女装。 一下来成了个壮一些的乡下妇人。 要说从前,一脸胡须的程大为还真是个壮汉。 可自打他负伤从草原归来,先是守孝,后来又再度受伤,人就瘦下来许多。 就是程怀谦都没有想到,他 爹会扮成女人,而且刮去胡子后,远远望去竟然和萧氏有八分相像。 反倒是前两天见到的若风,长的不像萧氏。 这下他总算明白了,爹为什么喜欢留胡子了。 眼看着程大为架车离开山里,程怀谦挠头,他要是跟的太紧了,爹可能会发现。 并且那些在山里搜索的人,也有可能发现他。 仔细考量之后,他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回到昨晚程大为埋衣服的地方。 挖出衣物鞋袜,找了个村子近的地方烧了。 他不知道的是,当易捕头衣物烧尽之时,那三个追踪之人已经快找来了,可突然间他们手上的花蝶没有了气息。 三人气急败坏,一个道:“他们发现了。” “怎么办?”另一个背弓箭的警惕的远望。 为首之人思量后,最后决定,“找,不信他们一夜之间可以离开山里。 出了山,他们的行踪就藏不住了。” “他们换了打扮的?”第一个开口之人又道。 为首之人冷笑,“到各县大路小路,都有人盘查,姓易的难不成会换一张脸?” “老大,和他一起的人是谁,那天的箭我明明射中了的?”背弓箭的已经迷惑一天了。 “可能是什么江湖异士吧。可惜,他们跑的太快,咱们兄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首领可惜的很。 弓箭手忙道:“我看到他有一脸胡子。” 啪一下,另一人拍他肩膀道:“老三,胡子是会刮的。” 刮了胡子的程大为,在走到官道上时,还真遇上盘查的了。 不过他现在男扮女妆进城,又一口地道的青州话,也没人细查他。 可怜走在后面的程怀谦,在路上被官兵查了。 等到他从南城门追进城时,程大为早就进了城了。 并且在第一时间到县衙去找谢知县。 他手里没有武骧卫牌子,拿的是易捕头的。 第三四一章 求助 可是远远的看到县衙附近有人监视,程大为不敢给门房看这个,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听到了念哥儿喊道:“婶子,今天的柴咋送这么晚?” 他猛的转身,正不知该答不答应时,程怀谦已经上来牵住拢头。 还用极低的声音道:“爹,我在城门口看到你了。” 父子两个拉车回去,把个易捕头给抬进房间,程大为才道:“念哥儿,你出城是不是不容易?” “嗯,城门外百里,都有人堵着。”程怀谦道:“爹,我们先在城里住下,我去买些药。” “药铺买外伤药,一定会有人查。”程大为扯住他道。 程怀谦笑道:“买退烧的柴胡,外伤药我身上还有。” 七两给他准备了各式药物,纳物戒里还有好些。 只是没有退烧的成药,他需要去买。 他从外面买回好些吃的用的,给易捕头喂了药之后,程大为道:“我得赶车离开,不然有人看到了,不好解释。” “车子怎么办?” “找个地方放着。”程大为拍拍他道,“别担心,爹很快就回来。” 这个很快很慢,程怀谦在家坐立难安,直到下午才等到程大为空手回来。 “爹,你可回来了。”程怀谦立刻拴上门,“人中间醒过来一次,说了两句又昏了。” 程大为进屋看看人,然后道:“车我在城里卖了才离开。 回来时,看到王府又派人出城了。 一时之间,我们只怕不太好离开。” 程怀谦不敢说王府还把若风关了起来,“爹,我们怕是得换个地方住了,这里不太安全。” “现在还有安全的地方吗?”程大为叹气,“县衙人多眼杂,我们没法进。” “今晚,我去探一探。你这边不安顿好,我也不放心离开。”程怀谦就等着沈笑晚上过来了。 程大为没有反对,现今只有谢知县那里可以求助。 当 可是远远的看到县衙附近有人监视,程大为不敢给门房看这个,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听到了念哥儿喊道:“婶子,今天的柴咋送这么晚?” 他猛的转身,正不知该答不答应时,程怀谦已经上来牵住拢头。 还用极低的声音道:“爹,我在城门口看到你了。” 父子两个拉车回去,把个易捕头给抬进房间,程大为才道:“念哥儿,你出城是不是不容易?” “嗯,城门外百里,都有人堵着。”程怀谦道:“爹,我们先在城里住下,我去买些药。” “药铺买外伤药,一定会有人查。”程大为扯住他道。 程怀谦笑道:“买退烧的柴胡,外伤药我身上还有。” 七两给他准备了各式药物,纳物戒里还有好些。 只是没有退烧的成药,他需要去买。 他从外面买回些吃的用的,给易捕头喂了药之后,程大为道:“我得赶车离开,不然有人看到了,不好解释。” “车子怎么办?” “找个地方放着。”程大为拍拍他道,“别担心,爹很快就回来。” 他们同时离开,程怀谦又把大门锁上了。 稍后才找个没有人的时候,又翻墙回来了。 这个很快很慢,程怀谦在家坐立难安,直到下午才等到程大为空手回来。 “爹,你可回来了。”程怀谦立刻拴上门,“人中间醒过来一次,说了两句又昏了。” 程大为进屋看看人,然后道:“车和剩下的柴我在城里卖了才离开。 回来时,看到王府又派人出城了。 一时之间,我们只怕不太好离开。” 程怀谦不敢说王府还把若风关了起来,“爹,我们怕是得换个地方住了,这里不太安全。” “现在还有安全的地方吗?”程大为叹气,“县衙人多眼杂,我们没法进。” “今晚,我去探一探。你这边不安顿好,我也不放心离开。”程怀谦就等着沈笑晚上过来了。 程大为没有反对,现今只有谢知县那里可以求助。 傍晚,易捕头被喊醒了,得知城里的镖局近期不进京,程怀谦又没有离开。 他不禁暗恨自己受伤,在程大为去熬药时,又听到程怀谦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易捕头,我们必须在晚上离开这里。” 易捕头心下一凛,“那就走。” 程怀谦给他换好衣物,待他喝过药之后,三人找到程怀谦说的废宅住了进去。 然后沈笑找到人时,看到的就是程怀谦在空荡荡的屋里坐着。 可是远远的看到县衙附近有人监视,程大为不敢给门房看这个,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听到了念哥儿喊道:“婶子,今天的柴咋送这么晚?” 他猛的转身,正不知该答不答应时,程怀谦已经上来牵住拢头。 还用极低的声音道:“爹,我在城门口看到你了。” 父子两个拉车回去,把个易捕头给抬进房间,程大为才道:“念哥儿,你出城是不是不容易?” “嗯,城门外百里,都有人堵着。”程怀谦道:“爹,我们先在城里住下,我去买些药。” “药铺买外伤药,一定会有人查。”程大为扯住他道。 程怀谦笑道:“买退烧的柴胡,外伤药我身上还有。” 七两给他准备了各式药物,纳物戒里还有好些。 只是没有退烧的成药,他需要去买。 他从外面买回好些吃的用的,给易捕头喂了药之后,程大为道:“我得赶车离开,不然有人看到了,不好解释。” “车子怎么办?” “找个地方放着。”程大为拍拍他道,“别担心,爹很快就回来。” 这个很快很慢,程怀谦在家坐立难安,直到下午才等到程大为空手回来。 “爹,你可回来了。”程怀谦立刻拴上门,“人中间醒过来一次,说了两句又昏了。” 程大为进屋看看人,然后道:“车我在城里卖了才离开。 回来时,看到王府又派人出城了。 一时之间,我们只怕不太好离开。” 程怀谦不敢说王府还把若风关了起来,“爹,我们怕是得换个地方住了,这里不太安全。” “现在还有安全的地方吗?”程大为叹气,“县衙人多眼杂,我们没法进。” “今晚,我去探一探。你这边不安 第三四二章 拿去用 “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不是撞到程家父子全力相助,易捕头根本就不敢将东西托付出去。 程大为一阵可惜,两人窝在这处废宅时,程怀谦已经被沈笑送到了寿光县。 寿光县距离青州城不到百里之遥,始于汉朝,原属北海郡所辖,后经历代变迁,归入山东布政使司青州府。 寿光城周长三里零三百一十步,高两丈,池深八尺多,共有五个城门,原本是夯土,包砖时间并不长。 沈笑送程怀谦出了空间,看着他进了城门方才离开。 回到家中她,打坐一会儿就起床了,今天家里要熬糖。 大哥和顾阿公还要进京调运一部分白糖,她忙的很。 熬糖的时候,一号地的四个院子的左右大门是不开的。 沈曜和沈志会住到这边来,除了熬糖,还要晚上守夜,当然,做为客居的姬婳很识趣。 知道他们家要对秘法保密,早上起来后,主动要求帮沈远进京买东西。 直至夜幕降临之时,沈远和顾阿公运了一船的糖回来,姬婳反而留在京城未归。 连续拉了几车,才将糖卸到家里,沈笑问道:“大哥,我怎么看着白糖,不止有三千斤呢?” “有四千斤,朱掌柜那里还有一千斤多一点儿。”沈远给她看了帐本,道:“他这批货,基本上都是零卖出去的。 他说,零卖的价格,已经降到了一两五钱一斤。 京里有的店,甚至买一斤送二两,差不多不划一两四钱一斤。” 沈笑看了帐本,又交给二哥三哥看,她道:“你在他们店又买了两千斤上等红砂糖?” 沈远颌首,“嗯,他店里有千多斤上等红砂糖,朱掌柜对外批货五十文一斤,我就买了两千斤。” 他原先打算全买了,后来一想买太多占银子不说,万一放的时间长了,天热容易反潮,决定还是过一段再买吧。 “大哥,朱掌柜不是应该只结四千多斤的帐吗? 他怎么一下子把六千全部结清了。”沈志瞄了一下帐本。 沈曜点了点剩下没卖的一千多斤,“二哥,他这些可是按一两三钱的批货价给我们结算的。” 沈志凑近了细看,“还真是的,大哥,你咋就同意了?” 这也是沈笑不解的地方,朱掌柜一两六钱结算了两千斤,剩下一半按一两五钱,一半按一两三钱结算的。 八千八百两五五分成后,他们家分得四千四百两,大哥又买了红砂糖减去一百两,他们收回四千三百两银子。 “朱掌柜得到消息说,糖价要再降,说是去年琼州糖场一下出了许多糖,使得另外几地糖场存下不少的货。 加上南安的糖场大丰收,为了和琼州糖场打擂台,价格比之更低。 他打算,店里剩下的一千多斤的白糖,一两五钱买一斤送四斤红糖。”沈远也不是听他一家之言,他道: “我和顾阿公四处转过,现在京城的糖,主要有南安,金华,琼州等几个地方的。 其中琼州的白糖,买一斤送二两,也就一两三钱多银子一斤。” “降的可真不少,从前三两多降到二两多,现在又降到一两多。 七两,以后可没有原来那么挣钱了。”沈志唏嘘不已。 “嗯。”沈笑也没有想到,她刚加入制糖不久,价格一路下跌。“就算是零卖一两银子,咱们也还能赚些。” 她想到了别的,“怕是,天津要的这一万斤,我们也要降价了。” 沈志想咬牙,“唐老板没有透个风呀。” “二郎,人家就是等着咱们送货上门,到了天津,我们不降价的话,再运回来,船钱脚钱就搭里了。”沈远有几分庆幸,他道: “也亏了他一下要这么多,咱们才上了心。”开春后一直忙活开荒种地灌溉。 县城二舅铺子里糖卖的少,他们都没太在意。 沈笑沉思着,家里还是以种地为主,对于做生意,还是不专。 没有时刻关注市场变化,一心只想种好田,多收粮食。 “还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不能说人家唐老板有错。”沈曜合上帐,十分平静的道:“谁的消息灵通,谁就更占优势。 何况人家本来就是牙人,做的就是这份买卖。” 沈远跟着点了点头,“七两,原先你承诺每一千斤给他抽十两银。 一次买一万斤,还要给他再让一分利。 你看京城已经这个价了,南方糖商一斤会不会降到七钱的价格?” “有可能,我想在仙游开糖厂,就是想随时把握价格浮动。 以前没有点变化这么大还好一些,现在正是变价厉害的时候,我们总是最后知道消息,太被动了。”沈笑倒不怕它降的更低。 不过是多了一盆黄泥水,本质上白糖和红糖价格不会差太多。 “只是不知道现在唐老板给别人讲的价格。”她又道:“从南到北,走运河要过好些个钞关。 就是走海运,也有市舶司收取出港进港税。 十五税一的钞税,加上运抵之后的力钱,和上下打点,哪怕七钱一斤,到了这儿,一斤最少八百文了。” “没错,一万斤就是八千两银子。 哪怕让给唐老板一分银,还有七千九百二十两。”沈曜已经算好了。 沈志斜他一眼道:“你还没减去咱们的万斤成本,还有人工,船费等。” “呵呵,那也不过才六百多两,有的赚。”沈远笑着拍拍他。 沈志轻哼道:“那万一是五钱银子呢?” 沈曜不由乐道:“那也能挣四千多两。” “二哥,哪怕是一钱银子,咱们一万千也挣三百两。 怎么,你看不上这点钱了?”沈笑开始数银子了。 沈志也帮着数,举了一个银锭,他道:“谁说看不上的。 哪怕只有十两,也比我们种一年地挣的多。” 再说熬糖也不耽误他们在家种田的。 “哈哈哈。”兄弟几个一起大笑起来,然后开始分钱。 沈笑把顾道长和程怀谦分到那份,保管起来。 他们兄妹四人的,交给管氏一半。 看着几个孩子送来的一千四百两银子,管氏拿出二百两道:“上回不是说想在天津买个院子吗?这个拿去用。” 第三四三章 趣事 沈远看看弟弟妹妹,又推回道:“娘,用不了这么多,我和二郎相中一个八十多两的。” “拿着。”管氏不容拒绝,她道:“出门在外,又是去置产,手里宽余些好。” 沈大伯也笑道:“花不完再拿回来就行了。” 沈远只好收起来,“过几天,糖分好了,七两要和我们一起去。” 二三郎没有意见,从头看到尾的周氏谭二娘两人,更不会有意见。 还是沈笑能猜到管氏一些心思,她坐近了道:“伯娘,你是不是有啥要交代的?” 管氏摸着了摸腕上的银镯,这是七两从登州给她买的,这孩子总想着家里人,还给悦娘和两个儿媳,都买了银镯。 又另外给自己挑了金镯和金钗,自己压到箱底,一点儿都舍不得戴。 她笑道:“我是想着,你们文大姑说甘蔗到秋后收,一时半会儿的,七两又不去那边儿。 那咱们现在卖的白糖,还得买红糖熬了送。 既然在天津买了落脚的宅子,不如置一份用具,在那宅里直接制出来卖,也省的来回运送。” “娘,你说的太对了,那谁去那边打呼着?”沈志伸头问道。 沈曜和沈笑同时道:“你去。” 沈远更是道:“你最合适。” 管氏也点头,“你和二娘在那里,等林家的船把咱们定的红糖运来,你们分一部。 平时,在码头转转,遇上合适的也慢慢买些,熬好了备用。 他爹,你觉得呢?” 下面,谭二娘悄悄看了大嫂周氏一眼,发现她并没有不乐意。 而沈志就是喜上楣稍了,虽然两个人熬糖慢一些,但是能和二娘一起,在哪他都高兴。 沈大伯觉得很好,他问孩子们,“是这个理儿。不过,能不能种完了玉米红薯后,他们再去。” 沈笑认为二哥二嫂早点去比较好,可以在港口和码头多收集些消息,不独糖的价格,“大伯,咱们今春套种不了太多春薯和玉米棒子。 多是种在新开的荒地上,去年种的紫云英,有些已经施肥后,请开荒的人压青翻耕过了。 种玉米时,再请他们点播,两天就能种几十亩。” 他们沤好的肥不多,能种五十亩玉米,五十亩红薯。 等沤出更多的农家肥,再种夏红薯也不迟。 这样,荒地的南苜蓿也能长成一茬,按沈笑的意见,最好是只种百多亩,剩下的地先用牧草养着。 此事,还要和家人们再商量商量。 “是呢爹,村里人巴不得多给咱们干几天的活儿。 已经有人问,啥时候给春薯打拢。”沈远几乎见天在荒地,眼看还有最后一点荒要开完了,大伙儿都在可惜他家买的荒地少了。 沈大伯看看管氏,“那就,让二郎两个准备准备?” “嗯。”管氏点头,她交代谭二娘和族学里请假。 沈笑一看二嫂和二哥到隔壁找七太奶去了,赶忙道:“伯娘,我去归藏院接昌林回来。” 小家伙儿近来喜欢跟着顾阿公老两口,和他们学武功。 结果,没有多大会儿,七太奶就杀到家里找沈笑,知道她不在,七太奶气乐了,“伯文家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二娘有事,七两就来族学顶一阵吧。” 管氏只能安抚老人家,表示种完春薯,一定让沈笑去。 七太奶满意的回家了,一直用灵力注意偷听家里动静的沈笑,抱着昌林,悄悄从七太奶家门前跑过。 …… 又到了村里夜深人静时,沈笑再次找到程怀谦。 “念哥儿,你怎么借住在城外庙里了?” 程怀谦一摊手道:“我白天想在城里租辆车或买匹马的,可牛马市上,只有牛,连驴都没有。 车行也只在城里拉人,连城效都不去。” 沈笑无语至极,不乏任意揣测道:“这不会又是齐王府搞得鬼吧? 可是青州城,也不见管这么严。” 程怀谦躺在摇椅上道:“青州好赖是府治,可下面的县城不同。 听说寿光知县是个举人出身,一向行事慬慎。 自收到府衙的牒呈,就约束各车行客栈,万万不可让贼人进到县城为恶。 我在县前街的饭馆吃了饭,听了一肚子这县城的趣事。 也打消了住店的念头。” 空间还在移动中,沈笑也窝进圈椅里道:“都有何趣事?” 管氏摸着了摸腕上的银镯,这是七两从登州给她买的,这孩子总想着家里人,还给悦娘和两个儿媳,都买了银镯。 又另外给自己挑了金镯和金钗,自己压到箱底,一点儿都舍不得戴。 她笑道:“我是想着,你们文大姑说甘蔗到秋后收,一时半会儿的,七两又不去那边儿。 那咱们现在卖的白糖,还得买红糖熬了送。 既然在天津买了落脚的宅子,不如置一份用具,在那宅里直接制出来卖,也省的来回运送。” “娘,你说的太对了,那谁去那边打呼着?”沈志伸头问道。 沈曜和沈笑同时道:“你去。” 沈远更是道:“你最合适。” 管氏也点头,“你和二娘在那里,等林家的船把咱们定的红糖运来,你们分一部。 平时,在码头转转,遇上合适的也慢慢买些,熬好了备用。 他爹,你觉得呢?” 下面,谭二娘悄悄看了大嫂周氏一眼,发现她并没有不乐意。 而沈志就是喜上楣稍了,虽然两个人熬糖慢一些,但是能和二娘一起,在哪他都高兴。 沈大伯觉得很好,他问孩子们,“是这个理儿。不过,能不能种完了玉米红薯后,他们再去。” 沈笑认为二哥二嫂早点去比较好,可以在港口和码头多收集些消息,不独糖的价格,“大伯,咱们今春套种不了太多春薯和玉米棒子。 多是种在新开的荒地上,去年种的紫云英,有些已经施肥后,请开荒的人压青翻耕过了。 种玉米时,再请他们点播,两天就能种几十亩。” 他们沤好的肥不多,能种五十亩玉米,五十亩红薯。 等沤出更多的农家肥,再种夏红薯也不迟。 这样,荒地的南苜蓿也能长成一茬,按沈笑的意见,最好是只种百多亩,剩下的地先用牧草养着。 此事,还要和家人们再商量商量。 第三四四章 夜风 乐安的码头不能和登州相比,这里多是停留的渔船,以及济南或青州府的一些客船。 然而码头附近的茶楼酒馆等等都是不缺的。 晚上虽然不如白天人多热闹,但是夜里停靠的船只也并非没有。 所以码头上的巡检是分班轮守的。 特别是乐安县接到知府的命令后,巡守更加严密,整个码头现在只留了一个出入囗。 白天时还有青州左卫的人,在附近游骑。 巡检此时的除了当地差役,还有保甲。 沈笑和程怀谦刚一迈进码头,就被值守的差役发现。 气死风灯被个甲丁挑过来,拿刀的差役近前一看,两个年少的孩子,他刀收入鞘中,喝令道:“大半夜不在家呆着,跑来这里做甚?” 程怀谦不敢大意,和沈笑同时躬腰,他用寿光方言回道:“俺们出来玩儿,听到这边唱曲儿,就想来看看。” 要说程怀谦这点很也天赋,也是被程大为从小到大练出来的,带他每到一个地方,就学那里的话。 有时在家,还会教程怀谦说边外的北疆话。 他在寿光县城一天,主要也是在和人学当地的话。 差役看他一身粗布短打,旁边的女孩儿又吓得直往男孩儿后面躲,哂笑道:“小小年纪,还会哄女娃娃。” 他们身后,正是一家酒楼,此时也女先儿在唱曲儿念白,洞开的门窗内,传来声声叫好声,夜晚的海风将这声音吹出老远。 “你咋不像我们乐安的口音?”拿风灯的甲丁奇怪的问道,还将灯举近看清楚。 又道:“看着也面生的很。” 差役一凛,“确定是生面孔?” 甲丁连点几个头:“差爷还不知道俺,这城里城外,十里八村的谁还有俺熟。” 他常年混迹码头,凭的就是这认人的本事吃饭。 沈笑虽然没有学过此地的话,但是她咕哝一声表哥,是模仿不远处喝曲女子的声调。 她在程怀谦身后躲的更狠,而程怀谦也一副被吓到的表情,用寿光话道:“俺来姨家走亲。” “路引呢?”差役斜睨二人之时,有人在不远处喊一声:“咋了?” 这差役回了一句:“没咋。” 程怀谦暗骂,谁半夜三更路引带身上跑,面上却似为难,都有些哭腔,“在,在家。” 差役上下打量着他,手指在身前捻着,程怀谦从怀里摸了半天,才摸出十几个铜板递上。 “赶紧回去吧。”差役握住铜钱,顺手收进怀里,心道穷鬼。 程怀谦吓的,抓住沈笑的手就跑。 两人找了个隐影地方进了空间里,沈笑吐了口气,“码头管的还挺严实。 你明天怎么办?离这最近的小镇不大,去那里吗?” 程怀谦想了一下,“明早我换妆,在附近租条小渔船。” “舅公可能从这里下船吗?”沈笑不确定了。 …… 顾道长和闲云子在仓房下棋,两人杀完一盘后,两个龙隐卫之一才开口道:“两位道长,这条船平常是不去乐安的。 所以明天下午,我们会放下一条渔船进港。” 举着黑子的闲云子道:“你们安排吧,我们下船后需要尽快去青州。” “我们会进城准备好马匹的。”另一个龙隐卫道。 然后两人就一如往常的不开口,坐在那里如同雕像。 若是普通人,可能会感觉不到两人的存在。 奈何顾道长和闲云子都是高手,很难忽略他们。 又下了一盘后,顾道长收起道:“早睡早起身体好。” 两个龙隐卫很识趣的离开仓库,回到隔壁。 而闲云子则留下道:“我们到了青州,先回青云观,由他们去找谢学士之孙。” “但愿念哥儿在城里吧。”顾道长一叹。 程怀谦当然不在青州城里,次日他找渔民私下租船出海,沈笑则是尽速返回了家中。 今天,家里要在荒地种玉米种子了,除了苗阿婆在东院看昌林,其他人全部都下地点播了。 沈笑不用教自家人怎么点种,但是需要给其他村民讲。 还有林修尧亲自带了官田的人,来学习种植。 村里人都换了她家一亩或两三亩的种子,除了在荒地帮工的,还有好些人来围观。 毕竟这一二天的,想种春玉米的都可以下手了,就是种夏玉米,现在来学也方便。 看着不是什么技术活儿,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好。 比如有的人,一个坑穴下去,挖的太深了,这会使种子不好发芽。 而有的人,却是种着种着,株距缩小了。 沈笑和三个哥哥,满场的教授指挥,跑的一身汗。 有些确实点种不得当的,马上挖出种子换人种,这种地不能马虎,不然耽误一季的收成。 林修尧看着九叔九婶一起在前面点种,他向沈笑招招手,等人到了之后,他问道:“七两,用犁具开沟更快一些吧?” 沈笑自然是知道的,她用手扇着风,“头回在生地下种,用犁具开沟深浅不太好掌握。 再说,别人家种的时候,不一定都能有牲口用。 人工点种的话,也更有利于发芽间苗。” 如今不是未来,没有机械化的种植,采用牛拉犁的方式,不比人工种的更好。 林修尧颌首,“希望今年你们这里大丰收。 去年我老家庄子的玉米粒,没有你家的粒大粒多。” 沈笑很认真的回道:“县尊,这是外来的种子,需要慢慢的在当地驯化,没个几十年的优化,不容易完全适应。 你看那广西,都种了五六十年了,产量才逐渐稳定。” 没有化肥农药和杂交种子,想和红薯那样高产,几乎不可能。 “七两,你这片生地今年至关重要,我会派人时常来的。”林修尧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道: “我们大周还有许多荒地,山丘,要是你这能每亩产二百多斤。 这玉米将来就能在更多的地方种植。” 沈笑不敢保证,“每个地方都不一样,虽然玉米抗旱,但也不是所有种下的都能收二百多斤。 我们家不仅施肥养地,附近水源足,今年还会再开口几口井。 那,你看那边师傅们已经开始打井了。” 林修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打井师傅正满身泥的忙活。 第三四五章 一跃 人工点播玉米种子,还是很快的,到了下午时,很多人都已经熟练掌握方法。 最慢的一天下来种了半亩,地里有上百号人,所以这五十亩地,当天下午就种完了。 喜得沈大伯傍晚的喝一碗棒子面粥。 他道:“七两,明天在麦地套种你就别管了。 请老顾叔送你和你三哥去霍家,咱们承许了上门教的。” 他又转向老顾头,“顾叔,麻烦你费心了。” “麻烦啥?自家人还用客套?”老顾头笑着应下,“放下,保证糖装船去天津时,把两个孩子带回来。” 沈笑没有意见,“大伯,荒地的鸡舍得快些盖起来。 最好用青砖,一下子许多年不用修。” “太张扬了。”沈大伯不愿意了,“七两,人还住不到青砖房,给些鸡鸭盖那么好可不行。” 管氏看了丈夫一眼,和沈笑道:“土房有土房的好处,还不费钱。” 沈笑转圈儿一看,满桌十多人没有人支持她的,只好做罢。 她此时还不知道,程怀谦运气特别好,在海上遇到了同样坐渔船的顾道长他们。 那会儿太阳快要落下,船家催道:“小兄弟,俺这船小,不敢夜里在海上飘着,咱们快回去吧。” 程怀谦盯着天津方向,问道:“从天津来的船,去莱州一定会经过这里吗?” “会的。”船家指向远处的三桅船,“那船就是运货到登菜的。” 程怀谦看了一会儿,发现不断有渔船返航,当下道:“回去吧。” 哪知,他们才改换航向,后面就有好条渔船跟上。 程怀谦好奇的一看,似乎看到了顾道长,他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的运转灵力到眼部,定睛一看,还真是。 “船家,停船,不对,去找那条船。” 他这忽然的指挥,让人船家都懵了。 好在他又说了一句,“我再多给你五两银子。” 船家一听,立刻又转了方向,这小兄弟真大方,接他一个人的活儿,顶自家打渔一个月。 他兄弟收过银子咬了咬,笑了。 两只船越来越近时,程怀谦在船上挥动双臂大喊:“舅公……” 顾道长几人何等敏锐,早在有一艘小渔船转向时,他们就戒备起来。 现下听到有人大喊,又在余晖之下看到仔细端详,两船距离一靠近,顾道长和闲云子同时道:“念哥儿?” 声音对,但是人不对呀。 扮成船夫的龙隐卫,迅速靠近那船,只见程怀谦举起手腕,让顾道长看到弩,然后才从船头一跃飞起,跳上这船。 “念哥儿,你怎么?”顾道长大感意外。 程怀谦解下包袱,转头和他那船的船主道,“船家,你自己回去吧,我们交易完成了。” 船家欣喜应下,掉转方向以最快速度返航。 这边,程怀谦和顾道长说:“舅公,我必须尽快回京。” “真的是念哥儿。”闲云子先是问:“七两给你的外伤药还在吗?” “在。”程怀谦看到两个船夫眼中精光闪过。 闲云子忍不住有了笑容,但他没有开口要。 他和顾道长道:“舅公,能单独说话吗?” “船上都是自己人。”顾道长没有瞒他,“你爹呢?” 程怀谦心里知道另外三个是皇帝的人,但他得装不知道,他道:“出了些事,我爹留在了青州城。我去不济南府,好不容易才来了这边。 还有就是,齐王府失窃抓贼,整府都有巡查。 包括现在的乐安码头,所以舅公,我们最好直接离开。” 这话一听就不对,顾道长和闲云子对视,当即决定船不去乐安,向着滨州方向而去。 他们的渔船,是追不上水师大船的。 还好选的两个龙隐卫也经受过水师训练,在乐安一处小渔村靠了岸,准备天亮后再出发。 沈笑来到时,程怀谦正与顾道长单独谈话。 “念哥儿,到了滨州地界,我们就骑马回去。”顾道长认为海上不如陆地安稳。 程怀谦是怎么样都行,他找了个机会离开众人一会儿,和沈笑交换了意见之后,各自回去。 在沈笑到大兴和霍老大爷开始点播玉米时,程怀谦一行已经到达了滨州一处渔村。 他们从最近的镇上买了马, 那会儿太阳快要落下,船家催道:“小兄弟,俺这船小,不敢夜里在海上飘着,咱们快回去吧。” 程怀谦盯着天津方向,问道:“从天津来的船,去莱州一定会经过这里吗?” “会的。”船家指向远处的三桅船,“那船就是运货到登菜的。” 程怀谦看了一会儿,发现不断有渔船返航,当下道:“回去吧。” 哪知,他们才改换航向,后面就有好条渔船跟上。 程怀谦好奇的一看,似乎看到了顾道长,他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的运转灵力到眼部,定睛一看,还真是。 “船家,停船,不对,去找那条船。” 他这忽然的指挥,让人船家都懵了。 好在他又说了一句,“我再多给你五两银子。” 船家一听,立刻又转了方向,这小兄弟真大方,接他一个人的活儿,顶自家打渔一个月。 他兄弟收过银子咬了咬,笑了。 两只船越来越近时,程怀谦在船上挥动双臂大喊:“舅公……” 顾道长几人何等敏锐,早在有一艘小渔船转向时,他们就戒备起来。 现下听到有人大喊,又在余晖之下看到仔细端详,两船距离一靠近,顾道长和闲云子同时道:“念哥儿?” 声音对,但是人不对呀。 扮成船夫的龙隐卫,迅速靠近那船,只见程怀谦举起手腕,让顾道长看到弩,然后才从船头一跃飞起,跳上这船。 “念哥儿,你怎么?”顾道长大感意外。 程怀谦解下包袱,转头和他那船的船主道,“船家,你自己回去吧,我们交易完成了。” 船家欣喜应下,掉转方向以最快速度返航。 这边,程怀谦和顾道长说:“舅公,我必须尽快回京。” “真的是念哥儿。”闲云子先是问:“七两给你的外伤药还在吗?” “在。”程怀谦看到两个船夫眼中精光闪过。 闲云子忍不住有了笑容,但他没有开口要。 他和顾道长道:“舅公,能” 第三四六章 大一进 沈笑兄妹几人,如今住在了他们在天津的新宅子,大一进的院子,正房三房间,东西厢房各两间。 倒座正好是厨房和柴房,后面还有丈多许的地方,可以养牲口种些小菜。 房子里的家具之类,房主全都作价给了他们,省的再买了。 比二道街朱老板家的院子,自然小上许多,但却是比那位做牙人的唐老板家大一倍。 这条街名为一道街,住户不少,多是以前的军户,甲长为人也和气。 沈笑他们就是相中了这里与东大街垂直,方便进出东城门的处置。 加上院里有水井,还有税钱和中人及总甲邻人的中见钱,总共花了不到八十两银子。 买好房子后,他们就把船上的货运来了,还把一应被褥和熬糖的家伙事儿也搬来了。 沈远三兄弟忙完这些,就上外面打听消息去了。 这一回,不仅谭二娘了来了,周氏也一起来了。 她们两个到杂货铺买了些碗筷,油盐之类,至于菜和米面,都是从家里带的。 还有鸡鸭肉菜蛋之类的,管氏也帮着备好,这些可不是让他们自己全吃的,而是准备做简单的流水席,招待这条街上的邻居的。 正帮着两个嫂子在后院种菜的沈笑,被进门的两个哥哥叫回前院。 沈志不顾茶水已凉,咕咚咕咚一碗喝完,他道:“七两,白糖价格降的可真不少。” 沈笑慢条斯理的道:“二哥,不着急,再低它现在也一下降不到红糖价。 三哥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沈远在一边开囗道:“二郎,都说不要急,来之前咱们就预料过了。” 他看向沈笑道:“问了好多地方才问到,如今码头沿岸的南方糖店里,明面上走货一千斤是一两,私下里走货五千斤是八钱。 他们一次出一万斤的货是多少,具体还没定论,不过六钱往上是有的。 可就是比年的低,好多店里也不进,都想把去年进的清底,再等进价低一些呢。 至于你三哥,也是赶巧儿了,我们回来时遇到了朱童生,说是来接朱老板的船。 三郎就留下,和朱童生一起去了茶楼。” “朱老板回来了呀?”沈笑明白了,三哥打听南边的实价。 “大哥,七两,我看咱们得等三郎回来,明天再去找唐老板。 一万斤肯定还要更低,但是低到什么程度,我们得有个底。”沈志也是猜到了沈曜的打算。 他有些可惜的道:“文大姑家里不做这个生意,不然咱们也能早点知道实情。 还有长生观那边,好像自去年回信之后,也没有再给舅公来信。” 沈笑点头,“长生观主要做红糖的,现在红糖价格不动。 不对,红糖也应该降一降吧? 上等红糖零卖价格是多少?” “五十八文一斤。”沈远笑道:“整个城里好像商量好的,都一个价,特别是白糖,每家零买都是一两五钱一斤,比京城还贵点儿。” 京里红糖现在基本上调到五十六文一斤了,白糖名义上一两五钱,却是有赠送的。 沈笑叹道:“吃的起的不在乎,平常小店里也存不了什货,都是那些大店铺控制着价儿。” 她心里估算了一下,道:“一万斤白糖出货,估计在南方最便宜的会是五钱,到了咱们这儿,最低也得五钱六分八分一斤。 上等的价格应该会再高一点。” 沈志吹了一口气,道:“比去年冬天少一半。 你们说,那些往别国卖糖的,今年进的便宜这么的,到外面还是去年的卖价,得多赚多少?” “呵,二哥,再多他们也只能赚这一回,下一批会有更多人往别国卖糖,价格自然会降的。”沈笑羡慕不来人家,那航线路线和关系,还有海运陆运的风险,不是他们家能承担的起的。 兄妹三个正说着话,就有人敲门,沈志出来一开大门:“唐老板?” 唐老板拱手道:“恭喜二爷喜迁新居。”他手上还带了两封点心。 “快快请进。”沈志将人迎进来。 正房里的沈远和沈笑,也忙出屋。 双方宾主就坐,沈笑去厨房沏了热茶送来。 唐老板笑道:“以后,咱们离的也近了些,立业坊与这边不远,方便走动了。” “唐老板说的是,我们今天刚刚搬来,正打算明天上门邀请您,和邻居们晚上来吃个流水席。”沈远很是客气的说。 还是坊里的总甲建议晚上请的,因为街坊们做什么的都有,白天不一定都回来吃饭,晚上这顿肯定都回来的。 “哈哈,那我收到了,明天一定来。”唐老板也爽快的应下,然后又道:“这回的主家催的紧,不知道咱们糖备齐了没?” 沈笑接过道:“备齐了的,只是糖价和原来不一样了,不知道唐老板给对方报的什么价?” 唐老板很有诚意,他道:“比其他糖店五千斤出货低,报了七钱一斤。 但是对方张口要了一万斤,希望价格再低一些,差不多六钱二分。 我当时并不太清楚南方又降了没有,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南方糖价如今零卖一两银子一斤。” 他拱了一下手道:“这个价格,不知你们能走吗?” “唐老板,六钱二分太低了。”沈志开口道,“您也是知道的,我们买来的糖,光是来回的力钱车马费,都不是个小数。” 今天他和大哥扮作三郎的随从,一路探过好几个店,虽然一万斤的价还没有人吐口最低,但是推算一下,大概会有六钱五。 “您看,我们六钱四给他们怎样?” “这……”对方也许了唐老板好处的,“从前一斤一两一钱二分时,沈小娘子说一次万斤可以给让一分的。 现在不知可以给某让出多少?” 沈远给沈笑打个眼色,沈笑略一沉吟就道:“不如这样,烦您再跑一趟,与对方再议一议。 我们这边在糖价不低于五钱时,给您的抽成不变,还让您一分。” 唐老板没有想到他们还愿意,喜道:“好,我再跑一跑。” 送走这位牙人,沈远就道:“二郎,咱们先上各家请人,一会儿再去买些东西。 七两,你在家帮你嫂子们择择菜。” 第三四七章 猜的 沈曜快天黑时回来了,他急匆匆的进屋,接过沈笑给的热水,洗手之后道:“朱老板带回来三千斤白糖,还有小海爹给文大姑的信。 糖是小海爹陪他在南安买的,说一斤五钱银的上等糖。” 沈志不解:“那他怎么不多进一些?” “他回来时走的运河,钞关船料的税加上,五钱八分一斤了。”沈曜说道: “他主要买卖的是生丝和湖绸,糖和茶叶都是配货的。 还有,他提醒说,南安又有一家糖场会制白砂糖了。” 周氏催着道:“先吃饭,不然凉了还得热。” 她和谭二娘迅速摆饭,沈笑帮着大家盛饭。 盛好坐下道:“看来我们这回可能借不了他的东风,往草原出一次货了。 咱们家没有人手可用了。” 沈远做为大哥,很能安抚人,他和周氏分了一块馍,然后道:“不急,咱们家里这摊儿还扯不清呢,外头的生意那么多,不是非得都要做。” “要不,他出发前咱们找他,请他捎去两千斤,我们给他抽成也行呀。”沈志不想错过,“要不找表哥去也可以。” “不行。”沈远直接给否了,“那是塞外,咱们自己还没趟过,怎么能让表哥去?” 沈笑颌首,“三哥,朱老板有提上回说卖糖的事么?” “没有。”沈曜仔细回想一下,道:“我感觉,他们家可能是出海,而不是去北疆。” 那就没有办法了,早早吃完饭,大家洗洗就睡下了。 沈笑用空间遁行,找到了住在京城柿子胡同的程怀谦。 “念哥儿,你这边怎么样了?还不能回家吗?” “暂时不能,舅公说已经派人去青州找我爹他们了,让我在京里等着。”程怀谦这几天呆的烦了。 “对了,太子的病情好像好转很多。” “舅公说的?”沈笑顺口一问,她其实不关心这个。 程怀谦:“那倒不是,是我见闲云道长很轻松,自己猜的。” 两人在两亩地套种好玉米,沈笑就离开了。 次日一大早,唐老板就寻来,“他们想六钱三分。” 沈笑也不纠结这一分银,不过姿态总要摆一摆,于是又请唐老板等未初再来。 她和兄嫂们煮肉炖汤,准备了炖羊肉,大肉丸子,肥鸭汤,鸡丁炒花生,豆腐卷,凉拌小黄花和好几锅的二合面饼。 白面加玉米的,黑面加白面的,玉米面加黑面的。 一通准备后,又向邻居们借了桌凳。 唐老板再次来时,几个炖肉已经差不多了。 这回,沈笑很干脆的同意六钱三分一斤,当天下午,他们就银货两讫了。 一下赚了两百两,又从买家那得了几十两,喜的唐老板晚上带家人来吃席时,又送了一份礼。 朱家父子也拿了礼来,沈笑和嫂子们也忙不开。 街坊们都是热心的,女人们多上前搭把手。 别看都在城里住,但能有机会吃到满当当肉菜的人家并不多。 沈家这顿饭,一下拉近了街坊们的距离。 还有人稀罕的问道:那白黄二合面是什么做的。 周氏给讲了叫玉米,还每家送了一捧棒子面,告诉他们可以做糊糊,和高梁差不多的价儿。 有那喜欢的,第二天一大早做了吃,感觉省柴又不贵,就找谭二娘想买点儿。 这时候,沈笑他们已经从码头回京,搭得朱家的顺风船。 想着家里还有,谭二娘就卖几斤,结果中午时,好几家来买的。 看着空面袋,沈志说:“咱磨些棒子面来卖,咋样?” “不行。”沈远直接给否了,“那是塞外,咱们自己还没趟过,怎么能让表哥去?” 沈笑颌首,“三哥,朱老板有提上回说卖糖的事么?” “没有。”沈曜仔细回想一下,道:“我感觉,他们家可能是出海,而不是去北疆。” 那就没有办法了,早早吃完饭,大家洗洗就睡下了。 沈笑用空间遁行,找到了住在京城柿子胡同的程怀谦。 “念哥儿,你这边怎么样了?还不能回家吗?” “暂时不能,舅公说已经派人去青州找我爹他们了,让我在京里等着。”程怀谦这几天呆的烦了。 “对了,太子的病情好像好转很多。” “舅公说的?”沈笑顺口一问,她其实不关心这个。 程怀谦:“那倒不是,是我见闲云道长很轻松,自己猜的。” 沈曜快天黑时回来了,他急匆匆的进屋,接过沈笑给的热水,洗手之后道:“朱老板带回来三千斤白糖,还有小海爹给文大姑的信。 糖是小海爹陪他在南安买的,说一斤五钱银的上等糖。” 沈志不解:“那他怎么不多进一些?” “他回来时走的运河,钞关船料的税加上,五钱八分一斤了。”沈曜说道: “他主要买卖的是生丝和湖绸,糖和茶叶都是配货的。 还有,他提醒说,南安又有一家糖场会制白砂糖了。” 周氏催着道:“先吃饭,不然凉了还得热。” 她和谭二娘迅速摆饭,沈笑帮着大家盛饭。 盛好坐下道:“看来我们这回可能借不了他的东风,往草原出一次货了。 咱们家没有人手可用了。” 沈远做为大哥,很能安抚人,他和周氏分了一块馍,然后道:“不急,咱们家里这摊儿还扯不清呢,外头的生意那么多,不是非得都要做。” “要不,他出发前咱们找他,请他捎去两千斤,我们给他抽成也行呀。”沈志不想错过,“要不找表哥去也可以。” “不行。”沈远直接给否了,“那是塞外,咱们自己还没趟过,怎么能让表哥去?” 沈笑颌首,“三哥,朱老板有提上回说卖糖的事么?” “没有。”沈曜仔细回想一下,道:“我感觉,他们家可能是出海,而不是去北疆。” 那就没有办法了,早早吃完饭,大家洗洗就睡下了。 沈笑用空间遁行,找到了住在京城柿子胡同的程怀谦。 “念哥儿,你这边怎么样了?还不能回家吗?” “暂时不能,舅公说已经派人去青州找我爹他们了,让我在京里等着。”程怀谦这几天呆的烦了。 “对了,太子的病情好像好转很多。” “舅公说的?”沈笑顺口 第三四八章 真的 报歉,明天替换内容 虽然乐安郡王近来不如齐王的意,但是他的劝说还是起了点儿作用。 谢知县被关押到了王府地牢之中,巧的是他隔壁就是被关的若风。 “谢县尊,您怎么也被?”若风看着被绑着经过牢门的谢知县,内心惊疑不定。 她拖着伤腿,爬向立柱前,已经有些扭曲的双手,抓紧柱子。 谢知县扫过她,还未答话就被拖走了。 待看守的人离开,若风敲击墙壁,谢知县也敲了一下回应,他道:“齐王反了。” “什么,他可是王爷啊。”若风虽然传出了暗信,但她传的只是一处取东西的地点,以及好几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暗语。 那位香果斋掌柜接她信后,找到了东西取走。 她虽然隐约知道齐王爷不妥当,但她只负责传递内院的消息。 进府多年,至今也就传过三次消息而已。 谢知县冷笑:“王爷?呵,抢夺邻近州县马匹粮食,不顾百姓死活的王爷?” 许久听不到声音,谢知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奴婢是王府的丫头。”若风好多念头闪过。 “你……”谢知县刚要再问,就有脚步声传来。 下一刻,就有人带走了若风,不一会儿,谢知县就听到女子的惨叫声。 他大怒:“你们这是做甚?对一个女子用大刑。” 可惜,他自己都是阶下之囚了,说话不管用。 但是有人说话管用,乐安郡王亲自进来,叫停了刑讯的人,他道:“问了这些天,你们可有问出什么来? 当日进香果斋的人,你们都是这么问的?” 刑讯之人低垂脑袋,他们也是受了二公子的令,要对若风严加审问。 乐安郡王扫他们一眼,又道:“王爷已经同意,把若风交由孤处置,你们退下吧。” 待两人离开,他走近一身血的若风身前,低声道:“若风,我需要你给我向京里传些消息。” …… 天津城内,一天之间街上大小粮店价格上涨。 本来去年好不容易降到四百多文一石的大米,一下又涨回了五百文。 这时候,糖啊果啊什么的,都不会有人买的。 沈笑兄妹将没有熬的红糖收起,还在脱色的糖就让它继续。 沈远和他们道:“一会儿,你们都回家,这里由我守着。” “大哥,我留下,你们都回去。”沈志不听。 两人不一会儿就争了起来,结果程怀谦和沈曜一人拎着一升米回来,道:“现在,城里不准进出。 我们找了人,说是运河和海上正在过京营的兵。” 沈笑觉得不对,皇帝早有准备的,那河南都卫和江南都卫都可以调,秦世子当初已经带了些京营,怎么现在还调? “不应该呀。”她看向程怀谦。 “是辽东有异动。”程怀谦本来也不知道的,但是他在城里遇到了派往辽东的罗二。 沈曜一捶桌子,“齐王可真是行,恐怕现在不止辽东,连北疆都有异动。” 沈笑一凛,就听到程怀谦说:“无耻。” …… 猜测齐王谋反与边疆异动有关的人,大有人在。 皇帝与众臣议事调派之后,永靖侯提到:“陛下,京营出调后,需要补充防守。” 户部尚书反对:“候爷,从其他地方调兵,粮草开支过大。” “可以招新兵急训。”又一位武将道。 还是户部尚书反对,“青州一乱,附近几地今年的夏收势必受影响,招慕新兵急训,那京城,北直隶的壮劳力就会缺失,耽误夏收怎么办?” “那京城防卫就空着?” “谁说空了,不是各府有守备营吗?” 你一句我一句,不一会儿群臣又开始吵了。 看着大臣们都脸对脸顶到一处要干架的趋势,宣德帝一点儿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吵吧,吵吧,只要你们有精力。 正在大臣们吵的不可开交时,太子太孙一起来了。 夏公公适时高喊:“太子到。” 众人猛的停下,参加小朝会的都是重臣,自然有自己的渠道,知道太子前段时间身体有异。 如今看到太子好好的进来,虽然比以前瘦好多,但是精神尚可。 太子给皇帝行礼,然后道:“陛下,儿刚从京营回来,营中留下的都是些老弱,京城防务还需慎重。” 文臣武将们都心下一怔,看来陛下是支持招慕新营了。 果然,皇帝只沉吟片刻,就道:“诸位以为,招多少合适?招多大年龄的合适?” …… 不出一天,皇城张榜京营招兵,一个士兵月食银一两五钱。限制,年龄十五至十八。 榜一出,报名的人 杨柳青水铸造了古镇的筋骨与灵肉。明永乐十三年,京杭大运河贯通,杨柳青漕运兴起,成为北方商业重镇。明嘉靖至清康熙、乾隆年间,得漕运之利,商贸业鼎盛繁荣,杨柳垂驿、蘼芜绕船、商贾云集、舟楫林立、帆影重重,是沟通南北货物流通的集散地,被誉为北国江南、沽上扬州。名流学士也慕名而来,留下了大量诗文。明代江南才子吴承恩流连杨柳青美景,其传世名篇“村旗夸酒莲花白,津鼓开帆杨柳青。壮岁惊心频客路,故乡回首几长亭。春深水暖嘉鱼味,海近风多健鹤翎。谁向高楼横玉笛,落梅愁觉醉中听”,极尽古镇之美,传唱至今 明清两代每三年在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于乡试的第二年举行(乡试也是每三年举行一次,即每逢子卯午酉年举行,为会试前一级考试)[2],即丑、辰、未、戌年春季,由礼部主持,皇帝任命正、副总裁,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又称「礼闱」、「春闱」,考三场,每场三日。 鱼梁码头4天到杭州 当时的徽商中,流行“路程歌”,将经商途经的地名编成口诀,以便外出行商者记忆。比如这首《水路捷要歌》: 首自鱼梁坝,百里至街口。 八十淳安县,茶园六十走。 九十严州府,桐庐八十守。 八五富阳县,九四垅江口。 徽州至杭州,水路六 古代人骑马行路,快马一天走大约96公里左右。 以隋唐时期为例,唐代的官邮交通线以京城长安为中心,向四方辐射,直达边境地区,大致30里设一驿站 第三四九章 合适 三皇子封王唐王 齐王 子乐安郡王 乡试子卯午酉 会试丑辰 大兴东 宛平西 京县 县试二月十五日,5场 隔一天考 府试四月十五日,3场 隔一天考 二十一放榜 提堂放派九百人 顺天府府试,院试在贡院 京城60多平方公里,百万人口,二环 东西十多里,南北20多里 外城 东西16里,南北8里 外城南北28里 一平方公里1500亩 60x1500--90000亩 9万×667÷(20里x5百米) =6千米÷5百米=12里 从安定门南东直门北到昌平需一个半时辰 2月运河飘冰民运不通官船南下 贡漕官民顺序,破冰船固铸铁。 阳历11月底,农10月20上冻 冬运河北上顺水,南下逆水,船一小时30里 冷从11月24日从苏州船一千里到济宁12月初10日,16天 12月十一到二十七济宁到通州马车1200里,日行八十里开外,16天北上顺水南下逆水冬 民船2月时间,官船不税快 通码头至城东朝阳门40里,早门5点出发到巳正10点计5小时 半日时间到京城 东南侧崇文门税门,河北涿州的酒 仁寿坊离皇城近,弘治多住圈半圈外城,嘉靖修南城天坛,东西便门。 东便门内外墙间,向北朝阳门东直门,向西崇文门正阳门。 崇门北护城河崇北坊 坊与坊有街,生意 隆福寺,京仁 明时坊,贡院 崇教坊,国子临 澄清坊,王府 教忠坊,皇书院 保大坊,陶 仁寿坊,陆 三教庙,通 普济寺,陆辛庄 乡试之年停院试 宣12年无乡试 13年有乡试 文中说会试是恩科 14年考县府府 正式会试庚辰龙年 15年考院试辛巳年无乡无会 已亥京察 16年乡试壬午年 17年会试癸未 崇教坊邻国子监 京坊多少条胡同 西安富坊 仁寿坊正东偏北,安定门大街东南角,六部国监近 东南王公府邸` 新生儿5一8斤正常 丑辰未戊会试 子卯午酉乡试 寅已申亥不考 明清两代每三年在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于乡试的第二年举行(乡试也是每三年举行一次,即每逢子卯午酉年举行,为会试前一级考试)[2],即丑、辰、未、戌年春季,由礼部主持,皇帝任命正、副总裁,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又称「礼闱」、「春闱」,考三场,每场三日。 鱼梁码头4天到杭州 当时的徽商中,流行“路程歌”,将经商途经的地名编成口诀,以便外出行商者记忆。比如这首《水路捷要歌》: 首自鱼梁坝,百里至街口。 八十淳安县,茶园六十走。 九十严州府,桐庐八十守。 八五富阳县,九四垅江口。 徽州至杭州,水路六百有。 不被定上户少交税 秀才2石,80亩役 举人免2石粮1200亩 买卖首问亲邻官府立契 一席16菜四点心四两二钱 书院几十学生 八寸海碗十文羊杂汤送烧饼 羊头肉二十文一斤 20中举不易30才俊都已妻 乡下席上八碗八蝶,中6,下4 秀才担保5钱到2两 场水40!文,封卷费5百文 打2口井12两: 断奶驴2两,壮年4两 麦后种豆谷糜子 古代人骑马行路,快马一天走大约96公里左右。 以隋唐时期为例,唐代的官邮交通线以京城长安为中心,向四方辐射,直达边境地区,大致30里设一驿站。 唐代对邮驿的行程也有明文规定,陆驿快马一天走6驿即180里,再快要日行300里,最快要求日驰500里;步行人员日行50里;逆水行船时,河行40里,江行50里,其它60里;顺水时一律规定100到150里。 可见,快马一天走180里是基本要求,应为古代人骑马行路的基本速度。 古代里,现在被称为华里、市里。隋唐时期一里等于约540(标准)或530米,180里就是95.5至97.2千米之间,既约96公里左右。 而北京到广州的距离为4800里地,即2294公里左右,假设一匹快马日行96公里,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骑马从北京到广州大概需要24天左右。 根据史料记载,清朝时期,走陆路赶马车从广州到北京,距离大概是2294公里。