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刀令》 第1章乞巧节 盛秦三十六年七月初七,兰夜,又名乞巧节。 是夜,西市街从街头到街尾,处处笙歌,每五步便张灯结彩。 繁星映衬着街市的灯火,天地辉映,衬得河水波光粼粼,甚是耀眼。 金溪河畔的风拂过岸上系在杨柳上的红飘带,一吹便是千万里,扬起无数的少男少女的遐想。 凭栏高望处,有霓虹如龙贯而放,是笙箫歌舞盈满天际。 随处可见的五色线或在翠绿欲滴的枝叶上自然垂挂,或在少女的纤纤玉指间被捻起再随着绣针轻穿而出。 有待字闺中的少女以扇遮面提裙匆匆与年少公子擦肩而过,赢得对方忍不住回头驻足凝目,如凝脂的双颊瞬间绯红成了晚霞。 亦有大胆一些的贵胄公子,见了心仪的姑娘故意吹上一两声流氓的口哨,引得姑娘杏眼一瞪,继而咧嘴一笑,手中的折扇“哗——”的一声展开。 自认为甚是风流。 在这灯红酒绿一路鱼龙舞的西市街上,有一个身影显得和这暧昧又华贵的气氛显得格外不协调。 远远的,只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灰头土脸的,浑身上下找不出一样值钱点的东西,倒是一双眸子显得十分古怪精灵,令人忍不住想到天边的那一轮弯月。 引人注目的是,她小小的肩膀上竟扛着一把大刀。 大刀足足两米有余,被她扛在肩上略显沉重,亦让人觉得一个瘦小女子扛着这么大的一把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刀虽大,却似乎精致的很。 远远瞧着便能隐约看到半米长的刀柄之上有四爪黑蟒欲腾飞而去的图案,刀刃光亮得将四周的亮光忽明忽暗地折射出去。刀背之上有三个钻孔,分别挂上了三个大小不一的金环,随着她走起路来撞击着刀背当当当作响,倒是令人多了几分畏惧之意。 小乞丐也不管不顾路人惊奇的目光,反正她也不可能丢弃下这把大刀,毕竟值不少银子呢。 她便这般扛着大刀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双水灵的眼睛滴溜溜地扫来扫去,唇旁渐渐露出了一抹坏笑之意。 她的目光锁在了一个正欲揩身边姑娘油的公子哥身上。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鼓鼓的荷包上。 那名公子哥的手在身旁装作看风景的姑娘臀上握住,然后一捏。 意料之中的,那姑娘一声低呼娇哼,羞涩地低头涨红了脸。 却到底也没有个想要离开的意思。 ——看来,这姑娘倒是情愿的? 小乞丐眯起了月牙一般的双眼,眼里多了几分促狭。 啧啧。 那公子哥见一招得逞,且姑娘并没有要责备的意思,更加得意忘形地将手在女子的臀上再一拍。 “啪。” 一阵荡开的涟漪。 十足的弹性。 小乞丐幽幽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再瞧了瞧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不觉自行惭秽。 姑娘非但没有撤身离开,反而一个身子不稳似要往公子哥的怀里倒去。 正于此时,小乞丐几步上前,一手挡住了姑娘摇摇欲坠的身子,一脚将那个色胆包天的公子哥哎呦一声踢到了一旁。 姑娘见没倒成,半路杀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惊诧万分,眼眸一沉,又羞又恼。 而那公子哥则被一脚踹到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草后愤怒地指着小乞丐便骂道:“你哪里来的脏东西?敢对爷爷撒野,坏爷爷的好事?” “见过淮南小世子。” 小乞丐却不慌不忙,一指将那女子轻轻一推,那女子便轻哼一声倒在了地上,满脸楚楚可怜。 小乞丐将大刀哐当一声插入土中三分有余,刀嗡鸣不止。 她徐徐躬身一礼,敬了那公子哥一礼。 公子哥疑惑地扫了他一眼,不明就里地刚想说什么,却瞥到了一旁姑娘更加惊诧的秋波连连,不禁把到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既然知道小爷我的身份,怎敢方才下次重手?你是谁?想干什么?” 小乞丐眼中笑意已生,唇旁全是不屑之意,嘴里却恭恭敬敬正儿八经地说道:“小的乃是丐帮副帮主,此次小世子赴京而来,小的得了指令一路护送小世子。方才见有人朝着姑娘和世子使出暗器,这才出手。冒犯了二位了。” 说罢,小乞丐手一摊,一枚精致的六角形暗器赫然在手。 姑娘一见这暗器,眼睛都绿了,再看向“小世子”的神情已经百转千回温情似水万分缠绵。 这“小世子”虽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淮南小世子,但是看着心仪的姑娘这眼神立刻下定决心要把这怂装到底。 他轻咳两声,亦万分“温柔”地看了姑娘一眼,然后才唬着脸说:“既然知道是打扰了本世子,还不快退下?” 小乞丐为难地挠了挠头,又揉了揉干瘪的肚子,肚子很适时地唱起了空城计。 她似十分不好意思一般朝着“小世子”一笑,然后局促地说道:“世子殿下,不瞒您说,我一路从淮南跟着您走到现在还未曾吃过一顿饱饭……” 那“小世子”见此状犹豫了一下,但是在美人儿满脸桃心的眼神中还是忍痛从荷包中掏出了几两银子扔给了小乞丐,故作大气地说道:“拿去,算爷赏你的。” 小乞丐欢天喜地地接过了银两,却下一秒又为难地看了“小世子”一眼,咕囔着说道:“世子有所不知,王爷说要给我们点工钱来着的……可能贵人多忘事……” 小乞丐欲言又止,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一旁的美人儿,然后咧嘴朝着“小世子”一笑! “小世子”当下便明白了小乞丐的意思。 他本想当场拆穿小乞丐的伎俩,却忍了忍看了看一旁自愿上钩的美人儿,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然后相当爽快地解下了鼓鼓的荷包,“哗——”的一声傲慢十足地扔给了小乞丐。 “拿去。算是给你们的工钱。” “好咧!谢谢小世子!世子殿下果真慷慨大方,令小的折服!” 小乞丐得了银两,飞快地拔起大刀往肩上一扛,朝着人群最热闹的地方去了。 身后,那美人儿娇滴滴地贴上了公子哥的胸膛,媚色说道:“早就觉得公子气度不凡,没想到竟然是……” “咳咳,本世子这次出来行踪不宜暴露,美人儿还是要守口如瓶才是。” 公子哥心虚地捏了捏美人儿的脸蛋儿说道。 “那是……公子您叫我做什么,妾身便做什么……” “真的?” “嗯……” 花下,娇羞的美人儿红着脸说道。 第2章小圆脑袋 此时,在西市街最北面的一处狭窄的小胡同里,小乞丐一溜烟拐了进去,缩在了角落里盘腿而坐开始兴奋地数起了银两。 “一两,二两,三两……” 小乞丐越数两眼越冒起了星星,得意地一歪头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好色的公子哥出门还挺阔绰,只是可怜了那小美人儿,啧啧……” 正当她数得万分开心之时,墙角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 她眉头一皱,飞快地将银两尽数放进了钱袋之中,迅速抓过了一旁的大刀,低沉喝道:“谁?” 听得她这一声喝,在胡同的拐角处畏畏缩缩地探出了一个圆头圆脑的脑袋,小声而怯懦地望向了她,怯生生地说道:“小姐姐,我饿了好几天了,能不能给点吃的……” 她眯起月牙般的双眼看向了眼前这个衣着似乎挺华贵却脏兮兮的小圆脑袋,不由得唇角一抹弧度上扬。 ——看上去,这小圆脑袋才八九岁的样子?这一身江南织造锦服可不是普通人家可以随便穿的。 ——不过,既然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小公子,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莫不是沾染上了什么要不得的人物吧?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打算放弃到手的一块肥肉,扛起大刀便打算走人。 ——她可没有这么好的心肠,自己的肚子都糊不饱,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其他人? “小姐姐——” 她的身后那个小圆脑袋见她要走,似乎也饿极了,几步一个踉跄追了上来。 却因走得太急了,小圆脑袋一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在了地,哎呦一声轻叫了出来。 她的脚步顿了顿,迟疑了片刻转过了身。 那小圆脑袋手臂之上皆是擦破的血渍,手心也是一片泥和血。 但他看见小乞丐转过了头看向了他,吃力地抬起头,艰难地朝着她笑了笑,然后抿了抿嘴。 她的心里不由得一动。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啊……跌倒了也不苦不喊的,想必这两天吃了不少苦头了吧? ——算了,不多一个人吃饭。何况,她着实狠不下这个心一走了之。 她叹了口气,上前几步走到小圆脑袋面前,缓缓蹲下,对着他笑了笑说道:“能自己站起来不?” 小圆脑袋奶声奶气地高声道了一句:“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能!” 说罢,小圆脑袋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和血,吃力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拍胸脯然后朝着她咧嘴一笑。 笑容灿烂似朝阳。 “呵……不错。” 她轻拍了两下小圆脑袋的肩膀,笑着说道:“疼不疼?” “不疼,就是饿得不行……” 小圆脑袋倔强地一昂头,然后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了下去。 “自己擦擦。” 她随手扯过了几片枯草递给了小圆脑袋,示意他擦去血和泥。 小圆脑袋接过了枯草,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想“这东西也可以当锦帕?”。 小乞丐看出了他的疑惑,便说道:“这是药草,能止血。” 小圆脑袋舒心一笑,毫不犹豫地接过在血渍上擦了擦,然后抖了抖衣袂上的尘土,圆鼓鼓的脸颊上笑意单纯又满满。 “擦好了。” “嗯。看来你还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 她没忍心告诉小圆脑袋那只是一般的枯草,只是顺手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朝着附近的包子铺走去。 “谢谢小姐姐。” 小圆脑袋很顺从地跟着她,白嫩的小指头紧紧拽着她,就生怕走丢了。 “你不怕我是坏人?” 她眯起了双眼有意无意地问道。 “不怕。” 嫩生嫩气的回答。 “为何?” 她还没有自认为自己脸上写着“好人”两个字。 “因为小姐姐的眼睛很漂亮,亮晶晶,像月亮。娘亲说过,这样的人不会是坏人。” 小圆脑袋仰着头看向了她,奶声奶气却又一本正经地答道。 她哑然失笑。 ——大概,从未听过这般童稚却又似乎有些道理的赞美了。 她心情破好地轻晃了一下牵着小圆脑袋的手臂,然后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佯装吓唬他说道:“那你娘亲可能要失望咯~” “嘻嘻~” 小圆脑袋似乎十分喜欢她,非但没有没吓到,还往她身旁凑了凑,笑得很满足。 她带着小圆脑袋一路往东面的大华楼包子铺走去。 走到离包子铺不远之处,小圆脑袋便摸着空瘪的肚子流着口水说道:“这家包子好像啊,这么远都能闻到香味……” “那是自然。听说就连这京城里的李国公都爱吃这里的包子,常常差遣下人来买呢……” 其实小乞丐也没舍得吃过这里的包子,不过是道听途说,今日里又凑了巧弄了笔大的,那便偶尔阔绰一回吧。 “嗯?李叔叔也常让人来买?” 小圆脑袋自言自语一句,听在了她耳朵里却似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停住了脚步,艰难地挤出了个笑容,快速蹲下问道:“那个李国公是你叔叔?” “唔……我也不知道……” 小圆脑袋到底未曾经世,但是却似乎眼神闪避了一下将这个话题支支吾吾地给回避了过去。 她狐疑地看了小圆脑袋一眼,吓唬着他说道:“你若是不老实交代,我可就把你扔在这里了?” “别啊,好姐姐……” 小圆脑袋颇为为难地捻着自己的衣角,却除了哀求再也不肯多说。 正当她想再套点什么话出来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强有力的马蹄声! “让开!让开!” 一队从宫里出来的御林军个个持长剑从她身旁擦身而过,扬起尘土无数。 小圆脑袋似乎很怕这些个人,见到这些人便下意识地往她怀里钻去,连看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她亦护着小圆脑袋,将他挡在了怀里,心里莫名的有一种心疼。 ——看来,这小脑袋来历不小。算了,给他吃一顿还给送回去吧。 “吓着了吧?来,姐姐带你去吃包子。” 她轻轻牵起受惊的小圆脑袋,将他护在身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带着他朝着包子铺走去。 “老板,来两个肉包子。” 第3章不丢下你 “哎——好咧~姑娘你稍等!” 大华楼的小二满脸笑容地接过小乞丐给的银两,匆匆忙忙找回了铜板,然后将两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递给了她,还不忘招呼着她慢走。 “诺,给你。” 小乞丐给了一个大肉包给了小圆脑袋。 “谢谢漂亮姐姐。” 小圆脑袋将手擦了擦接过了包子,然后蹲在一旁的角落里便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别急,慢慢吃,别噎着了。” 她拍了拍小圆脑袋笑着说道。 “唔……真好吃……” 很快,小圆脑袋手中的包子已经被吃完了,可是他似乎还没有吃饱,将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另一个包子,然后脸一红迅速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看来,这小家伙还不好意思了? “来,这个也给你。” 她笑眯眯地将另一个也递给了小圆脑袋。 没想到,小圆脑袋却摇了摇头。 “娘亲教过我,做人不可以贪心。” 小乞丐一愣,然后唇旁一抹舒心的笑意飞散而开。 她亦蹲了下来,将包子塞在了小圆脑袋的手心里,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你娘亲教你的没有错。但是呢,姐姐觉得,如果填不饱肚子,其他的都是屁话,你觉得呢?” 小圆脑袋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几乎将眉头都要皱成了一条线了,看上去十分纠结。 她看了觉得好玩不已,于是逗着小圆脑袋说道:“你不吃,我可吃了?” 说罢,她便佯装要去拿包子。 小圆脑袋可能是饿狠了,下意识地咬了包子一口,然后又后悔地说道:“漂亮姐姐还没吃呢……” 说罢,他便要把剩下的包子给小乞丐。 她的心里没由来的一热。 ——长这么大,只有别人问她抢东西吃,还不曾有人主动让东西给她吃过。 于那一瞬,她放弃了要丢弃这个小圆脑袋的想法。 ——管他呢。 她轻轻将包子推给了小圆脑袋,然后又拍了拍鼓鼓的荷包,微微一笑说道:“姐姐要是饿了,还可以买。你先吃。” 小圆脑袋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会儿,确定漂亮姐姐不会挨饿后才大口大口地啃着包子。 其间,不乏夹杂着几句“好吃”“真的是太好吃了”之类的感慨。 她宠溺地摸了摸小圆脑袋的头,然后给他擦了擦嘴,有几分歉意地说道:“你今儿若是跟姐姐睡的话可要住破庙了……” “没事。只要漂亮姐姐不丢下我就好。” 小圆脑袋咧嘴一笑,摇了摇她的手。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才缓过神来。 ——原来,这小家伙看上去小,却什么都懂。 她反握住了小圆脑袋的手,轻声道了一句:“在你家人找到你之前,姐姐不会丢下你的。” “我没有家人了。” 小圆脑袋的眼中闪过落寞和难过,低头望向了自己已经穿破了的鞋。 “你……娘亲呢?” 她眼中一惊,不由得问道。 “前几日,娘亲在一场大火中为了将我救出来,就再也没出来。” 小圆脑袋失落地低声说道。 他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是知道娘亲永远地离开了他是真真实实的了。 “好了,没事了。” 她难以想象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经历了这般残忍的事,不由得将他搂入了怀中。 “以后,有姐姐一口饭吃,就有你的。” 灯火阑珊处,她笑得比那灯下花还要灿烂,让小圆脑袋不由得感动万分。 他昂起头,亦咧嘴一笑,拼命点头,道到:“嗯!” 西市街的长灯如鱼龙舞一直蔓延到了天际的尽头,一高一矮的身影牵着手,一前一后地朝着城门处走去。 湛蓝色的夜幕下,星空璀璨万里,照得城门处守门的一队将士森严又肃穆。 “启禀国公,整个皇城都搜遍了,还是没能找到八王爷的踪迹……” 一名锦衣卫低头恭敬一礼,声音带上了些许的颤抖之意。 站在他面前的一个男人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逼近了他一步带着危险的笑意反问道:“林总头,你应该知道若是今晚再找不到八小王爷该是怎样的罪名吧?” “微臣知道。” 林总头的额间已是汗珠滚滚,却始终保持着弓腰恭敬的姿态,不敢擦一下。 “林家战功显赫,满门忠烈,本王念在以往的功勋之上可以宽限你到子时。但若子时之后还找不到他,就休要怪本王不念旧情了。” 那男子眼眸一收,一抹令人寒颤的冷厉之意。 “微臣遵命。” 林总头把腰弯得几乎与地面齐平,汗珠滴答滴答地滴落在了青石板之上。 “今夜,本王和你们一起找。本王就不信了,就这么大的一个皇城,还得大得过那北域的大漠去?” 男子微锁眉头,不顾林总头的惊诧径直走向了城楼之上。 他的指尖,一朵荧蓝色的琉璃璇花将一抹月光锋利折射到了林总头的眼眸底,令他瞬间感到坠入深渊的寒。 “总头,国公这是要亲自监督,怎么办?要不要告知皇上?” 一人见状不妙,立刻低声问道。 “告诉皇上?告诉个屁啊!谁不知道这李国公权势滔天?别说是你和我还有这御林军了,只怕是那皇上来了都得退让三分!” 林总头抬头便是唾沫横飞地将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是是是,是小的不识时务。” 那人连忙委屈地抹了一把满脸的唾沫,迟疑了片刻说道:“那……如果今夜真的找不到那小王爷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大不了老子顶了这罪割了这项上头颅!” 林总头咬了咬牙,一挺胸脯昂首说道。 “总头……” 一旁小的们有的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哭什么丧?赶紧给老子去找啊!老子还没死呢!” 林总头一巴掌挨个地打了过去,末了骂骂咧咧地一脚踹了过去。 一帮平日里杀人连眼睛都不眨的御林军皆哀嚎一声,纷纷一跃上马而去。 待手下走了之后,林总头才望了望城楼上那道颀长而清冷的身影,不由得轻叹一声:“唉,也难怪国公下这般死命令……这天下,除了八小王爷怕是没有人能再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了。” “不过,前几日八王爷府的一场大火实在来得蹊跷,要是若是飞来横祸也未免正好掐在了国公要出塞的点上……” 明明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一场局,只是这天下除了李国公怕是没有人再敢趟这浑水了吧? 第4章八小王爷 传说中的李国公,不仅战场上身先士卒战功显赫,更是在军中声威显赫无人不服。 相传北域一战,他领三千人出塞,斩杀三万余铁骑不说,还亲自拎回了北域王的首级,不出一月便解了盛秦北面危机。 他回城那日,百姓皆俯首相迎,高呼“国公千岁千岁千千岁”,百里之外无人不动容。 但,至于宫中龙椅上那位动容不动容就无人知晓了。 “总之,不管出于国公的命令还是良心,这八王府最后的血脉总归还是要找到的,否则……” 林总头的眉头深锁,眼中是深深的担忧之意。 一轮孤月高悬于青色城楼的檐角之上,明亮的月光照得那人眼角的凛冽分外清明。 他于高处负手而立,水青色的衣袂被风吹起卷上了万里的苍穹,与他的乌发齐舞成了一道极为瑰丽的景色。 偌大的皇城似卧龙一般在他的脚下匍匐,不敢高声一语。 而他面对着皇宫最高的那座太极殿冷眼而望,像极了那危楼高百尺的谪仙人。 居高临下之际,他极目远眺。 很快,他的目光锁在了离城楼不远处西市街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之上。 一抹明艳的惊喜飞快掠过他紧锁的墨眉间。 “找到了。” 他不等命令城下的御林军与他同去,脚下早已轻点而过,一个飞掠过了孤月,整个人如鹰一般从高高的城楼之上朝着那处飞掠而去! 林总头见他动了,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丝毫不敢耽搁,当即下令道:“跟上国公!不得有误!” 在他的一声令下,御林军尽数出动,以猛虎猎物的气势飞掠上马持剑浩浩荡荡而去! 而此时,小乞丐和小圆脑袋正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喂,我说小圆脑袋,姐姐睡的地方会漏雨哦~比你尿床还要厉害的那种……” 她故意比划了一个地图,咧嘴揶揄着小圆脑袋。 “我早就不尿床了!” 小圆脑袋鼓起腮帮毫不示弱地说道。 “哈哈哈!那……姐姐睡的地方可是有老鼠的哦~个个灰不溜秋的,飕的一下就从你身边钻了过去的那种。” 她朝着小圆脑袋比划了一下呲溜窜过的动作,吓得孩子往后退了一步,圆滚滚的眼睛充满惊恐地看着她。 “真,真的有老鼠吗?” “嗯……有,确实是有。不过,它们都怕姐姐的这把大刀!若是它们敢靠近你,姐姐就将他们大卸八块如何?” 她装作一副十分威猛的样子舞了一下大刀,心虚地说道。 “哇——就知道漂亮姐姐厉害的很!” 小圆脑袋相当给面子地跳着拍手。 “那是——” 她一扬头,单手叉腰,红唇旁一抹得意的笑意。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而好听到让人遐想连篇的声音在离她身后三尺的地方响起—— “哦?斩杀老鼠?看起来,确实了不起。” 小乞丐听得出来人口中的轻蔑嗤笑之意,一怒之下挥刀转身,傲然望了那人一眼。 这一眼,差点让她当场流了口水。 只见月光如漏,倾洒于那人如雪的乌发间,而长发毫无束缚之物随夜风轻扬,扬过了满是波光的金溪河面,一瞬间如星辰洒入如雪骤然而临。 他着一身水青色长衫,衣袂宽大而轻柔,腰际间亦无玉带束缚,只稍有风一吹,一扬便与他周边的莹绿色萤火虫齐舞。 他墨眉似剑,却一双狐媚似绝美女子的眸子里是永远望不到底的山海深渊,令人怎么都猜不透。 他似乎有些怒意,以至于眼角的阴冷之意愈发地明显,隔着三尺的距离她都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寒冽之意。 偏生他的红唇旁生了一股似笑非笑之意,称着他眉眼间的寒冽怒意,一瞬有近乎于妖的魅惑清冷之意。 他轻抬左手,修长如玉的中指间有一朵荧蓝色的锋利璇花隐隐散光,似火种隐忍于冰山之下。 ——太过于美丽的男人,往往有毒,且是剧毒。 她咽了咽口水,一昂头,有点怂却十分倔强地说道:“怎么,哪有人出生就会打打杀杀的?能斩杀老鼠保护幼小在你看来十分可耻而不屑吗?” “是。” 那人似看怪物一般地睥睨扫了她一眼,然后慵懒地一抬眸,十分认真地答道。 “你!” 她倒吸一口气,觉得好像堵在了心口。 ——罢了,看上去是打不过的人,走便是了。 “小圆脑袋,我们走。” 她刚想拉着小圆脑袋走潇洒地走开,却发现小圆脑袋死死地站在了原地,眼泪汪汪地看着那个人,紧紧地咬着下唇一步也不肯挪动。 “嗯?你认识他?是仇人?” 她刚想蹲下来问个清楚,却见那人居然躬身一礼,半笑着低沉道了一句:“微臣见过八王爷。救驾来迟,还请八王爷恕罪。” “当——” 她从未离过手的劈天刀从肩上滑落,欢脱地溅在了地面之上琳琅作响。 “八,八王爷??!!” 她难以置信地呆滞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牵着的这个小圆脑袋,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 第5章开个条件 小圆脑袋却反握了她的手,然后摇了摇,吃力地踮起脚说道:“漂亮姐姐不用担心,李叔叔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实际上是个大大的好人。” “那个……你们聊……呵呵呵呵……” 她一想到自己叫了一个王爷大半天的小圆脑袋,还拿老鼠吓唬人家便觉得小命休矣。 她迅速地扛起大刀,松开牵着小圆脑袋的手撒开腿就跑。 可惜,才迈开了三步,她的眼前就齐刷刷地站了一大排手持刀枪纵马的御林军。 “啊哈……各位英雄大哥官爷好……” 她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下人数,唔,超过了12个,铁定输。 “李叔叔,是漂亮姐姐救了我,你不要吓唬她!” 小圆脑袋见势立刻跑到了李倾的身边,拼命地拉着他的手摇晃着替小乞丐求情。 “哗——” 御林军个个面无表情地将刀枪箭等对准了小乞丐,似丝毫没有看到她的“友好”一般。 倒是李倾蹲下身,宠溺地摸了摸八王爷的小脑袋,心疼地说道:“小八,这两天吃了苦头吧?来,跟李叔叔讲讲,她怎么救了你?” 小八眨巴了几下眼睛,嘟着小嘴说道:“漂亮姐姐带我吃了两个大肉包子,还是大华楼的哦~而且,漂亮姐姐还说有她一日吃的,定少不了我的!” 小八一昂头,一拍胸脯,说得信誓旦旦。 但,此时的小乞丐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早知道他是个小王爷,说什么都要带去仙鹤楼啊……两个肉包子未免太磕碜了…… 果然,李倾听罢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唇旁一抹不经意的森然笑意掠过。 “肉包子啊——” 他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落在了小乞丐的一身行头上,然后站起将小八护在身前,淡淡一笑说道:“来人,带八王爷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哦,还有,把八王爷最爱吃的鲍鱼海参汤准备上,三分咸七分温。” “是。” 一旁立刻有衣着羽燕轻纱的婢女小步来,轻手轻脚地带走了小八。 小八临走前似乎十分放心不下小乞丐,屡屡回头看向了她,但是却又似乎害怕李倾生气,欲言又止,只好走几步路回几下头。 而听罢这一席话的小乞丐显然知道自己怠慢了这个小小的王爷。 她尴尬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望了望天,然后持刀而站,指了指天色,讪讪地道了一句:“那个,今儿天气真好啊……” 却没有想到,对面方才对小八还温情如玉的李倾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 “说吧,你想要什么?” “嗯?” 小乞丐本还有几分内疚之意,但是听得李倾这般傲慢又目中无人丝毫不知道感恩的语气,一下子火气上来了。 她将大刀索性往青石板的缝隙中狠狠一插! 咔擦—— 大刀硬生生将两块青石板插裂。 她则眯起了月牙一般的丹凤眼,笑了笑将手搭在刀柄上亦毫不客气地说道:“是不是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李倾想了想,眼里掠过了一丝不耐烦,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基本你想要的,还没有我李倾做不到的。” “那行啊。我想要那个小圆脑袋。” 小乞丐亦眯起了双眼,微微一笑,颐手一指指向了不远处的他们费力找了很久的八王爷。 “哦?” 李倾亦微微眯起了如狼如狐狸一般的双眸,随意扫了小乞丐几眼后,他挺了挺身子,似看傻子一眼地看向了她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这个要求?” “就凭你是李倾李国公。” 小乞丐一眼便瞥见了他指尖那朵夜魅璇花已经泛起了幽蓝色的杀意,但是骑虎难下的她却努力平静而傲娇地说道—— “众人皆说李国公一诺千金,治军更是严谨不已。想必这刚说出口的话,国公不会当着自己部下的面反悔吧?” 盛秦是马鞍上得来的天下,李倾又是凭着战功显赫居庙堂之高,加上他确实有承诺在先,加上小乞丐这般一说李倾自然会顾忌几分。 随性的御林军包括林总头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都说这李国公喜怒无常,且杀人从来不眨眼,这小乞丐如今在国公面前公然大放厥词,怕是要小命不保了。 李倾再次眯了眯眼眸,然后扫了小乞丐一眼,带上了几分嘲笑之意问道:“你叫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小乞丐虽然手心都是汗,但是却目光坚定依然不依不饶地说道。 “本王,总不能把皇位顺位第二继承人交给一个没名没姓的人吧?” 李倾妖娆一笑,有意无意地抚过了左手的夜魅璇花。 “嗯?” 小乞丐先是一怔,然后便沉下了月牙般的眸子,亦微微一笑,道了句:“陈木凉。” “哦……” 并没有陈木凉想象中应该有的客套,听到名字的李倾只是轻蔑地笑了笑,然后放下了夜魅璇花道了一句:“来人,看看八王爷换好衣服喝好汤没。若是好了,便将他带来。” “嗯???” 陈木凉当场便愣住了,鬓前一缕长发随风凌乱了。 ——这是要将小王爷交给她的意思???这诡异的男人怎么不按照礼数出牌?! “怎么,不是你说只要小八的吗?” 李倾凉薄一笑,慵懒地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颇为无耻地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人在风中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甚为有趣。 “是我说的。” 陈木凉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李倾一眼,然后沉冷地说道:“我可是住的破庙,不但漏雨,还有老鼠。你若是舍得,我自然没意见。” “挺好啊。我没意见。” 没想到李倾无所谓地一耸肩,无耻地朝着陈木凉一摊手,灿烂一笑。 陈木凉两眼一白,似乎看见无数的金山银山在面前迅速崩塌,然后缩小成了一个小圆脑袋…… “啊……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第6章国公府 某人前倾着身子凑近了她,对着她灿烂一笑,故意说道:“怎么?后悔了?还来得及哦。” 陈木凉朝着李倾颇为“真心”地一笑,然后亦朝着他逼近了一步,笑嘻嘻地说道:“不就是带个娃闯江湖嘛,国公放心,保证给你不弄丢八小王爷。” 她的语气真的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而李倾的双眼里此时掠过了一抹意味深长之色。 他再向前倾了倾身子,微微一笑,似刚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小八身份尊贵且特殊,所以,本王决定跟他同吃同住同行。” 说罢,李倾朝着陈木凉挑衅般地一笑。 有风吹过陈木凉的乱发,吹得她眼中想要杀人的火药味愈加的浓烈。 “国公随意。不过,我那小庙实在破得很,怕是委屈了国公。” “无碍。本王决定将你带回国公府。也算是同吃同住同行了。” 李倾莞尔一笑,笑容倾国又倾城。 陈木凉将手中的大刀握得咯吱作响,几乎是青筋毕露。 但面容之上却是笑容可掬。 她微笑着如沐春风般地道出了一句:“那……就有劳国公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这点道理,她还是清楚的。 而另一旁,李倾则依靠着而粗壮的树干,慵懒地扫了她一眼,似漫不经心一般。 两人就这般面对面地站着,皆笑得各怀鬼胎。 直到远处的八小王爷一路小跑而来,奶声奶气地喊道一句——“漂亮姐姐,走,小八带你去吃好吃的!”,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收回了虚假的笑容。 “八王爷,姐姐就不去了,姐姐还要……哎呀——” 陈木凉还没有说完便被八小王爷强行吃力地拖着往前走去。 他边拖着还边不满地埋汰着陈木凉说道:“漂亮姐姐这是拿小八当外人了。小八都没爹没娘了,这般可怜了。竟请漂亮姐姐吃个饭都不成……” “不是,小八,不对,八王爷,这使不得啊使不得……” 陈木凉总觉得这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拼命地要往后躲去,却不料后腰际处被轻轻一点,整个人竟快了几步朝前踉跄而去! 她恼怒地回过头,却见罪魁祸首颇为嫌弃地擦了擦指尖,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回府。备席。” “我有说过要跟你们回去嘛——” 陈木凉万分后悔地哀嚎道。 某人眯起了好看的眸子,唇旁一抹凉意说道:“说过。刚刚。” 陈木凉凌乱地仰天一记长啸,在八小王爷的连拖带拽下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手中的大刀欢脱地叮当作响。 月朗星稀,今日七夕。 ********************* 国公府。 陈木凉刚进府邸大门便自觉地把扛在肩上的那把劈天刀给背在了后背之上。 因为——太掉渣了。 站在门口负责守卫的两个将士皆是生得粗壮,手持长戟站得纹丝不动,就连那句“恭迎国公回府”都喊得震耳欲聋。 然后便是匆匆前来迎接八小王爷和李倾的大管家李进,看上去已经白发苍苍一大把年纪了,就连背都是弓成了个锅的形状,偏偏一路小跑到李倾跟前却连喘气都不带一个。 这也就算了。 最为令陈木凉觉得一阵背脊发凉的是,笑盈盈前来领路的红鱼婢女不仅生得俏丽,走起路来竟似生了风一般轻巧,不带一丝尘埃。 依照陈木凉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八成这国公府的人都是练家子,还是低调一点好。 毕竟,自己连身上的这把大刀该怎么使唤都不懂。 她砸吧了一下嘴,默默地又将腰际间的飞雪刀藏掖好。 “陈姑娘,请随奴婢来。” 红鱼笑容可掬躬身一礼,对着陈木凉做了个请的动作。 “红鱼姐姐,木凉还没吃晚饭,你要多给点好吃的给她,不能把她饿瘦了。” 刚要被李倾牵走的八小王爷走了几步不放心地回头叮嘱着红鱼,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倾却扫了一眼陈木凉的胸前,若有所思地道了一句:“嗯,不仅瘦。” 陈木凉见他目光猥琐而奸诈,恶狠狠地瞪了李倾一眼,怼了一句:“看什么看,该长的我都长了。” 李倾眯起了双眼,笑容更加猥琐了。 红鱼当然知晓眼色,忙又是一礼说道:“八王爷放心,奴婢一定将陈姑娘照顾得好好的。” “对了,把前些日子江南锦造送来的蚕丝羽衣给她穿上。总不能让人说国公府出去的是叫花子。” 李倾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便牵着八小王爷径直走去,留下陈木凉气鼓鼓地站在原地骂道:“谁叫花子呢!这叫丐帮!!!丐帮!!!你懂个球!” 红鱼见陈木凉此状不由得掩口一笑,轻轻道一句:“这蚕丝羽衣丞相府的千金辛姑娘不知道问国公求过几回了,国公都没点一个头。今日这蚕丝羽衣能给陈姑娘,着实也是缘分呢。” “什么狗屁缘分,他不过就是怕我脏了他的府邸罢了。” 陈木凉朝着李倾离去的背影瞪了一眼,不满地咕囔一句。 红鱼见在眼底只是微微一笑,亦不多嘴,轻声道了一句:“陈姑娘先随奴婢去厢房,香薰和沐浴都已经备好,这会儿水温应当是正好的。” “有劳红鱼了。” 陈木凉点了点头,便随着红鱼往前走去。 红鱼很贴心,似乎知晓陈木凉有顺带看看国公府环境的意思,便也就放缓了脚步,随她怎么瞧怎么看,只是当陈木凉觉得好奇的时候解释一两句,其他的绝不多嘴一句。 陈木凉一路走来,看得最多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假山,大的小的粗略一数几乎都不下于二十几座。 最大的假山甚至有一亩地那么大,周围竹林环绕,水流潺潺,看上去好不霸气。 她无意地道了一句:“看来李倾这小子很喜欢假山?到处都能看得见。” 红鱼的眉目微微一收,淡淡道了一句:“国公府有个规矩,便是不能靠近这些假山十步之内。否则便是死罪。陈姑娘就算是好奇,也要忍耐一些。” “靠近这些假山就是死罪?” 陈木凉吐了吐舌头,往后退了三步,悻悻道了一句:“看来,果然不应该来这里。” 第7章一箭 红鱼只是微微笑了笑当做没听见陈木凉这句话。 走石阶,穿回廊,过花墙。 整个国公府大得离谱,以至于陈木凉最后走到厢房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并且出了一身汗。 红鱼倒是很贴心地替她将换洗的衣物都准备好了放在一旁的桃木鱼龙屏风之上,而浴桶里亦早已放好了水,适时地飘零着几朵花瓣,四处氤氲着水雾之气。 一旁的淡淡安神香薰缓缓点燃,青烟徐徐直上。 “陈姑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红鱼低头一礼退了出去,随手将门给陈木凉带上了。 “搞得排阵这么大,说到底不就是洗个澡吗?那金陵河里的水不比这自在?” 陈木凉“哐当——”一声把劈天刀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腰带间藏着的一把精致匕首取了下来。 这把匕首刀身晶莹剔透似雪晶,不知是什么做成,单单是握在手上竟不断有寒意袭身而来,令人生畏。刀柄乃是纯金造就,其上有龙纹图案盘旋而上,雕刻工艺精湛到令人称奇。 龙珠乃是以一颗纯净浑圆的上好翡翠玉石镶嵌而成,于月光之下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华贵又冷肃。 据她死去的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告诉她,这把刀叫飞雪刀。 是捡到她的时候便在她腰际间用锦帕裹好藏住的,一起的,还有她终日扛在肩上然而事实上一点都不会使唤的劈天刀。 她那个尽喜欢胡诌的师父还告诉她,说这两把刀一定要随身带着,说不定哪天就能找到她的爹娘了。 她那时候只是白了师父一眼,道了一句:“这两把刀若真是什么能认亲或者至尊宝物,那我要么早被认出来了,要么就早被夺宝之人杀死了。” 她只记得师父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地道了一句:“世事难料,不可曰,不可曰。” ——陈木凉只当师父放了个屁。 但,自从师父去了以后,她还是将两把刀带在了身上,一把藏着,一把明摆着招摇逛市。 “呵,老头儿,你总是跟我吹嘘这国公府多雄伟多气魄,甚至堪比那天子的皇宫。大概你怎么都没想到,你的小木凉今日竟能在国公府泡澡了吧?能够你吹一辈子牛逼了不?” 陈木凉的指尖轻抚过了刀柄处,轻叹一声,眼中有些苍凉之意。 她将飞雪刀依旧以锦帕裹好,挂在了浴桶的内壁之上,然后才轻轻褪去衣物。 屋内水雾之气茫茫袅袅而上,铜灯长明,照得少女肌肤如玉,容颜似皎月。 花瓣香味弥弥而散,熏香萦萦而绕,缠绕在陈木凉的发丝之间,润进了她的肌肤之内,散发出令人微醺之感。 许是这香氛太过于浓郁,亦或许连日的奔波令陈木凉有些疲乏了,今日这般放松了下来,她竟觉得有些沉沉欲睡去之感。 她本也没太在意,直到她朦朦胧胧意识半清之时听到了屋外一声脚步踩碎干枯树枝的声响! ——有人! 她竭力想要睁开双眼拿起桶壁之上的那把飞雪刀,却挣扎了半天怎么也无法使上力气! “竟然有人敢给姑奶奶我下药……” 她一咬下唇,直到咬出了血,一股血腥味强行将她的昏睡之意祛除了大半。 “吱呀——”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门被那人打开的声响。 那人身影像一道鬼魅一般,一步一步缓缓逼近了那道桃木鱼龙舞屏风。 陈木凉一咬牙,费力地夺过了飞雪刀! 飞雪刀在手,她强撑着要倒的身子想要爬出桶穿好衣物,却发现自己已经再没有力气跨出浴桶。 她只能借着铜灯的光亮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逼近,绝望如同虫蚁一般噬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那人走到了离屏风三步之时,似乎瞥眼看了一眼搁置在案桌之上的劈天刀,顿了顿身影似乎怔了一下。 陈木凉以为他要放弃之时,他却加快了脚步,一跃而起! 他的手中,一把锋利的剑晃过了陈木凉的双眸! 他竟然想从屏风之上跃过,径直杀了她! 陈木凉屏住气,刚想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掷出飞雪刀之时,却听得一支箭以更快的速度划破了窗纸清啸着朝着那人的身影准确无误地射去! 那人许是没料到竟有人出入这里,连忙一个翻身落在了屏风之后。 陈木凉只见箭光寒气逼人从那人肩部擦过,将他的衣物“撕拉——”一声扯开了一道口子,一道血渍飞溅而开,洒在了潮湿的空气之中! 随之,那支箭在那人落地的一瞬间又重重地钉在了房梁的粗壮柱子之上,“铮——”的一声嗡鸣之上不断! 亦令那人眼中一惊! 陈木凉惊诧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竟被救了。 而此时,门外响起了李倾慵懒却带有几丝怒意的声音—— “阁下本是高人,但做这种下药的下三滥江湖伎俩,未免太自降格调了。” 陈木凉隔着半透的屏风隐隐约约看到李倾左手持弓走进了屋内,右手将一支长箭把玩于指尖,目光却似乎穿过屏风的障碍有意无意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人戒备地看了一眼李倾,只是一瞬间从怀中掏出了什么然后猛地朝着李倾掷了过去! “小心……” 在他们身后的陈木凉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却只能吃力地提醒着。 李倾只是将手中的箭凭空朝着那人扔出的东西飞掷而去! “轰——”的一声,屋内炸开了一团白色的烟雾! 与此同时,“嗤——”的一声,箭入骨髓的响声令那人忍不住一声闷哼。 但,他还是强忍着剧痛,趁着烟雾的掩饰从窗口一跃而出,逃了个无影无踪! 陈木凉见他逃走了,这才长吁一口气。 但,由于药物的作用,她再也没有力气强撑,头“当——”的一声重重靠在了浴桶的边缘之上! “小叫花子?” 李倾听得声响顾不得上其他,只能几步飞快上前顺手扯过了那件蚕丝羽衣朝着屏风后奔去。 第8章湿身 “嗯……” 意识还有一些残留的陈木凉轻哼了一声。 