普通老百姓一般得要2个多月的时间,如果碰上天气不好,甚至得走3个多月;如果走官方驿道,速度会稍微快点儿,如果是乘坐公家马车,最快也需要走50多天,如果走水路,从广州到北京最快需要多长时间呢?一般来说,走水路最快,只需半个月左右,一般是15-20天。 天津烟台2百海里6百公里1200里 天津东营85海里,153公里 277公里 乐安→登州130海里 天津青州295公里,6百里 159海里 天漷县98公里200里快马一天一夜 天莱432公里 青州乐安一百公里 青莱2百公里 杨柳青水铸造了古镇的筋骨与灵肉。明永乐十三年,京杭大运河贯通,杨柳青漕运兴起,成为北方商业重镇。明嘉靖至清康熙、乾隆年间,得漕运之利,商贸业鼎盛繁荣,杨柳垂驿、蘼芜绕船、商贾云集、舟楫林立、帆影重重,是沟通南北货物流通的集散地,被誉为北国江南、沽上扬州。名流学士也慕名而来,留下了大量诗文。明代江南才子吴承恩流连杨柳青美景,其传世名篇“村旗夸酒莲花白,津鼓开帆杨柳青。壮岁惊心频客路,故乡回首几长亭。春深水暖嘉鱼味,海近风多健鹤翎。谁向高楼横玉笛,落梅愁觉醉中听”,极尽古镇之美,传唱至今 明清两代每三年在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于乡试的第二年举行(乡试也是每三年举行一次,即每逢子卯午酉年举行,为会试前一级考试)[2],即丑、辰、未、戌年春季,由礼部主持,皇帝任命正、副总裁,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又称「礼闱」、「春闱」,考三场,每场三日。 鱼梁码头4天到杭州 当时的徽商中,流行“路程歌”,将经商途经的地名编成口诀,以便外出行商者记忆。比如这首《水路捷要歌》: 首自鱼梁坝,百里至街口。 八十淳安县,茶园六十走。 九十严州府,桐庐八十守。 八五富阳县,九四垅江口。 徽州至杭州,水路六 古代人 第三五零章 预谋 结果他们刚一从地牢出来,就见到了来寻人的顾道长和沈曜。 沈笑和两位官员告了罪,快步向前:“舅公,您怎么来了?” 程怀谦也连忙上前来问侯,顾道长对两个要离开的官员略点头,对沈笑道:“先把你们的事办好,回家再说。” 接送沈笑两个走的小官吏,也笑道:“我们这边没有什么事了,已经抓住一人,另一个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请沈小娘子,在城里再多呆两日。” 沈笑欣然同意,然后又问起了赵大兄弟们的事。 那小吏略一沉吟,这回码头伤了好几十人,重伤四个,死了五个。 上面一众头头,正是担心被问责时,沈家送来了画像。 这下,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只要找到人,一切就能查清。 他们已经有些眉目,这次踩踏乱像绝对是有人预谋。 上面几个头头,对沈小娘子他们都很客气,被抓到的船夫船员们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告诉沈笑道:“这些人是一家小船队里的帮工船工和管事。 我们找到画像上两人,都在他们船上。 当时上船抓人时,其中一个跳水跑了,我们的人要下去追,却被船工拦了一下。 然后两方就动起了手,你们也知道,他们船队还有另外的船队,很多都有自己的帮派。 闹得太厉害了,就被全带来了。” 沈笑也无法,只好道:“那他们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 里面有人都受了伤了,要先看看大夫吧。” 小吏暗道,看什么大夫,只要不出人命,活该他们才里面的呆些天。 他们卫里,好几个兄弟也都受伤了,船工时到底还有没有谁参与捣乱,需要分辩。 他挑眉道:“怕是要等查一查才能离开。” 程怀谦悄悄给塞了银子,拱手道:“官爷,刚才赵大兄弟,我们都是一个村的,烦您给个方便。” 小吏在袖下接过,不看也知道是二两,他笑道:“好说好说。” 但是他却没有说找大夫的事,这不合规矩。 离开了衙门后,沈笑他们很快回到一道街的家。 顾道长来的时候,是先找到这里,知道沈笑没有在家,立刻就去的清军厅。 此时才和他们几个道:“家里一直忙着地里活计,前几天你们爹娘,才听说外面不安生。 他们正担心你们怎么好些天没回家,是不是又有生意忙了。 赶巧儿去县城时,听说天津那边过兵,暂时城内外戒严了,第二天又听村长敲锣说招募新兵。 家里就我轻闲,就来看看你们。” 沈远他们互相看看,就知道家里要操心了,“舅公,现在城里又不让出去了。 估摸着,还得等个一二天。” 他问沈笑:“人抓对了吗?” 沈笑微微点了点头,“抓到了。”又将赵家兄弟的事说了。 沈远沉吟片刻,就道:“我一会儿给他们送些药去,清军厅让人去探看吗?” “大哥,管他家做甚?”沈志不愿,那个赵族长,有事没事儿就做些讲人不喜的事。 沈远笑了笑,问顾道长:“舅公,您看呢?” “都是一个村的,出门不容易。”顾道长含笑看看他们。 这事儿,就定下了,不过沈远探监回来后,单独找了沈笑,“七两,赵大叔说想见见你。” “见我做什么?”沈笑纳闷。 “他没说,就一直求我来着,说只有见到你和我一起去,才能说。 他说的时候,是躲着牢里其他人说的。 大概怕谁听见,也可能想换个牢房?”沈远觉得不对,才找妹妹来说。 沈笑看看天,“这会儿都申时末了,明天我跟大哥去。” 结果次日,他们兄弟刚进衙门,上回那小吏就喜道:“还说去找你们呢。 另一个也抓到了,你来再认认。” 沈笑再次去了牢里,证明这个人也是她看到的。 离开时,她请求给赵大几个单独牢房,小吏收了银子顺水做人情,直接同意了。 给赵家兄弟换了与船工们隔开的,透气一点儿的牢房。 他一起陪沈笑兄妹去见人,倒是带着牢头离开稍远一点。 沈笑和沈远一起来了,还当下就换了牢房,赵大心里更有底。 “大郎,七两,叔谢谢你们了。”赵家三兄弟同时感谢。 赵三赵四,一个肚子上被打伤了,一个腿受了伤,他们常年跑船,多少也懂点。 都是皮外伤,看着不轻但是没有伤着骨头。 好在昨天沈远来了,还送了药和吃的。 赵大扫了眼离的老远的牢头儿,他快速的道:“被抓的,原先不是我们船上的。 他们说是一个村儿的,在另一家船行做工,还说是得罪了原先的管事,被赶走的。” 沈笑不明白什么意思,蹙眉想问时,就听旁边赵三道:“可我前些天,分明看到他俩和原来船上管事,在一家夜市小吃摊见面了。 当时,他们好像装不认识,可那个管事离开时,故意扔在他俩脚边一袋东西。 我正好看见,很像是银子。” 赵三打了个抖儿,“就码头乱的头天晚上,我还无意听到他俩说,这点钱做掉两人太少了。” 赵大赵四在赵三两边,左右盯着外头。 沈笑和沈远对视一眼,赵三叔怕是故意听人家说话的吧,不然哪能肯定,袋里装的银子。 她仔细想想,慬慎的问:“赵大叔,你们怎么不和官府说。” 赵大苦瓜脸,“哪敢啊,七两,那天船上抓人时,我们兄弟躲远了,可还是被他们推到人群里打了。 你三叔的肚子挨的是黑拳,是另外一个船上人挤上来干的。 要不是都被抓,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儿?” “他们一伙儿的?”沈远惊问。 赵大点头,他道:“大郎,七两,咱们一个村多少年,叔们都是本分人。 你们家和林县尊是亲戚,还能找到人。 可咱们兄弟也就在通州和县城认识个人,在这天津卫,没啥熟人。” “就是,这官差和下头的人,拐着弯儿的亲戚朋友,打三哥那人,是本地的。 我们哪敢在这里,随便指着人家告。”赵四是个有数的。 沈笑随即问道:“他们原来是哪个船队的? 那个上船打赵三叔的人,是不是那个船队的?” 第三五一章 夜探 沈笑看到他们点头,又听他们说了那是本地哪一家之后,准备和沈远一起离开。 她道:“我们会找人关照一下你们的。” 丢下这句话后,兄妹两个找小吏和牢头,说是每中午想来给送顿饭。 有银子开路,那当然行的,只是沈远回家后有疑问:“七两,那个齐家船队,听说生意不赖。 他家现在的主事儿人,是招的姑爷。 那个管事,能找人买凶杀人?” 沈笑也不确定,但是她道:“大哥,赵四叔说的事,我们不能不防。” “可你已经沾上这事儿了。”沈远一想就头皮发麻,万一真是买凶,妹妹有危险了。 “不行,人都抓到了,咱们找他们拿出城令,赶紧回家。” “大哥,他们不敢动手的,起码这会儿不敢。”沈笑安抚他后,去找顾道长商量了。 顾道长听过后,道:“如果真是买凶。 赵家兄弟的事,还真的告诉清军厅的人,不然,可能真会出事。” 他暂时不担心七两,现在七两帮忙抓人,谁对付她,谁就是幕后人。 “舅公,我们先打听打听齐家吧。”程怀谦觉得,从根源想办法。 沈曜则是道:“被杀的头两人是谁?” “是城里一个小粮油商。”这个沈笑知道。 看着他们在讨论对策,沈志靠近沈远,“大哥,还不如你开始不去牢里探看呢。” 沈远斜他一眼,“你以为,那些人不会找七两的麻烦?” 沈志:…… 要是查人,那顾道长还是有一套的,下午,城门可以通行了,他带着程怀谦和沈曜,在城里城外找人打听。 每个城里,它都有消息的来源,就像青州城里,那个被沈笑喂了毒药的竿子头儿。 在城被围以后,照样有法子出去。 谁能想到,他是另一个暗子,平常只负责收集消息。 城里唯二知道他身份的,一个是成公公,已过世多年。 另一个是接替成公公的若风,现在被关在王府地牢。 此刻,竿子头儿刚刚给忠勇侯报了信,打算趁夜返城的。 可是,半路却被程大为拦下了,“兄弟,能带我进去吗?” 程大为是昨天跟着易捕头从高密来的,因为忠勇侯他们怕夜长梦多,打算救谢知县出来。 他与易捕头相处多日,说起了自己的妹妹现在是王府的丫头,也不知道这会怎样了。 易捕头问他知道在哪里当差吗?程大为说了若风后,当时就发现他的神色不太对。 后来追问几次未果,他就缠着易捕头。 这次居然看到青州城的竿子头儿,他决定追来。 竿子头儿没想到自己被营地成功跟踪了,他笑道:“兄弟,不能。” 程大为待要再开囗,竿头儿道:“你不想我死吧?” “我……”程大为眼睁睁看人离开,不能再追。 … 一下午查下来,所获并不多,次日一早,沈笑也要跟着一起去查。 她先开了大门,扭头和大家道:“走啊。” 门外,姬婳的手正按在门环上,她笑着道:“一大早不回村,准备去哪?” “表姑。”沈远几个行礼,沈笑也回神了。 她扶着人进院子:“表姑,是我伯娘找你来的吗?” “呵,不能是我自己要来吗?”姬婳好笑道,一起跟着进当院。 沈曜帮忙把马牵到后面棚子,还和程怀谦喂了草料,他道:“爹娘下回会不会派顾阿公来?” “不会。顾阿公要照应家里,是不会来的。”程怀谦道:“曜哥儿,请婳表姑帮着一起查如何?” 他和沈笑想一块儿去了,而姬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和沈笑一队,先去齐家的帽子店看看。 其实离的不远,就在东大街附近。 看完后,姬婳来买了一顶围帽戴上,问沈笑:“好看吗?” “帅气。”沈笑伸大拇指道:“有女侠的风范。” 姬婳大乐,“给你个孝顺的机会,出钱吧。” 沈笑欣然从命,蠢蠢欲动也想买一顶。 “那就买,我送。”姬婳带她带上。 一转头,门外进来一个老者,却是直接被掌柜的请到了后面。 沈笑发现姬表姑有一瞬间不对劲,就见姬表姑付帐时,问女伙计道:“你们客人可以去后面挑帽子?” 这家店有男女两个伙计,分别管理店里屏风隔开的男女两个区域。 女伙计笑道:“客人说笑了,那位是我们姑爷的父亲。” “哦。”姬婳点头,没再问多余的,拉着沈笑就离开。 然后不再继续找了,直接送沈笑回府,“你在家呆着,我办点事回来。” 沈笑会听吗?坚决不能的呀。她和二嫂说了声,直接回房拴上门。 利用空间遁行到街上,几个来回,就找到了姬婳。 发现她找到西街一家包子店,与老板娘交代几句后,那老板娘丢下店给丈夫,就骑马进京了。 沈笑不用动脑子,就知道齐家姑爷的爹,有什么问题。 她一看婳表姑又找到齐宅转一圈儿,就知道她想夜探人家。 沈笑干脆自己先进去看看,转了前后院,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她打算离开时,听到婆子说,“姑爷又回那边了。” 齐家女笑道:“回就回吧,那是他亲爹娘。 少爷呢?今天去铺子上了吗?” 婆子犹豫一下,回道:“也去那边了。” 齐家女的笑容,陡然僵住,半天才道:“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太太……” “下去吧。” 沈笑在空间里摇头,一个遁行离开了。 刚回来,就听到姬婳的声音:“七两不会睡着了吧?半天不开门。” 谭二娘笑着解释:“她有时爱迷糊一会儿。 听我婆婆说,小时候的七两,经常……” 房里的沈笑,思量一下,还是不去了,等到晚上跟表姑。 停了一刻钟,她才开门,看向院子里的姬表姑,她笑着迎上。 到了晚饭后,大家汇总了一下消息。 齐老爷从前朝起,就跑船,后来打仗了,他带着家人躲回了山里老家。 大周安定后,又做起了老本行,不几年就生意兴隆。 唯一缺憾就是只有一个女儿,还不爱经商这类。 十几年前,她女儿回老家,路遇歹人时,被一个书生救了。然后就得了一份姻缘,嫁给了这个张姓书生。 第三五二章 猫 沈笑和程怀谦商量,“我看齐家没有什么可探的,还是去这个张家最合适。” “从这两天打听的消息看,张家简直是太普通了。”程怀谦是赞成的,他道:“但又不普通。说是山里的小户之家,却又能通文墨。 不过,晚上我和你去不了,有曜哥儿在房里。” 程怀谦颇为遗憾,和沈笑分了热茶壶回房。 出乎意料的是,顾道长找来他们,说晚上带两人一起出去,让他们两个准备一下。 沈笑高兴的不行,穿上空间里的夜行衣,打算开门时想想不妥。 她这身衣服,并不在这次带来的行李中。 无奈的又换了一身灰布短打,用布把脸围上。 天色稍晚,暖人的春风中,看到姬婳飞身离开,顾道长才道:“我们也走。” 他飞身跃出墙外,沈笑和程怀谦紧跟着出来。 唯独留了娥眉月下沈曜在院中的石桌旁。 沈曜一捏胳膊腿,算了,他攀墙动静太大。 西城的更夫刚打过更,顾道长已经带人找到了张宅。 淡淡的月色下,没有灯光的宅院,漆黑一片。 坐在房顶的顾道长,看着沈笑和念哥儿分别向前后进查找。 他耳听六路之时,竟然听到有人向这边走来,听动静像是练了外家功夫的人。 很快,在后院的沈笑转了一圈儿,听动静各房间的人差不多都睡下。 只有一间后罩耳房里,有个小丫头和婆子在做针线。 沈笑觉得没啥可看的,待要离开时,听到小丫头低声道:“奶,才将我看见老爷又去杂物房了。 说不定又要到明天才回来。” “闭嘴。”老婆子轻喝道:“此事,是你个小丫头能说的?” “哼,奶,咱不辞工离开吗?我觉得这样不好。”丫头其实也不小,听着声音也有十五六。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不要去注意那里。”老婆子夺过针线,吹灭灯,“睡吧。” 屋里灯灭后,一阵细碎声后,没有了动静。 沈笑暗道杂物间在哪里?她仔细看房子的格局。 这是主院后面一溜儿简陋的后罩房,平时住着仆妇丫头,还有一边角是个厨房。 沈笑游走在其间,借着从空间拿的发光石,没有一会儿,就找到了所谓的杂物间。 她大胆而又小心的推门进去,还好门没有发出声音。 这里头放的破家什之类的,环顾一圈儿,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只是,在很多家什都落了灰的情况下,挨墙的一个很宽很大的木箱,显得过于干净了。 沈笑不由上前,将盖子掀开,好家伙,这箱子没有底呀,却是有台阶的。 她仔细回想,张家的隔壁,听说是个行商买的别院,住的是他的妾室。 因着行商是徽州的,一年不过来京城两趟,住些时日就走。 那妾平日里并不常出门,家里只有一个老苍头,一个婆子和丫头。 沈笑退出这房间,回到前面找顾道长来了。 她轻飘飘的飞上房顶,在阴影处不仅看到了顾道长,还有程怀谦。 “我要去隔壁。”沈笑报备一下。 经过顾道长的同意,程怀谦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们当然不是走密道,而是翻墙过来的。 一到这院子,沈笑就直奔张家杂物间对应的地方。 呵呵,倒是有意思,这后罩房有一间灯亮着。 两人待要走近,就听到有脚步声从夹道里传来。 沈笑急忙把程怀谦拉走空间里,就看到外面,这家老苍头挑灯过来。 老苍头挑灯四处寻寻,一脸疑惑的自言自语,“难道我老了,刚刚明明感觉院里有些别的气息。” 就在这时,前面有瓦片声响,老苍头快步移动,一声“喵”,一只白猫从房顶扑到树上。 老苍头又挑灯退回,向那间亮灯的房间走去。 “这脚步沉稳有力,身法也不慢,哪里像个年岁大的驼背老人?”沈笑不无讽刺的道。 “你发现什么了?”程怀谦没有什么收获,前院住的男仆,书房里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书信。 除了几篇大字,收拾的干干净净。 没想到有问题的不是隔壁,而是这个院子,一个看门老头儿是个练家子。 沈笑指挥空间里靠近房间,讲了她在张宅看到的,“我们进房间吗?刚刚老苍头进去了。” 程怀谦怀疑道:“可里面没有说话声,是不是有秘室。” 两人遁进房内,果然是只有灯没有人,他们小心的躲在暗影处,闪出空间开始运转灵力。 再有秘室,只要不是在一里外,沈笑现在运功后都能听到,程怀谦暂时听的更近点儿,差不多百丈内。 谁家秘室也挖不了百丈,除非是墓室。 好半晌,沈笑两人同时听到下面有人在说话。 一道女声道:“可惜现在去不了临清,那么多粮食生生堵在那里了。” “呵,你就是运来又如何?齐家不做粮油生意。”一道略里苍老的声音道。 “等风头儿过了,我们再运过来不迟。” 顿了顿,他又道:“老步,你白天时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两个动手的人,都在牢里,但他们家人都在我们手里,应该知道怎么说。”显然这是老苍头。 女声笑道:“张爷,你们也自信了,万一他们说出来呢?” “那也不要紧,他们不是从前的人,只是后来收的,能知道什么。”那苍老的声音张爷道。 “但愿吧。”女声再次叹道:“可惜赵爷的儿女都在临清,我们一时收不到那边得没得手的消息。” “太太放心,我家小子办事还是很利落的。”老步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声唉了一声,长叹之后道:“想那赵榆,也是个能耐人,却是所托非人。 不仅儿子丢了命,孙子孙女也要去陪他了。 张爷,您说他要是知道是您断了他家的根,将来阎王殿里,不晓得会不会找你打官司。” 张爷呵呵一声,道:“难不成,你们愿意听命他家,做一辈子的下人? 这次齐王谋反,简直就和儿戏一样。 他赵大公子不说独善其身,反而让我们去青州送粮。 你们想将来被朝庭一起砍了?” 良久,女声才道:“不晚了,我回去歇了。” 她话一说完,沈笑再次拉程怀谦进空间。 第三五三章 出乎意料 沈笑和程怀谦盯着镜像,先是听到一阵咔咔声,又看到了老苍头从绣架后出来。 那里有块地板已经洞开,又一个老者从下面上来。想来是张老爷。 最后他们看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娇媚的走了上来,给张老爷一福之后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张老爷,可他没有打算离开。 只是举灯转进屏风后,看样子是要睡在此处。 沈笑和程怀谦没做停留,遁出房间后,她道:“难道码头上被杀的是赵榆儿子?” 程怀谦大感意外,“太狡猾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想,那粮油铺郝掌柜,从前还利用粮店,往草原送粮?” “这事,我们怎么和舅公说?”沈笑张张手指。 程怀谦道:“统一口径,在窗外听到的。” “可是舅公就在白猫爬的树上。”沈笑指了指墙边的大树。 程怀谦倒吸一口凉气,“我们在房间时,竟然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 沈笑心说,自己注意了的,自从突破一层后,她的感知就提升许多。 舅公好多次训练两人时,敛息十次,有八次自己能找到人。 程怀谦提议道:“七两,我们现在就在舅公眼皮底下,不好出来。 要不,我们从他们秘道回去张家。” “是个好主意。只是我们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却不能告诉舅公。”沈笑带他进了这宅子与张宅相通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是,这间房是放粮食的,他们找到秘道下去,下面是地窖。 “那小吏不是说,第一个喝杀人啦的女声,是郝掌柜娘子被刺时喊的吗?” “我看齐家没有什么可探的,还是去这个 不过,晚上我和你去不了,有曜哥儿在房里。” 程怀谦颇为遗憾,和沈笑分了热茶壶回房。 出乎意料的是,顾道长找来他们,说晚上带两人一起出去,让他们两个准备一下。 沈笑高兴的不行,穿上空间里的夜行衣,打算开门时想想不妥。 她这身衣服,并不在这次带来的行李中。 无奈的又换了一身灰布短打,用布把脸围上。 天色稍晚,暖人的春风中,看到姬婳飞身离开,顾道长才道:“我们也走。” 他飞身跃出墙外,沈笑和程怀谦紧跟着出来。 唯独留了娥眉月下沈曜在院中的石桌旁。 沈曜一捏胳膊腿,算了,他攀墙动静太大。 西城的更夫刚打过更,顾道长已经带人找到了张宅。 淡淡的月色下,没有灯光的宅院,漆黑一片。 坐在房顶的顾道长,看着沈笑和念哥儿分别向前后进查找。 他耳听六路之时,竟然听到有人向这边走来,听动静像是练了外家功夫的人。 很快,在后院的沈笑转了一圈儿,听动静各房间的人差不多都睡下。 只有一间后罩耳房里,有个小丫头和婆子在做针线。 沈笑觉得没啥可看的,待要离开时,听到小丫头低声道:“奶,才将我看见老爷又去杂物房了。 说不定又要到明天才回来。” “闭嘴。”老婆子轻喝道:“此事,是你个小丫头能说的?” “哼,奶,咱不辞工离开吗?我觉得这样不好。”丫头其实也不小,听着声音也有十五六。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不要去注意那里。”老婆子夺过针线,吹灭灯,“睡吧。” 屋里灯灭后,一阵细碎声后,没有了动静。 沈笑暗道杂物间在哪里?她仔细看房子的格局。 这是主院后面一溜儿简陋的后罩房,平时住着仆妇丫头,还有一边角是个厨房。 沈笑游走在其间,借着从空间拿的发光石,没有一会儿,就找到了所谓的杂物间。 她大胆而又小心的推门进去,还好门没有发出声音。 这里头放的破家什之类的,环顾一圈儿,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只是,在很多家什都落了灰的情况下,挨墙的一个很宽很大的木箱,显得过于干净了。 沈笑不由上前,将盖子掀开,好家伙,这箱子没有底呀,却是有台阶的。 她仔细回想,张家的隔壁,听说是个行商买的别院,住的是他的妾室。 因着行商是徽州的,一年不过来京城两趟,住些时日就走。 那妾平日里并不常出门,家里只有一个老苍头,一个婆子和丫头。 沈笑退出这房间,回到前面找顾道长来了。 她轻飘飘的飞上房顶,在阴影处不仅看到了顾道长,还有程怀谦。 “我要去隔壁。”沈笑报备一下。 经过顾道长的同意,程怀谦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们当然不是走密道,而是翻墙过来的。 一到这院子,沈笑就直奔张家杂物间对应的地方。 呵呵,倒是有意思,这后罩房有一间灯亮着。 两人待要走近,就听到有脚步声从夹道里传来。 沈笑急忙把程怀谦拉走空间里,就看到外面,这家老苍头挑灯过来。 老苍头挑灯四处寻寻,一脸疑惑的自言自语,“难道我老了,刚刚明明感觉院里有些别的气息。” 就在这时,前面有瓦片声响,老苍头快步移动,一声“喵”,一只白猫从房顶扑到树上。 老苍头又挑灯退回,向那间亮灯的房间走去。 “这脚步沉稳有力,身法也不慢,哪里像个年岁大的驼背老人?”沈笑不无讽刺的道。 “你发现什么了?”程怀谦没有什么收获,前院住的男仆,书房里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书信。 除了几篇大字,收拾的干干净净。 没想到有问题的不是隔壁,而是这个院子,一个看门老头儿是个练家子。 沈笑指挥空间里靠近房间,讲了她在张宅看到的,“我们进房间吗?刚刚老苍头进去了。” 程怀谦怀疑道:“可里面没有说话声,是不是有秘室。” 两人遁进房内,果然是只有灯没有人,他们小心的躲在暗影处,闪出空间开始运转灵力。 再有秘室,只要不是在一里外,沈笑现在运功后都能听到,程怀谦暂时听的更近点儿,差不多百丈内。 谁家秘室也挖不了百丈,除非是墓室。 好半晌,沈笑两人同时听到下面有人在说话。 一道女声道:“可惜现在去不了临清,那么多粮食生生堵在那里了。” “呵 … 第三五四章 记住了 想到县衙诸多同自己死战的随从和差役,谢知县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既然当初是自己主动做亲民官的,那他就不后悔。 只是,自家老仆现在有没有将城里的情况,报于朝庭知道呢? …… 前后两次从竿子头儿,和谢家老仆那收到青州城的详细消息后,忠勇候等将领,快马将己方布署上报。 目前军情为重,塘兵铺兵换马不换人,只两天一夜就将题本送到。 皇宫东暖阁,宣德帝将急报传给几位重臣。 他道:“听说齐王给好些老臣写信,连朕派人去宣诏,他都当面骂我横征暴敛,招致上天降罪。 以至于西南地震,东南大旱,百姓卖儿鬻女。 呵,他一口一个朕不施仁政。” 杨大学士立刻从凳子上起来,一揖到底:“陛下,自陛下登基已有十五载,不仅各地人口比之前多了一倍。 许多百姓也安居乐业,不仅国库银两增收,就是粮食也多了几番。” 谢学士也走出来道:“齐王倒行逆失,夺藩国百姓田产,抢其壮丁,才是真的不仁。” 宣德帝从案后起身,户部兵部尚书,也都连忙起身行礼。 摆了摆手,宣德帝扶着谢大学士的手臂,“谢老先生,朕已经下令,勿必救出益都知县。” 谢大学士眼圈微红,“陛下,一方父母失了城池,谢知县有罪。” “老先生,令孙不仅与齐王对峙到最后一兵一卒,还及时将城内兵马,粮草等查清上报,他于朝庭是有功的。”宣德帝拍拍他道: “据朕所知,谢知县拒绝附逆,当时已然举剑自刎,是乐安邵王赶到夺下了他的剑。” “他是个忠心有才华的,朕还打算再用他。”宣德帝很是安抚一番。 谢学士直接跪下叩首,他不忍继续说,让孙儿尽忠的话。 太子亲自扶了谢学士起来,笑道:“老先生,我会亲临青州,接回令孙。” “太子不可。”众人一致反对时,杨大学士和永靖侯却没有劝。 本来,他们就倾向皇家去人,这样更能安抚民心,也可以使齐王就范。 原先提议的是让三皇子或太孙去,但是皇帝考虑后拒绝了,登莱那边,小郡主还在,她的主要任务是防备齐王出海逃走。 这样再派太孙去,就不合适了,至于说三皇子唐王,已经闭府修养,皇帝更不想让他去。 所有人,包括皇帝自己,都没有提身为襄王的二皇子果悟。 在太子毒被清除后,皇帝直接令二皇子去给自己修皇陵了。 宣德帝却是道:“让他去,若不是北疆又来犯,朕还要亲征。” 众臣先是劝,后来渐渐被说服,太子亲自去青州宣谕之事,第二天就传出了。 …… 沈笑正打算去荒地,看村里老木匠给新打的井安水车时,听到了大哥从县城带回的消息。 她第一时间感觉不对,太子可是刚好,能长途行军吗? 带着这个疑问,她找到归藏院,问顾道长。 给养的两株西红苗打叉的顾道长,抹着叶子道:“宣谕劝降是一方面,吊一下人也是一方面。” 他笑道:“储君哪是那么好当的,该他上的时候是没有退路的。” 沈笑咽了口水,道:“太冒险了。” “值得。今上想将顾氏藏的人,彻底拔了。”顾道长接过沈笑递来的花肥,在苗下挖坑埋了。 他接着道:“对了,你姬表姑刚到家,你们几个不是想知道后续吗?” 沈笑丢下小铲子,“舅公,那我找表姑去了。”她欢快的转身跑向春种院。 刚两步又折了回来,洗洗手之后,找了苗阿婆要了一壶开水和一些茉莉花茶。 刚洗了一把脸的姬婳,见她一跳三丈远的跑来,“七两,你这轻功可尽得道长真传了呀。” 沈笑扬扬下巴,“那是。”随即又给沏茶倒水,“表姑,能说说查出什么了吗?” “嗯。”这个不是机密,姬婳捧着茶道:“齐家姑爷是张老爷的外甥,姓张。 张老爷早年在赵榆部下,二十年前,他离开了边军回故乡寻亲。 找到时只剩他外甥一人了,他就利用赵榆交托的钱财,培养起了外甥。” “齐太太遇险被救,是他做的吧?”沈笑好奇的问。 姬婳弹一下她伸来的头,“小机灵鬼儿,就是他谋划好的。 就连后来齐老爷急症过世,也是发现一些端倪,被灭口了。” 沈笑轻叹一声,“所托非人呀。” 姬婳则是道:“像这种被救之后以身相许,尔后夫妻恩爱的事,多是说书先生嘴里的话本。” 她摸摸沈笑的头道:“你和念哥儿不错,从小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儿。” “表姑。”沈笑翘起了嘴角,她觉得不错,将来一辈子不好说,但眼下,念哥儿是心里有她的。 为了晚上好给三哥和念哥儿复述清楚,她追问道:“表姑,那码头上的郝掌柜,真是他们派人杀的?” “是。”说起这个,姬婳就盯着她道:“亏得于百户和你学了画像。 那郝掌柜夫妻被杀后,整个都被踩的血肉模糊。 于百户和当地画师,一起根据邻人所讲,画出了他们的样子。” 她顿了顿道:“那人哪是姓郝,分明是赵榆唯一养大的儿子。” 沈笑尽管先前听到过张老爷他们的话,这时被确定了,她不由的讥笑道:“真对不起郝这个姓,分明不是好人。” “表姑,他们真没有孩子吗?” “七两,我现在只能先说这些。”姬婳也不知道,于百户一行现在到没到临清,那两个孩子有没有被杀。 沈笑理解,转而问她:“那杨娘子是怎么回事?” “她是顾家的人,专门与赵家接头的。”姬婳和她道:“这女人溜的快,跑了。 本来已经绑了她的,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她竟然会缩骨功。 七两,以后在外面遇到人时,千万不可以貌判人。” “跑了?”沈笑先讶然,想想又觉得顾氏埋了许多丁子,要是那么容易被抓,皇帝也不会想法子钓人了。 她重重的点头,“表姑,我记住了。不可小看轻视任何人。” 第三五五章 熟 姬婳满意的喝完茶,听到苗阿婆在喊:“水烧好,婳姐儿快来洗洗。” 沈笑第一个冲出门,接过两桶热水道:“阿婆,你喊我就行。” “又不多重。”苗阿婆身体好的很。 姬婳谢了又谢,她太清楚了,顾阿公老两口,根本就是顾道长以前的亲兵,而非下仆。 沈笑又帮着打了凉水,没有打扰表姑洗澡,她直接跑去了荒地。 程怀谦大老远就看到了她,迎上她道:“水车都装好了,大伙儿正在试。” 沈笑瞅着井边,两人一组转动皋杆,好多人围着看。 村民们有的跃跃欲试,有的抱着膀子勾头看。 还有人蹲到出水的池沟边,等着看水出来,更有人不讲究,干脆坐到田地空垄里。 水从井口升到井外,顺着垄沟开始走。 看到沈笑过来,福太爷离开人群,找她道:“七两,你这井打的可不少,四口呢,可够用了。 咱们临着河,又有一口泉,别再花钱了。” “福太爷,一百亩地打五口井,才能真的够用。”沈笑并不觉得多,这边离港沟河分流出的小河,并不近。 一到用水的时,上下好几个村,上万亩地全指着一条河。 太费时费力了,她宁愿多备一些。 “你呀。”福太爷沉吟片刻道:“你二嫂不过才回来,你就又把教字的事推给人家了。 成天的,都是琢磨着地里的活计。” 沈笑嘿嘿一笑,她道:“太爷,要不咱们请我姬表姑,来族学教孩子们,不仅教认字,还教弓马。” 程怀谦瞄她好几眼,七两这是又找个替工的。 偏偏福太爷还认真的考虑上了,因为姬家也是几代耕读传家。 他还动了心思,打算和老伴儿说说,扒拉一下沈家后生,把人娶到沈家? 沈笑是不知道他的天马行空的,她别了福太爷,和程怀谦一起,巡视起这几百亩的地。 程怀谦走到自己的地头,张开双臂,“七两,这都是给你的。” “啊。”沈笑一怔,然后笑:“这也是你传家的产业。” 程怀谦摇头,他道:“可以再置,这块却是要给你当聘礼的。” 沈笑只笑不语,抬头远望,早些年的荒地,如今都开垦好了。 村里几家买的族田,今年也开完了,今天只所以都聚到地里,就是他们找过自家,想以后借井浇地。 “七两,我和大伯说好了,今天开的一百亩荒,撒下草籽就的长两年,回头可以卖草料。”程怀谦指了指最北头儿。 沈笑挠一下额头,“你一说,大伯就同意了?” “嗯…”程怀谦带着几分得意点头。 两人边走边规划着时,沈松和怀了孕的大苗子找来了。 沈笑盯着大苗姐的肚子,现在还没有显怀。 大苗子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打破尴尬,“七两,前两天,良大叔他们从二号地搬走了,你看那几间房子,和沈大伯他们商量一下,租给我娘怎么样?” 沈笑转而看向沈松,她没有开口。 沈松不得不开口道:“岳母他们住在旭哥儿家里,没人有意见。 可是,大苗弟弟想搬走。” “房子倒不用租,借你们住了。 可那边离大家远了。”沈笑不好说冬天时,大哥他们会去暖棚守夜。 大苗子立刻道:“不会一直住在那里。 我大弟已经找族长爷爷,买了一块儿老宅地。” “把村西边?”沈笑一想,别处也没有地方盖的。 “嗯,挨着大花家,我娘可满意了。 等今年麦子下来,有了钱就先盖两间。”大苗子也满意,那是陈族长的地,他肯卖了,是看到小弟在学里读书不错。 沈笑也替她高兴,不用夹在中间为难。 日子如流水一样,地里的玉米苗长高了些,又该除草了。 跟着家人忙碌的沈笑,偷偷和程怀谦又一次找到了程大为。 沈笑看了看外边,“念哥儿,我里是青州城外。” 程怀谦盯紧镜像,仔细看他爹没有受伤。 他微微颌首,“是东城门外。” 外面,程大为在夜色里独自望向城内,他很想进去,可是却找不到路。 易捕头拎着两小坛酒走来,递给他道:“城里一直没有传出消息,怕是王府不好进去。” “易老弟,我妹妹她,你是不是知道?”程大为终是直接问了。 易捕头猛灌一口酒,道:“凡是王府有头脸的下人,我都知道。 她先前是先王妃的大丫头。” 程大为接连灌自己酒,他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暴喝传来,紧接着有校尉带队过来。“军营禁酒,不知道吗?” “军爷……”易捕头刚一开口,校尉就道:“军令如山,连候爷和世子也要遵守。” 他不由分说,令人绑了两人带走。 程怀谦一抹脸:“完了,爹一定会被打军棍。” 沈笑不好说别的,她道:“我们进城看看去?” “好,湘姑姑好像被关了。”程怀谦同意。 两人熟门熟路的遁行到王府,沈笑第一个选的就是地牢那个院落。 他们在地牢里,看到十来个被关的人。 若风果然被关着,身上的伤不清,不过两人看到她从床角拿了药,对视一眼后离开。 他们又往隔壁看看,开始时还以为没有人,后来居然看到了一个缩在墙角的人形。 “念哥儿,齐王反叛已经月余,这人不会伤重不治了吧。”沈笑让空间靠的更近一些。 程怀谦想了一下道:“我们出来看看。” 被齐王关押的人,应该是朝庭的人居多。 二人敛息出来,那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程怀谦凑近一探,这人身上烧起火一样的烫。 他迅速将人放平,沈笑睁大眼,差点叫出“谢县尊”三字。 她看到程怀谦口型:烧。 然后迅速从空间里调出一瓶药来,这是念哥儿交出外伤药时,从太医那里得到的一些丸药中的一种。 可以退烧内服的药丸,听说是专门给宫里不喜药味的妃子们研制的。 沈笑看了看外边,“念哥儿,我里是青州城外。” 程怀谦盯紧镜像,仔细看他爹没有受伤。 他微微颌首,“是东城门外。” 外面,程大为在夜色里 第三五六章 机会 “命够大的,外伤这么久了,居然硬挺着。”程怀谦也是一阵叹息。 “城陷被擒,身为父母官,开始时他又不能弃城而逃,事后既便有幸被救,怕也是会被问责。 听说齐王攻占临近县死时,一个县令力抗而亡,一个失城后逃了,如今被朝庭收押。” “唉!”沈笑也是长叹一声,这位县尊和她上次与念哥儿偷偷入后衙见到的人,完全变了两样, 又瘦又病,一点也没当时在书房写字时的丰姿,“他烧的很厉害,你的药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关键是他的外伤,也得处理一下。” 程怀谦颌首,“他脖子上的旧伤囗不深,只是又被勒伤了,才显得吓人。 关键是他肩上的伤,我刚才看了,可能还得割去腐肉。 可这里,咱们不适合长期呆着。” “你打算救他出去吗?”沈笑又问:“你在城里时,听他的口碑如何?” 程怀谦待要回答,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一队齐王府的兵卫,冲了进来,为首之人检查了每个牢房后,方松了一口气。 他和看守道:“现在开始,你们要多留两人,每过半个时辰巡一次监。” “孙校尉,咱们这里是王府,安全着呢。”看守拱手。 “哼,用点心吧,有人闯到外面了,不是我们兄弟,你们几个早没了命。”孙校尉丢下话转身就带人离开。 沈笑早已驭使空间来到地牢外面,这会儿,还能听到叮叮的刀剑声。 地牢太深了,上面都打起来了,下面却没听到声响。 出了院门行近一看,好多火把照亮了小小院落,被围攻的几个黑衣蒙面人,已经有两人受伤。 来的三人被越围越紧,其中一人身上血流不止,程怀谦见他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出,大喝道:“走。” 突如其来的烟雾爆开,影响围攻护卫的视线,也为他们争取了逃亡的时间。 只见三人冲着一个方向冲,重伤之人不要命的为另外两个杀出一条血路。 冲开了包围圈之后,三人飞身而起,王府的护卫们有身手高的也一跃而起,追击去了。 而下面严阵以待后挽弓箭手,始终没有射击的机会。 沈笑看到程怀谦换了衣服戴了面具:“七两,我们趁机去把人救出来。” “嗯。”沈笑一想,是个机会。 他们再次来到地牢门口,外面围了好些人,进到下面后,看守们也都持刀守卫着。 沈笑也换了行头,和程怀谦闪身出来时,从最里面的牢房开始,都给撒了迷药,最后一把下去,看守们全都立时倒地。 快速捡出钥匙,两人把彻底昏迷的若风和谢县令同时带走。 沈笑先遁出空间,将门外守卫迷昏,才敞开了门,和程怀谦飞身离开。 至于地牢里的其他人,他们不认识,不敢乱救人。 他们将人带入空间,自己却飞身离开,是因为这处被自己探过好几次。 而且,救人不可能没有一丁点儿动静的,他们现身可以吸引一下注意力,那几个黑衣人会压力小点儿。 “不好……”外面院落的弓箭手们,又被程怀谦一把迷药迷倒。 沈笑和程怀谦的轻功,比先前那几个黑衣人高出了许多,他们快速飞走时,王府侍卫根本追不上人。 更何况,他们飞出了王府外墙,就闪身进了空间。 这一夜,王府先后派出好几波的人搜查,一时间,城内鸡飞狗跳的。 沈笑干脆直接将人带出了城外,可是却发愁起来,“人怎么送去营地?” …… 城内军营里,听到下面人报,地牢里的人被救走了。 先时还对王府守卫有十足信心的齐王,努力压住自己的火气。 他不能重重责罚,此时只能小惩,不然再有人夜入王府,万一直接来刺杀自己,还要下面的人护。 “几位公子呢?”现在除了老大老二和他在营地,其他几个小的在府里。 “都安然无恙。”部下也是怕受罚,随即道:“王爷,属下已经派人搜城了。” “撤了。”齐王爷还是需要城内安稳的,“私下查。” “是。”部下立刻领命离开。 齐王爷派人去寻大儿子,如今顾氏的人跑了,他的二儿子没有了底气,轻易不敢来见自己。 一个个先前夺下的城池,眨眼间被夺回,齐王心里直打鼓。 偏偏外面围住城池的忠勇侯和其他几个营,只和自己打了两次,就再也不打了。 现在,有人主张开城门主动攻击…… …… 竿子头儿带人躲过追击,给重伤的手下包扎后,他道:“这府衙的地牢有药,最是安全不过,你们安心住着。 有事儿就直接找牢头儿。” “头儿,我怎么听着还有人闯进了王府,追我们的人明显少了。 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救人的吗?”唯一没有受什么伤之人,是在后面断后的,他看到沈笑他们飞出的黑影。 竿子头儿抚了抚受伤的手臂,摇了摇头道:“不晓得,不管他们,我出去探探消息。” 他是天快亮前,离开府衙的,而沈笑两个也找到了一处地方,将救出来的人放了出去。 不然,他们就赶不及回家了,来到营地附近,两人手拉着,程怀谦一块石头射出,就听到营门口大叫“敌袭。” 飞箭如雨般倾泄而出,闪身回到空间的两个面面相觑,好险。 不久就见到整个营地进入防御状态。 有将士出营,也发现并没有见到敌军,只在营外几百丈,有两个受伤昏迷之人。 看着人被抬走,沈笑道:“我们也走。” 到了晚上他们再来时,已经看到程大为在守着若风吃药。 “你真的是我大哥?”若风离开后庄村时还小,已经不记得兄长的样子了。 虽然程大为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点了点自己的脸,“你看,我长的像她。” “噢。”若风只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她已经神游天外了。 看着不愿和自己说话的妹妹,程大为十分沮丧的出来。 外面易捕头等到他,问道:“怎么样,知道谁救的人吗?” “忘了问了。”程大为很不走心的回了一句。 易捕头匆匆去回报,完全不知道救人的两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第三五七章 拔刀 人已经安全了,程怀谦也放心了,“七两,咱们走吧。” 沈笑是没有意见的,两人不久后返回沈家村。 当她回到放有蒲团的房间,又遁行至泉池附近的果林出来时,竟是看到顾道长在看泉水。 “舅公。”两人乖乖的出来行礼。 其实现在是又一个四月初,天黑的很,只是沈笑的夜视能力强,加上顾道长并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 凭着这些他们才认山了顾道长的。 继续盯着泉水的顾道长,没有啃声,就让沈笑和程怀谦半躬身站着。 偶尔传来的虫鸣声,伴着懒懒得春风,夜,寂静的很。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顾道长转向看二人,他开口了:“起身吧。 你伯娘和我说,连着许多天练武到后夜,怕你们受不住,请我让你们歇一天。” 沈笑绷紧了小脸儿听训,从前天开始,舅公就准了他们三天假。 可是他们昨天半夜出去将近一夜,伯娘什么时候去看自己的,她也不知道。 旁边的程怀谦心道,舅公可别误会了,可他又不能解释清楚,只好垂首听着。 “据说,太子这一路上,遭遇了四次伏击。 除了有一队人马仗着轻功逃脱外,其他全数就擒。 别忘了,去岁雪天截杀信使的人,有一个身手也很好,虽然他最后被龙隐卫抓到杀了。”顾道长斜他们一眼, “但你们能保证以后不再遇上这类高手,你们还准备让人跑了吗?” 沈笑和程怀谦几乎同时摇头,那人身法不弱的。 “既然晚上睡不着,那就继续练功好了。”顾道长一跃而起,丢下一句道:“全力追我。” 对视一眼,沈笑和程怀谦也飞身追起。可是两人很快发现,使出全力的舅公,他们追不上…… …… 青州城里,部分将领劝齐王请太子进城,好以太子为质。 “太子不可能进来。”齐王还是很清醒的,别看太子今天在城外劝降,忠勇侯那帮人是不可能让他进城的。 有将领道:“不若属下带精兵出击诱战,最好能将太子诱至阵前。 然后再派一部人马,突入敌阵抓住太子。” 齐王仿佛听了进去,正在考虑。 乐安郡王听到,只略微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心道,太子来宣谕劝降不假,但身边明里暗里多少护卫? 再说,太子又不是没有打过仗,太子就是军营里出生的,又有个后来封贵妃再封皇后的祖母,很得先皇宠爱。 几次带兵打仗时,都带着年幼的太子,亲征北疆之时,还放十几岁的太子独领一营。 凭着军中老将对太子的敬重,他那些军功也是实打实的。 乐安郡王这一跑神儿,漏听了众将的争论。 直到齐王叫他,他上前一步道:“父王,儿听您的。” 齐王挥退一干人等,独留二子,开口道:“城中粮草最多可支持半年,如今城外几万大军,我们恐不能胜。” 二公子刚才就支持降了,他道:“爹,太子也说了,若肯放下刀枪,还是一家人。 何况,我们是正经的皇亲,除了今上,有司是不能定我们罪的。 只要进了京,宫有还有太妃在,她老人家会帮我们的。” 乐安郡王心累的很,搞这么一场,宫里太妃如今都脱簪请罪了,二弟还指望太妃。 齐王沉吟片刻,看向大儿子道:“你先去见见太子。” 乐安郡王问道:“爹,城中将领有几个可以打败忠勇候的?” 言下之意,我们有什么能与太子谈判的底气。 二公子冷笑一声,“大哥,你身边的丫环被救走了,说明我当初的怀疑是对的。 可是你明里暗里的护着,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吗? 凭这一点,太子也要见一见你的。” “大郎,夜里你悄悄的去见太子,最好能拿到他的手书,将来我们父子进京,才有保障。”齐王还是下了令。 乐安郡王暗自咬牙,这是怀疑自己了?他除了诱使若风传了一回信,什么都没有做。 本想着借机找出城内的暗子,却是信被拿走了,人没找到。 他道:“爹,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齐王一怔,让二儿子离开,“谈什么?” “我娘是怎么病的?”反正投降了,以后也别想自由了,他要问个清楚。 “她向来身体不好,从生下你就病痛不断。”齐王眉毛紧蹙。 乐安郡王苦笑道:“爹,我娘的身体,早在怀妹妹时,就养好了。” 齐王脸色很不好看,“你是何意?” “从二弟出生后,您几乎很少到我娘那里。 特别是外祖辞官归乡,又不许舅舅们出仕后,你更是一年都不进我娘的院子。”乐安郡王走近他,恨声道: “可是,去年您却突然和她一起吃饭了,打那顿饭之后,她就病了。” “逆子,你怀疑我。”齐王猛的起身。“我知道了,是那个丫头说的的吧? 她是皇帝的人,她的话你也信?” “所以儿又复查证了,您确实给娘下药了。”乐安郡王闭目。 齐王眼神闪动,颓然坐下,“只是些让她多睡的药。 谁能想到,她会受不了药力。” 乐安郡王追问:“谁给您的药?还是您自已找的药?” “有区别吗?” “有。” “我自己找人配的药。”齐王刚一说完,就感觉不对,他身上被刺了一刀。“你?” 乐安郡王拔下刀,冷漠的道:“没有刺中要害,但刀上有毒,您以后会慢慢病亡。” 他扔下刀,喊人进来,看着侍卫惊呼,大夫忙乱,他大步离开。 …… 顾道长的可苦了两个小家伙儿,现下已经过了小满,又到了小麦灌浆期。 顾道长和沈大伯说了,排到晚上浇地时,不让沈远兄弟几个去,点明沈笑和程怀谦两个。 他们两个在地里飞来飞去,还不许沾湿了衣角鞋子,不然次日一早,会被罚挥刀剑千次。 浇地么,哪有可能跑水堵囗时,人不下地湿鞋的。 所以沈笑两个连着几天被罚,姬婳还咬着麦杆儿,还一边给他们数数。 沈笑正在一边挥剑,一边想,得亏家里只种了二十亩麦子,今天终于浇完了。 “七两,注意力度。”姬婳在旁边提醒她。 沈笑衰怨的看她一眼, 第三五八章 力度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五九章 哪里跑 在太子给闺女讲着侧妃真实来历时,城外营内的程大为,正在劝若风: “湘姐儿,你别犯傻,这次你立了功,可以回京的。 你也不小了,回去哥就帮你找个好夫婿,买些地当个小地主。” 他甚至掏出了身上的会票:“你看,大哥现在有钱的。” 虽然这钱是念哥儿给的,但家里他还埋了几百两银子的。 若风半天不说话,在他又不断劝说了一刻钟后,才道:“回京后,我就能跟你回家了吗? 成公公说,没有家累对我们才是最好的。” 程大为一怔,他心酸的要命,“湘姐儿,哥去找你的上官求情。” 若风微微摇了摇头,她道:“你就当没有找见我,等到回京,我还是要回到郡王爷那里。” 做生不如做熟,与其再被派往别处,她宁愿去末落的郡王那里。 “你的……”任务完成了呀,这话,程大为不敢说,他是帮着武骧卫抓过人,但他也知道,自己这点功不算什么。 也许,妹妹永远也退不出了。 失神的离开这处营帐,程大为找了地方,想大哭一场,却发现自己哭不动。 一直在空间里跟着他的程怀谦,也难受的道:“七两,我们能找于百户走走关系不? 把湘姑姑调入京城。” 沈笑不太清楚他们的内部构建,她道:“舅公说,郝家的一儿一女已经被杀,他们守的粮库,还牵扯到一批人。 恐怕于百户他们,近期不会归京。” “唉,湘姑姑是个女的,很容易被外派。”程怀谦十分清楚这一点,“我看她是没有练过硬功夫的,轻骑卫也去不了。” 