走到屏风后的李倾见到陈木凉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但是再看到她几乎是昏厥的模样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他掌心猛地朝前一推空气,空气顿起波澜。 空气一阵荡漾后不经意间便将唯一的一盏铜灯给灭了。 整个室内很快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他这才走到浴桶旁,轻声道了一句:“陈木凉,得罪了。” 李倾一运气,一掌拍向了桶内的水。 水因受力开始剧烈地震荡了起来,一时间竟将陈木凉托起到了水面之上! 浴桶咯吱作响中,水花四溅,欢脱地飞向了四周。 而李倾则将那件蚕丝羽衣飞快地扬上了半空之中,同时他一手覆在羽衣之上,在羽衣盖在陈木凉身体上的那一刻,迅速隔着衣物将她横抱而起。 虽然隔着一层衣物,但这衣物终究还是太薄了。 他的手刚触及到陈木凉的身体的那一刻便明显顿了一下,一股属于女儿家才有的柔软瞬间袭身而来,引得他的面颊微微一红。 偏生她浑身瘫软无力,他又不得不将她的身子往怀里靠了靠,不知是水的香氛还是她独有的体香不断引诱着他的鼻尖,令他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了铜灯的照射,反而皎洁的月光从窗口径穿而入,落在了她脖颈处耳际后以及腿处,一片光洁之色。 有几处水流顺着她的发丝急速从锁骨处一路穿入了她衣物内的微耸之处,令李倾迅速抬头,不能再看。 他暗暗将掌心覆在她背后,给她渡了点真气。 刚有些起色,他便听得她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李倾……你个王。八。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李倾听罢眯起了幽深的眸子,促狭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幽幽地道了一句:“看来,就不应该听小八的话到你这儿来给你送点点心。” “什么……点心……” 已经快是半个死人的陈木凉有气无力地惦记着好吃的。 “毒蘑菇。” 李倾扫了她一眼,幽幽说道。 陈木凉听罢挣扎着将手里裹着的飞雪刀抵向了李倾的胸口,想要恶狠狠地戳几下,却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 “本王劝你省省心,别忘了你这点力气是谁给你的。” 李倾被她挠得实在难受,耳根子都红了,恨不得当场扔下她走人。 陈木凉也识相,知道自己伤不了他,看样子他也看不上自己,便索性闭上了眼睛养起了精神来。 她刚一闭眼,便听得院子内吵吵嚷嚷地来了一大群人,甚至还有盔甲撞击着刀柄剑柄的铿锵声响。 “快快快,看看发生什么事儿了!方才这里闹腾的很!” 李管家指挥着护院将士刚到了这里,便看到了李倾抱着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陈木凉从屋里走了出来,不由得浑浊的双眼一阵发亮。 他老人家的眼里竟是无限的欣慰。 ——从小看着少爷长大的他,还未曾看到少爷这般抱过哪个女子。 尤其是皇帝给少爷指婚了几个大家闺秀都在婚前莫名割脖子的割脖子断手的断手,引得京城内都说少爷虽战功显赫,但是怕是个克妻的命。 他自然是不信的,那都是那些个女子没福气。 这不,福气这便来了嘛~虽然寒掺了些,但只要是个女的不就行了? 李管家的将士一看这架势,立马偷笑着识相地低下了头,相互望一眼,皆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神情。 “还瞎杵在这里干啥?还不去八王爷那看看需不需要帮忙啊啥的?” 李总管朝着身后的将士板着脸一唬,吓唬着他们说道。 他身后的将士见状皆憋着笑一哄而散。 待这些将士走了之后,李总管才低头一礼,轻声说道:“是李叔看管不力,竟让府内混进了贼人,陷少爷于危险之中,令陈姑娘不快了。” “李叔,国公府被人惦记也不是一两天了,有点纰漏也很正常。那人被我射中了左肩,应该走不远,命人去追,要活口。” 李倾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微微一笑,这般说道。 “李叔这就派人去追。” 李总管转身刚想走,却被李倾叫住了身影。 “还有,李叔,命人盯着红鱼。” 李倾的目光一沉,低声说道。 “红鱼不是自小便入了府吗?怎么,少爷是觉得……?” 李总管皱了皱眉头,眼里掠过了一丝对红鱼的不满之意。 “这事儿有点蹊跷,还是小心为上。” 李倾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是。” 李总管接了令后几步便出了院子,偌大的院子里便剩下了李倾和陈木凉两个人。 “好了,人都走了,你也别装了。” 李倾扫了一眼始终蜷缩在自己怀里像个乖得不得了的小猫一样的陈木凉没好气地说道。 “咳咳咳……那个,你先放我下来。” 被识破的陈木凉脸一红,咕囔着说道。 ——女儿家要面子要清白,遇到这种事除了装晕还能干什么?这男的虽然脾气差了点,好歹还能配合她,还救了她,这么算来,也不算特别糟糕? 李倾双手蓦地一撤,陈木凉毫无预兆地“哎呦——”一声摔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李倾!你就不能先提前说一声吗?心肠好一点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陈木凉顾不得他是国公的身份裹紧了身子对着他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骂道自己的脸都扭曲了。 而李倾越依旧不咸不淡地说道:“本王若是心肠不好的话,方才便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救你,更可以直接强要了你。” 他微微眯起了双眼,逼近了陈木凉一步,跟头饿狼一般。 陈木凉一昂头,心虚地瞪了他一眼,也恶狠狠地说道:“你让开!” “干嘛?” 李倾以为她要去拿大刀和他拼命,便一步也不让。 “去!屋!里!穿!衣!服!不行吗!!!???” 陈木凉仰着脑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吼道。 唾沫喷了李倾一脸。 他闭了闭眼,轻轻抹了抹脸,道了一句:“不必了。” “嗯???” 陈木凉一头雾水地看向了他。 第9章云锦衣 “都湿了。你要穿湿的,本王也没意见。” 李倾扫了她一眼,颇为嫌弃地说道。 “那……能不能给件干的?” 陈木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你进去等着,一会儿有人给你送衣服来。” 李倾许是看她也挺可怜的,便心软地这般说道。 “能不能陪我一会儿……你别误会!我是怕那个人去而折返……” 陈木凉低头踌躇地蹙起了双足,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李倾怔了一怔,良久才转过了身往屋里走去,道了一声:“进来吧。” 陈木凉愣了一下,眼中掠过了万般惊喜,裹紧了身子就一溜烟地跑到了屋内,在屏风后安静地蹲了下来。 “怎么,现在怕我吃了你吗?” 李倾借着月光看着她猫着身子的影子顿觉有几分好笑。 “不是。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出乎李倾意料之外,陈木凉的影子微微朝后转了转,顿了顿又说道:“我毕竟是个女儿家,而国公也未成家,若是太过靠近总归……总归……”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但李倾却听了个明白。 “放心吧。国公府不养嚼舌根的人。本王保你没事。” 李倾猜得她的心思,这般说道。 “哦……多谢。” 陈木凉局促地点点头,道了声谢后还是蜷缩在了屏风后,看得李倾一阵好笑。 ——这小乞丐,看上去倒不像白日里那般鬼精灵了。 等了一会儿后,果然红鱼匆匆托着一叠衣物走进了屋内。 她一进屋就跪在了地上,深深地磕在了一礼,颤抖着身子说道:“奴婢该死,还请国公恕罪!” “红鱼,你自小四岁便来了国公府,想必有些道理你还是懂的。衣服放下来,领罪去吧。” 李倾扫了红鱼一眼说道。 “谢国公。” 红鱼躬身将衣物放在了一旁的座椅之上,咬了咬下唇红着眼倒退着出去了。 李倾扫了一眼衣物,不放心地上前几步,检查了一遍,才轻咳了一声说道:“小叫花子,出来换衣服。” “我不叫小叫花子,我有名字的。” 陈木凉从屏风后咕囔着走了出来,相当不满。 李倾的唇旁划过了一抹笑意,转过了身径直走到了门外,然后将门给带上了。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却见李倾并未走远,而是站在门外守着,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感动。 她拿过衣物迅速到屏风后换好,然后打开了门。 红鱼给她挑的衣物恰好是她的尺寸,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 有风拂过她的鬓发间,一滴水珠从她眼眸旁轻轻滑落,滴落在了她雪白的肩上,倒是比原先小叫花子的衣服不知道多了多少风韵去了。 李倾隔着三丈的距离就这么看着陈木凉,眼里不知不觉已经抹过了一抹亮色。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肉吃吗?” 陈木凉瞥了李倾一眼,将划在地上的劈天刀“哐当”一下便扛在了肩膀之上。 丝毫没有一点点方才的淑女风范…… 李倾微微眯起了双眼,眼中一抹玩味的促狭之意掠过。 他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只是觉得这件上好的云锦衣被糟蹋了。走吧,带你吃点东西去。” 陈木凉本来听了前半句还不太乐意来着,一听到有好吃的,立马快步跟了上去,不停地问着:“小八,哦不,八小王爷给我都留了点啥?是不是什么烤鸡烤乳猪烤全羊都有?” 李倾听得实在聒噪,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是不是要把你烤了你才会闭嘴?” 陈木凉可是听说过这个李国公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事迹,他这般一恐吓,自然也就乖乖做了个拉封条闭嘴的动作,耐着性子像只猫一样地跟在了李倾的身后。 今晚月色很好,恰逢盛夏,国公府内不时传来阵阵花香,亦有蝉鸣和蛙叫之声,微风轻柔不燥。 李倾似乎有意放慢了脚步让陈木凉跟着他走,而陈木凉却拼命地在记着路,就生怕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主子一个脾气暴走就直接把她扔在了这里。 “小八这会儿应该累了睡着了,本来给你安排的厢房如今也毁了,暂时其他厢房还没打扫出来。你若是不介意,今晚睡本王屋内。” 李倾边走边这般问着陈木凉,他似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又说道:“放心,你睡床,我还有军务要处理。” 陈木凉听罢咕囔着道了一声:“其实我可以出国公府去找个客栈或者还到破庙里面去的……” 李倾的身影站住了,他转过身无奈地看了陈木凉一眼说道:“你觉得,你救了小八,又在大街上被本王带回了国公府,还能在客栈或者破庙里安心地住上一晚吗?你确定明天我找到你的时候不是一具尸体?” “为什么?” 陈木凉瞬间不淡定了,仰着脖子问道。 “很简单,在战场,本王杀人无数。在官场,本王虽权势滔天,却也得罪人无数。等着杀本王的人怕是得从长安街排到西晋。但凡跟本王沾上点边的,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李倾冷冷看向了陈木凉,几乎不带感情地说道。 谁知陈木凉听罢非但不担心,而是凑到了他跟前坏笑着问道:“怪不得那王大人秦大人郭大人的宝贝千金都死的死残的残……这般看来,倒是你连累了她们,啧啧……” 李倾的目光一寒,扫了陈木凉一眼,冷漠地道了一句:“那是她们该如此,与本王没有半分联系。” 陈木凉见他的脸色说变就变,也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走在了李倾的后面。 许是提及到了那几个没缘分的未婚妻,李倾加快了步伐,丝毫不顾及没有内力亦没有方向感的陈木凉会不会走丢。 陈木凉只能辛苦地在他身后一阵小跑,偏生还扛着大刀,这便更跑不动了。 她在李倾身后跑得极累,眼看着就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她的脾气也上来了。 “哐当——” 她把劈天刀往地上一插,扶着刀柄气喘吁吁地骂道:“李倾,不就是说了几句你不爱听的话吗?至于走这般快戏弄人吗?老娘不干了!我就是去破庙里变成了一具尸体,我也不要呆在这里!” 第10章梦魇(加更) “本王倒是乐意看见你变成一具尸体,但是估计小八知道了会伤心。” 李倾听得她的话站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冷漠地说道。 “我不可能呆在你这破国公府的!早晚我要凭自己的能力走出去!” 陈木凉咬牙朝着李倾大声吼道。 她生来便在走江湖,怎可能被束缚于这金丝笼里? 李倾莞尔一笑,睥睨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伸出了一根指头,冷漠地道了一句:“一年。” “嗯???” 陈木凉一时间没反应得过来李倾在说什么,等她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赌她一年之内也出不了国公府”的意思后,他早已走远。 “李倾,你这个自大狂王.八。蛋……” 陈木凉一咬牙,扛起大刀,奋起直追。 月色清明,照得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相当的……和谐。 ****************** 也不知道跟着李倾绕了多少个回廊和多少个弯,陈木凉总算听见他道了一句:“到了。” 陈木凉抬头一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哇……”。 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赫然在眼前,四周皆是金瓦龙腾飞檐,八个檐角个个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夜空照得璀璨无比。四角的抱柱皆是粗壮得需要四五个大汉才能抱住的金丝楠木制成,其上八爪蟒蛇图案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片片金鳞在其上。而那高高悬挂的金牌匾上更是龙飞凤舞地刻着当今圣上的御笔——“倾国殿”。 陈木凉吐了吐舌头,低声咕囔了一句:“这亲王怕是都不能称自己的寝室为殿,他这是不是太张扬了一些?” 李倾听到了她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你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进去啊!不进去我去哪儿是不是?” 陈木凉呲溜一声便溜进了倾国殿内,还不忘将大刀横着扛了进去。 ——很不幸的,大刀卡在了正门口,在陈木凉的费力调整方向下,还是不可避免地在门框上留下了几道刮痕。 陈木凉刚要说什么,李倾却将她往殿内一推,冷冰冰道了一句:“不用你修。进去。” 陈木凉被他一推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却由于刚给人家金贵无比的门框上留了几刀,也只能一咬牙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她进了门也毫不客气地便将大刀搁在了进门的红木案几之上,当的一声好不刺耳。 本以为那锱铢必较的李倾一定会骂她几句,谁料他只是扫了那案几和刀一眼,然后就像没看见一样地转过了身坐上了一旁华贵似龙椅的太师椅之上,开始翻开军中密奏看了起来。 一旁的婢女很有眼色地替他点上了灯后便退出了门去。 陈木凉见他认真的很,便索性自顾自地往一旁的贵妃椅上一躺,翘起了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晃了几下,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喂,我说你这里的摆设和装潢是不是太过于奢华了一点?” “喜欢可以拿一件走,算是当你给了小八一个包子的钱。” 李倾头都没有抬一个,冷冰冰地答道。 “此话当真?” 陈木凉差点流口水,目光飞快地掠过了殿内一个个珍奇宝贝,双目放光。 “当真。” 李倾似乎觉得她十分聒噪停了停笔,不耐烦地说道。 “还是算了。” 陈木凉侧头想了想垂头丧气地又窝了回去。 “哦?为何?” 李倾眯起了双眼,有些不解地问道。 陈木凉继续翘着二郎腿,扯过了一旁的一根香蕉胡乱往嘴里一塞,然后口齿不清地说道—— “且不说你以后会不会万一后悔了把我再捉回来问我卖哪里去了,姑且就说说你这里这般富丽堂皇还有皇帝的御笔题名,这不摆明了拿了你的东西就是和你还有皇帝作对吗?我还想多活两年,拿什么不好,要这些死物。“ 李倾听罢,难得唇旁抹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继续提笔在密折之上不知道边写着什么,边说道:“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那是,我十岁便一个人游荡江湖,若是没点眼色,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陈木凉继续啃着香蕉大言不惭地回着李倾。 李倾只是笑了笑,然后轻道了一句:“也是奇怪,好像好久没有跟人这般说过话了。” “嗯?你说什么?” 陈木凉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皱眉头问道。 “没什么,不早了,床下人们已经铺好了,你早点休息去吧。” 李倾一收笔,在密折上画了一个通红的“杀”字,然后轻描淡写地回道。 陈木凉“哦”了一声,然后便也不再客气径直朝着内室去了。 他的床太过于软和舒适,以至于睡了这么多年地的陈木凉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有能入睡。 灯火朦胧之中,她惺忪揉眼似乎看见他躬着身子轻轻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点上了安神的熏香,然后又在走的时候吹灭了那盏一直耀着她的眼的明灯。 不知是熏香太过于安神,还是他的背影太过于好看,以至于陈木凉觉得,在那样的夜晚里,他的存在竟给了她十年来唯一的安全感。 ——像是她那不靠谱的师父夜里不停摇着蒲扇给她驱赶着蚊虫,然后叽里咕噜地说着一堆似梦非梦的话。 没有了暴雨倾盆而下浸湿了草堆的寒凉。 没有了夏日里不断飞来飞去的蚊虫在耳旁嗡嗡作响。 亦没有了那些窜来窜去偷吃她好不容易藏下来的白面馒头。 她只知道,她不知在什么时候沉沉睡去,并且做了一个十年来最为香甜最为伤怀的梦。 她梦见,她那不靠谱的师父跟她坐在村头的老槐树下,他一手提着葫芦装的劣酒,一手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跟她吹嘘着当年他闯荡江湖的时候招惹了多少少女少妇的风流韵事。 他说得唾沫横飞,笑容满面,不时用胡子拉渣的脸去扎她的面颊,惹得她一阵尖叫,然后他哈哈哈大笑一口烈酒仰脖饮下。 她还梦到了很多很多,直到最后师父张开了双臂横在了她的面前,那把尖锐锋利的长剑从他心口贯穿而入,一抹鲜红飞溅于她的梦端。 她听得他说了一句—— “快走。” 第11章皇上驾到 陈木凉惊坐而起,背上已是冷汗一片。 再抬眼一看窗外,天边已是鱼肚白,晨露点点。 许是听得她一声惊呼,一直在门外负责守夜的婢女匆匆小跑到她床前,见她一身是汗,连忙端过了一旁早已备好的洗漱用的金盆,以锦帕沾水拧干轻轻替陈木凉擦去额间的汗。 陈木凉没有受过这份伺候,自然接过了锦帕就感激地道了一句:“谢谢,我自己来便可以。” 婢女听罢迟疑了一下,但也没有跟陈木凉争,只是退到了一旁轻声道了一句:“陈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本不愿多说梦中之事,只是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那婢女见陈木凉不愿多说,便也不多问,欠身一礼柔声道了一句:“奴婢叫青歌,陈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跟奴婢说。” 陈木凉见青歌虽生得只能算清秀,但是言行举止之间莫名令她有几分好感,便缓声问了一句:“你们家国公是不是一宿未睡?” 青歌见陈木凉提及此事,只是偷偷掩口一笑,然后轻声说道:“如姑娘所料,国公一宿未睡。不仅如此,姑娘夜里似乎做梦一直睡得不安稳,国公来来回回一共替姑娘续了八次安神香。” “啊?” 陈木凉被她这番一说脸都红了,眼神闪躲着迅速穿衣起身,咕囔着一句:“他应该巴不倒我做梦梦死了吧……” 青歌被陈木凉逗乐了,噗嗤一笑后嗔怪着说道:“姑娘怕是好福气,青歌还未见过国公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怎么可能……” 陈木凉呵呵两声正朝天白了一眼之时,却听得李倾阴沉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 “青歌,多嘴,领罚。” 青歌吓得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背对着李倾对陈木凉做了个鬼脸然后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着李倾应了一声“是——”后便一溜烟逃之夭夭了。 剩下了陈木凉干巴巴地站在了原处,眼睁睁地看着李倾冷冰冰地朝着她走来。 ——直觉就是,没什么好事。 “那个,昨天晚上,谢谢啊……” 陈木凉颇为尴尬地匆匆道了一句,耳根一红。 “不必。不过是觉得像自己曾经养的一只流浪狗罢了。” 李倾扫了陈木凉一眼,面无表情。 “李国公,有时候,狗可是会咬人的哦~“ 陈木凉咬牙切齿,隐忍了片刻,阴险一笑说道。 “本王在战场上死人都没怕过,会怕狗?” 李倾蔑视地扫了她一眼,一副看着傻子的表情。 陈木凉顿时泄了气,双肩耷拉着焉儿了下去。 李倾坐下了后看她在一旁蓬头垢面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去稍微梳妆打扮一下行不行?一会儿有贵客到。” “贵客到?” 陈木凉歪着脑袋思忖了片刻,眼眸蓦地兴奋发亮,随之忙点头说道:“是!这就去。” 李倾见她这态度转变得这般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就由她去了。 府里上上下下都忙活的很,擦地的擦地,结彩的结彩,一时间弄得人仰马翻,好不折腾。 而在内室的陈木凉则什么也没做,反倒是把原本还算整齐的头发揉成了个杂乱的团,然后又抹了一把灰在脸上,除了身上的衣物怕撕坏了要叫她赔没敢瞎来以外,其他的该怎么弄丑自己的大概已经做到了个极致。 陈木凉看着铜镜里不堪入目的自己,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说道:“嗯……还不错。应该能报心头之恨了。” 正于此时,殿外传来一声极为尖细而狭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陈木凉一听,立马石化在了原地。 ——敢情这贵客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这她搞成这副模样,确定不会冲怒了龙颜然后一怒之下把她给咔擦了??? 陈木凉越想越后悔,她刚想迅速收拾一下自己,却已经听得外面跪倒了一片,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皇上不跪似乎也是死罪? 陈木凉左右为难了片刻,还是决定顶着一头鸡窝走了出去,“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皇帝的面前。 众人听得声响,往后一看,皆是一片哗然之色。 ——这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的女的哪里来的?貌似还是从倾国殿的内室冒出来的? 众人再齐刷刷地将目光聚集在了李倾的身上,一片疑惑之色。 李倾倒是显得十分习惯和淡定,连头都没有转一个,也懒得解释。 倒是皇帝李默见此状唇旁掠过了一丝不失礼貌的笑意。 “国公请起。朕说过,国公见朕不必行三拜九叩之礼。” 他特地弓腰扶起李倾,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陈木凉的身上,微微一笑说道:“国公最近是招了个女眷?” 陈木凉将头埋得死死的,努力不让李倾看见。 李倾却顺着皇帝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亦微微一笑说道:“哦,是小八捡回来的一个小乞丐,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她,倒是惊到圣驾了。” “小八?嗯……小八这孩子怪可怜的,倒是有个体己的陪他说说笑笑也不错。” 李默的眼里骤然暗了下去,多了一丝怜悯和哀伤之意。 然而,李倾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嘴角微微一扬,多了几丝厌恶之意。 李默又拍了拍李倾的肩膀,颇为关心地说道:“听说昨日国公府出了刺客,还伤了人,实在是可恶至极!朕一早听闻消息便立刻赶来看看国公有没有事,不然朕真的寝食难安啊……” 陈木凉透过头发的缝隙间隐约看到了李默的表情,莫名觉得他很适合戏台子。 李倾只是淡淡笑了笑,然后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国公府来刺客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微臣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只是惊到了小八,整夜都在做噩梦,说要手刃了纵火杀他娘亲的凶手,倒是让微臣觉得万分内疚了。” 李倾说罢,微微抬眼,看了一下李默。 李默亦缓缓抬眼,目光之中透过了寒意,却很快又变成了微笑之意。 陈木凉只听得李默说道:“确实是该惩惩这些个无法无天的刺客了。” 第12章阎王殿(加更) 李倾听罢,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皇上所言极是。” 李默似乎讨了个没趣,径直掠过了陈木凉身旁,陈木凉没由来的感到了一股森然的寒凉之意。 李默随之坐在了原本一旁的太师椅之上,缓缓端起了一盏茶,浅抿一口后似随口一般道到:“今日朕前来,是想跟国公细聊一下如何重建八王府的事宜,不知国公可有何打算?” 李倾想了想,道了一句:“此事便不劳皇上费心了。国公府这些年受皇上拂照不少,俸禄与赏赐都不少,尚有余力重建八王府。” 这个答案似乎在李默的意料之中。 李默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答了一句:“国公办事朕甚是放心,那重建八王府一事便全权交给国公办理了。至于银两方面的问题,朕会让内务府调拨过来。” “微臣谢过皇上。” 李倾也没有拒绝,只是躬身一礼,算是应了下来。 李默四周环顾了一遍,没有找到八小王爷的身影,便顺口疑惑地问道:“小八呢?怎没见他出来?” 李倾淡淡道了一句:“小八这几日颠沛流离,这会儿还没醒。臣见这孩子睡得沉,便也没忍心叫醒他。” 李默微微一蹙眉,似有不爽之意。 但片刻之后,他便以指关节敲了几下大腿后略带忧愁地叹气道到:“这些日子也着实难为他了。行了,既然国公和小八都没事,那朕便先回宫去了。” “恭送皇上。” “哦,对了,你这府内的小乞丐,救小八有功,以后倒是可以带到宫里多走动走动。就说是朕许了。” 李默走了一半折回了身,指着跪在地上正百般无聊扣着手指的陈木凉笑着说道。 陈木凉顿时石化在了原地,连忙胡乱磕头。 “臣,代她谢过皇上了。” 李倾迟疑了片刻,依旧冷冰冰地说道。 李默见陈木凉磕头都不会,唇旁掠过了一抹讥诮之意,但却很快收回,拂袖转身在前拥后簇下离开了国公府。 等李默一走,陈木凉立刻就从地上爬起,身影神速地打算脚底抹油就走。 “站住。” 李倾盯着她飞速奔向内室的身影,冷冷命令道。 陈木凉的身影顿时顿在了半空中,保持着奔跑的动作,慢慢将朝前迈出的一只脚极不情愿地撤了回来。 她转过身,潇洒地一扬自己的“鸡窝”,笑得一脸灿烂地说道:“国公可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李倾饶有兴趣地扫了她的“鸡窝”一眼,以手撑着下颚似乎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又万分真诚地说道:“本王觉得,下次李默来的时候,你还可以表现得更为出格一点。” “才不要。我还不想死得惨烈。”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哦?何以见得?” 李倾眯起了好看的双眼,似乎兴趣比方才更浓了。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那个皇上不喜欢你,你也不待见那个皇上,我要是真去了宫里走一走,怕是跟去阎王殿也没什么区别了。” 陈木凉手忙脚乱地边理着自己的头发,边顺口说道。 “那可未必,你呆在这国公府,未必比去阎王殿好多少。再者,皇上说了,要你去宫里走一走,本王总不能拿他的话当放屁。所以,这段时间,你最好安分一点呆在这里,免得给本王添麻烦,给你自己找不痛快。明白了吗?” 李倾这般说完便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之上,又开始翻阅那叠高高的军务折子。 陈木凉暗自在他身后比了一个极为凶神恶煞的“抹脖子”的动作,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却正好被回过头的李倾瞧了个正着。 无奈之下,她将那凶狠的抹脖子变成了极为“优雅婉转”的撩头发。 李倾只是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算是没跟她再计较。 懊恼之下的陈木凉待他转过身去那一刻便耷拉下了脑袋,暗骂了一声“活阎王”便拖着沉重的脚步瘫软着朝着内室走去了。 等她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青歌已经笑盈盈地端着各式各样的点心放在一旁的茶几之上了。 红的绿的黄的白的,总之都是陈木凉没有尝过的口味。 青歌一边以银针一个一个地试了过去,一边笑着说道—— “国公方才吩咐了,说姑娘起来一定会饿,便交代了青歌去弄些吃的。青歌心想姑娘长期奔波,怕是早上也吃不惯那些油腻的,便托膳房的老赵做了点老家的糕点。虽说是比不得那些山珍海味,但这老赵的手艺可是一流的。“ “哇……看得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陈木凉看得两眼都直了,不等青歌将糕点全部试完便伸手去拿,却被青歌轻轻一拍给缩了回来。 “青歌~~~” 陈木凉委屈巴巴地看着青歌,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青歌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的眼神,十分慎重地说道:“木凉你大概不知,这府内上上下下不管膳食出自谁之手,吃之前都得以银针试过才可以入口。这是国公定的规矩,谁也不能破。” “这么奇怪的规定,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陈木凉眼睁睁地看着糕点却不能吃,只能丧气地趴在了一旁咕囔着说道。 “因为国公府看起来权势很大,亦是很多门客趋之若鹜的对象。可是,在国公府待久了你才会知道,这国公府一个月要被行刺多少次被投毒多少次被暗算多少次……唉,都是家常便饭了。树大招风,一个理儿。” 青歌叹气地说道,语气里多有无奈。 “怪不得我一进来就感觉这里戒备好森严,原来竟是有这层原因在里面。” 陈木凉接过了青歌递过来的一块红豆糕,一口咬了下去,口齿不清地答道。 “是啊……国公虽战功显赫,但是仇家也不知道树了多少。明里暗里想要国公死的,亦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啊,木凉你以后就懂了。” 青歌笑了笑,宠溺地给陈木凉擦去了唇旁的碎屑。 “我干嘛要懂?又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陈木凉翻了个白眼,继续抓过了绿豆糕朝着青歌咧嘴一笑。 第13章井底老头儿(加更2) 青歌无奈地看着陈木凉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道:“国公人很好的,难道不考虑一下?” “咳咳咳……” 陈木凉正嚼着的绿豆糕喷出去好远,连连摆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慢点,慢点,哎呦喂,我的姑奶奶。” 青歌立马端过了茶水给陈木凉饮了下去,替她拍着后背给她舒缓。 “打住,打住。青歌,以后能不能在我吃东西的时候不要提那个活阎王?嗯?” 陈木凉做了个手势,相当不满地看着青歌说道。 “好了好了,都依你,都依你。” 青歌亦怕陈木凉再次呛到,不得不连连说道。 “我陈木凉,这辈子,跟那个活阎王大概都是相冲,八字不合。” 陈木凉恶狠狠地对着手中的绿豆糕一下啃了下去,吓得青歌一个激灵。 青歌犹豫了半天,终于咕囔出一句:“昨晚,国公看你的眼神可是温柔得能掐出水……” “咳咳咳咳——” 某人呛得差点认不清东西南北。 “木凉?木凉!木凉,快快快,喝水!” “别……离我远点……我想活……” 某人虚弱地看了青歌一眼,绝望地说道。 ********************** 李倾批阅军务的时候总是万分地勤奋,以至于陈木凉将所有的糕点都吃光了之后他仍然在埋头改那些军务折子。 陈木凉实在是无聊的很,便凑到了李倾身旁,装出了一副笑脸可怜巴巴地说道:“国公大人,小的实在无聊的很,能在你这府内转悠转悠吗?” “去吧。别给本王添乱。” 李倾头也没有抬地答道。 陈木凉没有想到李倾这么爽快地便答应了,一时间开心不已,扛起她那劈天刀趾高气扬地就打算出门。 却被李倾给喊住了。 ——“那把刀……就放这儿吧,免得门框再多几道痕。” “哦……” 陈木凉极其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才把劈天刀还放了过去,摸了摸腰际间的飞雪刀这才安心地一蹦一跳地出了殿门。 ——哼,收了我一把刀,没想到我还有一把吧? 陈木凉一路四处东张西望,不时跟一些长得俊俏的婢女搭讪,顺便揩点油,倒也是不亦乐乎。 这国公府内的上上下下大多数在李管家的教导下知晓了她乃是国公的人,便见了面多多少少会招呼一声“陈姑娘”,这倒是让她觉得那个活阎王的头衔在逛院子的时候好使的很。 顶着这个头衔,她在院子里逛倒是悠闲自在,也没哪个人管她去了哪里。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走着走着她便越走越偏僻,直到走到了一个看上去破败荒凉的院子旁。 这院子里的草足足有人那么高,四处皆是乱石,就连一条铺往院子里的路都没有。 “奇怪,这国公府这般富丽堂皇,怎么到了这院子这儿竟是这般景象?” 陈木凉小声嘀咕着,抽出飞雪刀护在身前,一步一步好奇地拨开了草朝着院子深处走去。 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她便听到有浑厚似凶兽一般打呼噜的声响。 “呼啦——呼啦——” 这呼噜声简直堪比晴天打雷,一声盖过一声,声声撞击着陈木凉,令她耳膜阵阵发疼。 “真是奇了怪了,这底下到底是人还是什么其他东西?怎么这般瘆人?” 陈木凉终于走到了声音传出的地方,那里是一口脸盆大的深井。 而那似人似兽的呼噜声,正是从这口井底传来。 她的话音刚落,却听得那呼噜声停止了,一声极为慵懒又恼怒的浑厚声音在井底响起—— “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小娃娃?敢说老夫是个东西???” 陈木凉听得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将飞雪刀抖落在地。 她连忙挥舞着飞雪刀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前辈莫怪,我没有说您是个东西……” “哼。那你的意思是,老夫不是个东西???” 井底那老头儿显然不乐意了,他似乎站了起来,连带着有沉铁被拖动的声响。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爷爷您内功浑厚,打出的呼噜比那饕鬄还要响亮,所以才误以为爷爷您是神仙啊……” 陈木凉急中生智,忙弓着腰赔着笑这般说道。 井底那人歪了歪满是白胡须白头发的脑袋,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便哼了一声说道:“哼,你们这些小娃娃,就会骗我这个老头子。不搭理你们了,没一个安好心的。” 陈木凉听着这话虽觉得奇怪,但也知道老爷子的气消了,便壮了壮胆子上前一步笑嘻嘻地说道:“老爷爷你呆在下面多久了?要不要我救你出来呀?” “哼!老夫还要你这小娃娃救?老夫要是想出来,别说这口井这千年沉铁,就是再多来十个你爷爷我也不放在眼底!” 井底那人指着井口便置气地骂道。 陈木凉趴到了井边上,小心翼翼地朝里面一望,却见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老头盯着满头银发单手叉腰别过去了脑袋似乎在生气,引得她不由得“噗嗤——”一笑。 “你个小娃娃,笑什么?信不信你爷爷我今儿饿了便把你吃了?” 老头儿转过头,朝着陈木凉一瞪眼,吓唬着她说道。 陈木凉知道老头儿在逗着她,便故意折过了一旁的狗尾巴草,在手中百无聊赖地晃了晃,然后幽幽地朝着老头说了一句:“老头儿,你若是饿了,我那儿倒是有不少好吃的。你倒是说说,你爱吃啥?” “真的?” 老头儿像个孩子一样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咕囔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鼓鼓地说道:“老子以前最爱吃叫花鸡,可惜这国公府里的厨子不知道换了多少,就是做不好这叫花鸡。这些日子更好了,干脆没人来给老子送吃的了!” 陈木凉听罢,不由得心里开始喜欢这个老头子了,便嬉皮笑脸地说着:“想吃叫花鸡还不简单?等着,我去给你弄。” “小娃娃,别吹牛了,你生得细皮嫩肉的,哪里会这些走江湖的玩意儿。” 老头儿白了陈木凉一眼,双手互插进了袖口里,一副不屑的模样。 “要是我做出来了,可有什么奖励?” 陈木凉故意皱着眉头,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老头儿却不假思索地一拍胸脯,高声说道:“要是你做出来了,你爷爷我收你为徒!” “成交!” 陈木凉一溜烟拍拍屁股跑远了。 剩下老头儿在井底挠了挠脑袋咕囔一句:“不对,我好像亏了?” 第14章醇香(加更3)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国公的人,救了八小王爷的人,此刻正猫着身子搓着双手在一片竹林里捉野鸡。 陈木凉将袖口挽得与肩齐平,猫着身子躲在竹林之中,将狼一般志在必得的目光落在了正在不远处啄食的一只肥壮的野鸡身上。 那野鸡倒也是警惕的很,一边啄食还一边不忘抬起鸡头四处瞧瞧。 很快,野鸡便停下了啄食的动作。 而与此同时,陈木凉亦奋力往前一扑! 野鸡扑腾着翅膀咯咯咯地往前一飞,而她则砰地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而那只野鸡则跟成了精一样地回过头,张开了大翅膀仰着脖子“咯咯咯——”地叫得响亮无比。 ——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姑奶奶还就不信了,这人打不过,抓只鸡还不行了?” 陈木凉淬了一口,爬起来盯着那只趾高气扬的鸡恶狠狠地说道。 她一咬牙,锋利往前一跃,手中的飞雪刀径直朝着那只野鸡飞去! 她这一飞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鸡终究还是鸡,成了精,也不过是个鸡精。 只见那飞雪刀径直朝着那只鸡高傲的脖子处猛烈插去! “咯——” 一声极为惨烈的鸡叫声响彻在了整片竹林里,随后那只鸡精便耷拉着脑袋倒在了地上,扑腾了几下便白眼一翻两腿一蹬直接过世了。 陈木凉拍了拍满是泥土的双手,得意一笑,道了一句:“嘿嘿,就知道你今日必死在姑奶奶我手里。” 陈木凉蹦跶着刚要去捡那只歪了脖子的鸡,却不料被一个白如玉修长似松的指尖捷足先登了。 陈木凉顺着那人完美到近乎令人发指的手朝上看去,这才发现,这人……美的几乎比李倾还要令人发指。 只见斯人如墨峰的眉间扫过了万里的云际,带着三分哀伤七分愠怒,隐隐在一双湛墨色的眼眸里晕开了令人无法自拔的深海深渊。 而他一身白衣随着竹林间的清风轻飘,自有一股与世无争的清素之味。 乌发亦与那满林的鸡毛齐飞,虽有些许怪,却因白如清水的发带随发丝轻扬而起,舞过了他的红唇旁,莫名添了几分令人惊心的美。 他周身只在腰际间别了一支极为普通的画笔,笔毫之上墨渍淡淡还未来得及干去。 他似乎十分心痛地将死去的“鸡精”拎在了手上,颇为难受地看向了陈木凉,幽幽地质问道:“是你杀死了北寒?” “呃……” 陈木凉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眸间晃过了一丝心虚。 很快,她稳稳了心绪,朝着他灿烂一笑,乐呵呵地说道:“它……叫北寒?” “嗯。” 那人锁了锁好看的眉峰,眼里已多了几分责备和恼怒。 “那……阁下叫什么?” 陈木凉想着既然失手杀了人家的鸡,好歹先讨个近乎再说。 “温北寒。” 温北寒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到。 “呃……啥???” 陈木凉又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敢情这是杀死的不是一只鸡,而是这小子的兄弟? “那个,对不起啊……我以为它只是一只野鸡。” 陈木凉见温北寒的眉毛蹙得更紧了,连忙摆手连连说道:“不过,这种野鸡做叫花鸡很香很香的!真的,我不骗你!!!” 求生心切的陈木凉只得破罐子破摔,说着连自己都不信服的理由。 哪里想到,温北寒颇为不舍地看了已经死去的“北寒”,轻轻替它合上了眼后,认真地问了一句:“怎么做叫花鸡?真的很香吗?” 陈木凉沉默木然地站在了原地,感到了身后凉风飕飕,脑袋上空一排黑漆漆的乌鸦飞过…… 于是,在那日的竹林小河边,一个温雅美到极致的男子依依不舍地交出了自己的兄弟,颇为认真地蹲在了一旁看着陈木凉手忙脚乱地开始拔毛、开膛破肚…… 真真的是不舍到了极致…… “温北寒,去,捡点柴火来。” 陈木凉极其熟练地将从膳房里提前要来的香料、酱酒、蒜葱等等塞进了鸡肚子里,顺手将香油抹了遍鸡身。 她头都没有抬地朝着温北寒命令道,丝毫没有想起来手中的这鸡的主人是谁。 温北寒也倒是好生脾气,只是“哦”了一声,还没等陈木凉将鸡拾掇好便捧着满满一怀的枯枝回来了。 “这些够吗?” 温北寒将枯枝轻放在了陈木凉的脚旁,依旧半蹲着身子认真地问道。 “行啊你小子,这么快就搞了这么一大堆!” 陈木凉抬眼看了一眼温北寒,嘴角都笑弯了。 “大致还要等多久才能熟?” 温北寒指了指才架上去还白乎乎的鸡,眼里充满了天真无邪的渴望之意。 陈木凉一边忙着生火,一边顺口答道:“大致半个时辰吧。” “奥,那我去旁边。” 温北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一个人闷声坐在了离陈木凉不远的地方,架起了一块板,拿出了腰际间的那支毫笔,不知道在木板上涂涂画画着什么。 星光很浪漫,漫漫洒于他身后的清澈湖面之上,偶有青鸟低飞而过掠过湖心的涟漪无数,将一片星光在他的眼眸旁一圈一圈地漾开。 而他则时而低眉,时而抬笔若有所思,通红的柴火燃烧的光芒远远地照在他如凝脂般的面庞之上,一时间竟令陈木凉有些走神。 ——还真是一个夺人眼球的人儿啊…… 陈木凉眯起了月牙眼,对着温北寒像个傻子一般地一笑。 而温北寒却怔了怔,接着迅速低头,手中的那支毫笔快速地在木板上飞舞起。 不一会儿,陈木凉闻到了一阵阵肉香之味。 她拿起一根细长的木签往鸡肉里一扎,顿时油汁迅速滴落在了火苗里。 “呲啪——” 火苗经油一浇瞬间蹿上了九万里的天际,将他恰好望向她的眼眸照得炽热而又清澈。 似酿了千年的美酒,埋藏地下几尺,经几年深雪,猛然开坛,撞上了纷飞的樱花瓣和四溢的骄阳。 醇香。 第15章落钗(今日万更) 那一瞬,木签从陈木凉的手中失手而落,溅在了柴火里,飞溅出猩红的光点。 有一点溅在了她的手背之上,令她迅速低头。 而远处的他则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墨眉微微皱了皱,于星火、星光和湖光之中,缓缓起身朝她走来。 温北寒走到了陈木凉身旁,再次十分乖巧安分地蹲下,盯着那已经肥得在滴油的鸡缓缓问道:“是不是熟了?” 陈木凉咕囔了一句:“看样子是差不多了,但是这只鸡……不能给你吃。” “为何?” 温北寒失望地看向了陈木凉,满眼都写着“你是个骗子”的表情。 陈木凉心虚一笑,呵呵呵说道:“我……师父病了,得吃点鸡补一补,你就省着点先给他吧?大不了,你再养一只,回头大了我再免费给你烤?” 温北寒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了陈木凉一眼,嘀咕了一句:“北寒我养了足足一年呢……” “呃……这说明,咱们还可以再约个一年啊,小兄弟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陈木凉更加心虚了,只能祈祷温北寒是个二傻子了。 温北寒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站起,又默默地走远,一直走到了木架那边。 似乎从木架上取下来了什么玩意儿。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敲晕了我吧?” 陈木凉偷偷地从侧面看向了他,小声嘀咕着。 谁知,当温北寒走近了的时候,他却从背后拿出了一张纸,脸微微红地递给了陈木凉,理直气壮地道了一句:“拿着个跟你换一块鸡腿,应该够了。” “嗯?” 陈木凉狐疑地接过了那张纸,顿时哑然失笑。 ——原来,她烤鸡的这会儿功夫,他竟给她和烤鸡画了一幅画。 本来呢,这是一件值得羞涩的事情。 但是! 他的这幅画实在画得是……太惨了…… 且不说她的身材被画得歪歪扭扭,且不说她的一头乌发只剩下了三笔毛,且不说那烤鸡变成了一团黑加几根线条,好歹……您老人家也将这木炭冒个烟啊…… 陈木凉一脸黑线地看完了这幅画,然后默默地推了回去,轻道了一声:“算了,给你一块鸡腿吧。反正剩下的给那老头儿应该也够了。” 温北寒见她答应了,眼角似有飞雪般的笑意扬起。 他颇为开心地道了一句:“我一直觉得自己画的画不好看,可红豆一直说好看。卖给他们也总是值个千两银子。今日看来,倒是还行?” 陈木凉缓缓抬头,颇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叹气道了一句:“吃吧。” 温北寒倒是也没听出她话语之间的深意,微微一笑便接过了鸡腿。 “嗯,你的手艺还不错,比红豆的还好一些。” 温北寒吃得很香,末了还不忘夸了一下陈木凉。 陈木凉漫不经心地将鸡用荷叶包好,随口答了一句:“那自然是。毕竟,这些年要靠这玩意儿养活自己也不容易。” 温北寒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陈木凉,皱了皱眉说道:“你不是自小便在这国公府?” “呵呵,若是一辈子窝在这里,怕是我得抑郁而终。” 陈木凉响起了李倾那张脸,耸了耸肩说道。 “嗯……” 温北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深问。 “温北寒,今儿谢谢你的鸡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木凉晃了晃手里的鸡,朝着温北寒灿烂一笑,转身便消失在了竹林里。 温北寒则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笑了笑,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地上。 ——她掉落了一支珠钗。 珠钗晶莹通透,以上好的翡翠雕刻而成,浑然天成中透着一抹灵气,倒是符合她的气质。 温北寒轻轻将珠钗捡起,擦了擦上面的灰,然后放在了衣袖之中。 他望着陈木凉远去的方向,轻声道了一句:“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再遇见?” “少主,您在这里?” 他的身后急匆匆地走来了一名青衣女子,面容清丽,手持一把贴身长剑,一看便是不俗之物。 “红豆,是宴席已开?” 温北寒转过身,眼眸中少了方才的一丝天真,多了几分不耐烦之色。 “是,少主。” 红豆察觉到了温北寒的不悦,迟疑了片刻,低头答道。 “皇上特地在国公府设宴,虽以温家的势力之大,却也没有不去的道理。罢了,走吧。” 温北寒低身捡过了陈木凉没有带走的那幅丑得不能再丑的画,小心叠成个方,贴身放进了怀中。 红豆很少看到温北寒如此珍惜的模样,不由得眼中掠过了一丝疑惑。 再看了一眼还未燃尽的柴火,她皱了皱眉头,责备地道了一句:“少主,你吃了外人给的东西?” “无碍。对方手艺还不错,就尝了一下。” 温北寒微微一笑,负手于身后,缓步朝前走去。 “少主!夫人说过,你不可以……” “好了,红豆。” “少主……” 红豆担忧地看了一眼温北寒越走越远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姓赢的说少主今年必有一大劫,莫不是要应了? “红豆,你再不走,我可要罚你了?” 温北寒走了几步发现红豆没跟上来,便回过身故意唬着脸说道。 “知道了。不过少主以后一定不可以……” “好了,知道了。红豆,你最近有点开始啰嗦了。” 温北寒笑着又问道:“你说,我要是最后一个进场,那好面子的皇帝陛下会不会就此罢休,从此不再惦记着温家?” “少主,你应该知道,夫人其实是希望……” 红豆刚要絮絮叨叨地开始说教,却被温北寒一把拍过了肩。 “红豆,你真的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温北寒装出一副万分沮丧的表情,耷拉着脑袋埋怨着。 “少主,你又拿红豆开玩笑。” 红豆脸一红,握紧剑的手已经微微渗出了细汗。 “欸,谁让本少主命苦呢……到头来,也只能逗一逗个烤鸡的小婢女……” 温北寒将手枕于脑袋后,看似怅然实则唇角却抹过了一抹深深的笑意。 “对了,少主,夫人让你带的那只药鸡呢?” “刚烤了。” “什么?!” “还是烤着比较好吃,炖苦得要命的药实在是没胃口……” “少主!!!” 第16章关东老头 陈木凉拎着叫花鸡一路凭着来时的印象摸索着路,亏得都是相对荒凉的路,这才使得她没怎么绕路就到了那口井旁。 井底那老头已经百般无聊地躺在地上,高高地翘着二郎腿不时哼着调戏姑娘的下流小曲儿,还不忘将指关节在大腿上打着节奏。 他听到了陈木凉的脚步声,然后又很快捕捉到了鸡的香味,像个野狗一般地狠命地嗅了嗅后兴奋地一跃而起高声招呼道—— “臭丫头,还真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一手!快快快,扔下来给老夫尝尝!” 陈木凉拎着鸡半坐在井边,故意在井口晃来晃去,引诱着老头儿说道:“老头儿,你是不是忘了点啥?” 老头儿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将头点成了小鸡啄米状连连说道:“臭丫头你放心,老夫答应教你本事的事儿今天看在这鸡的份上就这么定下来了。” “那可不行,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吃干抹净就此别过了。” 陈木凉眼珠咕噜一转,将鸡收回,嘟着嘴故意说道。 “欸我说你这臭丫头,我关东老头的名号想当年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岂会做这种出尔反尔之事?哼——” 关东老头双手一撑腰,亦十分不爽地将鼻孔对准了陈木凉的脑袋。 “哦……这样啊。那算了,这鸡我自己吃了。” 陈木凉说罢便佯装起身要走,果然听得关东老头犹豫了片刻,道了一句:“臭丫头,等等!” 说罢,关东老头在怀里胡乱摸了一通,半晌才抽出了一本已经泛黄破破烂烂的册子,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然后咽了咽口水说道—— “臭丫头,这可是你师父我的老本了,别给师父我弄丢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陈木凉咧嘴一笑,朝着井底的老头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能将小册子扔上来了。 关东老头叹了口气,一运气将册子朝着陈木凉扔去。 陈木凉伸手,接了个稳稳当当。 顺手,她将指尖一松,叫花鸡应声而落,哗啦落在了关东老头的掌心。 于是乎,在这星辰漫天的夜空之下,一个在井底穷凶极恶地啃着一只鸡,还不满地咕囔着:“丫头,怎么少了个鸡腿?难不成你给偷吃了?这买卖亏了啊……”,一个呢,则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册子,发现只认得封面上的“关氏剑谱”四个大字,其他的只能嘀咕一句:“老头儿,我说这玩意儿我怎么看不太懂啊……”。 关东老头啃得正在兴头上,随口便答了一句:“老子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这册子上了,你这娃娃能一下子看懂了,也算你的本事了。” “老头儿,你这是剑谱啊,我使唤的是刀,这完全不是一个理儿啊……” 陈木凉失望地刚想将剑谱合上,却听得关东老头嗤鼻一笑,得意地说道:“臭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天下武功,天下道理,大多都是殊途同归的。你看似此乃剑谱,实则亦有刀法。这其中深奥,你不懂。” 关东老头说罢一扬手,随手便将手中的鸡骨头朝着井口扔去。 只见鸡骨头撕破了空气,竟如剑如刀一般擦出了一道光亮,径直朝着不远处的一棵苍天大树猛烈击去! “咔擦——” 陈木凉只听得一声撞击的声响,那棵本已高耸的大树竟开始猛烈地摇晃,似山崩地裂一般不出片刻时间便“轰——”的一声朝着地面倒去! “砰——” 陈木凉明显地感觉到了脚下的地颤了一颤。 她呆了一呆,难以置信地看了关东老头一眼。 却见他毫不在意地还在啃着鸡脖子,满嘴是油地说道:“剑有剑意,刀有刀法,但,万变不离其宗。什么时候你能运用自如,万物皆可借,那也不枉费老头儿我传你此册子了。” 陈木凉一听眉开眼笑,立马趴到了井口边,笑得一脸谄媚地说道:“老头儿,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叫花鸡,你教我功夫,如何?” “你这臭丫头,要学那么厉害的功夫干什么?绣女工不好吗?” 关东老头扫了她一眼,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有未了的心愿。” 陈木凉低了抵头,冷淡说道。 “嗯……行吧。反正老头儿我也不知道还要在这井下待多久,你我既然有缘,那便教你也无妨。但,老头儿不想天天吃叫花鸡。” 关东老头看出了陈木凉的心思,心中略有不忍,便这般说道。 “那没问题。一百种花样,总有适合老头儿你的。” 陈木凉一拍平平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哎呀,老头儿我以后有口福了。” 关东老头将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原地朝天躺下,笑眯眯地说道。 “老头儿,你这般厉害,怎么还被铁链栓在了井底?” 陈木凉见不得他舒坦,故意好奇地问道。 关东老头白了陈木凉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头儿我若真想出去,现在便能出去。还不是王骁那老家伙,诡计多端,奸诈狡猾,将我一锁便是这么多年。等我出去了,一定得好好找他算算账。” “王骁?刀神王骁?” 陈木凉愣了一会儿,双眼猛地一亮。 “唔……姑且算那老家伙是的吧。” 关东老头显然很不稀罕刀神这个名头安在了王骁的头上,他撇了撇胡子,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陈木凉,一副置气的模样。 陈木凉见这关东老头有几分孩子气,不禁有些失笑。 “咳咳咳,老头儿,我见这国公府里有一湖,明日给你做烤鱼,可好?” 关东老头一听罢,立刻翻过了身,双眼放光地看向了陈木凉,兴奋地问道:“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而且,我烤鱼的本事可不亚于烤鸡。不过,我有个要求。” 陈木凉卖着关子,微微一昂头,笑得一脸贼。 “唉,就知道你这丫头准没有这么好心。说吧,要干嘛?” 关东老头瞬间失去了兴致,咕囔着将身子一缩,闭上了眼。 “教我看这册子,一天一个花样,到我会了为止,如何?” 关东老头回过身,认真地扫了陈木凉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想了又想,半天才憋出一个字——“行”。 第17章酒宴 “陈姑娘!陈姑娘——陈姑娘——” 远远的,从墙外传来了红鱼焦急的呼喊声。 “老头儿,有人来找我了,我先走了!还有,谢谢你的册子,明儿来找你!” 陈木凉匆匆收好了册子便一溜烟跑了出去,留下关东老头朝着井口白了一眼,置气地道了一句:“好不容易来了个人,才没搁多久又走了……臭丫头……” 陈木凉出了杂草堆又走了一会儿,确认红鱼不会怀疑自己去过井口边的时候才朝着红鱼招呼道:“红鱼姐姐,我在这儿!” 红鱼听到了她的声音,顺着一看,连忙小跑了过来,一见她便拉着她的手嗔怪着说道:“陈姑娘你这是到哪里去了,让红鱼一阵好找。” 陈木凉则是笑了笑,道了一句:“红鱼姐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可不是要紧事儿。这皇上啊,今晚在国公府设宴招待温家的人,国公说白日里皇上提及了您,这不让红鱼来找您梳妆打扮一下去宴会呢。” 红鱼拉着陈木凉便快步往回走,焦急地说道:“姑娘还是快些吧,迟了扫了温家人和皇上的兴可就不好了。” “等等,温家的人?皇上?我都不熟啊。我可以不去吗?” 陈木凉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情愿。 “姑娘若是能不去,那奴婢也不必满府地找姑娘了……” 红鱼委屈地看了陈木凉一眼,眼泪汪汪。 陈木凉立马闭嘴,识相地跟着红鱼一路往回走。 红鱼很快便给陈木凉收拾好了。 她看了一眼铜镜里的陈木凉俏丽而灵动的模样,不由得称赞道:“陈姑娘真是生得好看,稍微打扮一下都不知胜过了多少大家千金。” “红鱼姐姐说笑了,并非木凉生的好看,是红鱼姐姐会打扮。” 陈木凉只是笑了笑,淡淡一语说道。 红鱼亦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了一句:“陈姑娘随红鱼来吧。” 陈木凉踏着红鱼给穿的木屐绣花鞋颇为难受,走了几步便皱了皱眉头,偏偏红鱼说一定得这么穿,她便忍了忍一路走到了正厅处。 正厅内早已歌舞升平,舞女的彩袖随风微微一扬便是繁花落了满地,甚是好看。 琴瑟和鸣声,笙箫越鼓声,满堂的筹光交错撞击着劝酒声,舞女们齐齐收袖的一瞬间中,陈木凉拾阶而上,恰好停在了金门口。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看得她的脸一阵阵灼热。 宾客当中有疑惑的目光,亦有被惊艳到的目光。 若不是她皮够厚,怕是此时已经被灼烧成了一个洞了。 “姑娘,该往前走了。” 红鱼见陈木凉站住了,只得在一旁小声地提醒着。 陈木凉点了点头,努力做出一副端庄的模样,然后抬起右脚一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但是,随之而来的一股不祥之感便涌上了陈木凉的心头。 她的左脚抬过门槛的时候,右脚因鞋太高的缘故不由自主地一拐!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身子倾斜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着地面倒去。 “完了,要丢脸了。” 正当陈木凉绝望至极之时,却见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一旁如鸿一般掠过,飞身至了她身旁,以手环过了她的腰际间,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子。 一阵淡淡好闻的药香味随之袭身而来,带着一股熟悉的感觉,令她缓缓抬眸。 却撞上了温北寒一双似笑非笑的皓眸。 他于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嫌地单手搂着她的腰际,手心温凉而有力,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质裙纱若有似无地传来,令她不由得心一惊很快便推开了他的手。 而与此同时,高座之上有一道目光灼热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令她感到一股寒意逼人。 她一抬头,竟是李倾盯着她和温北寒。 他见陈木凉看向了他,便将目光收了回去,缓缓拿起面前的杯樽自顾自地斟酒饮了一口。 陈木凉来不及细想为何他的目光似要杀人一般,只是匆匆向温北寒行了一礼,轻道了声:“多谢温公子。” “不必。陈姑娘多礼了。” 温北寒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还以一礼。 只是,他在拱手一礼之时低声浅笑着道了一句:“木凉,我们又见面了。” 陈木凉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慌张,迅速将目光瞥向了别处,快速道了一句:“呵呵呵,好巧,好巧。” 等温北寒回转身之际,众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已经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李默坐在最高座自然早已将这一切尽收于眼底。 他以余光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李倾,唇旁掠过了一丝阴冷笑意。 只听得他哈哈一笑说道:“若是朕没记错的话,你便是那位救了八王爷的陈姑娘?” 众臣一听,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之色。 陈木凉缓缓一礼,谨慎地道了句:“不过是草民应尽的本分而已。” “哈哈哈哈!既是如此,那便赐座上座。” 李默一手一挥指向了温北寒身旁的空座,目光里掠过了一丝幽深。 一旁李倾握着酒盏的指关节微微一收,手臂之上隐隐有青筋。 他皱了皱眉头。 陈木凉亦皱了皱眉头。 ——坐,自己还没到坐上座的本事。不坐,便是拂了皇上的意。 正当她有些为难之际,坐于右上座的小八却站起来对着皇帝行了个礼奶声奶气地说道:“皇叔,陈姐姐乃是臣弟的救命恩人,能否让她坐到小八身旁?小八和陈姐姐甚为投缘,有好多话要说呢……” 说罢,小八便嘟着嘴装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他这看似童言无忌,却令李默的目光之中多了一抹不爽之意。 但,小八怎么说都是个孩子,加上府中刚遭遇不幸,李默还不想在群臣心中落下什么诟病,便微微一笑道:“小八想跟陈姑娘你坐一起,不知陈姑娘意下如何?” “自是欢喜,只是会不会越矩了些?” 陈木凉心中大喜,面容之上却淡定的很。 “哈哈哈,陈姑娘多虑了,无碍。” 李默笑着道到。 “漂亮姐姐快来这边!” 小八听罢立刻站起来去拉着陈木凉到自己身旁坐了下来,欢喜无比地给她递过了一块花生糕点。 而对面的温北寒则是始终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等陈木凉坐下之后,他才缓缓举起酒杯遥遥敬了她一杯,什么也没多说。 倒是坐在一旁的李倾松开了紧握着酒盏的手,闷头夹了一口菜。 第18章江湖之大,庙堂之远 酒过三巡之后,李默端起茶盏遥遥敬向了温北寒,颇有几分尊敬地道了一句:“朕敬温公子一杯,谢温公子捐黄金万两于国库。温家心系天下的侠义风范定会成为江湖美谈。” 温北寒徐徐站起,只是微微一笑,亦回敬道一句:“皇上言重了,此乃为人臣子应该做的。” 两人你敬我往之间,陈木凉早已和小八聊了好一会儿天,加之小八不断地将好吃的夹到陈木凉的碗中,她根本就顾不及这些场面上的东西。 所以,当李默似不经意间提到一句:“陈姑娘今年芳龄几许?”之时,陈木凉差点被一口桂花糕呛得没提上一口气。 她立马擦了擦嘴,连连呛了好几声才说道:“回皇上的话,民女刚满18。” “哦?正是好年纪啊……” 李默了然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温北寒一眼,笑着又看向了陈木凉,似随口问道一般说:“不知陈姑娘可否婚配?” “啪嗒——” 陈木凉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在了桌面之上,她的眼神则呆了一呆。 而与此同时,李倾的目光也微微一紧,眼里难得地掠过了一丝不悦之色。 温北寒则似乎没听见一般,埋头喝了一口酒,唇旁却隐约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问的话不是明摆着要指婚吗?这咋办?怎么说都是个错啊…… 陈木凉的脑袋里飞快地转着,末了终于灵光一闪。 有了。 只见她缓缓起身,对着李默行了一个极为恭敬之礼,然后十分哀伤地道了一句:“皇上有所不知,先师待木凉如父母,恩重如山。而恩师刚刚仙去不满三年,按照孝道,木凉三年内不得婚配。” 李默听罢面容之上亦掠过了一丝不悦之色,但陈木凉搬出了孝道他也没办法再撮合什么,只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了一句:“陈姑娘忠孝两全,实乃难得。若是以后有意中人了,大可让朕给你指婚。” 陈木凉心里冷笑——怕是你心里早就有了人选,此番不过是探探我的口风。这好好的一场宴会,怕是一场鸿门宴罢了。 陈木凉只是再颔首一礼,微微笑道:“多谢皇上成全,民女感激不尽。” 李倾始终坐在上座一句未言,唯有在陈木凉道出这一句之时唇旁才抹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默见讨了个没趣,便看向了温北寒说道:“不知温夫人这些日子来可好?前几年北域一战,温夫人率江湖豪杰赶赴开封出力又出物资的事儿朕可是一直记在心里,总想着哪天当面感谢一番。” 温北寒放下酒杯只是客套地道了一句:“家母自从父亲亡故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在家吃斋念佛,怕是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美意了。不过,皇上的心意在下定会转告家母,相信她听到一定也甚为开心。” “那便甚好。” 李默点点头,颇为欣赏地看了温北寒一眼,又说道:“说起这北域一战,可是少不了提及国公。当年若不是国公单枪匹马杀入敌军内部,直接取了那北域王的头颅,怕是这一战早已拖垮了盛秦。” “就是!当年李叔叔威震四方,引无数豪杰折腰,亦安定了不知多少百姓的心!” 一旁的八小王爷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奶声奶气骄傲地说道,眼里全是对李倾的崇拜之意。 李默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眼中却是深深的不屑之意。 李倾自然知李默这番话不过是客套之词,那一战之后,他便功高震主,一直以来被李默不知明里暗里忌惮了多少次,怕是多事之秋将近。 李倾给小八暗中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莫要多话。 小八忒为不乐意地咕囔着低下了头,埋头狠狠咬了鸡腿一口。 然后李倾才笑了笑,低声地道了一句:“一战得胜,绝非一人之功。一朝兴盛,也绝非一己之力能办到。正如皇上所言,当年若不是温夫人率豪杰死守开封城门,怕是李倾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这话虽看上去没什么毛病,但是落在了多疑的李默耳中,却开始狐疑。 ——莫不是这温家早就和李倾是一伙的?否则这小子怎么这般帮着温家的人说话? 温北寒听罢却拿起酒樽敬向了李倾和李默,笑道一句:“温家之人说到底不过是江湖一介草莽,拼的也只是蛮力气。这治理天下,令百姓安居乐业还得靠皇上和国公。” “今日皇上设宴款待温某,温某已然感激不尽。以后若是用得上温家的地方,温家一定唯盛秦马首是瞻,绝无推脱二字。” 陈木凉眯了眯双眼,算是听了个明白。 ——敢情这看上有些呆傻的温北寒却是个懂得博弈的高手? 他这番话一出,不仅打消了李默的疑心,解了李倾方才的有意无意之话,更是表明了温家人的忠心不二。但,他的话也十分巧妙,,说的只是忠心于盛秦,至于谁是这盛秦的主人,便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 这番一来,不仅没有得罪李倾,也令李默听得心里舒坦,实在是巧妙。 果然,李默听罢哈哈仰天一笑,举起手中的金樽酒杯竟站了起来,遥遥敬向了温北寒,十分开怀地说道:“都说温家公子不仅貌似潘安温文尔雅,而且文武双全乃是令江南无数人称赞的绝世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来,这一杯,朕敬你。” 说罢,李默一仰脖,便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而温北寒则是淡淡一笑,以余光扫了李倾一眼,亦道了一声“多谢皇上”后将酒一口喝完。 李倾只是低头浅抿了一口酒,微微收紧了目光,眉目见多了一丝担忧之意。 陈木凉目睹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悲凉之意。 ——不管是这被皇帝器重的温家,还是权势滔天的李倾,亦或是皇位摇摇不稳的李默,在这一场盛宴里都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已,绝对不是江湖中的恣意可比的。 江湖那么大,庙堂那么远,身在其中,自是不由己。 第19章微醺 等歌舞落下,酒宴散去之际已是深夜。 据小八说,今夜皇上似乎十分尽兴,不但在酒宴之上话比往常多了些,就连最后离席的时候都是被宫女搀扶着离开,可见是真的喝多了。 “小八,其实很多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般简单。你要学会用心去看事情看人,而不是用眼睛。” 陈木凉轻抚着小八圆滚滚的脑袋,轻声地叮嘱着他说道。 “小八记下了。” 小八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抬眼看向了陈木凉,眼神里多了几分哀求,轻拉着陈木凉的袖子轻声说道:“木凉姐姐,能不能在国公府多呆几天?小八已经没有了娘亲,对小八来说木凉姐姐很亲……” 陈木凉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疼一阵暖,她轻轻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小八的脑袋说道:“小八,木凉可以多陪你一阵子。但是,你还是要学会自己独立成长,像个男子汉一样地去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不能总是靠着国公或者别人。知道吗?” “小八好像知道了……” 小八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将小手也放在陈木凉的发间摸了摸然后咧嘴灿烂一笑道了一句:“陈木凉,你放心。总有一天,会换小八来保护你。” 陈木凉被他这大人一般的举动给逗乐了,乐呵呵地说道:“好,木凉等你长大。” “小八还小,你最好不要把他带坏了。” 陈木凉身后传来了李倾低沉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却见李倾一身衣袂轻飘半倚靠于一树白色梨花之下,唇旁轻抿笑意,醉眼微醺那般浸着月光遥遥凝望着她,不知流溢出了多少的风流倜傥。 陈木凉从未见过李倾这般散漫而唯美的笑意,似有满坛的桂花酿不经意间泼洒而出,弥弥撒撒了满空气的酒香,醉了她的鼻尖,亦迷乱了她的眼眸。 一旁的小八看着两人对望的场景,悄悄捂住了双眼又从指缝里偷摸摸地看着两人,小嘴早已笑得合不拢了。 陈木凉良久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失神了。 她迅速撤回了慌乱的眼神,低头嘀咕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跟个鬼魅一样的,脚步也没个声音?” 李倾倒像是真的喝多了些,经她这般一说也不恼,只是轻轻往前走了几步,拉过了小八的手,道了一句:“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你和小八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便没忍心打扰。” “嗯?” 陈木凉难得从李倾口中听到对自己的夸奖,一时间没适应,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李倾则是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落在了她那双不怎么衬脚的鞋上,轻声道了一句:“小八,不早了,自己先回去歇着吧,明早还有功课要做。” 小八朝着陈木凉眨巴了眼,眼中透着一股狡黠和调皮之色,表面上十分乖巧地应了一句:“是,小八先走了。” 他走了没几步便回过头朝着陈木凉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看得陈木凉一头雾水。 ——这毛头小子,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当陈木凉皱着眉头不解之时,李倾却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将手放在了她的脚踝处。 他的手因喝了烈酒的缘故带上了几分温热,似鎏金一般烫着她微凉的皮肤,引得她下意识的一声低呼,连忙缩回了脚。 “你,你干嘛?” 陈木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退缩着问道。 李倾轻轻抬头,对着她淡淡一笑,缓缓道了一句:“进门的时候是不是因为这鞋太高了?” 月光若有似无地在他如玉的面庞之上打薄,将他浅笑的侧颜照得令陈木凉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你怎么知道……” 陈木凉眼中一阵慌张,语无伦次地低头答道。 “还疼吗?” 李倾缓缓将指腹放在她脚踝红肿处来回抚了抚低头轻声问道。 他的动作明明很轻也很守规矩,偏偏似一粒石子飞坠入她的湖心,令她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逃去,却刚动了一步由于慌乱脚下再次一拐,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朝着李倾怀里跌去! 李倾顺手便环过了她的腰际,稳稳地将她接住横抱在了怀里,眼神迷离微醺地看向了她,呼吸没由来地变得粗了些。 他那般似笑非笑地凝视着陈木凉,也不懂得避开一下,偏生又生得太过于老少皆宜,以至于才一会会儿陈木凉便已经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双颊烧得难受不已。 他的身后一阵夜风拂过,恰好吹过了那树梨花。 梨花从枝头颤颤而落,璇璇而飘,洋洋洒洒之间似六月雪花一般落满了两人周身,借着月光的漫漫陀陀很快散作了满院子的淡淡清香。 他的乌发亦被风轻吹而起,不经意间扫过了她的红唇,一阵微痒似电流一般很快从那一点扫至了她的周身,令她不由得往他怀里缩了缩。 “原来,是这种感觉……” 有一些醉意的李倾轻喃出一句,唇旁的笑意愈来愈深。 “嗯?” 陈木凉反应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竟是温北寒搂着她腰际那一刻的感觉。 “流氓!放我下来!” 反应过来的陈木凉恼羞成怒,拳打脚踢地要李倾放她下来。 却听得李倾轻声道了一句——“别动。” 陈木凉似被施了咒一般竟然乖乖地停止了动作。 却见月光如漏之下,李倾修长的指尖轻轻靠近了她的睫毛之处,在她的眼角旁停留,随后又轻柔抬起。 “有一瓣梨花。” 李倾拈着指尖的梨花微微一笑,笑意浓烈似酒。 陈木凉却被他这动作给弄得心里更乱了,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朝着他勉强一笑,咕囔着道了声“多谢”。 李倾似酒真的多了,她这一笑倒映在了他墨玉般的瞳孔里竟迷乱成了星辰。 “鞋若是不合脚,下次便不必穿了。” 李倾轻声道了一句,并未放下陈木凉,而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在她的一声惊呼之中,李倾抱着她竟大步穿过了朱廊,一路随风朝着倾城殿走去。 “放我下来,那么多人看着呢!” 陈木凉脸红得像那天边的红霞,就差写上“我不是陈木凉”几个大字了。 “无碍,他们不敢多嘴。” 某人十分自信地答道。 陈木凉沉默了片刻,哀叹一声,然后侧过头狠狠地朝着某人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啊!你干什么?!” ——“替你醒酒。” 陈木凉一摊手,一脸无辜。 第20章狩猎者 这一口咬下去果真令李倾的酒意去了大半。 “陈木凉,你究竟是不是个女人?” 李倾撸起袖子看着两排清晰可见的牙齿印眉目间虽有怒意却亦有哭笑不得之意。 他将胳膊往陈木凉面前无耻地一伸,指着那两排牙齿印无奈地说道:“老子上战场的时候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说吧,你要个怎么样的死法?” 陈木凉双手交叠于胸前,头一昂,满不在乎地道到:“快活死或者老死都可以。你挑一个,我不嫌弃。” 李倾倒吸了一口凉气,颇为无奈地扫了她一眼,眯起了促狭的双眼,莞尔一笑道到:“行啊,那便让你快活死。” 说罢,李倾一步上前,以极为霸道的姿势再次将陈木凉横抱而起,在来来往往府中下人惊诧的目光之中,不顾陈木凉的拳打脚踢疯狂撕咬一路面色如常地朝前走去。 “李倾,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一定杀了你!” 陈木凉一顿拳打脚踢下来并不奏效后,她只能选择了威胁这个看上去并不怎么有效的手段。 “你不是说要快活死吗?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李倾说起这些话来一本正经的,竟没有一丝脸红之意,倒是看向陈木凉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戏虐之意。 陈木凉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闭眼,镇定了片刻后,她快速地从腰际间抽出了那把飞雪刀,笑盈盈地抵在了李倾的胸口处说道:“国公一定会喜欢血淋淋的快活吧?要不要民女给你来一刀,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李倾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那把飞雪刀,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讶之色。 但很快,他便笑得比陈木凉还要妩媚,盈盈一手扬过了那把刀,一手撤去了陈木凉背后的托力! 陈木凉本能地身子往下一坠,只能求站稳。 而与此同时,他的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过了她面前! 陈木凉只觉得虎口一震,一阵酸痛随之而来,她的手不由得一松。 等她站稳再看之时,李倾已经不知何时绕至了她身后,一手环过了她的腰际柔软处,一手紧握着飞雪刀笑盈盈地抵在了她的咽喉处。 “怎么,陈姑娘貌似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姿势?” 李倾一声轻笑在陈木凉耳旁玩味地说道。 陈木凉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算我输了。拿来。” “什么?” 李倾故意装傻,将飞雪刀掂量在手心,抬头笑着说道。 陈木凉此时觉得李倾万般的讨厌,她只是冷冰冰地再次说道:“刀拿来。否则,别怪我跟你拼命。” 李倾见她似乎来真格的了,便缓缓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刀神王骁是你什么人?” “什么刀神什么王骁,本姑娘就没见过这么个人。再说一遍,刀拿来,否则,别怪我放火烧了你这国公府。” 陈木凉不耐烦地手向前一伸,白了他一眼说道。 “刀给你,但是我得劝告你一句。这刀,只怕你拿不稳它。以后没有什么必要性不要随便拿出来。” 李倾将刀柄扔给了陈木凉,以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 “为何?” 陈木凉莫名地觉得他的话竟和师父多年前叮嘱自己的话一模一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 “问那么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记着便是了。” 李倾见她将飞雪刀以绢帕裹好重新放在了腰际处才收回了眼神。 “那能不能麻烦你酒品好点,不要喝完了酒就喜欢抱女的行吗?”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本王的酒品一向……很好。” 李倾轻咳了几声,神色有些尴尬地跟陈木凉并肩而走,酝酿了半天才道了一句:“再好心劝你一件事。” “国公大人,你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陈木凉叹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尽量和李倾保持着距离。 ——她还不想被被京城的女人们喷成唾沫星子。 李倾却似未察觉一般,故意往陈木凉身边走了走,然后带着几分醉意和几分认真说道:“陈木凉,离姓温的远一点。” “国公大人,请您放心,陈木凉交友向来有分寸,不劳您费心。” 陈木凉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丝毫没有将李倾的话放在心上。 李倾只是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亦淡淡道了一句:“该提醒的本王也提醒了,你若是不长记性,那便也不关本王的事儿了。” “国公大人,你呢,若是有那个闲工夫不妨查查小八家的那场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木凉随手摘过了一旁的蔷薇花摆弄着,没好气地将李倾的话给怼了回去。 李倾却笑了笑,负手于身后看了看天空轻道一声:“你以为今日皇上特地在国公府设宴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单纯地只是想给温家指婚顺带歌颂一下本王的战功?” “哦?难不成还有什么深意吗?” 陈木凉停下了脚步,将眉头皱成了一字。 “最近本王在调查火灾一事,恰好前几日行刺你的那人被李进给捉拿住了。巧的是,那人身上带着一些硫磺和火石。你要知道,自从那场八王府的火灾之后,皇上可是明令禁止私人携带硫磺火石的。” 李倾微眯起了双眼,朝着陈木凉淡淡一笑。 “你是说,这人与火灾一事有关?” 陈木凉心一惊,连忙问道。 “他身上的硫磺火石和当日八王府留存的硫磺火石似乎产自一地,当然,也有可能是巧合。但是,令本王怀疑的是,国公府刚抓住了此人,皇上便带着温家的人前往本王这里设宴。不得不说,这里面很让人生疑。” 李倾凝眉思索片刻,轻叹了口气说道。 “那有没有问出什么?” 陈木凉皱眉问道。 “并未。那人口风紧得很。什么办法都用过了,什么也问不出来。就连搜遍了全身,也没有搜出其他什么东西。” 李倾摇了摇头,目光深邃而幽深。 “你们怀疑此人和温家还有皇上有关?” 陈木凉沉思片刻问道。 “是不是,还得看今晚了。” 李倾莞尔一笑,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目光深远又无奈。 ——陈木凉觉得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只困兽,却又像极了一个捕猎者。 但,不管哪种,似乎都不是他想要的。 