其实,沈笑倒觉得,今上若对乐安郡王从宽,若风跟去对她也好。 整个齐王府,如今还未进京,会有什么未来,谁也说不好。 但是家里麦子丰收了,今年可能一年都能吃上饱饭。 又到了收割小麦的季节,金黄的麦浪摇曳生姿,一穗穗麦粒,看着十分饱满。 沈大伯领着一家人,先把长的最好的麦头收了,准备自家留种用的。 沈笑家里,今年没有请人收割,因为有县尊亲自带了人来,帮他们收麦。 其他家也是先收从沈笑家里换来的麦种。 大伙儿都听县尊说了,这一批要对比,谁家晒干后重量高,县里就奖两斗白米。 白生生不带壳的大米呀,因为打仗,现在又从四百八十文一石,涨到五百二十文了。 两斗米可不少了,一钱的银子呢! 麦子一收下来,林修尧就找了沈大伯和沈村长他们估算。 沈大伯抱着一捆麦子,掂了掂道:“比去年同样一抱捆的要重。” 沈笑看到沈村长捻出麦粒给林修尧看,“县尊,今年的雨水足,天景也好,该下下,该晴晴,村里这批种子长的好。 您看,这一粒粒的多圆实,晒干了也不会箆多少。” 林修尧也和大家一样,围着麦子蹲下看,他满脸笑容的道:“明天,我分发下的那些家,也要开镰了。 前几天我去看过,不比你们的差。 大伙儿可要晒透辗仔细了,保证里面没有其他杂物。 争取,咱们每亩都比他们高,都能超过三石,好能都领到白米。” “县尊,您就擎好吧!我今年这三亩麦,深耕追肥除草,恨不得见天守着它。 不求别的,就想这一亩地,能比过去多打几斗。”陈族长是个能白话的。 卢族长不甘落后,也表示:“我们都是跟着文大哥取经的,不说超过他们去年三石二斗,一亩收个三石一,我就笑的睡不着了。” “哈哈哈,老卢,睡不着了抱袋麦子搁跟儿,保证你闻着麦香味儿,就睡着了。”一位陈大叔笑着打趣。 沈九爷一抬手,笑骂道:“一边儿呆着去,这么热的天,抱一麻袋麦子,卢小子不得热得捂出痱子?” 众人哄堂大笑,在又有空车子到地头儿时,帮忙一起装车,全部运到打谷场去。 林修尧也笑着拿大木叉装麦子,可惜他没有一旁林九爷装的齐。 …… 连续忙了好几天,所有麦子都收完了,好在天公作美,只在昨天有一片乌云飘过。 吓的沈笑他们刚把麦子拢起盖住,天又放晴了。 今天有风,可以扬麦了,沈笑没有再去凑热闹扬。 她帮着嫂子们煮好红绿豆水,就推着板车,来到了打谷场。 小孩子们有的在帮忙翻晒麦粒,有的在往自家装麦糠。 沈旭一脸汗水,配着左一片右一片的黑印子,正和小叶子他们在用脚丫子趟麦粒。 沈笑给自家人分了冰镇红绿豆糖水,又喊一群小家伙儿们来喝。 自从沈笑在学里教过他们识字,小孩子们就愿意和她一起玩儿。 昌林见到小叶子坐到姑姑身边,很不高兴,他迈着小短腿,拉起沈笑道:“小姑姑,找表哥。” 周秀永小朋友前两天来到姑姑家,非得要住几天再走,他爷爷就把他留下了。 这位小朋友被昌林缠得太累,干脆跟着程怀谦去半坡浇地去了。 沈笑拎起他,又将板车上两个大竹筒挎肩上,和管氏道了一声:“伯娘,我到半坡地,给三哥他们送些水。” “去吧。”管氏头也不回的答应。 倒是沈大伯嘱咐道:“找个凉荫地坐,别晒着了。” “知道了大伯。”沈笑和哥嫂们挥手。 “七两,那边守着个大泉池,还能没有水喝?”有个嫂子听到,笑着问她。 沈笑将昌林扛到肩头,惹得小小只哈哈大笑,“嫂子,泉水里它不是没有放豆子么?” “还真是。”那位嫂子一愣,随即好笑起来。 这边厢,沈笑略微用了些灵力飞跑,昌林哇哇大叫:“再快点,再快点。” 他不知道的是,对于他来说很远的荒地,离打谷场才一里地,沈笑几个起落就到了。 再往泉池边跑过,三哥和程怀谦在踩水车。 而秀永正趴在地上,好像在捉蚂蚱。 沈笑把水递给三哥他们,又拎着小小只靠近秀永,只见一只大蚂蚱从他手缝飞跳了出去。 “哪里跑!”已经七岁秀永一下蹦起,迅速追击。 沈笑抱住昌林,也帮忙跳去堵截,她一个下蹲,单手出招,刚蹦高的蚂蚱,一个失策被夹到了沈笑两指之间。 “七两姑姑,再捉一个。”秀永大叫。 第三六零章 烤肉 四岁的小昌林已经迫不急待大叫:“小姑姑,我也要捉。” 沈笑放下他,将手里的蚂蚱翅摘掉,然后从草丛里拔了草将蚂炸缠住给秀永。 她笑言:“拿好,看好昌林,姑姑多捉一些,一会儿我们烤着吃。” 说完,沈笑就跳跃而起,逮一只刚看到的蚂炸去了。 秀永拿着,想跟上一起,又怕手里的跑了。 只见昌林爬跪在地,追着一只蚂蚱一直用两手按,秀永果断跟上,他追不上又跳跃两次的沈笑。 远处,踩着龙骨水车的程怀谦看着沈笑一骑飞绝逮蚂蚱,他乐道:“曜哥儿,过会我们就能吃上烤蚂蚱了。” “炸着好吃,再放点辣子更香。”沈曜也馋这口了。“希望七两多捉一些。” “那我得给他送个东西去。”程怀谦说着就跳下了水车,直奔沈笑而来。 其实,收过麦子的麦茬地,才会有更多,沈笑此时手里提了好机个,她没地方装了。 追过来的程怀谦给她递上今早带水的小竹筒,“拿这个装。” “那你跟我一块儿捉。”沈笑接过后,两人一起飞跃到十亩麦茬地。 别看她家几百亩荒地开好了,其实真算起来,加上原来的十亩地,也不过一里地宽,至于南北距离,还不到一里。 两人一飞,另两个小家伙儿也要去,昌林追的摔两跤,沈笑才回身抓起他飞。 “这边地半沙,干的快,明天就得种上玉米了。”沈笑一边逮蚂蚱,一边打算。 程怀谦问她:“种子够吗?” “够用。”沈笑心里是有底的,就像她捉蚂蚱,几乎是一下一只。 没有多久,竹筒被装满了,几人返回泉边,沈曜也从水车上下来。 拾些干草麦杆儿,准备用池边的碎瓦片烤。 “糟了,没带火石。”程怀谦上下一摸,摊开双手道。 “我去鸡舍那边拿,这会儿应该是小拾哥替着宝哥儿在。”沈笑跑的很快,几乎眨眼间就没有影儿了。 留下四个大小男子汉,在一只只处理蚂蚱。 沈笑不仅借来了火儿,还多带了好几片薄瓦片和干柴。 秀永和昌林两小只,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叔叔姑姑们,将青色的蚂蚱烤成了焦黄色。 沈笑先给两个小的捡出两个,教着昌林怎么吃。 别看是什么调料没有放,小家伙儿们也吃的喷香。 程怀谦也帮沈笑剥开一个给她:“村西地小树林的马知鸟不少,晚上我去捉些来烤。” “算了吧,这些天忙的很,晚上还得浇地呢。”沈曜不支持,他翻着蚂蚱道: “而且,表姑的一百亩地,大哥还得去照看一下,你还想开小差儿?” “那一百亩地,租给谁了?”沈笑原来没有注意过,她继续给两小只分捡剔壳尾。 程怀谦更不知道,沈曜倒是知道:“后庄村一个表舅,他家六个儿子三个女儿,一下租了五十亩。 剩下的五十亩,是程大叔一个本家租的。” 几个人正在闲话时,秀永突然道:“那边有人来了。” 他手指着,远处从官道上拐进赵家那处荒费了的房子。 当年村里沈卢陈赵四家买的地,现在都种着春红薯,统共不过五六十丈宽。 有时,附近路过的人,会进到地里,扯些嫩叶子当菜吃。 可那人却不是进地里扯红薯叶,而起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向沈笑他们这边走来。 百来丈的距离,沈笑也不愿浪费灵力看是谁,但是等那三人走近了,她有些后悔。 只见中间那个大人,看到沈笑几个在水边,急跑着扑过来跪下:“念哥儿,救救我们吧。” 程怀谦跳开的时候,沈笑反应极快,左右各夹一个,把秀永和昌林抱起。 “肉肉。”昌林伸手,瓦片上几个蚂蚱糊了。 沈笑对身边一脸疑惑的沈曜道:“那个潇氏继女孙氏。” 不怪沈曜没有认出来,实在是那年头回看到孙氏,她还是个胖胖的俏佳人,如今却是瘦的一把骨头,脸色发黄。 而且,衣衫也是粗布的,头上只有一块青花布头。 程怀谦垂着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在后面两个瘦巴巴的小男孩儿,追来时,不由闭上了眼。 那两个小男孩儿,伸头看向瓦片上糊掉的蚂蚱,努力吞咽自己的口水。 孙氏拽着他们跪下:“念哥儿,我爹和丈夫没了,兄长也在登州病死了。 实在没有人投奔了,才会来找你的。” 这可真是个大麻烦,沈笑看看程怀谦,轻喊一声:“念哥儿?” 程怀谦睁开眼,“我送你们回孙家老家。” 孙氏一怔:“可是,孙家祖上在广东。” “你丈夫老家呢?”沈笑放下两小只。 孙氏咬唇,“他是个孤儿,没有家。” 就在这时,昌林和秀永手拉手,把另一个手里的烤蚂炸,上前递给跪着的两个孩子:“给你们吃。” 两个小孩子猛的抓过,连壳儿都不撕,直接囫囵填嘴里了。 沈笑也转身,拿起地上的两个大竹筒,把绿豆水打开给孙氏:“先让孩子喝点儿。” 孙氏感激的接过时,分别给了两个孩子,她自己一口没喝。 沈笑看到,然后让程怀谦先回家拿些吃的来。 现在,她不可能让她进村里,但是稚子无辜,他们就着竹筒咕咚咕咚不停的喝,显然是饿坏了。 孙氏擦擦眼角的泪,“谢谢你。” 沈笑好奇道:“你们怎么回来的?” 孙氏给两个孩子顺顺背,才道:“你们走后不久,我和兄长还有两个孩子,被送去屯田了。 虽然说辛苦,但是再也不像矿上那样挨打挨饿了。 可是今年一场倒春寒,我兄长他病了没有熬过去。” 沈笑也没有一直站着,她和三哥沈曜一人带一个自家小朋友,席地坐下。 她想,这些人只所以没有被送回原籍,怕是外地的人多。 只听孙氏继续道:“十几天前,有官差上门,问我们是愿意留在那边,还是回原籍。 要是先前我兄长还在,留在那也行,可是剩下我一个女人带两个小的,下地力气不行,只能靠给军户浆洗过活。 有时,还有人半夜来拍门,又被附近的人排挤。 我,就报了回京。” 第三六一章 洼地 沈笑想想也能理解,一个单身女人带两个孩子,又没有谋生手断,孙氏听到可以回原籍,当然要回的。 孙氏叹道:“我们原来的户帖,早就在送矿上时,就没有了。 还好,官府给开了路引和我们的出身文书。说是可以凭此回乡入籍。 而且还用一条船,一路顺路送大家回乡,我们到了天津才下的船。” 沈笑心道,运气还真好,“你们走路回来的?” “搭了别人的船。”孙氏没有敢说,当被念哥儿留给潇氏的银子,在潇氏咽气时,都留给了兄长。 后来兄长生病去世,这些银子花的只剩二两多了。 她缝在衣内,一直没有舍得花。 “姑娘,我们原来是回了京城的,可是我家的房被齐王府管事卖了。 去投奔我嫂子娘家,他们将我们赶了出来。”孙氏摸摸大一些那个孩子的头。 “以前,我嫂子从家里拿了多少东西回娘家,如今我们家遭了难了,他们却一点旧情都不念。 撵我们母子也就撵,可大哥儿是他家亲外孙,连口水都不给就扔门外了。 我还没入藉,怕人把我们娘仨儿卖了,才来找找念哥儿爹的。” 对此,沈笑不予置评,前人的债,也不能说一笔勾销了。 当年潇氏将女儿送人,未必没有孙父的原因在内,毕竟他们攀上王府,是因为被送的孩子。 此时,程怀谦带了吃食过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苗阿婆。 待孙氏三人饱食一顿后,程怀谦已经听了沈笑的转述。 他直接和孙氏道:“我现在就送你们进京入籍,到时帮你们找到村舍住下,以后是好是坏,靠你自己了。” 孙氏是抱着试试的想法,一路从县城后庄村打听而来,她没有想到,会那么顺利。 “念哥儿,我们娘仨一辈子谢谢你。”她不敢提程大为。 三人突然而来,又短暂停留后,就被程怀谦和苗阿婆送到京城。 至于送到了哪里,第二天回来的程怀谦没有说,沈笑自然也不会问。 她忙的很,种完夏薯玉米小米,还要种高粱之类。 刚种完,林县尊就来称重小麦了。 所有人围着打谷场,看那一称称的过,一称称的记数,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这批麦种每亩产量最高的,有三石六斗三合一勺一撮,最低的也有三石二斗三勺。 沈笑看着上等田的数据,心里清楚,经过空间改良的麦种,已经逐步激发了其优良性。 “不错,你们最高产量的一亩,和我那边的一户一样。”林修尧捧着一捧麦粒。 他道:“这袋种子,我要买走。” 沈大伯很舍不得,这是东洼卢大花家种出来的。 程怀谦问她:“种子够吗?” “够用。”沈笑心里是有底的,就像她捉蚂蚱,几乎是一下一只。 没有多久,竹筒被装满了,几人返回泉边,沈曜也从水车上下来。 拾些干草麦杆儿,准备用池边的碎瓦片烤。 “糟了,没带火石。”程怀谦上下一摸,摊开双手道。 “我去鸡舍那边拿,这会儿应该是小拾哥替着宝哥儿在。”沈笑跑的很快,几乎眨眼间就没有影儿了。 留下四个大小男子汉,在一只只处理蚂蚱。 沈笑不仅借来了火儿,还多带了好几片薄瓦片和干柴。 秀永和昌林两小只,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叔叔姑姑们,将青色的蚂蚱烤成了焦黄色。 沈笑先给两个小的捡出两个,教着昌林怎么吃。 别看是什么调料没有放,小家伙儿们也吃的喷香。 程怀谦也帮沈笑剥开一个给她:“村西地小树林的马知鸟不少,晚上我去捉些来烤。” “算了吧,这些天忙的很,晚上还得浇地呢。”沈曜不支持,他翻着蚂蚱道: “而且,表姑的一百亩地,大哥还得去照看一下,你还想开小差儿?” “那一百亩地,租给谁了?”沈笑原来没有注意过,她继续给两小只分捡剔壳尾。 程怀谦更不知道,沈曜倒是知道:“后庄村一个表舅,他家六个儿子三个女儿,一下租了五十亩。 剩下的五十亩,是程大叔一个本家租的。” 几个人正在闲话时,秀永突然道:“那边有人来了。” 他手指着,远处从官道上拐进赵家那处荒费了的房子。 当年村里沈卢陈赵四家买的地,现在都种着春红薯,统共不过五六十丈宽。 有时,附近路过的人,会进到地里,扯些嫩叶子当菜吃。 可那人却不是进地里扯红薯叶,而起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向沈笑他们这边走来。 百来丈的距离,沈笑也不愿浪费灵力看是谁,但是等那三人走近了,她有些后悔。 只见中间那个大人,看到沈笑几个在水边,急跑着扑过来跪下:“念哥儿,救救我们吧。” 程怀谦跳开的时候,沈笑反应极快,左右各夹一个,把秀永和昌林抱起。 “肉肉。”昌林伸手,瓦片上几个蚂蚱糊了。 沈笑对身边一脸疑惑的沈曜道:“那个潇氏继女孙氏。” 不怪沈曜没有认出来,实在是那年头回看到孙氏,她还是个胖胖的俏佳人,如今却是瘦的一把骨头,脸色发黄。 而且,衣衫也是粗布的,头上只有一块青花布头。 程怀谦垂着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在后面两个瘦巴巴的小男孩儿,追来时,不由闭上了眼。 那两个小男孩儿,伸头看向瓦片上糊掉的蚂蚱,努力吞咽自己的口水。 孙氏拽着他们跪下:“念哥儿,我爹和丈夫没了,兄长也在登州病死了。 实在没有人投奔了,才会来找你的。” 这可真是个大麻烦,沈笑看看程怀谦,轻喊一声:“念哥儿?” 程怀谦睁开眼,“我送你们回孙家老家。” 孙氏一怔:“可是,孙家祖上在广东。” “你丈夫老家呢?”沈笑放下两小只。 孙氏咬唇,“他是个孤儿,没有家。” 就在这时,昌林和秀永手拉手,把另一个手里的烤蚂炸,上前递给跪着的两个孩子:“给你们吃。” 两个小孩子猛的抓过,连壳儿都不撕,直接囫囵填嘴里了。 第三六二章 问问 一道糖拌西红柿,迅速捕获了所有人的味蕾。 林修尧也是吃了一份,才带人离开的,至于他要的麦种,几十袋都标明了哪家多重,暂时放到了族学的倒座。 等大家再过一下筛,县里会派人来拉走,到时候当面结清。 沈笑家的麦子,还没有全部入仓,傍晚时,剩下的麦子才全部拉回家里。 现在,上等田的麦子都收到了归藏院的仓房,西院仓房堆放的是半坡地的麦子。 晚饭后,顾道长带着程怀谦回去归藏院住。 沈大伯将孩子们留下说:“西院仓房是半坡那八亩麦子,林县尊也都让称了重记走了,说平均一亩有个两石四斗四合多。 这在往年,可是最上等田的产量了。 你们说,再划黄册的时候,咱这几亩地会不会划成上田?我们要不要去问问? 上田和下田交的税它可是不一样的。” 所谓黄册,简单来说就相当于户籍调查,上面有人口,田产,房产等记录。 这么多年下来,沈笑也是知道的,官府收税他会将田地划分等级来收。 比方说上等水源肥田,就是村里西南水洼,还有河东沿的东洼地,通常一亩按一亩的收税。 而二号地北边的那些田地,属于贫瘠薄田是中等,收税时是一亩半按一亩来收的。 至于半坡荒地这边地势高又低产,以前常年浇不上水,属于下等田,收税时二亩地折算一亩来收的。 还是如往常一样,沈远第一个开口,“十年大造一次黄册,我记得上次是宣德七年才查补过。” “今年是十五年,后年就要再查了。”沈志看向沈曜,“三郎,你可得努力,今年考中了,咱们家这二十亩地,以后就不用交税了。 而且,还能免去爹和大哥的徭役。” 其实,大多数秀才并不穷,从前中了秀才是免去二石粮税,前朝末期改为每年光免税就有八十亩。 可不仅仅是田赋,还包括了附在这些田地上人的各种杂役。 要知道,如今官田每亩正税不过五升三合五勺,民田减二升,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罚没官田一斗二升。 只所以上田每亩会收走一斗,是因为地方上加了其它摊派,比如北直隶一直都有养马的差役。 不养马,自然要折色成粮上交,另外还有运粮的力钱脚钱等等,都直接派入田税里了。 为何会有人投献中举中进士之人田地,就是为了免除各项杂役。 要知道一旦免除了田税,附庸其上的人身关系,各类杂役也就相应解除了。 如果沈曜中了秀才,不仅自己进了士的阶层,优免部分税赋,他们家另有两个成丁,也不用再缴。 沈曜不是很有把握,他不希望家里人有过分期望后,最后却大感失望。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开口道:“我们现在的先生说,今年我取中的机率不十分大。” 沈大伯他们都是一愣,沈笑随即就道:“三哥,顺天府院试可是包括了北直隶八府十九州,一百多个县的新老童生,参考人数比会试都多。 咱们县是下县,统共不过取中十几个名额,那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三哥今年才多少岁,朱老板的孙子都开蒙了,朱童生不是还在考么?” “对,三郎,我们就是去试试,看看那考场有多热闹。”管氏给儿子抓一把果干放手里。 她看了一眼丈夫,示意沈大伯说话。 沈大伯收到,看着小儿子道:“咱家现在不缺钱了,你要是想像你茂小叔一样,去京里的书院读书,咱们现在就去。” 是他见识不够,在开春后没有及时送三郎入京找个更好的老师教。 沈远也拍拍他,“三郎,大哥送你去。” 沈曜摇摇头,“六月就考试了,现在去不好进。”突然插到一个新地方,他和先生都要互相适应。 “不好进不等于不能进不是,多花点银子进,二哥给你对钱。”沈志情愿把自己银子贴给弟弟。 周氏和谭二娘对视一眼,她们两人没有插话,科举哪是那么容易过的。 特别是谭二娘,深有感触,她祖父也是夸了多少年,才中了的。 沈笑想的更多一些,她问道:“三哥,你们是不是换先生教了?” “嗯,上个月武先生病了,主讲的先生换了一位。”沈曜沉吟片刻,又道:“先前先生说推荐我进皇家书院,可我没有答应。 我的弓马骑射都不入门,去了也是给先生丢脸。” 沈笑想了想,开口道:“我去找一找陆山长吧,茂小叔今年开春后,也是在他那里读书。” “七两。”沈曜想阻止她,“我的文章是差一些火侯的。” 所以当初茂小叔找他商议去京城考书院时,他们都在武先生那里做了题,武先生说自己可以学的更扎实一些。 管氏摆摆手,“都忙了好些天,都先洗洗去睡吧。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晚。” 于是大家各回各屋,只有沈曜被留了下来。 “三郎,是爹娘近来忽略了你。”管氏每个孩子都心疼,小儿子从小主意正,有了为难事从来自己就化解了,最让他们省心。 沈大伯也是道:“三郎,要不然,爹去请你二嫂的祖父帮忙,你去他那里学上两个月。” “爹,娘,我没事的,按武先生的说法,我下场去感受感受,为以后攒些经验。”沈曜笑着安慰他们。 三人在房里说了好大晌的话,沈曜才回书房看书。 书房里,沈笑早就备好了各式点心等着他。 一见他进来,就将灯芯拔了拔,笑道:“我不用猜就知道,三哥会来看书。” 沈曜捻起一块红薯干,坐下笑道:“辗完场以后,我每天都来读书,还用你猜?” 沈笑将沏好的茶倒一杯,推给他道:“三哥,你是怎么想的?” 嚼完口中的红薯干,又喝了一口茶,沈曜才道:“以前的时候,咱们家日子不好过,我就想着一定要考个秀才。 所以平时读书时,多是注重《四书集注》和时文的揣摩,基础打磨的不牢固。” 这一点,同学的茂小说曾经劝过他好些次。 连武先生都对此有微词,不过先生爱才,知道他本性并非投机取巧之辈,平日里更是多加指点。 第三六三章 好 零晨后刷新 “听以你去年才一定要和我们去仙游?”沈笑心疼三哥,在大伯生病那段时间,他悄悄的藏起了自己的茫然和害怕。 沈曜微微颌首,“后来咱们家缓过来了,我却一直沉迷在这种投机的学习方法中。 直到考完童生试,武先生找了我谈了许久,我才发现自己的基础已经打偏了。” 沈笑问道:“也是武先生建议你游学的吧?” “嗯。”沈曜很感激先生,“不然我去年哪请的下假和你们走呢? 先生曾讲过,要想考取秀才,《四书集注》《孝经》《小学》《五经》《周礼》《仪礼》《春秋三传》《国语》《战国策》《性理》《文选》《八家文集》《文章正宗》这些都需熟读熟记。 不然只专《四书集注》和本经,既便中了秀才,也难再走远。 而且,和茂小叔一起读书,他很专注,我压力大。” 沈笑想到那么多书就头大,她心里清楚考试是有技巧的,科举千年,那些以文名世的家族,都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的。 当然,他们隔壁的茂小叔是个学霸,但是他从小被七太爷七太奶带大,近年来又有陶舅老爷指点,三哥那是拍马也追不上。 她先是说:“三哥,我们明天去找林县尊吧。 一个是问问半坡地的事,我看大伯是担心咱们地划成上等时,把其他人的也划上等。” “再一个呢?”沈曜挑挑眉。 “他是科场前辈嘛。”沈笑直言不讳,实际上她更愿意带三哥去拜访陆山长,但三哥明显不愿。 沈曜又捏起一个大樱桃,他拿在手中,考虑良久才开囗道:“好。” 沈笑暗自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然后回去准备些东西才睡,次日一大早,她和伯娘小声交代一番,带了好些今年新摘的果子,赶车和三哥去了县城。 一起进县城的,还有沈志夫妻,他们是来谭秀才家送果子和罐头的。 沈笑希望,借着谭秀才在士绅中的影响力,推推自己的罐头和西红柿。 程怀谦今天当车夫,陪着沈笑兄妹去了沈悦家里。 一进门,沈笑就抱起了小外甥:“泽哥儿,想姨了没有。” “想了。”许泽的小奶音应的很快。 沈悦笑道:“想你给他带好吃的东西呢。” 这时,郭婶子端着豆腐脑过来,圆话道:“我们泽哥儿是想姨了,昨晚还说去找姨姨玩儿。 是不是呀泽哥儿?” “是。”许泽点头:“还有表哥。” 沈曜一点他额头:“不想三舅舅吗?” 许泽歪着小脑袋,看他好一会儿才道:“不想。” 一句话,逗笑了所有人,沈笑发现姐夫和许大叔不在家,只有请来的小工在帮忙磨豆子。 她和沈悦道:“大姐,原来不是还有两个帮工吗?” “来帮工的是佃户家的人,现在地里还正忙,就没有来。”沈悦招呼未来妹夫吃甜豆腐脑儿。 看到婆婆进了前头店面,她才道:“七两,我想在县城再买一房子,可你姐夫说这院子不小了,他想再买些田地。” 零晨后刷新 “听以你去年才一定要和我们去仙游?”沈笑心疼三哥,在大伯生病那段时间,他悄悄的藏起了自己的茫然和害怕。 沈曜微微颌首,“后来咱们家缓过来了,我却一直沉迷在这种投机的学习方法中。 直到考完童生试,武先生找了我谈了许久,我才发现自己的基础已经打偏了。” 沈笑问道:“也是武先生建议你游学的吧?” “嗯。”沈曜很感激先生,“不然我去年哪请的下假和你们走呢? 先生曾讲过,要想考取秀才,《四书集注》《孝经》《小学》《五经》《周礼》《仪礼》《春秋三传》《国语》《战国策》《性理》《文选》《八家文集》《文章正宗》这些都需熟读熟记。 不然只专《四书集注》和本经,既便中了秀才,也难再走远。 而且,和茂小叔一起读书,他很专注,我压力大。” 沈笑想到那么多书就头大,她心里清楚考试是有技巧的,科举千年,那些以文名世的家族,都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的。 当然,他们隔壁的茂小叔是个学霸,但是他从小被七太爷七太奶带大,近年来又有陶舅老爷指点,三哥那是拍马也追不上。 她先是说:“三哥,我们明天去找林县尊吧。 一个是问问半坡地的事,我看大伯是担心咱们地划成上等时,把其他人的也划上等。” “再一个呢?”沈曜挑挑眉。 “他是科场前辈嘛。”沈笑直言不讳,实际上她更愿意带三哥去拜访陆山长,但三哥明显不愿。 沈曜又捏起一个大樱桃,他拿在手中,考虑良久才开囗道:“好。” 沈笑暗自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然后回去准备些东西才睡,次日一大早,她和伯娘小声交代一番,带了好些今年新摘的果子,赶车和三哥去了县城。 一起进县城的,还有沈志夫妻,他们是来谭秀才家送果子和罐头的。 沈笑希望,借着谭秀才在士绅中的影响力,推推自己的罐头和西红柿。 程怀谦今天当车夫,陪着沈笑兄妹去了沈悦家里。 一进门,沈笑就抱起了小外甥:“泽哥儿,想姨了没有。” “想了。”许泽的小奶音应的很快。 沈悦笑道:“想你给他带好吃的东西呢。” 这时,郭婶子端着豆腐脑过来,圆话道:“我们泽哥儿是想姨了,昨晚还说去找姨姨玩儿。 是不是呀泽哥儿?” “是。”许泽点头:“还有表哥。” 沈曜一点他额头:“不想三舅舅吗?” 许泽歪着小脑袋,看他好一会儿才道:“不想。” 一句话,逗笑了所有人,沈笑发现姐夫和许大叔不在家,只有请来的小工在帮忙磨豆子。 她和沈悦道:“大姐,原来不是还有两个帮工吗?” “来帮工的是佃户家的人,现在地里还正忙,就没有来。”沈悦招呼未来妹夫吃甜豆腐脑儿。 看到婆婆进了前头店面,她才道:“七两,我想在县城再买一房子,可你姐夫说这院子不小了,他想再买些田地。” 第三六四章 请 沈曜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说:“林县尊问我,将来是想专心治学,还是想入仕做些实事。” “你怎么回答的?”沈笑和程怀谦同时问他。 沈曜淡淡一笑,道:“能不能入仕我不知道,但是专心治学我肯定静不下心来。 然后林县尊就给我讲了些事情和学习的技巧。 他说我前面虽然讨了巧,但是基础还是有的。” 从怀里拿出一份信,他道:“这是林县尊给我的,说是如果我想今年拼一把,可以将这封信拆开。 里面是一位先生的名讳,其人擅长以速成之法教导学生。 这位先生是钱师爷好友,本来县尊是通过别人找他做幕友的,但其人不喜约束,向县尊推荐了钱师爷。” 沈笑接过一看,信封是空白的,“三哥,你怎么想的?” “七两,我想拼一把。”沈曜眼神坚定,“纵观史书,历来在王朝初定之时,寒门之子容易出头。 现今大周立国三十多年,而我恰逢其会,早些取中秀才,也好将精力集中再打基础。 哪怕再读十年考中举人,也不嫌晚,既便是不中,也能为下一代趟趟路。 不然再过五年十年,我不知道频频参加道试,自己会不会被一而再再而衰。” 顿了顿,他向程怀谦说道:“念哥儿,你一年孝期守够,最好先入军营,尔后再图武举。” 或者因为北疆战事,在战场上立了功,连武举都不用了。 程怀谦收了收缰绳,“我会考虑的。” 他瞄了一下沈笑,发现她神色未变,不禁暗暗松气,七两不太同意自己早早入营。 他却不知,沈笑这会儿没有想其它,而是在想三哥的事。 其实,沈笑私心里也是认为科举考试只是一种手段,科举千年来,很多的试题已经被考遍了,不然也不会出现截搭题这种奇葩题目。 皓首穷经考八股,太容易让人失了锐气。 “既然三哥决定了,那我们就去拜访这位先生。”沈笑猜测所谓速成,也就是集中加强训练,刷题猜题之类的。 既然能被林县尊推荐,其人应该是靠谱的。 他们归家,找到沈大伯和管氏商议后,次日就回复了林县尊。 沈大伯亲自登门,通过林县尊请钱师爷写了一封信。 收了沈家的厚礼,又有县尊牵线,钱师爷很是尽心,他交代沈曜道:“我这位好友,学问是极好的。 只是近几年来轻易不再教人。 他喜欢寄情山水,又好的一口好酒,曾因一坛陈年花雕与人打赌,考了个五经魁回来。 教学非是一板一眼的室内,往往随兴而至……” 沈曜一一聆听,并于两日之后,辞别家人,由顾道长带着他和程怀谦去访先生去了。 当然,沈笑还给他们带上了空间里的两坛好酒,说是她和念哥儿在通州找人买的。 自从她进阶后,地下室也对她开放了,不再限定每年只能取走一坛酒。 包括从前在竹楼书房见不到的一些五行法术,也出现了。 只是灵力有限,沈笑最多只能使出一个半吊子的净尘术,还不如自己动手洗衣服呢。 至于火球术,也就勉勉强强会有点小火苗,着的不容易灭的很快。 程怀谦看她使了两次之后,彻底的失去了期望,说:“还没有用火折子方便。” …… 沈笑倒是想跟着三哥寻访先生去,可是眼看着家里的西红柿要开始大收,她要帮着找好销路。 “州城的福建会馆,对这个西红柿挺稀罕了,可他家定了货,就不许我们再在通州卖其他人了。 七两,咱们要不要往京城试试看? 那个临仙楼,不是租着你的房子吗?送他们那里?”沈志还挺高兴的,这西红柿酸甜可口,他家是独一份儿的生意。 沈大伯看着成片的青蕃茄,有些小发愁:“二郎说的是个法子。 唐老板那边找的主家准备买糖了,你们大哥也带去些西红柿,现在还不知道卖完没有? 这东西熟了之后,它和杏儿一样,不经放。” “大伯,那我和二哥带些去看看。”沈笑原来也打算去京城问问。“顺便再看看朱掌柜那里,从上回结过帐,还没再进过糖。” 管氏也同意,这柿子一茬儿熟一片,得快些卖了,“让你二嫂也跟着一起去,人多有个帮手。 这次,不能再紧着一家给了,要多看几家。” “那我现在就去套车。”沈志当然是积极的响应。 很快,他们就装好了一车,管氏和沈笑道:“给陶舅老爷送些,另外,别忘了给陆山长送。” “伯娘?”沈笑意外的很。 管氏顺了顺她的碎发,“你呀,当我不知道,年前来买玉米种子的那辆车,是他们家? 怕是你也没有注意到,你收的药材里,盒下还贴着人家的库鉴呢。” 沈笑还真不知道这个,她道:“我只悄悄去陆山长家里。” “嗯,再带些罐头去,不是金贵东西。”管氏交代她:“万一,碰到了陆家三老爷,不认归不认,但不能失了礼数。” 沈笑疑惑:“伯娘,你怎么突然提到他?” “昨天我和你大伯去县城给你二舅送糖时,遇到张太太到顺心斋买点心了。”管氏也没有想到,那位太太会到店里买东西。 沈笑呵了一声,道:“那我只送东西,就不去陆山长家了。”省的遇上。 她打定了主意,所以赶到京城以后,只将西红柿和水果罐头送到了陆山长所在的书院,没有去枣树胡同。 陆山长听说有个姓沈的小姑娘送的东西,连忙让长随拿过来。 只见里面红通通的一篮果子,另一篮子里放了好几的陶瓷罐。 每个都贴了字签,注明桃,杏,樱桃罐头。 打开一张夹在中间的纸,他拿出一个西红柿,只用帕子擦了擦就咬一口,“好吃。” 长随大惊,险些叫出声来。 陆山长又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吃法,交给长随道:“拿去几个给灶上做出来,我中午请夫子们吃饭。” 说完,他就挑了几个,去寻书院的几位先生了。 沈笑到了临仙楼时,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在给她推销了。 那位掌柜一见她进来,放下帐本就迎上来:“沈小娘子,您请楼上雅间就坐。” 第三六五章 试试 沈笑没有上雅间,她就是来卖自家的东西,也不托大,直接了当道:“掌柜的,这里有我们种的一种菜,想请您试试。” 掌柜心想,不用试我也要给个面子买了的,“您带来了多少,我们全要了。” “那可不行。”沈笑也不卖关子,她道:“这菜,连皇家书院的山长和夫子,都交口称赞。” 她和二哥去陶家时,正好遇到陶舅老爷请了田山长等人吃饭,得知沈笑送来了新鲜吃食,两位山长当场就尝了鲜。 加上马上要夏至,天一天比一天热,李太太按沈笑说的,凉拌白糖西红柿做甜点,又上了个西红柿烧茄子。 一桌子的菜,最后来道番茄蛋花汤,真是开胃又爽口,赢得一致好评。 当场就有夫子问还哪里还能买到这稀罕物。 沈笑看李太太给每位客人带走几个,又让二哥送了一篮。 陶舅老爷得知他们来京里推这个,还让自家的管家,带他们到一家大酒楼去。 所以沈笑不怕没人买,她和掌柜的继续道:“今天,醉仙楼还要了几十斤。 我们种的也不多,都是限量供应的。” 掌柜的一惊,醉仙楼他知道啊,是一等一的大酒楼,平时达官显贵最爱去的地方。 他请沈笑来到角落里的一处空桌坐下,“那沈小姑娘能给我们多少,每斤价格又是多少?” 沈笑都是按照山珍的价格卖的,比方说香蕈一斤四百文,她们家这回的西红柿种了大概两亩地。 受到各项现实影响,亩产也就一千到两千斤的样子。 其中还要只挑卖相好的卖,另外挑些顶好的留种,算下来一亩卖个一千斤就不错了。 “一斤四百文,入冬以后再出的,价格另定。 别的先不说,你先尝尝看看。” 沈笑把篮子打开,拿出西红柿道:“这叫番茄,也叫西红柿,洗过了,可以直接当果子吃。” 掌柜的拿过一个,“此物,似乎和一种花结的果很像。 只是,我见到的没有这果子大。” 他咬了一口,酸的,又带着沙沙甜甜的口感。 沈笑想,京中权贵多,不定谁家真养活了好些株。 她笑道:“不瞒您说,这也就是现在新鲜,再过一二年,说不定和其他菜一样价格。 你要是定了,我免费送几个菜式。” 掌柜的觉得口感不错,吃完擦擦嘴角,拱手笑道:“看您说的,我们做酒楼的,不就稀罕一个鲜字吗? 您能给我们多少斤,我们现在就要。” 沈笑只给他报了三十斤,她们给通州会馆,一次也不过送五十斤。 掌柜的没有说什么,请沈笑到后面和大师傅讲了做法。 当场试菜之后,就结了十二两的银子。 沈志收好赶车,和沈笑道:“还是京城的生意好做。七两,咱们怕是种的太少了。 家里还有些种子没有种完。这可比辣椒挣钱多了。” “也就开始这一年,明年就卖不了这个价钱了。”沈笑也就沾了个先机。 沈志得意的道:“能挣一年是一年,明年再低,也得卖百文一斤吧。” “这倒有可能。”沈笑颌首,就是别人想种,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有改良过的种子。 “我们还去别家吗?”沈志跃跃欲试。 “再等等,如果他们生意好,我们每次供应不了那么多。”沈笑倒是想稳当一些。 可是她刚回到柿子胡同,陆山长就找来了。 “七两啊,你送的那个西红柿,能给家里的再送些吗? 今天几位夫子吃的都挺不错。” 沈笑把二嫂送来的茶倒上,“山长,您打算给他们都送一份?” 陆山长摆手笑道:“不是给他们,是给今上。” 他压低一些声音道:“中午今上正巧找来,每道菜式都试了三筷。” 沈笑明白,这是极其喜欢的意思了,“您把所有我写的菜式,都做了出来。” “那是当然。”陆山长还道:“给家里送了一份,内子十分爱吃那个西红柿炒木耳。” “这吃食,能送进宫去?”沈笑怕担责的。 “可以的,我找夏公公去你们家直接摘,到时候我来结帐。”陆山长主要不是说这个,他道:“我们也只送一次。 另外,内子有家酒楼,不与陆家相干,你看能供应一些吗?” 沈笑微顿,然后问:“不会让您为难吗?” 陆山长高兴都来不及,“哪有这一说。” 沈笑承情,起身一拱手道:“您费心了。” “哈哈哈,你跟我还要客气吗?”陆山长大笑道:“听说你家麦子收成不错。 怎么样?把麦种也匀给我一些。 我想着,除了庄子里种点,再给登州那边送去些。” 沈笑算了一下,“我最多只能给您匀出一千斤的种子。” “够用了。”陆山长不贪心,皇庄种出五十亩的高产种子,都被皇亲和勋贵们抢着要,每家也不过分到一两百斤。 他这个已经致仕的,还排不上号,能从七两这里得来千斤,那真是意外之喜了。 陆山长提醒道:“林知县的奏疏已经传开了,找你们买种子的会多起来的。” 沈笑谢过,然后道:“我们村种的也不多,有一半已经被林县尊买了。 剩下的也要自家留种或换给亲戚种。” 她人情做到底,“您让人带一千斤新麦子来,我下次给带到京里换了。” “这?”陆山长不赞成,“车马费也不小的,不能让你花费。” “我家还要给郡主送糖,不费什么。”还是别去家里了,到时候陆山长再送些别的,净是让大伯操心。 陆山长只好听她的,打算多送来些麦子,时下麦种一斗百文,他不能让七两吃亏。 x 沈笑没有上雅间,她就是来卖自家的东西,也不托大,直接了当道:“掌柜的,这里有我们种的一种菜,想请您试试。” 掌柜心想,不用试我也要给个面子买了的,“您带来了多少,我们全要了。” “那可不行。”沈笑也不卖关子,她道:“这菜,连皇家书院的山长和夫子,都交口称赞。” 她和二哥去陶家时,正好遇 第三六六章 火了 巧了,正被沈笑念叨的朱掌柜,在码头上遇到了同样来接货的沈远。 朱掌柜看到沈远在卸货,近前道:“沈东家,你们也租的海船?” “朱掌柜呀。”沈远大感意外,他回礼道:“还真是缘分。” 将卸货的事交给顾阿公,沈远和朱掌柜在车队队尾找了个空地走来。 自打十天前南北运输通行之后,这码头上就忙的不行。 水里船并着船,岸上车挤着车,不是来发货就是来接货的。 朱掌柜笑道:“我还说回程时,到你们家带走两千斤呢。 这下巧了,不如我直接装船回京吧。” 沈远哪能答应,林家的船上,带过来的全是红糖。 原来他们定了一万斤,后来糖价降了,又请文大姑写信,加定了一万斤红糖。 他再度拱手道:“朱掌柜见谅,这都是有主儿的货,您要的货家里面有备下。” 朱掌柜看着十几辆大车,不由感叹:“你们家生意真的好。” …… 沈笑这边没有见到朱掌柜,得知他要去家里拉货,就不再等了。 而是和沈志道:“二哥,正好你回家一趟,等朱掌柜去家拿货后,再收一批西红柿来。” “那你照顾着点儿你二嫂啊。”沈志只在柿子胡同住了一夜,就赶车返回了沈家村。 不提他回家的种种,单说沈笑这里,带着二嫂逛了小半个京城。 可把人两人累坏了,她们就在灯市的一处凉茶店停下。 谭二娘点了两份冰镇酸梅汤,“七两,就这一杯两文钱,里面也没放多少的糖。” 沈笑也举起小杯尝了一口,“卖的是这份凉爽。” 两人心里都觉得贵,只喝了一杯就打算离开。 这时,大街上有人大喊:“太子回京了,太子回京了。” “在哪在啊?”就有好事者冲出去观望。 “德胜门,在德胜门进来了。”有人吆喝着往北城跑去。 “还有永靖侯世子,忠勇候世子呢。” 更多的人去看热闹,不一会儿,这店里的客人走了大半。 谭二娘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感觉太热了,她问:“七两,我们去吗?” “得绕半个城。”沈笑不想去挤。 她猛的想到,程大叔也该回来了吧? 程大为的确是回来了,他没有和太子他们一起进城,而是和易捕头两人,在城外扎营处,去找了若风。 包括竿子头儿,一行人直到下午,才去了武骧卫。 若风当天傍晚,就被带离了武骧卫,同时离开的还有竿子头儿。 程大为无奈,打算暂住京城看看妹妹将来的去处。 他想到外城小虎子家附近租房时,在小虎子家里,遇到了沈笑。 “七两,你怎么在这里?” “程大叔,我专门在这等您。 家里饭菜和房间都准备好了。”沈笑亲自来请人。 程大为问了念哥儿的去处,得知京里现在就沈笑和她二嫂住着,他没有同意去住。 沈笑早就安排好了,她劝道:“程大为,您住我文大姑那宅院,她家里留了看门的老仆人。 再说,您住那儿也能给我们壮壮胆不是?” “这…”程大为略一犹豫,就应了下来。 他们在京里住了几天,两家酒楼的掌柜,都上门催货来了。 别看他们进价贵,但是菜也卖的贵,卖的就是个鲜,一盘番茄炒蛋,在醉仙楼取名叫金玉芙蓉,卖到八百文一盘。 就这,好多人去点还没有。 主要是太子他们平乱归来,皇帝赐宴百官时,有这道金玉芙蓉。 另外还有一个冰船里点缀了西红柿,一下让这个名字火了。 现在好些权贵人家,都在打听这可以当菜,又可以当水果的来历。 这一打听,知道的人就更多了。 醉仙楼先是打出了金玉芙蓉的名头,临仙楼紧跟其上,把个糖拌西红柿画成一朵花,雅称落雪牡丹。 反倒是陆山长夫人的店,低调的很。 不过,三家有志一同的,封锁了西红柿的来源。 纷纷表示,不用沈家送货,他们去菜园直接取。 沈笑想起当初辣椒炒肉都卖到一两银子,也就不觉得新奇了。 有钱人的想法,她不懂,她只知道西红柿能给家里赚钱就行。 还好沈志送来的及时,没有让几家守着的人白等。 “七两,不用咱们送了?”沈志不可思议看着一桌银子,“我那天到家时,爹娘说上次到过咱们家的小公公,从菜地摘走了一大筐西红柿。 跟他一起的人,说是陆山长的长随,当时直接留下三个银元宝。” “不用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沈笑也觉得赶巧儿,不,是陆山长帮了大忙。 什么东西被上层追求了,就很容易引领风尚。 “乖乖。”沈志摸着银子,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谭二娘拍开他的手,他才道: “对了,大哥也回来,和朱掌柜一起。” “啊?”沈笑问道:“那谁在天津守着?” 沈志回道:“顾阿公和苗阿婆。那边留了一万斤,大哥带回家一万斤,说这几天就去熬出来。 银子也给林家的管事结清了。” “那我们回家,顺便去趟霍老爷子那儿,告诉他西红柿的价格。”沈笑不准备呆在京城了。 沈志点头,然后问她:“你不问朱掌柜?” 沈笑斜他一眼,“和大哥一起回家,一定是去取糖了。” 谭二娘偷笑,看着沈志在那儿叹气。 他们要离开时,齐王的案子也已经尘埃落定。 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反而做为头头的齐王,保住了一命。 不过他被夺了王爵,直接贬为庶人终身圈禁。 原齐王侧妃孙氏,查其下毒谋害先齐王妃,罪证确凿,赐白绫。 齐王一干子女,悉数夺了封号贬为庶人,赐住别庄。 只有原来的乐安郡王,虽然没有了封号,却未曾被贬庶人。 还奉命移葬先王妃于皇陵附近的程氏墓园,并于墓园守墓。 看了告示,沈志唏嘘不已,悄声道:“还不如老实呆着。” 沈笑摇头,看来关于齐王勾结顾氏,以及边外走私的事,并没有示众。 “二哥,你赶慢点了,城外人也不少。”她提醒沈志。 “看着呢。”沈志到底是降下了速度。 这时,谭二娘指了指远处,“七两,你看那是舅公和念哥儿吗?” 第三六七章 与子同袍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六八章 令牌 沈笑扭身先看到车上的程大为垂首不语,继而又看到身后拐弯小路上,那个青年一直目视着他们。 一首秦风·无衣结束,那人还站在原地不动。 “唉……”程大为一声长叹,拍拍儿子道:“念哥儿,他就是你那位幸存的叔叔,湛公子。 上次我们来,只远远看到了他的身影。” “我知道。”程怀谦挪动身体转身坐下,终是不再看那人。 第一次来祭拜父母时,他就跟着程大为摸近程湛住的院子,只来得及晃一眼人影,就被巡视的护卫赶走了。 沈笑轻拍了一下骡子,加快速度的同时道:“念哥儿,看一下左前方五丈,那有两个骑马的人。” 程怀谦父子同时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左前方两人已经在注意他们这架车了。 他瞬间决定:“我们不在这儿停了,走快些到永安城。” 接过沈笑手里的鞭,两人换了一下位置。 程怀谦心里有些乱,他为什么能确定那人是自己的叔叔,是因为他们的眼睛有些像。 …… 转弯的小路上,程湛也望见了一直“护卫”他的两人打马来了。 他一转身就上了马车,和车夫道:“走吧。” 车夫一直提着的心放下,四爷没有怪罪,他这才想起跪下请罪。 程湛淡淡的说了一句:“走慢些就行。” 这车夫与其家人,是他身边仅剩的晋王府旧人,老实木讷,却也是真把他当成王府四公子的人。 马车徐徐走动,车后十几丈,是那两个“护卫”。 从妻子怀里抱过还在睡的儿子,程湛笑的很温柔,他一手揽过妻子,道:“没事的。” 妻子却是最了解他不过,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二次看他笑的如此放松,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四爷,你?” “嘘…”程湛让她禁声,心里无比的开心,他们家的念哥儿还活着。 不是上次那个叫叶时的孩子,而是真正的念哥儿。 仔细想想,叶时最像自己的父王,可自己却难以对他有亲近之感。 但是念哥儿,从满月之后,自己就经常抱他,这孩子长的更像大嫂一些。 虽然和幼时不太一样,但是大概模样没变,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念哥儿的眼睛和大哥还有自己,随了父王一些。 想到大哥大嫂,程湛就想起了父王留下的那支人马。 本来应该是大哥继承的,爹却给了做世子的二哥,如今,这批人也不知道在谁手里。 以这么多年皇帝一直派人“护卫”自己,就知道这批人没有被皇帝找到。 他暗暗想着,当年自己不过十来岁,在府里除了大哥大嫂关心,还有谁会理自己? 王府出事时,他自己都是被大哥留给自己的暗卫救的,哪里会有可能得到二哥手里的令牌。 念哥儿一个失恃又失怙的孩子,就更不可能了,这孩子能自由平安的长大,真好。 不知道这次齐王事败,今上能从他那里找到人吗? 而念哥儿,有生之年又能否与自己相认。 …… 紧赶慢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沈笑他们还是没有进到城内。 无奈之下,三人在城外找了一处空地,和路上的商旅靠近些,烧起了火堆。 好在,沈笑每次出门之时,都会带着一个背篓,里面备的什么,谁也不知道。 也方便了她从空间里往外偷渡东西。 火烧夹肉,在火堆上烤一烤,配上竹筒里带的豆浆,还是不错吃的。 至于给程大为之母守孝之说,对于平常百姓来说,有肉吃就已经不错了,过百日后,也就和平常一样过日子了。 又不是文人要考科举,何况,太祖国丧之时,也不过百日禁宴乐。 像军民百姓一般十三天就除服了。 程怀谦和沈笑的食量都不小,抵的上成人的饭量了。 几个饼吃完,捡来的柴也快烧完了,程怀谦开口道:“爹,晚上露水重,我和七两再去捡些柴来。” 程大为左右看看,这附近都有人夜宿路边,有的商队还有人守夜。 他道:“天热,不用捡太多。” “嗯,我们一会儿就回来。”程怀谦答应后,和沈笑一起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再过去半里地,有一小片儿的小树林。 两人进去后,稍微捡了一些树枝之类堆到一起。 他们两个也不是为了捡柴,而是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进了空间里。 不过一小会儿,两人就来到了沈王夫妻的墓前。 他们在星夜下,跪到墓前磕头,沈笑还敬上了几色果子,和几杯酒。 “爹,娘,这是七两,你们未来的儿媳妇,今夜我带她来见见你们。”程怀谦将酒洒到地上,郑重介绍了沈笑。 他道:“我们不能经常来,还请爹娘见谅。” 沙沙的树声被风吹响,两个少年人就直直的跪在那里。 少顷,他们似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迅速收起墓前的东西。 程怀谦仔细听了一下,小声道:“是巡夜的人,他们不会到这里来。” 沈笑松口气,巡山的人主要是防盗贼的。 她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四叔?” 程怀谦摇头,他道:“他认出了我,却又不当面认为,一定是有原因的。 何况,知道大家都还活着,也过的不错就可以了。 至于那两个跟着他马车的人,你认为是侍卫吗?” “离那么远,连马车遇险都没有上来,肯定不是侍卫的。 而且,那两人明显有些消极怠工。”沈笑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 那两个骑马的人,悠闲的好似在郊游,拿在手里的水囊,可能装的也是酒。 当时错身而过,分明闻见两人身上的酒气了。 程怀谦示意进空间离开,他人在路上道:“我四叔再不济,也有个镇国将军的头衔,可你看,他只用一个车夫。 这是在防谁,已经很明显了。” 沈笑觉得不对,可那两人又分明是在监视,还是光明正大的监视,“他当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皇帝至于吗?” 程怀谦笑道:“或许,晋王府有什么东西是今上想要,而又没有得到的。” 看了外面一眼,他们又回到了小树林,他又说了一句:“记得当年和我爹一起杀出府的人?” 第三六九章 有些多 沈笑微微颌首,她记得,“不是都安顿在外地吗?有些定居在长生观附近了。” “不是全部人都离开了。”程怀谦想说的是,“还有一个是一员老兵,和奶娘留在了乡下。 那人在和我爹喝酒时,醉后透了一句说,晋王曾效法过齐朝太宗女帝。” 沈笑心下一凛,“组建了摸金校尉?” “对。”程怀谦也算是猜到一些,他那位叔叔一直低调而又不太自由的原因了。 