这,莫名地让陈木凉多看了他几眼,心底有一股异样的感觉缓生。 第21章中箭 月上梢头,已是夜半时分。 国公府内四下灯火皆暗,唯有十几座假山和朱廊处的红灯笼依旧十年如一日地随风摇曳。 似,从不知疲倦。 正当众人酣睡之时,却有数道黑影以训练有素的队形一跃而过了国公府的外墙。 皆落地无声。 其中一人一步上前,恭敬对着墙下的一道身影深深一礼,低声道了句:“公子,鹰领作噩第十二支尽数到齐,静候公子发令。” 墙下那道黑影轻咳两声,似乎有些虚弱地说道:“很好。今夜的行动便是救出温玉。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北斗七座假山其中一个之内。但是由于时间仓促,本公子没来得及打探清楚。” 他转过身,缓缓抬头,眼中掠过了一抹冷厉之色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分头将这七座假山挨个地搜过去。” “公子请放心,我等一定拼命救出温堂主。” 那道黑影摇了摇头,轻道一句:“李倾是马背之上得来的功勋,此人无论是智谋还是武功都是上乘,你们切记要小心行事。此事兹事体大,务必将温玉带出。不计损失。我会厚待你们的家人。” 鹰领作噩十二支众人听罢皆已心中有数,眼中皆有悲凉之色,低头齐声道了句:“吾等定当完成任务,死不足惜。” 那道黑影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行动了。 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鹰领作噩十二支皆散作了七个队伍,很快隐没在国公府内不见了踪影。 而与此同时,那道身影亦脚尖轻点地,只是一个轻掠便飞上了国公府最高的倾国殿的屋檐之上。 他负手而立于最高处,将深邃的目光望向了那七座假山之处,绝美的眼眸之中多了几分担忧之意。 “公子,若是此事不成……?” 红豆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望去,亦有担忧之色。 “那便杀了温玉。” 温北寒目光微微一收,冷冷答道。 “可是夫人那边……” 红豆似乎早就猜到了温北寒的这个答案,但她还是犹豫地问道。 温北寒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了一句:“计划失败,他若不死,便会连累温家。这是皇上和母亲都不想看到的。所以,若有那一刻,他只能死。” “是。” 红豆低头领命,眼中多了几分不忍之意。 温北寒则是极目远眺,将目光扫过了那几座假山之上,蓦地,他猛然沉下了眼眸。 ——在一座假山之后的百米处,似乎有数十名不属于他的人影手持弓弩藏在了幽暗之处,个个皆将箭端对准了假山口,远远望去,唯有借着箭端经折射的亮光才能看清那些人影的存在。 “呵,原来他早就料到了。在这里等着本公子呢。红豆,传令下去,第三座假山处有埋伏。还有,其他假山不用去了,人不在那。” 温北寒沉下了眼眸,冷冷命令道。 “是。” 红豆领命之后很快便消散在了夜色之中,不出片刻,鹰领十二支便尽数出现在了那群弓弩手的后面。 为首那人一跃而起,凌天一剑朝着其中一名弓弩手的头颅看了过去! “咔擦——” 那人的头颅应声而落。 ——然而奇怪的是,竟没有一滴血。 为首那人心生疑惑,上前一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人,分明便是稻草人穿上了衣服摆了个射箭的造型! “糟了。中计了。” 那人立刻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地转身便要带着鹰领十二支撤离,却发现已经迟了。 他刚一转身,身后便是黑压压的一片真正的弓弩手,且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怎么,难得来国公府一趟,这才一会会儿就想走了?” 李倾缓缓从弓弩手身后走出,唇旁一抹冷笑之意,抬眸间眼里亦已有杀意。 他抚了抚指尖的旋花,逼近了为首那人一步,质问道:“可惜了,你们找错地方也惹错了人。” 鹰领十二支面色皆苍白如纸,面面相觑,无人不露出畏惧之色。 ——传闻之中这位国公乃是不要命的狠角色,加之这是他的地盘,只怕今日要不死不休了。 但是,鹰领十二支亦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队伍,断然是不会屈服苟且偷生的。 “让本王猜猜,你们是温家的人?此番前来,乃是救一人?” 李倾继续似漫不经心般拨弄着指尖的旋花,旋花已然一道幽蓝色光芒径直飞出,嗡鸣不止。 为首的那人心一惊,这次行动只有夫人和公子知晓,绝无不相干之人知道,这李倾的城府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他回头朝着众人暗中做了个手势。 还未等李倾动手,鹰领十二支便个个在他的面前一抹脖颈,哗啦啦地倒下了一大片。 李倾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数十具尸体,目光之中掠过了一丝冰凉,低声道了一句:“都是死士啊……可惜了,就算你们全死了也不能抵温家犯下的错。” 他将目光缓抬,径直落在了倾国殿的屋顶之上,冷声道了一句:“下一个,便是该抓个大的了。传我令,放箭。活捉温北寒者有赏。” 他一声令下后,忽然从四面八方形成了乌黑的箭雨,黑压压如蜂巢出动一般朝着最高处的温北寒射去! 温北寒见势不妙,早已一个飞掠而起,挥手拔出了腰际间的那支毫不起眼的画笔,猛地朝着面前的箭雨便是一划! 却见箭雨经他这般一划,竟自觉分开了一道路,任由他往前飞去! 他竟以一支毫笔开路。 李倾锁了锁眉头,伸手道了句:“拿箭来。” 说罢,他便搭弦、拉弓,很快弦成弓满! 却见他指尖轻轻一松,弓颤鸣不止,箭则撕裂了黑夜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道朝着温北寒的后背射去! “嗤——” 那道银光应声入了温北寒的后背,飞溅出一抹红光染红了整个暗夜的天际! 温北寒的身影猛然一沉,极速坠落! “追。” 李倾放下弓箭,目光寒冽似冰,缓道一句。 那道红光哗然而落,迎面而来的血腥之味。 第22章拔箭 此时,早已听得倾国殿附近动静的陈木凉虽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大致也猜到了一些。 她本想不管这闲事,只要箭不射到她便好。 可是当她看到横空掉落下来一个人后,她还是犹豫了。 那人的身影像极了那个赔了一只鸡的温北寒。 只见那白衣少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急速而落,陈木凉则来不及细想,一脚踏过了窗户,使出了并不算出众的轻功。 半空之中,只见那白衣少年的背后一片血红之色,而粉衣少女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成了少年眼中永恒的一道光。 星光比不上的那样的灿烂。 她的眼眸明亮,倒影着他坠落的身影,折射着星辰和她的焦急,混合着漫天射来的乌箭,撞击出无数的激烈火光。 似刹那间的永恒,猛然触动了少年的心魄。 他看到那道粉色奋力朝他奔来,以笨拙的姿态牢牢接住了他的身体,吃力地落地后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她怀抱着他,很快他的血便顺着她的指缝间滴落在地,将她的裙袂染成了大朵妖冶的血花。 一股浓厚的血腥之味在空气之中蔓延而开。 温北寒脸色苍白,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努力道出了一句:“别管我……会连累你。” “少废话,跟我走。” 陈木凉一手架过了温北寒的肩膀,一手托着他的腰际,带着他快速朝着小河边奔去。 ——那里相对而言树木多一些,可以遮掩身形,也相当对而言偏僻些,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温北寒的腰际被她紧紧托着,很快因为奔跑的缘故她手心的细汗便渗透进了他的衣物内里,贴在他的肌肤之上,是少女肌肤独有的柔软。 混合着她发丝间阵阵的柔香之意,一时间倒是令他的疼痛减少了不少。 那一刻,他心猿意马,她却只顾着救人。 星辰漫天,照在她的侧颜之上,将她滴落的汗珠照得颗颗晶莹透亮。 有几颗汗珠顺滑而下落进了她的锁骨,又急速滑落深处,令本就心乱的少年脸一红迅速低头。 可渐渐的,由于他一路失血的缘故,他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甚至到最后需要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之上才能往前挪动着步子。 “温北寒?” 很快意识到他不行了的陈木凉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又看了看快要撑不住的温北寒,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迅速倒出了一粒小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温北寒的口中。 药入喉,温北寒便感觉到了周身的血液开始转暖,继而伤口流出的速度竟也开始在变慢,甚至趋近于凝固。 不仅如此,他本疼痛不已的伤口亦在此刻开始渐渐被麻痹一般,他的意识亦开始慢慢恢复清醒。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温北寒心中惊诧不已,捂着伤口问道。 “别那么多废话,有力气便跟着我快点跑,否则他们追上来就免不了个死字了。” 陈木凉顾不得回答温北寒的话,一咬牙架着温北寒便一路狂奔到了小河边的树林里。 “那里!” 陈木凉一眼便看见了一处草垛,拖着温北寒便往草垛后藏身,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倾带着手下很快便一路顺着血迹找到了小河边,可是奇怪的是,血迹到了小河边的时候便消失不见了。 “国公,那小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会没有血渍了?何况这里还是一片空地,不存在这么短的时间被掩盖了的事情啊……” 李倾的手下北剑是个粗中有细的彪壮大汉,以他多年征战的经验判断断然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除非,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会飞。 李倾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草垛的一片粉色裙袂之上,缓缓锁了锁眉。 他的眼中有一抹不爽之意很快掠过。 但是,很快他便沉下了语气说道:“也许是被他的同伙救走了。你们先回去看好假山囚笼里那人,这儿交给我来搜。” 北剑迟疑了片刻应了一声“诺!”后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李倾隔着数丈的距离盯着那片熟悉的粉色看了好久,脸色愈加阴沉。 他低声自言自语道了一句:“你就这么喜欢救人吗?明知道是我想杀的人,你也要拼命救?” 说罢,他拂袖转身离去,没有再看那片裙色一眼。 躲在草垛后面的陈木凉看到李倾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觉得莫名有点难受。 但是,她身旁温北寒的一声低哼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清如镜面的水面上漾着几朵飘零的花瓣,或有几只夜莺清啼一声掠过微波的水面,撩拨起了一阵阵水光,将温北寒颀长的身影搅得与月色一处去了,明亮而皓洁。 一抹令陈木凉熟悉的淡淡药味从他身体内散发而出,混合着他身上的血腥之味,一直撞击着她的嗅觉,不经意间便钻进了她的心脏,莫名令她一怔。 温北寒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神,只是艰难地强撑着坐起背靠再草垛之上,抬手缓缓指了指中箭的伤口处,喘息着说道:“帮我拔了它。” “可能会疼。” 陈木凉点点头,轻声道到。 “嗯。无碍。” 温北寒无力地应道。 月色下,她的指尖轻触在了他的伤口处,一抹血液的滚烫划过了她敏感的指尖,一抹令她窒息的感觉袭身而来。 这么深的伤口,他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看,只是将手控在了箭羽的部位,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伤口处,蓄力,用力向后,陡然抽出! “噗——” 鲜血如注而出,溅在了她的衣襟之处,带着他身上的淡淡药味,抹过了她的唇旁,令她心惊的一抹味道。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微微颤了一下的声响。 “上药吧。” 温北寒脸色苍白浑身是汗虚弱地说道。 “可是,可是,上药得脱了你的衣服……” 陈木凉慌乱地将自己的裙袂撕扯下一块布,按压在了他的伤口处,眼神不定地说道。 “没事,我不怕被你看光了……” 温北寒朝她无力地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 陈木凉一抬头,恰好撞见了那样毫不设防的笑容,似一道光直击了她的心房,令她的手没有来的一颤。 “好。” 她迅速低头,脸一红轻声应道。 第23章我是认真的 陈木凉的指尖刚触及到他的衣襟之时便感觉到了一股极致的凉。 那种凉似乎像来自冰川千万底的寒度。 偏生他的汗珠如串地滚入了她的指腹,一瞬间,一热一冷,一冰一火,于她指尖的柔嫩处急速窜开,令她不由不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若是她猜得没错,按照师父之前教过她的治病之道,他这应该是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只怕是光光止血还不行。 “我猜过不了多久,你的人便会寻到这里。在那之前,你一定要保持清醒,明白吗?” 陈木凉一边试图替他解开扣子,一边嘱咐着他。 温北寒则只是苍白地笑了笑,缓缓道了句:“放心,还没吃到你做的整只鸡,一时半会儿在下还死不了……” 陈木凉听罢沉了沉眸子,把本来打算问他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本来想问,为何要来国公府,是不是你的人杀了小八的人。 但,最后她也只是索性“哗——”的一声撕开了他的衣服。 露出了他宽广的胸膛。 汗珠数道流过他的胸膛,与那鲜红撞击到了一处去,将男子的独属气味与血腥之气融合到了一处,不断地冲击着陈木凉的嗅觉和视觉。 她怔了怔心绪,也咽了咽口水。 ——毕竟,美男当前,还是免费看的,总不能暴殄天物吧? 看虽是无耻地正大光明地看了个够,但她还是快速地掏出了一瓶紫色的药粉撒在了温北寒的伤口之处。 许是药物有些烈性,引得温北寒一声低哼。 这一声低哼听在了陈木凉的耳里,令她浑身一阵麻酥。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陈木凉,你这个色女。” 温北寒并未注意到她的神态,而是强撑起身子看了一眼伤口处。 原本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一遇到了药粉便迅速收敛,并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次止住了血。 同时,他亦感觉到一股药劲在他的血液里迅速传开,令他本已无力的身体竟平添了几分暖意。 “你,是用的什么药?” 温北寒出身温家,自幼尝遍了无数的汤药,却从未见过有哪种药物有这般的奇异效果,不由得惊奇地问道。 陈木凉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了一句:“这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师父宝贝的很,再三吩咐我只有救命的时候才可以拿出来用。” “师父一共才给了八粒,你倒好,一下子用了两颗。你说,你该怎么赔我?” 温北寒看着她嘴都翘上天了的模样不由得一笑,眼里抹过了一丝坏笑之意,道了一句:“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不如,把我赔给你?” 陈木凉听罢眯起了双眼,对着温北寒十分“温柔”地一笑,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信不信本姑娘能救你亦能杀了你?” 温北寒始终浅笑着看着她,眼里有说不出的意味不明。 月光洒在湖面之上,将波光折射在他的眼眉之处,照得他眼里的那抹笑意愈发如醇酒一般散发开来。 陈木凉被他看得浑身发麻,急急撤回了目光,咕囔着一句:“你总是看着我干什么?” “我觉得你很好看。” 温北寒笑意更浓了,苍白的唇旁已是深深的酒窝。 “切,鬼才信你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陈木凉哼了一声,背过了身去,打算捡些柴火。 却于她刚转身那一瞬间,她的手被他轻轻拉过。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他的手心疾速传递到了她的指腹之处,令她停住了脚步。 她听到他在身后认真地说道:“方才,说你长得好看,是真的。” “方才,说要我把赔给你,也是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陈木凉手中刚拾起地一根柴火从她指尖滑落,“当——”的一声溅落在了地上。 湖面上倒映着两人一前一后牵着手的身影,似那一霎间时光被剥离,停顿在了时空的转轴里。 远远的朱阁之上,有一道身影极目远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眼中渐渐起了阴鹜之意,墨眉之间微微蹙起,满脸都写了“不爽”两个大字。 良久,陈木凉才转过了身。 她看了温北寒一眼,然后笑了笑道了一句:“温公子,天下人皆知,你将来一定是要成为皇帝赐婚之人。陈木凉乃是一介民女,受不了妻妾成群,亦不喜夺人所爱,怕是伺候不了你以后的那些莺莺燕燕。” “更何况,我只不过是顺手救了你一命,不必这般当真。你若是真想报恩,日后多赏赐我一些银两免得我流落街头就好。” 温北寒听罢,牵着她的手轻轻松开,滑落在了一旁,唇旁多了一抹自嘲之意。 但,他只是以半开玩笑的语气笑着道了一句:“银两好说,保准管够。不过,不是一次性给你,得天天由我亲手交给你。” “为何?那岂不是很麻烦?” 陈木凉听了前半句本还挺开心的,听到后半句立马由晴转阴。 温北寒抬起深邃的双眸,对她微微一笑,缓声道了句:“因为这样,就会天天看见你。也许,哪一天你便会觉得我今日所说非一时兴起。” 有风吹过陈木凉的睫毛,令她不由得一怔,眼里多了好几分慌乱之意。 她迅速转过身,抑制着内心的狂乱,胡乱道了句:“你这些话还是留着对别人说吧。本姑娘懒得搭理你。” 说罢,她便匆匆欲离去。 温北寒一直笑意满满地看着她局促又慌张的样子,眼里皆是捉弄后的宠溺之意。 甚至,令他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以及今天的所有不开心。 “真是个容易让人上心的小人儿啊……” 温北寒靠着草垛一直看着她四处拾掇柴火的瘦小身影,像在欣赏一副绝世画作一般,双眸里倒映的皆是她。 直到红豆轻声在他一旁说道:“公子恕罪,红豆来迟,该罚!” 他这才转过了头,收回了一脸的笑意,说道:“不是你们的错,是我低估了那小子。你来得正好,扶我回去。” “是。可是她……?” 红豆迟疑了片刻,将目光落在了还在河边拾掇柴火毫不知情的陈木凉,欲言又止。 “没事,暂时不用担心她。看上去李倾那小子对她很是容忍。” 温北寒无奈地笑了笑在红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轻声道了一句:“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去完成,晚了,怕是真的温家就完了。” 第24章湖光十色 等陈木凉捡完柴火回来却发现草垛那早已没了温北寒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然后低头自嘲地笑道:“忘了,他会有人来接他的。倒也是好,省去了一身麻烦。” 陈木凉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原本粉色的衣裙,因为搀扶温北寒的缘故已经染上了血渍。 她想了想,便将柴火升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湖水不算深,又看了一眼四下皆无人,便褪去了裙子走到了湖中开始搓洗起了裙子。 “要是让那阎王看见我救了他想杀的人,怕是要连我一起也杀了。唉,陈木凉啊陈木凉,你怎么这么倒霉?好好的大好江湖放着不去闯荡,跑到这国公府里来整日讨没趣做什么?” 陈木凉一边搓着衣物一边叹气着说道,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林木之中已然走来了一道颀长如松的身影。 李倾本是怒色而来,打算来抓陈木凉回去的,却没有想到无意中撞见了这令他惊艳的一幕。 湖面之上潋滟波光映衬着少女玲珑剔透的肌肤,撩拨的水色被月光拂过一片光洁之色。少女的乌发如瀑,月牙双眸倒着湖光月光与星光显得分外灵动,加之双肩微露于水面之上,如玉滑般轻垂,清瘦锁骨暗锁香,自有一番令人不言而喻的悸动之感。 偶有鸟鸣啁啾之声于湖畔旁的低灌木丛中脆耳响起,分外清亮,引得陈木凉心情大好,不由轻哼起了民谣。 她的歌声算不得好听,甚至不如府中的那些舞女,但,不知为何,在这样朦胧又迷离的狂野之中,竟令李倾觉得有些不忍打扰。 李倾虽是正人君子,也被指婚过数次,但征战多年却是个连女人小手都没有牵过的主儿。 此番见此景,早已将脸红到了脖子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非礼勿视”? 何况嘛,看就看了,大老爷们儿,敢作敢当,大不了娶回家就是了嘛…… 本着这样无耻又相当正经的念头,李倾索性不闪躲了,大大方方地在树林里看了起来。 许是感觉到了有些什么异样,陈木凉狐疑地转过了头,却一眼撞见了倚靠在树干上看得津津有味的李倾! “啊——” 她下意识地一声大叫,却免不了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湖心跌了去! 李倾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见她倒了下去,根本来不及思考,飞身朝着湖心便跃了过去。 陈木凉原本是有些水性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慌只能往水里沉,而这一沉令她更慌了。 这一来二去,很快便越来越往下沉,咕咚咕咚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湖水。 当她觉得完了的时候,却听得湖中李倾一跃而下的声响,接着一双宽大而有力的大手便环过了她的腰际。 由于没有着衣裙的缘故,她仅仅只有一抹裹胸在身,以至于他的手熨帖上她的身体之时,立刻如火焰一般灼烧着她的皮肤,偏生又混着湖水的凉意和柔和,在他刚硬的力道拉扯之下,陈木凉几乎要晕厥过去。 然而李倾看到陈木凉连连闭眼的模样,以为她是缺氧了,犹豫了片刻,他便靠近了陈木凉。 陈木凉的双眼蓦地睁开,而与此同时,李倾却将滚烫似火的唇瓣贴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刹那间,陈木凉的眼中掠过了惊诧万分! ——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还没等李倾渡完气,陈木凉便一拳挥了过去! ——十分精准地打在了李倾的英俊面庞之处。 一丝鼻血慢悠悠十分欢脱地在湖水里蔓延而开。 李倾愤怒地睁开眼,却看着她几下便游到了湖边上,跟逃命似的去了。 而他摸了摸自己被打肿了的脸,莫名其妙地骂了一句:“第一次见有人下手这么狠的……” 等李倾游上岸的时候,却看到陈木凉双手捂住了胸前,可怜巴巴又凶巴巴地盯着他看着。 “怎么,还想打本王一巴掌不成?” 李倾白了她一眼,抹了脸上的湖水,不爽地问道。 “我的衣服……” 陈木凉往后退了几步,怯生生地指了指已经飘到了湖心的裙子,欲言又止。 李倾这才发现她的衣服在慌乱之中还没捞上来,难怪上了岸还站在那里,想必是怕下了水被他欺负所以一直犹豫着? 李倾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将目光收回落在了陈木凉的身上,轻笑着道了一句:“别遮了,这里就我和你两个人,该看到的本王早就看到了。再说了,你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李倾!你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陈木凉听罢气急败坏,从裹胸里拔出了那把飞雪刀就要去跟李倾拼命,却发现自己拔出刀的方位有点奇怪,又迅速低头,然后硬生生地将原本白净的小脸蛋憋得通红。 李倾见她这般模样觉得甚是好笑,亦觉得比那些名门闺秀好像少了点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这般令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催使着他第一次没有跟冒犯自己的人计较。 李倾笑了笑,然后指着湖心的裙子说道:“你想我去帮你拿衣服?” “哼!” 陈木凉一甩头,不愿意再搭理他。 “哦?难道不是?那成。那你就在这儿呆着,本王衣服湿了,得回去换衣服了。” 李倾心情大好,故意佯装一副要走开的样子。 “一。” “二。” “三。” 李倾边走边坏笑着数着步子,果然没走多久,后面便传来陈木凉认输的声音。 ——“回来!替我……去捞裙子。” 李倾的嘴角上扬,眼中掠过了浓烈的捉弄之意。 他缓缓转过身,似乎十分忧愁地说道:“唉……我这个人呢,有个毛病。就是别人请我帮忙的时候呢,我得听到人家喊我爹爹,我才乐意帮忙……” 说罢,李倾邪魅一笑,给了陈木凉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陈木凉差点当场升天去世。 她鼓着腮帮气鼓鼓地盯着李倾,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满脸涨得通红通红。 “嗯?不喊我啊?那我可走了。” 李倾佯装转身,却听得后面传来了有气无力的一声—— “爹爹。” 某人笑颜逐开,潇洒转身,凝视着眼前快要七窍生烟的小女人,灿烂地道了一声:“欸!等着啊。” 第25章我就是克妻怎么了(加更) 在陈木凉快要杀人的目光之中,李倾却笑兮兮地纵身往湖心一跃,荡起水花无数。 陈木凉则瑟瑟发抖地站在湖边,踮着脚尖不时朝着李倾望去,暗暗咕囔一句:“最好衣服拿到了淹死你……” 她刚说完,李倾便从湖心里“哗——”的一声冒出了个头,顺手便拽过了她的裙子,转身朝她晃了几下裙子笑了笑。 他的眼眸间被波光折射过,锆石一般的光芒耀得陈木凉呆了一呆。而他唇旁的那抹浅笑之意恣意又温柔,如湖畔的水一圈一圈地荡进了陈木凉的心湖,久久不能平复。 陈木凉捂住了心口的狂乱,嘀咕一声:“陈木凉你是花痴吗?不就是好看了点吗?你忘了他方才怎么对你了的吗?”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李倾已经一身是水地走上了岸,将湿哒哒的衣裙哗的一下打开摊开在了她面前,一脸坏笑地说道:“你应该荣幸,毕竟能让本王深更半夜去湖里捞衣服的人你是第一个。” “切……最好淹死你。” 陈木凉低声嘀咕一句,一把抢过衣服,却不料衣服的另一头被李倾拽得死死的。 她这一抢并未注意,反倒是被李倾反向一拽整个人一个踉跄笔直地往他怀里栽去。 陈木凉暗叫了一声不好,果然下一秒她便以“投怀送抱”的姿势撞在了他那宽广有力的胸膛之上,一股属于男人的荷尔蒙气息随之袭身而来。 “陈姑娘,你这般主动……怕是不太好?” 李倾低头在她耳旁坏笑着湿热说道。 她猛地推开了李倾,胡乱扯过了衣服,骂了一句:“呸,就你这样的,送我我还不要呢!” “哦?是吗——” 李倾拖长了声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拿着湿哒哒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这才缓缓说道:“你打算和我这样一身湿哒哒地回去?” “不然呢?叫人送衣服过来吗?” 陈木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方才不是捡了一堆柴火吗?火石不是扔在了草垛旁吗?” 李倾眉间挑了挑,不那么爽地指了指柴火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 陈木凉惊得手中的裙子差点滑落在地,心虚地低头问道。 “你,是不是还应该交代一下其他的事情?比如,救了我想杀的人?亦或是,跟哪个野男人在这里卿卿我我?” 李倾逼近了陈木凉一步,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问着她。 “你胡说八道!就算我救了你想杀的人,但绝对没有你说的什么卿卿我我!你这般污蔑我,小心哪天我半夜杀了你!” 陈木凉一听就急了,恶狠狠地抬头朝着李倾瞪着眼睛,眼里皆是士可杀不可辱之意。 李倾听罢,唇旁的笑意越来越浓烈,最后连眉眼间都是浓浓的笑意。 月色之下,他便那般凝视着她笑着,笑容里似有飞雪掠过了茫茫的荒漠,甘霖一遇旱漠,驼铃梵音之声悠悠荡荡。 “你,你笑什么?” 陈木凉被他笑得心慌不已,咕囔着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生气的样子还有几分好玩而已。” 李倾收回了笑意浓烈的目光,然后捧起了柴火,以火石燃起,“呲啪——”一声火苗猩红在木柴里燃起。 他索性盘腿坐在了火堆旁,招呼着陈木凉说道:“来这边坐下吧,烤干了回去自然便也没什么事儿了。” 陈木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火堆一眼,犹豫地低下了头。 李倾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拍了拍一旁的空地,说道:“该看的也都看了,你要是害怕我就转过身去,保证不多看你一眼。这个季节的湖水虽不至于侵入骨髓,但是夜间也是极寒的,到时候落下了什么病根子别埋怨本王。” 说罢,他随手又将一根柴火添进了火堆里,然后自觉地别过了身子。 陈木凉虽然不想靠这个阎王太近,可也知道就这么回去一定会被人说三道四的道理,更何况,她确实冷。 她挪动着步子小心翼翼走到了李倾身旁,将衣物以树枝撑了起来,然后放在了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薄薄的屏障。 做完这些后她坐在了火堆旁蜷缩着身子,安静地烤火。 李倾听得她坐下之后才转过了身脱下了自己的衣物,亦架起了衣物借着火烤着。 星河契阔,照得整片湛蓝色的天空格外的明亮,倒映在了湖水之中,散做了星光无数。林木见偶有萤火虫飞快萦绕而过,神秘又浪漫。周遭蛙声一片,蝉鸣于林间,于寂静处添了几分热闹。 木柴被火慢慢燃烧着,从通红变成猩红再渐渐转成了炭木的黑,时光浅浅在两人之间溜走。 李倾一边添着柴火一边闲聊地问着陈木凉:“听小八说,你孤身一人?” 陈木凉笑了笑,回过头隔着纱裙望了李倾一眼,淡淡回了一句:“我的身世背景怕是你早就调查了个明明白白吧?否则又怎会让我呆在国公府?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李倾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尴尬之色。 他轻咳一声,低头浅声道了一句:“如你所言不假。但,陈木凉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这样的女子会莫名地让人心疼……” 一声蛙声恰好喧嚣地响起,恰好盖过了李倾的这句肺腑之言。 陈木凉则是没有完全听见,疑惑地转过了头,大声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李倾有些失落地随手没好气地扔了一根柴火到了火堆里,溅起星火无数,惹得陈木凉不由得缩了缩腿以防止星火溅到。 “没什么,说你是个笨傻子。” 李倾胡乱地回了一句。 谁知陈木凉却急了,回头便啐了一口,大骂一句:“你才是个活阎王,碰见你我就开始倒霉!!!” “那是自然……毕竟我克妻……” 李倾阴郁地扫了一眼她的身影,幽幽地说道。 “拉倒吧!你克妻关我屁事……” 陈木凉破口便骂道,却转念细细一想似乎有什么不对之处,声音便也愈来愈低。 李倾见她意识到了什么,便凑到了纱裙旁道了一句:“你说,关你什么事啊……” 第26章七分甜 陈木凉见他这般无耻,索性哼了一声侧过了头去,不再搭理李倾。 她现在只能盼着衣服快些晾干,这样便可以脱离这个活阎王的魔爪了。 李倾讨了个没趣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是随口接着说道:“其实我亦是自幼没了双亲,那时候年纪大约与你相仿。” 陈木凉怔了怔,心里揪了一下。 她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为何?” 李倾低头一笑,淡淡说道:“那时太小了,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一日,父亲一身戎装烈马出了关外。后来,便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日夜思念,终是得了心病,不出一年的光景便也去了。” 他讲得这般随意,似早已看淡一般。 就连笑容都没有变毫分。 但,陈木凉知道他在掩饰,在难过。 她转过了头望着一层纱后的他。 他在低头默默出神。 陈木凉轻声安慰道:“好男儿本就该热血战场保家卫国,也许这是你父亲的选择……” “陈木凉,你不必安慰我。这些年来,我亦南征北战,也懂了很多。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若有哪一天,同样的事情落在了我身上,我可能会亦如父亲一般做出同样的选择。” 陈木凉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听着他以朋友的口吻讲述着属于他的过往,怔怔出了神。 不知是夜色太美,还是风太温柔,以至于陈木凉在那一刻觉得,眼前这个传说中取人首级如草芥的人竟多了几分顺眼。 良久,她才低头笑了笑说道:“若你真做了这打算,那怕是要苦了将来那位嫁你的美娇娘了。” 薄纱之后的李倾抬眸望向了陈木凉,深邃地眼眸是七分炙热三分迷离。 他的目光恰好撞上了陈木凉的目光,那般未道明的微妙感觉像触电一般窜流至了陈木凉的周身。 似有飞雪撞上了火种,经烈风泼天地一扬,便是连呼吸都可触及的风花雪月。 一时间让陈木凉措手不及,甚至连呼吸都急促。 她迅速地低下头,胡乱道了一句:“你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了。” 李倾若有所思地含笑点点头转过了身去,轻道了一声:“好了,我转过去了。” 陈木凉捂住了心口的慌乱,转过身拽下了衣裙,飞快地穿戴好。 “我穿好了,先走了。” 说罢,陈木凉转身就要走,却听得李倾道了一句:“等等。” 陈木凉下意识地回头,却撞见了李倾健硕的身材。 他背对着她,一身肌肤带上了些许铜色,肌肉纹路分明,偏生身材又修长,不知要让多少盛京的女子见了流鼻血。 可是,许是连年征战的缘故,有一道刀疤从他的右肩一路砍到了腰际,触目惊心。 可见当年一定是伤得不轻。 “你,受过很严重的伤?” 陈木凉莫名皱了皱眉头,心里掠过了一丝微疼之意。 李倾穿衣物的动作顿了顿,自嘲般地一笑,道了一句:“嗯,说来你不信,这道刀疤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砍的。” “不会武功?还是个女人?你的心上人?” 陈木凉的心里一凉,酸溜溜地问道。 “自然不是。” 李倾微微一笑,穿戴整齐后转过了身,认真地看着陈木凉说道:“那个人,仗着权势伤了我。并无任何她是我心上人的说法。” 陈木凉抬头凝视着他,他的眼中的认真让她感到了莫名的信任感和安全感,就像是一粒小小的种子,在她的心里缓缓生了根。 她轻声问了一句:“所以,你恨她?” “不恨。” 出乎陈木凉的意料,李倾摇摇头怅然说道:“她也是个可怜之人,不过是跋扈了些。但,若有下次,我定不会扛下那一刀。” “看来,你倒是偏袒了些她。” 陈木凉淡淡一笑,心里莫名多了一丝酸意。 “怎么,就允许你和那个姓温的卿卿我我,不允许我扛别的女人一刀?” 李倾总算是听出了她话语之间的醋意,心情大好却故意逗着陈木凉说道。 “才没有!那只是救人!你瞎说什么……唔!” 陈木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倾的大手一把搂过了脖颈处,而他的吻亦如狂风暴雨一般袭来,毫无预兆。 他将唇熨帖在她的下唇瓣之上,托住她脖颈的手有力而又霸道,让她无处遁逃。 但,他似乎怕弄疼了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唇瓣之上深深吻过,然后意犹未尽地吻过了她的嘴角,令她的心瞬间麻酥到了极点。 她只觉得,在那样的吻下,她似乎跌入了一个永不见底的深渊,而她却难以置信地不想逃离。 他的吻缠绵而流连,带着几分笨拙之意点过了她的唇角,浓厚的呼吸扑在了她的耳后,令她莫名地紧紧抓紧了他的衣服。 她听到他轻声在耳边说道:“听他们说,让女人放心和闭嘴的有效方法是这个。我未试过,今日,试试。” 说罢,他又轻轻在陈木凉的耳端之上轻啄了一口,埋头于她的脖颈之间,呼吸久久没有平静。 陈木凉亦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那一夜,夜色和月色都极美,美到了她几乎不能呼吸。可是这极美的月色和夜色,却抵不过他的美色。 那一刻,仿佛已经等待了千年,于她推开尘封的灰烬大门之时,他如灿阳如期而至。 她的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脸烧得滚烫红热不已。 “鬼信你的话。” 她匆匆推开了李倾的手,转身仓皇逃去。 李倾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唇角的笑意已然化开了一潭湖水的圈圈涟漪,激荡而又澎湃。 温柔,且缱绻。 他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轻声道了一句:“陈木凉,你终究还是破了我的防。既然来了,答应我,以后不要离开,可以吗?” 他的话音声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又点上了二三两的甜蜜,在他深邃似海的眼中化成了七分甜的星辰漫天。 他的指尖轻抚过了唇瓣,一丝她的味道残留。 他低头浅浅一笑。 夜空好空旷好缥缈,时间好甜好认真。 第27章她是我的人 李倾刚走没几步,却听得府中有人高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他再抬头一看,却见一道火龙冲天而起,直逼小八所在之处。 他的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念头,脚尖轻点而起,一个飞掠便朝着那道火光之处跃去! 而与此同时,已经走了一半路的陈木凉亦听到了动静,她眉头紧锁片刻便亦快步朝那边奔去。 “小八,小八,你千万不能有事。你可是我救下来的孩子,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有事……” 陈木凉飞快地掠过了一片回廊,顾不得被竹尖刮伤的手臂,片刻不敢耽搁地狂奔而去。 但,等她跑道倾国殿处,她停下了脚步,将目光锁在了倾国殿的屋檐之上。 ——那里,赫然站着红豆熟悉的身影,而红豆正以挟持的姿态将剑横在了小八的脖颈之处。 红豆虽然以黑纱遮面,但是还是被陈木凉一眼看穿。 “温北寒……是你让她这么做的吗……” 陈木凉的眼中掠过了浓浓的失望之色,她的眸子黯淡了下来。 此时,微风摇过了倾国殿后的参天大树,诺大葳蕤的树冠之后,温北寒的目光紧紧落在了陈木凉的身上。 他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陈木凉,你不该来……” 他的轻叹声还未落下,便听得李倾的声音在陈木凉身后冷厉响起—— “先是纵火烧国公府,趁众人救火之际趁乱掳走八王爷,现在又挟持小八,本王猜,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红豆微微昂起头,目光之中多了一丝赞许之意,清亮道到:“国公果然是聪慧过人。既然彼此心知肚明,那我便也单刀直入。” “若是想让这八小王爷活命,那便拿你们前几日关押之人来换。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 “若是半个时辰,我没有见到人,那就休要怪我的剑不认八小王爷的尊贵身份了。” 红豆的手腕微微一动,小八的脖颈处已经现了一丝血痕。 小八到底还是个孩子,疼了自然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听得让人揪心不已。 “你敢动那孩子!” 李倾当时脾气便上来了,上前一步便祭出了旋花,幽蓝色的杀意光芒将整个天际照得如同白昼! “有何不敢!大不了玉石俱焚!” 红豆丝毫不让,傲然道到。 陈木凉轻轻拉住了李倾,示意他不要冲动。 李倾忍了忍怒意,这才收回了旋花。 陈木凉则上前一步笑了笑,高声嘹亮地对着小八说道:“小八,记不记得木凉跟你说过什么?” “木凉说过,小八你是男子汉!男子汉头可破血可流,但有泪不可轻弹!” 她这一声似惊雷一般炸在了每个人的耳旁,亦如同一根定魂针一般打在了小八的心口处。 小八虽不知道她这话具体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陈木凉给他的力量。 小八停止了哭泣,远远地望着陈木凉,头一昂,稚嫩却紧握着双拳地说道:“陈木凉,我不哭,我等你来救我。” 陈木凉见稳定了小八的情绪,避免了节外生枝后她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对李倾道了一句:“那个人的分量不及小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八若是没了,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李倾亦点了点头,对李进示意了一下,李进立刻心领神会下去安排开了。 陈木凉则看向了红豆继续说道:“以前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以为那只是一个寓言而已。如今看来,倒是真的。麻烦你回去后告诉那个人,若是再有一次,我陈木凉一定不会救他。” “至于你说的要求,国公会尽量满足你。但若你胆敢伤害小八分毫,那也不要怪我们翻脸不认人。国公府的将士也有几年没打战了,正好,练练身手。” 她的话如同针芒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刺在了暗处的温北寒心上,令他本就未曾痊愈的伤口开始撕裂剧痛。 “陈木凉,你是记恨我了吗?” 他的眼中是清晰可见的哀伤。 他早就知道,这次计划一实施一定会伤害到她,可是,为了温家,他别无选择。 他的轻叹化作了一缕清风散在了漫无边际的夜空之中,不知散落在了哪里的角落。 红豆听得她的承诺后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李倾的身上,以冷笑的语气质问道:“呵,你是哪里来的丫头?胆敢在国公面前造次,许下承诺?” 此话本是既有寒碜陈木凉之意,又有令李倾亲自许诺之意,可红豆没有想到的是,李倾只是淡淡一笑,以四两拨千斤的语气慵懒道到:“你口中的这个丫头,乃是本王看上的女人,将来说不定就是国公夫人。而她,亦是八王爷的救命恩人。” “你倒是给本王说说看,她说的话有哪里造次?又有哪里不对?” “亦或者说,她若是没这个资格替本王许下诺言的话,这世间还有其他人吗?你,又受得起这承诺吗?” 李倾的话明明很淡,却似惊雷一般炸在了每个人的耳旁,令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都掠过了万般的惊诧之色! 而最为刺痛的,还是温北寒。 他听罢之后,紧紧皱住了眉头,竭力抑制着心里的烦乱之意,但,很快,他便一口闷血吐在了巾帕之上。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和钻心的刺痛之感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温北寒,你输了。 陈木凉只是怔了怔心神,缓缓回头看向了李倾的眼眸,却撞见了他难得的眼底的一抹淡淡温柔,惊得她迅速低头,脸颊微烧。 红豆先是一惊,随之笑着道到:“想不到国公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也好,既然是国公亲口说出的话,那想必是没有什么差错的。” “只不过,我站到了现在,我想看见的人没看见,倒是被国公秀了一番恩爱,这……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吧?” 李倾轻蔑一笑,一扬袖高声道到:“姑娘小看我李某人了。你要的人,已经带来了。” 第28章归还 李倾的大袖落下之时,李进已经带着两名悍将押着蓬头垢面浑身是伤的温玉出现在了他身后。 或是严刑拷打了的缘故,温玉看上去有气无力,但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神却透过浓密的乱发死死地盯着李倾。 像极了一头凶穷极恶的饿狼。 “姑娘,这是你要的人吧?” 李倾回头看了温玉一眼,似没有看到他那样的眼神一般依旧漫不经心地问道。 红豆大约没见过这般狼狈的温玉,一双美眸之中掠过了一丝惊诧后很快沉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被被挟持的小八,然后冷冷说道:“把他身上的铁链解了,然后让他往前走十步,我自会把八小王爷完璧归赵。” 李管家犹豫了片刻,苍老的面庞之上掠过了一丝怀疑,默默朝着李倾摇了摇头。 李倾思索了片刻,低沉道了一句:“解开。” 李管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使了个眼色给一旁侍卫。 侍卫则听令刀起刀落,“咔擦——”一声脆响中火光四溅,寒铁链断成了两截。 陈木凉见此幕心里惊了一惊。 ——这寒铁链材质刚硬无比,而国公府内随便一个侍卫便能随意劈开这寒铁链,足以见狼骑的称号并非所虚。 被解了桎梏的温玉并没有急着走出那十步,而是闭目调息。 “他会不会逃走,我们折了夫人又赔兵?” 陈木凉见温玉并非善类,不由得小心提醒着李倾。 却见李倾诡异一笑轻声道到:“若他们真的不归还小八,你猜最后吃亏的会是谁?” 陈木凉听罢想了想随即耸了耸肩道了一句:“我看你比狐狸还狡猾,自然是有万全之策。” “聪明。” 李倾含笑扫了她一眼,慵懒地站在一旁,任由温玉调理着气息。 而此时的红豆见李倾不阻拦心中亦有疑惑之色。 她微微朝后侧了侧头,朝着树冠之后的温北寒打了手势。 意思是——“要不要将这八小王爷一起带走,以便挟持李倾?” 温北寒虽受了伤,但却因站得高的缘故能看得比较全面一些。 他将目光落在了温玉的右脚鞋子之上。 ——他的鞋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泛着莹绿色的光芒,虽不易察觉,但是已经够视力好的人看清了。 “追路粉?” 温北寒低声道了一句后暗骂了一句:“看来,这哪里是交换人质,分明是想借着温玉打探虚实。” ——温家没有必要和势力庞大的国公府作对。 他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示意红豆切莫轻举妄动。 红豆得了指令便不再犹豫,等温玉走完了十步纵身一跃上了倾国殿屋檐之上后,她亦信守承诺地将小八轻轻往下一推! 李倾飞掠而出,稳稳地将小八抱在了怀里。 而与此同时,红豆带着温玉飞快地消失在了倾国殿之上。 陈木凉远远地看见树冠似被风拂动般微微一动,一个模糊却又熟悉的身影似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目光沉凝而冷,而他的目光炙热而愧疚,撞在了一处,前者握了握刀柄,后者则犹豫着转过了身消失不见了踪影。 小八惊魂未定地被李倾抱在怀里,明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地咬着下唇不哭一下。 李倾心疼小八,轻声安抚着他说道:“吓坏了吧?想哭就哭,哭出来会好受些。” 却没想到小八咕囔着带着哭腔道了倔强地道了一句:“小八不哭,木凉不喜欢小八哭,所以小八不能哭。” 陈木凉被眼前这个小圆脑袋鼓腮帮的委屈表情逗乐了,她刮了刮小八的鼻尖笑着说道:“小八面对困难和敌人的时候不能哭,但,若是在可以信任的人面前,哭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哦~” 小八似懂非懂地眼泪汪汪看向了陈木凉,张开了小小的双臂,嘟着嘴可怜巴巴地道了一句:“小八要木凉抱抱……” 陈木凉刚想去抱这个小人儿,却不料被李倾给拦住了。 只见李倾笑眯眯地看向了怀中这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小人儿,坏笑着说道:“小八,你的木凉姐姐呢,只能抱李王叔一个人,听明白了吗?嗯?” 小八当下便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拼命说道:“小八不同意,不同意!李王叔坏,坏!” 陈木凉则尴尬地将脸撇到了一旁,借口道了一句“我困了,先回去了。”便溜之大吉了。 而她的身后则传来了李倾哄骗着小八的声音——“小八要是再不听话,李王叔可是要赶木凉出国公府的哦~以后你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哦~” 果然,此招一出,小八立刻停止了吵闹。 只不过,小人儿耷拉着脑袋,十分幽怨地道了一句:“李王叔坏蛋……跟小八抢漂亮姐姐……” 李倾则拎着小人儿的衣襟,跟提一只小鸡一般地将他提了回去,面容之上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满意笑意。 “披着羊皮的饿狼……” 陈木凉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长吁一口气。 她躲在角落里看着李倾拎着小八越走越远的身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蛋,无力地哀叹道一句:“真不知道这个饿狼看上了我什么……是瞎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从树后伸出了一只大手拉过了她的肩膀。 她的眼中一惊,身子已经被那只大手拉得转了个弯,径直朝着一个人的怀中栽去! 陈木凉刚想喊叫,却早已被温北寒冰凉的手捂住了唇。 “别喊,是我。” 温北寒轻声在她耳旁道到。 陈木凉猛地抬头,撞上了温北寒那双略带哀伤的眼眸。 他低头深深地看着她,缓缓从袖口里拿出了一支玉钗,递到了陈木凉的面前,脸色苍白地微微一笑说道:“你在河边掉的,物归原主。” “你来,只是为了这个?” 陈木凉当然知道现在整个国公府都在找温北寒,若是他被发现还在府内,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嗯……” 温北寒淡淡笑了笑,将玉钗拿于指尖,缓绕过了她的耳后,然后亲手将玉钗从她的鬓发间轻穿而过。 玉钗称着她的乌发,于她月牙一般的双眸间延伸出一抹亮色,令温北寒的双眸微微一动。 “嗯……真好看。下次,别再弄丢了。” 第29章这是我的真心 陈木凉低下了眼眸,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了一句:“小八是无辜的,你不应该以他为人质。” 温北寒想要替她拨开鬓发乱发的手顿在了距离她一寸的地方,默默地又放了下来,空气之中划过了一道怅然。 ——“为了温家,我别无选择。对不起。” 温北寒低声道了一句后身后便响起了有人的脚步声,他犹豫了片刻看了陈木凉一眼,道了一句:“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说罢,他一个轻掠过墙,陈木凉再看他之时已然不见了踪影。 “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怎么,打算背着本王偷人?” 李倾的身影从背后的假山之后缓缓踱出,这般半开玩笑地问道。 “没,就觉得今夜的月色还不错,就多看了几眼。小八睡着了?” 陈木凉掩饰过了一丝慌张,捋了捋发低声说道。 李倾将幽深的目光落在了她鬓发间的那支玉钗之上,缓缓负手于身后,微微一笑轻道了一句:“嗯,奶娘哄着睡着了。夜里凉,先回去吧。” 陈木凉见李倾没有问及温北寒的事情,以为他没有发觉,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顺从地跟在了他身后一路跟着他走着。 走了一段路,李倾似想起了什么般问道:“木凉,你觉得那一箭下去,温北寒那小子还有力气翻墙吗?” “换作常人,怕是没有……” 陈木凉被他问得心一惊,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着。 李倾顿住了脚步,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了陈木凉一眼,半笑着说道:“照理说,我那一箭力道是很霸道的,总是温北寒自幼习武,但是据说他天生体质偏寒性需常年靠药物调理,你说我这一箭下去,他非但逃出了国公府还有余力策划了挟持小八的事件是不是很奇怪?” 陈木凉微微一怔,她明白了过来——李倾猜到了她给温北寒用了药。 而且,是药效极为有用的药物。 她沉默,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锁了锁眉头。 李倾深深看了她一眼,脚下逼近了她一步,轻声道了一句:“陈木凉,你可知道,这世上这江湖上能有这种药物的人不出三人。而你,却有。” “陈木凉,你当真是个小乞丐吗?我还能再信任你吗?” 他的话语之中透着深深的悲凉,无奈像是生了根一般缠绕在他的眉心,令向来无所畏惧的他多了几分惆怅之色。 良久,陈木凉缓缓抬头,认真地看向了李倾说道:“我只知道,这药是我师父拿来让我救自己命的。而我师父已经被人所杀,所以,你要问他的身份,我只能说,他从来都未曾告诉过我。” “而,如果今天是你被射中这一箭,作为朋友,我也会以这个药来救你,不会有所偏颇,更不会吝啬半分。” 李倾听罢自嘲般地一笑,然后失望地点点头,退后了几步说道:“所以,在你心里,他和我都是朋友,并没有什么区别,对吗?即使他挟持了小八,即使我对你表明了心意,我们,还是没有区别对吗?” 陈木凉的心似被什么揪起一般很难受,她只觉得这一刻有一千只虫蚁在噬咬着她的身体一般难受。 她想说“不是”,可是她还没说出口之时,李倾便已经失望地转过了身。 她听到他轻声道了一句:“好了,别回答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说罢,他便快步朝前走去,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陈木凉。 陈木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气到不行,终于朝着他吼道:“李倾!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你的人,难道不作数了吗?!” 她紧紧握住了拳,浑身颤抖,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拼命地打转。 ——她很害怕,害怕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就这么不回头了。 李倾的身影被她的话击中,呆立在了原地。 蓦然的,他转身朝着她便飞奔而来,一把冲过去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欢喜万分地在她耳旁轻声说道:“当然作数!怕就是怕的,你不答应……” 陈木凉被他紧紧抱着,终于缓缓一闭眼,一行清泪滑落而下。 她轻声在他耳旁哭着说道:“我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乞丐,不能给你带来任何东西……” “没事,这天下,该有的,我都有了。” 李倾无奈宠溺一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说道。 “你那么完美,而我什么都不是……我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爱你……” 陈木凉哭着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李倾轻轻捧住了她的双颊,缱绻万分地看着她说道:“你并非什么都不是,你是我的。所以,试着去爱我,好吗?” 陈木凉泪眼汪汪地看着那样炙热而真挚的眼神,心里只掠过了一个念头——大概,她这辈子是完了。 因为,她真的无法拒绝那样的目光和那样的他。 李倾轻轻替她擦去了双颊的泪,半弯下了身子靠近了她的额头,轻声道了一句:“陈木凉,你听着,爱我可能会很累,但你不可以半途而废。” “而我,会始终站在你身后,始终只是你一个人的身后。无论多大的风雨,无论多远的路途。只要你还在,只要我不死。” 陈木凉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着扑到了李倾的怀里,呜咽着咕囔说道:“李倾,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好听的话,好听到我不忍心离开,不愿意去推开。这怎么办……怎么办……” 李倾低头看着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的陈木凉,宠爱无度地抚摸着她的头,轻柔地道到:“陈木凉,那不是假话,那是誓言。你既然接受了我的誓言,便不可以再接受其他男人的,明白了吗?” 陈木凉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然后将眼泪和鼻涕胡乱地擦了他一身,然后抬起花猫一般的小脸骂咧咧地道了一句:“你也是。若是你敢胡来,我便不要你了。” 李倾失笑,低头将湿热一吻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额际之间,良久,良久。 有风拂过她的双眸,是他的倒影深陷其中,不曾离开。 第30章夜幕深曲 正当两人你侬我侬之时,李管家笑眯眯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幽幽地响起—— “国公大人,这次国公府烧的硫磺取样出来了……” 这一声犹如鬼魅一般响彻在两人耳旁,令原本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迅速弹开! 陈木凉尴尬地背过了身去,假装在看风景地瞄了一眼天空。 而李倾则轻咳了几声,扫了李进一眼眼含笑意地说道:“取样结果和八王府残留的硫磺比对过了?” 李管家低头深深一礼,依旧笑眯眯地说道:“回国公大人的话,如您所料,皆是来自江南一带温家掌控的一家火药厂。并且,除了这家火药厂外,其他盛秦的火药厂皆没有这个比例的制作工艺。” “所以,基本可以由此判定,此事和温家逃不了干系?” 李倾托腮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问道。 李管家则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就算国公将这个证据摆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怕也是没什么用的。恕奴才直言,说不定还反倒背了个栽赃陷害之名。” 李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道了一句:“有劳李管家了。这些物证先保管好,容我想想对策。” “是。那……老奴就不打扰国公大人和陈姑娘了。” 李管家对陈木凉也行了个礼,满是皱纹的眼旁皆是慈父看儿媳妇儿的欢喜表情。 陈木凉则慌乱的很,仓皇行了个礼,不知所措地点了个头。 李倾则在一旁笑得肆无忌惮。 等李管家走后,他则牵着陈木凉的手旁若无人地往倾国殿走去,一摇一晃的,甚是惹人眼。 陈木凉见那些婢女们惊奇又匆匆低头窃窃不敢语的表情顿觉的浑身不舒服,她挣扎着想要把手抽回,却不料被李倾反而握得更紧了。 她看向了李倾近乎讨好地问道:“那个……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儿吗?就是……能不这么一直牵着我的手吗?有点怪啊……” “怪什么?正大光明地宣布一下我们的关系岂不是比藏藏掖掖的要好多了?” 李倾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那些个路过的婢女们,吓得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这事儿咱俩懂就行了,何必闹得满府都知道……说不定我明天就成了全京城女人的公敌了……” 陈木凉咕囔着道了一句。 “放心,她们不敢。” 李倾眯起了双眸凑近了陈木凉极致魅惑地一笑,在她的瞪眼中才收回了耷拉在她肩膀上的手。 “嗯,也好……说不定明儿你就后悔了,我也就解放了。” 陈木凉故意若有所思地说着这样的话,摇头晃脑的模样甚是让李倾恼火。 李倾倒也只是眯起了眼不去跟她争,等走到了倾国殿门口之时,忽然转过头对着陈木凉灿烂一笑,道了一句:“哦,对了,我刚才刚做了一个决定——就是不打算给你换到厢房了。本王觉得,你就一直住这里也挺好的,是吧?” 李倾笑眯眯地站在石阶之上低头看向了她,眼里皆是坏笑之意。 “是你个头!” 陈木凉踮起脚要去打李倾的头,却被他一手拽过,一下拥入了怀里。 她听得李倾笑着说道:“忽然越来越期待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有趣生动吧……” 她抬眸看向了李倾,月光落在了他的眼眸之中,恍若星辰。 这一夜,陈木凉睡得很沉,以至于她似乎听到梦端有一曲低沉而又走入人心的笛声,断断续续地侵入到了她的梦里,又似不知道蔓延到哪里的忧愁一般撕心抽离。 她一直认为,那样的笛音一定是梦里的场景。 但,她不知,就在距离国公府不远的水轩阁顶,有那么一个人面色苍白地在阁顶上静坐了一夜。 他面朝着一个方向,手持玉笛,缓缓而奏,将满心的心事说给了夜风听。 高高的水轩阁之上,他的身影清素而颀长,一身白色衣袂长飘不止。 无人知,一向冷冷清清令人望而却步的帝城最高楼为何今夜响起了这般思念又忧愁的笛音,又无人知,那一身白衣的少年到底在吹给谁听。 夜风一遍一遍地吹拂过他的鬓发,他一次又一次地举起了玉笛,似无休止,惆怅而不解其意。 ****************** 次日清晨,陈木凉是被一个女子尖锐的叫喊声给叫醒的。 她揉着眼睛醒过来之时已经看见一位衣着华贵浑身珠光宝气的女子不顾青鸟的阻拦一路嚣张跋扈而来,走到陈木凉床边之时便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啪!”的一声扇了陈木凉一个巴掌! 陈木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亦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亦毫不犹豫地回了那女子一个巴掌! “啪!” 清脆绕耳三声有余。 那女子先是一怔,然后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面颊不由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胆敢打我!?” 那女子呜咽着,死死地咬着下唇,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木凉,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陈木凉则一昂头,毫不示弱地道了一句:“你打我,为何我不能打你?更何况,我没得罪你,而且你不但扰了我的清梦,还掀我被子。怎么算,你这一巴掌都不冤枉!” 青鸟在一旁拼命地给陈木凉使着眼色,示意陈木凉赶紧给这女子道歉。 陈木凉则不知道青鸟在慌什么,扫了一眼她便又冷冷看向了那女子。 那女子听罢则忍着眼泪,在腰际间胡乱摸了一把,好不容易摸出了一个精致的令牌,趾高气扬地往陈木凉面前一摆,带着哭腔说道:“本宫乃是高阳公主,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你胆敢在本宫面前造次!!!” 陈木凉见她拿出了令牌,这才明白过来青鸟方才的意思。 她不由得慌了慌,眼里闪过了一丝尴尬之意。 “那个,见过高阳公主。” 陈木凉象征性地行了一礼,然后有点怂地笑着看向了高阳公主,讪讪说道:“不过,不知民女是何事得罪了公主殿下,竟要大清早地亲自来打人?” “你自己做得好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高阳公主都快哭出来了,金钗被抖得一颤一颤。 陈木凉扶额,有点点头疼。 第31章戏精本精 ——敢情这高阳公主是兴师问罪来了? 但是,她都没见过这高高在上的公主,又何来得罪之说? 莫非……? 陈木凉的脑袋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了这位将自己气成了个腮帮鱼的公主,试探性地笑着问了一句:“不知公主所指之事可是和国公大人有关?” 果然,高阳公主听罢将杏眼瞪成了个金鱼,毫不客气地将纤纤玉指愤然指向了陈木凉,气呼呼地说道:“昨儿个晚上你勾引李倾的事儿自己不清楚吗?那么多人看见你和他那个……那个了!” “嗯……哪个了?” 陈木凉心中已然了然了个大概,她故意装出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朝着高阳公主笑眯眯地反问道。 ——笑话,难道本姑娘谈个恋爱还要跟你皇家禀报不成?还找上门来? 高阳公主一见陈木凉竟拒不认账,还来这般反问她,一下子更气了。 她扬起手掌,口中骂着“贱人!”便要一掌扬向陈木凉的面颊。 陈木凉目光一沉,亦手一扬便将高阳公主的手腕紧紧钳制在了半空之中。 “你敢!” 高阳公主当下不能动弹,她又慌又乱气急败坏地朝着陈木凉怒吼道。 “公主殿下,这凡是得讲个道理吧?第一巴掌是我没反应过来,但是,这第二次,你若是想打,还得问问我陈木凉受不受。” 陈木凉的下颚微微昂起,睥睨地看了高阳公主一眼,冷冷反击道。 “跟你这种贱女人这种贱民要讲什么道理?!本宫乃是堂堂盛秦的公主,杀你一个都不必跟天下人解释!” 高阳公主自小骄纵惯了,还没见过哪个人能这般忤逆她,自然更加气愤更加跋扈。 陈木凉眯起了双眸,冷厉地扫了她一眼,冷静又冷酷地道了一句:“巧了。我这种贱民呢,最不值钱的便是命。公主殿下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让贱民先取了您的性命。陈木凉不介意下去陪您走一段黄泉路。” 说罢,陈木凉的手便如疾风般锁住了高阳公主的咽喉,微微一用力便将她娇嫩的脖颈掐出了两道红痕。 高阳公主怎么也没想到陈木凉竟如此大胆,她奋力地想要去掰开陈木凉的手指,却无奈陈木凉的力气大得很,她只有挣扎的份。 陈木凉见吓唬这个骄傲的公主也差不多了,便适时松开了手。 高阳公主紧紧捂住了被掐得生疼的咽喉,剧烈地咳嗽之后惊魂未定地看向了陈木凉,难以置信地喝道:“陈木凉!你放肆!连本宫都敢……” 陈木凉朝着她凉凉一看,作势活动了一下手腕,高阳公主便立刻闭了嘴。 她只能愤愤地看着陈木凉,开始万分后悔今日没有将侍卫带在身旁。 正于此时,门外传来了李倾的话语声:“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 高阳公主一见李倾来了,瞬间喜极而泣,抹着眼泪就朝着李倾扑了过去,一把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卖惨地说道:“李倾哥哥,你可终于来了!刚才这个女人,差点掐死了我……” 说罢,高阳公主还抬起了脖颈,生怕李倾看不清楚两道红痕。 李倾只是扫了一眼她脖颈处的痕迹,然后便轻轻将她推开,沉沉道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还是离臣远一些的比较好。” 陈木凉则隔着几丈的距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和公主两人你一推我一靠的戏码,也不说话,只是眯起了双眸笑兮兮地看着。 这高阳公主见李倾避重就轻,还将她给推开了,瞬间就拉下了小脸,一脸不高兴地埋怨道:“李倾哥哥莫不是真的喜欢上她了?这才多久没见面,就这般疏远高阳……” 李倾将目光落在了看热闹的陈木凉身上,无奈地说道:“公主,这时辰还早,你应该还没用早膳。不如移驾别处吃点府中的糕点?” 高阳公主见李倾总算惦记着她的事儿了立马由阴转晴,高兴地一把挽过了李倾的胳膊,笑容满面地说道:“就知道李倾哥哥心疼高阳!” 陈木凉朝天翻了个白眼,唇旁一抹无奈的冷笑之意。 ——这看起来泼辣又跋扈的高阳公主当真是个白痴?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李倾的缓兵之计吗?还是说,这恋爱之中的女子智商都是负数? 李倾被高阳公主缠得无奈,只能推开了她的胳膊,然后低声道了一句:“公主误会了,这是臣子的本分。” “不嘛~就是李倾哥哥心疼小高阳了~” 高阳公主旁若无人地撒起了娇,看得陈木凉一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木凉决定,她看不下去了。 她缓步几步上前亦靠近了李倾,没几秒几滴眼泪就流下来了。 还没等李倾和高阳公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她便假装抽泣地说道:“李倾哥哥,我本以为,你会对我始终如一,绝对不会始乱终弃……” “可是!” “事实证明,我错了!” “若不是高阳公主一巴掌扇醒了我,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已经成为了你和公主之间的绊脚石!”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我知道了,我爱过……” “放心,我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走得很远很远,再也不来打扰你的生活!” 说罢,陈木凉便十分夸张地一抹泪,“哭”着朝着殿门外奔了出去。 ——活脱脱一副被始乱终弃后伤心欲绝的模样。 剩下了殿门口张大了嘴巴满脸错愕甚至嫉妒到快要跳楼的高阳公主凌乱地站在了原地。 还有明白过来了是什么事情后哭笑不得的李倾一脸无奈地看着罪魁祸首戏精十足地“哭”着远去的身影…… “这丫头……” 李倾低头轻声一笑,眼里皆是无奈的宠溺之意。 然而此时,高阳公主拉着李倾胳膊的手却重重垂落了下来,她一脸沮丧地看向了李倾,几乎是伤心欲绝地问道:“李倾哥哥,你和她都有孩子了吗……” 第32章若一切是场计 李倾深吸一口气,淡淡扫了高阳公主一眼笑了笑说道:“大致这丫头是调皮了。” 高阳公主听得李倾语气这般轻呢,当下便眼泪汪汪气得一扭头就哭着跑了出去。 李倾见高阳公主走远了,轻笑着转过了身,继续自顾自地研磨批阅起了军中事务。 站在一旁的青鸟目睹了这一幕,颇为担忧地说道:“主子,这高阳公主是出了名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前几位不都是……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怕是以后难了……” 李倾却笑了笑说道:“若是陈木凉搞不定这高阳,那便不配进这国公府。那我的计划也必将要缓一缓。不过是多一个可能性而已,怎么,青鸟你心疼起陈木凉来了?” 青鸟的眼眸迅速一低,低声说道:“属下只是觉得陈木凉无辜了些,不必趟这趟浑水。但国公既然相中了她能当此大任,想必是有缘由的。” “缘由?倒也没有。只是觉得她有时候稀奇古怪的做法倒是很符合我的口味。先试着吧。放心,本王心中有数。” 李倾缓缓道了一句。 “是。” 青鸟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合上,转身的一瞬轻叹了一口气。 国公的这场游戏,不知这个陈木凉能不能过关? 不过她知道,无论她过不过得了关,只怕是都不会太开心了。 ************* 陈木凉走后心情也不是很好,一路骂着李倾不是个东西走到了那口枯井旁。 关东老头一听到有人来了,再加上陈木凉这一屁股坐下来的动作,很快便猜到了是陈木凉来了。 只是……这丫头今天光坐着不找他说话着实有点奇怪? 关东老头还是比较关系自己的那本秘籍是不是被她撕了擦屁股了的,便清了清嗓子,朝着井口一阵嚷嚷—— “丫头,你那本册子看了多少了?看得懂吗?” 陈木凉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句:“才翻了几页,画得太差了,人的胳膊都歪了……” 关东老头的面容之上掠过来了一丝尴尬之意,他咕囔着道了一句:“那时候也没人教老头儿我画画,能画成这般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陈木凉正在出神,也没听到关东老头的小声嘀咕,否则日后她定得拿这事儿笑话老头好半天。 关东老头见陈木凉良久都不说话,猜到了她心情不好,就笑眯眯地说道:“丫头,你怎么了啊?那姓李的欺负你了?” 陈木凉一扭头,睥睨地一翻白眼,朝着井底下一吼:“老头儿!你瞎说什么呢!就那小子还能欺负到我陈木凉的头上来?!” 关东老头敏锐的目光透过杂乱的头发扫了陈木凉一眼,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他乐呵呵地双手互插袖口往那儿一站,故弄玄虚地说道:“那你想不想哪一天欺负回来?比如,他要是始乱终弃或者打了你骂了你,你就一把剑横在他的脖颈之上叫他喊你姑奶奶?” 陈木凉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觉得关东老头的话要那么几分道理,便赌气说道:“老头儿你剑法当真那么厉害?可别忽悠了我,到时候打不过他还是照样被欺负……” 关东老头嗤之以鼻扭头一笑,十分不屑地说道:“想当年,若不是那小子联合王骁设计将老头儿我困在这里,这江湖里哪里还有他王骁说话的份?” “那凭你的本事也应该能出来啊……在这儿说大话有什么用……” 陈木凉哼了一声,故意刺激着关东老头。 “我那是守十八年之约!王骁那混蛋说了,老子在这儿安分地呆上十八年,白送老子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和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籍!更何况,当年确实也是老子输了……” 关东老头说着说着声音就没底气地矮了下去,唇旁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眼里皆是不满之色。 “闺女?” 陈木凉能理解那什么所谓的“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籍”对老头儿的吸引力,但是这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是个什么情况? 她皱了皱眉头,讪笑着凑近了井边,挑逗着关东老头说道:“莫不是老头儿你有恋童癖?” “恋你个屁啊!老子那是年轻的时候有个娃……结果因为战乱不知流落何处了……至今连个线索都没有。王骁那小子说,只要我安安分分地不在江湖惹事,势必还我一个闺女……” 关东老头越说声音越轻,最后已然散做了满井满空气的无奈惆怅。 陈木凉从来没有想到看上去像头困兽的关东老头心心念念的竟是这个,她不由得有些内疚。 她靠近了井口边,朝着井底笑着说道:“老头儿,世人都说那刀神王骁说话算话,是个一言九鼎的汉子。想必他承诺的事情会做到的。老头儿你放心好了。” “呵,不过是个念想罢了……那个孩子,就算真的找到了,怕也是早不认识老头儿我了……更何况,当年的战况那么混乱,她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个问题……” 关东老头低头怅然一笑,地面一地的银霜。 “不会的,老头儿。” 陈木凉隐隐觉得心疼,她故意提高了嗓门说道:“对了,老头儿,你那剑谱实在画得太糟糕了,我一个人看不懂,你要不给我讲解讲解?” “什么画得太糟糕了?明明是丫头你的悟性太差了!想当年我老子交给我的时候还不如这个,你倒是嫌弃起来了……” 关东老头一边埋怨着陈木凉一边叹了口气说道:“这第一章写的是用剑,贵在气和意,所有有个人坐在那儿闭目吐纳。你看明白了吗?” 陈木凉故作惊诧之色,连声问道:“什么?难道不是那个人在那儿坐着拉屎拉不出来,然后深深长叹一口气吗?!” “……” 关东老头抬头望了一眼陈木凉,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湛蓝湛蓝的天,低声叹了一句:“造孽啊……” “那第二页呢?你看到了些啥……” 关东老头幽怨地看向了陈木凉问道。 陈木凉哗地一声展开了册子,指着上面一个还在打坐的人乐呵呵地说道:“大概是顺畅了,他闭目笑了笑。” 关东老头仰天长啸,捂脸别过了身去。 身后,陈木凉目光促狭,唇旁带笑。 第33章弃车保帅 同是清晨时分,太极殿内李默端坐于龙椅之上,紧锁眉头轻敲龙案。 龙案之下站着重伤初愈的温北寒。 他依旧一身白衣在身,身影被日光照得修长不已。 只是他的面庞之上不止多了伤病之后的苍白,更有一丝疲倦之意。 温北寒见李默良久没有吭声,便恭敬一礼缓声道到:“启禀皇上,这次八王府纵火案怕是李倾早已怀疑到了温家的头上,找到证据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不知陛下可有什么对策?” 李默心里暗暗叫苦——这温家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这才将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了他们做,怎么如今出了纰漏反而来问他对策出来了? 按照他的出牌顺序,怕是会弃车保帅。 但,问题是——温家怕也不是好惹的傻子。 搞不好一个惹火上身,他这刚坐稳的江山便不保了。 李默想了想,轻敲了几下龙案,缓声说道:“温公子莫急,朕看依照李倾的办事风格确实很有可能知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但,若是他有证据应该也早就找上门来了。” “目前风平浪静,我们不妨静待事情的发展?” 温北寒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只是恭敬一礼,低声道了一句:“一切仅凭皇上安排。” 温北寒刚想转身退下之时,却听得殿门外一声高阳公主哭哭啼啼的一声“让开!”,接着便看到已经哭花了脸的高阳公主提着华贵的裙子迈过了高门槛便朝着李默奔了过去。 还没等跑到李默面前呢,高阳公主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哇——”的一声哭成了个泪人。 李默见状也顾不得温北寒在场,连忙走下了龙椅去扶起这个宝贝妹妹,连声问道:“皇妹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伤心?是受了什么欺负吗?” 高阳公主哭得更厉害了,抽泣着便说道:“皇兄,你不知道,李倾哥哥那新来个小贱人,非说自己和李倾哥哥好上了,还说自己怀了李倾哥哥的骨肉……呜呜呜呜呜……” 温北寒的身影顿在了殿门外,唇旁隐忍住了一抹笑意。 ——看来,木凉这丫头倒是真的看这高阳公主不顺眼了? 李默听她这般一说,大约猜到了几分。 他的脸色有些尴尬,连哄带骗无奈地说道:“好皇妹,那女人一定是骗你的。你算算她进府的日子,这也不可能是真的啊……” 高阳公主这才止住了眼泪,泪汪汪地看向了李默将信将疑地说道:“真的吗?可为什么李倾哥哥也……” 李默自然知晓李倾一向对自己这个胞妹没什么感觉,不过是碍于身份无法将话说明白而已,但他又不好伤了自己妹妹的心。 最后,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也许李倾有自己的难处呢?好了,乖,去洗把脸,这事儿改明儿皇兄亲自替你问个清楚,行了吧?” “哼!不用!要是让我知道那小贱人骗了本宫,本宫一定将她碎尸万段,要她生不如死!” 高阳公主一昂头,脸上的泪渍还未干去,眼里已然多了浓烈的恨意。 温北寒听罢眉头微微一皱,只是默默转过了身,快速消失在了太极殿前。 在宫门口,等着接温北寒的红豆见他一脸疲倦地出来了,眼中不由得一紧,轻声问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温北寒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我总觉得这个皇帝想拿温家当祭品,得赶紧告诉母亲,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 红豆心中一惊,压低了声音问道:“公子的意思是……我们要换个靠山?” 温北寒锁紧了眉头,没有再回答,只是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坐了进去,轻道了一句:“去水轩阁。” 红豆默默点头,清喝一声“驾——”,马车扬尘朝着长安街最繁华之处而去。 *********** 等陈木凉和关东老头东一句西一句拉扯完了之后,已是黄昏时分。 陈木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她将册子往怀里一塞,对着井底的关东老头笑着道了句:“老头儿,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改明儿空了来找你。” “你这丫头,这次来没带点什么吃的?” 关东老头想必是肚子饿了,他幽怨地往地上泄气地一坐,咕囔着问道。 陈木凉这才想起来自己是随意走到了这里,并未带什么好吃的。 而这老头儿确实也跟自己解闷了不少时间,又跟她讲了大半天的剑谱,估摸着也该饿了。 她难得善心大发地说道:“老头儿可是惦记着啥吃的了?不如我给你去搞点来?” 她这般一说倒是真的勾起了关东老头肚子里的馋虫。 关东老头儿立马原地站了起来,砸吧了几下口水,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你出得去这国公府不?” 陈木凉有些为难地歪了歪脑袋,望了一眼国公府的围墙,点了点头说:“应该可以吧……” 关东老头一听立马乐了,他嘿嘿了两下说道:“老头儿以前在外头的时候特爱吃水轩阁的雪花酱牛肉,那叫一个好吃和润滑啊……就像姑娘的肌肤一般,入口即化啊……” “行了行了,别做梦了。看在你今日的苦劳份上,本姑娘今儿给您老走一趟便是了。说吧,要多少?” 陈木凉听不下去了,大手一挥,颇为慷慨地说道。 关东老头听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咽了咽口水说道:“老头儿食量大,又这么长时间没吃了,怕是得好几斤才能解馋了……” 陈木凉腾的一下站起,拍着胸脯道了一句:“没问题,在这儿等着啊!一会儿给你搞来。” 说罢,陈木凉便一跃而上了高高的围墙,再一跃已然消失不见了踪影。 她的身后响起了关东老头焦急的呼喊声—— “丫头!那玩意儿可不便宜!你带够银子了没有啊——不要到时候切了你给不起啊——” 他的声音在枯井的上空盘旋回荡,再回荡。 可惜,陈木凉的身影已经早已走远,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夕阳沉沉暮暮,她的身影渐渐化作了远处的一个点,欢快而跳跃。 第34章水轩阁 在长安街最为繁华之处座落一处高高耸立的阁楼,极目远眺望去,竟比皇宫的那座太极殿还要高上了七八分。 而奇怪的是,这本是要被抄家灭族的大罪,却到了水轩阁这儿被太祖皇帝轻描淡写的一句“这阁怪好看的,留着也无妨”便一直从盛秦开国矗立到了今日。 历代皇帝也无人去动它,甚至銮驾经过此地的时候还会有意无意地放慢一些速度,这也便成为长安街头街尾的百姓们茶前饭后闲谈的谈资。 而更为令人诧异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异于常理存在的水轩阁却只对外开放第一层,且卖只卖雪花酱牛肉。 一开始,众人都是冲着水轩阁的名气去的,最后竟都被他家的雪花酱牛肉所俘获。 但,这雪花酱牛肉可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 且不说达官贵人们砸银子挤破了脑袋想分一块回去炫耀一下,就单单是水轩阁从不卖超过99斤的肉这一说法就很难抢到。 因此民间也戏称,能吃得上这雪花酱牛肉的人非富即贵,哪家闺女想攀高枝儿的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水轩阁虽名气大的很,但这么多年来,只见水轩阁的小二悠哉悠哉地在那儿切牛肉,却从未见过正儿八经的掌柜出来看过一眼。 