沈笑不由苦笑道,“这可真是既意外又不稀奇。” 先太祖皇帝虽然是公主之子,但公主可没有那么富有。 他能在齐末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以当时齐廷的财政状况,不可能给他多少军饷。 估摸着时间不短了,两人很快抱着柴回去。 程大为心不在焉的,也没有问他们许多。 一夜无话,次日城门刚开,他们就过城回京了。 毕竟沈笑还要回家去熬糖,挣钱才是根本。 … 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宫里的皇帝也提起了晋王的事。 宣德帝圈禁了齐王,又对建乐城的周王敲打一番,他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听到乐安已经安顿好,住处离程湛不很远,宣德帝才又记起这个侄子。 他找来庞统领问道:“湛哥儿近来可好?” “一如往常。”庞统领拱手回道。 宣德帝蹙眉,“齐王手下里没有找到那些人,他们会在哪?” 他倒不是要找这些人去摸金,他是怕这些人失了约束,将来盗墓盗到自己头上来。 自己爹发家的本钱,他太清楚了,这队人马短短几年,就给凑齐了庞大的开销,后来被晋王放在了何处,至今成迷。 庞统领立在一旁,没有出声,他知道陛下是在自言自语。 “陛下,六百里加急。”夏公公拿了包袱从殿外报来。 “呈上来。”宣德帝一惊,北疆那里有事? 结果打开一看,是南边异动,“速宣太子,两位大学士,六部尚书和五军都尉府的人觐见。” “臣领旨。”夏公公要退下时,皇帝又叫停他,“莫要生张。” 夏公公再次躬身退下,出来派自己的徒弟去。 刚刚归来的京营将士,自然不可能派到南方去。 宣德帝深知,镇南关屯兵的重要性,他在考虑,如何的调兵遣将,不至于使北兵入丛林苦战。 看来,只能是动用南兵赴镇南关,北兵驻守南地。 …… 沈笑他们在村里熬了几天糖,打算去天津帮二哥二嫂时,才发现,运河又被占道了。 “怎么京营的人又出京了?他们要去辽东吗?” “是南下,不是北上。”顾道长也接到了长生观的密信。 他道:“这次是广南伯带兵。” 程怀谦第一反应就是:“安南有变? 那我们岂不是南北两线作战?” “不会加税吧?”沈笑想的却是另一个方面。 “可能会加。六月开始征夏税,可能每亩会多上一倍的粮食。”顾道长道:“七两,你种的那些草,还是先收割了。 再种上一批玉米棒子吧。” 沈笑深深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那留下二十亩种草,预防征收马料。 剩下的全都种上玉米吧。” 沈大伯一听她愿意把草除了种粮食,立刻就在村里招人帮忙。 今年这夏税还不知道是个怎么光景,但是多种粮食就对了。 一连忙了几天,赶在夏至这一天,又抢种了一百亩的玉米后,运河上早就运完兵了。 而沈笑他们也不用去帮二哥沈志了。 他们那边发来信儿,已经全部熬好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不论是南还是北,都没有兵将撤回的迹象。 到了交税粮时,果然加收一倍的税,还好,米价没有再怎么涨。 沈笑一天天泡在地里,不论提红薯藤,就是冲玉米芯,她家的西红柿已经卖完了。 最后一批卖相不太好的,也被几位掌柜的给分了。 至于下一批,昨天才刚刚种下种子不久,要到重阳节才会坐果,腊月时在暖棚里采收了。 “七两,快点来。”沈志急匆匆的找来。 沈笑从暖棚里出来,“怎么了二哥?” “鸡舍的鸡,这次又死了好几只。”沈志扯住她就走,嘴里还说道:“咱们每次不是都烧掉了么? 这回,宝哥儿还没有拿去烧,就被人顺走了。” “知道谁拿的吗?生病的鸡吃了是会出事的。”六月时,唐老板又帮着卖了一万斤的白糖。 沈笑他们通过文氏,在南边再次定了两万斤红糖,也在七月初到了,她就和兄嫂一起留在天津熬糖。 家里鸡舍今年养了上千只鸡鸭鹅,少了沈笑三天两头的用灵泉水喂,就有些鸡鸭病死了。 沈志也是才回来两三天,他哪里知道是哪个,“别管是谁,咱们得找八叔和村里说,吃出毛病了,可不赖我们。” 沈笑深以为然,她到鸡舍时,大伯和伯娘也都在。 管氏看着一大片的鸡鸭,念叨着:“贪心了,喂的有些多了。” 沈笑就和二哥他们住在天津,直接从 一连忙了几天,赶在夏至这一天,又抢种了一百亩的玉米后,运河上早就运完兵了。 而沈笑他们也不用去帮二哥沈志了。 他们那边发来信儿,已经全部熬好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不论是南还是北,都没有兵将撤回的迹象。 到了交税粮时,果然加收一倍的税,还好,米价没有再怎么涨。 沈笑一天天泡在地里,不论提红薯藤,就是冲玉米芯,她家的西红柿已经卖完了。 最后一批卖相不太好的,也被几位掌柜的给分了。 至于下一批,昨天才刚刚种下种子不久,要到重阳节才会坐果,腊月时在暖棚里采收了。 “七两,快点来。”沈志急匆匆的找来。 沈笑从暖棚里出来,“怎么了二哥?” “鸡舍的鸡,这次又死了好几只。”沈志扯住她就走,嘴里还说道:“咱们每次不是都烧掉了么? 这回,宝哥儿还没有拿去烧,就被人顺走了。” “知道谁拿的吗?生病的鸡吃了是会出事的。”六月时,唐老板又帮着卖了一万斤的白糖。 沈笑他们通过文氏,在南边再订的两万斤红糖也到了,她就和兄嫂何 沈笑就和二哥他们住在天津,直接从 第三七零章 二三尺 程怀谦和程大为父子延着沿着浅浅的痕迹,一路追到了延芳淀的最北端。 已经是农历七月了,上午的温度随着太阳的升高,又热了起来。 即便是身处河边,也让人觉得热辣难当。 “爹,看样子这些人顺着河道,从这里进了凉水河了。”程怀谦已经发现,附近烧尽就被熄灭的柴堆。 灰烬里,还有些许鸡鹅的骨头没有烧干净。 程大为也看到了河边有几条小破船,还在岸边看到凌乱的脚印,对比一下,和荒地鸡舍留下的一只大小与着力度,都一样。 而且,他们已经和人打听过了,有一群外地口音的人,早前买了几条船一直放着,今天到时,几个船家发现船已经走了。 “看来,不会是村里和附近的人。 一下摸走三只大鹅,几只鸭,还有八只病死的鸡鸭。还能不惊动宝哥儿父子,可见他们身手不错。” 程怀谦手遮在额上,远望河道中的船只,他冷笑道:“那八只鸡鸭都是得病没有的。 他们的肚子最好能扛的住,否则找大夫看病是一定的。” “怎么,你还打算追到通州不成?”程大为挑眉看他。 “那哪能?现在罗二叔不在城里了,我们去找原来的人,没有他在的时候好使的。”程怀谦只要确定不是沈家村或者县城的游手们,就不打算再去追了。 这些人,初步判断进到荒地的有五个,但是坐上船离开的,怕有十来个。 “这两天,我们住在荒地吧。 顾道长和三郎去了天津,连顾阿公他们都留在那里了。”程大为决定下来。 程怀谦笑着看他,“爹,您是醉翁之意在酒吧? 姬表姑下午下了课,一定也会带着七两到鸡舍这边守两夜的。” “臭小子,你又知道了?”程大为轻击他的肩窝。 程怀谦嘻嘻笑着:“我还知道,过两天就是乞巧女儿节了。” 程大为白他一眼,“你以为她是个飞针走线的主儿吗?” 父子两个说笑着离开,不太在意这些被摸走的鸡鸭。 但是他们不在意,有人在意,当天于通州八里桥附近,就有几个准备上船进京的人,上吐下泻起来。 不仅如此,还有两人身上起了片片红斑。 其中一个年龄大,首先就怀疑道:“我们着了谁的道了?” “莫老大,别是从下面带的什么东西吧?”有个小个子看到破院里满地打滚的人问。 啪,小个子被打了头,莫老大狠狠一瞪他,“我送东西回京,你留下照顾他们。” “我们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银子了,不然昨晚也不会去偷几只死鸡。”小个子拽住人,伸手要钱。 莫老大心下一凛,打开他的手:“你们带回来的鸡鸭,不是自己弄死的?” “安。”小个子点头,“除了三只鹅和两只鸭,剩下的都是那家杀过的。” 咕噜咕噜,莫老大肚子也开始疼了,他啪啪啪连打小个子四五下,抱着肚子跑茅厕去了。 小个子疼得嘟嘟囔囔,趁着满地打滚的人不注意,窜进屋里,从一个包袱里摸出一块玉藏了起来。 …… 这边厢,沈笑从程怀谦囗中,知道了些细节,“看来是过路的毛贼了。 就看他们身体扛不扛的住了。” “嗯,自作孳不可活,我们鸡舍前头还立了牌子警示。 可是七两,剩下的鸡咋办?分开往二号地放些?”程怀谦也觉得养的太多了。 “不行,那边养的百十只是去年的老母鸡,现在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混到一块儿去了,被染上病就不好了。”沈笑拌好水和药粉,拎起桶道:“这里有伯娘找七太奶磨的药粉,我们先给治着。” “水?” “对,水我专门打的。” 一看两人过来鸡舍,沈成和沈宝忙跑过来。 他们两人身上穿的是沈笑让做麻布大褂,脸上也用简易的口罩捂住。 “七两,我们把鸡舍,接你说的都打扫一遍,还薰了药草。 水给我们,你们两个就先别进来了。” “那大成哥费心了。”沈笑谢过,和程怀谦把两担水递进去。 这时,有人喊道:“七两。” 沈笑转头一看,“常宁,你怎么有空过来? 今天你们书院不到休沐时间吧?” 一身红衣的程宁,手里拿着拿着马鞭道:“我请了假了。最近得了一件好东西,可是汤师姐回乡相亲,纯和留在了威海。 京里没有人陪我一起试用,我只好来找你了。” “什么好东西?”沈笑纳闷。 旁边程怀谦和程宁相互拱手后,他道:“你们去玩儿吧,我去果园找大伯他们。” 说完他就先行离开了,程宁看着有意思,近前笑道:“跟我看看去?” 沈笑只能主随客意,一起跟她来到了地头。 只见方侍卫长从一个武婢手中,拿过一长木盒。 托到两人面前一打开,盒子里有一个长约二至三尺的鸟铳。 沈笑一惊,“这是火铳啊。” “咦,好眼力。”程宁拿出枪杆给沈笑看,“我祖父送我的,怎么样?咱们找个地方去试试?” 沈笑看着这管火铳,其上没有打火石,依然是需要用浸泡了盐醋类溶液的火绳来点火的。 她略一沉吟,既道:“这要是在树林里打野鸡,视线容易被树木挡住吧?” “我来的时候,在你们这边的一片水上,见到不少野鸭子,咱们试试去。”程宁已经瞄准了地方。 沈笑对这枪的准头,还有枪手都不太有信心:“你不会说的延芳淀吧?那里有人会去游玩,误伤了人就不好了吧?” “快中午了,这么晒哪会有人去那儿玩?”程宁力劝她去。 沈笑眼睛直盯着程宁,心道你不就要去那边玩儿? “好了好了,我们就去试两次。”程宁特别想显摆一番。 沈笑拗不过她,只好道:“我找个人和咱们一起去。” “行。”程宁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结果她看到一身利落劲装的姬婳时,惊喜的叫道:“姬百总。” 这位,可是到书院教过大家骑射的轻骑卫女将。 姬婳一拱手,不卑不亢的道:“郡主好雅性。” “嘿嘿。”程宁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在该上课时,出来玩儿了。 第三七一章 烟 一行人骑马,很快来到了河边,此时天时已经午时了,河上还真的是没有人。 但是相应的,鸭子也不好看到的呀。 沈笑对附近还算熟悉,很快找到了一片芦苇荡,指了指道:“看,那边水里有一队鸭子。” 程宁也看到了,目测一下距离,还是可以的。 她先用一块布清理一下火门,然后竖着铳管,从武婢手里拿过药筒打开填药,然后又从身上挂的弹袋里取了一颗铅弹,放进管中之后, 沈笑看到她不紧不慢的抽出管下的通条(也叫搠杆),用它将铅弹压实再收回。 这才端平火铳接过武婢递来的引药壶,一番开盖装填之后,关火门检查火绳。 沈笑在一旁等的心焦,时不时看看那群鸭子游走了没有。 她心里清楚,这是火器的一个程序操作,西方有人曾经将其分解为几十个步骤。 此时的瞄准不是命中率有多高,而是在于训练兵士的标准动作和发射的速度。 只见程宁这边白已经开始点燃火绳,并夹到蛇杆上后,打开火门就开始瞄准了几十步外的目标。 嘭,白烟火花闪过,枪托附近独留一片的白烟,远处那群鸭子受惊后也慌张逃走。 程宁扇扇白烟,取下蛇杆夹上的火绳,“没有打中啊?” “等会儿再试吧。”沈笑心道,打中了才出鬼呢。 姬婳看看那把火铳,说了一句,“要不我试试?” 程宁眼前一亮,把火铳交给她道:“您请。” 姬婳不客气的接过,同时将铅弹,火药小筒以及引药壶,全部接照规定挂好。 沈笑始终注意着那根火绳,一直都没有灭掉的。 她想着,只所以射手身上的火药容易被引燃,跟这火绳的关系也很重大。 不过姬婳显然十分熟练,那根火绳始始终被她另一只手夹着,离火药引药远远的。 姬婳快速清理火门火皿,她是先向火皿里填粉末引药,然后才竖枪装填颗粒火药和铅弹。 通条压实之后,沈笑见她眨眼间装回通条,平举铳管时,她又吹了吹火门附近,才将火绳夹到蛇杆上。 准门照星三点一线,沈笑眼看着表姑站在程宁刚才的位置,目标明显是更远处已经上岸的鸭子。 嘭的一声,又是白烟中夹着火光,远处嘎嘎叫的鸭子再子奔逃。 沈笑眼睛一扫,有一只倒地了,她回首看看表姑,这距离有近百步吧? “方师傅,快去看看。”程宁已经跳了起来。 她激动的看向姬婳:“姬百户教我。” 姬婳顿了顿,道:“打的多了就熟了。” “不,一定还有技巧。”程宁哪会被她一句话挡走。 “咳咳,”姬婳不由咳了两声,见沈笑拿着火铳在研究,也不说帮自己一句,她无奈的道:“通条不能压太实,不然打不远。” “还有呢?”程宁星星眼的追问。 “多练。”姬婳暗悔,不该手痒的。 她祸水东引,“七两,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后坐力大。”沈笑断然拒绝,她主要是担心火绳。 所以火绳已经被她拿到水边,头上泡了一下水。 然后才仔细看装火药粉的小筒,还有那个引药壶。 程宁正在追着姬婳请教时,沈笑突然道:“现在能不能将药粉和铅弹装在一起,好方便装填节省时间。 然后再想办法,把火绳换成火石直接安在击发的地方。” 这一点,她曾经听说过的,是将火药定量与铅弹装到同一卷纸内,大大方便了携带和装填。 而且火石击发,也是发展方向,燧发火枪是不是快问世了? 拿着猎物回来的方侍卫长,刚巧听到这一句。 他眼前一亮,和姬婳同时问:“怎么做?” “这,我也就是想一想。”沈笑还真的不很清楚,很久以前她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些。 “不不不,七两,你这个想法很好,你和我说说呗。”程宁也意识到沈笑说的应该效果很好。 沈笑脑中回忆着,把自己知道的那一点点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哪成想,程宁对此事上报了皇帝,沈笑在七夕之后,被招进了京。 与程宁和秦世子等人,反复试验怎样将火药末,颗粒,铅弹同时装在一个纸袋内定量。 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沈笑都住在京营一处特定的院落里。 好在有程怀谦一直在,“七两,我看今天这批做的就不错,没有再出现哑火和炸膛。” “是匠工们打的铳管比校标准,不然型制有差别,火药就别想定量。 如果奖励丰厚,又有重赏和荣耀的话,相信匠工们会做的更好。”沈笑叹口气,希望这点常宁速速报上,好让她回家。 程怀谦安慰道:“放心吧,北边正在打仗,咱们极需对付北疆的骑兵。 火器和长矛,是最有效的取胜方法。朝中有识之士清楚着呢。” 沈笑猛的坐起,道:“念哥儿,定量还好说,可是火石击发,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好的,他们不会不让我们离开吧? 这马上就快秋收了,家里几百亩的玉米还要收的。” 程怀谦摇头,“应该不会,你连图都不知道怎么画,又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秦世子和我说了,已经派人到沿海打听了,而且出海的人有到海外去寻,看有没有这种样式。” 沈笑这边担忧着时,却不知道顾道长早就求见了皇帝。 也是所有人用心,以纸袋代替引药壶的方法,终究是被工匠们研究透彻。 皇帝是满意至极,别看只是小小的改进,却使前方火枪队能够在同样时间里,多射击一次,从而扰乱敌人的阵型,争取己方的战场利势。 眼看着北疆各部袭扰不断,大有抢了夏收再抢秋收的意思。 朝中竟然还有人提出了议和,宣德帝急的上火,差点把提出的人有斩了。 可惜当年河套养马地在大齐丢了后, 没有全部夺回来,以至大周战马不充足。 这一次,他派去那么多猛将,与北疆拉拒的目的,就是要牵制他们的兵力,好寻机夺回养马地。 第三七二章 一成 管氏当然是要立即给她去做了,家里有现成的菜,素包子很快就拌好了馅。 肉馅的就从地窖拿腊肉来包就行。 包包子的时候,沈笑要进厨房一起帮忙,管氏没有让她进:“有你两个在嫂子在,用不着你。 你大哥他们在归藏院,春玉米和春红薯都已经收了,你看看去。” “玉米亩产比去年高吗?”沈笑也挺关心的。 管氏脸上掩不住的笑容,“高了很多,你专门种在东洼的那两亩,每亩晒干后,打了二百八十二斤多。 水洼那边种的是广西种子,最多一亩有二百六十八斤,最少的有二百四十斤。” “不少了。”沈笑分给上等田的种子,都是又经过空间改良的。 东洼那两亩是顾道长最早在广州买的那一批。 “那半坡地和新开的地呢?”沈笑手里拿着削好的新鲜红薯,咔嚓咬了一口,还挺甜。 管氏推她出去,“找你哥问去,我哪记得那么多。” 沈笑只好离开,要带昌林走时,小家伙儿不乐意,“我要烧火等吃包子。” 周氏刚怀孕不到三个月,现在也就是帮忙烧个火之类,她点点儿子鼻头,指着他手里的点心,“你是吃完还想奶奶再给你拿吧?” 昌林大方的道:“小姑姑拿的,好吃。” 这是皇帝赏的,御膳房做的金丝酥,用料十足肯定好吃。 沈笑扬了扬头,:“哼,我这还有更多好吃的,不和我走,你可吃不着了。” “不信。”昌林记的最清楚,马车上抬下的东西,都在奶奶的房里。 谭二娘在旁边,稀罕的不行,笑道:“真的有,我看见了的。” 昌林眼睛一转,跑到沈笑跟前:“小姑姑,我跟你走。 不过好吃的你多分我点儿,我要分给表哥表弟,还有小栓子,旭哥哥,小叶子姐姐,狗蛋儿……” 沈笑差点抚额,这小子一溜儿报出半个村子小孩名。 她从荷包拿出一颗糖塞进昌林嘴里,“只有这一荷包,都给你吧。” 昌林一看,“唉,太少了,不够分。” 哈哈哈,管氏她们都被逗笑了。 沈笑拉着小尾巴施施然的离开,出门就见到沈松在他划的宅地上走动。 这片划好的宅地上,现在都种着萝卜松菜,还有一些秋黄瓜和豆角。 只是原来长的大树,各家都挖了做木什用。 今年,因为打仗的事,划好地的几家,没有人起房子。 包括她家买大成哥的院子,也没有动工。 虽然她家现在有钱盖房子,但是沈大伯也不愿意在村里人都多交一倍粮食时,出头盖新房。 沈松从地里出来,手上拿了一把儿豆角,招呼道:“七两回来了。” “嗯。”沈笑问道:“大苗姐最近咋样了。”算日子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沈松笑道:“肚子变大了,口味儿也变了,说是想吃蒸豆角。 这不,我就来寻些长老的给她蒸。” 沈笑给他举举大拇指,昌林也跟着举起,看的沈松乐不可支。 他和沈笑顺路一段,与她道:“七两,你那西红柿苗,能多卖给我一些么?” 沈笑家里种的西红柿,不像辣椒那样敞开了让人看。 本来一二号地的暖棚外,都有土墙和篱笆隔开。 后来西红柿卖的价高,几位掌柜来到沈家,也要求他们保密。 沈大伯就带着儿子们,又给围了一圈儿。 实际上,村里人大多只知道他们家种了一种新菜,却并不知道是一斤卖到四百文高价。 主要是今年一二号地不再种粮食,育苗移栽什么的,都是自家人在做。 这种苗,沈笑也没有像辣椒一样,在村里刻意的推广,知道的想种的,就自己上门来买了。 管氏和沈笑说了,东西和东西不一样,卖价高种子也不能低。 而且,今年辣椒卖的都不贵,她就听到有人背后说,明年要少种一点。 管氏当时就道:“七两,物以稀为贵,冬天青菜价格高,是谁都知道的事。 咱家西红柿苗便宜给人,他们不知道珍惜,又给自己的亲戚,到时候像辣椒一样便宜了,又要说种亏了。” 沈笑也知道,有时候好心不一定办成好事,“伯娘,那就苗价要高些。 让大家知道这东西现在值钱,就不会送人了。” 所以他们定价,一开始就高,真正懂得的人,是会抓住机会,在今冬多赚些的。 只是有的人一听苗价不便宜,差不多一斗小米的价了,就舍不得买,或者买几株试试。 反正他们冬天的暖棚都只有小半亩大小,种了辣椒青菜后,也没有什么地方了。 当然也有少数几家,本着跟七两种东西不会吃亏的想法,买了几百株的苗。 沈松几兄弟,在半坡盖了三个大暖棚,一心想做好。 他自己上次和人合伙卖糖,只是借了朋友的光,可一不可再,别人哪会总借给他钱。 而且他认识的人多,知道这个西红柿就是京里那有名的金玉芙蓉。 沈松和沈笑道:“我们今年冬天种的西红柿,到时候全交给你们卖,给你们抽一成,怎么样?” 沈笑停下脚步,“松大哥,你可真精明,一成的利就把收成甩给我卖了。” 沈松拱拱手道:“我听说,你以前在小舟家席上说,你帮着卖要抽两成。 可是,咱们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自家兄妹,帮衬帮衬。” “你和我大哥商量去吧,这事儿我大哥当家。”村里不止松大哥一家种,都找他们家怎么安排,还是得爹娘掌舵,大哥出头。 沈松也知道,现在他们家的很多事,都是沈远顶在前头,外头人都称一声沈掌柜。 “那我回头找远哥儿。”他也知道,沈笑兄妹妹有事都是商量着的。 两人在拐角分开,沈笑直接去了归藏院。 “大伯,这就是你挑出来的种子?”她一进院,就看到沈大伯在指挥二哥翻动墙上挂的玉米串儿。 沈大伯拉住冲上来的小孙子,点了点头,又问:“你怎么不在家歇会儿?” “不累。我大哥呢?”沈笑没有看到沈远。 “在后院,整理挖好的地窖。”沈大伯笑呵呵的道:“咱们今年红薯种的不少,也不能都卖给作坊,留些自己吃。” 第三七三章 更好吃 沈笑一看院里还有好些没下窖的红薯,就知道大伯是担心粮价再涨,家里不够吃。 “大伯,地里还有三十亩的夏薯没挖呢。” “春薯更好吃。”沈大伯都要留一些的。 沈志翻完玉米串儿,跳下板凳道:“爹是想自家做些粉条,存起来。 咱们这边有大磨盘,他不想去作坊和人挤。” “自己做也不费多少事。”沈笑不准备说别的。 她问道:“二哥,荒地春红薯春玉米咋样?” 沈志心里都记得清楚,他道:“原先那八亩地,咱们家养的好,肥水都足,已经是中等田靠上了。 你让种的是岛上买的种子,一亩也就是个二百二十八斤左右,比去年的多了二十斤。 按你的说法,就是它们正在适应咱们村的土地。” 沈笑颌首,上等田的玉米产量,看来并不比这八亩地多太多。 她更关心荒地的,“新开的五十亩呢?” 沈志看看沈大伯,小心的说道:“那片儿的最高一亩是二百零三斤,满打满算只有两三亩到二百斤。 最低的是一百五十斤三两六钱。” “平均呢?”沈笑一点都不觉得少,实际上新开的地,就是生地,产量已经不低了。 沈大伯不无失望的说:“一百五十三斤三两多。” “比我预想的好多了。”沈笑立刻就道:“我原来估摸着能有个一百三十多斤就不错了。 加止夏天种的一百三十亩,咱能收两万斤粮食。 大伯,这可够家里吃好几年了。” 沈大伯精神一震,他道:“是这个理儿,那边头茬生地,要是种小米和豆子,收不了多少。 早年,我们那会儿第一开荒,高粱一亩还收不到百斤。” 沈笑又宽慰一番沈大伯,就和二哥一起到后院。 沈志回头望一眼,小声的讲:“夏玉米可能更低。 林县尊来称重以后,说咱们荒地这批,不能当种子。” 沈笑第一反应就是:“他想把洼地的都收走?” “差不多。”沈志说:“其他家种在上田的,和水洼地差不多的产量。 县尊都已经和大家定好了,还和麦种一样,他要当种子收走一部分。 还有,他说他让人种的那批,只有一家种的最好,能和东洼地差不多。 其他的都是二百三四斤的样子。” “看来,都是种的上田呀。”沈笑对于下田的产量,目前也无能为力。 沈志又神秘的道:“七两,荒地明年咱们可要好好养养。 我看种过一茬草的地方,地力确实比其他好。” 沈笑微微颌首,“后年,荒地就可始要交粮了。 玉米一收,再撒一批草籽儿吧。趁着还不用交税,多养养。” 沈志也是这个意思,其实他们家现在不缺钱,完全不用担心买不到粮食。 可是一打仗,爹就慌神儿了,总觉得地里种上粮食实在。 他们到了后院,顾道长和程怀谦父子都在。 地窖已经清理好了,沈远指着种着一亩多的豆子道:“七两,豆子收了后,这地歇一冬,我们明年春天种上西红柿,咋样?” “当然可以,种房后还方便我们打理了。”沈笑没有意见。 就听程大为这边说:“近来,我给念哥寻摸了一块儿地,就在河西沿儿。 离咱们不太远,七两有空儿了去看看?” 那时在青州,程怀谦给了他三百两银子,他没用完,后来齐王降了,他进城问没有给过一回消息的古掌柜,要回了二百两银子。 不久前,他用这些银子,买了五十亩地。 沈笑看看程怀谦,只见他摸着后脑勺道:“我也没有去看过。” 程大为笑道:“地有人种,你们不用管,就只收租就行。” 沈远很为妹妹高兴,念哥儿置产对七两也是好事。 大家说笑着,就将前面院子里发过汗的红薯,都下进了地窖。 中午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配着大骨汤面,美的很。 接下来不久,中秋节到了,整个村子都忙起来,不是过节,而是收秋。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白糖价格没有再降,天津那边唐老板又出了一万千。 包括从海外回来的朱老板,从沈笑这里买了两千斤糖。 拿着帐单一看,沈笑和伯娘道:“伯娘,京城上回三千斤的帐结过后,又拉走三千斤。 家里还有四千斤,天津那边还有八千斤,有顾阿公他们看着。 这些足够我们今年到开春用了。” 管氏咬了一下线头,又让沈笑帮着认了一下针线,拿起另一只鞋底道:“你想去兴安府了?” “嗯。”沈笑抿嘴笑。 管氏道:“去吧,这回你三哥不用操心考试的事情,还让他跟着你去。 你们现在走,路上也不冷。只是林县尊媳妇快生了,他家的船,你们趁不着了。” “我们可以走运河。”海船也不是想搭就能找到的,沈笑和她道:“伯娘,我们春天后,就趁林家的船回来。” “翅膀硬了,伯娘只希望你们身体好,平平安安的行。”管氏交代她道: “这天下,挣不完的钱,咱们挣了也要量力而行。” “伯娘,我们不会冒进的,上回三哥随同舅公,已经在天津那边打点好了。”沈笑暗自叹息。 他们家在那边卖糖,虽然量不大,但是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幸而先前与清军厅打的交道,三哥今年有了功名在身。 就这,他们前前后后都花费了不少。 只所以没有打着程宁这个郡主的名号,是舅公说,清军厅是皇帝的人,拿郡主压人不太好。 而且,他们在那边的生意,一开始并没有程宁的参与,此时再与人家分成,就有些不太适合。 沈笑经过慎重考虑,与三个哥哥商议后,认为他们以后办了糖场,要打交道的人多着呢。 总不能每一次,都把郡主给拉出来吧? 这一天风和日丽,沈大伯和管氏直把沈笑他们送出村口。 他们没有坐船走,而是租了马车,走陆路去天津。 这一次,程怀谦没有和沈笑一起去,“七两,你路上注意身体。” 沈笑昨天,已经将另一块空间里的护身符给他,“念哥儿,真的要上战场时,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就在前几天,边关传来消息,北疆为了强夺粮食,已经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攻击。 第三七四章 乖乖的 程怀谦微微颌首,“我会的。 明天,我就进京了,秦世子让我先跟着他一起训练。 等过了孝期,再正式入名册。” 两人互相凝视片刻,互道珍重。 沈笑也十分清楚,一旦进了京营,念哥随时都可能开赴前线。 她突然有一种不去南方的冲动,“我……” 程怀谦轻轻摇头:“七两,你是知道的,进了京营训练我就不能随便出来。 哪怕你住在京城,我们也是见不到面的。 再说,我们比其他人更方便联系。” “等那边一切安排好,我争取早些回来。”沈笑还是理智的点了头。 再迟两年去开糖场,说不定价格真的就到百文一斤了,那时候再开,就挣不到许多了。 赶车的沈志与父母说完话,喊沈笑道:“七两,不要过了宿头。” 马车一天是到不了地方的,他们晚上之前,要赶到中间的客栈。 “来了。”沈笑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以后,我会找时间看你。” 怀着丝丝不舍,她在远去的车上,在窗口向大家和追了很远的念哥儿挥手。 “小姑姑,带我一起。”被爹抱着的昌林扯着身来喊。 沈笑大声:“昌林,泽哥儿,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比昌林还小一岁的泽哥儿,说是三岁了,实际才两岁半。 他还不知道沈笑是出远门,只抱着沈悦道:“姨姨走了…” 管氏和沈大伯他们,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要带着儿女回家。 “念哥儿,你先别走,来家里一趟,伯娘给做了几双鞋带走。” “谢谢伯娘。”程怀谦乖乖的跟着他们。 后面的程大为默默跟在姬婳的身后。 正走着,前面姬婳突然收住了脚步,和他道:“你准备陪念哥儿一起吗?” 程大为顿了顿,道:“念哥儿不让。 他给了我两千两银子,说让我再买些地,在家安心当地主。 不然,这几天你跟我去看看地,是一个致仕小官的百亩大小庄子,在张家湾和县城之间。” 姬婳笑了笑,“等我休沐时。” 程大为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说话的人走出老远,他才傻呵呵的笑了。 …… 沈笑他们一行,两天半以后来到了天津的一道街。 现在这边还有八千斤的糖,由顾阿公夫妻照看。 两夫妻早就给沈笑三人买好了船票,后天一早就开船。 这次沈志夫妻一起前来,是带了一些新磨好的玉米棒子面,打算卖一批再走。 在沈笑兄妹去兜售棒子面时,顾道长和老顾头商议:“顾旗,你们两人打算回京,还是留在这里。 或者先去沈家村住着,我明年不一定回来很早。 再一个,笔管胡同那里,已经没有乐安的封号了,他小舅子一家也离京了,现在不会再有人打主意。” 老顾头和苗氏对视一眼,然后回道:“三爷,京里的那小宅子,我回去典出去几年。 至于回村,暂时就不必了,我们就帮忙在这看着宅子。” 苗氏点头,“三爷,我们还都干的动,七两姑娘在家做的那个爆米花。 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这回玉米都下来了,我们在街上摆个小摊儿也不错。” 她这边说起了这个,却不知道沈笑早就动起了这个心思。 给好几个粮铺供了些玉米棒子面,他们兄妹就来找唐老板了。 “唐老板。” “呀,快快快,进屋喝茶。”唐老板在杂货铺一看到他们几个,就忙招呼。 沈志拎着半袋玉米棒子面和一篮枣,沈曜则是搬了一筐红薯,谭二娘是拿着一篮花生。 只有沈笑是空着手,她上前拱手道:“唐老板,家里收完秋,我大伯让给您送些来。” “沈老爷实在是太客气。”唐老板喊人:“孩儿他娘,快来帮忙。” 他这些年来,遇到不少的主顾,可像沈家这么大方又实在的,真不多。 进了屋后,唐老板的太太,热情的送上茶点,去前头和闺女看店。 沈志就直抒来意道:“唐老板,我们想找个能遮风的小门脸,卖些小吃食零嘴儿。” “好事呀。”唐老板略问了卖什么,又尝了沈笑拿的爆米花,笑道:“这东西,还是茶楼里卖更好。 如果能搁他们那里现做出来,香脆甜口,就更加好了。” 沈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咱们需要找个能带炉火的小门脸,不然没法现做。” 唐老板略一沉吟,即道:“我儿子的同窗家,在东大街有处茶楼,您几位看怎么样?” 东大街的茶楼,那可是个热闹地儿,沈笑兄妹当场就点了头。 唐老板很是上心,“那我现在就去问问,你们在这稍等片刻。” “不用,我们赶车来的,陪您一起去。”沈曜希望尽快搞定。 东大街离得很近,出了一二道街拐弯就是了。 说话功夫,他们就到了和轩茶楼。 不过沈笑他们没有进去,在街上等着。 沈志从后一辆马车上下来,就要往路边小摊去,“我请你们吃糖炒栗子。” “二哥,我要吃桂花莲藕。”沈笑从车辕上跳下,她可是早闻见香甜味儿了。 沈志转眼就跑向前面车上的沈曜:“三郎,再拿些钱来。” 沈曜斜他一眼:“二哥,不是你请客的么?” 沈志给他眨眨眼,“我这不是钱不太够。” 谭二娘真想捂脸,她人在跟前,还跑去找三郎要,下车扯下荷包给他,“拿着。” “嘿嘿,还是娘子好。”沈志和谭二娘走去买东西前,还不忘扭头哼了弟弟一眼。 沈曜完全不在意,还和沈笑道:“二哥真可怜,零花钱都没多少。 还好我没有娶亲,赚的都是自己的。” “等你娶亲了再说这话。”沈笑毫不留情的道:“别到时候你身上的零花钱,比二哥还少。” 沈曜一顿,他们家男人几乎都不管帐,自己和成亲前二哥的银子,还都是妹妹帮放着的。 他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开始保管自己的私房时,就听到有人打招呼:“沈相公,沈小姑娘。” 兄妹抬头一看,“朱老板,您也在天津?”他们二人下车拱手回礼。 只见,朱老板身边一起的,竟然是福建会馆的大厨陈师傅。 第三七五章 打算 “陈大叔,您也在?”沈笑兄妹又同时拱手。 陈师傅拱手道:“可不敢当沈相公礼。” 别看沈曜是县城最后一名秀才,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秀才公。 尽管他的排名无法成为廪生,但是他年纪小,未来有无数可能。 不都说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吗? 沈笑随即就道:“陈大叔,我们可是老熟人了,哪用那么客气。” 沈曜也在一边连连点头,这位陈师傅,从前他们兄妹去送菜时,总是很照顾他们。 朱老板也在一旁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正说着话呢,沈志夫妻买了栗子和桂花莲藕回来。 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各自告辞离开。 沈远还奇怪道:“怎么陈师傅会和朱老板一起?” 这个疑问,沈笑也没有办法回答他。 他们在车厢里分享过美食不久,唐老板从茶楼出来。 带着兄妹几个,与茶楼的东家见了面,租下他家茶楼边,和轩斋点心铺的一处隔断门脸。 刚一回到家里,就听到顾阿公两人要做这个生意。 沈笑直接把门脸给他们,“阿公正好和二哥赶车回去,带些玉米粒过来。” 苗阿婆道:“这生意还算你们家的,我和老头子就是闲来无事找些伙计。” “阿婆,挣的都是您的,家里玉米多的是,随便用。”沈笑不论那么真。 “我们的钱够花,三爷从没亏过我们。”苗阿婆道:“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给我们发工钱也行。” “发什么工钱?阿公阿婆出人,我们家出料,对半分。”沈志折中一下。 “这?”老顾头还要再说,顾道长就拍板道:“按孩子们说的办。 房租由我来出,你们都不要争。” 说着,就将一百两银票放桌上。 沈笑乐道:“舅公,两丈见方的地方,一年也用不了二两银子。” 顾道长被她的话逗笑了,众人一番归整,又去买了炉子和锅,简简单单的就置办好了用的东西。 到了启程这一天,沈笑和沈志交代,“二哥,上次家里鸡鸭养太多,咱们也损失不少。 这回再开春,就不能养那么多了,你可别忘了提醒伯娘。” “放心吧,娘心里有数的。”沈志一再嘱咐弟弟照顾好妹妹。 直到船走远了,他们都还在岸上看着。 …… 一连在船上十来天,他们已经到了德州地界,船要在此停一停。 沈笑和沈曜就下船活动活动手脚。 “这里,人和船可真不少。”沈曜看着码头上人来车往的。 “神京门户,人多很正常。”沈笑瞅了瞅,道:“三哥,咱们去看看有门面上卖扒鸡的没?” 岸上挎篮子卖烧鸡的也不少,但是沈笑听说最出名的贾徐张几家,都有了自己的店面。 沈曜点点头,“走吧,再买些金丝枣带路上吃。” 他们从家里带的零食,也快吃完了,另外封好的那些,是要送长生观的,两人是不会打开的。 兄妹两个和人打听后,往徐烧鸡那店面寻去。 刚看到对面的幌子,就听到有人喊:“安南大捿,安南大捿。” 快马从路上跑过,这声大捿立刻引得许多路人欢呼。 众人不顾荡起的黄土,纷纷拍手称庆。 沈笑远望快马的余烟,问道:“三哥,这么快就赢了吗?” 沈曜仔细一想,就道:“应该是赢了,广南伯出身南地,擅长山林作战。 不过,怕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撤兵。” …… 这个消息,在几天以后,到了皇帝案头。 宣德帝看过后畅快大笑,夏公公一个劲儿的称颂。 只是夏公公正躬着身时,突然觉得不对,陛下怎么不笑了。 他一抬头,脸色煞白,只见虞统领抱住捂住心口的皇帝,小声道:“夏公公,快传太医。” 夏公公转身时,差点摔倒,临近门口,他直了直腰,貌似正常的,亲自去请太医。 并且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大殿。 “陛下。”虞统领揉着皇帝的合谷穴,轻轻唤人。 宣德帝良久才喘上气,抓紧他的手,“传太子和杨学士,永靖侯。” 虞统领不敢离开,他道:“夏公公去请太医了,臣认龙隐卫去传人?” “快去。”宣德帝急道,开春以后,他就觉得自己大不如前,没有想到,这么快…… 太子太医等,很快都到了,李院使给皇帝扎过针后,不敢和众人说病情。 直到皇帝让他开口,他才说陛下劳累太过,以致心疾。 10x 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各自告辞离开。 带着兄妹几个,与茶楼的东家见了面,租下他家茶楼边,和轩斋点心铺的一处隔断门脸。 刚一回到家里,就听到顾阿公两人要做这个生意。 沈笑直接把门脸给他们,“阿公正好和二哥赶车回去,带些玉米粒过来。” 苗阿婆道:“这生意还算你们家的,我和老头子就是闲来无事找些伙计。” “阿婆,挣的都是您的,家里玉米多的是,随便用。”沈笑不论那么真。 “我们的钱够花,三爷从没亏过我们。”苗阿婆道:“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给我们发工钱也行。” “发什么工钱?阿公阿婆出人,我们家出料,对半分。”沈志折中一下。 “这?”老顾头还要再说,顾道长就拍板道:“按孩子们说的办。 房租由我来出,你们都不要争。” 说着,就将一百两银票放桌上。 沈笑乐道:“舅公,两丈见方的地方,一年也用不了二两银子。” 顾道长被她的话逗笑了,众人一番归整,又去买了炉子和锅,简简单单的就置办好了用的东西。 到了启程这一天,沈笑和沈志交代,“二哥,上次家里鸡鸭养太多,咱们也损失不少。 这回再开春,就不能养那么多了,你可别忘了提醒伯娘。” “放心吧,娘心里有数的。”沈志一再嘱咐弟弟照顾好妹妹。 直到船走远了,他们都还在岸上看着。 …… 一连在船上十来天,他们已经到了德州地界,船要在此停一停。 沈笑和沈曜就下船活动活动手脚。 “这里,人和船可真不少。”沈曜看着码头上人来车往的。 第三七六章 粥 别人家都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沈笑他们却在秋冬之交来到了此地。 主要的原因是,船家的船要在此地卸货补给,要到后天才走。 扬州南临长江北抵中原,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此段的运河。 自前朝京杭大运河彻底贯通之后,处于运河中段的扬州,越发显的重要。 它沟通南北,商货齐备极其繁华,不仅淮商和盐商在此扎堆儿,就是美人儿也是层出不穷。 养瘦马的人家,凭着美娇娘挣得诺大家业,惹得些许人家争相效仿。 不论是亲女儿,还是买来的“养女”,从小调教,诗词歌赋厨艺女红,都是顶尖尖的。 总之,此地人多,富豪多,美人多,商贾遍地。 这里的人口一度接近百万,从美食到美景,都令人十分向往。 昔日李太白曾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可见此城之繁盛。 沈笑随着舅公和三哥,只拿了自己的随身衣物,还有这回大家对到一起的七千两会票和金叶子,准备离开钞关码头,暂时进城逛一天。 说起这七千两,本来上次只带了三千六百两的,但是管氏和几兄妹商量,如今家里有银子,出远门多带一些以防不时之需。 于是大家又每家对了五百两,合计七千一百两。 许是沈笑兄妹穿着虽然普通,没有挂什么饰品,但是出门在外谈生意,管氏给他们专门做了衣服。 特别有几匹宫里赐的锦缎,还请了二嫂娘家的绣娘给精心制了几套。 沈笑打离开天津时,就一路男装,不低的个子和三哥走在一起,远看过去,妥妥的一对俊俏少年郎。 当然,半路上他们也不会露富,穿的都是松江布做的袍子,且沈曜头上戴的帽巾,一看就是有功名的秀才相公。 有那眼利老头上前搭讪:“三位客倌有礼了,两位小公子英姿勃发,御树临凤,正巧我们家有两个娇俏的女儿……” 还不待这个小老头说完,沈笑就扯住三哥,同时躲在舅公身后。 只见顾道长挥手:“他们都还小,未曾娶妻。” “如此,我家女儿可做一侍读,为公子们铺纸研磨,他日有幸得公子怜爱,做个小星足矣。”小老头显然不死心的继续劝。 沈曜和沈笑对视一眼,无语至极,这难不成要强买强卖不成。 偏周围还有不少人见怪不怪,更有小老头的同行,起哄架秧子。 什么端茶铺被,红袖添香,将来妻妾俱全齐人之福的,说的沈曜脸上都泛起了红。 反倒是沈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只当稀罕来瞧。 顾道长让两个孩子稍微体验一下,便即扬了扬拂尘。 那个小老头还在夸赞自家女儿如何乖巧美貌时,就被拂尘甩出一丈多远。 偏偏他还压在别人身上,下面的人还嚷道疼煞我也。 待到小老头起来,抬眼看,哪里还有刚刚那三人的影子。 三人早就趁人群一阵小乱时,离开了码头。 他们城里租了客栈住下,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顾道长看看天,笑道:“今天没有月亮,二十四桥明月夜,只能看星星了。” “舅公,我们明天可以去游瘦西湖。”沈笑也遗憾正赶上个月初。 “瘦西湖?”沈曜一时不解。 看到连舅公都有些迷茫,沈笑猛的想起,此时的瘦西湖,似乎是另外一个名字。 沈笑打哈哈道:“我记错了吗? 有回听说书的说了一句,扬州的大明寺附近有个可比西湖的地方。” 顾道长颌首:“大名寺那里确实有个湖,不过是原先宋时的旧护城河,名为保扬湖。” 略一沉吟,他又道:“湖周多为富户别院,有些水域还是人家私人的。” “那倒可惜了。”沈笑暗暗松口气。 沈曜摸出一片金叶子,口中道:“我们先去吃饭,明天看能不能游湖。 现下天开始冷了,湖上也玩儿的不尽兴。 倒是哪次可以正经到西湖去观赏一番。” “三哥一说,我倒是饿了。 刚刚我们经过一家粥铺,好多人排队的。 舅公,我们尝尝去?”沈笑想出门看看。 “走。”顾道长起身,带两人出了客栈。 这条街上,店铺不少,举凡笔墨字画,古懂瓷器,茶楼饭馆,那是应有尽有。 而且,街边灯火下,还有卖艺的走绳的,炸鹌鹑做炒饭吹糖人的,南北小吃汇聚一堂。 沈曜给买了三串新炸的鹌鹑馉拙,沈笑接过就咬,香酥可口。 她指了指那家粥铺,“舅公,就是那家,这会儿人也少了一些了。” 三人挤过人群,来家粥店后,一问才知他家有二十八道粥。 百合,莲藕,山药,牛乳,羊肾,地黄,胡麻,枸杞,光是名字就看花了眼。 沈笑点了山药,牛乳的,沈曜点了胡麻,枸杞。 顾道长则是全都点了一份:“我们都可以尝一尝。” 沈笑注意到这一份粥并不多,随即点头同意了。 结果,他们喝完粥,沈曜摸摸肚子,道:“好饱。” “那就坐会儿,再出去走走。”顾道长给他一瓶山楂丸。 夜幕下的古城,灯光闪耀,街上的人不比白天少。 有挑担卖货的贩夫走卒,有被轿夫抬着的大户人家。 还有三三两两成双对的男有,貌似亲密的行走了路上。 忽有一抬光鲜的四人轿,打沈笑三人身边路过。 前呼后拥的带着养娘护卫,那半掩的轿帘里,有一面带薄纱的女子。 沈笑看不太真切,只觉那女子头挽飞天髻,珠花点翠在发间闪闪发亮。 有路人道:“这是烟茗楼衔玉小姐。” “真真是个美人儿。”又有人驻足望叹。 还有人失落道:“再是个美人儿,我等也无福消受。 听说梳栊她,需得千两雪花银。哪怕只是陪酒一杯,也要有百两纹银。” “名妓难得出来,我们只一饱眼福就不亏了。” “呵,老子就喜欢歪妓,不待见这些捧起来的名妓。” 当然,举凡出声议论的,多是男子,这街上停留的女子,有人羡慕的,有人不屑的,还有那淡然的。 端看,是平常人家的姑娘,还是那楼里的小姐。 各种议论声中,那轿已经走远了。 沈笑不解道:“舅公,什么是歪?” 第三六七章 打包 请零晨一点之后再刷新一下 既然是出门长见识的,顾道长也不会不教,他道:“夜晚时,河边那些上了十八九的女子们。 我带你们去看看。” “舅公,这合适吗?三哥今天这身打扮,一看就是秀才。”沈笑想去看,但是担心。 有功名的学子,被人告发狎妓的话,轻的会被学政打板子,重的可能会被提学大宗师革除功名。 沈曜虽然请了假,出门游学不用参加明年的岁考,但是万一被哪些人看到告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顾道长一抬下巴,“你们看看这晚上,街上什么人最多。” 沈笑兄妹四目环看,好像比起白天时,青衫圆领的文客更多一些。 “走吧,我们只是去看看而已。”顾道长率先走人。 他们一路来到运河边,发现河边的树上,都已挂上灯笼不说,还都是各色的纱灯。 有的酒楼前,竟然还挂起了飘逸的绢纱,远望犹如仙境一般。 沈笑和沈曜道:“三哥,这里真是太豪奢了。 咱们怕是不敢在此久留,不然荷包非扁不可。” 沈曜也有同感,说话间,三人就来到岸边一处茶楼的二楼。 顾道长一应茶点点过,沈笑暗暗咋舌,“舅公,这一桌三十多道,我们吃的完吗?” “可以带走。”顾道长推开一扇窗,招手道:“过来看吧。” 别人家都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沈笑他们却在秋冬之交来到了此地。 主要的原因是,船家的船要在此地卸货补给,要到后天才走。 扬州南临长江北抵中原,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此段的运河。 自前朝京杭大运河彻底贯通之后,处于运河中段的扬州,越发显的重要。 它沟通南北,商货齐备极其繁华,不仅淮商和盐商在此扎堆儿,就是美人儿也是层出不穷。 养瘦马的人家,凭着美娇娘挣得诺大家业,惹得些许人家争相效仿。 不论是亲女儿,还是买来的“养女”,从小调教,诗词歌赋厨艺女红,都是顶尖尖的。 总之,此地人多,富豪多,美人多,商贾遍地。 这里的人口一度接近百万,从美食到美景,都令人十分向往。 昔日李太白曾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可见此城之繁盛。 沈笑随着舅公和三哥,只拿了自己的随身衣物,还有这回大家对到一起的七千两会票和金叶子,准备离开钞关码头,暂时进城逛一天。 说起这七千两,本来上次只带了三千六百两的,但是管氏和几兄妹商量,如今家里有银子,出远门多带一些以防不时之需。 于是大家又每家对了五百两,合计七千一百两。 许是沈笑兄妹穿着虽然普通,没有挂什么饰品,但是出门在外谈生意,管氏给他们专门做了衣服。 特别有几匹宫里赐的锦缎,还请了二嫂娘家的绣娘给精心制了几套。 沈笑打离开天津时,就一路男装,不低的个子和三哥走在一起,远看过去,妥妥的一对俊俏少年郎。 当然,半路上他们也不会露富,穿的都是松江布做的袍子,且沈曜头上戴的帽巾,一看就是有功名的秀才相公。 有那眼利老头上前搭讪:“三位客倌有礼了,两位小公子英姿勃发,御树临凤,正巧我们家有两个娇俏的女儿……” 还不待这个小老头说完,沈笑就扯住三哥,同时躲在舅公身后。 只见顾道长挥手:“他们都还小,未曾娶妻。” “如此,我家女儿可做一侍读,为公子们铺纸研磨,他日有幸得公子怜爱,做个小星足矣。”小老头显然不死心的继续劝。 沈曜和沈笑对视一眼,无语至极,这难不成要强买强卖不成。 偏周围还有不少人见怪不怪,更有小老头的同行,起哄架秧子。 什么端茶铺被,红袖添香,将来妻妾俱全齐人之福的,说的沈曜脸上都泛起了红。 反倒是沈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只当稀罕来瞧。 