倒是有一头雪白雪白毛色发亮的雪鹰总是立在最高的阁楼顶上,像一个标志一般十几年如一日。 那雪鹰高冷的很,无论谁吹哨子逗它都是一副睥睨天下的眼神,甚至有调皮的小孩扔石子想要吓唬它还会被它恼怒地一个俯冲吓得哇哇直哭。 至于水轩阁除了第一层以外是干什么用的,外人无处知晓。 陈木凉初到长安城才一个月不到,自然对这一切更是不了解的。 她东跑西问才找到了关东老头心心念念的水轩阁,但,她一眼望去,立刻傻了眼。 ——这队伍早就排到了十几米开外,这得等上不少时间吧? “这家牛肉就这么好吃吗?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陈木凉焉儿了,但她还是很有良心地排到了队伍末端,耐心地排起了队。 排了好一会儿,陈木凉都快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得前面小二一声高声地吆喝:“后面的不用排了,都散了吧!今儿的份都没了。” “唉,又没了,散了吧,散了吧。” “散了吧。” 陈木凉周围的人听罢纷纷垂头丧气地摆摆手散去了,脸上皆是遗憾之意。 “什么,这就没了?” 陈木凉吃了一惊,不甘心地小跑到了摊位前,一把拦住了要关上的帘门,将脑袋伸了进去费力地问道:“不是,小二,你们家有生意不做是几个意思?我都排了那么久的队了,你们说不卖就不卖,不是坑人吗?” 这小二倒是和气的很,一脸笑眯眯地说道:“本店规矩,一天只卖99斤牛肉,多一斤再多钱也不卖。” “规矩?什么时候定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木凉嘀咕了一声,强行将帘门往上推了一推,打算耍无赖。 “这规矩在盛秦开国之时便已经定下了,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小二哥依旧笑眯眯,但显然脸色已经没有方才那般好了。 “这么早就定下了?哇……真够无耻的。” 陈木凉吐了吐舌头,再强撑着往里面探着头,一脸赔笑地说道:“小二哥,这法外不过人情。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卖我一斤呗~” 小二哥听罢拉下了黑脸,将陈木凉的脑袋往外塞了塞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别在这儿捣乱,你这一套不知道多少人使过了,水轩阁说了不卖就是不卖。” “欸,你这小二哥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怎么不听人把话讲完呢?我跟你讲,你要是不卖,可别后悔!” 陈木凉奋力地将门拉开一道缝,恶狠狠地威胁道。 “不。卖!” 小二哥白了她一眼,将她往外一推,“砰——”的一声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切,了不起个什么啊!不就几块破牛肉吗?至于嘛……” 陈木凉碰了一鼻子灰,亦愤愤不平地朝着水轩阁啐了一口。 她见门关上了,怕是不出点损招是不会开了,于是眼珠子一转,就地便趴在了水轩阁的门口,开始鬼哭狼嚎地哭了起来。 ——“爹啊……女儿不孝啊……怕是不能给你买到你临终前爱吃的牛肉了……爹啊……你等等女儿啊……女儿不孝啊……连您最后的心愿都完成不了啊……” 井底的关东老头“啊切——”一声打了个喷嚏,咕囔着说道:“这是谁又在念叨老夫……”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声哭着,很快便招来了一群路过的人。 这些人先是好奇,接着越聚越多,到最后都快把水轩阁的门口挤满了。 有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开始对陈木凉的“遭遇”同情了起来。 ——“这水轩阁也真是的,人家姑娘的爹都快去了,也不知道同情一下……” ——“就是,看小姑娘哭的这么惨,连个门也不开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把生意做到今儿的……” ——“不就一斤肉的事儿嘛……至于这么为难小姑娘吗?再说了,这规矩是死的,通融一下还不行了?又不是皇帝的金口玉言。” ——“就是……” ——“就是,老子看不惯他家很久了……不就是牛肉好吃了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中,陈木凉“哇——”的一声哭得更为凄惨了,眼泪汪汪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我可怜的爹啊……你若泉下有知,你一定不要怪罪女儿啊……女儿没用……真没用……” 此时,在水轩阁的阁顶之上,一个声音冰冰地问道:“此人温公子认识?” 温北寒面带笑意,俯瞰着这一幕,含笑点头。 外面,众怒已被点燃的众人随手便将菜叶子臭鸡蛋什么的往门上扔去,边扔还边骂骂咧咧的,一声高过了一声,大有不饶人之势。 正在陈木凉咕囔着“怎么还不开门”之时,帘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木凉欣喜望了过去。 第35章冰雪五行珠 陈木凉看到了温北寒正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看到了自己家失踪多日的小狗子在别人地里闯祸了一样一样的眼神…… 陈木凉感觉到自己在风中凌乱了。 她半天才挤出了一个笑容,朝着温北寒心虚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温北寒则笑而不语,缓缓上前走到了陈木凉的身旁,向她伸出了手说道:“这位姑娘可是需要什么帮助?” “呵呵呵呵……” 陈木凉尴尬到了极点,只能顺势拍了拍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咕囔着说道:“家里有个老头儿惦记这里的雪花酱牛肉很久了,但我来晚了,他们卖完了就不卖了……” “水轩阁确实有卖完99斤牛肉就不再卖了的规矩,并且已有将近半百之年的历史,姑娘在这里为难小二哥,怕也是无济于事。”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水轩阁里传来出来,缓缓走出了一位冰雪般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着一身冰蚕丝织造雪白色流苏裙,肌肤盛雪,一头及腰乌黑长发半扎,再以一根褐色桃木轻穿而过,松松而绾,于清冷抬眸的瞬间美得不似人间仙子。 她的皓腕之间环着一串五行珠,虽算不得起眼,却因其光滑无比夺走了陈木凉的目光。 ——看上去,这五行珠已经年代很久了呢。 她刚一出来,一直在阁顶上假寐的雪鹰便清啼一声,接着毫无预兆的一个俯冲扇起一股强大的罡风,径直朝着她冲来。 众人吓得纷纷退却,唯有陈木凉觉得这雪鹰毛色瓦亮羽毛雪白身体健硕,看上去红烧或者烤着味道应该都不错…… 雪鹰从陈木凉的头顶轻掠而过,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女子的皓腕之上,轻呢地蹭了蹭女子的面颊。 女子则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诧,似乎这雪鹰来的不是时候。 陈木凉看着这般美貌的女子,心想这温北寒真是好福气啊,搞定了多少人想要扑上去的姑娘,啧啧。 她身后原本围观的人群见两人出来了,一个清俊潇洒,一个如雪似冰,实乃养眼的很,便也不想着帮陈木凉讨牛肉的事儿了,纷纷在一旁研究起了这两个从水轩阁走出来的除了小二哥外的人物。 陈木凉见依靠众人怕是不行了,便讪讪一笑,然后十分委屈地说道:“美女你此言差矣。你若非说这规矩是半百之年便定了下来的,又怎知道那时候的祖宗有没有定错规矩呢?” “再者,您既然说了是之前的规矩了,那符不符合现在的形式和情况便是另一说。” “再不济说一句,这有生意上门不做,这水轩阁要么是财大气粗,要么,就是有贵人撑腰……而在这京城里,但凡官商勾结者……” 陈木凉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那女子一直清冷地看着陈木凉,先开始并没有对她的话太过于在意,直到她说到最后一句之时,她才微微锁了锁眉目。 但,她只是轻道了一句:“水轩阁做生意,向来凭的是口碑和信誉,不需旁人帮忙,亦不需别人指手画脚。” 陈木凉再微微一笑,反问道一句:“美女说的是口碑和信誉。可方才想必美女也看见了,因为贵阁的规定引起了众人的不满和反感。在下是不愿意惹是生非,若是真的有人借此事煽动大家的情绪,想必水轩阁也很难收场吧?” 那女子的眉头第一次皱得深紧,而此时,停在她手腕之上的雪鹰似乎也怒了。 只听得那雪鹰低鸣一声,展翅一个掠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陈木凉便俯冲了过去! 它尖锐的喙对准了陈木凉的手臂便是狠狠一啄! “木凉——” ——是温北寒焦急的一声呼喊,他快步上前想要阻拦这一切。 然而,已经晚了。 陈木凉躲避不及,手臂之上已被啄出了一个伤口,鲜血淋漓而下。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皱眉忍住了剧痛,恶狠狠地盯向了那只雪鹰。 “雪鹰!回来!” 那女子见雪鹰惹了事,眼中亦掠过了一丝慌乱,清喝之下便欲带回雪鹰。 然而,就在此时,谁也没有看见陈木凉从哪里抽出了一把藏刀,她照着老头儿教她的剑谱第一页,飞速地一个诡异手法便将刀刺在了雪鹰的腿上! 顿时,雪鹰的腿上亦鲜血直流,很快便将它原本雪亮的毛色染成了刺目的红! 而雪鹰一声尖锐的哀嚎之后,它的鲜血滴落在了陈木凉的伤口之上。 女子一见陈木凉伤了雪鹰,顿时怒了。 她猛地一把抱过了雪鹰,一掌朝着陈木凉的胸口打去! “雪鹰乃是我水轩阁圣物,岂容你肆意放肆!” 温北寒见识不妙,立刻横身挡在了陈木凉的面前,急急高喊一声:“雪临!你先看看你的五行珠!” 赢雪临的手掌在离温北寒一寸之处,但是凌厉的掌风仍让他身后的陈木凉惊了一惊。 ——太过于强大的内力,只怕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 正在陈木凉捂着伤口有些神伤之时,一道五彩的光芒却于此时从赢雪临的皓腕间夺目而出! 只见那串原本黯淡无光的五行珠此时各放异彩,分别代表着水木金火土五行之色交辉相应,照得整个水轩阁的牌匾上的金字熠熠生辉! 众人亦被眼前此幕惊呆,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忘记了议论。 而此时的雪鹰则温顺成了一只猫般的模样,安静地趴在了赢雪临的怀中,幽怨的小眼神不时扫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手臂之上的伤口像火烧一般剧烈,而这道光芒也确实好看得紧。 但,赢雪临和温北寒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温北寒以担忧的眼神看向了陈木凉,护在她身前,轻声安慰道:“别怕,我在。” 赢雪临则低头认真看了良久的五行珠,眼中分明是不可思议之意。 她飞快地在指尖拈了一个卦,算完之后双眸间分明大喜过望! 很快,她便走到了陈木凉的面前,审视着她清冷说道:“姑娘可知,水轩阁还有另一个规矩?” “昂?有规矩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第36章宿命 陈木凉也怒了,回呛了赢雪临一句。 赢雪临倒是不恼怒,只是依旧冷冰冰地道了一句:“水轩阁还有一个规矩就是——若是不得已一定要卖第100斤牛肉,那买牛肉之人需为雪鹰的主人。你可愿意?” 陈木凉一听乐了——还有这等好事?她巴不得把这雪鹰给烤了,一定香喷喷的。 陈木凉听罢连连点头,颇为响亮地道了一句:“行啊!我愿意啊!” 一旁窝在赢雪临怀里的雪鹰凄惨地哀嚎一声,满脸写着“我不要”三个大字。 赢雪临点了点头,然后命令道:“给这位姑娘切一斤牛肉,不收她银两。” “啥?” 陈木凉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小二哥将牛肉奉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 这可把爱财如命的陈木凉给乐呵坏了,一直闻着牛肉的香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谢谢这位美女啊!真的是人善心也美啊……呵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拿走了哈~” 陈木凉乐颠乐颠地拎着牛肉扭头就要走,却听到身后赢雪临含笑道了一句:“姑娘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没啊……” 陈木凉一脸莫名其妙地回过头,眨巴着眼睛看着赢雪临,又看了看一旁的温北寒,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你忘了?刚才她说你是雪鹰的主人来着?” 温北寒见她迷迷糊糊的,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奥奥奥,对,烤鹰还没带走……” 陈木凉乐呵呵地要去捉雪鹰,却被雪鹰狠狠瞪了一眼缩回了手。 “算了……我看它好像不是很想跟我走,就让它呆在这里吧……反正也不急……” 陈木凉心想着——“这玩意儿还没摸熟怎么宰了它,还是在这儿养肥点再说”。 赢雪临见雪鹰似乎也确实不是很乐意跟陈木凉回去,再估摸着这家伙一天要吃十斤牛肉的主儿,怕是陈木凉也未必能养得起它。 赢雪临便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了一句:“既然雪鹰还未和姑娘熟悉,那便暂由雪临帮姑娘养一阵子。姑娘日后可以常来水轩阁,无需排队,一斤牛肉免费献上。另外,姑娘若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水轩阁,雪临一定竭尽全力替姑娘排忧解难。” 陈木凉一听更加乐呵了,月牙般的双眼笑得都变成了一条缝,唇旁的酒窝深陷不起。 “那多不好意思……谢谢啦!” 陈木凉装出一副矜持的样子,然后朝着温北寒眨了眨眼,拎着一斤牛肉便屁颠屁颠哼着歌跑远了。 温北寒一直站在原地,望着陈木凉一路走远的身影最后化成了街尾的一个点后才缓缓转过了身。 他看向了赢雪临,眉头里多了一丝担忧,轻声说道:“恭喜你,等了十六年,终于等来了你要等的人。只是……你确认是她吗?会不会搞错了?” 赢雪临摇了摇头,抚摸着怀里的雪鹰轻声说道:“不会错的。且不说雪鹰的血能和她的血能令五行珠大放异彩,就连祖上传下来的多卖一斤牛肉的预言也一语成戳,况且,方才我算过卦,喜卦在南,恰巧是她的位置。” 温北寒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里的光再次黯淡了下去。 “怎么,你有点不希望我要找的那个人是她?” 赢雪临何等冰雪聪明,一下子便看穿了温北寒的心思。 温北寒对赢雪临微微一笑,故意无奈叹道:“哎呀——果然是多年的好友,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看来温公子倒是真看上这姑娘了,好眼光。” 赢雪临自然知晓温北寒所忧何事,但很多事情也并非她所能决定的,她能做的,唯有这般安慰温北寒了。 “那自然是。温某的眼光向来不低。” 温北寒自嘲一笑,指了指水轩阁,然后说道:“方才我的事情还未曾谈完,温某还要向赢天师讨教,不妨先请我进阁?” “你不是向来进水轩阁来去自如吗?还用我请?走吧。” 赢雪临白了温北寒一眼,径直走在了前面,头都没有回一个。 温北寒笑了笑打趣儿地说道:“赢天师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小心嫁不出去。” “这个你就放心吧,先师曾替我卜过一卦,说我的姻缘乃是千年难得的良人,用不着你操心了。” 赢雪临的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之间皆是倾国倾城的冰雪初融的笑意。 “那倒不见得,或许你师父是见你这般年纪了还未曾有中意之人故意诓你的……” 温北寒在她身后半开着玩笑,拾阶而上。 赢雪临听了也不恼,只是傲然道了一句:“我看温公子的姻缘坎坷的很,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个儿吧。烂桃花一大堆,喜欢的却远在天边,啧啧,实属可怜……” 温北寒尴尬地笑了笑,道了一句:“听说水轩阁的天师都会逆天改命,你要不替我改改这姻缘?” “温公子还是莫要拿雪临开玩笑了,谁不知道这逆天改命乃是自损阳寿的行为?就算你仗着救过我一命,也不能这般。我可是宝贝这条命来着呢……” 赢雪临自顾自地登上了最高的阁顶之处,朝着阁外的大好风光望去,轻叹一声:“何况,师祖传下来的事情还未完成,哪里有命去死……” 温北寒站在了离她身后的一丈之处,将她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望向赢雪临的眼中多了一丝怜悯。 他轻声道了一句:“其实你大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一定要走你师祖为你设定的这条路吗?” 赢雪临望向窗外的眼神怔了怔,她立于高楼的寒风之中,红唇旁缓生了一丝笑意。 温北寒听得她轻声说道:“师祖曾经说过,一个人活一生,浑浑噩噩也是活,为了一个目标勤勤恳恳也是活。本无什么区别,但后者却会被人纪念和惦记。” “我是一个惜命的人,亦是一个执拗的人。怎么活对我来说本无区别,然而我却知道有些人生来带着使命,也有其归宿。” “如鹰博长空,如雁归巢。” 第37章千古预言 等陈木凉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了国公府墙外之时已是红霞漫天夕阳西下之时。 阔日通红浑圆垂垂挂于地平线之上,拼了命地将鎏金般色彩镀上了那高高的红瓦墙头之上,映得陈木凉的双颊微微发烫。 她拎着牛肉,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蓄力,奋力朝着墙面一蹬! 她的手再向上一勾,恰巧勾到了墙头。 陈木凉欣喜地一跃而上了墙头。 却于她低头向下望去之际,她看到了李倾背对着她的身影,似乎已经在此地站了很久了。 她心里一慌,重心开始不稳,脚下一滑一个踉跄中她“啊——”的一声尖叫朝着地面四仰八叉地坠去! 却见李倾的身影迅速转身,以飞掠的姿态朝着她奔去,又以一个旋身将她稳稳地接在了怀中。 而陈木凉手中的那一斤雪花酱牛肉却呼啦一下由于惯性飞过了一个极为优雅的弧度,“啪——”的一声脆响打在了李倾的绝世容颜之上。 摔了李倾一脸的油渍和酱渍…… 陈木凉立刻识相地从他的怀中一跃而下,紧紧护住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牛肉,再很怂地扫了李倾一眼,咕囔着说道——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啊……你武功这么好咋就不躲一下呢……” 李倾深吸一口气,缓缓拿过了一旁青鸟小心翼翼递过来的绢帕随意擦去了污渍之后,冷冷地问道:“你去哪儿了?小八找了你很久都没见你人影,这倒好,在这儿翻墙?” 陈木凉心虚地说道:“你又没说我不能出这国公府!再说了……我除了翻墙,还能从正门出去不成?” 李倾将目光锁在了她的手臂之上,那里有个似被什么啄伤的伤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条路上能有这般猛兽的除了水轩阁的那只雪鹰再无其他?难道……?! 他的双眼猛然一皱! 李倾冷冷逼问道——“你去了水轩阁?” “关……关你什么事?” 陈木凉被他一步逼得靠近了井口,差点一个踉跄栽了下去。 李倾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际,这才让她稳住了身形。 然而她一个不小心时,那块牛肉已经落向了井底,被咽着口水瞪大了眼睛等了半天的关东老头捡了个正着。 关东老头一手撕着牛肉,原地而坐,高声口齿不清地说道:“李倾!你莫要怪这丫头,是老头儿我馋了叫她去水轩阁买的。谁让你的人整天弄的菜都是一个花样?” “小丫头!行啊你,那么晚去还买到了这牛肉?话说你银子还带够了?” 陈木凉迅速从李倾的怀中抽离,朝着井底下凶巴巴地一喊:“还不是你吵着嚷着要吃?多亏了人家美女姑娘心地善良,不仅白送了日后所有的牛肉,还送了我一只雪鹰。” “噗——” 关东老头刚吃到口的牛肉一下子喷了出来,“咳咳咳——”连呛了好几下才缓过了气来。 他连忙抬头朝着井口望去,惊诧地问道:“你是说水轩阁的人把那只雪白的大鸟送你了?!” “嗯……是啊!但我觉得那鸟凶的很,就暂寄在她那儿养了!” 陈木凉并未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十分自然地说道。 一旁的李倾听到了双眉渐渐锁起,深邃的眼中隐隐有一抹深意,看向陈木凉的眼中亦多了几分令人看不清的意味。 相比较李倾的沉默,关东老头顿时就放下了手中的牛肉,一跃跳了起来,也不贪吃了,苦口婆心地劝着陈木凉说道—— “丫头啊,别说老头儿我没劝你,那雪鹰要不得!别看那雪鹰乃是千年一遇的灵兽,多少人垂涎,而实际上的结果是自古以来得到它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过半百之年的……且都是死状惨烈无比啊……” 陈木凉一听此言,吓了一跳,试探性地往井口里探了探问道:“老头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可不能吓唬我,我从小就胆儿小。” “老头儿纵横江湖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什么没听说过?我跟你讲,那只大鸟真的要不得!” 关东老头都急了,跺着脚说道。 “可我就觉得它烤着应该比较香……所以就答应了……这咋办?” 陈木凉沮丧地垂头坐在了井边上,望着天眨巴眨巴了眼无辜地说道。 “千古第一兽的雪鹰被你拿去烤着吃?” 李倾见陈木凉说得认真不由得一阵好笑,轻咳了一声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那是千古第一兽这么牛逼的一个存在?再说了,这玩意儿不能烤着吃回头我还给那姑娘便是了。哪里来那么门门道道的……” 陈木凉十分不屑地一挥手,那道手上的伤口落在了关东老头的眼中。 “丫头?你那手臂上的伤可是那只大鸟啄的?” 关东老头眉头蹙紧,语气里多了几分急迫之意。 “是啊!那鸟坏的很,趁我不注意一下子便把我啄伤了,否则以我的功力一定能将它杀了烤着吃……” 陈木凉凶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朝着关东老头咧嘴一笑。 相反,关东老头却没有同样地报之以微笑,而是再次深锁住了眉头,轻声叹了一句:“丫头,这雪鹰如今你想退,也退不回去了……” “为什么?还有这种强买强卖的道理?不就是一斤牛肉吗?我还给她便是了。” 陈木凉不解极了,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关东老头深幽地看了陈木凉一眼,低沉地说道:“江湖上有一句话——雪鹰烙印认主,天下归一。还有一句话——水轩阁从不卖第100斤牛肉,若是卖了,定是血流成河。” 陈木凉听罢呆了一呆,然后眨巴了几下眼,稀里糊涂地问了一句:“这两事儿有联系???” 一旁的李倾亦锁住了眉头,一把抓住了陈木凉的腰际,说了一句“关前辈,她受伤了,我带她去上药”便将她横抱而起,大步流星地朝着倾国殿走去。 陈木凉在他怀里拳打脚踢,高吼道:“李倾!你个王八蛋,放我下来!我还有话没问完!你让我下来!” “你最好闭嘴。否则我有让你闭嘴的法子。” 第38章心悦君 陈木凉的眼前闪过了之前他让自己闭嘴的方法,瞬间脸一红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捂住了唇。 李倾低头扫过了她一眼,见她怂得像只猫一般不由得暗骂了一句:“就这种怂货以后还能统一五洲天下?水轩阁怕是越来越不行了。” “你在那里叽里咕噜说什么?” 陈木凉不满地瞪了李庆义眼没好气地问道。 ——“没什么。觉得你太蠢而已。” ——“胡说!你刚刚明明在诅咒我!” ——“……” 某人朝天翻了个白眼后深叹一句:“重死了,你不能少吃点吗?” 某人张牙舞爪作势要去抓那张绝世容颜,龇牙咧嘴恶狠狠地反击道:“我又没让你抱!” ——“闭嘴吧……” ——“就不!” 某人傲娇地昂起头。 某人眯起促狭的双眼作势要顺势俯身亲下。 ——“啊!流氓!” 某人连忙侧头,迅速含恨捂住了嘴。 幽怨不已。 等陈木凉被带回倾国殿之时,已是夜幕初临华灯初上之时。 李倾将陈木凉随手往凉椅中一扔,“砰——”的一下撞得凉木摇椅前后咯吱作响摇个不停。 陈木凉手臂处的伤口亦在此时不小心被藤条碰到了。 她皱了皱眉头,因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并没有像其他女子那般矫揉造作地哼了起来。 伤口被再次撕裂开,鲜血顺流而出,很快便有一滴溅在了竹编藤椅之上,溅开一朵妖冶的鲜红血花。 陈木凉刚要以绢帕去捂住伤口,却见一直没声响的李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了一瓶金疮药在手。 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了陈木凉的手臂,眼中是她怎么也看不懂的各种复杂情绪。 陈木凉下意识地要抽离,却一下子被李倾握得更为深紧。 他的手因常年握兵器行军打仗的缘故显得有些许粗糙,却十分有力道又小心翼翼地放缓了力道,似乎怕她逃开了,又怕把她弄疼了。 “别动。伤口不及时上药会留下疤痕,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他低着头以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这句话,轻撬开了木塞缓缓将褐锗色的粉末均匀地撒于她的伤口处。 许是这药物有些烈性,刚一触碰肌肤,陈木凉便觉得伤口处像被火烧一般疼痛难受。 一向能忍的她也难得没忍住,不由得低哼了一声。 李倾听得她这声低哼后不由得将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将药瓶随意搁置在了一旁。 本是随手的一个动作,但是,接下来他的动作却让陈木凉瞬间被击中了心房,令她再也无法动弹。 他似乎是下意识一般低头靠近了她的伤口处,然后以唇轻轻吹拂着她的伤口,认真至极,且动作细微耐心到了极点。 那一刻,犹如清风付过了岸边长垂的青柳,青柳又颤颤拂过了本来平静的江波碧水,随风一动便是撩拨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陈木凉觉得,此时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开始变得暧昧和潮湿。 他的指尖极度轻柔地触及在了她娇柔的腕间,是那种刚好不轻不重的力度,却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他的体温从那一点触及到了她的肌肤,开始迅速扩散蔓延开来,于她的血液里燃烧沸腾,令她莫名感到一阵极为微妙的燥热。 “好些了吗?还疼吗?” 他轻轻抬眸,浑然不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一般。 陈木凉正在凝神望着他的侧脸,却于他抬眸一瞬恰好不经意地撞上。 霎时间,她的脸一烧,急速低头,整个人已经慌乱到不能自已。 而李倾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似触电一般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亦不知所措地将微红的面颊撇向了别处。 空气似被一根干燥的火柴剧烈划开,一点即燃,迅速一圈一圈燃烧散开,一切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升温。 “那个,你若是伤好了便早些睡吧。今儿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能会很晚。夜里别做噩梦。” 李倾尴尬地站起别过了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同样混乱地陈木凉也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魂游万里地低声“哦。”了一下。 正当陈木凉转身打算去睡觉之时,余光却扫到了门窗上有一道黑影掠过。 她立刻机警地低喝道一句:“谁?!” 那身影听到了动静本想转身就走,却无奈李倾身法极快地夺门而出,一手伸出以封喉的姿势拦住那身影的去路。 陈木凉跟了上去,却惊诧地看到了那道身影竟是红鱼。 “红鱼?你来这儿做什么?” 陈木凉觉得有些奇怪,便好奇地问道。 红鱼许是被李倾吓到了,浑身颤抖不已,低头支支吾吾地说道:“红……红鱼听说陈姑娘不见了,心中担忧了一天。方才听青鸟说姑娘回来了在倾国殿,又听说姑娘受伤了,心中放心不下便来瞧瞧。不曾想,惊扰了国公和姑娘。” 陈木凉听着这话没什么毛病,但是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却也倒是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她想了想便说道:“有劳红鱼姑娘担心了,我没什么事儿,一点小伤而已。天儿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红鱼听罢如释重负,忙欠身道了一句“是。谢过陈姑娘和国公大人。” 说罢,她转身便要匆匆离去,却听得身后李倾阴冷地道一句:“红鱼,你来府中多久了?” 红鱼的身影怔在了原地,缓缓转过身,满额是冷汗地道到:“奴婢自幼便来了国公府。” “很好,那你应该知晓外侍没有命令不得进出倾国殿的规矩?” 李倾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她,冷冷说道。 “是。奴婢知晓。是奴婢的错。” 红鱼的脸涨得通红,忙不迭地跪下认错。 李倾却毫无同情之心,低头扫了她一眼依旧冷声问道:“那依照府内规矩,该如何罚?” 红鱼咬了咬牙,颤抖着双唇道了一句:“无故进出倾国殿者,当罚三十大板。” “嗯。记得还挺清楚。去思过堂领罚吧。” 李倾依旧黑着一张脸,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命令道。 第39章本王不许(加更) “是。” 红鱼紧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地再施一礼。 在她转身便要离去之时,却听得陈木凉轻道了一句:“等等。” 红鱼疑惑地回身,眼中皆是不解之意。 “哦?” 李倾看出了陈木凉的不满之意,微挑墨眉,眼神里多了一丝捉摸不定之色。 陈木凉看向了李倾,沉冷说道:“我觉得,这个罚重了些。” 红鱼的眼眸再次惊诧抬起,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了这个和她本非亲非故的女子。 而李倾则饶有兴趣的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审视般地看了陈木凉一眼,冷冷说道:“这个本就是规矩。从来不是针对于那一个人。至于是轻是重,她心里本就清楚。这是明知故犯。” “若是我一定要说你说的是错的呢?” 陈木凉毫不相让,站在李倾面前,以针芒相对的姿态挺足了她那本就平坦的胸脯。 “哦?” 李倾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朝前一步负手逼近了陈木凉,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反问道:“何以见得?” “其一,红鱼本是一片好意前来看我伤得怎么样了。其他不算,单凭这点,我就该站出来为她讲句话。” 陈木凉不缓不急地说道。 然而,李倾却不以为然地反问道:“若是所有犯了戒的府中下人都如你这般以善意找借口来逃避责罚,那本王这府中还有何规矩可言?” 陈木凉似乎早就料到了李倾会这般说,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其二,便是你府中这规矩本就是不合理的。别说三十大板让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去挨,就是换了个壮汉,怕也得一天下不了地。我倒要问问你,你这合理吗?” “陈姑娘,快别说了。” 一旁的红鱼见李倾脸色渐渐沉冷了下来,心中一慌,连忙扯住了陈木凉的衣袖拼命向她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了。 陈木凉却依旧杵在原地,径直看向了李倾,寸步不让。 李倾见她铁了心地要跟他争出个子丑寅卯来,目光亦越来越幽深。 他就那般看着她,冷冷说道:“这规矩是本王定的。本王认为它合理,自然有合理之处。” 陈木凉渐渐抬眸,将坚决的目光径直看向了李倾,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若是你一定觉得处罚得当一切合理,那行,那我替红鱼挨下这三十大板。” “陈姑娘!这使不得!使不得!” 红鱼听罢当即便跪在了地上,拉着陈木凉的衣角满目惶恐地哀求着。 “为何要替她挨板子?” 李倾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烦躁之意。 ——这个女人,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救上一救吗? “因为她关心我的伤势,我也要投桃报李,不能忘恩负义。” 陈木凉倔强地昂着头,看向李倾的目光之中皆是鄙夷之意。 “即使,她不值得你救?” 李倾凝视了她一眼,冷声问道。 “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不是你。就像这府中的规矩是你说了算,不是我。” 陈木凉轻声道到。 “陈姑娘,不要,红鱼可以挨这三十板子的!” 红鱼当下便惶恐至极,双眼里皆是慌张之意,拉着陈木凉衣角的手指颤抖不已。 李倾扫了红鱼一眼,冷厉说道:“这次,是她这个傻女人帮你求了情,是她替你挨了这三十板子。但是你最好不要心存侥幸。别忘了,我杀人如麻。” “奴婢……奴婢谢过国公大人,谢过陈姑娘……奴婢知错……” 红鱼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深深垂头颤抖地说着,根本不敢抬头看李倾一眼。 “你,陪这个蠢女人去思过堂领罚。” 李倾指了指陈木凉,没好气地白了陈木凉一眼,说罢便拂袖离去。 陈木凉亦毫不客气地在他身后一阵张牙舞爪拳打脚踢,要不是打不过,大概已经奔上去狂揍了他一顿。 “本还以为他还挺好看的,没想到是这么个不懂怜香惜玉的。” 陈木凉骂着李倾边把红鱼从地上拉了起来。 当她的手触及到红鱼身体之时,却觉她浑身冰凉,整个人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般。 “红鱼,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陈木凉关切地问道。 “多谢陈姑娘。奴婢,奴婢不碍事。” 红鱼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勉强朝着陈木凉微微一笑,拂去了陈木凉拉着自己的手,轻声道了一句:“姑娘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这是奴婢犯的错,怎么着也该奴婢来受,不该陈姑娘来的。” “你看上去瘦不拉几的风一吹就倒,哪里受得了那种酷刑!不像我,壮实的很!” 陈木凉一拍胸脯,却很没有底气地焉儿了下去。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人家红鱼好歹还有胸…… 红鱼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之间是陈木凉从未见过的卸去防备后的舒坦之意。 “陈姑娘莫要再跟红鱼争了。姑娘能站出来替红鱼说话护着奴婢,奴婢已经很感激不尽了。天儿也不早了,奴婢就先去思过堂了,晚了,那些爷们儿睡着了再喊起来只怕起床气更重……” 红鱼无奈笑了笑,低头转身,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欸——红鱼,你不要那么傻啊!等等我啊!” 陈木凉刚想跟上去替红鱼挨板子,却听得身后一声奶声奶气的小八的声音传来——“木凉姐姐,你又要去犯傻!给小八回来。” 陈木凉回头一看,果然是小八双手叉腰腮帮气得鼓鼓的模样站在她身后,就连一双眼都瞪得她像是要吃人的模样。 “小八,这么晚不睡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木凉见小八来了,怕他不安全,只得任由红鱼走远了。 她上前蹲下刚抱住小八,小八就咕囔着说道:“是李王叔叫我来的。他说,我再不来,你就要挨板子了。” “他?” 陈木凉哑然失笑,心里不由得淌过了一丝暖意。 ——想不到,他还对自己还算有几分良心。 “陈木凉,本王跟你讲,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能打你!” 小八捏着陈木凉的脸颊,直到把她的脸蛋捏得变了形,还是这般气鼓鼓的说着。 第40章专治不开心(再加更) 陈木凉见他这般不依不饶的模样可爱极了,不由得也反过去掐起他的小脸蛋来。 小八本就肉嘟嘟的,被她这般一掐显得更加圆了。 再加上,他始终绷紧了一张十分严肃的小脸,与他小小的身子十分不符,倒是令陈木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木凉,你笑什么?” 小八皱着眉头,俨然一个小大人一般皱着眉头问着陈木凉。 陈木凉刮了一下小八的鼻尖,逗趣地笑着说道:“小八,看来你是不能多跟你那个李王叔走太近了。你瞧瞧,这举手投足之间都与他相差无几了。小心日后随了他娶不到娘子……” “谁说本王娶不到娘子了?嗯?” 陈木凉只觉得身后阴嗖嗖,她的嘴角一阵抽搐。 而小八则捂着嘴一直在那儿偷笑,还伸手指向了陈木凉的身后,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见过李王叔!” “呵呵呵呵……” 陈木凉瞬间觉得身后那阵风更为阴凉了…… “果然就是不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啊……我怎么这么背……” 陈木凉捂脸,艰难地转过了身,对着身后的那个活阎王挤出了一个自己都看不下的笑容,然后打了个招呼:“那个,你来了?那我走了?” 她刚想脚底抹油溜个一干二净之时,却被李倾一把拉住了手臂,再一个用力,她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跌入了他的怀中! 一旁的小八看得捂住了眼,又张开了十指偷偷看着,一张小脸笑开了花。 陈木凉脸红得不像话,抽出了腰际间的飞雪刀抵在了李倾的胸口处,眯着恶狠狠地吓唬着他说道:“你若再不放开我,我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李倾听罢哑然失笑,无奈摇头叹了句:“哪里学的这些江湖话?你忘了我是一刀砍掉别人脑袋的人了吗?” 陈木凉眨巴着眼细想了想,有点怂地收回了刀,然后一把推开了他咕囔着说道:“谁让你没事总是欺负我?早晚一天你把我惹毛了,我就一刀戳了你。” “那你也先得有那个本事。其次,还得我自己愿意。” 李倾笑了笑后负手而立,扫了一眼小八说道:“你就这么教小孩子的?直接跟他说本王找不到女人拜堂?” “可不是嘛……我又没说错……” 陈木凉一个快闪躲过了李倾的一记暴击,吐着舌头朝着他做了个鬼脸躲在了小八后面。 李倾作势还要去揍陈木凉,却被正义凛然的小八张开双臂拦在了身前。 小八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说道:“李王叔说过,男子汉不可以打女人的!木凉更不可以打!” 陈木凉趁势躲在小八后面对着李倾做了一个极丑的鬼脸,还吐着舌头“略略略——”地嘲笑着李倾。 李倾眯起了促狭的双眼看向了陈木凉,然后一个极快的步伐绕过了小八,一伸手环过了陈木凉的腰际便将她扛在了肩膀之上。 “啊——你干什么???救命啊——” 陈木凉顿觉一阵眩晕,向小八投去了求救的可怜眼神。 无奈李倾却一声令下——“青鸟,送八王爷回住处。” “是。”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鸟得了令偷笑着看了陈木凉一眼,牵过了小八的手。 小八乐呵呵地看着李倾扛猪一样地将陈木凉扛进了倾国殿内,悄咪咪地问着青鸟说道:“青鸟姐姐,你说李王叔会对木凉做什么呢?” “八小王爷,这国公大人的心思可不好猜哦~” 青鸟笑嘻嘻地捂住了小八的双眼,将他横抱而起,飞快地带他远离了这个非礼勿视的地方。 李倾扛着陈木凉进了倾国殿后并没有在正殿停留,而是穿过了珠帘屏风径直入了她就寝之处,不由分说地便将她按在了床榻之上。 他的双手强劲有力,将陈木凉的手禁锢得死死的,根本不让她有反抗的机会。 “李倾!你干什么!!!” 陈木凉一脚朝着他的下身踹去,却被他侧身一让给避开。 李倾见她不安分索性一脚也压在了她的双腿之上,令她四肢都不能动弹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 陈木凉见动弹不了了,索性冷静下来了,她看向了李倾冷冷问道。 李倾却微微一笑,笑得十分贼地说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还要替人扛罪责吗?巧了,本王反正也娶不了娘子,不如近水楼台先强占一个。” “……” 陈木凉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她万分后悔得罪了李倾这么个记仇的家伙。 “我有病,你一碰我你也会有,而且治不好的那种。” 陈木凉颇为认真地胡扯着,满脸都写着“信我”两个字。 而李倾哪里是她能糊弄的? 李倾了然邪魅一笑,在她耳旁湿暖一句:“没事,本王不怕。不就是同赴黄泉嘛……反正没了你这世间不待也罢。” “……” 陈木凉只觉得耳旁痒兮兮的。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对李倾的话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信。 “那行吧。那你来吧。反正嫁谁都一样。好歹你权势滔天,以后我吃穿不愁就是了。” 陈木凉索性放弃了挣扎,正儿八经地眼一闭,一副等着的样子。 李倾还没见过哪个女子这般无耻,瞬间便凌乱了。 他怔了怔,本想严肃地指出陈木凉的理解和决定是错的,但是到后来他终究是没忍住无奈地笑出了声:“陈木凉,你一直都是这般不按牌理出牌反向操作吗?” 陈木凉见他放过了自己便睁开了双眼,眨巴着眼无辜地说道:“不然呢?拼死挣扎然后一抹脖子去跳河上吊?” “难道不是吗?” 李倾疑惑不已,这个女人怕是脑子缺根筋? “唔……换个人也许会。但你嘛……能带得出去,还有钱有势,虽说可能会三妻四妾,但是我只要能吃饱喝暖就行了。” 陈木凉将双手枕于了身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 “没有其他理由了吗?” 李倾听完忽然觉得很烦躁,他计较地问道。 “其他?其他还有什么?没了啊!” 陈木凉一头雾水地看向了一旁的李倾无辜地说道。 李倾深深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将她一脚踢下了床! “砰——” “李倾!你个混蛋!没事做踢我干嘛!” “这床是我的。” “……那你让我睡哪儿?” “地上。” 第41章一瓶药 等陈木凉第二天从睡梦中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温暖的云被之中,四周的帘帐轻摇,一瀑暖阳经窗而过洒在了她的睫毛上。 “奇怪,我不是明明睡在地上的吗?怎么在床上了?” 陈木凉挠了挠跟个鸡窝一样的乱发,咕囔着胡乱穿了鞋便起了身。 早在珠帘外守着的青鸟听到了动静,小步走来笑着说道:“陈姑娘醒了?一夜睡得还好吗?” “还好。这里的床到底是比破庙里的好太多了,就多睡了会儿。” 陈木凉见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不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青鸟深深一笑,一边替陈木凉梳着发一边说道:“国公这个人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是到底还是体己姑娘的。若是换了一个人,怕是昨儿个真得睡地上了。” “反正我也睡惯了门板,不在乎多这一晚。” 陈木凉随手将那支玉钗横在了发髻之间,挑眉一笑,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青鸟深深看了陈木凉一眼,然后低头笑了笑,低头轻叹了一声。 等陈木凉穿戴好之后,青鸟端来了早点搁在了茶几之上,招呼着她去先填饱肚子。 陈木凉一见青鸟端来的都是自己爱吃的,抓起一个硕大的肉包子便一口咬了下去,满嘴是汁口齿不清地赞叹道:“青鸟你真是个玲珑心,我才来几天便知道我爱吃什么。” 青鸟只是笑着给陈木凉又夹了块桂花糕,随口答道:“青鸟粗人一个,哪有什么玲珑心。不过是国公晨起的时候吩咐的,青鸟照做而已。” “噗——” “咳咳咳——” 陈木凉当下便被呛着了,一口包子屑呛了满桌都是。 她艰难地缓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个笑容弱弱地说道:“青鸟……以后就不用在我吃饭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了……我怕我会折寿……” “木凉你瞎说什么呢……” 青鸟嗔怪了陈木凉一句,连忙轻拍着陈木凉的后背,又端来了水给她缓一缓。 陈木凉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后叹声问道:“红鱼昨儿怎么样了?挨了三十板子估计不好受吧?” 青鸟随口便答道:“红鱼那丫头一直谨慎有加,也从未见她受过什么罚,怕是这一次得下不了地了。” 陈木凉皱了皱眉头,将目光落在了昨天李倾放在桌上的那瓶金创药上,问道:“红鱼住北院?” “是。一等一下的奴婢都是住的北院,红鱼应该在藏花楼。” 陈木凉随手抓了一个包子和一块桂花糕,一手抄起了那瓶金疮药便出了殿门,还不忘跟青鸟说了一句:“我去会儿就回来,不用找我。” 青鸟只是笑了笑点了点头。 待陈木凉一路走远了去了北院后,她才穿过了几处假山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凉亭旁,向正在凉亭里喝茶看书卷的李倾恭敬一礼缓缓说道:“主上,如您所料,陈木凉带着那瓶药去找红鱼了。” “嗯。那药里可已加了灼香?” 李倾继续斟茶,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加上了灼香。只要红鱼一敷上这药粉便会肌肤很难愈合,并且会一天不如一天。” 青鸟皱眉答道。 “李默若是还怜惜这枚安在本王府中的棋子,便会去向温家替她求百日散。你们只要留意温家名下的药铺子这味药的去向便可。” 李倾唇旁掠过了一丝阴冷笑意,双眸里都是肃杀之意。 “是。可是……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鸟犹豫了片刻,迟疑问道。 “但说无妨。” 李倾放下了茶盏,这才抬头看向了青鸟,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她想问什么。 “主上让陈木凉去送药,势必红鱼会记恨她,而她武功低微心思也不见得有多缜密,需不需要派个人暗中保护一下?” 青鸟踌躇了片刻,小心问道。 “青鸟,你忘了,她是水轩阁要力保的人。让她去当这个替罪羊,再合适不过。既不会怀疑到本王身上,又可以达到目的。至于她如果在水轩阁的保护下还不能躲过红鱼的记恨,那本王留她意义也不大,不是吗?” 李倾低头,话语依旧冰冷锐利似坚冰,但眼神里却掠过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犹豫。 青鸟担忧地看了李倾一眼,轻声道了一句:“是。一切听凭主上安排。”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了凉亭之处。 李倾看着青鸟走远的身影,对着空气默声道了一句:“一剑,本王是不是太工于心计心狠手辣了些?连青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一旁凉亭屋顶之上顾着啃大水梨的天下第一暗卫随手把梨核一扔,瞬间在湖中炸起了几米高的水花。 一剑心满意足地抹了一把唇,似孩童般朝着凉亭底下吼道:“主上你若是不心狠手辣点怎么报得了八王府之仇?又如何把那个眼里只有权势没有天下百姓的昏庸皇帝给送去黄泉?” “这人生便如江湖,身在其中,身不由己罢了。” “说的好。想不到你还有这见地。本王还以为你只会吃。” 李倾起身站起,走到凉亭外的小桥之上,随手给凉亭之上的那个少年扔了一个更大的水梨。 一剑随手一伸便接住了水梨,也不擦就往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没心没肺地道了一句:“姓李的,先说好,我一剑只是欠了你的命,不是欠了那个女人的命,别想着打我的主意让我暗中保护她。” “你想多了。本王没那个意思。何况她的招数和路数,我还怕你招架不过来。” 李倾抬头深深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 “别来激将法,不好使。” 一剑指着李倾笑得十分鸡贼地说道:“不过以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你小子这关比较难过。” “什么?” 李倾的眼神闪烁,明知故问。 “你小子昨晚看那小娘子的表情,像极了七夕桥上相中人家姑娘的少年郎,那叫一个深情似水千转百回……啧啧……” 一剑回味无穷地挖苦着李倾。 李倾则眯起了促狭的双眼,随手一个大梨子狠狠砸在了一剑的胸口之处,疼得他连连夸张地喊着:“啊啊啊——国公大人要杀人灭口了!!!!” “聒噪。” 第42章两瓶药 藏花阁离倾国殿还是有段距离的,加之国公府内本就亭台楼阁比较多,陈木凉七拐八绕不知道问了多少人才摸索到了那里。 因在北院的缘故,阳光并不十分充足,整个院子里连花都是焉儿了耷拉着脑袋的。随处可见的晦暗青苔布满了石阶之上,稍有不慎便会滑一个踉跄。 倒是院子里的人儿勤快,放眼望去竟无什么杂草,倒是晒洗的衣物挂满了满院,随风一飘便是清新皂荚的淡淡香氛。 许是她的衣物与奴才的衣物有区别,又或许是这里很少出现奴才以外的人,所以一路陈木凉不知收获了多少疑惑的目光。 陈木凉才顾不得一个一个地解释,毕竟这些日子她也曾过过,谈不上什么高贵。 她随便找了一个年纪与红鱼相仿的婢女笑着问道:“小姑娘,你可知晓红鱼住在哪里?” 那姑娘听陈木凉提及到“红鱼”这个名字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似乎不想惹祸上身,但是又见陈木凉衣着像位主子,便吞吞吐吐飞快指了一个房间后仓皇而逃。 陈木凉见她这反应,大致也猜到了红鱼受罚的事情怕是人尽皆知了。 而在这个薄凉的北院,怕是连个去看她的人都没有吧? 陈木凉站在了门前,轻叩门问道:“红鱼,你还好吗?我是陈木凉,我来看你来了。” 屋内响起了一些动静,似乎是红鱼下床的声响,但是随之便“砰——”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陈木凉只听到了她轻哼了一声,接着便只能透过窗纸看到她弓着身子贴着地面隐忍不起的身影。 “红鱼!” 陈木凉顾不得其他,用力一撞门! 红鱼听到了声响,仍想强撑着站起来,却只是折腾了一下便又再次虚弱地倒地不起,只能忍着痛低声道了一句:“见过陈姑娘……” “我扶你起来。” 陈木凉连忙上前搀扶着红鱼重新回到了床榻之上,只是稍微一瞥便可以见到脖颈以及手臂上的鞭痕。 “怎么是鞭打的?不是说是板子吗?” 陈木凉心疼不已,连声问道。 “奴婢去了思过堂后,不小心吵醒了睡着的大哥,他可能是听错了亦或者是心中还有气儿,便打了三十鞭。其实也没什么。” 红鱼眼神闪烁,将袖口往下拉了拉,不想让陈木凉看出她的伤势。 “你这伤得上药,不能一直这般躺着,否则女儿家的留疤了还怎么嫁人?” 陈木凉责备地边说边拿过那瓶药,安慰着红鱼说道:“这药效果可好了,你看我昨儿才用上,今儿都好得差不多了。” 陈木凉撸起袖口给红鱼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果然已经好了大半。 红鱼防备地看了陈木凉一眼,见她一片真诚之色,才将信将疑地道了一句:“有劳陈姑娘这般费心了。” “别那么客气。你这伤说到底还是因我而起,我不来看你那就真的是没心没肺了。” 陈木凉微微一笑,道了句:“你忍着点,这药可能上的时候有点疼。” 红鱼点点头,顺从地趴在了床上。 她刚褪去衣物,陈木凉便看到了几大道通红的血痕赫然在她的背上,交错之间隐隐还有皮开肉绽的迹象。 陈木凉皱了皱眉头,轻轻打开了药瓶,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了她的每一处伤口之处。 药粉刚一触及到红鱼的皮肤她便发出了连声难忍的低哼之声。 刚开始,陈木凉只以为是药物烈了些,她的伤口又深了些,才会产生这般令人难忍的反应。 但是到后来,红鱼熬得十分难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之时,她才注意到伤口处非但没有出现愈合的现象,甚至开始有肉在伤口处腐烂开! “怎么会……怎么会……我昨儿涂还好好的……” 陈木凉当下便慌了,手一松药瓶哐当一声落了地,散做了满屋子的药味。 红鱼咬紧了牙,从枕头底下奋力抽出了一把匕首,趁陈木凉失神那一刻猛地朝着她的胸口便刺去! “小心!” 陈木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一个人影一拉,猛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之处。 陈木凉惊魂未定地看向了救自己那人,却看到了温北寒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庞。 他的墨眉之间尽是焦急之意,似乎来得比较急还带上了些微微的喘气。 “没事吧?” 温北寒低声确认地问道。 “我没事……但是她……” 陈木凉欲言又止,看向红鱼的目光复杂而内疚。 温北寒手中的那支毫笔亦横在了红鱼面前,冷冷道了一句:“红鱼,我警告你,若是你敢伤害她一分,那你就准备着一辈子顶着一身的烂肉过日子吧!” 而失算了的红鱼则眼泪不住地往下流,紧紧咬着牙关含恨说道:“陈木凉!没有想到你竟是这种卑鄙小人,竟拿药来害我……” “我没有想害你,我昨儿用这个药的时候还好好的!我真的是想来帮你上药的。” 陈木凉百口莫辩,想解释却连自己都不信。 “不必和她多说什么。这是你主子让我给你带的解药。自己一日涂七次,隔日便会好。还有,我再说一遍,你若是胆敢伤她一分,我不介意亲手废了你。” 温北寒冷冷扫了红鱼一眼,随后将一瓶药扔在了地上,带着陈木凉便迅速离开了这里。 红鱼强忍着的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出,她颤抖着手接过了药瓶,狠狠握在了手心里,望着陈木凉离去的方向狠狠道了一句:“陈木凉,你记住今天,我要你血债血偿!” 外面的天气骤然风起云涌,“咔擦——”一声惊雷从天劈下,蛇形闪电犁陌纵横地横过了漫天的黑云。 风雨欲来。 在不远处,一剑的身影藏于树后,默默地目睹了这一切,然后摇头笑了笑,轻声道了一句:“李倾,看来有人比我捷足先登了。不过,你那允诺好的二十个大水梨还是一个都不能少。” 说罢,一剑的唇旁掠过了一丝坏笑之意,一个飞身跃过了树梢之上,很快便朝着温北寒离去的方向追去了。 “呵,带点好消息给李倾那小子醋一醋。算是对得起他买水梨的钱。” 第43章大雨至,情亦至。(加更) 雷声至,大雨很快如瓢泼而下,洋洋洒洒不知抛下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愁。 “还走得动吗?” 温北寒见内功较弱的陈木凉显然脚步慢了下来,他关切地问道。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陈木凉连连摆手喘着粗气放弃地说道。 温北寒抬眼看了一下这瓢泼的大雨,他眉头微微一皱,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将陈木凉横抱而起,轻声在雨声中道了一句:“木凉,得罪了。” 陈木凉被他这般一抱,整个人便窝在了他的怀抱里,而他则替她挡去了几乎大半的风雨。 她小心翼翼地靠着他,而他的心跳声却如擂鼓般阵阵隔着薄薄的衣物传来,一声又一声地敲击着她的心房,令她的心也莫名地慌乱了起来。 他的身上是淡淡的药香味,混合着他温暖的体温似弥散在了周遭空气中一般,一段段如同迷迭香一般散在了她的鼻尖,是只属于他才有的味道。 大雨倾盆而来,打在了他的长发之上,很快便顺着他的发流至了他的胸膛之前,将他的衣物浸湿,也将陈木凉的衣物染透。 本就薄的衣物经过雨水这般一浸湿,陈木凉几乎能感觉到他的肌肤与她的身体之间甚至失去了屏障一般,属于他的体温那般炙热而狂乱地传递而来。 她的心,有点慌乱。 而温北寒显然也感觉到了这点,他从不低头看怀中的她,只是飞快地越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土坡,朝着湖边尽最大速度地飞跃而去。 然而,陈木凉却看到他不止一次地咽了咽喉咙,如玉的面庞也红得似少女梳妆轻打了胭脂,目光之中皆是竭力克制之色。 陈木凉亦不敢抬头再看,只能缩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将她带到何处。 不知为何,从遇到这个男人开始,他给她带来的好像一直都是无穷无尽的安全感,从来不曾在她需要的时候缺席。 不像某个人,只会不断地羞辱她,并且以此为乐。 很快,温北寒便将陈木凉带至了他们相遇的那个湖边,而湖边早已稳稳靠岸着一条可以遮风避雨的舟舸。 舟舸的船头之上迎面而出了一个人影。 ——是红豆。 红豆一见温北寒不顾自己淋雨却将陈木凉紧紧抱在怀里的场面便明白了很多。 她只是失落地迅速低头,恭敬地替陈木凉和温北寒掀开了帘帏,轻声道了一句:“公子,姜茶已经煮好。红豆去外面守着。” “有劳。” 温北寒点点头,拉着陈木凉便进了舟舸之内。 这条舟舸似乎是温家行远程的专用船只,里面该有的生活所备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角落放上了一排竹编书卷,以供读阅。 茶几上端放着一壶刚煮好的姜茶,青烟徐徐袅袅盘旋而上,混着舟舸之外的雨声,令人仿佛回到了烟雨笼罩的江南。 一旁的暖炉里燃着猩红的炭火,暖气随着炭火的燃烧将整个船舱里的空气变得暖和而干燥。 ——显然,这些都是细心的红豆准备的。 陈木凉刚坐下,温北寒便先沏了一盏姜茶递给了她。 “这是北疆上好的老姜以及千年参煮的茶,能很好地祛湿解寒,可以尝尝。只是,味道可能略苦了些。” 温北寒轻声地提醒好陈木凉了以后才给自己沏了一盏茶,眉头都没有皱地便喝了下去。 “啊……这茶好苦好辣……你怎么喝得下去的?” 陈木凉刚尝一口便受不了了,连连吐着舌头皱着眉头说道。 温北寒笑了笑拿过了一旁的一块白色的糖,像哄小孩一般笑着说道:“来,张嘴。” 陈木凉顺从地张嘴。 温北寒半倾着身子将那块糖放进了她的口中,然后坐了回去微微一笑问道:“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唔……这糖好好吃……” 陈木凉连连点头,将双眸笑成了明月。 “嗯,我小的时候也喝不惯这些药汤,我母亲便这般哄我先喝汤药再吃糖。久了,便也习惯了。” 温北寒随口说着,面容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之色。 “你从小便需要喝这么苦的汤药?为何?” 陈木凉觉得十分奇怪,不禁好奇地问道。 温北寒眼神闪躲而过,只是低头一笑,轻声道了句:“这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一时半会儿怕也说不清。” “今日我来找你,是有话要对你说。” 温北寒抬眸,担忧而认真地看向了陈木凉说道。 “说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瓶药有问题?” 陈木凉无奈地双手一托腮,丧气地说道。 温北寒看着她气馁的样子淡淡一笑,半开玩笑地说道:“看来我们的小木凉还不算太笨。” “唉,这是个人都看出来了。为什么我用那瓶药没事而红鱼用了就有事?为何你突然间出现救了我还给了她所谓的解药?这些问题的答案不就只有一个嘛……” 陈木凉两手一摊,索性将下巴耷拉在了桌面之上,整个人弓成了一个c型。 温北寒轻轻握了握杯盏,迟疑了片刻问道:“那……你觉得是谁把药给换了?” “不知道。青鸟有可能,李进有可能,而那个李倾可能性最大。但是,无论是谁,我都想不到他们为何要去害一个奴婢……” 陈木凉将头摇了摇,眼眸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 温北寒望向她的目光微微一紧,眼中已有无数的心疼和怜悯之色。 他将杯盏握得深紧,轻声问了一句:“木凉,若这事是你亲近之人做的,且目的并不单纯,你会因此而恨上他吗?” 陈木凉猛然抬眸,撞上了温北寒的目光,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似乎听懂了温北寒在说什么,但,她却不知为何竭力反抗着那个答案。 终究,她还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看向了窗外的雨,轻声应了一句:“我不知道……” 温北寒紧握着杯盏的手垂垂散开,充满希冀的眼眸渐渐黯淡了下来。 船舱内的光线缓缓一暗。 他低头沉默,淡淡一笑。 第44章雨中守候 窗外的雨线如注,不断拍打在湖面之上,溅起四面的水花,引得空气中氤氲开一片潮湿的烟雨之气。 温北寒抬眸,半开玩笑地笑着说道:“若是哪天你住腻了国公府,看在曾经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倒是可以带你回江南的温家。” 陈木凉望向窗外的眸微微一颤,她看向了温北寒亦笑着答道:“只怕我住你家,整个温家会被我闹得鸡犬不宁。” “嗯……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热闹一些,才叫家,不是吗?” 温北寒低头轻泯姜茶,不着痕迹地答道。 陈木凉自然是没有听明白温北寒此话为何意的,她只是看了一下天色后说道:“这会儿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温北寒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了陈木凉发髻旁的玉钗之上。 ——陈木凉粗心的很,不小心将玉钗戴歪了。 “等下。” 温北寒起身隔着桌子将身体朝前倾着,探手在陈木凉的乌发间将玉钗轻轻拔出。 “嗯?” 陈木凉只觉他的胸膛和臂弯靠自己的脸颊好近,袭身而来的是无比亲近的一种令人摒住呼吸的感觉。 温北寒凝神将玉钗从陈木凉的发髻中轻穿而过,动作轻柔至极,生怕弄痛了她一分一毫。 玉钗穿过后,他细细看了一眼,又将玉钗调整了一个角度后才轻敲了一下陈木凉的额头,嗔怪地说道:“一个女孩子家家,连个玉钗都插错了,日后还怎么嫁人?” “反正我也不指望着嫁人……” 陈木凉脸微微一红,抬眸朝着温北寒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温北寒只是笑着看着她,没有说话。 但,在那一刻,陈木凉却觉得他的眼眸好看极了,似有万里的星辰倾倒如了深邃的大海中熠熠生光,又被窗外的烟雨轻轻萦绕,无限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感觉。 她不敢再看,只是起身打算要走。 温北寒也不阻拦,拿起了一旁的两把清素油纸伞轻轻递给了陈木凉一把。 “外面雨大,小心淋湿了。” 陈木凉接过了伞,将身子探出了船舱外,却见红豆一身蓑衣立于船头,不知为何身影孤寂得很。 红豆听得身后动静转过身一眼看见了陈木凉,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再一看,她看见了温北寒撑着伞出来,还替陈木凉遮去了一半,背上已有雨打湿了衣物。 红豆不由得将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快步上前替温北寒遮去了风雨,责备地道了一句:“公子体寒,出门前夫人吩咐过了要注意,怎的这般不小心?” 温北寒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了声“无碍”,然后等陈木凉撑开了伞后才扶回了自己的伞。 陈木凉撑伞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温北寒挥了挥手说道:“今儿谢啦!就不用送了,毕竟也不是很远。” ——而且,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去吧。 但,这句话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自然,温北寒也不知道。 温北寒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轻道了一句:“好。那我便不送了。万事小心。” “好。” 陈木凉咧嘴一笑,转身轻步下了船,快步朝着倾国殿走去。 她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她想找那个人问个清楚。 ——即使,她知道也许答案会令她失望。 而在她的身后,那个撑伞伫立的身影一直遥遥相望,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化作了一个点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帘之中。 “公子,她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红豆不忍心看着温北寒在这风雨中久站,轻声地提醒道。 “好。” 温北寒轻咳两声,这才转身掀开帘帏走入了船舱之中。 湖心的雨还在肆意地溅开硕大的花朵,打得荷叶颤颤而动,而舟舸亦在此时悄无声息地驶开,在湖面划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很快,在如雾的雨帘之中,舟舸便消散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在此地出现过一般。 唯有一道身影等所有散去之时从葳蕤的草木中一跃而起,似鬼魅一般快速地飞掠过了一棵又一棵的苍天大树。 若是靠得近些,定能听得他小声的咕囔—— “李倾,坏了!你看中的小娘子要跟人家跑了!” 倾国殿内,李倾正靠在太师椅上专心地看着书卷,不时地翻过一页,会若有所思地眯起双眼。 似乎窗外的雨就算下崩了天也跟他没有任何关联。 可是一旁的青鸟早就注意到了李倾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看桌案上摆着的沙漏,似乎在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原本只是半个时辰看一次,而后便越来越频繁,同时,他的指关节敲击着扶手的动作亦越来越烦躁。 青鸟默默低头一笑,当成了没有看见。 殿门外一剑的身影如同一阵风一般穿了过来,径直扑向了正在“专心”阅卷的李倾。 一剑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书往旁边一扔,然后一撩被雨淋湿了的乌发,相当鄙夷地扫了李倾一眼说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无所谓,你随便说。” 李倾从太师椅里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一剑很少狼狈至此的模样,似漫不经心地答道。 一剑又白了李倾一眼,没好气地双手交叠于胸膛前说道:“好消息是——你那小娘子确实给红鱼用了药,红鱼也确实出手想要伤她,但是呢,如你所料,确实有人出手救了你的小娘子。” 李倾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是很喜欢“你的小娘子”这个称呼,却也没有反驳,只是抿了一口茶悠闲地翻开了另一本书,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坏消息呢?” 一剑见他这般模样,坏坏一笑,昂起了下颚说道:“那坏消息呢就是——你那小娘子是被姓温的那小子所救!并且呢——那小子还顺便带你家小娘子去了湖边早已准备好的船只之上。两人也就独自呆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吧……” 一剑故意把“单独”和“一炷香”咬重了些,幸灾乐祸地以余光留意着李倾精彩的表情。 果然,李倾先是目光一沉,然后面色再一黑,随手“啪!”的一声闷响重重合上了书卷。 第45章大雨滂沱 李倾面色阴沉地站了起来,冷冷地扫了一剑一眼,以近乎要杀人的语气问道:“她人呢?” 一剑还甚少看到李倾这般阴冷的模样,愣了一下指了指殿外说道:“那小娘子……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吧?” 一剑的话刚落下,陈木凉撑着伞的身影便站在了殿门外。 伞下的她缓缓抬眸,将锐利而失望的目光看向了李倾,任由雨打伞盖如注而下。 而李倾亦看向了几丈之外的她,心里莫名地多了几分烦躁。 ——这是哪怕双军对峙数月他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青鸟和一剑见情况不对劲,已经找了个时机溜了。 陈木凉则一直撑着伞站在殿门外,似乎连进殿对她来讲都是一件折磨的事情。 “你回来了?” 李倾终是没忍住朝着她走了一步,这般略带沙哑地问道。 “你别过来。我只问你几句话就走。” 陈木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圈已有些微红。 “问吧……” 李倾轻叹一口气,不再往前。 在那一刻,他竟有一种若是他再往前走一步,也许她便会逃走的感觉。 ——那种慌张,还有患得患失,到底是什么? 陈木凉深深看向了他,一字一句地问得很清楚——“是你换了我给红鱼的药对吗?” 殿外大雨倾盆,殿内的灯火被一阵风雨拂过,陡然一暗。 李倾低了低头,半晌没有说话。 “是你吗?” 陈木凉始终看着他,眼中已有无尽的失望之色。 李倾终于无奈微微一笑,抬眸看向了陈木凉,近乎薄凉地反问道:“是谁告诉你?” 陈木凉扶着伞的手猛然一紧,她的目光一颤! 失望、愤怒、被欺骗各种情绪齐齐涌上了她的心头,交织在了她的眼中成了浓烈的黯淡和怒意,令她冷冷道了一句:“是谁告诉我有什么重要的吗?重要的是——你利用了我来达成你的某种目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我对于你而言,不过是一枚可以被欺骗感情利用完就扔掉的棋子!” 陈木凉浑身颤抖地吼出这些话后,她面前的李倾已然面色阴冷似窗外的天气,而他负于身后的右拳亦握得青筋毕露。 他没有辩解一句,只是一直以绝望的目光看向了陈木凉,拼了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陈木凉的眼圈通红,亦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不往下掉,失望地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轻声道了一句:“不仅如此,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还派人暗中跟踪着我。怎么,怕我没有依照你的计划行事,还是怕我没有死在红鱼的手中以后让你为难!?” 陈木凉紧紧咬住了下唇,拼了命地冷冷道出了这些话后绝望地闭眼。 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李倾终于再也无法强逼着自己去冷静,他几步上前紧紧抓住了陈木凉的双肩,近乎颤抖地压抑着呼吸在她耳旁低吼道:“陈木凉,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希望你死掉的一个人吗?” 陈木凉被他一撞击,手中的伞一松无力地朝着身后吹去,狼狈地倒在了磅礴大雨之中。 雨水打在了她的发间眉眼间她的心口,很快将她的心浇得一片凉。 她在雨中缓缓抬眸看向了同样狼狈的李倾,冷冷怅然一笑,轻道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国公大人,我一直以为,你说过的那些话,对我做过的那些事,还有那天你说过的誓言,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存在。” “然而,事实却告诉我,是我陈木凉太天真了。也是我不识抬举,高攀了国公大人。” “我会走,走得干干净净。不会成为你的棋子,也不会再出现在有你的世界里。也希望国公大人宽宏大量,放过我。” “陈木凉,感激不尽,一辈子记得您的恩情。” 李倾紧扣着她双肩的手愈来愈用力,直到最后将她掐得一阵麻木的生疼。 暴雨之中,李倾像一头失去了理智的狮子一般朝着陈木凉吼道—— “陈木凉,你当真没有心吗?!” 陈木凉只见他双眼猩红,似嗜了自己鲜血的一头猛兽,却好像又是那般的无奈和困扰,只能将所有的解释通过这般嘶吼来发泄一般。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李倾,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孩子,苦苦挣扎,却再也无法挽回。 但,陈木凉的心已经凉透了。 她失魂落魄地对着李倾一笑,轻声无力地道了一句:“李倾,不是我没有心。而是,当炙热的心捧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狠狠地给了一刀,血流成河,再也无法愈合。” “你明白吗?” 她说罢奋力推开了李倾紧紧抓着她肩膀的手,一抹泪转身如行尸走肉一般朝着无尽的雨里走去。 她的身后,李倾近乎咆哮地喊道:“陈木凉!你若是敢走出国公府半步,我就是踏平了这天下五洲也要将你拎回来!” 陈木凉的脚步在雨中顿了一顿,她的心猛地疼了一下。 然而,她只是低头摇头自嘲般地笑了一笑,再抬眼时眼泪混着雨水不住地往下流。 她的脚下似灌了铅一般难受,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李倾在她的身后站成了一道孤寂而苍凉的身影,他紧紧握着双拳,眼中皆是猩红的绝望。 终于,他浑身颤抖地一阵剧烈的咳嗽中,一口鲜血喷出,将这片雨帘染成了鲜红的血腥之味。 而他,整个人亦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无力地“轰——”的一声倒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陈木凉听到了动静,她的心里蓦地一沉。 等她转身过去之时,却看到了一向伟岸似山的他却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心,瞬间一慌! “李倾?” 她慌张地顾不得其他朝着他奔去,一把托住了他冰凉的身子,颤抖着声音大声喊到:“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人中,泣不成声地说道:“李倾,李倾!你给我醒一醒!你给我醒一醒!!!” “李倾,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醒一醒!!!” 第46章噬心草和千里雪 天色如墨,惊雷滚滚,雨打芭蕉狂乱作响。 陈木凉怀抱着失去了知觉的李倾似失了魂一般呆滞地跪在了大雨之中。 她颤抖着手替他轻抹去了唇旁的血渍,近乎麻木地从怀中拿出了之前师父留给她的药丸,犹豫地看了一眼轻声道了一句:“李倾,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救你……但,我真的怕……” 陈木凉的手抖得厉害,泪一行一行地流下。 她将药丸送至了李倾的唇旁,刚要喂他吃下去之时,却听得身后一声青鸟的惊呼声:“木凉,等等!” 陈木凉手一颤,忙将药丸收了回来。 她转身一看,看见了青鸟和李管家焦急万分地出现在了身后! 她终于喜极而泣,身子无力地瘫软,整个人跪在了大雨之中,控制不住地呜咽着哀求:“救救他……拜托你们救救他……” 青鸟眉头微微一锁,轻轻拍了拍陈木凉的肩膀,轻道了一句:“木凉别慌,这里交给我。” 说罢,青鸟便迅速替李倾把脉。 陈木凉无措地在一旁看着青鸟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不由得越来越担心,忍不住轻声问道:“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严重?” 青鸟轻轻放下了手,对一旁的李进使了个眼色,示意将李倾抱到殿内。 李倾心领神会,低头身子骨异常硬朗地抱起了李倾。 青鸟缓缓看向了陈木凉,轻叹一句:“木凉,我不得不跟你说,国公中了一种叫噬心草的奇毒。这种毒,不是你这种救命的药能解的。” 陈木凉听得此处浑身一阵冰凉,她连连摇头:“噬心草的毒是慢性之毒,需中毒者气急攻心心气郁结之时才会发出……难道方才……” 青鸟惊诧地看了陈木凉一眼,疑惑地问道:“木凉知道药草的习性?” ——噬心草可不是每本药草书籍里都有,她怎么会知道? “以前跟着师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略懂了一些……” 陈木凉一抹眼泪惭愧地笑了笑说道:“若是我记得没错,师父说过,噬心草的毒需千里雪才能解。但,千里雪生长在千里之外的栖凰洲……” 青鸟看向陈木凉的眼神更加疑惑了,但她只是淡淡道了一句:“一般说来千里雪确实是只有栖凰洲才有,但,在这京都之内亦有一处有。只是……” 青鸟欲言又止,将希冀的目光看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很快明白了青鸟的意思,她拉住了青鸟的手说道:“青鸟不必顾忌,只要能救他,刀山火海我也愿意走一趟。” 青鸟眉眼一笑,看向陈木凉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了然之色。 她亦不戳破陈木凉自己都没弄明白的心事,只是颐手一指指向了水轩阁的方向,缓缓道了一句:“你去问赢雪临要千里雪,她应该会给你。” “她会给吗?” 陈木凉担忧地问道。 “放心,虽说这千里雪水轩阁爱护得紧,旁人去讨断然是讨不到的,但你去一定可以。” 青鸟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宽心。 “为何?” 陈木凉自认没那么大的魅力能让水轩阁对自己格外相待,她心中的疑惑也攒了许久。 青鸟深深看了她一眼,缓声道了一句:“木凉,有些事情对你来说不是懂得越多越好……” 陈木凉点点头,道了一句:“那就有劳青鸟照顾李倾了。我去一趟水轩阁试试。” 青鸟点点头,躬身一礼,重重道了一句:“青鸟替国公谢过木凉了。” 陈木凉转身便快步朝着水轩阁走去,连青鸟递过的雨伞都没有接。 ——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恐慌,似乎晚了一步,他便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般。 一如当日师父离开之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所以,不管青鸟说的是否是真的,她都愿意去试一试。 她的身影在铺天盖地的雨帘之中奔跑穿梭,全然不顾浑身的湿透,毫不在意大雨的无情阻拦。 远远的,在水轩阁的顶端站着两道身影,默默地注视着从国公府到水轩阁来的这条路,始终将目光停留在那个奔跑到几乎没有停下歇息一刻的身影。 那个清冷而孤傲的身影见她不顾一切地朝着这里奔来之时,轻轻摇头悲悯地看向了一旁的温北寒,微笑着说道:“想不到,一向被无数少女敬仰追随的温公子也有情场失意这一天。” “你输了,她真的为了李倾来水轩阁了。” 赢雪临转身轻捧起一盏琉璃茶盏,轻泯了一口茉莉茶,轻描淡写地说道。 温北寒望着那个不知道踉跄了多少次却依然执着的身影,唇旁一阵苦笑。 他站在阁楼最顶端,远远地凝望着她,无奈地笑道:“是输了啊……还输得很彻底……” “她若是哪天为了我这般,只怕是要我去死,我也是笑着去的……” 温北寒低头轻叹一声,有细雨穿过檐角打在了他的睫毛之上,几点湿意。 “温公子,今日不卜一卦?算算姻缘?” 赢雪临轻轻放下了琉璃茶盏,抬眸微笑着看向了温北寒半开玩笑地说道。 “今儿不了。今日的卦金方才已经输给了雪临姑娘了。再卜卦,我连回去喊马车的钱都没有了。” 温北寒亦微微一笑,转身便欲走。 却听得身后赢雪临笑着说道:“温公子这是打算在这小姑娘来之前逃之夭夭,好眼不见心不疼?” 温北寒转过头,求饶地苦笑着说道:“雪临,你可知道,像你这般容易猜透还容易说尽的女子很难嫁出去?” 赢雪临只是清冷一笑,负手而立,裙袂于风中轻舞。 她笑着颔首答了一句:“你若是走了,我可能会刁难她哦。” “我若留下也无益。千里雪你还是照样会给她,不是吗?” 温北寒犹豫了片刻,摇头答道。 “是会给她,但是你难道不担心我会变着法地给她吗?” 赢雪临笑了笑,并未说透。 “水轩阁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温北寒转身看向了赢雪临,淡淡说道。 “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赢雪临修长的指尖蘸过了茉莉花茶水,深深地在金丝楠木案桌上写了一个字。 第47章记住你的承诺(加更) 当温北寒看到那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眸猛地一沉。 他低头摇了摇头无奈一笑道到:“雪临,你这是捏着我的七寸在给整个温家送葬啊……” 赢雪临轻轻以锦帕擦拭去了那个字,抬眸对着温北寒微微一笑道:“温公子此言差矣,雪临是在救温家。” 温北寒锁眉思索了足足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我答应你,最迟明天此时将那人交到水轩阁来。” “不,迟了。最晚两个时辰内。” 赢雪临伸出了两根手指在温北寒面前晃了晃,俨然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温北寒诧异地看了赢雪临一眼,没有能够猜透她的用意。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锐利地扫向了赢雪临,沉冷问道:“你应该知道,我这般做会得罪人。我得先问过母亲。” “温公子,你也应该知道我定下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过改变。若是你先告知温夫人,且不说最后她能不能答应此事,单是书信一来一回,两个时辰也没了。当然,温公子也可以不答应雪临的要求。” “不过,那样的话,温公子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在替整个温家送葬了。” 赢雪临毫不客气地说道,目光清冷且同样的锐利,一点都不像一个貌美女子应该有的柔和。 相反,更多的是令人刮目相看的决绝和果断。 温北寒沉了沉眼眸,阁内的风雨猛地一吹,吹起一旁宣纸飞起,又溅落了不知道多少的暗湿之色。 “好,温某信得过雪临的才情和我俩的交情。两个时辰内,温某定当将此人送至水轩阁。” 温北寒点点头,允诺了此事。 赢雪临似乎早就料到了温北寒的决定,丝毫没有意外,只是做了个“请”的动作,朝着一处暗门示意道:“温公子还请这边走。” 温北寒只见原先的一堵墙在赢雪临的示意下已经变成了一处出口,不由得微微一笑,轻道了一句:“谢雪临体恤之意。” ——原来,她早就算到了陈木凉会来此处,也算到了他定会在这个时间点离去,为了不让他遇到陈木凉避免尴尬和误会,她早就替他准备好了退路。 这该是多强大的算计? 除了时间、整个过程,每一步,甚至,她算到了每个人的心思。 以她这样的心计,她大概想得到什么,以水轩阁的实力,应该没有人能阻拦吧? 温北寒带着这样的惊叹和疑问转身入了通道内,身后的那扇暗门应声而合。 内外与此时骤然隔开。 而此时,阁外的大雨亦在最后一声惊雷炸开后悄然停了。 陈木凉则像个落汤鸡一般狼狈地站在了水轩阁外,像个疯子一般地朝着水轩阁大吼道:“赢雪临!你曾经当众许诺过我有难处可以来找你,可还作数?!” 她的这一声吼引得在高处打盹的雪鹰清啼一声,从半空之中俯冲而下,那尖锐的喙再次相当不满地朝着陈木凉的心口啄去! 然而,当雪鹰发现了吵醒它美梦的人是那个要炖了它的陈木凉之时,它不甘地一个盘旋落在了水轩阁的牌匾之上,恶狠狠地瞪了陈木凉一眼,朝着她张开了双翅张牙舞爪地吓唬了她一下。 陈木凉亦毫不客气地以同样的姿势反击了回去,倒是反而令雪鹰脚下一踌躇,倒退了一步,歪着小脑袋好奇地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了陈木凉一眼。 