顾道长让两个孩子稍微体验一下,便即扬了扬拂尘。 那个小老头还在夸赞自家女儿如何乖巧美貌时,就被拂尘甩出一丈多远。 偏偏他还压在别人身上,下面的人还嚷道疼煞我也。 待到小老头起来,抬眼看,哪里还有刚刚那三人的影子。 三人早就趁人群一阵小乱时,离开了码头。 他们城里租了客栈住下,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顾道长看看天,笑道:“今天没有月亮,二十四桥明月夜,只能看星星了。” “舅公,我们明天可以去游瘦西湖。”沈笑也遗憾正赶上个月初。 “瘦西湖?”沈曜一时不解。 看到连舅公都有些迷茫,沈笑猛的想起,此时的瘦西湖,似乎是另外一个名字。 沈笑打哈哈道:“我记错了吗? 有回听说书的说了一句,扬州的大明寺附近有个可比西湖的地方。” 顾道长颌首:“大名寺那里确实有个湖,不过是原先宋时的旧护城河,名为保扬湖。” 略一沉吟,他又道:“湖周多为富户别院,有些水域还是人家私人的。” “那倒可惜了。”沈笑暗暗松口气。 沈曜摸出一片金叶子,口中道:“我们先去吃饭,明天看能不能游湖。 现下天开始冷了,湖上也玩儿的不尽兴。 倒是哪次可以正经到西湖去观赏一番。” “三哥一说,我倒是饿了。 刚刚我们经过一家粥铺,好多人排队的。 舅公,我们尝尝去?”沈笑想出门看看。 “走。”顾道长起身,带两人出了客栈。 这条街上,店铺不少,举凡笔墨字画,古懂瓷器,茶楼饭馆,那是应有尽有。 而且,街边灯火下,还有卖艺的走绳的,炸鹌鹑做炒饭吹糖人的,南北小吃汇聚一堂。 沈曜给买了三串新炸的鹌鹑馉拙,沈笑接过就咬,香酥可口。 她指了指那家粥铺,“舅公,就是那家,这会儿人也少了一些了。” 三人挤过人群,来家粥店后,一问才知他家有二十八道粥。 百合,莲藕,山药,牛乳,羊肾,地黄,胡麻,枸杞,光是名字就看花了眼。 ““”” 看有哪个能够更快送我们到兴化府 第三七八章 烛光 “七,七弟,你别站在暗处,到前面来等我。”沈曜站在有灯光的地方,他面前一通到底的小巷都有昏暗的灯光。 但是沈笑将受伤女子扶到一边,却是叉过去的另一个没有灯的暗巷口。 来的路上,沈曜已经将帽巾解下,此时在众人眼中的他,也就是个读书人的打扮而已。 他嘱咐好人后,又找到最近一处茶铺,和里面的人道:“劳架,能让我弟弟带人来此休息一下吗? 我给他们点一壶茶。” 茶铺里的人同意了,但是扶着人出来时,刚刚被踢的肚疼的龟公却拦住:“小姐夫,家里就有备好的茶点,何必到外面受冻。”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沈笑紧了紧披在女子身上的棉袍。 转身一个飞踢,那龟公一下被踢个大马趴,酒也醒了大半。 沈笑单手拎起他,极快的出拳打,那个龟公嚎叫之时,有些人已经从有灯的巷内冲出。 而沈曜见到妹妹居然脱外了外面的棉袍,气的不行,也要往里冲时,沈笑扫见了。 她一边踢那个在地上打滚的龟公,一边道:“三哥别进来,我还穿着一件单衣呢。” 沈笑棉袍之下,是一套月白色短打,夜色中猛一看,还以为是内衫。 眼看好些人冲出围住妹妹,沈曜怎么可能不动,他二话不说就来到沈笑身边,袍角一曳,打架的架式就摆开了。 暗巷口裹着沈笑棉袍的女子,也跌跌撞撞站了出来。 她抖开袍子道:“是贾五先在巷口打伤我的。” 巷口一众女子里,看到惜莲上身都是伤痕,有尖叫的,有吓的后退的,还有好几个也冲了过去护着惜莲。 刚才惜莲被打,她们还以为只是如平常一样打,没有想到会打的身上青紫,还流血了。 平日里她们没有接到客时,也会被鸨母在暗地里打,但不会打这么重,更少有人在巷口打人。 要知道,她们身上带了伤痕,就更不值钱了。 今日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她们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挨? 有那来寻芳的男客,更是有大胆的从茶铺买了灯笼,挑起来走近看热闹。 还有人看到几名女子冲进去护人,笑道:“想不到只知做皮肉生意的,还懂得义气。” 却有一个声音道:“可惜了生错地方。” 胆子稍小点儿的,早就躲走换地方去了。 一群拿棍的龟公,看到这情景,顿时停住,他们也没有想到,是贾五打伤自家养姐的。 沈笑住脚后,看了一眼打滚的人,两只手互握,噼啪的骨节响动声中,她活动着手腕,抬头和围住他们的人道:“一起动手上吧,省得我一个个单挑。” 在众人怔,沈曜微不可见的晃动一下时,一道娇媚的女声随着一盏灯笼而来。 “小公子说笑了,您来我们这里捧场,怎会有人动手。” 沈笑只觉说话之人声音甜媚,高挽的发髻间钗环流苏点缀。 一张媚态婉转的俏颜,煞时就出现在她面前不远。 随着此女来到,众妓子们尽皆一礼,“颜娘子。” 同时,一群龟公收起棍棒,退后三尺。 就连打滚的贾五,都停住不敢再嚎。 颜娘子走的近了,沈笑才看清她眼角的鱼尾纹,只见她先是给沈笑兄妹赔了不是, 在沈笑挑眉之后,又上前挽住惜莲,帮她把棉袍裹上。 尔后转身怒目看向想从地上起来的贾五:“原来是你这厮,醉酒且私自打伤养姐,贾妈妈从乡下回来,知道了也不饶你。” “颜娘子……”刚喊一声的贾五,立时被颜娘子带来的壮汉拎走,叫声比刚才还大。 “高大哥我错了,救我……” 许是嫌他太吵,颜娘子一摆手,又一壮汉跟上,一拳打晕了贾五。 夜,终于清静了。 颜娘子一福,对沈笑兄妹道:“两位不如到院内歇息,我会送上伤药的。” 沈笑瞄见惜莲祈求的眼神,拱了一下手,“恭敬不如从命,颜娘子请。” 沈曜抓住她道:“七弟,既然有人出面,我们就回吧,舅公该等急了。 何况,明日一早,我们还要代长辈去给吴知府回礼。” 他怕七两进去,被人给暗算了,就报出这么个名头来。 这位吴知府,曾经在边关任过知县,有次北疆偷袭县城,是表姑姬婳带了一队人赶到。 按姬表姑的说法,是与吴知府夫妻有过命交情的。 他们这次走运河,就带了表姑的名帖,还有一些礼物。 沈笑心知三哥担心了,她看了眼惜莲,又笑着看向颜娘子:“不知,这位姐姐能被我带走一晚吗?” 颜娘子哪里会不知趣,忙笑道:“只要银两加倍,还是可以的。” 她已经看出沈笑是个姑娘,而且一身月白色暗纹短打,可是江南的供品布料。 沈曜随即拿出一个五两的银锭,放到沈笑手中。 而沈笑直接塞给了惜莲,“这是定钱,明日付另一半。”她知道,这钱还会被人拿走。 果然,惜莲转身就将银子交给离她最近的一个龟公,这人也会跟着一起走。 颜娘子笑着向沈笑兄妹一点头,带人全部离去。 当沈笑带着惜莲谢过姐妹,走出此地老远,发现她停下了脚步时, “怎么了?”沈笑不解,只听见身后有人在轻唱小曲儿,是一首婉转的令人愁肠的蝶恋花。 惜莲转身,沈笑兄妹回望,见到巷口茶铺的烛光灭了,剩下没有客人的女子,正几个几个铜板凑一起,请茶铺老板又点上一支蜡。 不知怎的,沈笑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由此去翻看了张岱回忆录中的《二十四桥风月》,其中一段写着: ……歪妓多可五六百人,每日傍晚,膏沐薰烧,出巷口,倚徙盘礴于茶馆酒肆之前,谓之“站关”。……剩者不过二三十人。沉沉二漏,灯烛将烬,茶馆黑魆无人声。茶博士不好请出,惟作呵欠,而诸妓醵钱向茶博士买烛寸许,以待迟客。 或发娇声唱《劈破玉》等小词,或自相谑浪嘻笑,故作热闹以乱时候,然笑言哑哑声中,渐带凄楚。夜分不得不去,悄然暗摸如鬼,见老鸨,受饿、受笞,俱不可知矣。 ------题外话------ 打包和烛光,是第一次看到一本书中改编之后的《陶庵梦忆》二十四桥风月时的一些感受。 第三七九章 惊讶 顾道长早就打包了在茶楼的点心,在一楼等着他们。 沈笑回来时,看到和舅公一起坐在大堂中的人,一丝惊讶闪过。 随后略一点头致意,便跟着顾道长一起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租住的小院落时,顾道长让沈笑兄妹来客厅见他。 沈笑只能送惜莲进房后,找客院服侍的厨娘去帮着上药。 “公子。”惜莲喊住沈笑,福了一礼道:“奴家惜莲,多谢公子搭救。” 沈笑摆摆手,“一会儿,厨娘烧好水,你清洗后赶紧上药吧。 若是还有不适,我帮你请个大夫。” 惜莲再度谢过,咬唇后道:“公子与道长身边之人,是一起的吗?” 于百户吗?沈笑摇头道:“想必你也听出我是北地口音,我们只是老乡偶遇。” 她暗想,这女子认得于百户,她等待女子的话。 惜莲只略一想,就道:“公子,若是我能帮上他的忙,他能帮我赎身离开扬州吗?” 沈笑看着她,这是一个小家碧玉型的女子,看年龄并不大,但是厚厚的,被糊花的白粉下是腊黄的脸色。 惜莲不想错过机会,“公子,奴家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孩儿。 可是十岁时,爹爹病重,良田卖尽也治不好,还因此欠下一笔九出十三归的高利。 没奈何自卖自身,才得以还清债务,让娘和弟弟妹妹过活。” 沈笑不发一言,认真的听着,听到惜莲苦笑道:“待奴家苦熬几年,遇到一盐商收纳为妾。 可惜好景不长,那盐商得病没了,他是个有情义的,临死前还了我自由身,送我回了老家。 怎奈我弟弟已经娶妇,容不得我回家门。 娘一向懦弱,只敢偷偷见我一面,告诉我弟媳把我卖了。” 她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却强忍哽咽道:“我连夜逃出老家,遇到黑心船主,不反半路卷走我的细软户籍。 还将我卖给了寻芳胡同的贾五。” 她没有再说此后的遭遇,只是要跪下:“求姑娘成全。” 只要不瞎,很多人都能看出,没穿棉袍的沈笑是个女孩儿。 沈笑托住不让她跪,“我带你回来,原本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从良。” 从她救下人开始,惜莲就注定不能再呆在那里了。 她不想明明一时救了一人,却害得人家将来丢了命。 惜莲欣喜的点头,两手抓紧沈笑道:“姑娘,奴为您做牛做马。” 沈笑摇头,她道:“你想想,自己打算将来做什么? 是再去为奴为婢,还是嫁与平常人家,或者,自己做个什么?” “奴一定好好想。”惜莲声音打颤。 沈笑先回自己房里,穿上一件袍子,虽然她不怕冷,但是三哥会觉得她冷。 一路上不知数落自己多少次了,回来还推自己先回房。 她穿戴好后就来了客厅,喊了舅公和三哥后,给另一个人拱手道:“于百户,真是巧。” 于百户还礼道:“沈姑娘,我已经来此月余。 早在你们一进茶楼,就看到了你们。” “都坐吧。”顾道长招手让他们坐下,开口道:“七两,于百户找你们有事。” 沈笑颌首后问道:“于百户有何事?还请直言。” 于百户道:“沈姑娘刚从寻芳胡同带回一个人,我们想请姑娘帮忙,说动她协助我们抓逃掉的杨娘子。” 沈笑和沈曜同时看向他,猜到:“张老爷的邻居?” 于百户一点也不惊讶他们知道,毕竟当初是姬婳报的讯。 他点头道:“那女人狡猾的很,从天津逃到临清,又一路跑到这里。 我们几番查找,才知道她躲进了歪妓住的胡同。 只是,那些胡同交错盘旋,几次都跟丢了。” “你们确定带回来这个,能帮你们捉到人?”沈曜想着,人怕是已经离开了。 于百户确定,他道:“她不可能离开,我们已经盯死了这一片。 还排查到,那个贾妈妈与杨娘子有些关联。” 沈笑看了看顾道长,见他点头,才道:“我去和她说,不过事后你们将她改籍可以吧?” 于百户答应的很爽快,沈笑这边就去找人。 次日一早,惜莲拿了银子跟守在客栈的龟公一起离开。 沈笑他们则是带了礼品,直接去拜访吴知府。 跟了他们一路的人,悄然回禀颜娘子道:“知府家的门房刚把名帖送进去,就有吴管家跟着知府家大公子,亲自将人迎进府。” 颜娘子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看着不大像富贵人家,却偏偏低调内敛。” 来人又道:“他们出门花的大都是金叶子。 而且,吃的都是咱们本地真正的美食。” 沈 顾道长早就打包了在茶楼的点心,在一楼等着他们。 沈笑回来时,看到和舅公一起坐在大堂中的人,一丝惊讶闪过。 随后略一点头致意,便跟着顾道长一起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租住的小院落时,顾道长让沈笑兄妹来客厅见他。 沈笑只能送惜莲进房后,找客院服侍的厨娘去帮着上药。 “公子。”惜莲喊住沈笑,福了一礼道:“奴家惜莲,多谢公子搭救。” 沈笑摆摆手,“一会儿,厨娘烧好水,你清洗后赶紧上药吧。 若是还有不适,我帮你请个大夫。” 惜莲再度谢过,咬唇后道:“公子与道长身边之人,是一起的吗?” 于百户吗?沈笑摇头道:“想必你也听出我是北地口音,我们只是老乡偶遇。” 她暗想,这女子认得于百户,她等待女子的话。 惜莲只略一想,就道:“公子,若是我能帮上他的忙,他能帮我赎身离开扬州吗?” 沈笑看着她,这是一个小家碧玉型的女子,看年龄并不大,但是厚厚的,被糊花的白粉下是腊黄的脸色。 惜莲不想错过机会,“公子,奴家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孩儿。 可是十岁时,爹爹病重,良田卖尽也治不好,还因此欠下一笔九出十三归的高利。 没奈何自卖自身,才得以还清债务,让娘和弟弟妹妹过活。” 沈笑不发一言,认真的听着,听到惜莲苦笑道:“待奴家苦熬几年,遇到一盐商收纳为妾。 可惜好景不长,那盐商得病没了,他是个有情义的,临死 第三八零章 战 沈笑望着船仓外水面,不时弹一粒捡来的石子扔出。 时间过的很快,她们已经离开扬州,从长江转到海上,不久就要到泉州港了。 这些天,她在晚上休息时,找了时间回家,偷偷看了大伯和伯娘。 知道家里一切都好,就是有好些天没有收到念哥儿的信儿了。 沈笑找到程怀谦时,根本没有办法见他,因为他们正面行军的路上。 身处军营,营帐里都是一队队的兵丁,她没办法出来。 她敛息术再好,也不敢在营里乱闯,一不小心引起骚乱,那可就罪过了。 “七两,开门。”沈曜在门外敲门。 沈笑合上窗打开门请他进来,“三哥,你拿的什么?” “银耳红枣汤。舅公专门让厨娘做的,他说你最近都懒了,不爱出舱门,特意给你做些甜品暖暖。”沈曜说着就将汤盛了出来。 “三哥,你也喝。”沈笑哪会吃独食。 “我和舅公那里有。”沈曜坐下,“你吃完了我再走。” 沈笑只好从命,一连两小碗都喝完了。 “七两,你想家了?”沈曜细心的收起碗。 沈笑点头,“有些想了,上次第一次做船到登州,时间不长感觉不明显。 这次,我们离开家都快两个月了。” “我也想家了。”沈曜拍拍她道:“等到了泉州,我们就找去天津的船,给家里报平安。” 沈笑再次点头,没有提醒他,不仅北运河此时结冰了,登州入海口那里,怕是也结冰了。 “三哥,于百户恐怕已经回京了,他应该把我们的平安信送到家了。” 说起这个,沈曜就不由道:“差不多到了。只是没有想到那个惜莲,居然在知道了于百户身份之后,主动要求加入武骧卫。” 沈笑也没有想到,“这也算是一条出路吧,有一份养活自己的事来做,比她到异乡嫁个不知根底的人要强。 于百户说,安排她进到德州驿站做厨娘,就看她的造化了。” 她不知道的是,惜莲被于百户他们带走,不过训练十几天,惜莲就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于百户觉得留她在驿站,有些浪费人才,找惜莲商议之后,她同意跟着一起回京了。 …… 没有过几天,沈笑他们在泉州港下了船。 刚要租车时,就有人迎上前来,“是恩公,真的是恩公。” 来人欣喜异常,一下就抓住沈曜的手臂不松。 沈笑这时已经认出了人,“是叶公子?” “沈姑娘好眼力。”叶公子觉得自己唐突了恩人,连忙退后,双手交叉后深深一揖。他那时才海里差点就淹死了,多亏几位恩公才获救。 沈曜和沈笑都退了一步,站到顾道长一侧。 叶公子起身后,盛情相邀道:“几位恩公,先到我家别院歇歇脚吧。” 顾道长看两个孩子不太愿意,就笑道:“不必了,我们要去拜访亲友。” “那我给你们准备马车。”叶公子的官话虽然不流畅,但是办事效率很高。 只见他一挥手,就有两辆马车上来。 盛情难却之下,沈笑他们只好坐上马车。 沈曜担心他去林府找他们,就问顾道长要了个客栈地址,和他交换了一下住址。 待到马车离开,叶管事才问道:“少爷,马车给他们用了,那等会儿表少爷来了怎么办?” 叶公子收起笑脸,“租辆车就行了。” “可是公子,咱们家正是有求于表少爷他们……”叶管事脸色发苦。 叶公子袖下拳头微紧,他去一趟远门,差点丢了性命,家里的货款也没有了。 “去租两辆最好的马车来。” 叶管事一怔,随即笑了:“是。”少爷长大,经事儿。 …… 这边,沈笑他们住到了顾道长选的客栈,打赏了叶家车夫后,他们准备好好梳洗一番。 “舅公,我们一会儿要不要再上街补些礼品。”沈笑检查一下他们带来的东西。 除了一些家里的特产外,就是在扬州采购的绣品绸缎。 顾道长想了一下,这是七两兄妹,做为文氏娘家人,第一次拜访林老夫人,礼物可以再精致一些。 “那你们快去收抬一下,我们多转转。” “诶。” 泡过舒服的热水澡,沈笑将头发擦干,又用灵力作弊烘干。 看看院内舅公和哥哥都还没出房间,就闪身进了空间里。 先在果树上摘了些鲜果,又从地下室搬上两坛酒。 想了想,再从上回在青州城搬走古掌柜的布匹中,又选了两匹登州茧绸。 这茧绸多为当地柞树野蚕茧缫丝织成,做工绝对的精良耐用,也是后世有名的宁海绸。 看到这个,沈笑就想到了程怀谦,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七两,好了吗?”沈曜在门外喊人。 “好了。”听到喊声,沈笑从空间里出来。 …… 程怀谦正在战场,所部已经与北疆开始了激战。 武纲车上载的红衣大炮,子母炮,分列前后左右哨四个方向。 每一个方向都有三十门大炮列守。 前方北疆骑兵声势浩大的冲将过来。 大周轻骑兵与之触及即退,接着中军令旗挥舞。 炮声一响,北疆骑兵的阵型就被轰乱了。 凭借着优良和骑术,他们控制马匹躲避炮弹。 他们知道,大周的炮打过之后还需要时间再填充另一发。 借着这个间隙,他们再次集结冲杀。 程怀谦这时在手持弓箭,正站在阵中蓄势待发。 全身盔甲的他,对于对方的箭矢,不需要挡。 他的前面,是火铳手,火铳手前面有蹲着被盾手掩护的长矛手。 他隐约听到火铳总旗的命令,看着他们定于阵前迎向骑兵。 到达预定位置时,他们同时停下,前后三排开始检查装填自己的装备。 然后,各排的队长开始将射手的火绳点上,并且夹到蛇杆龙夹上。 当第一排的队长目测骑兵已经到达一百步,下令:检查火绳。 此时,北疆骑兵已经整肃快要冲来,所有的火铳兵,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他们列在前面,一动不动,震动的马蹄声若雷鸣般袭来。 九十步,八十步,队长大喊:“射击。” 嘭嘭……一阵白烟飘过桔光,只见北疆骑兵有人掉下了马,有的是马直接被击中。 第三八一章 再战 零晨之后刷新 第二排队长紧接着下令射击时,第一排已经蹲下填充。 在第三排又接到命令射击时,第二排蹲下填充,而第一排已经准备好。 程怀谦看到,第一排再度射击时,对面的骑兵已经被打乱了阵型。 连续两轮射击后,火铳兵被盾牌兵掩护撤下。 大炮再次发威,对面骑兵完全被打乱了阵型。 但是他们也已经冲到了五十步,总旗一声令下,程怀谦瞅准目标,箭矢一发发射出,与同伴收割敌人的生命。 又近了,程怀谦继续不停的射箭,他只知道,多射杀一个敌人,己方就多一分胜利。 更近了,尽管北疆骑兵冒着箭雨冲击,但是他们明显气势下去了。 还有十步时,火铳兵再次射击,与弓箭手齐齐拦截。 程怀谦身边的人,被敌人射中要害倒下。 他自己机械的射击着,完全没有感觉到,刚才另外一支重箭射到他身上时,被护身牌弹开了。 直到他听到中军的令鼓,才与队友一起撤下。 走时,顺手将倒下的人也拖走了。 他们刚一让开,中军骑卒已经列阵迎击,在骑卒们与敌军互砍之时。 先前的长矛手们,也配合着他们,攻向敌军的骑兵。 喊杀声震动四野,飞溅的血液,似乎要将地上快要黄的草染红。 此时的程怀谦,在总旗的指挥下,与队友们又开始了放冷箭。 时间在不停的前进,双方在坚挺的砍杀。 此时已经入冬,草原上的冷风更显凛冽。 先前,北疆南下抢劫时,被边军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双方互有损伤。 后来,皇帝又将京营与登莱的部分兵力压上,北疆已呈颓逝。 但是,为了能够抢夺更多的物资过冬,他们不惜兵力的进攻。 太孙和唐王带兵,昼夜不停驰援,终于在最关键时刻赶到。 程怀谦在秦世子的队列,被分在了太孙这一部。 从天明杀到快天黑,北疆骑兵终于坚持不住了,他们开始溃逃。 大周战兵怎么会让他们轻易离开。 骑卒奋力追击时,程怀谦也抢到一匹敌方丢掉的战马,开始追将而去。 北疆各部都是生长在马上的,他们打仗迅猛,逃跑也一样迅疾如风。 程怀谦追着追着,发现身边已经没有队友了,而前面三四骑敌兵,马上就要追到了。 他果断运转灵力,以其能够补充消失的体力。 箭矢再度搭上弓弦,嗖的一下,射中前方没有了头盔的敌人。 很好,还剩下三人,程怀谦 为了拦住这批回援集宁城的漠南骑兵,大同总兵和京营的将领他,各派出一队精锐,从东西两路进行拦截。 好在不久前,北疆大军主力抢到物资,慢慢退回了和林。 还留在边关押后的几部,正与大周相互牵制。 目前守在河套地区的,是漠南部台吉的弟弟布哈布托。 最新的红衣大炮之下,北疆主力不得不退。 他们以为退了,大周就会像从前一样,追一追也就撤了。 却不想,宣德帝是想夺回丢了百多年的河套。 太孙与唐王分兵,唐王已经到达万全都司,要拿下兴和卫。 而太孙在大同,于雷公上竖起了大纛,引诱集宁城所部来袭。 零晨之后刷新 第二排队长紧接着下令射击时,第一排已经蹲下填充。 在第三排又接到命令射击时,第二排蹲下填充,而第一排已经准备好。 程怀谦看到,第一排再度射击时,对面的骑兵已经被打乱了阵型。 连续两轮射击后,火铳兵被盾牌兵掩护撤下。 大炮再次发威,对面骑兵完全被打乱了阵型。 但是他们也已经冲到了五十步,总旗一声令下,程怀谦瞅准目标,箭矢一发发射出,与同伴收割敌人的生命。 又近了,程怀谦继续不停的射箭,他只知道,多射杀一个敌人,己方就多一分胜利。 更近了,尽管北疆骑兵冒着箭雨冲击,但是他们明显气势下去了。 还有十步时,火铳兵再次射击,与弓箭手齐齐拦截。 程怀谦身边的人,被敌人射中要害倒下。 他自己机械的射击着,完全没有感觉到,刚才另外一支重箭射到他身上时,被护身牌弹开了。 直到他听到中军的令鼓,才与队友一起撤下。 走时,顺手将倒下的人也拖走了。 他们刚一让开,中军骑卒已经列阵迎击,在骑卒们与敌军互砍之时。 先前的长矛手们,也配合着他们,攻向敌军的骑兵。 喊杀声震动四野,飞溅的血液,似乎要将地上快要黄的草染红。 此时的程怀谦,在总旗的指挥下,与队友们又开始了放冷箭。 时间在不停的前进,双方在坚挺的砍杀。 此时已经入冬,草原上的冷风更显凛冽。 先前,北疆南下抢劫时,被边军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双方互有损伤。 后来,皇帝又将京营与登莱的部分兵力压上,北疆已呈颓逝。 但是,为了能够抢夺更多的物资过冬,他们不惜兵力的进攻。 太孙和唐王带兵,昼夜不停驰援,终于在最关键时刻赶到。 程怀谦在秦世子的队列,被分在了太孙这一部。 从天明杀到快天黑,北疆骑兵终于坚持不住了,他们开始溃逃。 大周战兵怎么会让他们轻易离开。 骑卒奋力追击时,程怀谦也抢到一匹敌方丢掉的战马,开始追将而去。 北疆各部都是生长在马上的,他们打仗迅猛,逃跑也一样迅疾如风。 程怀谦追着追着,发现身边已经没有队友了,而前面三四骑敌兵,马上就要追到了。 为了拦住这批回援集宁城的漠南骑兵,大同总兵和京营的将领他,各派出一队精锐,从东西两路进行拦截。 好在不久前,北疆大军主力抢到物资,慢慢退回了和林。 还留在边关押后的几部,正与大周相互牵制。 目前守在河套地区的,是漠南部台吉的弟弟布哈布托。 最新的红衣大炮之下,北疆主力不得不退。 他们以为退了,大周就会像从前一样,追一追也就撤了。 却不想,宣德帝是想夺回丢了百多年的河套。 太孙与唐王分兵,唐王已经到达万全都司,要拿下兴和卫。 而太孙在大同,于雷公上竖起了大纛,引诱集宁城所部来袭。 第三八二章 飧饭 实际上,夜色中程怀谦除了比常人看的更远那么几步。(一步约为五尺,一米五左右。) 但是离得太远时,他也看不太清楚的。 “七两,你进空间里,我敛息避到一边去。”程怀谦果断丢下一群马,和沈笑悄然后退。 两人同时趴到阴影处,沈笑拉住他道:“我们一起进去。” 程怀谦一耳贴地,拍她一下道:“听着马蹄声,像是我们的人。 万一不是的话,你再出来带我。” 沈笑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目前,她还只能通过地名和距离来操纵空间。 远处的骑兵是动态移动的,她神识不能外放,就不能跟着移动。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程怀谦有了沈笑做后盾,心里也不紧张了,只是紧紧的盯着自己的马群。 这十多匹马,可能是太累了太饿了,都在原地啃着马根。 就连一群人马包围着冲来,也不过是动弹几下,继续吃草。 一个人道:“咦,这都是北疆人的战马。” 另一个则是道:“还以为抓到他们溃兵了。” “不对,鹰头儿你看,这马上挂着的都是北疆人的脑袋。” “鹰三,鹰四,你们向外围探查一下,看是不是我们的骑兵落单受伤了。”猎鹰立刻吩咐道。 其他人也随着他的手势,警戒四周。 空间里的沈笑,松了一口气,连忙到泉眼处打水浇水。 同时又用另两口灶,开始炖汤,考虑到刚打过仗,沈笑炖了燕窝莲子羹,然后又准备肉粥。 外面草地上,听到是自己人的程怀谦,停止运行敛息术。 他看到十几人都是大周的军服,笑着爬地上没有动。 这时,一股疲惫和酸涩感上来,他一点都不想动。 “怎么这么臭?”鹰三将布巾拉上,围住了鼻子。 鹰四呵呵一笑:“这还真有个人。” 他跳下马,在离程怀谦不远停下,抽出云梯刀拍拍人:“还能喘气吗?” 在他拍第三下时,程怀谦无力的抬起了头,“你们是哪个营的?” “嘿,这不是该由我们来问的吗?”鹰三已经看过,周围就这一人。 鹰四斜他一眼,道:“先把人带走。” 鹰三捂着鼻子上前扶人,嘴里还道:“我说兄弟,你上阵后这是杀了多少人,身上都臭八里外了。” 有人扶着,程怀谦乐得省劲,他回了一句:“记不清了。” 鹰三:……你就不能谦虚点? 鹰四将自己的马让出,“上来吧。 我们是大同的夜不收,兄弟你哪个营的?” 程怀谦一听,不敢托大,行了个军中之礼道:“我是京营第四团营第一部第一司一局的弓箭手。” “来头不小啊。”鹰三和鹰四对视。 “你们今天在雷公山大胜北疆,听说是太孙亲自坐镇中军。” “我只是个小兵。”程怀谦约摸,自己该往西南走的,现在跑偏到更西边了。 他问道:“郭总兵已经打下云川卫了吧?” 鹰四挑眉:“夏盘营我们总兵也拿下了。”一个小弓箭手,怎会知道这么多? 不久前,边军截击漠南主力,与敌力战正憨时,太孙带的援兵到了。 成功围截一部主力后发现,被困在包围圈里的,是漠南首领的弟弟布哈布托。 将人生擒之后,太孙与郭总兵定下方略,由郭总兵率部攻打退守云川卫的漠南部。 太孙又在雷公山竖起了大纛,引诱漠南部来袭。 敌人果然上当来了,才有了今天的大捷。 程怀谦拜见了这队夜不收的队长,大家互相认识一番。 猎鹰得知这些都是他一人缴获的,十分赞赏,他道:“小兄弟厉害了。” 咕噜咕噜,肚子一阵饥饿的响动,程怀谦不好意思的揉揉腹部,今天他只在开战前吃了饭。 猎鹰哈哈大笑,然后拍拍他的臂膀道:“我们还有任务,这里也不适合生火造饭。 我派两人护送你和马匹到附近的墎堡,天亮后,你往东南再走几十里,差不多就到雷公山了。” “多谢。”程怀谦拱手后又道:“鹰队长不嫌弃的话,就挑几匹好马用。” 夜不收一向配备比较高,猎鹰一队十二人,全部是一人双骑。 但是,好马谁会嫌少,何况又是草原上的战马。 十几个鹰早就眼馋的不行了,但是猎鹰只挑了两匹,他可不觉得程怀谦只能当个小小的兵士。 …… 程怀谦跟着鹰三鹰四行到一处墩堡后,才发现这里已经废弃了。 怪不得会让两个人送自己来。 将马匹安顿好,鹰三道:“这里在太祖时还有人,后来今上亲征,我们又夺了好些地方。 这个墎堡的墎侯军就换到更前沿了。” 鹰四熟门熟路的找到水桶,“虽然不驻人了,但是水井还一直能用,也给我们这些夜不收,提供了歇脚的地方。 老三,你去抱些草料来,让小兄弟歇一歇。” “好嘞。”鹰三也不磨叽,军中最服有本事的,一人追敌近百里,还砍了九个敌首,收获十多匹战马。 更别说还有弓箭武器甲衣等。 “鹰四哥,我和你一起打水。”程怀谦也拎了桶跟上。 到给马饮了水,又烧好水后,鹰四要把身上带的飧饭冲泡。 程怀谦也解下自己的准备放时,鹰三按住他道:“用我们的吧。” “这个我和甲衣一起挂在马上的,没有染血也没什么味儿的。 而且,里面还有制好的肉干。”程怀谦哪会占用别人的口粮。 他把带里的飧饭入找来的碗里,用开水冲泡开来。 所谓的飧饭,就是去壳的稻米泡水,经过十蒸十晒之后,十斤变两斤。 不仅方便携带,还能很好的补充体力,再加上咸咸的肉干,那就更完全了。 鹰三看看他们发黄的米,再看看程怀谦那碗白华华的米,他一脸羡慕:“不愧是京营,吃的米都这么白。” 程怀谦笑着又泡一碗,推给两人道:“你们吃。我还有。”他纳物戒里,几乎被沈笑堆满了衣物,食物和水。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鹰三鹰四捧着就闻了闻。 “程小兄弟,你们京城的大米真白。 就这米,在我们边军买,最少就得一两银子一石。” 第三八三章 干草窝 等会儿刷新 程怀谦把肉干也都拿出来,“这么贵么?怪不得有好多人来草原上做生意。” 后来追来的沈笑,在空间里听到,也惊讶于边军的粮价。 快速吃了几口米的鹰三道:“有些个无良商人,就是挣我们的血汗钱。” “也有公道的。”鹰四慢慢先喝一口热米汤,又吃了一块肉干。 鹰三不愤:“公道个甚?就说那范家,最不是东西,每回都他家先涨价。 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他家还专吃窝边草。 不仅如此,开仗前,他们家还敢私下倒卖米粮给北疆。 你们成看了,他家再这么不顾律令,早完得完球。” “这是资敌,没有人查他们吗?”程怀谦不解。 “总兵查了,不止他一家,可人家后边有人,又抓不到证据。”鹰四脸色不好看。 “吃饭吃饭。吃完了小兄弟洗一下,这边还有一个大澡桶。” “诶。”程怀谦没有再说什么,快速的吃着饭。 饭后,把浴桶搬到一个还算不透风的房间,开始一桶桶提水。 这时,沈笑观察到两个鹰去隔的远的另一间房,她才出来。 “念哥儿,我给你准备好了,你来竹楼里洗。” “那这外面的水不就浪费了?”程怀谦还拎个空桶。 沈笑道:“不会的,你进去洗,我用这水给你洗衣服。” “那行吧。”程怀谦也觉得外面冷。 他在空间里泡澡时,不知道外头开始下雪了。 沈笑一遍一遍搓着衣服,这比自己当初进阶,更臭。 而且,程怀谦衣服上还到处是血迹。 她这边洗着,却不知道鹰三鹰四在嘀咕,“还是小年轻,打了一天仗还有劲儿洗衣。” “他那屋的火,你都烧好了吧? 可别到明天还烘不干衣服。” “都是好柴。”鹰三推推他,“老四,你说明天,他会送咱们马吗?” “你敢收么?”鹰四再次斜他一眼。 …… 沈笑洗好衣服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将衣服搭在火架边,进了空间。 结果发现程怀谦洗好后,汤也没喝,湿着头发就睡着了。 沈笑用灵力帮他烘干头发,看着才些许时间不变,念哥儿不仅高了,也更瘦了。 此时的程怀谦,在梦里依然与敌人厮杀着,那是第一天上战场。 一起吃睡的同伴就倒在他身边,身上被扎了好些血洞。 程怀谦射箭的动作一滞,耳边还传来更多惨叫。 两军已经犬牙交错,冷箭也不好放了。 他抽出身上的腰刀,跟着队长的旗杆冲进人群。 不消多久,刀都卷刃了,他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少。 与队长队友背靠背砍杀,不知过了多久,敌人投降了。 他们拿刀砍不到活人,就砍地上死的,总旗百总的叫骂声隐约传来,程怀谦终于停手。 一扭头,他们这一队就剩下他和另一个老兵,还有队长。 “念哥儿,没事儿,我们胜了。”耳边好像是七两在说话。 “你好好睡,我就在你身边。” 程怀谦觉得头上轻松很多,是七两在给自己按头吗? 慢慢的,他被温暖的声音哄睡。 而沈笑还在继续给他按摩,刚才程怀谦挥手“杀杀杀”的喊。 她就知道,这是应激反应,是心里被刺激后,还没有完全缓解。 等人睡安稳了,沈笑到外面翻衣加柴,她从门缝往外看,外头的雪下的更大了。 估摸一下时间,这会儿已经快寅时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沈笑立刻警觉,灵力运转后,听到了那队夜不收的声音。 “跑快些,马上就有热汤热水了,还有暖和的干草窝让我们躺。” 另一外的鹰三鹰四,也听到马蹄声,他们正开门戒备。 虽然这附近,可能不会出现北疆的哨兵,两人也不敢大意。 鹰四趴在地上,开始贴耳听音。 “念哥儿,起来了。”沈笑不得不进空间里喊人。 程怀谦一下坐起:“有敌情?” “没有,是猎鹰他们回来了。”沈笑给他穿上一件薄棉衣。 问道:“你身上还有军营的衣服没?外面的没有全干。” “有,我专门备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程怀谦从纳物戒里找出穿上。 “内甲穿着,鞋子也换一双,那双已经泡血了。”沈笑帮他一起扣内甲。 “一会儿,我就得走,泉州离这里四千多里地。 念哥儿,我只能隔一天再来了。” “那你在那边也要小心。”程怀谦知道空间里一天只能走五千里。 好在程怀谦迅速快,在鹰三拍门时,就穿好出了空间。 火架子边的衣物被他收进纳物戒中。 但是鞋子,他不能换,沈笑在空间里叹气。 看到猎鹰他们一身雪的进来,她才离开。 结果回到客栈才发现,灶上炖好的汤,没给念哥儿留下。 观 陛下,北疆这次战线长,几部人马齐出, 目前我一至十二团营尽付前沿。神机营也 永指图上大同道:大同郭总兵已与五六七八团营汇合,打退来犯之敌,正在攻云川卫。 宣府卫协兵石侯爷,聚兵万全都卫,准备一举夺回兴和卫 大同? 太孙和唐王在大同 那里正是兵力空虚 不、太孙在雷公山,并且一到就竖在 他打算将北疆重兵引引雷公山 打集宁城 集宁卓资归化乃是河套之匙,不引他们出来,我军难攻 为了拦住这批回援集宁城的漠南骑兵,大同总兵和京营的将领他,各派出一队精锐,从东西两路进行拦截。 好在不久前,北疆大军主力抢到物资,慢慢退回了和林。 还留在边关押后的几部,正与大周相互牵制。 目前守在河套地区的,是漠南部台吉的弟弟布哈布托。 最新的红衣大炮之下,北疆主力不得不退。 他们以为退了,大周就会像从前一样,追一追也就撤了。 却不想,宣德帝是想夺回丢了百多年的河套。 太孙与唐王分兵,唐王已经到达万全都司,要拿下兴和卫。 而太孙在大同,于雷公上竖起了大纛,引诱集宁城 虎蹲炮,重三十六斤,装百枚弹丸以压子铁弹 斑鸠统重武120步仍有,但穿不透重甲 合机铳八钱弹丸 第三八四章 好嘞 几天以后,沈志穿着厚厚的新棉服,又背着行囊,和村里五十多个壮丁,一起到县衙去集合了。 而沈笑他们,则是在拜访过林家之后,跟着顾道长到了仙游的长生观。 “舅公,你说这块石头,就是女帝曾经打坐的地方?”沈笑指着脚下的一块大石。 顾道长颌首,“你别看这里是隐敝,景色却十分的好。 每天来附近打坐一个时辰,比山顶还舒服。” 沈曜环顾四周,山峦起伏间,有似有若无的烟气,不同于北方的草木枯黄,这里苍翠依旧。 他有些疑问:“舅公,既然那么有用,各位道长岂非要争着来? 但是,从早上我们出发到这里,没有见到别人来。” 沈笑一直看着大石头,也问道:“是啊舅公,他们怎么不来?” 顾道长看了一下来处的路,“路不好走。” 沈笑抬头望去,不是路不好走,而是根本没有路。 他们从早上往这里赶,到现在已经巳时末了才到。 观里的人,要是每天到这打坐,半夜就得起床。 “舅公,我坐上来试试?”她对这里很感兴趣。 沈曜喝了口水,笑她:“效果好的话,你能每天丑时就跑来?” “能。”沈笑很肯定的道:“今天是因为你,我们才走了两个时辰的,要是只有我和舅公,我们嗖嗖几下,就飞上来了。” “七两,你就吹牛吧。”沈曜才不信她,转身问顾道长:“舅公,你一个人多久能上来?” “半个时辰左右吧。”顾道长找了平地坐下,“七两,你试着,我给你护法。” “好嘞。”沈笑翘了翘下巴,给自家三哥一个得意的眼神。 她跳上石头,拂了拂灰,端坐下来运功。 功法一运转,四处的水木灵气如潮般涌来。 沈笑大惊,这里灵气竟然如此之多么,她运转一个小周天之后停下,小心的将意念伸入空间。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早前从念哥儿玉牌里掉下的阵图,有了清淅的变化。 只见图又飘在了空中,图上几个点,颜色全都亮了。 沈笑试着又行功两个小周天,整个图的线条都亮了。 她在镜像墙上观察外面,发现自己坐的石头,好像在动。 还好舅公和三哥都没有察觉到,她暂时停下运功,打算明天再来试一下。 说不定,这就是女帝藏下有灵气石头的地方。 到时候,可以试试这里,能不能让她升级。 沉浸在美好愿望中的沈笑,完全不知道京城里程宁,正在皇帝面前给她表功。 “祖父,你是没看到呀,按七两说的方法,我们制出的火药威力有多大。 轰的一下,就炸出了好大一个深坑。”程宁正用手在比画着。 皇帝呵呵乐的不行,昨天,刚收到边关大胜,拿下云川凉城两卫,今天就收到火药精进的喜报。 他道:“不愧是守斋郡主的后人,果然不一般。 对了,她是怎么知道这个配方的。” 程宁心下一凛,有些后悔来给沈笑邀功了。 她笑着道:“炼丹啊,她娘以前炼丹时,记下一些东西。 那些手札,不是被太医院借了么? 当时制取纸壳弹药时,七两和我提过。” 宣德帝微微颌首:“这么说,不是她知道怎么制火药,而是你听她提过后,从太医院把手扎借走看了。” “就是这样。”实际上,是七两看过制取火药时,还往里加各种药材时,说一硫二硝三木炭足以,为什么还要加别的东西? 自己当时还颇为震惊,问她见过只三样就制成火药的么? 七两说,三样也是有比例的,一成的硫,七成五的硝石,一成五的木炭,差不多就这样了。 还说,她娘炼丹时就不小心做出来过,只是因为原料参次有差,每次量都不大一样。 还好,那时两人的对话是背着人的,除了她们两个,谁也没有听见。 程宁摇着宣德帝,“祖父,就因为她这句话,我才和我们的工匠试了几个月,最后这次的配方,是威力最大的。 “您说,她这也算是无意中立了功了,对吧?”自己越是给七两硬要功劳,祖父反而会越不在意。 不然,七两的身边,以后怕随时有一双眼睛盯着。 “嗯,这不是你反复制出的么?给她记功,你的功劳就被分薄了。”皇帝笑道。 程宁做出有些小为难的样子,她还在想,该怎么说时,夏公公来报,边关又有奏疏到了。 看着祖父离开暖阁,程宁暗暗松口气。 …… 集事殿内,永靖候点了舆图上的地名,“陛下,目前,太孙在大同,已经攻下云川和凉城。 集宁城那边,北疆防守太严密,郭总兵先率军试探了东受降城。 而唐王驻在万全都司,与兴和卫打了几场,只是,北疆大军并未撤完,一时还拿不下那里。 不过,唐王已派使臣入多良部,对其动之以利,以使开平的兵马不驰援兴和。” 太子和几位大臣都盯着图看,皇帝不用看图,也知道前方的形势。 他道:“东受降城是不是也没有战果?” 太子回道:“那里现在下起了大雪。 我军攻了两次后,又退守到东胜卫了。” 永靖侯接着道:“东胜卫孤悬河套,从西到北半圈都是漠南部。 加上冬季雪季,那里的粮草全靠镇虏所供应,比之以往更难。” 宣德帝在舆图前转了两圈,“你们都认为,暂时不打更好?” 一句话,几位大臣开始伸张自己的观点。 有认为应该趁胜扩大战果的,理由是北疆主力被我大败截杀不少。 有认为雪天不宜劳师再战的,却是说河套的集宁卓资山和归化,向来被北疆人把守严密,漠南认为那是长生天对他们的赏赐。 若是强攻,定然会受到他们的强力抵抗。 宣德帝垂眸暗叹,北疆主力大部分已经回撤,本来是个机会。 此时攻打河套一带,对方援军也会因粮食和天况而迟缓。 何况,他们撤退时,又经历了两次败仗,死了两个部落台吉,又被俘一个。 但是天况不好,他也不能拿自己的兵将作无畏的牺牲。 他转眼看向杨学士,“杨先生,你一直不说话,是有其他想法吗?” 第三八五章 妙 零辰后再刷新 大臣们不再争执,都看向杨学士。 只见他一揖,对皇帝道:“陛下,臣闻近年九边之地常有匪徒劫道。 不论是往来商旅,还是当地边民,都受其苦矣。 今次,我京营几万大军调派边镇,不若趁此时机,拔了那些匪寨,还边民一个清净。” 宣德帝脸上慢慢柔和,有些笑意了,“先生果然心系百姓。” 这样一来,将士们不至于在边镇无所事事,还能在剿匪时,收获一批物资。 “各位以为如何?”皇帝又问了。 “甚妙。”众臣异口同声回道。 剿匪好呀,剿匪就不可能不赢,既练了兵,又为民除了害,还顾全了皇帝的面子。 于是,当天下午,这道休整练兵之时,清除匪患的命令,就向边镇发去。 而皇帝则是单独留下太子,“人选定了吗?” 太子点头道:“爹,是常将军亲自去找脱勒。” “嗯,漠南漠北,向来都有间隙,只要脱勒不动,河套毕然会被我们拿下。”皇帝被太子扶着,走的没有从前快了。 “爹放心,只要给他们时间,三弟他们一定会做到的。”太子有信心。 “爹,你看天这么冷了,二弟再住在山上不大合适了吧?” “哼,自作自受。”皇帝一听就有些来气,“明知道你那时的状态,还蹦得出来故意搅和。” 太子劝道:“他那不会试探帮着抓人吗?” “有这么试的吗?”皇帝顿住脚步,摆手道:“行了,让他回来吧。” 林修尧是在九月底被升调至户部,是山西清吏司仓科主事,正六品,主要负责漕运出纳及军储出入。 山西司除掌理山西省钱粮收支数,还兼掌在京镇南等五卫,以及宣大、大同等边镇俸饷之事。 此次,他被调入户部,是宣德帝亲自提任的。 由正七品直升正六品,与林修尧的能力分不开,他这几年不仅县治学府,河道,税收做的好。 单就推广红薯,治下小麦连年高产,都是不小的成绩。 何况,早些年一直降产,甚至被忽视到不种的玉米,又在他治下有不小的产量。 今天,是他和兵部郎中,以及京营参将,一起押运粮草出发的第三天傍晚了。 天寒地冻的,一望望不到头的民夫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管理的。 他骑在马上,望望天,和扬帆道:“你去看一下沈二郎他们那边怎样了? 虽然我分给他们的草料多,但是豆子也不能受潮。 一会扎营时,你再好生交代他们一番。” “少爷,让启航去吧,来的时候,少奶奶说了,让我守着你寸步不离。”扬帆理直气壮的拒绝。 “再说了,程大叔跟着呢,沈二爷他们都小心的很。” “我在自己的运粮队里,能有什么事?”林修尧真服了扬帆,怎么都打发不开人。 他道:“启航不是被我派去探路了吗?” “他一会儿就回来了。”扬帆咬定不离开,其实他也知道,自家少爷头回到边关,道不熟操心的。 实际上,兵部的人对这条路熟的很。 只不过,哨马来报,宣府那边下雪了,半道上的路不好走。 陛下,北疆这次战线长,几部人马齐出, 目前我一至十二团营尽付前沿。神机营也 永指图上大同道:大同郭总兵已与五六七八团营汇合,打退来犯之敌,正在攻云川卫。 宣府卫协兵石侯爷,聚兵万全都卫,准备一举夺回兴和卫 大同? 太孙和唐王在大同 那里正是兵力空虚 不、太孙在雷公山,并且一到就竖在 他打算将北疆重兵引引雷公山 打集宁城 集宁卓资归化乃是河套之匙,不引他们出来,我军难攻 为了拦住这批回援集宁城的漠南骑兵,大同总兵和京营的将领他,各派出一队精锐,从东西两路进行拦截。 好在不久前,北疆大军主力抢到物资,慢慢退回了和林。 还留在边关押后的几部,正与大周相互牵制。 目前守在河套地区的,是漠南部台吉的弟弟布哈布托。 最新的红衣大炮之下,北疆主力不得不退。 他们以为退了,大周就会像从前一样,追一追也就撤了。 却不想,宣德帝是想夺回丢了百多年的河套。 太孙与唐王分兵,唐王已经到达万全都司,要拿下兴和卫。 而太孙在大同,于雷公上竖起了大纛,引诱集宁城 虎蹲炮,重三十六斤,装百枚弹丸以压子铁弹 斑鸠统重武120步仍有,但穿不透重甲 合机铳八钱弹丸 士兵一两五钱,五斗米 第四团营,第一部一司一局 十二京营每营三千人,十二人为一队,三队为一旗,三旗编为一局,四局是一司,两司归一部。三部是一营。 旁边的顾道长也是道:“秦公子别看念哥儿个头高,他今年方才十四岁,且还是腊月生人。” 吏户礼兵刑工 运粮30一40公里 京宣170公里,4天半 京万全285公里8天 泉→仙86公里180里 →广710公里 : 沙泥多从扶胥到琶洲黄浦 陛下,北疆这次战线长,几部人马齐出, 目前我一至十二团营尽付前沿。神机营也 永指图上大同道:大同郭总兵已与五六七八团营汇合,打退来犯之敌,正在攻云川卫。 宣府卫协兵石侯爷,聚兵万全都卫,准备一举夺回兴和卫 大同? 太孙和唐王在大同 那里正是兵力空虚 不、太孙在雷公山,并且一到就竖在 他打算将北疆重兵引引雷公山 打集宁城 集宁卓资归化乃是河套之匙,不引他们出来,我军难攻 为了拦住这批回援集宁城的漠南骑兵,大同总兵和京营的将领他,各派出一队精锐,从东西两路进行拦截。 好在不久前,北疆大军主力抢到物资,慢慢退回了和林。 还留在边关押后的几部,正与大周相互牵制。 目前守在河套地区的,是漠南部台吉的弟弟布哈布托。 最新的红衣大炮之下,北疆主力不得不退。 他们以为退了,大周就会像从前一样,追一追也就撤了。 却不想,宣德帝是想夺回丢了百多年的河套。 太孙与唐王分兵,唐王已经到达万全都司,要拿下兴和卫。 而太孙在大同,于雷公上竖起了大纛,引诱集宁城 虎蹲炮,重三十 第三八六章 咸菜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堆起火堆的沈志,和自己村里的,以及后庄村的壮丁们挤到一起吃晚饭。 一眼望不见头尾的运粮队伍,有序的停在路边,白天赶了七八十里路的民夫们,几乎坐下就不想动。 虽然地上凉,但是腿脚也确实没啥劲儿了。 并不是所有的粮食都在骡车上,还有些是人力独轮车,甚至是由人用担子挑着。 这几类在路上,会轮换着担运。 甲首们领来了晚食分发,沈志他们将烤热的杂面饼子配着烧开的热水吃。 大姐夫许祥,从远处的火堆悄悄过来,把沈志叫到一边,“二郎,快吃点儿。” 沈志见他从怀里拿里一包肉干,连忙给他压回去,左右瞅瞅小声的道:“姐夫,我身上也带了。 爹交代说,到后面再拿出来吃,这会儿还能吃上饼子。” “二郎真是长大了。”许祥也不敢太大动静,收起肉干道:“才我听到几位来领饭的军爷说,再过去三十多里,路上雪化了,不好走。” 沈志点头,姐夫运气好,碰到了他家送豆干时认识的伙头军,就被要到了管伙食的那一队,“我带了两双靴,都是皮靴子。” 他伸出脚跺了跺,许祥拍拍他道:“你大姐也给我做了,牛皮的。 我去忙了,一会睡时,多铺些草。” “唉。”沈志发现,姐夫又悄悄给自己塞了两个馍。 拿回去一看,居然是软软的白面大馍头,还夹了咸菜。 村里,几个年龄小的咽了咽口水,沈笑在火上热了下,撕开给他们分了。 和程大为带人巡了负责的粮草车的沈松回来,一拍沈大路:“大路,你可比二郎大。” 嚼着白面馍的沈大路,口齿不清的道:“就大一个月。” 沈志和沈方几个,刚把热水热饼给巡查的几人递上,就见到启航过来找来。 两人低语几句后,启航闪身离开。 沈家村和后庄村带队的甲首们,围上来问:“二郎,有啥事?” 大家都知道,那人是他们原来林县尊的护卫,这些天不少照顾大家。 沈志脸色凝重,“宣府又下雪了,明天就进到化雪的路段了。 没带草履鞋的,大伙一会儿轮流帮编一双。 还有就是,明天一定要多检查几遍油布,千万不能让豆子见雪。” 几个性子急的一听,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这鬼天气,咱们再走一天多,就能到宣府了。” “到了又咋样?还得再往北去。 要是一下送到正打仗的地方,才更苦。” “都小声点,别嚷嚷。” 程大为等大家议论完,才开口道:“只怕明天起的会更早。而且,当中没地方宿营。” 他现在担心,一会押运官会让连夜赶路,争取明天晚上到宣大。 沈松立时就想到:“最好通知大家,赶紧把草鞋编了穿上。 随时准备出来。” 一百一十户一里,设有里长,而十户一甲,甲首在应役之时就是自己这十户的小队长。 两个村一共分两个里,有二十个甲首。 但是大家都比较信服沈松,他是个教书先生。 “沈夫子,有些个人一到晚上,就是点了火把,他也看不清路的。”后庄村黄甲首担忧的道。 程大为有经验:“先让这些人集中到一起,真赶夜路的话,让他们推车,注眼神好的打火把拉车。” 他这个说法,也是林修尧几个运粮官最后议定的。 他们必须赶夜路走一段,不然明晚在雪地里呆一夜,粮食可能受潮不说,很多民夫可能会伤病。 两个时辰后,沈志十分庆幸,家里这几年有钱了,他的眼神儿好,而且妻子给做了厚厚的暖手套。 大冬半夜举着火把,其实也不是个好活计。 看到前面程大叔健步如飞,沈志不由想到,念哥儿会不会也要晚上打仗。 他还真猜着了,程怀谦这会儿,正跟着秦世子一队人马,围了一个匪窝。 前些天,大同这边才刚下过两场不大不小的雪,如今地上的雪,有的已经化了,有的还打算留下过冬。 今夜,又是一个没有星星的阴天。 “程怀谦,你可记住了,一会儿再打起来,你不能再顾着你自己杀敌痛快。”秦世子狠狠的说道: “看看你,上次明明斩杀敌首缴回一批战马,却只能当个小伍长,连个队长都没有当上。 打仗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一腔孤勇你也杀不完所有敌人。” 程怀谦立刻表示:“把总,我一定带好我们这一伍。” 秦世子很满意,“嗯,去吧,你们埋伏在缺口,务必不能放走一个。” 程怀谦行了一礼,就归队和队长跟着总旗走进夜幕。 而远在仙游长生观的沈笑,还不知道她二哥和程怀谦发生的事情。 此时,她正在为制糖的原料,甘蔗,发起愁来。 “附近的甘蔗,都被收走了,单靠观里两百亩的产出,完全不够我们用。” “舅公,以前这边甘蔗也卖的如此之快吗?”沈曜苦于语言不通,很多事情他和当地的农户沟通不来。 顾道长捻须,“没有。今天和兰师弟一起转了转,才听说南安那边,又有两家糖场,能熬出大量白糖来了。 就有些牙人牵线,跑到兴安府来收购。” “一文钱八斤,他们价格也压的很低了。”沈笑算了一下糖场的甘蔗,“兰道长说,今年亩产大约四五千斤。 就按十斤出一斤糖,我们能制出十万斤糖来。 但是,观里还要分出一部分做红糖。 这样,我们今年不收购甘蔗的话,才能制七万斤白糖。” 沈曜听后,就道:“今天家里也就进了五万多斤的糖,要说七万斤是够我们自己用了。” 沈笑当然不可能满足于这点销量,“但是,林老太太从文大姑那里,知道咱们是来办糖场的,那天已经和我们订下了两万斤的白糖。 而且,这糖价,说不定还会因为边关战事,再度降价。 这样一来,海商们可能会加大进货量出海。 来之前,朱老板也和我说过,开春后他会找我们再要一大批糖。我们不能错过机会。” “那明天,我们就到兴安府各县转转。”顾道长顿了一下,“实在不行,就跑一趟广西。” 第三八七章 山 “不行,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镇南关大捷后,还没听到过那边的消息。”沈笑直接给否了。 她想了一下,道:“别的先不说,林老太太的两万斤,我们熬好后,得先送去。 她家的船和铺子,对我们的糖都是最好的宣传。” “那明天,我们分头行动,我跟兰道长一道儿,你和舅公一起。”沈曜当下就决定了。“我们再找小海爹帮忙问问。” 沈笑也只能如此,离开林家时,小海的爹说派人跟他们一起来。 但是她也知道文氏手下的人手少,就没有同意。 现在还得再写信找人家打听泉州一带的货。 不过,做生意就是这样,尽可能的调动可用资源来整合。 顾道长看两个孩子商量着写信,笑了笑没再说话。 忙完所有事,沈笑终于躺下休息,但是看了一眼空间里的沙漏,刚过亥时,她又决定去找程怀谦。 心随意动,沈笑在一个时辰后,到了。 入眼的就是程怀谦飞上房梁,在摸东西。 定睛一看,这里好像是个卧房,还有一个穿甲衣的兵士,在床下扒拉。 沈笑神识已经可以外放了,她意念一动,空间就移动到房外,比以前还得人出来换位置,真是方便极了。 外面,到处都是搜检的兵丁和地上各样的尸体。 有人喊道:“快来,这里有粮食。” 呼呼拉拉,好几个人跟着那人跑了。 程怀谦抱个油布包从房间冲出,左右看看后,喊了房间人道:“小妖,咱们伍找到的东西,你看好了,我去看看粮食。” 小妖抓个盒子追出来:“伍长,刘大哥他们去另一头儿,你再一走,可就剩我一个人了。” “土匪都死完了,你怕个甚,其他队的人,不敢抢你。”程怀谦把油布包按他怀里。 “你要是怕了,就在这屋等着,我去去就来。” 然后,他还和另一个房间出来的人道:“兄弟,离开时记得带上我们小妖。” “没问题。”那人笑着答应。 沈笑看他半脸的血,都快干了,三更半夜一笑起来,多少有些渗人。 转眼间,程怀谦已经离开院子跑完。 沈笑略一想,就运转敛息术出来,她也准备在山寨里找找,看能不能捡到宝。 在来往兵丁们穿梭时,沈笑也四处观察着,她利用神识探物的方式,找了好几个地方。 十分失望,这寨里快被翻完了。 一个飞身,离开此处,在寨外开始观察。 这是一个不低的山头,但是山路陡峭,只有正面有一羊肠小道。 山的背面更加陡,山崖处设了一处岗哨,估计是原来的土匪设的。 山下,都是举着火把的兵士,沈笑看到,他们正在清点山上运下的东西。 在后山半山腰找个背风的地方,沈笑试着打坐一下,感受感觉这里灵气如何。 只运功一个小周天,沈笑就看现了不对,斜对面那座山,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干脆停止运功,飞向叙对面。 沈笑找到刚才觉得金灵气最旺的地方,拿出长剑后开始一阵砍。 不大一会儿,她捡起地下的一块石头,仔细一看,“铁矿?” 为了确定,她又换了两个地方试,震碎石头,居然在一块矿石里,发现些许金粉。 使劲咽了咽口水,沈笑有种开一片矿石带走的冲动。 说干就干,连续挖了好多块之后,被灵力加持的长剑碎了。 沈笑:…… 她仰头长叹一声,心道:还是上交吧,她没本事采。 闪进空间,找到程怀谦时,发现这家伙正在厨房吃肉松。 外面,兵士们都分到一碗热菜粥,捧着喝的起劲。 厨房里,小妖奉承着道:“伍长,这真好吃。” 一个大个子推他一下,“咱们小伍长,拿的什么不好吃。 上回那果干,还有那红薯干,甜。” 小妖揉揉脑袋哼了一声,继续和另外三人抢油纸里的肉松。 “程怀谦,在哪儿呢?”外面,有人喊。 “来了。”程怀谦三下五除二喝完剩下的粥。 跑到外面道:“总旗,什么事儿?” “把总找你,在议事厅。”总旗催道:“快点。” “哦。”程怀谦急步离开,沈笑见那个总旗没有跟上,自己就直跟着,找到背人的地方,弹了程怀谦一片叶子。 程怀谦反应极快,叶子还没飞到他身上,就躲开了。 “是我。”沈笑撤去敛息,现身出来。 程怀谦忙捡了树叶,这里可没有这么绿的果树叶子。 “七两,你怎么来了?” 两人快速躲到没有人的地方,沈笑带他进空间。 给他看了矿石,指着墙上的地图,“那,就在这个位置,里面铁应该不少。” 程怀谦不确定铁,但他认识金,“七两,你可真厉害,怎么发现的?” “回头告诉你,现在你得想法告诉秦世子。”沈笑提醒道:“他不是派人找你吗?” “呀,对。”程怀谦立刻道:“你这次能等我不能?” “可以。”沈笑送他出来,在这里等到半个时辰。 程怀谦回来就道:“让我下山送粮回去。 你跟我一起不?” 沈笑问道:“半夜送粮?看的清路吗?” “先下去守着,天亮才走。”程怀谦笑道:“正好我到对面去探探。” “好主意。”沈笑直接下山等人。 两人在程怀谦守夜换岗之后,一起又到斜对面看了一下。 沈笑道:“念哥儿,你现在已经二层了,净尘术和火球术都可以学了。” “先教我用火吧。”这是程怀谦的首选。 沈笑离开的时候,感叹他学习的快,只不过半个时辰,就掌握住了。 …… 在程怀谦无意之中发现矿山的消息,传到京城时,二皇子果悟也回到了京城。 和太子服侍皇帝用药后,两见弟移步到室外。 寻了个四面透风的凉亭坐下,果悟转着念珠的手继续动着。 侍卫们都离的很远,太子等了片刻开口,“二弟,把你手下的人,暂时借我一用吧。” 果悟猛的看向他,缓缓的道:“大哥,我府里的侍卫,你尽管调用。” “我说的是你养在山里种田的那些人。”太子也不紧不慢的道:“就是那些可以掘地三丈,出入无碍的校尉们。” 果悟眼孔微张,随即回复正常,“大哥,你说的我不懂。” 第三八八章 荤素 太子微微倾身,低声道:“爹一直没有放弃追查他们。” 果悟木然不动,念珠转的却慢了下来,他暗自想老大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太子眼眸笑意闪过,“那年,我到晋王府收敛堂弟尸身时,就发现了。 这些年来,每次京里黑市都古物涌进时,你都会买上一匹好马。” 转动念珠一下停止,果悟对上太子的眼晴:“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太子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果悟一抖肩甩下太子的手,嘴里无声的道:老大了不起呀?换个人试试,老子非得争一争。 太子一点儿也不介意,收回手道:“爹想夺回河套,但是硬攻的话,北疆人定会死命守城。 我大周虽不乏好男儿,但是能减少伤亡就尽量减少伤亡。” “还有,爹近年来越发看重身后事,你养的那群人,最好能借此机会,和他过了明路。” 太子说完,起身走了,一点都不再废话。 果悟暗恨,自己从小就被他看的死死的。咬了咬牙,他走出亭子追人。 太子听到身后的动静,眉眼露出得意的笑…… …… 这边厢,沈笑他们开始分头按图索骥,在兴化府四处寻找甘蔗。 中午时分,爷孙两个来到府城,找了一家店面吃饭。 这会儿,店里的客人正多,小二只能请他们坐到角落里,唯一一张没有人的那处。 “委屈道长了,刚掌柜的已经吩咐厨下,送你一份扁食汤。”这是店里的老主顾才有的待遇,只是小二才来店里一年多,不认得好久没有来过的顾道长。 顾道长坐下问沈笑:“他家的汤米粉和炒米粉都十分有名。 你吃哪一种?要荤的还是素的。” “炒的,荤的。”沈笑是个无肉不欢的。 顾道长笑了笑,用本地话和小二点了荤炒米粉,跳鱼穿豆腐,还有温汤羊肉和荔枝肉。 菜上的很快,沈笑等舅公动筷了,才夹了一块羊肉,“舅公,这肉和咱们家的不一样。” “好吃吗?” “好吃。”沈笑忍不住又夹了一块荔枝肉,“就是一份有些少。” 这肉糖色靓,吃着有一种麻里透甜的感觉,再咬一口荸荠搭配,两种食材完美融合,味道好极。 “不够了再要。”顾道长抿了一口店家送的汤。 “嗯好。”沈笑忙着埋头苦吃,炒米粉米香十足,又爽又脆。 背对着门的她,没有看到店里进来了熟人。 但是顾道长看到了,只是叶公子垂头苦脸的,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 小二迎上人,一扫店内没有了坐位,问了能不能拼桌? 叶管家蹙眉,怎么一个店小二也要待慢他们吗? 还是掌柜的眼利,忙上来拱手道:“公子见谅,今天楼上包间客满,楼下客人又多,您要是有时间,请稍侍一会儿可行?” 叶公子摆手道:“不用了,拼一下桌就行。” 他这边一同意,小二就来询问顾道长。 沈笑扭头看去,笑道:“真是有缘。” “请他们过来吧。”顾道长点头同意。 等到叶公子到了角落,才发现是熟人,他终于露出笑脸见礼。 小二暗暗气,忙去按客人的单子上菜。 叶公子向顾道长请求:“道长,沈姑娘,您看能让我的管家叶叔坐下吗?”叶叔只是家里的管家,不是奴仆。 “坐下无妨。”顾道长最不看重这些。 叶管家谢过,小心的坐下。 沈笑一份米粉已经吃完,她好奇的开口道:“叶公子,你家也是兴化府的?” 叶公子连连点头,“我是蒲田龙海的。” 他对两人出现在府城也倍感惊奇,“你们不是在泉州访亲吗?” 沈笑看了看舅公,见他点了头,才道:“我舅公住在仙游,访亲之后我们就回来了。 而且,我们正在收购甘蔗,不知叶公子可知哪里还有?” 旁听的叶管家忍不住惊喜,而叶公子则是一怔,在管家悄悄拽他时,才道:“我,我们家就有。” “多少?”沈笑不禁眼前一亮,忙给叶公子又倒了杯水。 叶公子伸出手一比:“五百八十亩。” “能全卖给我们吗?”沈笑直接了当的问。 “啊?”叶公子有些懵,恰此时小二送菜上来。 顾道长笑道:“先吃饭,吃完我们再找个地方谈。” 叶公子愣愣的点头,接过管家递来的筷子。 半个时辰后,几人找了个茶楼雅间坐下。 得知顾道长是长生观的,叶公子更加有礼,他道:“我家这些田是分散在几处的。 其中有一百多亩的甘蔗,卖给了表哥,一文十斤卖的。 我们自家,因为负了些债物,今年糖场请不来人做工了,才不得不卖了甘蔗。” 他家的糖工,好些都被人重金挖走了,剩下的人,熬糖的技术不太行,多是出的下等红糖。 叶公子又不能眼看着收下的甘蔗压到仓里坏掉。 叶管家听到,心里嘎噔一下,我的少爷呀,您怎么这么实诚? 沈笑一想,可能与去年叶公子被抓到矿里有关,她笑道:“我们打听过了,今年多数的甘蔗,都是一文八斤的价。 若是明年你还能匀给我们两百亩,那今年就按一文八斤如何? 另外,我们现银交付,你可以留下一些,把糖厂再开起来。” “少爷。”叶管家不由出声,希望他赶紧答应。 家里表少爷来了,不仅继续压价,还只买走了一百万斤。 看着听着是不少,可实际上他们才得了百两银子,这些要是制成红糖,少说也有九万斤糖。 他们,是看着老爷病了,家里接二连三出意外,又赔了一大笔银钱,手里的现银周转不开,才狠心压价。 心里无非是想挤的少爷卖祖上传下的良田。 叶公子深深一揖,“恩公大思,我末齿难忘。” 顾道长连忙将人扶起,“现在天还早,不如我们去看看货,也好尽快交割运走。” 沈笑则是道:“我们不熬红糖,还熬白糖。 叶公子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的白糖,可以以最低价供应。” “能先借我五千斤吗?”叶公子有些紧张的问,苏杭那边,他家有老主顾。 第三八九章 美 沈笑一顿,随即笑道:“那得等我们买到甘蔗熬制。” “那我们赶紧走,马车快的话,明天下午就能到我家仓房。”叶公子精神一震,他们家不用卖祖田苦熬了。 “我去准备马车。”叶管家有些失态,连连作揖后离开,只要有了这批货,他们叶家马上就能盘活。 顾道长与沈笑相视一笑,“七两,你去客栈收拾一番,我同叶公子慢慢跟上。” “是,舅公。”沈笑拱手后,也火速往客栈,写了字条绑在信鸽脚上放飞。 她希望,三哥和兰道长那边,也有好消息传来。 年前忙一阵,明年一年的糖都有着落了。 她这边赶到龙海谈成生意时,京城里有一队人马开始出发,前往紫荆关外的大同。 如果沈笑看到这一队人的话,她一定会惊讶。 中间女眷的马车上,坐着一身俏丽的惜莲和丫环。 而打头一辆车上坐着的人,分明就是曾经到村里买过红薯秧苗的黄大叔。 这几十号人带着布匹和盐茶,赶到大同时,已经是十天以后了。 他们进城时,刚巧和运粮草的沈志他们在城外相遇。 车队里有个看守布匹的小个子,猫见前面一溜儿民夫时,他压了压棉帽转几个圈看。 “大个,你干啥呢?”莫老大抱着好些个肉饼过来,给围上来的队员们分。 小个子等人领了饼散开,才在莫老大身边指人,就见他指了指和沈志说话的沈成,低语道:“老大,上回那死鸡,就是那个黑个子家的。” 莫老大推开他,定睛怒目,娘的,上回兄弟们吃了几只鸡鸭,可遭了老鼻子罪了。 他沉声问道:“没认错?” “绝对错不了,不信你找二韩来问?” 莫老大又叫上几个兄弟,离近些辩认。 他不带掩饰的瞪视,很快引起沈志的警觉。 沈志他们本来运粮到宣府后,会被安排去往万全都司送粮。 但是等雪停了之后,林修尧亲自点派,让他们几个里上百多最年轻的青壮,押运粮草到大同来。 这次,押运的官军比出京时,多了两倍不止。 而且,途中车前不能离人,休息时至少要有五个人看守粮车。 并且,不准在粮车附近生火,搞得他们这四百里地七天时间,只吃过两次热汤饭。 半路上,程大为发现了押的粮草里,藏了大量火药。 他暗地里告诫沈志沈松,一定要注意路上防范可疑之人。 沈志发现莫老大的异样,立即和沈成道:“大成哥,你到后面找程大叔来,要快。” 沈成虽然不解,但见他一脸凝重,还是快速去找人。 在程大为跑来后,沈志与他悄悄指了指另一排排队等侯的莫老大。 “二郎,别看他。我去找林主事。”程大为只略扫一眼,就知道莫老大几个身上有功夫。 他安抚好沈志,就去寻林修尧了。 结果,莫老大他们刚一进城,就被城门侯给抓了。 黄大叔还以为太子要在边关处置了他们,吓的差点丢下任务逃了。 好在,太子派来的人没有动手,还亲自找人接出了莫老大几个。 “你们,怎么回事?”黄大叔手点着莫老大他们。 莫老大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侍卫进来道:“别问了,是押送粮草进城的人,发现他们几个想接近粮草。” 黄大叔伸手,挨个一人一巴掌拍莫老大几个,“净惹事,军中的东西招你们眼了。” “千总……”莫老大刚一开口,就被黄老叔瞪住了。 他摸摸脑袋,把原因讲了一遍,还道:“这人太不地道了,院里放些病死的鸡,害兄弟们上吐下泄的。” “你们!”黄大叔想说,偷别人东西还有理了?可是,他们一群摸金校尉,干的不就是偷摸活儿吗? “下去吧,以后不准上农户家摸东西。” 莫老大他们火速退离,离开时,还帮着把门关严了。 太子侍卫暗笑不已,他道:“这些押运的粮草里,就有分给我们的东西。” 黄大叔抱拳:“兄弟辛苦了。” 侍卫回礼:“黄千总客气了,您是营中前辈。” 黄大叔憨厚一笑:“嘿,什么千总不千总的,我们这些人,如今也不过剩下百十号人。 家里的小崽子们,王爷可是不让沾这一行的。” 侍卫知道,这是传递给自己,让给太子透信,他们后继无人,不成气侯的。 两人默契的对视,又拿出舆图开始研究。 …… 沈志完全不知道莫老大那些人又被放了。 他们将粮运到交付,但是还不能离开,需要林修尧给他们开具了文书,才能跟着甲首们返乡。 他和程大为碰面:“程大叔,念哥儿上次写信在边镇,是不是就在这?” 程大为摇头,“在宣府时,我打听过了,他们都没有在两府驻守。 “二郎,你找找林主事问问吧,看我们这次回去,还派不派役了?” 沈志有些急,“年前不会派了吧? 家里一摊儿的事,现在西红柿和辣椒都坐果了,下个月正是忙的时候。” 程大为轻笑:“官府可不管这些。” 沈志一想也是,他又开始挂心妹妹:“七两那边也不晓得怎么样了,我们出发前,糖又卖了不少。” …… 沈笑这边正忙的风声水起,长生观在山下建的糖场,有田里的佃农熬糖。 但是关键的脱色技术,就由沈曜带领兰道长等人完成。 他们两个,在外面转了几天,倒是找到一些散户,收回来十几万斤甘蔗。 沈笑现在每天都跟车押送运来的甘蔗。 目前,她已经对这条路熟的不能再熟。 在白华华的白砂糖越熬越多时,她准备往泉州送货了。 观主和她道:“兴化本地的一些店铺,兰师弟已经都送过货了。 听说,南安那边今年并没有再降价。” “那就好,”沈笑商量道:“观主,我们能否买些田地,这样可以省去一部分找货源的麻烦。” 从家里带里许多钱,她到此后,委实没有花出去多少。 观主没有回答,他看着四周的山色,良久才道:“这里美不美?” “美。”沈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灵气足,在这里住着很舒服。 第三九零章 说客 观主又道:“这里不仅美,还人烟稀少,山下的百姓们多可以自给自足。 观中弟子平时除了功课,也需要和平常农人一样,种稻种菜。 那几百亩开出的甘蔗田,是为了补每代弟子免费为人治病造成的亏空,才发动弟子们一年年开出来的。 我观中弟子,修习的是道法自法。 可是……” “观主,我的意思是,只买几百亩,不用太多的。”沈笑连忙解释,她当然也存了田地挂在长生观名下,不用交赋的心思。 观主扫了一眼作坊里忙乱的人,他移步,踩着台阶一步步上山,沈笑猜不透他的意思,也看了眼糖厂车来人往的忙碌。 她跟上道:“观主是不想外人进来打扰各位道长的清修吗?” 观主停下脚步,道:“非也。 我道家太平盛世之时,虽多有隐居山林,但也不是不与世俗来往。 山中良田有限,多数时候还得到外面买粮。 不然,那些求医问药的,岂非进不来了?” 他看向沈笑,和煦笑道:“昨天,我翻看了一下帐单,一斤上等白糖供给商贾们差不多四钱七八分。 观里匀一百五十亩的出产,可以制出六万多斤白糖。 能分到一万五千八百四十两银子。 我估算的对吗?” “差不多。”沈笑微微点头,这是毛利,没有减去成本和人工。 “只是您还没有减去人工费,车马费,出外住宿等费用。” “那些都是了了的,百亩甘蔗买来不过五十多两,糖工每人月食银不过一两二,加上其他不过几百两花费。”观主算的很清楚。 “观主不会是嫌挣得太多了吧?”沈笑回过味儿来了。 “是太多了。”观主不由一叹,“只不过比熬红糖多了一步,还没有一斤红糖用料多,价格却多出十倍不止。 我大周,分明有如此盛产,普通百姓却吃不起白糖。 而种甘蔗的农人,忙一季下来,一亩地收成最多能在市面上买半斤糖。” 沈笑沉吟片到,慢慢开口道:“不瞒您说,我也觉得贵。 但是以我的能力,只能跟着市价走,而不敢自己降价。” 她没有控制整个市场的实力。 “如果,会此法的糖场多了呢? 种植的农人们,是不是也不用贱价出售了?”观主笑问。 沈笑顿住,这是有人找观主当说客来了。 “糖不是粮食,百姓不是非吃不可。 会的人多了,产量高了价格是会降,但是有哪个平常人家会每天吃糖? 我们的糖,多数还是海商运往海外了。” 她一拱手道:“观主,若是山下太吵的话,剩下的货我们暂时先不拉过来也行。”最多剩下的一半货给叶家出房租。 观主失笑:“你猜到了?” 沈笑抿了抿唇角,垂眸不语。 “跟我来。”观主领着她走向叉道,这里有一座草厅,天气凉了,四周围着芦席。 沈笑一进来,就看到舅公在好整以暇的烹茶。 他抬眼笑道:“师兄,无功而返了?” 观主摇头,坐下道:“真不如让兰师弟来讲。” 沈笑接过顾道长的活计,心道,兰道长操心着长生观几十号人的生活,还要时不时的修缮受损的房舍,一文钱都想掰成两半用了。 他正满大劲儿的,和三哥在熬糖脱色。 山下制糖作坊,穿着短打挽袖拌黄泥的兰道长,阿嚏阿嚏连打三个喷嚏。 “兰道长,您还是加件外衫吧。”沈曜有些担心他着凉。 兰道长摆手,“没事儿,定然是谁在背后念叨我了。” “小居士,我师父内力雄厚,不惧寒暑的。”一边的年轻道长给沈曜招手,小声告诉他: “八成,是我师伯在念叨师父了,回来好几天,也不上山做早课。” 沈曜:…… 草厅里,沈笑给两位长辈斟好茶,打算做个专心志志的奉茶小童。 可惜,观主不打算放过她,他夸了沈笑的茶艺后,又道:“七两,其实来找我的人,是叶家的表亲。 那何家,几十年前曾救助过我观中历炼的弟子。” 沈笑继续扇着红泥小炉,仔细观察壶里的水。 顾道长呵呵一笑,放下杯子道:“七两,金华何家愿意出一千两,买制糖的法子。” “两千斤糖而已。”沈笑嘟嚷一句。 顾道长又道:“何家愿意给引见广西的几家糖商。 并承诺,可以为我们提供原料。” “舅公,他们都自己会制了,还会分给我们吗?”沈笑不大信,何况就算给她甘蔗,不在当地熬制,运来这里的运费更贵。 “那,请师兄回绝了吧。”顾道长看向观主。 观主笑道:“不怕我私下告诉他们方法?” “会告诉,您就不找我问了。”沈笑再度温杯洗茶。 倒好茶奉上之后,她才道:“可以给他们,但是何家不能买断,十年之内,也不能转卖他人。 我们的货,亦可在浙江那边兜售。” 天下生意,她也做不完,浙江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种甘蔗。 而且,她也不去那边办糖场,至于价格,今年市面上不降,明年就说不准了。 这方法,她不转卖,总有人卖,看南安又多两家就知道了。 不过,既然能卖给何家,她打算明天和三哥一起,找叶公子谈一下合作的事。 剩下的甘蔗,也许不用再费劲拉过来了。 当天下午,沈曜就给沈笑带回来了一千两银票,他道:“何家人看到用黄泥脱色,一副心痛的模样,这位何公子当场就派人去广西联络糖商。” “可以理解,有人和他一样,他会好受一些。”沈笑收起银票。 “三哥,我们找叶家合作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他家的老制糖师傅短缺,是个大问题呀。”沈曜可不想看到一堆下等品,影响生意。 沈笑看看门外,挑了挑眉。 沈曜开门望过去,兰道长正急步走来,不,确切的说是飘。 “三郎,七两,叶家的公子跑来找你们来了。” “三哥,你找兰道长问问,分他们一成。”沈笑快速说道。 然后,两兄妹一起出门:“兰道长。” …… 山下糖场作坊,叶公子踱步转圈,时不时的看看山道上有人没。 “少爷,这并非我们的过错,老爷也……”叶管家不由开口。 叶公子担心的是:“叶叔,我是怕传出去,有人来挖人。” 第三九一章 看到 “表哥他们来到泉州,其他家也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他从咱们家知道了长生观能熬白糖,别人闻着风也能找到。” 叶公子合拳,“我们送去苏州的那批糖,也不是个秘密。” 他们家运来第一批货时,沈笑就借给了他五千斤白糖。 当他拿着货银,高高兴兴回到家时,才知道表哥从祖母身边人那里,打听到了货的来源。 爹都快气坏了,发作了家里好几个下人。 “少爷,沈公子和沈姑娘来了。”叶管家眼神很好。 沈笑兄弟还未下完台阶,叶公子就飞奔而来,一揖到底:“我来给二位道歉来了。” 沈曜连忙扶起他:“这是怎么说的?” 叶公子快速讲了来龙去脉,再度拱手道:“兴化府有好几家糖场,他们或许也会打听到。” 兄妹两个互视一眼,这叶公子是个不错的合伙人。 “无妨。”沈笑告诉他:“只要他们出的起价钱,也不是不能教。” “?”叶公子不懂了,技艺配方之类,不是应该攥紧不松吗? 沈笑请他移步叉路上的茅亭,就坐后她道:“我们打算与你家一起熬制白糖,不知叶公子意下如何?” 惊喜来的太突然,叶公子愣住了。 等他跟沈笑兄妹上了山,与兰道长在内的四方签下契书,还有些做梦的感觉。 “沈公子,常宁郡主真的也会入股吗?” 他们的契书上,沈叶两家各占三成股,另外四成长生观和郡主各占一半。 “我们在京中就有合作。”沈曜十分确定的回答。 但实际上,给程宁分成,是沈笑现提出的。 这算是用了人家的名头,给人分两成不多。 毕竟,将来遇到官面上的事,有程宁在更方便一些。 沈笑道:“这算是预留出来的,等回京之后,我会找她详谈,把原来的合作合并到一起。” 她启程前,专门和程宁见过面,有说过这边一切步入正轨,请程宁入股。 当时,程宁还说要给自己出五百两呢,不过,自己没有要。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叶公子欣喜不已,他们家原来,就是一直没有什么强大的靠山,才会被人背后捅一刀。 送叶公子到客院安置后,沈笑又把一千两银票给了沈曜:“三哥,明天你跟兰道长去叶家,身上带着。” “你是不是打算,让我买些甘蔗田?”沈曜收起。 沈笑长吁一口气,“暂时不用了,我们与当地衙门不熟,叶家也并非大族。 可惜,观主不愿意再买些田地。” 沈曜劝解道:“慢慢来,换个角度看,每年只在秋季收购,还省心了。” 沈笑一摊手,“只能这么想了。” 当这边一切逐步进入正轨,林家又帮忙买了一批甘蔗时,程怀谦在边关,跟着第四团营转战,一步步拔除附近的匪窝。 这天,刚刚休整三天的他,被秦世子找来,“现在,派你个任务。” “把总请下令。”程怀谦不怕有任务。 秦世子带着身边的亲卫队长,领他们到舆图前:“记得我们上上次进的那座山吗?” “这里。”程怀谦手点到图上的一处,与集宁城离的最近的地方。 “不错。”秦世子颌首,然后道:“此次,我们有一个局的人马,由副把总亲自带队接运一批东西到这里。 你们队和我的亲卫队,提前到这里布置。 保证这里安全的同时,坚决不能让北疆人看到一丝端倪。” 程怀谦此时,已经由伍长升任十二人队的队长,如果不是他们司前不久刚整合升职一批人。 每个旗队的总旗都已经就位, 凭他的战功和发现铁矿的功劳,会直接升总旗。 另外一个,就是他入营时间太短,年龄又是全司最小的。 “是。”程怀谦一个军礼行过,才道:“把总,东西到了之后,我们要留守多久?” 秦世子:“不仅不用留守,东西交接之后,你们需要在迅速而又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撤回。” 程怀谦眼带询问的看向亲卫队长,对方也不知道的摇头。 “行了,不该你们知道的,不用打听,马上准备去吧。”秦世子头也不抬的道。 两人领命离开,出了营帐后,立刻整装待发。 奔袭至目的地,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程怀谦和亲卫队长各自带领自己的小队,分工清理防区。 实际上,现在已经快腊月了,这山里别说人了,就是兔子也难见到。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小妖刚一升起火,就被大刘踩灭,“不能在洞口,这柴都是湿的,烟气一出就会被敌人的夜哨发现。” 一个队员跺着脚,“鞋都湿了。” “大刘,队长呢?”另有人问。 “找干柴去了。”大刘解下袋子,喊人和他一起去外面装雪。 不一会儿,带的锅里就装满了雪。 “队长。”小妖借着雪光,看到了程怀谦与队友背了柴回来。 他迎上一摸:“干柴?!” “臭小子,赶紧接一下。”后面的人累的不行。 小妖要接程怀谦的,他不让,“两步路,快走。” 一行人冒雪进了山洞,不一会儿,干柴被引着了。 实际上,他们找到柴,干的并不多,是程怀谦偷偷用灵力烘干了大部分。 还分给了同样找干柴的亲卫队一半。 程怀谦是个大方的,将准备好的肉干里,又偷偷放了一些纳物戒内存的肉松。 众人就着热火烤馍,吃的那叫一个欢,完全不在意火堆边烘着的臭鞋子。 沈笑在空间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抢肉的景像。 她又给程怀谦买了许多吃食,现在想来,一直和队友呆在一起,念哥儿也没机会拿出来吃。 这么一想,她就进草场,抓了好些鸡,要多做一些肉松。 “肉松?”林修尧又尝了一口,和沈志道:“全都是用鸡肉做的?” “还有猪肉和鱼肉。不过吃完了。”沈志现在,正在返乡途中,他们是跟着林修尧一起走的。 到了驿站时,林修尧让启航把沈志几个兄弟,和程大为一起接来吃饭。 沈志就把娘给准备的肉松,拿出来了。 林修尧给他夹了块炒肉,问道:“二郎,这个做起来复杂吗?能外传吗?” 第三九二章 熟悉 “一个吃食,当然能外传。”沈志嘿嘿一乐,“七两说,这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在家让我大嫂和娘子,试了好些次才做成功。” “怪不得那段时间,你们家见天飘着肉香。”每天太爷太奶都有鸡汤喝,沈方眼馋了好长时间,但是不能见天去蹭饭呀。 沈大路又犯了邪,他喝完汤道:“不是因为你们家养的鸡生病,才每天杀的么?” 沈松想抚额,沈小舟拿一块驴肉塞他嘴里,“多吃肉。” 程大为和沈成他们几个有志一同的当没看见。 而沈志,都不希得回他。 “林主事……” “说了好多次,我已经不在县里做知县了,你以后还是喊我表哥吧。”林修尧打断他的话。 沈志一想也对,“林表哥,我知道需要把瘦肉煮熟炒干,但是怎么掌握火侯,就得回家后问我娘了。” “好,等我们回京后,我就去沈家村一趟。”林修尧还需要将这肉松,拿给几位上官看了之后再说。 “来,我请人烫的黄酒,大家都喝杯暖暖。” 众人起身,跟着他举杯…… …… 沈笑这边,配齐料煮好许多鸡肉,又在锅里煮干水分后,再用灵力烘干一下,换锅后不停的翻炒。 还好她不仅修炼心法,也一直以武强身,体能好的好处是,能够一个在灶前翻炒几个时辰。 待十几斤肉松制成,已经是后半夜了。 此时,洞口被程怀谦他们用树枝等稍微拦了一下风。 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 沈笑只好先打个坐恢复一下体力再说。 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程怀谦在守夜了。 “念哥儿。”沈笑闪身出来,敛息的同时,也尝试着用神识传音。 不停走动的程怀谦暗喜,他转回洞内看众人正睡的香,才又回到洞口。 沈笑搭上他的手臂,两人就进到了空间里。 “我给你烧的水,你先泡泡脚。” “七两,你坐着,我去拎水。”程怀谦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的肉松。 凭颜色看,他也知道是沈笑刚做好的。 自己火速打水厨房泡了泡脚,又将鞋放在火边烘着才回来。 “那,给你炖的鸭汤。”沈笑把一沙锅肉汤推到他眼前盛好。 程怀谦迫不急待的喝了半碗,“真舒服。七两,有白面馍吗,我们最近吃的饼,多是杂粮的。” 沈笑还真准备了,她连忙到厨房在锅内加热后拿来,“不是说京营伙食很好吗?” “一二十万人在边关,哪会人人分到白面馍。”程怀谦三两口又喝完一碗汤,和沈笑聊起了天。 知道她现在已经突破了三层,程怀谦道:“那你现在算是进入先天境界了?” “应该不算,好像是突破第四层才正式进入武道先天。”沈笑将买的许多吃食,给他拿出来。 她道:“虽然长生观山上的灵气足,但我最近修炼时,感觉那边已经不能让我再有所突破了。” “不打紧,或许将来有机会也不一定。”程怀谦回忆一下,道:“我最近比较忙,没有空修炼,但是我感觉草原上更有利于我进级。” “不如,有时间了我带你到仙游试试。”沈笑也希望程怀谦功力增加,多些自保能力。 她上次来,就发现挂在念哥儿身上的护身牌,已经裂开了两道印。 也就是说,这护身牌只余最后一次保护效果了。 如果升级到第三层,那么他可以施展灵气护罩,多了一层保障。 程怀谦有些可惜的道:“恐怕,近来都没有时间。 你不知道,陛下陈兵边境,可能不止是为了打跑北疆人而已。” 一锅汤和肉,不知不觉就吃完了,程怀谦要去收拾,沈笑道:“你去睡会儿,我来收拾。 守夜的事,也一起交给我。” “那不行。我们在此有其他任务,有人发信号时,你辩不出来。”程怀谦换了新袜,跟她到厨房换上烘干的鞋。 “一会儿,到了换岗时间,他们看不到我,该急了。” “别急着走,吃的带上。”沈笑将东西分类给他。 程怀谦没有全收起来,“七两,这个纳物戒不能像竹楼下的地下室那样,保持食物的新鲜。 你上次给我准备的东西,大部分我都借着去市集,分给大家了。” 沈笑一怔,她忘了这个了,“果干肉干红薯干应该可以放。我都给你换上来。” 程怀谦又装了一堆吃的,还搬走了几坛酒。 两个人同时出来,沈笑手诀一动,打上了隔音罩,“几个小术法,你试试学学口诀和手诀。” 在他们专心学习时,有一队大周的官军,连夜赶到了附近。 亲卫队长守的地方先接到信号,然后命人来通知程怀谦。 天还不亮,程怀谦就带着小队离开,沈笑直跟着,看到他们将一箱箱一坛坛的东西,藏到一处掩盖。 她神识透过箱子一扫,里面全部是火药,她心下一凛:“这分明是改进了的黑火药。” 两天以后的晚上,沈笑再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些箱子正在被程怀谦他们搬到另一群人车上。 她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黄大叔,看到他指挥人把茶叶和布丢下一部分,换上那一箱箱一坛坛的东西。 警戒的程怀谦,擦肩而过时,也认出了黄大叔,两人视线交汇的一刹,又陡然分开。 车队做好伪装,一辆辆离开时,沈笑察觉到有一抹熟悉的气息。 她不由定睛观察,是惜莲,坐在一辆严实的马车里。 “这些东西,我们要带回去吗?”车队已经走远,程怀谦指着散落在沟里的布匹问道。 亲卫队长捏捏鼻子,“我们没有马,先找地方埋了。以后有机会再取。” 他这一说,所有人都很高兴,不带回去,将来这些布匹绸缎,茶叶和糖,就都是他们的了。 …… 沈笑没有留下看他们埋那些物资,她跟上前面的车队,发现车队是在向集宁城行进。 夜色中小心行进的车队终于停下,找了个可以宿营的地方。 沈笑看到黄大叔召集几个像是头头的人,正在交代接下来的事宜。 集宁城,被北疆人占据了一百多年,今上是打算夺回了吧? 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第三九三章 借口 沈笑打量着这个只有十几户的小山坳,又看墙上的地图。 仔细估算一下两者之间的距离后,她发现,走的快的话,后天上午车队就能到集宁城。 她果断离开这里返回,也没有再去找程怀谦。 次日一早,沈笑和顾道长报备:“舅公,山上修炼的效果太好了,我感觉这几天我要进入后天后期了。” 顾道长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探查沈笑的脉像,许久之后,他才道:“七两,习武就和盖房子一样,地基要打扎实了。 你和念哥儿这么小就后天中期,在一众后辈中也算上等了。 但是后期的话,现在来看,还需要再夯实几年。” “那我内力增长的很快呀。”其实沈笑如果想进入后期,花点银子和心思,收集一些药物,也能快速升级。 不过顾道长延习的是长生观的内功心法,讲求一个顺其自然,药物仅是用来增强体质的。 他捻须一笑,“那是你突然来到这边,山里的炁助你精进了。时间久了,你习惯了就不太起作用了。 这样,我去找师兄,借用一下闭关室,你巩固巩固如何?” 沈笑忙不跌答应,她只是找个借口不出现在人前而已。“舅公,那糖场的事,你就多照应一点。” “会的。”顾道长找到观主,还请他给沈笑检查一番。 观主探过脉像,又和沈笑对练一场,然后欣喜的道:“身法真是不错,将来不出十年,你的轻功定然在我与师弟之上。” 沈笑心虚的笑着,她其实算是做弊了,不炼气,再给她二十年,也追不上舅公他们。 观主大方的把观里的闭关室借给沈笑,还贴心的准备了闭关时所需的一应物资。 沈曜无奈的道:“每天只吃一顿热饭,能行吗?” “还有其它吃食,饿不着七两的。”兰道长扯着他离开,“今天起,我们得去叶家那边盯一盯,等回来时,七两就出关了。” …… 沈笑打量这山中的闭关室,一片借着山势盖的房子,石床桌椅俱全,还有卫浴室和书房。 打开书房的窗子,外面苍翠如画的美景尽收眼底。 身后食盒里面的米饭和菜还是热的。 她已经和舅公说好了,每日申时来送饭就行。 沈笑活动一番手脚后关上门窗,宁心静气开始了打坐。 子时一过,她已悄然离开,找到了刚睡下的程怀谦。 见到程怀谦从营房出来,守夜的兵士不解的道:“程队长,你不是刚躺下吗?” 程怀谦食指伸出,小声道:“我出去一下。”他手里有一样东西冒出。 那兵士感到两只手里被塞了东西,一捏,圆圆的,有些软,似乎还有一些不一样的香味儿,是桔子呀。 来边关这么久,肉汤肉骨多但菜少,更不要说水果了,贵的吓死人,悄悄的放进怀里,他扭头看向别处。 沈笑看的一愣一愣的,她还以为是肉呢。 程怀谦轻飘飘的离开,和沈笑一起进了空间。 “怎么了?”他看到沈笑的疑惑。 沈笑摇摇头,“两个桔子,就把人收卖了?” “咱们在家以前是舍不得吃,但是来到这,你舍得了也没处买。 凉城还好一些,有山有水离河套近,但物资也不丰盛。”程怀谦自己剥开桔子,给沈笑吃她不要。 “怪不得上回鸭汤你全吃完了,我里面放的青菜不少。”她知道草原缺菜。 “对了,我找你是另外有事……” “他们车队可装了不少火药,能躲过城门检查吗?”程怀谦听完沈笑的话,不由担心起来。 沈笑也是想到这点:“我去跟着他们,必要的时候帮一把。” “那你小心。白天我不能离开,晚上……”他想到什么,又道:“也不一定有空。” 沈笑疑心,怎么这么多落草的,“土匪还没有剿完吗?” 程怀谦最近知道许多事,“不光是他们,还有出关走河西走廊的商旅。 有些人,可并非单纯的做买卖。” “行。我那边看情况,差不多了我就来找你。”两个都不是犹豫的人,在沈笑给程怀谦又摘了许多果子后,她去找黄大叔的车队了。 要说找人,首选大路官道,但是这边关地带,沈笑也摸不准他们的位置。 于是她就来到集宁城外,专门等他们出现。 别看北疆人是游牧民族,但他们曾经占据过中原地带。 不仅有强大骑兵,还有厉害的火炮。 沈笑绕着城墙数了数,前后共有六十多门大将军炮。 她想着,要不要把这些炮给弄出点毛病? 但是研究半天,城头卫兵都换班了,她也研究不出来,怎么才能毁了内里的零件。 冬天的太阳很少见,偏偏连下几天雪后,今儿个出太阳了。 城门内外,渐渐有了人气,进城的出城的都有,只是人不太多而已。 沈笑穿着一身的羊皮袄,头带厚皮帽子,翘首等在城门外。 路边的棚子里,不时飘来肉香味了。 但是她没有去买,因为她听不懂这里的人说话,也怕自己一开口引起怀疑。 “巴泰尔,给俺来碗羊汤。”忽然,一道熟悉的山东口音响起。 沈笑连忙搜寻,在她前面第二个棚子,新进来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她不由走了进来,看到解下皮帽的人,竟然是青州城的竿子头儿。 只见店家送到他桌上一大碗羊汤,“来勒。” 会汉话?沈笑也不委曲自己,用学来的大同话道:“来碗羊汤。” 巴勒泰用并不纯熟的汉话道:“没见过。” “送货的。”沈笑简单说了一句,就感觉到竿子头儿在悄悄观察自己。 她只当不知,心里盼着车队快点到达,安全进城。 …… 惜莲抱着手炉不松手,她身边的丫环笑道:“再忍忍,马上就要到集宁了。” “嗯。”惜莲哈了一口气,“这里太冷了。” “习惯就好了。”丫环仔细看她,“等进了范家,那位八爷看到你这娇嫩模样,准保着迷。” 惜莲一顿,“南姐姐,我真的要委身他吗?” 南姐姐摇头,“看你自己,看上了就当露水姻缘,看不上了不是有致幻药吗?” “谢谢你,南姐姐,没有看不起我的出身。”惜莲咬唇。 南姐姐鼓励道:“别想那么多,争取头回立功,后半生也好过了。” 第三九四章 很好 这边厢,沈笑喝着羊汤之时,看到店家用肉松做馅烤饼。 她上前买了一个后,看看店家饼里的肉松,“这个卖吗?” “不麦,秘放。”巴勒泰收过钱,瞪了沈笑一眼。 沈笑只好摸摸鼻子回去继续喝汤,尝了一口肉松饼,应该是牛肉的。 她记得,很久以前的草原部落远征,有记载他们就是用奶砖和肉松做军粮的。 而中原地区,牛是耕作用的,比人都值钱,谁会舍得用来做军粮。 羊肉倒是比猪肉便宜,可惜肥多瘦少不容制成,至于用鸡肉,呵呵,平常人家也就养几只鸡,收罗到一起有些费劲。 除非皇帝和贵族们愿意将自家庄子里养的鸡,全部集中到一起,才可能制成大量的鸡肉松。 进来喝汤的人越来越多,吃完饼喝完汤,沈笑默默的离开。 太阳日渐升高,地上的雪被人和车辗成一道道雪辙子。 有的地方还化开一点,成了雪泥路。 城门口不乏有卖有东西的人,九成九都是北疆人,偶尔有汉民,也是悄无声息的躲离城门老远在卖些东西。 倒是赶车进出城门的汉人,似乎有依仗,也不憷城门守卫。 她在附近晃悠时,发现竿子头儿似乎在跟着自己。 沈笑猛然转身与他打个对面,抱臂问道:“兄台有何指教。” “小兄弟有些眼熟。”竿子头儿手放在胸前行礼。 沈笑暗叹,不愧是做暗子的,眼睛挺利的,“圪新鲜,我不认识你。” 说完,她扭头就向城门口走,独留竿子头儿在疑惑中。 趁人不注意,沈笑离开此处,在空间里换了一副打扮再次出现。 这回她穿的是草原的袍子,背着几块皮子和鸡找人问价。 这身袍子还有皮子,都是程怀谦给她的,战利品。 从前,集宁是草原与中原交易的一处重要窗口,后来被战火毁过一次。 再后来附近又建了一座土城,随着前朝大齐的战略收缩,这座土城已经有百多年,不被中原所知。 不过,经常往北疆和河西的商旅们,对这边还是颇为熟悉的。 丝绸商路并非是末落了,而是被某些人拢在手里,故意“淡化”了。 想来,今上对此也是心里有数,夺回河套势在必行。 临近午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又隐约来了一队车马。 沈笑再次打起精神,运转灵力远望。 很好,他们来了。 黄大叔搓搓脸,命令在车上插上范记的标记,快到城门时,他下了车。 这时,路边的食棚老板们,都很有眼色的出来兜售自家的食物。 车队里有精通这里语言的人,带人逐个买下。 沈笑看到,黄大叔他们与那竿子头儿接上头了。 随他一路往城门口去,守门的卫兵仿佛是认识竿子头儿的。 收下了他塞的银两和黄大叔送上的一坛茶叶,又派人抽查后面的货车。 偏巧,莫老大和大个子押的那车,在检查时上面装的东西被城门守卫扫掉下一些。 几人迅速要将地上的布装车,却被一个守卫拦住,在那守卫要掏出中间一个密封的坛子时,大个子有些慌。 其他人暗中传递着眼色,惜莲和阿南所在的马车,被另一守卫拉开了门。 而莫老大袖里的匕首,已经悄悄准备好。 前面的黄大叔也已经发现后头不对,他和竿子头儿停下了向守卫头头解释惜莲的身份,要跑来时,那个守卫手里的短刀,正在撬坛口的泥封。 “咯咯答……”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公鸡,刚巧扑到那守卫的怀里。 他一把抱住公鸡,嘴里用北疆话喝斥着。 莫老大他们悄然松口气时,沈笑飞奔而来,“我的公鸡。” 她做势要抱回公鸡,那守卫怎么可能给她,一个用力撞倒了她。 沈笑筐里的另两只大公鸡,也挣脱飞了出来。 她不顾一切的要去捉,偏那个守卫和同伴先她一步抢。 一时之间,鸡飞人跳的好不热闹。 莫大老他们趁机,利索的把车又装好。 跑来的黄大叔一脸黑的看向几人,而竿子头儿望着飞来跑去的鸡,和追着守卫们抢鸡的沈笑,若有所思。 “兄弟,能不能快点?”太子侍卫低声问道。 竿子头儿颌首,又转身迎向守卫头头,再度塞了金子和一张纸,“可以到范记商行换盐。” 守卫头头收好笑了笑,一摆手,就让黄大叔这十几辆车进城了。 车队快速进城,竿子头儿回望坐在地上抱着空筐篓哭的沈笑一息,又决然收回目光离开。 守卫们抱着公鸡走远,有汉民上来拉起沈笑:“小子,快回家吧。” 沈笑待要感谢,那人忙躲进人群里了。 她抱着筐,塌着腰离开了这里。 今天,是没办法回长生观了,她在考虑是进城,还是去找念哥儿。 …… 城内,比城门外热闹多了,当然,再热闹它也就一两条街上人多。 虽然房屋多是夯土建筑,但是门脸做的好的,也是有的。 包砖的房舍不多,倒也修的精致。 沈笑不知道车队去了哪里,她只好一条条路挨着找。 城不算很大,几个来回下来,她就找到了人。 一处胡同内,车队的人依次牵马进院内,都在小心的卸货。 沈笑前后院找了几次,没有见到领头的黄大叔,更没有见到惜莲。 她只好呆在空间里等,看看这些人谈话间,会不会提起。 好嘛,几十号人十分沉的住气,愣是卸货时没有一个说话的。 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沈笑决定再出去找一找。 她没有忘记,车队进城时打的旗标,想来这姓范的在城里人脉广,住的地房不在这富户多的地儿,就该在当官的多的地儿。 自来城坊讲究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沈笑决定上西城找一找去,自打空间打上神识烙印后,就能随心而动。 不消片刻,她就将西城看了个遍,这有一些个衙门,沈笑不认识上面的字。 绕到另一条街时,看到了院内有熟人。 不是别人,就是竿子头儿和黄大叔几个,正在一座三进大院的门房附近,与人道别。 黄大叔拱手道:“有劳范管事了,这回要不是借了范家的名头,我们都不好出关。” 第三九五章 得意 “我也就是传个话而已。”范管事生受了这一礼,连回抱一下拳都没有,他道:“八爷对你们送来的颜姑娘还是满意的。” 黄大叔笑道:“听话城里有家怡香楼,不知您今晚有空吗?” “好说好说。”范管事笑意加深了。 沈笑懒得听他们掰扯,又向二进院找人,结果在最后的一进院落,找到了人。 惜莲正在洗澡,阿南一边帮她加水,一边道:“别紧张,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南姐姐,我不怕的。”惜莲扫一眼房间,“他们家也太富有了,连浴房都有这种照全身的玻璃镜。 而且,还用紫檀木来镶架。 这还只是口外,要是在他们本家,得奢侈成什么样? 听说,还有好几家……” 阿南突然捂住她的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谁呀?” “奴婢送香露来的。”外面的人回道。 “进来吧。”阿南松开惜莲开门时,沈笑也离开了。 她想着,这些人都已经就位了,将来做什么也是计划好的,自己没有必要留下了。 再次来到城头,看到一排的火炮,沈笑叹气,她试了试用灵力暴力震坏,但是效果并不多好。 几千斤重的铜铁,非她一己之力能做到。 找到程怀谦,告诉他自己做的事,程怀谦关注的重点却是:“他们火药多么?” “你是说?”沈笑眼睛一转,就想到了。 程怀谦点了点头,“你就别管了,黄大叔那些人进城后,一时半会儿的不会离开的。” “好吧。我明天回去,现在再给你做些肉松去。”沈笑想想也对,有专业的人操心。 “我想吃茄汁面。”程怀谦指了指田里种的西红柿。 沈笑同意了,“我和面,你去摘菜收鸡蛋。” 程怀谦高兴的跑去…… …… 沈家村,程宁正在暖棚里摘西红柿,宋如和常应星也来凑热闹。 宋如一边摘,一边和程宁道:“我外祖母可喜欢吃了,夏天过去后,念了整整半年。” “昌林,你怎么吃起来,炖牛肉里好吃。”常应星这边一转眼,就看到昌林抱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啃。 “好吃。”昌林很少吃到牛肉,也不记得什么味儿,但生西红柿他喜欢。 常应星无奈的给他擦嘴角,“可凉了。” 其实暖棚里有火炕,一点儿不冷。 昌林正认真吃着,突然有人进来从背后举起了他,常应星惊叫:“放下,你是谁?” 沈志笑了笑,转过昌林要亲,跟着跑进来的谭二娘夺过有些懵的昌林,“你胡子拉渣,满身土还来抱昌林。” 常应星仔细看:“原来是二郎哥哥呀。” “二叔。”昌林认出来了,忙伸手要抱。 沈志得意的抱过他离开:“二叔带你去洗澡了。” 谭二娘不好意思对程宁道:“别介意啊,二郎玩儿心重。” “他们运粮回来了?那边还下雪吗?”程宁挎着篮子出来,摸摸常应星的头。 谭二娘也不知道,她还没有来的及问。 一行人从暖棚出来,听到各家都有欢笑声传来,快过年了,人都平安归家,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吗? …… 看着一车车运走的糖,沈笑脸上忍不住乐开了花,前些天,何公子介绍的三家糖商,刚买走了黄泥脱色法不久, 叶家老爷这边,就收到宁波的老友回信,订了一万斤糖,要求年前送到。 紧接着,泉州林老太太又送来信,给他们联系到一些客商。 一时间,仓房里熬出的白糖全都装车送走了。 接下来,他们要在兴化的两个作坊同时赶工,以备开年后可以水路北上销售。 “七两,”沈曜做了记帐,来找人,“快过年了,林家也来人邀请我们到他们那过年。” “还是不去打搅了。”林家虽然分家了,但是过年都会聚会,他们外人去了不方便。 沈笑想到什么,问:“三哥,年礼都备好了吗?人不到礼也要到的。 还有,叶家那边也要准备些的。” “舅公都安排好了,明天雇了镖行的人去送。”沈曜道:“兰道长已经去县城换钱了,二十三祭灶前咱们放假,给大伙儿发工钱。” 沈笑乐道:“三哥,这边多数是腊月二十四祭灶的。” “那我们俩和舅公二十三过小年。”沈曜想起来了。 “咱们订的鱼,那家应该开始准备了吧?” “走,问问去。”沈笑接过帐本。 一年时间,转眼又过去了,核算过年前的收益,沈笑乐不可吱。 长生观这边只有他们两家分成白糖,年前一共熬出了八万斤白糖。过完年差不多还能再制两万斤。 而叶家,目前主要是在熬制红糖练手,准备过完年再制白糖。 预计会出三万斤红糖,十万斤白糖。 沈曜从帐本上看出了不对,“七两,林家和先前叶公买的,我们都是四钱一斤卖。 其他基本上都是四钱八分,怎么这分到的钱,帐面上还少了一百多两。” 沈笑看了一眼,指出一笔道:“先前,我们买叶家的甘蔗,只拉过来五十万斤。 所以兰道长只承担了这些成本,剩下的要归到叶家糖场帐上。” 沈曜翻开另一本,果然找到了记录,他道:“我们实际投入才几百两,另外几百两都是送年礼之类的花销。 七两,来仙游来对了,哪怕价格降了,但是我们依然有的赚。 短短两个月,抵得上我们去年在家一年的折腾。” “那当然,出的量多了,成本也小了。”沈笑将银子锁好,这边货款都是现银,一万多两。 只有卖脱色方法的四千两,是泉州府的银票。 她过年时,有趁机悄悄回家看过,听到大哥说,家里冬天的菜卖的很好。 另外,荒地种的玉米,也有粮商闻讯上门要买。 “三哥,初十开工后,再熬五万斤糖,我直接押送回家。”沈笑也知道,家里糖只有几百斤了,一道街那里,也只余一千斤了。 基本上去年家里进了五万多斤糖,快卖完了,如果今年再降价,他们的出货量说不定更多。 “让舅公和你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走,那怎么行?”沈曜今年要等糖销完再走。 沈笑另有打算,“可我想让舅公再和观主磨一磨,买两百亩甘蔗田挂在长生观名下。” 第三九六章 青菜 沈曜当然不可能答应她的,所以在二月时,沈笑押运几万斤货离开,顾道长一直都跟着她。 包括沈笑要给他留下大笔银子,沈曜也拒绝了,他理由很正当:“我身上只放几十两就足够花用了。 观里还有一两万斤的货,卖了之后还能分钱。 就算能买到地,也不过花两千多两。 何况,我们现在也算小有名声了,存货不够时,还可以购买原料再熬再卖,周转很快的。” 到了码头上,沈笑还提醒他,“三哥,遇事多听听观主和兰道长的,有些生意不必要争,我们利用存货稳扎稳打就好。 库房几万斤货走完,你可以休息一下就回家,别忘了还有明年的岁考。” “我晓得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沈曜是不敢忘的,“舅公已经将运费和税钱提前给了林家,你别的不用操心,只管轻松坐船即可。” “嗯。”沈笑乖乖点头,乘坐林家的船很方便,他家这条船专跑内海,有朝庭的勘合,收税比出海外贸的船低。 当然这个低是与运河上多处钞关比的,实际上这几万斤糖到达津门,得好几千两的税。 市舶司有专门的税吏根据市价对商家货物估价,不是说你一两的东西,报价一钱就行的。 这边厢,顾道长也已经与兰道长叙完话作别。 叶公子父子与林修尧大哥,才上前与他们道别。 登上三桅船,沈笑站在船舷与三哥努力挥手,她这次没有时间去广州看看,希望下半年来时,可以有机会。 …… 沈笑启程之时,北方草原才刚刚开始泛绿,一冬的雪有了全部化水的松动。 经过冬天的消耗,不论是北疆还是边镇,粮食都是急需的,特别是北疆各部,冬天一场场的大雪,冻死了好多牛羊。 这些牛羊不值钱的很,在集宁城的黄大叔他们,只要马驹换给当地人换粮。 又是一个艳阳天,大个子啃着牛蹄筋道:“真想吃口白菜。” “想的美,除非过些天到山里采野菜。”另一人口里嚼着茶叶。 “你们俩,别在那扯闲篇儿了,今晚轮到咱们队下去了。”莫老大抱着红薯出来。 大个子扔下肉,顺了一个生红薯,“老大,快挖到了吧?” “快了。”莫老大瞪他一眼。 紧接着,就有人来找他:“黄大叔找各队队长集合。” 茣老大撂下红薯,匆忙赶去几条街外的另一处宅院。 他一进屋,就看到太子侍卫和竿子头儿在城内布防图上点来点去。 太子侍卫道:“范家这里已经完工,到时候派人将我们的人接应出来。” 黄大叔一指莫老大,“你们队来负责这块儿。” 莫老大有些不情愿,“不是说我们负责兵营吗?” “他家有许多香料和黄金。”竿子头儿说了一句。 莫老大立刻点头了,这个好。 娘的,搬出黄金的第一件事,他就去酒楼买十盘青菜吃。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程怀谦。 不过他是领了军饷,自己到集市寻摸一圈,又到城外山上找找野菜,回来给他们队开小灶。 实际上,东西多是沈笑给他准备的,这边极难买到。 大刘,小妖,胡子等人,捧着鸡蛋青菜卤的面条,都舍不得吃。 “这一碗,别说面了,就是这菜,都贵的吓人。”有人捧近先闻闻。 又有人小声道:“听说,太孙都难得吃上一口绿叶菜。” “快快快,二队闻着味儿过来了。”又有人从外面冲进来,不等程怀谦放蒜汁儿,就端起来吃。 其他人一听,那不能光看,筷子卷着面条,吸溜吸溜一碗饭干完。 二队长带人进来时,连锅里的菜汤都不剩了。 “程怀谦,不够意思,咱们兄弟可是一个小队拼杀出来的。” “我这还有鸭蛋和萝卜,你们要不?”程怀谦从扣着的盆里摸出两个带泥的萝卜。 “面呢?”二队长不客气的夺了。 程怀谦笑道:“只有黑面和地瓜面了。” “拿来吧。”二队长不挑。 …… 宣德帝比去年更加显老了,他坐在殿上扫了一眼百官,待诸事奏毕,他开口道:“不论是镇南关,还是北地边镇,此时都是缺粮之际。 朕的将士们在外拼命,朕不能薄待了他们。” 他示意夏公公说话,夏公公一揖,“陛下爱惜兵将,着令内库出银五十万两牿军。 另,皇庄内所有猪羊鸡鸭,宰杀后送至边镇。” “陛下圣明。”众臣立刻附合。 在夏公公宣布退朝后,三三两两的朝臣携伴离开,私下嘀咕,陛下这是何意? 前几天,不是由商队承接了运粮事物,卖粮给军中了吗? 结果,当天下午就听说太子,襄王,唐王及各位郡王郡主将名下庄子的家禽予边镇。 紧接着几位众臣和勋贵,也都纷纷效仿。 皇帝当下就赐了点心和宫缎丝绸。 妥了,这下各级在京的官员们,都纷纷开始解囊。 一时之间,整个北直隶的活鸡都小涨了一点。 太子每天向皇帝汇报,又炒制出多少肉松,制出多少肉干时,宣德帝不由笑了。 他道:“还是陶先生的主意好,此法不需惊扰百姓,也能集齐一批肉食。 只是,此事可一不可再二。” 太子聆听教诲,父子两人说了好大一会儿话,太子道:“永靖侯已经悄悄起程,不日就能到达宣大。 今次,我军以逸待劳,又有去年运抵的粮草,定然会一击必中。” 宣德帝抿了一口没滋味儿的白开水,“嗯,商贾们送的粮食,运抵口外之后,只许永靖侯放给漠北和多良三成,暂时少换些牛马也不妨事。 剩下的,等。” “爹放心吧。”太子扶起他,送皇帝去休息。 …… 林家的船速并不慢,除了在松江府停过一次,不过十几日时,眼看就到达了登州港。 有人要卸货,船也要补给一番休整一番。 林家的管事上来问:“道长,表姑娘,我们要在此停留两天,问明津门那边的冰化冻没有。 你们看需不需采购些什么?” “我们上岸住两天。”顾道长吃腻了船上的饭食。 沈笑也正有此意,她道:“舅公,不知道还能买些茧绸吗? 我还想买些干鲍和海货捎回去。” 第三九七章 月芽儿 顾道长颌首,问她道:“去陆知府那里吗?” “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特产。”沈笑出发时,就知道船要在此停留。 她对陆知府夫妻的观感不错的,何况,他们上次离开时,陆知府还将自己的读书笔记,给三哥抄了一份。 只是,拜访陆知府时,还遇到了陆继晅。 沈笑还以为他早就回京了,没有想到还在这里。 得知沈笑带了几万斤的白糖,陆继晅主动找她,“沈小娘子,我有意买下一万斤你带的砂糖,不知意下如何?” 有生意上门,沈笑自然不会拒绝,“欢迎啊。” 陆继晅很高兴,他道:“你看,你们还没有到天津,省下了一笔税银,这批货给我们多让些利吗? 现下,从南方到津门,一斤所费五钱七八分,六钱二三可出货。 我这边,你五钱六分能出吗?” 沈笑不同意的,“陆公子,你好歹让我挣个,我五钱进的货,一路所费到这里,加一起也有五钱四分,你一斤只让我挣二分,有点低了。” “可今年甘蔗价格并不高。”陆继晅消息灵通着呢,“听说,有些地方四钱八就能拿货。” 沈笑当然知道,“可我不是这个价拿的。”嗯,她价格更低。 陆继晅怀疑的很,他笑道:“从去年边镇打仗起,生意就不大好做了。 今年这情形,各地糖商存货不少,价格难保不会再降。” 沈笑也道:“可销往海外的,并不会有影响。 据我所知,反而因为战事原因,远销的糖价在涨。” “那是市舶司抽的太厉害,有时高达五成的税。”陆继晅继续摆难处。 两人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时,并不知道远在边镇正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九边之地的驿铺哨马铺兵,蹚蹚不断的来往。 身处宣府坐镇的永靖侯与杨总兵等人,不断推演前方战事。 永靖侯指着方位道:“常将军那里,正密切关注着辽东和多良部,一旦有变,可以迅速出击。 而唐王只要三天内能拿下兴和,漠北辽东就稳了。” 杨总兵恨不能亲自上场,他看了看大同方向,“郭总兵已经收复东受降城。 目前兵分两路,一路侧翼直指中受降城佯攻,一路主力在这里,截断漠南部从归化向集宁增援。” 宣府巡抚道:“卓资山呢?” “太孙带兵去了。”永靖侯提着心,“那里地势开阔,易于攻取,不过……” 此时,他们不知道,太孙已经攻占了卓资山。 正在四处布防时,有人来报,归化城的援军动了。 太孙一拍桌案,“好,等的就是他们? 求援的信使不要断,要让他们以为,卓资还能救下。” “是,全部都是兀哈部的兵士假扮,北疆人分不清楚。”有人回道,大周的兵营里,也有一部草原骑兵的。 太子满意的点头,“秦世子增援忠勇侯世子的战兵到达了吗?” 几位将军紧盯图上的埋伏点,一位参将到:“昨天傍晚一攻克卓资山,他们就出发,轻骑速度快,应该已经到了。” “只要郭总兵与他们犄角之势形成,再多的援军,我们都能灭了。”太子打的就是围点打援的主意。 他不担心那边,倒是着急集宁:“集宁城还没有动吗?” 一位将军道:“正在等兴和的消息。一旦唐王夺取兴和,可以直插官山议事台,对集宁形成合围之势。” 打下集宁城,他们两军合师,北可取官山,西可收归化。 太孙在等,集宁城内的黄大叔他们也在等。 城内守军并没有收到卓资山失防的消息,他们派人关切的兴和。 漠北汗帐一直没有动静,他们漠南的太师,还未赶到官山。 守城的台吉一天派出多次哨马,所有兵士,包括附近的牧民农户,都被他征调过来守城。 他摸着城墙上的火炮,希望这些大家伙用不上。 城内一处院落里,看到太阳越落越低,竿子头儿令人将酒全部拆封,“弟兄们,多少年了,我们都是人后。 今天,我们也要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来,干了这碗酒,为我们自己送行。” “干,老子不怕,老子儿子都有了。”有人豪气的道。 “老子没儿子,十八年后照样又是一条好汗。”又有人笑道。 “干。” “干…” 黄大叔看看这几桌人,心下叹息,他们几十号人,年轻的都已经撤走了,和武骧卫的人比起来,他们到底惜命些。 他默默的举起酒碗,一口闷了。 片刻后,院内的人消失怠尽,莫老大和大个子出现在范家的地下。 他骂道:“臭小子,你为甚不出城?” “老大在哪,我就在哪。”大个子其实又瘦又矮,是个小乞丐时,被莫老大救了。 莫老大一下把他的头揽过来,“能活着回家,让你干娘给你找个媳妇。” “嘿嘿,干爹,我看上惜莲姑娘了。”大个子傻傻的笑。 莫老大暗自道:跑不了,做对同命鸳鸯。 他们找到惜莲时,她和阿南正在绣花。 两人才要从地道离开,就听院里道:“八爷来了。” 阿南握住她的手,“不怕…” … 旷野中,敌我双方厮杀到了一起,程怀谦早已弃了弓箭,大刀不停的砍杀。 先前埋的火药和大炮连番轰击,归化增援的北疆骑兵被打下了兵。 双方刀枪见血,面对面杀在了一处。 夜色悄然降临,这部骑兵无一逃脱,程怀谦满身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想坐下来歇歇,可是总旗的命令传来,“快速清理战场。” 程怀谦再次运转灵力来缓解疲惫,小妖抹着泪捡东西,“队长,胡子没了。” “嗯,埋好他。”程怀谦已经适应了,一个个熟悉的人消逝。 他望了望天上的月芽,真美。 这美丽的月色下,大周军如幽灵般出现在集宁城下。 一排火炮推近城墙,炮令一响,开始轰城墙。 守城台吉被炮声惊醒,从城楼下急跑上城头。 刚令守卫点燃己方火炮,就听到城内轰隆大震的爆炸。 “火药库!”这位台吉愣了一刹那,火光中似乎看到城内所有人都慌的出门。 他没有听到,竿子头儿等人在各个角落喊:大周军攻进城了。 第三九八章 胜了 城墙下,一条火线在地道中燃烧,嘭,大片火光白烟荡起时,守城台吉被震翻了,离此最近的城墙,炸开了口子。 城外,周围成排的武纲车上,又同时开始点火发炮。 城墙上射箭的兵卒,陡然间射偏了方向,…… 城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到处有慌乱的百姓胡乱跑,有兵卒抢夺百姓的马匹。 还有多处被黄大叔他们泼油点燃起火。 此时惜莲和阿南已经将范八爷药倒, 在整个院内听到爆炸声开始乱起来时,两人跟着莫老大穿过在范家挖好的地道, 来到后面一条街的官衙地下,他们与留守的人,点燃火线后,拼命的跑出地道…… 竿子头儿等人,又接连听到城内几声炸响,各自迅速往城门口跑, 城门守卫被越来越多想逃出的人挤向门洞。 他们的喝斥声被淹没,有守卫被推倒时,人群踩着他往前挤。 一阵参差不齐的响声,守卫们用火铳射击这些人。 刹那间,守卫们取的压倒性的优势,一片叫喊声中,有哭爹的有喊娘的…… 竿子头儿带人往前挤,由于冻土,他们当初只在一处城墙下埋了火药,那里不足以让大军冲入。 眼前血腥的一幕,正好给了他们机会,他抽出刀用北疆话大叫:“拼了,出城。” 手起,刀落,一个城门守卫被冲上的竿子头砍了。 他的手下们纷纷动刀:“我们要出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城内住的人可不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多数都有武器,被炮火声,和城外的喊杀声刺激,只想快点跑出城…… 城外城内的炮火逐渐停下,大周军已开始组织兵士冒着箭雨登城。 当然,夜晚的箭矢准头都受影响,登上云梯的兵士越来越多。 同时,有一队骑兵正冲向开了豁口的城墙…… 漠北部的太师还在行军途中,夜晚扎营不久,就收到战报:兴和府连番告急。 这位太师急怒:“官山议事台的阿鲁刺知院呢?还有漠北汗王……” “太师,汗帐只说出兵,却未见到有部落到达。 原来和知院一同留在议事台的漠北几部,今次也没有去救援兴和。”他的参赞一脸沉痛的道。 漠南漠北向有不合,自汗王一系被赶出中原,争斗不断,以致漠南部趁隙壮大。 这么多年来,汗帐一直被兵马强壮的漠南部压制,可想而知,关系不会融洽了。 “汗帐竟如此短视。”太师一脚踢翻小桌子。 “不好,集宁危矣,速速拔营分一部前往议事台。 其他部随我尽快增援兴和。” “遵令。”众人一个个接令离开时,并不知道官山议事台的守军内哄了。 漠北部的几位台吉,在得到兴和被攻时,收到汗帐发来的密信。 他们按兵不动,在阿鲁刺从兴和城外带兵退回不久,又为是否增兵集宁与漠南部大吵。 还没吵完,就收到集宁被围的消息。 可是不论再派出多少哨探,都被大周的夜不收给截杀了,只到集宁被大周攻破,才有哨马成功回来。 “我们不能再耽误了,现在必须立刻夺回集宁。 卓资山那边可以与我们前后夹击……” 阿鲁刺的话还未说完,外面就有人进来报信:卓资山也失守了。 漠北几位头领,互相打眼色,汗王的堂弟道:“卓资集宁不保,议事台还能再守吗? 攻下兴和卫的大周军如果急驰而来,就是我们被夹击了。” 阿鲁刺阴狠的望过去:“太师援兵马上就到,十万兵卒。” “噢,十万兵卒?那你知道大周多少人马?”汗王堂弟轻哼道: “不算宣大边军,只京营里的团营,五军营,神机营,加起来就十几万了。” 他心知肚明,经过去年的战事,漠南部暂时没有十万兵卒了。 一个台吉道:“这仗没法打,他们的火炮太厉害了。 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补给,听说,他们的皇帝陛下和官员,把自己农庄的肉和粮食,都捐给军营了。” “报。”外面有人再报。 “进来。” “讲。”知院厉声道。 来人报:“太师大军刚到兴和城外,就被……” “说。” “就被守军炮阵击退,已快到议事台了。” “什么?”众人惊了。 “报。” “进来。” “大周唐王已率部从兴和卫出发。” “谁留守兴和?”阿鲁刺想派兵偷袭。 来人报:“宣府总兵官杨王。” 杨王是北疆人给杨总兵取的外号,从大周立国起,这位总兵就守在边镇,他们没少吃他的亏。 “平章事,杨王可是连太师都啃不动的硬骨头。”汗王堂弟提醒道。 又有人说:“难道,我们不是应该防备唐王的兵马追击太师,集宁那边的兵马也同时截击吗?” “不对。”汗王的堂弟脸色变了,“大周的三千营呢?怎么前后只听到团营和五军营上场,不见他们。” “糟了。”阿鲁刺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快去接应太师。” 晚了,三千营是大周的混合骑兵,不仅有大周骑兵,还有兀哈部的精锐。 他们就埋伏在漠北太师撤退的路上,先前阿鲁刺经过时,他们连动都没有动。 就是夜不收已经探知了太师的行军路线了。 这位太师深谙与大周交战的秘决,事态不对,转进如风。 三千营紧咬不放,虽奈何不了他们,却也能使这支兵马增援不了各处。 …… 不论是太孙,还是永靖候等人,都彻底不眠,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能收到前方战报。 而程怀谦他们再次截杀了一部援军后,看到塘马手举战报飞奔而至:“大捷,兴和,集宁,官山议事台全部收复。” “队长,我们胜了?”小妖摇一摇程怀谦,他只知道,打下了集宁,他们就完成了任务。 “胜了。”程怀谦狠狠的灌了一口水。 小妖突然大喊:“胡子,大刘,赵叔,二麻,我们胜了!” 程怀谦以水代酒,洒在地上,“兄弟们,干。” 鼓声响起,各队旗帜纷纷竖起。 “集合。”各局百总召集自己的队伍。 传达上命:“两刻钟后,与预备营换防。” 程怀谦离开时,回望这片染血的大地,暗道:不久后,我要再次来这里,带着活着的,死了的兄弟们一起夺回归化…… 第三九九章 就是它了 沈笑终于和陆继晅谈妥了价格,双方痛快的交接。 顾道长看着沈笑数银子数的高兴,笑道:“不过比他出的价,多要了十文,就这么高兴?” 沈笑停下,回道:“舅公,一万斤就是一百两呢。 您也知道,我带来六万斤货,其中五万斤,都是叶家作坊按分成分给我们的。” 由于路途太远,还要给郡主分成,叶家糖场分股的人多,结算太不方便了,他们这次干脆按照熬制出的糖来分配。 一半归叶家和长生观所有,一半归沈笑和郡主所有。 等到回京后,程宁派了专门的管事和沈家到仙游,再做以后的具体安排。 至于从长生观带回的一万斤,沈笑是按四钱一斤付了银子后,两家平分了。 她把银子数好,锁上抱了抱箱子重量,二百二十来斤,然后她道:“还好他只给了三千两现银,剩下的拿银票到陆家兑。 不然我们全部现银得四百多斤。 太不方便了。” “所以你在泉州兑成了会票?”顾道长想到沈曜换金元宝,就觉得好笑。 他那边刚找兰师弟换好,沈笑就带到泉州换成了会票。 沈笑是有理由的,“两万两存到钱庄,虽然我得出一笔保管费,到京城兑出来,我又得出一笔银子,但是胜在安全。 再说,放到林家船上,我们出钱他们也没有专人看管押运不是。” 总不能她和舅公一路上躺在钱箱上睡觉吧? 她一拍身上的暗袋,“这好带又安全。”其实,她并未将金元宝全部兑成会票,有一半都收在了空间里。 顾道长失笑,爷俩儿住在陆知府家,不担心没有人看守。 他们准备到街上逛逛去,才出院门,就见一个丫环过来:“两位留步。” 这位是知府太太的大丫头,知道两位是贵客。 昨天,沈笑上门时,除却送了苏绣,安溪武岩的茶叶,古田银耳,建莲肉脯外,还送了几十斤上等红白砂糖。 每一样都是大手笔,过节的节礼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家大爷和太太,极力挽留,这两位才答应住下的。 她先给沈笑他们行了个万福礼,又道:“我们太太吩咐奴婢来请道长和沈姑娘,刚前头小厮来报,大爷带来一样东西,请沈姑娘过目。” 沈笑纳罕不已,与顾道长一齐来书房见陆知府。 “七两快来看。”陆知府在门口给顾道长拱手后,招手让沈笑进来。 沈笑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放着几个土豆,她惊喜不已:“这是土豆。” 陆知府笑道:“给我的人,说是这叫什么荷兰薯,我看着像你画的土豆。 果然就是它了。” “也有这个叫法,还有人叫它马铃薯,洋芋。”沈笑翻看几个土豆,看到上面的芽,欣喜的道:“这个,现在就能种。 到了立秋后可以收一茬,然后秋播后,农历十月再收一茬。” “七两,你从哪知道的?”陆知府很好奇,“这是秦家那位姑娘,在威海遇到了弗郎机船队,和他们换的。 但是,那些人不太愿意告诉怎么种它,所以秦姑娘派人给我送来一些。 想请有经验的老农来试种一下。 我想着,你们家种的红薯产量高,应该也能种好这个,万一也高产,能填饱多少人的肚子。” “秦世子的妹妹?”尽管沈笑神色不变,但是深知她的顾道长,还是看到她有一瞬的僵硬。 长久相处,他隐约知道点这孩子的不同,随即笑道:“她将她娘留下的书,都翻过。 又爱搜集前朝各种游记和手扎。” 陆知府明白了,他颌首道:“京城,我的书房有许多书,等我回京时,带你去看。” 沈笑放下土豆,一揖道:“谢谢陆舅舅。” 不仅谢他真心相待,还敬他是和林县尊一样务实的作风。 陆知府一怔,太突然了。他想拍拍沈笑的头,可是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不好再如此。 收回手,他努力平复心情,“那你能教教我们怎么种吗?” 沈笑冲他一笑,颌首道:“当然可以,这个很简单的。” 陆知府行动力很强,当下就找到城效的老农户,他也随沈笑一起下田。 将切成块带芽苞的土豆块在垄上种下,沈笑交代道:“这里,明年最好换地方种。 土豆适应能力虽然好,不但我们中原可以种,南北方,山区草原都可以种。 不过,种久了之后,也需要更换品种。” 陆知府给块茎盖上泥土,然后道:“这么说,我们最好多找些弗郎机人换它。” “在我们自己培育好新种之前,多备些更稳当。”沈笑想了一下道:“陆舅舅,你最好上疏朝庭,让出海的船队多搜罗一些来。” “那些海外化国,也都精明的很,这类高产的食物,他们把控的很严。”陆知府对此有所耳闻。 “秦姑娘只所以能换到,是那船队在海上遇上了海盗,恰好秦姑娘乘船外出。” “不仅上,从西域来的商队,也可以寻一寻。”沈笑想到另一个方向。 陆知府跟着她的速度掩土,沉吟片刻道:“那得打下河套再说。” 沈笑停下,“不知,边镇现在怎么样了。” 陆知府也停下,良久后才道:“等吧,不会太久的。” …… 的确没有太久,在沈笑再次从登州离开之时,她不知皇帝已经收到边镇大胜的消息。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笑的开心,吓的随侍的太医,摸住针袋不敢松手。 还好,太子在一边问道:“爹,现在各营正向归化和中受降城集结。 相信不久,还会有好消息传来。” 宣德帝点头,开口问道:“那汗王的小王子,已经安顿好么?” 太子回道:“鸿胪寺给他办好了皇家书院的学籍。 只是,和他一起来的人,不断催促,想要面圣。” “哼,面圣?他们是想在宣府互市才对。”宣德帝门儿清。 他道:“什么时候河套收回了,什么时再宣他们。” 太子又道:“多良部也派了使者,想送人来学习。” “你认为,该让他们来吗?”宣德帝抬眸问。 太子脑子一过,就道:“时候不对。 他们,和漠北部不一样。” 第四零零章 养马 皇帝这边并未给边镇下达收复几城的具体时间。 他只是令整个户部,兵部,工部要保证边镇各营的精草,武器及通信畅达。 另外,所有已经统计下来的伤亡抚恤,着令各部各地不得延误。 战场上阵亡病故者,除给家属抚恤五年军饷外,另有一石米的丧葬费,免税五年,非战时减半。 战伤还民者,补三年军饷,免税三年。 敢伸手截留私吞者,一律军法处置。 其实,就连礼部,吏部也会参与,大周将校阵亡,嫡子世袭加一品秩,立碑祭祠,都有一套规定。 不几天,北地边关大捷的消息传喻天下。 在沈笑刚进天津港口,才下了船时,就感受到码头上有一种欢乐的气氛。 而这时,老顾头正在和他们招手。 沈笑请了船上的人帮忙,把几个箱子抬下,装上顾阿公的马车。 她不由道:“顾阿公,怎么不见我大哥来?” 顾旗请两人坐上车,“三爷,七两,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 家里最近正春播,二郎和大家又运粮去边镇了。 大郎他们在家走不开的。” 顾道长不准备上车,光那几个箱子就几百斤,他再坐上去,这匹老马就遭罪了。 他喂了马一粒糖,问顾旗道:“二郎清明之前就走了吗?” 现在已经是三月过了谷雨了,今年清明比往年早。 “过完正月十九就走了,和年前一样,全村的青壮每家都抽。”老顾头又道: “不过,咱们大军不久前收复了兴和集宁卓资等城。 想来,他们也快回来了。” 这话,别说顾道长和沈笑不信,顾旗自己都不信。 收复的地方越多,民夫们的任务就越重。 举凡辎重粮草,都得他们运送到战场。 沈笑耳边,听到码头上有人正在议论边镇大捷的事,好些人都很高兴。 有人说自己弟弟去送粮了,打胜了肯定就快回来了。 还有人在说,自家孩子就在五军营,希望能立个功升个官儿。 当然,也有人在感叹,夏税可能还和去年一样多收。 沈笑暗自打主意,找机会去一趟边镇,看能不能找到二哥。 顾旗又道:“二月时,朱老板在城里新接手的铺子,把最后一千斤货买走后,大郎就没有再来。 收到林家的信儿,就写信找我接你们。” 其实,沈远不写信,顾旗知道了也会接人。 “这样啊。”沈笑没有和顾道长上车,“阿公,船上的货,还得找人卸下,我去找力夫。” “先别。”顾旗拍拍脑袋,“看我这记性。 前些天,唐老板一直在等你们回来的消息,他说,去年两个老主顾,正等拿货呢。 咱们先见过他,看让运到何处?” 沈笑露出意外的神色,“还有这好事儿?” 她带着疑问,和舅公找上唐老板时,唐老板立刻就道:“太好,那两家的船就在码头。 我们可以直接将货搬给他们。” 沈笑不由问道:“唐老板,还是每家一万斤吗?” “是。”唐老板很高兴这样长期的主顾来寻他。 他道:“不过,这两家也认识,他们联袂找来。 是想着,价格再往下稍降一些。” 顾道长开口,“一些是多少?” “两分。不知……”唐老板伸出两指。 沈笑眨了眨眼,“唐老板,他们压的太多了,六钱一分出货,再加上给你减一分和佣金,我几千里运过来,一斤才挣一分。” 唐老板苦笑道:“让我的那一分,就算了。”他也是想能一直长久做下去。 沈笑摇头,今年的糖价和去年一个样,外地人到南方进白糖,没有低于五钱的。 她也不会降这么多,“唐老板此言差矣,说了只要糖价不低于五钱,万斤让你一分,我们就不会毁诺。 不如这样,看在唐老板的面子上,每斤让他们五文。” 从码头回一道街的路上,顾阿公已经将近来市面上的价格都告诉自己了。 一进腊月,什么都涨价了,红糖和白糖的零卖价,也都上调了一点。 “那我们先去把货卸了,船明天还要去通州。”顾道长一向不参与定价,只分红,银子还是都给沈笑放着。 唐老板原以为,自己主动放弃一分,能说通此事,“这样吧,两位稍待,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顾道长让沈笑决定,沈笑轻笑道:“不了,我们刚下船,还有好多事要去办。” 他们的货都是上等品,不怕卖不出去。 结果,沈笑刚回到家喝杯水的功夫,唐老板就来了。 那两家同意沈笑的提议,六钱二分五厘交割。 这边沈笑才打算留下一万斤在天津,朱老板就登门了,他一下又要了五千斤的货。 当然了,沈笑给朱老板,一直都是按六钱一斤算的。 不然人家朱老板那么多朋友,何必单等她的货,这也算是友情价了。 收了银票后,沈笑有点小为难了,“舅公,我原来说分给常宁两万斤。 可现在,总共只有两万五斤货了。” 顾道长笑她:“那还不容易,先给她一万五,欠五千斤。 再说,她店里一年卖的了两万斤吗?” 沈笑一想也对,“家里人手少,熬糖送货都不方便,先给她送去一万斤吧。” 议定此事,搬进宅子里一万五千斤糖,这边以后还交给老顾头两夫妻打理。 顾道长又像去年一样,说两人辛苦了一年,给他们每人二百两银子。 “三爷,我们花不了甚钱,这每天爆米花,还都收不少呢。”顾旗不要。 苗氏也道:“去年您说挣钱了,给的几百两还没花呢。” 顾道长把银票按进顾旗手中,“那就去花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花了才是自己的。” 夫妻两人看着他离开,互相看了看同时道:“买匹好马?” 沈笑并不知道他们想去买马,知道的话,一定把自己空间里养的那几匹,送他们两。 她这会儿正空间草地给几匹马冲水,当初在青州城外得的几匹马,沈笑一直没有机会卖了。 后来程怀谦就让她先养着,等将来再卖。 她用洗好马后,一看时间,刚到亥时。 于是决定到边关找程怀谦看看,这里到集宁,还不到千里之地。 只是,她刚找到程怀谦,就见他正在攻城。 第四零一章 全神贯注 好家伙,她这是来到了一千多里外的中受降城了。 沈笑神识一动,看着头顶城墙一片白烟和火光,很显然,大周那边的炮火十分猛烈。 她就在程怀谦身边,但是全神贯注与守城门兵卒拼杀的程怀谦,显然不会想到她来了。 这家伙是和人提前潜进来,要从里面开城门的,他们配合得当,在守卒们长矛齐出时,一部分人以夺来的长矛对穿。 另外一部分弯身蹿进敌军腿下,云梯刀刷刷的开始砍。 对面守军并非全是长矛,侧翼的守卒正以弯刀抵抗。 外面武纲车上又是一轮齐射,嘭啪之声不绝于耳,沈笑下意识退后。 城门门洞下也被震的乱颤,这里可是夯土城,并非包砖的。 而且,此城和归化城不同,没有瓮城。 可惜,外命的火炮没有命中城门,不然就省事儿了。 程怀谦他们这批人,正顶着长矛弯刀往门洞里冲。 沈笑抬头发现,刚有一发铅弹命中城头的城楼,正往下掉土和瓦。 守城兵卒有的都傻了,冒着炮雨愣住了。 更多的人在躲避,有一个好像是守将的人,举着弯刀杀人逼兵卒退回时,被一铅弹砸个正着。 火炮停止,外面进攻的号角呜鸣吹响时,程怀谦和队友们不顾一切的冲杀。 有个十分健壮的人,抵住穿肩而过的长矛,“兄弟们,冲。” 沈笑在火光中,看到城门卫最后一排正在填装火药,他们的火铳没有大周的好使,填装的慢。 她想也不想操控空间跳跃,敛息闪身到那一排人身后,长剑一挥,十个火器手死了三个,伤了一个。 “谁?”不标准的汉话问出,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人。 沈笑哪可能回答,又是一剑下去。 眼看有一人打出一发,烟气火光闪过,对面程怀谦身边的队友中弹倒下。 沈笑眼孔微张,以为崩出血的是程怀谦,她一提力,剩下的火器手,全被她杀了。 再定睛一看,念哥儿没有事儿! 她不做他想,转身就冲向城门。 正常情况下,高大厚实的城门并非一人之力可以打开,沈笑听着外面的冲杀声,显然大周军已经有人冲过了护城河。 这时的她,几乎全身染血,解决了最后两个守在边上的人。 灵力一运转,双手硬生生的将门上横木举起, 她身后除了一堆尸体,就是背对她的守卒,程怀谦他们被挡着视线,也没看见门边的动静。 沈笑再次用力推开顶门口…… 城外,一队人马躲过城头的箭雨,从人梯组成的桥上冲过护城河。 还正在搬运撞木要撞门时,发现城门开了半尺缝。 百总立刻丢下撞木,举刀大喊:“冲啊,一个西虏人头五十两。” 沈笑用力向里拉门,一眼就看到了冲来的大周兵士,她迅速闪身进空间,跳跃到程怀谦身边。 闪身出来,帮他一起杀敌,“念哥儿,城门开了。” 她本身就穿了一身灰布短打,回到家时还没有换回女装。 这时全身染血的出现在程怀谦身边,其他人只顾杀敌,又是晚上,还真没有多注意。 程怀谦一凛,“弟兄们,城门开了。” “杀……”他的队友们也看到。 正在拼死与程怀谦他们厮杀的守卒们,勉强顶住了人,却没有想到,大周的兵士从城门冲进来了。 守卒们被夹击踩踏时,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程怀谦拽住沈笑贴身避到门洞墙上。 他傻笑着,刚要说:七两你来了时,就见一个骑兵被地下的尸体一拦,从没有马鞍的马上滑落。 他想也不想一跃而上道:“我去杀敌。” “谁抢我的马?” 沈笑看到那个大周兵士一扶头盔,撒腿去追程怀谦,就忍不住想笑。 身边一个男声道:“娘的,老子也去抢一匹马去。” 沈笑悄悄的贴墙不动,直到骑兵过完,她才随着大批步战兵跑。 找了个巷子,她闪身回到空间里,别看她有灵力,与守卒们厮杀时,也是很累的。 外面的事,用不着她了,沈笑净尘术打下去,感觉还是不舒服。 她干脆烧了热水泡个澡。 没有想到,洗着洗着睡着了,直到水凉透了,她才醒来。 收拾好一看,整个城已经被大周军布防了。 心念一动间,她再次找到程怀谦。 这回,他正坐在角落里,大口喝着肉汤。 沈笑一瞅,附近没有人注意到,她敛息出来,“念哥儿。” 程怀谦喝的太快,听到她说话,一下呛着了。 沈笑给他拍背顺气时,有人端着汤过来,“程队长,你看到谁开的城门了吗? 咱们得把人的名字报上,请头功。” 程怀谦顺过了气,回道:“太黑,太乱,没有看清。 既然找不到,就报上那些阵亡弟兄吧。” “唉,行,吃完了咱们几个都碰个头儿,一起定下。”那人伤感的道,他们进来好些人,如今就剩下十来个。 那些阵亡的,有些和敌军缠在一起,人马过去,已经分不清撕了开了。 等那人离开,程怀谦扯着沈笑到更角落里,“七两,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你呢?”沈笑拿出湿布,给他擦脸。 程怀谦笑道:“我没啥事儿。 告诉你,我们收复归化时,我见到我爹和二郎哥了。” 沈笑一顿,“他们没有事吧?来这里了吗?” 程怀谦摇头,“他们是我们进城后,才运到粮的。 现在,正在那边修补城墙。” 沈笑松了一口气,“那,我给你留下药,去看看他们。 我今天,”她一看,现在都快寅时了,“我昨天已经和舅公回到一道街了。” “我身上有药,你别担心我。”程怀谦只是受了点轻伤,金疮药一涂就行。 沈笑哪能让他糊弄,把人带到空间,消毒上药,包扎好后,才离开。 她到达归化城时,只见这座青砖包墙的城池外,有好几处帐蓬。 转了几处,才找见二哥,看到他满脸胡渣的,挤在程大叔身边睡。 看看时间,她打算再等一等。 天刚有点蒙蒙亮,民夫们就都起来了。 沈笑听到二哥中气十足的说话声,终于放心了。 她悄无声息的回到一道街宅子,刚出空间,就听到外面苗阿婆道:“七两没在房间里。” 第四零二章 到家 沈笑一听到苗阿婆的话,也不在屋内停留,而是再次离开,到了西大街买了好几样口味儿的包子回来。 顾道长对她时不时不打正走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 早饭后,两人告别顾旗夫妻,与林家的船一起前往京城方向。 几天以后,他们在县城码头下了船,货交待给林家人,三五天以后会到京城取。 在码头上租了马车,不多久就回到了沈家村。 刚进村口,就有地里干活的人看到了沈笑。 “七两,你回来了。”沈十七家的忙从地头跑到马车前。 沈笑跳下车,“十七婶,你在种红薯呀。” 沈十七家的连连点头,她抓住沈笑道:“快回家吧,你大嫂从上午就请了稳婆,这会还没生下。” 沈笑一听,也顾不得和另外几个村民打招呼,飞一般的往家里跑去。 她刚一跨进大门,就听到“哇哇”婴儿哭声。 “我大嫂生了。”沈笑三步并做两步,直扑大哥的房间门口。 沈远正趴在窗口,问妻子怎样了,一扭头,“七两,你回来了。” “嗯,刚进门大嫂就生了。”沈笑话音才落,就听到身后有人笑道:“七两,你可真个小福星。” “大姐。”沈笑转身,看到大姐沈悦,正端一盆热水要进门。 她连忙给掀开帘子,和大哥低语一句,又跑到厨房,看到二嫂脸上一片黑灰,正在打荷包蛋。 “二嫂。”沈笑坐下帮忙烧火。 “哎呦七两。”谭氏听到她说话,一个分神差点把鸡蛋掉地上。 她连忙擦擦汗,快速磕了鸡蛋道:“七两,生孩子真可怕。” 沈笑心道,难不成二嫂进产房了?“二嫂,你?” 她才张口想问,就见大姐又端了盆进来装热水,“是个小子,白胖白胖的,七斤重呢。 七太奶和稳婆说了,就是因为胖,才生的慢。 不过,母子平安。” “太好了。”沈笑和谭氏异口同声的道。 “七两,你去娘房里把准备好的红鸡蛋拿来煮了。”沈悦端水离开时,交代了一声。 产房收拾好,管氏抱着小宝宝给大儿子看了一眼孩子,又回屋了,她还不知道沈笑已经回来了。 倒是沈大伯和顾道长就领着泽哥儿和昌林回来。 得知周氏又生了个儿子,两个老头笑眯了眼。 “恭喜恭喜呀。”顾道长刚才让车夫把东西,先放在了归藏院。 他们是得了沈远的报信儿,一起从归藏院回来的。 沈大伯拱手笑:“同喜同喜。” 还是昌林发现了在厨房的沈笑,小豆丁泽哥儿,则是过了片刻,才跟着表哥扑到她怀里喊姨。 沈大伯看到沈笑,更高兴了,一个劲儿说:“瘦了瘦了。” 一脸疲惫的管氏,从产房送了稳婆和七太奶出来。 看到送上蛋茶的是七两,才知道她回来了。 …… 家里有了新生儿,大家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好多。 管氏看到沈笑拿出一叠的银票和会票,听她抱了数,不禁惊问:“好几万?” 沈笑郑重点头,“我们带过去的七千两,都没花用多少。 买甘蔗制成白糖,一斤成本才两文。 从南边运来,也项成本一起,也才八十文不到。” 管氏摸摸会票,“七两,这个还是兑成银子吧。” 她让沈笑收起来,在卧房打开一个暗道,举灯道:“跟我来。” 沈笑是知道家里有暗室的,但她不知道机关在大伯他们卧房。 沿着台阶下去,她问道:“伯娘,这是在书房下面吧?” 管氏嗯了一声,打开一个箱子道:“这是两千五百多两。前段朱老板买走了一千斤。 京城朱掌柜,结清了上次的帐,家里最后五百斤他拉走了。 这钱,就等着你们回来后,给分了。” “行。”沈笑答应道:“我明天进京兑银子卸货回来就分。” “洗三后,你再去。”管氏合上箱子,带她出来。 …… 沈远正忙着伺侯媳妇儿子,沈悦白天时就回家了。 饭后,顾道长要回归藏院休息,沈笑说要帮他烧水。 “烧水的事有我呢,你还是先回家吧。”姬婳今天天不亮,就到外村帮程大为去看田里春播的咋样了,一回来,周氏居然生过了。 顾道长指着一屋的箱子道:“这些你给搬回家去。” 沈笑想了想,便用平板车装上推走。 姬婳打算去送,沈笑谢绝了,“两步路的事。” 顾道长可不会让她逞能,打着灯笼将人送回了家才离开。 正房里,管氏看着箱子一个个打开,吃的用的都有。 “七两,大老远的,你怎么还带了几坛酒?” 沈笑和二嫂向外搬东西,她道:“是长生观酿的果子酒,可好喝了。 我还把他们的方子抄来一份。” 她一说完,沈大伯就在边上用力的咳两声。 沈笑抬头,关切道:“大伯,你嗓子不舒服吗?” 旁边二嫂轻轻撞了她一下,不让她问。 这时,管氏轻瞪了一眼沈大伯,“七两啊,果子酿酒的事儿以后还是缓缓再说吧。” 沈大伯扭头看向别处。 沈笑搬出一匹布,正不解时,扒着箱子的昌林道:“姑姑,你埋在桃树下的酒,可酸了。” “啊?坏了呀?”沈笑总算明白了。 昌林重重的点头:“坏了。” 其他人都不说话,片刻,管氏道:“明天再收拾,七两,你和你二嫂洗洗睡吧。 你不是说,明天还有得忙活呢。” 没奈何,沈笑和二嫂离开了,洗完澡后,姑嫂两个睡一起。 沈笑道:“二嫂,咱家的红薯和春玉米都种好没?” “刚巧昨天全种好了。”谭氏和她道:“今年,爹娘全都请的人。 只有西红柿苗,是咱们自己种的。” 沈笑惊讶:“西红柿还卖的很好吗?京城没其他家种。” “有是有,但买稀罕的人也不少,特别是过年那会儿。 还有人看到我祖父那里有,上门去讨要的。”谭氏笑言。 她还道:“你不知道,松哥儿家也挣了不少,给咱们送了不少礼。 村里头的人,也都知道咱家种的这个值钱。 过完年,上门来买种苗的不少。” “从前,我种小黄瓜,白送他们苗,他们也不种,现在出钱的倒争相买了。”沈笑不禁感叹。 第四零三章 进京 请零晨以后刷新 谭氏笑而不语,心里想问问他们在那边生意咋样,转而一想,大哥大嫂还不知道呢,自己先问了不太好。 于是就罢了这个想法,转头一看,小姑子睡着了。这么快? …… 沈家的洗三礼很简单,请来稳婆和亲近的人,摆了几桌。 家里人都知道沈笑带回来许多会票,一过完洗三,就催她去兑了现银回来。 文氏和林九爷见过小宝宝后,次日就和沈笑一起进京了。 路上,文氏道:“这次我们会坐船回泉州。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这么快就离开呀?”怪不得,今天离开家里时,文大姑又小侄子送了好些东西。 “大哥大嫂,还有侄媳妇都得回去,给孩子上族谱。”文氏也想多呆一段时间,但是她也不能任性。 沈笑:“孩子那么小,好几千里路呢。” 文氏笑道:“你不知道,是阿尧可能要调任了。” 然后到店里寻朱掌柜。 “我想和郡主见个面,还请朱掌柜帮忙传个话。” 好家伙,她跑到城外一看,这是来到了一千多里外的中受降城了。 沈笑神识一动,看着头顶城墙一片白烟和火光,很显然,大周那边的炮火十分猛烈。 她又回到 程怀谦身边,但是全神贯注与守城门兵卒拼杀的程怀谦,显然不会想到她来了。 这家伙是和人提前潜进来,要从里面开城门的,他们配合得当,在守卒们长矛齐出时,一部分人以夺来的长矛对穿。 另外一部分弯身蹿进敌军腿下,云梯刀刷刷的开始砍。 看到这些人不断倒在血泊中,后面的队友一个个往前冲杀,沈笑咬了咬牙。 对面守军并非全是长矛,侧翼的守卒正以弯刀抵抗。 外面武纲车上又是一轮齐射,嘭啪之声不绝于耳,沈笑下意识退后。 城门门洞下也被震的乱颤,这里可是夯土城,并非包砖的。 而且,此城和归化城不同,没有瓮城。 可惜,外命的火炮没有命中城门,不然就省事儿了。 程怀谦他们这批人,正顶着长矛弯刀往门洞里冲。 沈笑抬头发现,刚有一发铅弹命中城头的城楼,正往下掉土和瓦。 守城兵卒有的都傻了,冒着炮雨愣住了。 更多的人在躲避,有一个好像是守将的人,举着弯刀杀人逼兵卒退回时,被一铅弹砸个正着。 火炮停止,外面进攻的号角呜鸣吹响时,程怀谦和队友们不顾一切的冲杀。 有个十分健壮的人,抵住穿肩而过的长矛,“兄弟们,冲。” 沈笑在火光中,看到城门卫最后一排正在填装火药,他们的火铳没有大周的好使,填装的慢。 她想也不想操控空间跳跃,敛息闪身到那一排人身后,长剑一挥,十个火器手死了三个,伤了一个。 “谁?”不标准的汉话问出,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人。 沈笑哪可能回答,又是一剑下去。 眼看有一人打出一发,烟气火光闪过,对面程怀谦身边的队友中弹倒下。 沈笑眼孔微张,以为崩出血的是程怀谦,她一提力,剩下的火器手,全被她杀了。 再定睛一看,念哥儿没有事儿! 她不做他想,转身就冲向城门边拿刀乱砍的守卒。 这些人都没有看到她,刚才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自己人莫名其妙被杀了。 正常情况下,高大厚实的城门并非一人之力可以打开,沈笑听着外面的冲杀声,显然大周军已经有人冲过了护城河。 这时的她,几乎全身染血,解决了最后两个守在边上的人。 灵力一运转,双手硬生生的将门上横木举起, 她身后除了一堆尸体,就是背对她的守卒,程怀谦他们被挡着视线,也没看见门边的动静。 沈笑再次用力推开顶门口…… 城外,一队人马躲过城头的箭雨,从人梯组成的桥上冲过护城河。 还正在搬运撞木要撞门时,发现城门开了半尺缝。 百总立刻丢下撞木,举刀大喊:“冲啊,一个西虏人头五十两。” 沈笑用力向里拉门,一眼就看到了冲来的大周兵士,她迅速闪身进空间,跳跃到程怀谦身边。 闪身出来,帮他一起杀敌,“念哥儿,城门开了。” 她本身就穿了一身灰布短打,回到家时还没有换回女装。 这时全身染血的出现在程怀谦身边,其他人只顾杀敌,又是晚上,还真没有多注意。 程怀谦一凛,“弟兄们,城门开了。” “杀……”他的队友们也看到。 正在拼死与程怀谦他们厮杀的守卒们,勉强顶住了人,却没有想到,大周的兵士从城门冲进来了。 守卒们被夹击踩踏时,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程怀谦拽住沈笑贴身避到门洞墙上。 他傻笑着,刚要说:七两你来了时,就见一个骑兵被地下的尸体一拦,从没有马鞍的马上滑落。 他想也不想一跃而上道:“我去杀敌。” “谁抢我的马?” 沈笑看到那个大周兵士一扶头盔,撒腿去追程怀谦,就忍不住想笑。 身边一个男声道:“娘的,老子也去抢一匹马去。” 沈笑悄悄的贴墙不动,直到骑兵过完,她才随着大批步战兵跑。 找了个巷子,她闪身回到空间里,别看她有灵力,与守卒们厮杀时,也是很累的。 外面的事,用不着她了,沈笑净尘术打下去,感觉还是不舒服。 她干脆烧了热水泡个澡。 没有想到,洗着洗着睡着了,直到水凉透了,她才醒来。 收拾好一看,整个城已经被大周军布防了。 心念一动间,她再次找到程怀谦。 这回,他正坐在角落里,大口喝着肉汤。 沈笑一瞅,附近没有人注意到,她敛息出来,“念哥儿。” 程怀谦喝的太快,听到她说话,一下呛着了。 沈笑给他拍背顺气时,有人端着汤过来,“程队长,你看到谁开的城门了吗? 咱们得把人的名字报上,请头功。” 程怀谦顺过了气,回道:“太黑,太乱,没有看清。 既然找不到,就报上那些阵亡弟兄吧。” “唉,行,吃完了咱们几个都碰个头儿,一起定下。”那人伤 程 第四零四章 一跃 直到不久之后,大量征调过来的民夫返家,收复的各城有父母官上任, 程怀谦这一营人才被调往了东胜卫驻守。 此时,已经升任京营第四团营第一部千总的秦世子,找来程怀谦,“程总旗,我们营暂守东胜卫。 目前北疆无力大规模进袭,太孙也要归京了。 殿下得知你虽然升了总旗,但实际还只领了一个小队的兵。 殿下的意思是,趁如今战事暂息,你到时候回京考个武举。” “千总,我能有半年假?”程怀谦惊讶不已。 秦世子乐道:“你想得美。咱们就是在京里,你也只有当月考试时有假。” 看到他一脸失落,秦世子用力一拍他,“殿下借调京营小队,过段时间组成护卫营回京。 我推荐了你去。” “谢千总举荐。”程怀谦立即抱拳。 秦世子却道:“别谢那么早。 今年边镇稳定后,我准备主动留守边镇,你明年的会试怕不能参加了。” 程怀谦心下一凛:“千总,留守边镇一任五年,你真的要留吗?” 他考武举,就是为了升职更稳一些,乡试后成为武举人,随时可以参加来年会试。 反正他年龄不过三十,都可以去参加。 秦世子沉吟许久,他是打算将这个少年人培养成心腹的,他慢慢开口道:“此地距离三受降城最近。 留下来,时不时的与北疆贼子过招,才能攒些军功。” “念哥儿,我在亲卫营已是五品武职,可转任京营后,如今实职差遣不过才升到六品。 回京苦熬,没有十几年时间,别说三品了,四品都升不上。 我再是候府世子,没有军功也无法服众。 好男儿当在沙场建功立业,你说呢?” “千总在哪儿,职下定追随在哪。”程怀谦立即表明立场。 “好!”秦世子给他一张手贴和一张准假贴,“带着这个和你手下的几人,一起去找营内参赞。 等你考中武举,归队后我把你的人补齐。” 程怀谦郑重一礼,接下。 …… 沈笑和大家把帐对齐,各自分成后,又和大伯专门在荒地种牧草的地方,开了一块儿种土豆。 转眼看着,又快到一年夏忙时节,沈家村的人,三三两两找上沈村长,打听壮劳力们什么时候回来。 沈笑他们家没有去,前几天,周氏坐完满月,娘家人今天来接人了。 一家人把周氏和孩子送上车,又派了沈远一起去。 周氏的大哥,看着满车的吃的用的,也是哭笑不得。 妹妹在婆家过的好,他很高兴,但是带着这么多东西,他又觉得脸红。 到门口,他妻子蒋氏笑道:“婶子,别送了,我们出了村口沿大路走,很快就到家了。” 管氏陪着她一起走,“他大嫂,再有几天就收麦子了,你看秀永的叔叔都没有回来呢,他媳妇又挺着个大肚子。 我让大郎去帮你们一块收麦。” “那咋行?你们家二郎也没有在家,妹夫也不在家的话,咋能行。”蒋氏连忙拒绝。 沈笑这边给秀永和他妹妹塞了许多糖果,笑道:“蒋嫂子,我们今年已经定好了麦客,家里还有舅公和表姑,忙的过来的。” 蒋氏和丈夫对视一眼,委实不想再推拒,“婶子……” 管氏拍着她手道:“都不容易。” 一路话别,把他们送到了村口,沈笑拉着昌林给哥嫂挥手。 直到两辆车走的看不见了,他们才放下手。 一转身,看到二嫂盯着北面看,沈笑也好奇的朝那北边斜小路上的人影看去,“二嫂,是二哥,二哥回来了。” 管氏转眼就见沈笑抱起昌林一跃飞走,揉揉眼睛道:“二郎媳妇,二郎在哪呢?” 谭二娘指着斜小路:“娘,我看到了,二郎在我们给挥红腰带。” 其实,她一开始没确定,毕竟半里多地远。 但是七两的眼神一向好,加上她隐约看到那条保平安的红腰带。 管氏往前走了好几步,抓住儿媳道:“咋他一个人呢?还停下了,快去吧,去迎一迎看。” “诶。”谭二娘终于跑了过来。 沈笑这边一迎上人,“二哥,你咋瘦成这样了?” 比她上次悄悄去看,还要瘦。 沈志看到妹妹,一下子歇了气,滑坐到地上。 沈笑放下睁大眼看的侄子,给沈志顺气时,悄悄用一丝灵力帮他疏通筋脉。 “二郎,你咋了?脸这么白?”谭二娘已经跑到了。 沈志喘匀气,开囗就是沙哑到不行的声音,“我们从京里坐船回来,好些个人病倒了,上吐下泻的。 可我们身上的银钱都花光了,人家船家说必须加钱,不然不让走。” “到咱们县码头了,他们就不通融点?”沈笑蹙眉。 沈志摆摆手,“别提了,人家是户部什么官的亲戚,把我们扣在凉水河那边了。 连咱们县界都不进,我是搬出了林县尊的名头,他们才让我回来拿钱的。 七两,赶紧回村里找几辆车,我们还得先进城交接盖印。” “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沈笑把一荷包糖留给二哥,拎起昌林又回村了。 沈村长一听扣人了,忙招呼着男人们套车去接人。 沈大伯带着沈笑,也一起跟着去了。 接到人才发现,五十多号人,一多半都病倒了。 把人家船上搞得进不去个人,怪不得船家要加钱。 沈村长加了双倍船费,请人把船划到县城外的护城河。 沈笑赶车跟着船,问沈志:“二哥,程大叔他们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沈志躺在车板上,“回来了,他们还在京效,等户部盖完戳才能来县城。” “喝点水,一会进城了,你们也得让大夫把把脉。”沈大伯把热水囊先给他身边的沈方。 沈志伸手接了个寂寞,哀怨的看了爹一眼,好在妹妹荷包里还有果脯。 几辆车一到城门码头,立刻去把人都抬上车。 沈笑没有等他们,而是和大伯招呼一声,先跑到回春堂和益善堂,请他们的大夫们准备好接诊。 折腾了好半天,两家药堂后头成排的药锅熬上了药。 好在大伙儿不是染上了时疫,只是长途步行,本来就风餐露宿的,肠胃就还适。 今天中手,又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就出现了这种情况。 第四零五章 一封 这么多民夫回来,一下子好些人出症状,新任知县亲自过问。 万一是染上了时疫,那是不能大意的,沈家村的这几十号人,都得关到城外去治。 也是两家几位大夫细心查验追问,才知道昨天回京路上,赵族长的孙子和一起回来的民夫,换了一种,他们在边镇吃过的吃食放菜锅里了。 这小子也是认得这个,觉得好吃才在做菜汤时放里的。 沈笑看到那样吃食,不由问道:“这是你们在边关常吃的?” “也不常吃到,这东西叫什么地蛋地豆的。面面的,烧了吃也行,就是不像红薯甜。” 沈志揉揉肚子,“那我也吃了,方哥儿和小舟哥也吃了,都没有事儿呀。” 沈笑瞟他一眼,“二哥,人家大夫也给开药了。 只是你平时身体好,比较抗揍。” 沈志扬扬拳头吓唬她,被自家老爹一巴掌拍下去,“你松大哥他们已经到衙门盖了戳,这回徭役算是服完了。 等会儿吃完药,都回家去。” “噢。”沈志被镇压的有气无力,也没心情帮药童扇火了。 沈大伯在一边看的摇头,他和沈笑道:“这不就是咱们种下的土豆吗?” 沈笑颌首:“是土豆。不过从九边关外,也能有商人打外头的国家带来。” “那,二郎你知道他们一亩产多少吗?”沈大伯很关心这个。 沈志哪里知道,“爹,那是我们用口粮,和那边人换的。 连蒙带比划的,我们说话都互相听不懂。” 沈大伯失望的瞪他一眼,然后又道:“也不知道,念哥儿这会儿在哪?” “我知道呀。”沈志拉过凳子,挑眉看了看妹妹。 沈笑又斜他一眼,心说,我也知道,只是不能说。 “几十万人,还偏巧儿让你遇上了?”沈大伯也瞥他一眼。 边上帮忙的几个本家人,也好奇问:“二郎,你们还真遇上了?” “那可不,上个月打到那什么归化城……”沈志这边开始吹牛了。 沈笑转眼看到大伯也在认真的听,就没有说什么,继续扇火。 她想着,念哥儿这会差不多快到紫荆关了吧。 想到他的提议,沈笑再度望向大伯。 …… 没过两天,程怀谦已经在德胜门外扎营了。 先前,太孙带了亲卫和一部分将校进城了。 升到伍长的小妖,不解的问他:“总旗,俘虏好几个北疆的头头,我还以为会有献俘仪式呢。” 程怀谦心里也有疑惑,但是他道:“几个台吉酋长而已。”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皇帝的身体和体力,不允许他参加这样的仪式。 看到太孙献上的丝路春景图,还有河套沃野图,宣德帝满意的不行。 只是,满意之后是心酸,“从去岁到如今,不说国库,只朕的内帑就花去了一百多万两。 大孙子呀,你都不知道,你妹妹上回给我搬来一匣子银票,说是给将士们打仗用。 你祖父我,把琼州熬制白糖冰糖的方子,都贱卖了。” “祖父,都能挣回来的,您看,”太孙指着已经由中受降城,改名朔州府的地方道: “这里紧邻河道,亩产可与京中良田比拟。” 接着又指着河套地,“这里,还有这里,可以设关收税。” 宣德帝轻轻一笑:“设关之前,你得把路先修好,动用人力物力都是要钱的。” “祖父,费不了多少的。”太孙实地考察过的。“北疆大败之前,把好些粮仓烧了。 其下乡民如今也算是我大周百姓,我们提供赈济粮,可以以工代赈,让他们去修路。” “这些都是刚归附之民,各府能控制住局面吗?”宣德帝不是没有考虑过。 太孙笑道:“新任五原府(原东受降城)知府林修尧,已经着手此事,效果还不错。” 宣德帝很感兴趣的,让太孙继续讲…… …… 沈笑趁着晚上,去见了程怀谦,知道他已经在京里安顿了,“程大叔已经到家了,才休息一天,就给你打听买地的事了。” 程怀谦挠挠耳朵,“我那时给他两千两,其实是让他给他自己买的。 唉,你瞧,这回你去一趟仙游,我现在分到银子,加一起都九千多两了。 可我想给爹,他也不要呀。” 沈笑给种下的土豆浇水,“你得空回家,把你家旁边的宅地买给程大叔,给他盖两套院子呗。” “七两,这么说你同意了。”程怀谦一阵高兴。 沈笑把空桶给他:“我同意有什么用,你得说服大伯和伯娘。” “这我来想办法。”程怀谦三两下,又打来一桶水。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甘蔗,问道:“七两,三郎来信了吗?他买到田了没有?” “来过一封。”说到这个,沈笑就感叹道:“你不晓得,近来,有好多人预订了夏收的甘蔗,价格还高了一点点。 就连红糖,也稍稍涨了点儿价。 三哥说,原来看来的地,人家不想卖了。” “咋回事?”程怀谦首先想到的是,不会有人故意针对吧。 …… 远在仙游的沈曜,近来和兰道长跑到好几个地方打听。 送走了请来的客人,沈曜又让伙计送来一壶春茶。 他给兰道长奉好茶,“道长,我怎么听刚才这人的意思,是有人在卖脱色制糖的方法,还有好多人买到了。” 兰道长点了点头,“他说的,是琼州的糖厂,前两年一下低价出售了好多的那家。” 沈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们两个作坊的糖,全都出完了。 而且,叶家也和观里一样,每年只种一季甘蔗。 现下,我们要不要去订货,夏天还开不开工。” “叶家回信怎么说?”兰道长想听听。 沈曜暗自可惜,“叶家老爷,不想冒想。 其实,我们就算订了夏天出产的甘蔗,成本也不过增加几亳。” “可是,我们摸不准到时候有多少货上市,价格又会在多少。”兰道长叹息,才挣了一年不到的银子,好可惜。 “你要知道,这和米一样,平时便宜了,越便宜买的人越少。 但是到了涨价时,能挤破头皮去抢。” 两人无奈的互视一眼,默默的喝下茶。 第四零六章 啥? 且不说沈曜这里四处走访,单说沈笑家里收完麦子一称,又是个大丰收年。 消息灵通的粮商们,早就蜂涌至本县收购粮种了。 不过,他们到底晚了一步,新上任的县令是原来的崔主薄,他早就遵循林修尧的方法,提前高价订下了一批种子。 粮商们暗道可惜,不能以平常的小麦价格来收了。 但是,沈家村各户都很开心,他们比往常麦价高出一倍的价格卖了麦种,正好可以补一补去年打仗多收一倍的粮税。 沈大伯也很高兴,他们粮食打的越多越不怕饿肚子,白面馒头,管够。 不过,这高兴劲儿在过完端午后,被今天到访的程家父子给冲淡了不少。 程怀谦他们护卫太孙进京,临时组建的护卫营被打回原来的编制,回到京营训练骑射。 这些人都是被各营挑出来的尖子,将来多数可能是要补充到各营夜不收队伍的。 所以,直到昨天端午,他们才放三天假。 一大早,程大为就带着儿子,请了谭秀才和顾道长来商量,给沈笑和程怀谦成亲的事。 沈大伯一听,立刻就没有了笑脸:“啥?今年成亲?七两才多大,明年正月才及笄,她都还是个孩子。” 对面程大为欲言又止,把目光看向谭秀才和顾道长。 坐在门口的程怀谦,一下被沈志提溜了起来。 沈远推开他的手,让程怀谦坐下。 而沈笑和大嫂二嫂,带着小侄子坐在里间,心里七上八下的。 手里帮二嫂分的绣线,又乱成了一团。 外面,程大为赔笑道:“亲家,他们成亲后,将来还到你们膝下尽孝。” “将来的事将来说,现在成亲太早了,最早也得是明年。”沈大伯连明年都嫌早,原打算说后年的,碍于情面,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儿。 还是管氏想的多,没有特殊理由,顾道长这个亲舅公,不会上门来当说客的。 她安抚的看了看丈夫,又向对面几人道:“律法有定,男子十六岁,女子十四岁可成亲。 但您几位也知道,到了太祖元圣十年以后,女子多数都是正式及笄以后才嫁的。” 谭秀才看顾道长不发一言,只好继续道:“亲家,是这么回事儿,念哥儿这次回京,还是要再度去边镇的。 他们要驻守边镇的时间,短则五年,长则十年。 你们想想,边军有几个能假回家的?” 管氏和沈大伯对视一眼,两人都吃惊不已,管氏问道:“不是说今年夏收时,北疆人没有敢和我们打吗?” “打了,不过都是些小偷袭,不像去年一下十几万人马冲关。”程怀谦连忙解释,他们千总已经正式被任命为东胜卫守备了。 管氏听了,沉默不语,她知道念哥儿这孩子,心心念念的考武举。 原以为他考中后,会在京城当个小官。 去岁他去投军,进的也是京营,没听说京营的会常年守在边镇的呀。 她不求七两的夫家大富大贵,只愿孩子们一生不愁吃喝,平平安安的。 她看向丈夫,沈大伯怎么不明白妻子,他们现在都有些后悔了。 “七两也跟着一起去?那不行。”管氏先拒绝了,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跑到几千里外的边关,她家七两才过几天好日子呀? 程怀谦一看要糟,想要开口时,被程大为阻止了。 程大为一脸诚意:“亲家,他们两个都还小,咱们先办完亲事,以后再说七两跟着一起去的事情。 而且,成亲后,七两还住在娘家这边,我在荒地泉池附近,给他们起一座房子。” “大为呀,七两还小,我们再等两年,啊?”沈大伯站了起来。 “你们看,这地里一片的活计,我就不陪你们了。”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谭秀才暗暗叹气,念哥儿是个好的,但是他干的这个差事,唉…… 是个心疼孩子的人家,都不想孩子遭罪。 程怀谦一脸失落,跟在长辈后头出来时,转头看了一下东间的窗户。 那里,沈笑在窗口冲他笑了他。 沈志瞄见了,大踏步把窗户关,狠狠瞪了眼程怀谦。 …… 送走了人,沈大伯的腰弯下了,想抽出烟杆子时,才发现自己几年没抽过了。 他对二儿子道:“二郎,你去看看,他们是跟着舅老爷进归藏院了,还是回家了?” “我马上就去。”沈志腹议,得赶紧给三弟捎信让他提前回来。 再不回家,妹妹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 沈远给父母倒了水,“爹,娘,我看程大叔还会再来的。” “我病了,一会儿你去城里,求胡大夫来救我。”沈大伯端起碗,又噔一声放桌上。 “小点儿声。”管氏指指里屋。 沈远站着不敢说话,好在沈志回来的快,“爹,他们走了,舅公一个人在家。” 沈大伯起身,一个箭步就往外走,利索的不得了。 沈笑听动静,就只剩伯娘在外头了,她开门出来,“伯娘。” 管氏抬眼看她,不知怎么就红了眼圈儿,她上前摸着沈笑,这孩子现在比自己都高了。 “七两,伯娘对不起……” 她话没有说话,就听到沈笑道:“伯娘,我可是沈家村最有福气的崽儿,谁不说我从小被养的白白胖胖。” 管氏也不觉得天热了,一把搂住沈笑,就算今年不成亲,明年也是要嫁的。 说好的亲事,两个孩子又从小一起长大,她怎么忍心分开他们。 但是,那是边关呀,不说念哥儿打仗凶险,就说儿子送了两回粮,哪回不瘦个十几斤回来。 “七两啊,你现在还小,咱们和程家再议议。 等及笄后成亲,到时候,大伯和伯娘亲自送你到边关。” 沈笑拍拍她,轻唤一声:“伯娘。” 那边厢,沈大伯正和顾道长说着话,他想请顾道长帮忙回绝了。 可是,顾道长却道:“亲家大哥,我知道你是个稳重的人。 本来,我也不赞成他们今年成亲。 但是,”他犹豫一下,又道:“念哥儿的上官,是永靖候世子,是今上给太孙培养的良将。 他留在边镇卫所,五年之内,都不可能回家。念哥儿在人家手下,更不可能有假。 而七两,五年之后就十九岁了。” 第四零七章 惜福 “这咋还跟太孙扯上关系了?”沈大伯满脸的不解,扭头看看两个儿子。 还是沈志去过边关,听说过一些事,他道:“爹,老将们都上了年龄,这回打仗,听说都是年轻的将校带兵,老将们都在后头押镇。” 沈大伯理解了,“就跟咱们种地的老把式一样,带新手。” “是这个道理。”顾道长笑道,至于内里的原因,老皇帝的身体状况虽然捂的严实,但已经许久没有朱批,都是太子监理国事,这是正在为权利交接做准备。 他轻呼一口气,“再者,念哥儿和他生父一样,都是勇武之人,杀敌卫边的战兵。 他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家,带着妻子去给生身父母磕个头。 就像我们家,从前几辈子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大伯顿时不说话了,心里清楚,顾道长是同意他们先成亲的。 顾道长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等明年,抑或后年也行,我再带着七两去边关,给他们举办个圆房礼,一直跟着他们。 到时候,顾旗夫妻两个,也随我们一起去。” “那我们明后年送嫁不也行。 林县尊不就是在京城成的亲?”沈大伯和妻子想到一块儿了。 顾道长一顿,半晌才道:“边城哪比的上京城繁华。 七两成亲,总要让她爹娘看到吧?” 沈大伯一只手的指头,来回搓了几遍…… …… 沈笑这边,和管氏到后院去摘樱桃,娘俩说了好一阵的话。 管氏听明白了,七两这是愿意先成亲。 她不由道:“七两,念哥儿可是时时要打仗的,他……” 不行,她哪能胡思乱想呢?自己连忙呸呸呸几声。 沈笑从凳子上下来,手里拿着几枝新采下的樱桃,给管氏塞嘴里一颗,“伯娘,您要是舍不得,我就等五年后,再和念哥儿成亲。” 管氏被气笑了,吃完这颗樱桃,不再接受沈笑的贿赂,“那会儿你都二十了,会被别人笑话的。” “哪有,不过才十九岁而已。”沈笑想到久远的从前,她二十九了都还没嫁,大姑每天都催个不停。 那相亲的行程,能从村里排队到城里。 “行了,这事儿有我和你大伯呢,你忙你的去吧。”管氏发愁。 沈笑拎起一篮果子:“我给太爷太奶他们送些。 顺便接昌林回来。” “别,他都正式开蒙了,午食就和大家在族学吃。 男孩子,不能娇惯了。”管氏早上给孩子准备的很丰富,鸡蛋,粘稠的米稠和白面贴饼。 大孙子从来没有挨过饿,但也不能不知道平常人家的辛苦。 “那好吧,我给他带几个杏儿。”沈笑说着,又拎了另一篮熟透的杏儿。 管氏到底没拦,回到前院,见丈夫落寂的坐在凉荫下,她长长叹了口气。 到晚上,夫妻两人都睡不着了,商量来商量去,心里更乱。 一连几天,程大为都找人来说项,把他能请动的,都请来了。 就连在京里教书的陶舅老爷,他也给找来了。 在受训的程怀谦,每天都盼着爹能够成功。 这天,姬婳帮着沈笑在土豆田里拔草,这会儿,家里其他人都在红薯地提藤,这里就她们两个。 “七两,战场上很多年轻人,直到战死都没有成亲。 你,真的想过嫁给念哥儿的后果吗?” “想过的。”沈笑扔下一堆儿草,有几人能有两次生命,而且老天还给了自己一个质朴的未来伴侣,要学会惜福的,“表姑,我答应了念哥儿,就不会毁婚。 我大伯和伯娘,也不会毁诺。 他们,只是舍不得我,养大的闺女成了别人家的媳妇。 将来,还要和念哥儿一起到边关。” 姬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和大英子一样,重情义。” 沈笑回望她道:“婳表姑,我大姑是不是很厉害?” “是,单骑与北疆夜哨搏杀一天两夜,最后成功带回情报……”姬婳想起那个笑起来爽朗的姑娘,娓娓道来。 沈大伯夫妻两个,看到家里除了顾道长,就是姬婳也成了说客。 特别是姬婳说:“表哥,表嫂,你们知道有好多年轻人,战死沙场时,都没有成亲。 七两,是个和大英子一样重诺的孩子。 大英子,她当年,答应了一个百总的求亲,可那人守城时阵亡。 她,穿着一身嫁衣,给他扶棺送的葬。” “大英子,把自己嫁了?”沈大伯震惊。 “也算是吧。”姬婳长叹,“那人救过她两回命,有一次为了把快死的她背回来,被敌军砍掉一只胳膊。 她的抚恤银,给了那人的瞎眼老娘和兄嫂留下的幼子。” 她缓缓的问:“表哥,表嫂,你们不怪她吧?” 沈大伯和管氏同时摇头,明白她问的什么,“那是救命之恩,还不止一次。 些许的抚恤银子,能帮上孤儿寡母的话,我们怎么会怪她。” …… 程怀谦在京营里,收到程大为已经在准备六月六下大聘的信,一蹦三尺高。 他拿着信,去找人批假,他要成亲了,八月就能娶到七两了。 他的同袍们听到这信儿,闹着非要他请客不可。 结果一群偷偷喝酒的人,被巡检逮住了,每人都赏了军棍。 程怀谦乐极生悲了,却不知道,远在仙游的沈曜,一收到信,就准备杀回来,和兄弟们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拱了自家白菜的猪。 这些事,沈笑都蒙在鼓里,她现在忙着呢,嫁衣虽然不用自己绣,只在将来完工时,绣上两线即可。 但是,鞋袜这些长辈的,她总要亲手做的,程大叔是念哥儿的养父,程族长他们对念哥儿也不错的。 “七两,你鞋底纳的又快又好,可是上鞋帮,咋就老把针给扎折了呢?”谭二娘再次无语。 明明,纳底时七两控制的很好呀。 沈笑蹭蹭鼻子,“二嫂,我再慢点了。” 电影里,那些武林高手们,以针为武器时,神乎其神。 没道理她这个有修为的女侠,控制不好一根绣花针。 线穿进去,拿针的力度不能大,针脚要密实。 很好,一针下去了,通过,完美。 第二针先用顶针扎洞,紧跟着细针穿过,很好,又通过了。 第三针,第四针……咯嘣一声,沈笑又忘了先用顶针了。 谭二娘捂眼,周氏忍不住笑了…… 第四零八章 礼成 秋收刚过,还没有到种子的时候。 往年,农人们多在地里收最后一茬红薯。 今天却不同,沈家村所有的村民,都没下地。 他们都聚集在沈大伯家,等着给沈笑送嫁呢。 大门外,程怀谦带着一帮人,骑着高头大马,带了大花轿来接人。 刚一下马,就有沈家众多孩子拦门,红封一封封送着,孩子们就是不让开。 特别是已经开蒙的昌林,背着手扬着脖力,让程怀谦给背够一百首诗,才能进…… 坐在屋里的沈笑,一早起来,就如同牵线木偶一样,梳头化妆描眉涂唇。 像大苗大花她们,陪着她说说说笑时,听到新郎官已经进了大门,这会被在了东西院中间。 大家轰的一下,都趴在西院正堂门口,听沈曜拉着一群年轻人,让程怀谦对对子。 第一个很快就被对了出来,沈志不顾大哥阻拦,再三交代弟弟:出难点的。 两位嫂子,正忙里忙外的帮着招呼亲友。 管氏看着一身嫁衣的沈笑,心里酸的紧,姑娘马上就要嫁人了。 虽然,念哥儿把新房子盖到他那片荒地,但是…… 她忍住叹气,笑道:“一会儿,程家就来迎人了,你嫂子他们跟着你,到了城里的宅子,你二嫂的嫂子,还有那位刘嫂子,都在那儿帮忙,她们会照顾你的。” 沈笑抓着她的手:“伯娘,苗阿婆也陪着我去的。 再说,念哥儿把房子买在大姐家附近,胡同里都是熟人。” 原先说是沈笑在新盖的房子那儿成亲,但是沈大伯和管氏想想不合适。 就算是程大为不是亲父,也不能在沈家村成亲。 最后和沈笑,念哥儿一商量,就在县城买了套宅子,与大闺女沈悦离的近。 沈悦也在一旁道:“娘,你放心吧,我跟街坊四邻都打过招呼的。 再说,吃了宴席,程大叔和程家人都会回后庄村,那院里,顾阿公和苗阿婆陪着他们两个呢。” 管氏想摸摸沈笑的头,可是盘好的发戴好的凤冠,不能乱了。 她又小声交代沈笑,猛得听到外间的喧哗,陶佑佑,四丫,二花她们抵紧们,正在给程怀谦出字谜。 管氏不舍的抓紧沈笑的手,在听到二花进来道:“新郎到了。” “走。”她扶着沈笑出来,沈悦拿着盖头跟上。 沈笑一眼就看到堂上笑的灿烂的程怀谦。 两人对视一眼,即刻移开了眼,一起进来迎亲的兵士们,纷纷开始起哄,“呀,程兄弟也会脸红?” “嗷,哟,稀罕呢。”又有人附和。 一时间房里到都是嗷嗷声和笑声。 齐媒婆乐呵呵的大声道:“新郎新娘情意长,快来拜高堂了。” 只见,正堂供着沈善和陆暖的灵位。 沈笑和程怀谦在众人的促拥下,给灵位磕了头,敬了茶。 两人再度对视,程怀谦扶着沈笑,在大家哄笑声中,走向沈大伯和管氏。 “大伯,伯娘。”他们同时跪到了地上。 沈大伯和管氏要扶,“地上凉。” 沈笑没有动,“大伯和伯娘也是爹娘。” “当得,当得。”一旁观礼的福太爷笑道:“你们坐下,好好受了孩子的礼。” 沈大伯和管氏眼里有泪花,强忍着坐下。 程怀谦和沈笑磕了三个头,早有人机灵的端了茶来。 媒婆随即就道:“新人敬茶,富贵年华。” 沈大伯饮下程怀谦的茶,“好好待七两,你看这屋里屋外,都是她娘家兄弟。” “这得好几十个吧?”跟着迎亲的小妖里外瞅瞅,男丁可不少。 有程家跟来的小子道:“三十多户,都是一个沈。” 小妖几个往一块儿挤挤,乖乖,真不少。 这边厢,程怀谦接下红包,“大伯,我会的。”他又给管氏敬了茶。 管氏抿了一口,看了看他和沈笑,“念哥儿,七两,你们好好的,和和美美的,平安到老。” 程怀谦和沈笑重重的点头,“伯娘,我们会的。” 沈笑的手,在媒婆催促从伯娘手里滑出,她的泪也瞬间落下。 同来观礼的陆山长,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小暖,看到了吧,七两今天出嫁。 顾道长不住的捻须含笑,上个月,七两随他去了趟保定给妹妹上香,妹妹这下该高兴了。 沈笑被盖上了盖头,由大沈远背起,慢慢离开了这房间,这院子…… 鞭炮声中,好多村民惊叹沈笑的嫁妆,他们一边吃着甜滋滋的喜糖,一边说着。 “天爷呀,足足三十六抬呀。” “关键还陪嫁了宅子和地。” “快数数,放了多块砖,多少块土?” “六个宅子,听有三个在京城,是七两的娘留下的。” “那还有三个呢?” “一个在县城。一个在天津,一个就是一号院的西院。 听说,原来是要把七两一直住的西院陪嫁了。 后来七两说不要,沈大伯好不容易才说通,把一号地一间院子陪嫁给她。” “快看快看,足足四百亩地呢。 文大叔家哪有这么多地?” “傻了吧,两百亩是聘礼,一百亩是沈大伯给的,一百亩是顾道长给的。” “这算啥?听说京里的太孙和郡主,都给七两添妆了。 还有侯府的世子和姑娘,知府家的……” 众人边说边追着看,前面送嫁的沈曜,沈志,沈远,护在花轿边,唯恐轿夫颠了轿。 一路吹吹打打,程怀谦总忍不住扭头看花轿,而沈笑则是在偷偷吃小点心。 这是大嫂给准备的,就怕她饿了。 不知何时,又一阵鞭炮和嘈杂的人声,沈笑只觉轿门前轻轻一响,门开了。 沈远三兄弟满意的点头,看着程怀谦伸手扶了妹妹出轿。 跨马鞍,过火盆,一对新人由红绸绑定,跟着媒婆的指引,前来正堂行礼。 宾相高声:“一拜天地,跪。” 沈笑两人随即跪下,听到“叩首”,他们扯着红绸两端磕头,起身。 “二拜高堂,跪,叩首……”两人朝着灵位叩首。 “再叩首。”随着宾相这一声,沈笑在程怀谦的引导下,换了一个方位,给程大为跪下。 程大为激动的,都忘了动作,还是程族长在一边提示,他才抬手让他们起来。 宾相又高喊:“夫妻交拜,跪。” 沈笑和程怀谦同时在“叩首”声下互拜。 “礼成。”宾相音调不由再度调高。 第四零九章 好 程怀谦被人不停的敬酒,特别是没有跟他去迎亲的,京营里的同袍们。 别说他可以用灵力挥散部分酒气了,就是不能,也有沈家三兄弟,和管舅舅家的表哥们挡酒。 当然,程怀谦在天黑透了时,假装酒醉遁了。 好多人都知道,他们两人只是先成亲,新娘子年龄小,又有好几十号兄弟在,没人起哄去闹洞房。 新房里,沈笑盘腿坐着吃床上的枣儿。 原先陪着她的妇人,此时都已经告辞离去了。 苗阿婆煮了面端进来时,就见程怀谦倚在床头说:“今天的酒,都是甜的。” 沈笑乐道:“那是我给你换成的果酒。” “新煮的酸汤面条,你们先吃点了,我去提些热水进来。”苗阿婆放下面。 程怀谦连忙起来,“阿婆,我刚刚已经洗过脸了,您忙一天了,快歇歇吧。” “阿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沈笑也不让老人家侍侯。 苗阿婆想了想,到底没有拂了他们的意。 她离开后,沈笑和程怀谦一起进空间里,分食了面条后,两人先后泡了澡。 程怀谦帮沈笑擦干头发,“七两,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给我爹娘磕头吧。” “嗯。”沈笑郑重的点头。 次日,城门一开,他们两个就打马离开了。 留宿的小妖等人,醒来后没有见到新郎和新娘,只有苗阿婆两个在。 他们可没有婚假,全都匆忙吃了点早饭,就离开了。 有人问小妖,“你们总旗是个孤儿呀。” 小妖原来也不知道,但他不是多嘴的人,“总旗以后就有家了。” “两个都没有了爹娘,正好相互做伴。”有人不禁感慨。 …… 沈笑和程怀谦两个,当然不可能真的骑马去皇陵。 他们半路就利用空间到达了那里,墓碑前,两人敛总磕头。 敬完酒后,许久都没有离开。 程怀谦先开口道:“七两,我们呆会儿,买些礼物,去山下看看若风姑姑吧?” 沈笑心念一动,就知道他的意思,点头道:“再买些小孩子的吃食,玩具。” “嗯。”程怀谦握住她的手。 他们下山时,已经快到午时了,若风被人从宅子里喊了出来。 看到他们很高兴,只是有些奇怪,两人怎么站的地方,离湛公子家很近。 “姑姑,我成亲了,带着七两一起来看看你。”程怀谦相信,他在附近站了许久,他那位叔父应该已经知道了。 沈笑这边递上一个包袱:“姑姑,给你做的鞋子和衣服,我手笨,您别见笑。” “好,好。”若风很替他们高兴,收下时,一把将腕上的镯子给了沈笑戴上。 沈笑大方的接了,程怀谦又递上一个背篓,几人就在空地上闲话。 离这不远的一处门后,一个梳着朝天椒的小男孩儿,在父亲怀里扒着门。 程湛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小孩儿就从门后跑出来。 程怀谦被人不停的敬酒,特别是没有跟他去迎亲的,京营里的同袍们。 别说他可以用灵力挥散部分酒气了,就是不能,也有沈家三兄弟,和管舅舅家的表哥们挡酒。 当然,程怀谦在天黑透了时,假装酒醉遁了。 好多人都知道,他们两人只是先成亲,新娘子年龄小,又有好几十号兄弟在,没人起哄去闹洞房。 新房里,沈笑盘腿坐着吃床上的枣儿。 原先陪着她的妇人,此时都已经告辞离去了。 苗阿婆煮了面端进来时,就见程怀谦倚在床头说:“今天的酒,都是甜的。” 沈笑乐道:“那是我给你换成的果酒。” “新煮的酸汤面条,你们先吃点了,我去提些热水进来。”苗阿婆放下面。 程怀谦连忙起来,“阿婆,我刚刚已经洗过脸了,您忙一天了,快歇歇吧。” “阿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沈笑也不让老人家侍侯。 苗阿婆想了想,到底没有拂了他们的意。 她离开后,沈笑和程怀谦一起进空间里,分食了面条后,两人先后泡了澡。 程怀谦帮沈笑擦干头发,“七两,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给我爹娘磕头吧。” “嗯。”沈笑郑重的点头。 次日,城门一开,他们两个就打马离开了。 留宿的小妖等人,醒来后没有见到新郎和新娘,只有苗阿婆两个在。 他们可没有婚假,全都匆忙吃了点早饭,就离开了。 有人问小妖,“你们总旗是个孤儿呀。” 小妖原来也不知道,但他不是多嘴的人,“总旗以后就有家了。” “两个都没有了爹娘,正好相互做伴。”有人不禁感慨。 程怀谦被人不停的敬酒,特别是没有跟他去迎亲的,京营里的同袍们。 别说他可以用灵力挥散部分酒气了,就是不能,也有沈家三兄弟,和管舅舅家的表哥们挡酒。 当然,程怀谦在天黑透了时,假装酒醉遁了。 好多人都知道,他们两人只是先成亲,新娘子年龄小,又有好几十号兄弟在,没人起哄去闹洞房。 新房里,沈笑盘腿坐着吃床上的枣儿。 原先陪着她的妇人,此时都已经告辞离去了。 苗阿婆煮了面端进来时,就见程怀谦倚在床头说:“今天的酒,都是甜的。” 沈笑乐道:“那是我给你换成的果酒。” “新煮的酸汤面条,你们先吃点了,我去提些热水进来。”苗阿婆放下面。 程怀谦连忙起来,“阿婆,我刚刚已经洗过脸了,您忙一天了,快歇歇吧。” “阿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沈笑也不让老人家侍侯。 苗阿婆想了想,到底没有拂了他们的意。 她离开后,沈笑和程怀谦一起进空间里,分食了面条后,两人先后泡了澡。 程怀谦帮沈笑擦干头发,“七两,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给我爹娘磕头吧。” “嗯。”沈笑郑重的点头。 次日,城门一开,他们两个就打马离开了。 留宿的小妖等人,醒来后没有见到新郎和新娘,只有苗阿婆两个在。 他们可没有婚假,全都匆忙吃了点早饭,就离开了。 有人问小妖,“你们总旗是个孤儿呀。” 小妖原来也不知道,但他不是多嘴的人,“总旗以后就有家了。” “两个都没有了爹娘,正好相互做伴。”有人不禁感慨。 第四一零章 西院 程怀谦他们七八个人,正在起起伏伏草原上夺命狂奔,不是骑马,是靠着双脚。 他们身后十几骑眼看就追上来了。 那些人嘴里吹着哨子,好像故意不追到,正如狩猎野物般,用箭雨驱赶他们。 程怀谦扯起一个中箭的同伴,一点儿也不敢停。 那人没有伤到要害,咬牙借力跑着。 沈笑这时不敢耽搁,匆匆换了上一件外袍,围上脸就带空间里养的那群马,打一个隐暗处冲出。 她策马从一侧迎向程怀谦他们,大声喊道:“上马。” 程怀谦抓住一匹马,带同伴上来。 另外分散的几人,也在向马匹靠拢。 追击的北疆兵们,叽哇大叫,不再玩了,他们马速惊人,眼看就冲到了跟前。 沈笑从马背上飞跃而起,挥剑伏冲而下,第一个追兵一下被砍下了脑袋。 这一剑,沈笑是加持了灵力的,就连这匹马之后的另一个追兵,也被剑气所伤跌下马来。 嗖嗖的箭雨声袭来,沈笑的灵力护罩开早已启动,无惧的冲向另几个追兵。 这时,她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不用看就知道是念哥儿返身回来了。 不仅是程怀谦,他另外几个同伴,上马后摸到了上面的刀。 全都跟着程怀谦一起掩面杀来。 叮叮,嗖,啊…… 北疆人弓马娴熟,但是大周夜不收们,大多都有些奇门异术,论单兵近袭,还是夜不收占优势。 这些人,先前若不是被几重包围,也不可能没有武器和马。 现在有人来救又有武器,他们个个都不会抛下兄弟。 几个回和下来,十几个追兵杀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已经转进如风,跑了。 程怀谦只看了沈笑一眼,与同伴们又抢了敌人落下的马,取了他们项上人头后,大家默契的催马离开。 一夜狂飙两百多里,马都累死了多半,他们才停了下来。 天快亮了,沈笑拱手以低沉的变音道,“诸位,就送你们到此吧,在下还要归去复命。” “小兄弟,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厚报,还请留下大名。”猎鹰带队友们回礼抱拳。 程怀谦早就看出是七两来了,他不动声色的摇头。 沈笑瞄见后,笑道:“在下顾三爷家商队的。” 她解下昨晚偷渡出来的搭裢扔过去:“里面有些吃食和药,告辞。” 话落,掉转马头就跑没影儿了。 接住褡裢的猎鹰问道:“你们听说过哪个商队里有顾三爷吗?” 程怀谦跟着大家一起摇头,鹰三却说:“头儿,他先前给我们的马,都是各地卫所的马匹,不能算是战马。 只是不知道出自北直隶和山东哪一卫。” “没有错,这刀上原来都是有标记的,可是已经抹去了。”鹰四伸出刀。 程怀谦心道:眼力都怪好的,幸亏他和七两早早就将马和配具的标记都抹除了。 他转头看了看自己队,连自己在内五人,队长他们现在也不知和几只鹰突围成功没。 前些天,他们与五原府的夜不收一起行动,谁知回来却中了敌人的埋伏。 不仅失了马匹武器,连队友都死了好几个。 自己再有灵力,一朝用完和没有体力一样,无法迅速补上。 “鹰队长,我们先包扎一下,休整好去找找其他人吧。”程怀谦拱手。 猎鹰点头:“我们得有人先把敌情报上,这青黄不接,马瘦无膘之时,漠南部频频调兵,不是好兆头。 伤重的先回营,其他人先吃饱了,我们再夺些马去。” 他没有说的是,刚过完元宵,边镇各卫所的守卫就加强了。 这有些不对劲儿,很像他年少时太祖大行那次,猎鹰不敢想下去。 “是。” 众人分了食物和水,鹰三私下和程怀谦道:“程兄弟,我怎么觉得那人,看你的次数比我们多。” 程怀谦心下一凛,“是吗?可能是觉得我年少?” “嘿,你小子。”鹰三抬手想击打他,却突然手臂疼痛加具。 昨夜,他被射中了肩膀,这下一放松,草草缠上的布又染了一重血。 “我帮你上药。”程怀谦帮他清洗伤口,心里想着:七两找自己什么事? …… “七两,你伯娘送来了鸡蛋饼,快起来吃饭了。”沈笑刚回来洗完澡,就听到门外姬婳的敲门声。 沈笑连忙用灵力烘干了头发,“表姑,马上就来。” 自从沈笑搬回沈家村,就和顾道长住在新盖的听泉居。 姬婳表姑在顾阿公他们去天津后,也搬来和她做伴。 因为这个院子是念哥儿盖在荒地泉池附近,也是聘礼之一。 放到她的陪嫁里了,在县城的贵重嫁妆也都搬到了这。 住这谁也说不出什么,毕竟她已经成亲了。 念哥儿下聘后,田地宅子银两都比城里有些人娶亲高。 村里时不时有人说,七两将来陪嫁太少了不好看。 还说她娘陆氏不还两亩上田之类的。 沈大伯要将所有的地分给自己一半,二号地也给自己,哥嫂们更是没有人有异议。 但是沈笑哪里肯要,闻讯而来的福太爷说大伯糊涂。 这辈儿人都知道早前十亩上田,和八亩下田的地有沈笑爹一半,分给七两是对的。 但是现在日子好过了,何必把祖田分开,不如花些银子,给孩子另买十亩上田,配上念哥儿隔壁九十亩开好的荒地,皆大欢喜。 他带着大伯,买了邻村的十亩上田。 当然,沈笑娘留下的东洼二亩地,还是沈笑的。 至于二号地,她也没有要,说是银子是自己出的不假,但她要送给伯娘当私房用。 管氏这么多年来,早就没有了私房,家里挣的再多,她也是替孩子看着。 自打家里富余了,也是七两总给她买金银玉饰,说是将来看哪个小辈儿顺眼,就赏给哪个。 她只要哪天做的饭丰盛了,准保给七两送来。 沈笑吃完饭,就来家里找三哥。 “七两,吃饭了没有?”对面抱着孩子出门的大苗,和她走了顶头。 沈笑上前逗逗孩子:“嫂子,我吃过了。” 去年战事结束,夏税没有加收,沈松几家在划好的宅地上,起了新房子。 沈大伯当初买大成的院子,也掀了盖成新房,如今家里叫这院西院。 第四一一章 嘟 这新盖的西院,现下厢住着三哥沈曜。 沈笑原来住的西院,改叫正院,管氏和沈大伯住了进来。二哥沈志夫妻还住在西厢。 而大哥一家没有搬进东院的正房住,说是给爹娘换着住。 正是因为这三套院子连着,沈笑当初才不要陪嫁这里。 就连大伯要给的,一号院的归藏白藏几个院子里,沈笑也只选了一个归藏,在她看来,自己的孩子将来多半和自己住, 百年后,这院子她还是要给大哥的后代的,除非她一个孩子姓沈。 沈笑在大苗不赞同的眼神下,连忙又道:“大苗姐,你们娘俩去哪?” 大苗圆满了,笑道:“我回公婆那院儿一趟。 我婆婆昨天搬出来的酸萝卜,让我送给娘家一些。” 她娘家房子也是去年盖好的,已经从沈笑家二号地搬走了。 她看看左右没人,把沈笑拉进自己家道:“七两,还记的当初打伤你大姐公爹那家人吗?” “咋了?他们又去找我大姐麻烦了?”沈笑这几天,正忙着暖棚里分苗的事。 大苗小声道:“那家媳妇不是个好的,不知在哪听说你成亲时陪嫁多,上你大姐家冷嘲热讽的。 被郭婶子和悦娘姐给打了出去。 这不,听说她男人把她拉你大姐,又揍了一顿。” “她可真闲。”沈笑简直是无语。 自己的陪嫁,兄姐们一清二楚,当时置办时,兄嫂们主动找伯娘,给大姐在县城买了个有门面的宅子。 又买了十亩上等田添到嫁妆里。 大姐当时说她出嫁时,爹娘尽力给了,还有个能一直挣钱的秘方,她不要这些。 伯娘也不让给,可哥哥嫂子们有情义,直接买了找大舅过到大姐名下。 这些事,外人不知晓,沈家几位亲长辈,还有大姐的公婆可是清清楚楚的。 大苗叹道:“人心不古,你松大哥当时和我刚好去买豆干。 他差点没上去扇她,真是见不得别人好。” “别搭理她,多少年都不见一面的人。”沈笑才不在意那些人。 两人说笑着开了门,各自往自个儿娘家去。 沈笑刚进来喊了伯娘,就见二嫂挺着肚子出来了。 “七两,爹娘没有在家,和大哥他们都去族学看福太爷太奶了。”谭二娘还推着昌林的弟弟。 这孩子下个月就满周岁了,走路还不稳当,吐字不清,看见沈笑就喊:“嘟。” 沈笑上前抱起他,“咋回事儿?大嫂也去了。” 谭二娘也很担忧,“嗯,说是福太爷在族学摔了一跤,福太奶没拉住,也被带翻了。” “我去看看。”沈笑转身要走。 “把孩子留下,他太小了,那边人多。”谭二娘连忙阻止。 “噢。”沈笑亲了一口小侄子,把他放进推车离开。 她走的很快,追上了才走不大会儿的大苗,说了此事。 “七两,我还不知道呢,不行,我把孩子送婆婆那儿,也得去一趟。”大苗脚步加快。 她当然没有沈笑走的快,沈笑到时,院里已经来了好些人。 就听三伯娘还在那说:“先哥儿怎么看的人,在眼跟前儿让爷奶摔着了。” 沈大路正把他娘往外边推,他现在多少明白了,为啥自己媳妇总在娘跟前受气,娘这张嘴懂不懂啥都说。 “哎呀娘,别乱说,当时先哥正在上课。” “你推我干啥,我当孙媳妇哪能这会儿离开。”姚氏就是不动。 “三嫂,福爷爷说外头太吵。”村长媳妇苗氏一脸黑的从屋里出来。 沈笑就见三伯娘顿时住了嘴,她自己走到门口轻声问咋样了? “你二哥和方哥儿去城里请大夫了。”村长媳妇没让沈笑进来,实在是公房的里间不大。 沈笑暗自可惜,舅公去了京城不在家。 姬婳安抚好孩子们,从课室出,把沈笑拉到一边,“七两,福爷爷摔的不清,又被福奶奶压了一下。” 沈笑心里咯噔一下,老年人的骨头都脆。 外面,沈志几人把车上的大夫抬了下来,是回春堂治跌打最好的大夫。 这位大夫很快诊出,福太奶奶只是扭伤,福太爷得正骨。 于是,大伙儿用木板把两位老人抬回家。 大夫正好骨上药,用柳木板固定好之后,出来没有开方子,他道:“你们这位老太爷,上了年纪,还有其他的毛病。 最好是能找胡大夫来看一看,我们一起参照着开方。” 沈方啊了一声,“胡大夫正月就进京了,现在都没有回县城呢。” “我先开两天的药,你们再找个擅调理内腑的大方科大夫来看看。”大夫一想也是,他唤来药童拿笔开方。 沈笑进了内室,伯娘,苗伯娘看护着两人。 其实,沈笑应该给村长叫八伯,但是她也不知道啥时候起,跟着哥哥们喊起了叔。 应该是小时候说话不清楚时,喊成了村长叔。 沈村长听习惯了倒是不介意这个。 炕上的两位老人,这会儿都没有醒,想来是被大夫扎了针。 福太爷一脸痛苦的样子,让沈笑想起刚才正骨时,老人家的闷哼。 她小心的上前,手握住老人家的手腕,将灵力慢慢试着疏通他的身体。 管氏这时轻声道:“七两,最近我和你苗伯娘,姚伯娘要来照顾两位老人。 家里你二嫂肚子大了不方便,你和你表姑就来家帮着做饭行不?” 沈笑知道伯娘是怕她和表姑两个吃的不好,她点了点头,“伯娘,你们也都上年岁了,不如我们兄妹们轮班吧。” “七两说的对。”三伯娘姚氏,跟着三伯进来。 她道:“年轻人就得帮父母尽尽孝。” 苗氏甩她一个白眼。 沈三伯瞪了她一眼,“我们兄弟三个排好了,今天我们两人值守。” 福太爷是沈笑太爷爷,和沈大勇沈大路太爷爷的堂兄弟。 沈笑感觉太爷的脸舒展几分,确定自己的木灵气有效,就决定每天来帮忙疏导一下。 在三伯娘听完两位伯娘的交代后,沈笑跟着管氏出来。 没有想到,院里大哥和大力大勇哥他们已经说服了村长。 由他们小一辈儿的八个兄弟来值守,当然,女眷也要来帮忙。 像谭二娘怀孕,就由管氏代替,沈曜没有成亲,就由沈笑来搭班。 不过,沈笑不让伯娘劳累,她也顶二嫂的班。 只是,她想到胡大夫,该不会进宫在太医院吧? 第四一二章 吐纳调息 沈笑猜的没有错,胡大夫过完年之后,的确是被召进了宫。 不过他却不是病入膏荒的先帝看病,而是给劳累过渡的太子调理身体。 先前,太子中毒伤了根基,从前年起又陆续接过先帝的政务,是责任也是压力。 更何况先帝大行,太子灵前继位后又要守灵,又不能因辍朝而耽误政事,更是需要保证身体的康健。 只是,沈笑不知道的是,她的舅公顾道长,和青云观的听云子观主也在宫中。 “陛下今日脉像较前日平和一些。”听云子把新帝的脉,沉吟片刻道:“顾道友所习之心法,乃是齐太宗所留,中正平和。 陛下最好是能坚持练下去。” 新帝刚即位,未曾正式登基,正在拟定中的年号要到明年才会用,他微微颌首后,静待胡大夫和李院使的请脉。 几位老太医肯定了听云子的诊断,又将药方君臣佐使调整一番,直到新帝喝了药,才告退离开。 至始至终,顾道长都立于一侧,放空所有心思。 刚过完正月不久,先帝的虞统领就暗至沈家请他。 当时他以为是先帝找自己有什么吩咐,没有想到居然是教授太子自己修习的心法。 先帝和当今,竟然不担心不介意自己出自顾氏。 回到住处,听云子与他煮茶对弈,“早知顾道友的心法有用的话,就不用我观中的吐纳之法了。凭白浪费了这么久时间。” 顾道长举棋未定,淡然的开口道:“道友何须自责,你们观中的吐纳调息之法,亦是被女帝完善过,是最基础的心法。 而我练的,你也知道,这心法挑人,至今我们长生观内不过五人能够练习。” 他当然不会说,念哥儿和七两也学了这个心法,而且已经大成。 也亏了自己是私下里教两人,外人不知此事。 心里还在暗暗琢磨,待国丧过去,让七两速速去边关,等到去请师兄的人回来,自己也离京。 顾道长一子落下,听云子笑着再放一枚白棋。 …… 连续三天守灵后,新帝又打坐了半个时辰,随着他经脉内的气息流动,身体上的疲惫减轻了不少。 看着收功后的父亲,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不论是太孙,还是程宁,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小皇子爬上暖炕,用手点点父亲的有点红晕的脸,“爹,红了。” 新帝按住他的手,“想学吗?” 小皇子立刻退开,头摇的拔浪鼓一样。 新帝摸摸他的头,问太孙道:“登州府和五原府去年送来的土豆,都选好种了吗?” 太子回道:“已经选好,陆知府和林知府都有提到种子的培育,工部专门组成了育种的人员。” “好,盯紧些。下个月就可以下种了,去年登州头回种,山地亩产八百斤,中等熟地千逾斤,已经可以与白薯比拟了。 五原府和朔州府以前没有成为府治,去年下乡收下的种子有好有坏,亩产三五,八九百都有。”新帝想到了什么,叹息道: “你们祖父,就希望它能一直亩产更多更稳。” 程宁适时开口道:“爹,我朋友家里也种了,她种子少,上半年种了半亩的,约有六七百斤不到。 下半年的产量高了,每亩一千三百斤靠上。” “噢,你哪个朋友?从哪得来的种子?”新帝很感兴趣。 “就是当初种白薯,小麦都高产的沈家呀。”去年时,程宁到沈笑家暖棚移植西红柿苗时,才知道她也试种了土豆。 “她的种子,就是纯和给陆知府的那一批。” “常宁还少说了一个玉米,这个去年好多人种,也是沈家从两广找的种子。”太孙补充道: “祖父还给他们家赐了块匾。” 新帝不禁沉思,他想起来了,顾道长与这沈家有亲,沈家那个孩子又是陆山长的侄外孙女,“这沈家,果然不愧耕读之家,民以食为天,有了粮食才有人力。” 他想到了一个人,“这沈家小姑娘是常宁的朋友。 我记得她外祖陆继训曾任工部侍郎,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现在正值用人之际……” “爹,娘亲手炖的燕窝,您喝两口。”程宁将炉上的燕窝盛出来一碗,不让她爹继续说。 “姐,我来端给爹。”小皇子是侧妃所生,今年七八岁年纪。 “当心烫。”太孙在旁边护着。 看着仅有的三个孩子和睦,新帝很欣慰,他比平日多喝了两勺汤。 让他们都离开时,新帝喊来贴身大太监,“这陆承训几年前似乎因病乞骸骨,究竟是何原因,大伴可知?” 郑公公躬身回道:“陛下,据臣所知,郡主的朋友与陆山长有来往。 但是陆三老爷那里,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有个外孙女。” “竟有如此奇事?”新帝每天忙的要命,还真未注意过。 “陛下容禀……”郑公公一件件的与他细说。 新帝听完,即道:“明年恩科,朕希望多选些德才兼备之士。” 妥了,正在京城陆宅,找大哥谋求起复的陆承训不知道,他再也没有起复的机会了。 …… 正在家里给伯娘揉肩的沈笑,报怨道:“伯娘,都说了我们替你,你还一趟趟往福太奶那儿去,看这一天累的。” 昨天是三伯家的大力哥值守,今天换成了大哥大嫂。 管氏动动肩头,笑道:“我不过今天去和你大嫂做几顿饭。 你不知道,上了年龄的人,和你们年轻人口味儿不一样。” 沈大伯拍着大小孙子,笑道:“七两啊,从前时,你福太爷太奶没有少帮衬咱们家。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尽心。” “太奶喜欢吃鱼,等二哥值守时,我偷偷钓条鱼去。”沈笑听大伯讲过好几次,爷奶过世时,是福太爷老两口,把自己的寿材给让了出来,这是大恩情。 她不由道:“伯娘,大伯,要不我们给老人家准备好喜棺,给他们冲一冲?” 管氏和沈大伯正经的考虑起来了,片刻后,管氏道:“这事儿,我明儿个找七奶奶问问。” “是得问问。”沈大伯不住的点头。 一个不注意,小孙子昌乐尿床了…… 第四一三章 西瓜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