水轩阁紧闭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赢雪临一身胜雪清冷地站在了门口,对着陈木凉笑了笑说道:“陈姑娘莫要吓了这家伙,它自幼胆子便小,吓坏了,可就不好了。” 陈木凉见赢雪临出来了,双眸一喜,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说道:“实不相瞒,陈木凉这次来是有事相求,还望雪临姑娘不计前嫌伸出援手。” 赢雪临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般,唇旁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之意,疑惑地问道:“哦?” 陈木凉再一礼当街便跪了下来,响亮地给赢雪临磕了个头说道:“木凉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权势,故而也确实给不了雪临姑娘什么。但,木凉的一个朋友中了噬心草之毒,只有水轩阁的千里雪才能救他!” “还请雪临姑娘慈悲,赐我一株千里雪!陈木凉定感激不尽!” 赢雪临见陈木凉上来就行这么大的礼,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她上前一步站在了陈木凉的面前,认真地问道:“你说是你的一个朋友,那么,那个朋友这般重要,值得你来跪我吗?” 陈木凉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了一句:“我欠了他的。他的毒发和我有关系。我不能袖手旁观。” 赢雪临摇了摇头再问道:“你可知道水轩阁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你又可知这一株千里雪水轩阁足足养了九十九个春秋?” 陈木凉的目光呆了一呆,沉默了片刻,再一磕头,轻声却字字沉重地答道:“木凉来之前确实不知道千里雪对水轩阁这般重要……但!若是雪临姑娘能大恩大德给我这株千里雪,木凉纵使以后做牛做马一定会还了这份恩情!!!” 赢雪临听罢缓缓蹲下了身子,深深看了陈木凉一眼,深沉地问道:“陈木凉,倘若以后要你以命来还这株千里雪,你也愿意?” 陈木凉缓缓抬头,又重重点头。 她轻道了一句:“陈木凉说过的话,作数。” 赢雪临望着陈木凉通红却笃定的双眼良久,缓缓向她伸出了如玉的手,轻轻将她搀扶了起来,轻道了一句—— “陈木凉,你要的东西,我今日给你。但你也要记住今日的话,否则,我可能真的会纠缠你一辈子。” 陈木凉虽然听不懂赢雪临在说什么,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来人,给她准备好千里雪。” 赢雪临转身命令道。 她的目光扫向了一旁街角处伫立了很久的温北寒的身影,轻轻一声低叹:“温北寒,我本不愿你入局……可惜,一切都是你自愿……” 陈木凉在她身后再次深深一磕头,含泪高声道到:“陈木凉,谢过雪临姑娘,谢过水轩阁。” 赢雪临听罢,缓缓闭眼。 第48章装死 等陈木凉拿到千里雪回到国公府门口之时,已是夜半时分。 陈木凉疲惫地捧着千里雪刚踏入府门,便已经看到青鸟焦急地在门口不知已经等了多久。 青鸟一见到陈木凉来了,立马迎了上去,连声问道:“水轩阁的人有没有为难你什么?” 陈木凉笑了笑,轻声道了一句:“并未。” 说罢,她将手中的千里雪交给了青鸟,说道:“有劳青鸟姐姐了。” 青鸟镇重地收过了千里雪,抬眸深深看了陈木凉一眼,不忍地道了一句:“木凉,你大可不必如此善良。” “不是善良,而是非这样不可。” 陈木凉摇了摇头答道。 青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了句“我先去给国公熬药”便谢过陈木凉匆匆走了。 陈木凉刚想踏进府内,却听得身后骄纵万分的一声质问——“陈木凉!你好大的胆子!竟害得李倾哥哥气急攻心口吐鲜血!” 陈木凉不用回头都知道来者何人,无非便是那个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的高阳公主。 她刚想转身例行公事地请个安,却于回头那一瞬间感觉到高阳公主一记重拳朝着她的面颊挥了过来! 陈木凉下意识地弯腰快速地躲避开,她飞快地绕至了高阳公主的身后,反手一个压制便将她扣押得丝毫不能动弹! 一旁的一堆太监和宫女都吓得哆哆嗦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不敢上前帮高阳公主一把。 “放肆!放开本宫!” 高阳公主急了,骂道:“陈木凉,你胆敢对本宫怎么样的话,本宫一定杀了你!” 陈木凉本来也没有多好的心情和这个娇蛮的公主周旋,便从腰际抽出了那把飞雪刀,以刀柄抵在了她的后腰处,用力再一抵! 高阳公主以为陈木凉疯了要杀她,下意识地一声惨叫。 陈木凉则等她叫完了,一声轻笑后冷冷说道:“公主殿下莫要喊,你的命还在。只是……若是你每次都这般没有礼貌,只怕下次在不在……就很难说了。” “陈木凉你大胆!” 高阳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木凉便已经将飞雪刀擦了擦重新放了回去,一路头也不回地便朝着倾国殿走去。 她的身后“呼啦——”一声传来一群奴才一哄而上关切主子的声响,却又被高阳公主哭着道了一句“让开!”,再加上一脚一踹轰地一声散了开去。 陈木凉睥睨地回头扫了这帮人一眼,愈加加快了脚步。 等陈木凉一路穿堂过廊地走到了倾国殿之时,青鸟已经将千里雪炖好给李倾服下了。 只是不知为何,李倾面色是恢复了红润之色,但,却迟迟没有苏醒的症状。 “青鸟,他怎么样了?” 陈木凉心中内疚,不由得拉住了一脚已经踏出了殿门的青鸟问道。 青鸟自然看得出她的焦急,轻声安慰着她道了一句:“国公应该已经没事了。我也有些累了,夜里国公就交给你照顾了。” 说罢,青鸟眼中掠过了一丝狡黠之色,脚底一溜走了好远。 “欸——这我怎么照顾他啊……” 陈木凉没想到青鸟这般甩手,垂头丧气地转过了身,幽幽地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李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这么命惨……” “你哪里惨哦~惨的是那小子!” 陈木凉的声音刚落下,一剑的声音便在大殿的一个角落里响了起来。 “谁?!” 陈木凉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大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下子抱紧了门框,循声望去。 ——这才发现,有一个一身青蓝色长衫的明媚少年正拿着一个缺了一口的大水梨对着她笑眯眯地晃了晃。 “你是谁?” 陈木凉自认为就凭这小子上屋梁的本事,还不是自己所能及的。 她警戒地将飞雪刀握在手,咽了一口口水死死盯着一剑问道。 一剑见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有些逗。 他一撩长发往后一甩,幽幽地看了陈木凉一眼,笑嘻嘻地反问道:“你这姑娘这会儿看着不太灵光的样子啊……” “我呢,就是你说的那个,那小子派去跟踪你的人——啊呸,什么跟踪,负责保护你的人——” 一剑笑得一脸灿烂地看向了陈木凉,满脸都写着“我是好人”四个大字。 “真的?” 陈木凉将信将疑地收回了飞雪刀。 “不然呢,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我想杀你和那小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一剑见她这般紧张,故意探着脑袋揶揄着道到:“你这般紧张那小子,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才没有呢!你胡说什么!我那是……那是心中有愧,怕他死了没办法解释清楚而已!” 陈木凉瞪了一剑一眼,毫不客气地喷了他。 一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木凉的反应,然后坏笑着说道:“先不管你是不是喜欢他,不过照我多年花丛中走的经验,这小子,八成是喜欢上你了。” 谁也没有看到,“病床”上还未醒过来的国公大人隐忍着握了握拳,差一点起身去拔剑。 陈木凉被他这般一说,脸虽一红,却丝毫不信地昂起下颚撇过了脸说道:“他这种不知道骗了多少女人的人,说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信。既然你在这里,今儿你照顾他便是了。我走了。” 陈木凉刚要走人之时,却听得一剑“哎呀——别走啊——”一声从屋梁之上一跃而下,挡在了她面前。 “干嘛?” 陈木凉知道他武功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到:“那个,我真不是去跟踪你。那小子拿了一大箱南国进贡的大水梨让我去负责保护你。却没想到那个姓温的小子手脚太快了……然后就成了你理解的跟踪了……” 陈木凉听他讲完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瞥了一剑一眼,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挺愧对我和那小子?” “是有点儿吧……” 一剑有点懵地点点头。 “那今晚照顾他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陈木凉话还没有说完,却见一剑风骚的走位后便不见了身影。 空气里只传来一句——“哎呀——我要上茅厕——你先顶着啊——” 几片落叶凌乱地飘下…… 第49章解扣子(求订阅) 一叶泛黄的秋叶盘旋而落,于昏黄的光线中慢悠悠飘进了窗,轻轻躺在了李倾的床边。 窗外初秋微凉的风夹带着一丝丝早桂的沁人香氛萦绕而入,丝丝缕缕绕在了米黄色的轻纱帐上,这香氛和色调引得陈木凉朝着床边挪了挪脚步。 李倾安静地躺在那里,就跟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可若仔细看,便会瞧到随着陈木凉脚步靠近的声响,他唇旁的笑意亦愈来愈深。 不过,这抹笑意很快便随着陈木凉脚步的靠近被他很好地掩饰殆尽。 站在陈木凉的角度,断然是看不到这一幕的。 而对此浑然无知的陈木凉还沉浸在深深的内疚和自责之中。 她一直认为若不是自己伤了李倾的心,他便不会毒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李倾说到底是个老狐狸,怎么会这般轻易地就败北了呢? 轻纱帐随着微风一遍遍轻摇,殿内的金盏铜灯亦明明灭灭了好几回,她缓立于了他床前,深深凝望着他的面庞,轻叹。 “李倾,我总觉得,你像一团近于眼前三尺的迷雾,看似触手可及,却于我伸手想去触摸之时,却,什么都是空的……” “我不是故意要令你难过,甚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对你说那些话……也许,有时候太过于在乎了才会患得患失吧……” “方才在你倒下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便空了。我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而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能够得到一个令我自己信服的答案。” “所以,李倾,对你而言,我究竟算什么?又是什么……我开始看不懂……” 窗外的风吹了一轮又一轮,早桂的香氛也愈来愈浓烈,直到最后在一片浓郁的桂花香之中,累了一天的陈木凉便这般自顾自地趴在一旁沉沉睡着了。 大雨后的夜色格外的明媚,月儿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钻出,将一瀑皎洁的月光倾洒于她颤颤的睫毛间,落了一地的浪漫银霜。 轻纱帐被如玉而修长的指尖轻掀而开,李倾动作极为轻地坐起,将怜爱又心疼的目光落在了衣服还有些微湿的陈木凉身上。 他轻抚过陈木凉的发间,低头于她额间轻轻落吻,无奈而宠溺地轻道一句:“傻丫头,若不是我装睡,怕是今生都听不到你这些话了。” 李倾轻声下了地,将手环过了陈木凉的腰际间,轻轻将她横抱而起,又将她轻放于了他的床榻之上。 他俯身刚想要替她解开外衣,却被睡梦中的她一把紧紧抓住了手腕! 她将他的手臂抱在了怀中,梦呓一句:“李倾……你这个混蛋……”,随后又猛地一个转身,带着他的身子毫无预兆地扑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身子很软,像蚕一般半蜷缩着,青丝散了满枕头满床褥,铜灯轻洒而过,耀在了李倾的眼中是说不尽道不明的吸引。 他的手正好无意地被她护在了胸前柔软之处,混杂着她的心跳声,一遍遍似战鼓一般擂击着他已经脆弱的防线,令他不由得喉咙一动,眼眸里已有火被点燃。 “陈木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李倾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良久才无奈地轻叹一句。 而睡熟了的陈木凉丝毫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依旧睡得异常香甜。 李倾轻轻将手从她的怀中抽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替她解开第一粒扣子。 “啪嗒——” 扣子应声而落,细微的声响竟比战场上的箭入骨髓的声音还要令李倾心惊上好几分。 他的手微微一顿,生怕惊醒了他心疼的这个小人儿。 他保持着僵持的动作在半空之中停留了很久才缓缓落在了第二粒扣子之上,指尖更加细微地一动,以更为轻微的声音将她胸前的扣子解开。 然而,就在他打算往下解扣子之时,他的指尖却无意划过了她的微耸之处,一抹属于女子独有的酥麻感顿时随着他的指尖迅速传遍了他周身! 他眼中的火于这一瞬间,莫名地腾升而起! 他强忍着内心的狂乱,迅速低头深呼吸,几经几番挣扎,他才平复了自己近乎狂乱的心。 他低头无奈轻叹一句:“陈木凉,你当真是个撩人的小怪物。千军万马都没有令我这般惊慌失措过……你赢了。” 李倾不敢再贪恋在她身旁的时间,生怕自己一个念头把持不住便对她下了手。 他迅速解完了剩下来的扣子,替她褪去了外衣之后轻步下了榻。 他心情甚好地浅笑着走到了殿门口,却被一剑突然冒出来的头吓了一跳。 一剑如同鬼魅地将脑袋探在了他的面前,笑得一脸鸡贼地问道:“怎么,你小子是不是心里美滋滋的跟涂抹了一层蜜一般?我跟你讲,这小娘子为了给你求千里雪可是拼了命啊……” “少聒噪。说吧,来找本王什么事儿?” 李倾难得地被一剑说得脸一红,转而轻咳了一声,掩饰地故作正经说道。 一剑白了他一眼,收起了八卦的心,了无生趣地汇报着:“你让我一直跟着红鱼来着,我倒是跟了。但是奇怪的是,不知道是谁突然出现,以我都没有跟上的速度便带走了那女人。我追了约摸半个时辰,把人给跟丢了……” 一剑耸了耸肩,砸吧了一下嘴,眼里皆是恨恨的意味。 “哦?能让你都跟丢的人?这天下怕是没几个?” 李倾负手而立,锁紧了眉头,轻笑道了一句:“看来,这里面越来越有意思了。” “对啊!我就觉得我除了剑术以外就是轻功最好了,他竟然比我更好,真是不可思议!!!” 一剑无力地一白眼,一副认命的模样。 “嗯。高阳呢?我先前听青鸟说她来府里了。” 李倾皱了皱眉头问道。 “啊哈~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可算是遇到克星了。你是不知道啊……她在门口正好遇上了你这位小娘子,被羞辱了一顿不说,转身便气得脚一滑,跌下了石阶,滚了一生泥,然后哭哭啼啼地回家找她那个皇帝哥哥去了!” 一剑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比划了当初的那个场景。 “哦?” 李倾的唇角的笑容愈来愈深,一坛酒窝深深凹陷。 “她还有这本事?” ——“呵~可不是!反手扣押的那一手,当真是漂亮的很!” “是时候该让老头儿交点她新的东西了。” 李倾笑了笑转过身深深看向了那个熟睡的身影,眼里皆是深深的宠溺之色。 窗外的风,细细落落,温柔得一塌糊涂。 第50章同床共枕 一剑吊儿郎当地跷着腿半倚靠在门框之上,穷凶极恶般往嘴里塞了一个大水梨,狠狠“咔擦——”地咬了一口。 ——两行深深的牙齿印。 一剑则满口是梨子汁地问道:“听说明儿吞天洲的那位主儿要来盛秦进贡了,你这军权在握的国公却于此时抱恙不起,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吧?” “哦?有这种事儿?本王怎么不知道吞天洲有人不辞万里而来?并无任何人来通知国公府啊……” 李倾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慵懒答道。 一剑了然地笑了笑,一步跃过了门槛凑近了李倾说道:“小子,别怪好兄弟我没提醒你,那位吞天洲来的主子是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难缠的很。小心你得罪了他,到时候他给你整点小鞋穿……” 李倾亦微笑着看向了一剑,依旧不急不缓地道了一句:“哦?是吗?——实不相瞒,本王在这五大洲内还没有惧怕过谁。” “啊哈~你小子话可别说得太死。这五大洲近几年来人才辈出变化极大。” “且不说北方的漠知洲莫名其妙地开始将贫瘠的大漠慢慢变成绿洲,也不说之前一向不温不火的月舞洲亦于这两年来不断在招兵买马,单单说这一向不弱于盛秦的吞天洲就各种阴招频出逼得漠知和月舞暗中已有臣服于其的迹象。” “如今吞天洲在最强的时候反而来向盛秦进贡,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再者,除去这三洲,众所周知还有一个几乎无法撼动的栖凰洲,纵使你小子英勇盖世,也总不能与那些个几乎不能称之为人了的老不死相抗衡吧?” 李倾端起茶盏,再抿一口茶,然后将茶盏对着明月微微一晃,凉唇旁抹过了一丝深沉的笑意,吐了两个字——“未必”。 一剑狐疑地看向了他,看着他一向如冰霜的容颜之上是一如既往的沉冷和从容不由得耸了耸肩倒吸了一口冷气,咕囔着自言自语了一句:“忘了。你也是个怪物。” 李倾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案桌之上,扫了一剑一眼,掐指算了一下问道:“一剑,算算你我相识也有四个年头了?” “哼——你还说呢……若不是四年前你使诈让我输了棋局,凭我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可能心甘情愿地给你保镖?” 一剑淬了他一口,朝天翻了个白眼颇为不甘心地说道。 “那……要不要弥补你点什么?” 李倾狐狸般的眼眸扫过了一剑,微微一笑。 “你弥补我?呵。可算了吧,老子四年的青春啊……” 一剑仰天长啸,满目惋惜之意。 ——仿佛他嫁错了人一般。 “还有一年,期满你就可以逍遥地去闯你的江湖去了,是不是想想就很开心?” 李倾拍了拍一剑的肩膀,笑了笑便转过了身。 一剑被他这般一说倒是多了几分伤感之意,他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说道:“别说得跟个娘们儿一样的。又不是生离死别。” “怕是这一年内你会很忙。” “李倾,你小子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老子每天帮你应付想要暗杀你的人都应付得服帖了。” “不多吧。也就五大洲各一个吧。” “什么?!” 一剑抡起了右脚的鞋愤恨地朝着李倾绝世的容颜扔了过去。 李倾轻松避开,回眸对他嫣然一笑。 一剑捂脸,一手叉腰,一脚踏鞋,差点没背过气去。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还未至声先到。 李倾只听得李管家急匆匆地喊着:“国公大人,不好了,皇上来府内了!这会儿都快到这儿了。” 李倾听罢对一剑使了个眼色,一剑心领神会立刻隐去了身影。 而李倾则快步走到了床榻旁,掀开云被睡在了陈木凉的旁边。 陈木凉睡得正香,感觉到了些动静却也懒得睁眼,只是翻身半趴在了李倾的身上。 李倾迅速闭眼,装出一副还未苏醒的模样。 殿外,李管家看到李默来了忙迎了上去,恭敬一礼说道:“启禀皇上,国公还没醒过来呢……怕是这次凶多吉少了……” 李管家一把年纪了,眼泪说来就来,还以袖口擦了擦眼角,红通通的模样。 李默本就是个多疑的性子,岂是李管家卖个惨能忽悠住的? “朕听说有人胆敢给国公下毒?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李默一副龙颜大怒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有多体恤这个朝廷重臣。 李管家又抹了一把泪,深叹一口气幽幽道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国公大人不利,想必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 李管家这话听在李默耳里自然别有一番意味,只是这李管家并没有指名道姓将帽子扣在他头上,他自然也不能治李管家的醉。 李默吃了瘪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他白了李管家一眼,冷冷道了一句:“朕进去看看国公的伤势,你在外面候着。” 说罢,李默便领着太医进了殿,径直奔着李倾走去。 太医亦诚惶诚恐地低头跟在了他身后,在李默的一个眼神中,太医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根银针,胆怯地看了李默一眼。 “陈太医,国公大人生了什么病啊——你倒是给好好瞧瞧!瞧不出个病因来,朕诛九族。” 李默对陈太医使了个狠厉的眼色,示意他下杀手。 陈太医双唇发白,佝偻着身子靠近了李倾,手抖得不像话。 陈太医刚要将银针扎入李倾的要害之处之时,却被陈木凉“啪——”的一声巴掌打在了面颊之上! 陈太医本就紧张,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自然银针失手便落了地,而他亦腿一软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此时,陈木凉却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气鼓鼓地眯着眼睛骂道—— “有没有道德啊!大半夜地吵什么吵!吵到姑奶奶我睡觉了心里没点数啊——啊???” 李默怔了一怔,气得早已握紧了双拳! 偏偏这个时候李管家闻声而入,他已没了再次杀掉李倾的机会。 李默含恨看向了罪魁祸首,隐忍着道了一句:“想不到,陈姑娘已经和国公的关系好到了同床共枕的地步?” “嗯???什么同床共枕?啊——” 惊醒过来的陈木凉连忙从床上一溜烟爬了起来,却一个踉跄没站稳,随手将李默推得“轰——”一声倒地不起…… “陈木凉……你故意的吗……” 第51章撒狗粮 陈木凉这才看清了,眼前这个被自己推得倒地不起四仰八叉的人……竟然是当今的皇上! 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睡意去了大半。 慌慌张张中,她连忙从床上爬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李默面前,连连道歉:“民女该死!不知是皇帝陛下亲临,冲撞了陛下,还望恕罪!” 说罢,她想抬头看看李默的反应的,却不料李默也撑着起身,“砰——”的一声又完完整整地撞向了李默的下颚…… 一个不小心中,李默再次华丽丽地倒地不起…… 一旁的陈太医看得眼睛都傻了,哆哆嗦嗦地赶紧低下了脑袋,哪里还敢吭一声,只能抹着一脸的汗。 陈木凉艰难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扶额了半天的李默,挤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试图去拉李默地讪讪说道:“那个……皇上,你还好吧?” “别过来!!!” 李默像见了鬼一样地连忙制止着要过来搀扶他的陈木凉,满眼都是愤恨之意地强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龙袍之上的灰尘,十分晦气地瞪了陈木凉一眼。 “既然国公没什么大碍,那朕便先回去了。” 李默匆匆道了一声,把气往一旁的陈太医撒了去,一脚踢得年近半百的陈太医哀嚎一声差点归了西。 陈木凉眼看着李默带着陈太医灰溜溜走了的模样不由得一头雾水,她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也没想得明白自己是多么招人厌。 “这皇上也太小气了,不就是撞了两下嘛……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地走了……” 陈木凉见两人走远了,这才怂着胆子地咕囔了一句。 一旁的李管家自然知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管家只是乐呵呵地看了一眼还在床榻之上装死的李倾,然后顺着陈木凉的话弓腰慢悠悠地道了一句:“大概是陈姑娘的性子太过于可爱,以至于皇上架不住了便先走了……” 陈木凉歪着脑袋略略一思索,总觉得李管家在敷衍她,但是却丝毫不得要领。 她也懒得去想那么多,随口道了一句:“李总管,照水轩阁赢姑娘的说法是这千里雪下去后半个时辰便会起效,怎的你家主子这都睡了好几个时辰了都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不会是……?” 李管家只是假装十分担忧地扫了一眼仍在装死的李倾,轻叹一句:“这个,老奴也不知……大概是主子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怕是累到了吧……” 床榻之上的李倾听罢老脸早就红到了脖子根,心里暗骂了一句“李进,你这个老不羞的,敢拿本王开荤。” 陈木凉虽然不谙男女之事,但是却也算是听了个明白,亦脸一红,小声嘀咕了一句:“李管家,你是不是该查查到底是谁给你家主子下了这噬心草之毒?” 李管家不慌不忙,依旧乐呵呵地答道:“陈姑娘果然贴心极了,老奴正在查证此事,相信明早便会有所结果了。” 陈木凉算是看清了这李管家怎么着都想把自己跟那只狐狸绑在一起,索性便也随了他去,只是打了个哈欠道了一句:“那李管家先去忙吧,容我再眯会儿。” 李管家笑眯眯地看了陈木凉一眼,躬身恭敬一礼道到:“既然如此,那我家主子今夜便交给陈姑娘了。老奴告退。” 说罢,李管家便满目红光笑得合不拢嘴地出了殿门,剩下一脸木讷的陈木凉傻愣愣地反应了好半天才自言自语道:“他刚才说……把李倾今夜交给我?啥意思……?” 陈木凉这才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却见外衣早已不知什么时候被褪去,只剩贴身的亵衣裹身而已! 而方才她睡的位置,竟然是……那狐狸的旁侧!!! “啊——陈木凉,你究竟干了些什么……” 陈木凉闭眼一拍脸,整个人一阵凌乱…… 而她闭眼的瞬间,床榻之上那个英俊潇洒得不像是人类的男人唇角微微上扬,一丝得意的笑意浅生。 而一直藏于屋梁暗处的一剑则朝天翻了个白眼,捶胸顿足地长叹一口气,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憋声道了一句——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吃饱了狗粮???李倾你个天杀的……老子这条命怕是撑不过一年了……” 屋梁之上吹过了一阵秋风,呛了一剑满嘴的灰尘。 一旁他手边的木剑上的灰尘亦被吹散,隐隐现出了一个“天”字。 月光轻扫过那个歪歪扭扭的字,似将一切都在不经意间镀上了一层光阴的细沙,不知不觉中,岁月和时光已经流淌经过。 陈木凉后来十分自觉地趴在了李倾的床边上打盹儿,而这其间一直给李倾守夜的青鸟却没了踪影,整个殿内安静得不像话。 如此安静的氛围,如此漫长的夜,这么累惨了的陈木凉当然撑不过自己残留的倔强意识昏昏趴下便睡着了。 她不知道,在她趴下不久后,那个床榻之上的男人缓缓坐起下了床,朝着她无奈又宠溺地一笑,再次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上了自己的床榻。 等他替她轻轻盖好了云被之后,他才转身将目光落在了那根掉落的银针上面。 此时,他眼中的柔和已经渐渐变得冰冷而充满了杀戮。 他弓腰捡起了那根银针,对着铜灯明晃晃地一照,冷笑着轻道一句:“李默,我本以为你烧了八王府后会安分一段时间,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了,竟连这种龌龊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也好。” “既然你不仁,也就别怪我李倾不义。” “是时候该让你知道,这天下是谁打下来的了。” 他的目光冷如寒霜,随手将那根银针往窗外的树干上一扔! 银针径直扎进了窗外的桂花树上,瞬间“哗——”的一声引起树干一阵剧烈的晃动,刚结满的早桂如雨簌簌而落,地面很快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金黄色。 那棵桂花树终究是没有能抗得过这一记重击,晃晃悠悠艰难地撑了一下便轰然倒地。 谁也没有发现,在那棵桂花树倒下的原处,褐锗色的泥地上出现了一口井,幽深而不见底。 第52章金鸾轿 等第二天陈木凉醒过来之时,府外的西寺街上已是锣鼓喧天。 那是陈木凉来盛京后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甚至连小胡同巷里整日只知道下棋的老头儿也眯着个眼睛背着个手挤在人堆里佝偻着驼背打算看个究竟。 陈木凉自然是不能错过这般热闹的场面的。 “青鸟,外面在做什么?怎么这般热闹?” 陈木凉刚穿戴好便看到青鸟走了进来,她将玉钗插在发髻之间随口问道。 青鸟笑着将一套水粉色的轻纱羽燕金丝钩边长裙放在了陈木凉的身旁,答道:“木凉你有所不知,今儿啊,是吞天洲太子亲自前来向盛秦皇庭进贡的日子,当然会热热闹闹一些。” “哦……原来如此。” 陈木凉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了那件长裙上。 她皱了皱眉头,指着那件长裙问道:“这玩意儿是拿来给我穿的?” 青鸟又笑着说道:“今儿早些时候国公醒了过来,随后便接到了旨意宣国公进宫一同设宴款待这位吞天洲的太子。” “国公说了,自己一个人去不带个女眷倒显得寒碜了些。所以,国公一早便吩咐奴婢准备了这件衣服,是按照木凉你的身材来的,一定会惊艳四座。” 青鸟边说边拿着长裙在木凉的面前比划着,满目都是欣慰的笑意。 陈木凉却哀愁地皱起了眉头,以手撑额幽怨地问道:“你家国公醒了我自然是高兴的。但非要我穿着这一身去进宫吗?这怎么看都像个花蝴蝶似的,多招人眼?” 青鸟似乎早就知晓陈木凉要这般抗拒,便佯装要将衣物收起来,做出一副极其可怜抹眼泪的表情叹道:“唉,国公吩咐过了,若是木凉不穿,那便罚奴婢一个月的俸禄……” “他真做得出来这种事儿啊?” 陈木凉咂巴了一下嘴,颇为为难地问道。 “嗯嗯!不信你可以问问府中上下,便知道青鸟有没有乱说了……” 青鸟连连点头,信誓旦旦地骗着陈木凉。 陈木凉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件跟自己颇为不搭的长裙,又砸吧了一下嘴,十分不乐意地答道:“行吧。穿什么不是穿。总不能拖累青鸟你。” 青鸟狡黠一笑,笑兮兮地替陈木凉穿上长裙,然后又颇为心细地在她的腰际处将丝质玉锦腰带松松而系。 末了她又将桃花胭脂在陈木凉的双颊处轻扫而过,不知平添了多少少女的娇柔俏皮之感。 “好了好了,青鸟,你再搞下去,我得成猴屁股了。” 陈木凉实在是不习惯这些胭脂水粉,拎起裙摆就想外走,却被青鸟一把按在了铜镜之前。 “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个。” 青鸟端详了一会儿陈木凉,信手便将那支温北寒替她扶正的玉钗给抽出,然后麻利地将她的发髻完全散开。 乌发如瀑布散落,丝丝缕缕散在她的脖颈间,道不尽的自然之美。 青鸟手法娴熟地将轻粉色发带松松于她发间绕了个结,恰好被风拂过,灵动而轻盈。 “嗯。这才不错嘛!” 青鸟颇为得意地一拍陈木凉的肩膀,笑得贼兮兮地说道:“一会儿啊,国公定是要眼睛看直了。” 陈木凉尴尬一笑,咕囔着问道:“他什么时候入宫去?若是还早,我能出去瞧个热闹嘛?就一会儿就回来,我发誓!” 陈木凉信誓旦旦以手指天。 青鸟看了一下时辰,有些为难地道了一句:“国公约莫还是要处理完一些军务要事才会进宫的,不过,木凉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晚了耽搁了事情可就不好了。” 陈木凉兴奋地一掌拍在了青鸟的肩膀上,咧嘴笑道:“就知道青鸟你够意思!行了,我知道了!保证早点回来!” 陈木凉说罢便拎起长裙裙摆,丝毫没有什么女人应该有的矜持一跃便出了倾国殿,一溜烟已经跑了个没影。 剩下青鸟无奈地摇摇头一声轻叹——“木凉,那可是千年冰蚕做成的衣物,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且极具美感,怎么到了你身上硬生生地给穿成了便宜货……” 青鸟的哀叹陈木凉自然是没有听到的,此时的她已经挤在了人海之中拼命地踮起脚尖想要去看看那个引起了那么大动静的吞天洲太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无奈她怎么踮起脚尖始终被前面几排高大的男子给挡住了视线,并且无论她怎么轻咳暗示或者是瞪眼明示,那几排男子就跟个墩子一样伫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陈木凉见打肯定打不过,就朝着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旁边亦站着一名看起来长得还算不错的男子。 这名男子虽是一身盛秦公子哥的打扮,但是长相却似乎与中原男子有一些不同之处,这让陈木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男子似乎早就注意到了朝前要挤破头看热闹的陈木凉,始终带着一丝隔岸观火看热闹的笑意看着她,却没有想到陈木凉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他好几眼。 在陈木凉回头的那一瞬间,男子的眼眸微微一怔,似乎惊艳了几分。 陈木凉出门前是打扮过了的,本身底子也不错,尤其一双月牙眼甚是灵动剔透,落到了这男子的眼里也不禁令他多看了几眼。 然而,陈木凉却不知道男子的心思的,她浑身的心思都在要挤到那几排壮汉前面去上,当她看到了身材还算高又佩着一把看似不俗剑的男子自然是动了歪心思的。 她冲着男子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一副十分伤心的模样摸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说道:“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能否帮忙?” 那男子一眼便看穿了陈木凉做作的演技,却含笑认真地答道:“姑娘不妨直言。” 陈木凉心里一喜,心想“鱼儿上钩了”。 她又抹了几把“眼泪”,然后指向了快要行驶到这里的仗队,长叹一声哀怨地哭诉道:“公子不知,小女子乃是被那金鸾轿里的人始乱终弃之人……小女子不求他能看我一眼,只要小女子再看他一眼,此生便足矣……” “始乱终弃?你可知这轿内坐的是何人?” 男子的笑容逐渐如花开,他认真地看着陈木凉问道。 陈木凉兴奋地指着鸾轿便说道:“当然知道!不就是那个吞天洲的太子嘛……” “哦——?” 男子的笑容逐渐浓烈,他玩味地看了看鸾轿又看向了陈木凉,低头靠近了她问道:“那……你想不想找他问个清楚?” “呃……?” 第53章传闻中的左公子(求订阅) 陈木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在男子的一个眼神之中,原本挡在陈木凉眼前的几排壮汉已经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且皆恭敬地低头。 “这……这都是你的人?” 陈木凉吃了一惊,尴尬地问道:“这些人都是你的人?” 男子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陈木凉的问题,而是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左顾,姑娘芳名?” 陈木凉亦大方一笑,伸出了手说道:“陈木凉。刚才……谢谢了。” 男子只是默笑,十分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木凉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左顾紧随其后。 吞天洲太子所在的鸾轿越来越近了,敲锣打鼓唢呐声不绝于耳,领路的几个侍女不仅气质出众,长相和衣着皆是异域风情,这让看惯了中原女子的盛京男子们兴奋不已,一个个恨不得抢一个回去。 侍女们一路提着花篮,花篮里装满了刚摘下的鲜艳玫瑰,一路走一路洒,场景唯美又浪漫,不一会儿整个西寺街上已经都是花香阵阵。 陈木凉自幼便接触药草,虽闻得这花香很好闻,但是却不知为何隐隐掺杂着一抹令她说不上来的药味,令她眉头微微一皱。 一旁的左顾见她皱眉头,问道:“这般美丽的景色,陈姑娘为何皱眉头?” 陈木凉皱着眉头嗅了一会儿这味道,然后揉了揉鼻尖小声嘀咕了一句:“奇怪,这玫瑰花香的味道不应该是这般啊……怎觉得怪怪的?” 她此言一出,左顾的眼眸微微一收,眼角深处掠过了一丝浓烈的杀意。 但是,这抹杀意很快便被左顾很好地掩饰掉了。 左顾似风轻云淡般笑了笑,淡声道了一句:“这花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陈姑娘莫不是闻错了?” 陈木凉虽心里有疑惑,但亦下意识地答了一句:“可能是我搞错了吧……” “陈姑娘快瞧,太子的鸾轿快到了。” 左顾指了指一个四周都是轻纱帘遮盖的一顶轿子,分散着陈木凉的注意力。 陈木凉循声望去。 却见那鸾轿当真称得上奢华。 顶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自夜明珠如瀑长垂而下四周白色冰丝垂帘随风飘逸,隐约只能见轿内一角,并不能窥其全景。 四周的框架皆是以红丝楠木制成,一条腾飞的鎏金巨龙张牙舞爪盘旋于其上,口含剔透翠玉呈欲飞去之势。 八名赤膊壮汉稳稳地抬着那顶轿子,面露凶煞之色,旁人无人敢靠近一二。 “哇……这么大的排场?这怕不是来进贡,是来炫耀来了?” 陈木凉吐了吐舌头,踮着脚尖试图往轿内看个清楚,却无奈冰丝白帘遮了不止一层,仅仅匆匆一瞥根本看不到那个太子长了几个鼻子。 “哦?姑娘觉得这样的排场招摇了些?” 一旁的左顾却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场面,他轻摇着一把山河扇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个人都看得出这场面过于招摇了吧?盛秦当今的主儿又是个记仇排斥心重的人,他这般远道而来便招摇过街,不知道那位的脸是不是黑到姥姥家了?” 陈木凉一想起李默猪肝一般的面色便觉得极为爽,咧嘴一笑,十分畅快。 “姑娘似乎认识盛秦的皇帝?” 左顾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木凉话中的重点,这般问道。 “啊……这个……” 陈木凉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说漏了嘴。 她讪讪一笑,道了一句:“这人也见完了,也看不到个啥。况且也没什么好玩的,我还是先回去了。迟了该被骂了。” 说罢,陈木凉猫着身子就想从几排壮汉的缝隙中钻出去,却不料撞上的只是一堵厚实的人墙。 “哗——”的一声,在陈木凉的身后,左顾重重地合上了山河扇,惊得陈木凉感到了一股不祥之感。 还没等她转过身,左顾便靠近了她耳旁轻道了一句:“陈姑娘不打算谢谢左某再走吗?” “啊哈~那个……谢谢你啊!改天来我家吃饭!呵呵呵呵……” 陈木凉往一旁躲了一躲,手心却已经将那把飞雪刀紧握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看来,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左顾又靠近了她几分,几乎是贴着她耳朵笑着说道——“不必那么麻烦。附近便有一个好去处。” 说罢,左顾的手便欲揽过陈木凉的肩膀! 陈木凉眼眸一沉,毫不犹豫地以一个原地旋身躲避的奇异身法躲过了左顾的这一记,随之右手手腕猛地一个旋握! 只是片刻的功夫,那把飞雪刀已经锐利地抵在了左顾的咽喉处! 他的那排贴身护卫迅速将她包围住,个个面露凶煞之色,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祭出了各自的武器! 而左顾显然没有想到看似娇弱的陈木凉竟然有这么诡异的身法和这般快的速度,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只是笑着道了一句:“竟没想到,陈姑娘这般好刀法?” 四周原本看热闹的人群见出现了骚乱,又是这般阵仗,哪里还有看热闹的心情,皆尖叫着四处抱头乱窜去了。 很快,原本热闹无比的西寺街上空荡荡,只剩下了陈木凉和左顾以及他的护卫们。 就连吞天洲太子的鸾轿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了踪影。 “叫他们退后。” 陈木凉没有心情和左顾开玩笑。 她冷冷再将飞雪刀扼制在他的咽喉处,用力一抵,果断地命令道。 ——她太清楚,这些壮汉别说加起来,怕是就是其中一个,她的内力和功力也绝对不是对手。 她只能速战速决,拿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左顾虽被陈木凉挟持着,但是镇定地很,只是扫了这些壮汉一眼,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退后三丈。” 他的话音刚落下,这些壮汉已然低头迅速散开,速度之快是陈木凉所没有见过的。 甚至,如同鬼魅。 陈木凉心中虽震惊,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命令道:“往前走。” “陈姑娘这是要带左某去哪儿?” 左顾依旧在笑,显得轻松的很。 陈木凉手心都是汗,冷厉道了一声:“带你去阎王殿地狱府走一遭。” 第54章大开杀戒 正当陈木凉挟持着左顾想往国公府走去的时候,西寺街的四周却响起了一阵尖锐刺耳的笛音。 笛音根本不是在吹奏什么曲子,更像是注入了浑厚的内力,不过是借以笛音杀人于无形罢了。 笛音刚响起没几下,陈木凉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闷,同时耳膜似被穿孔一般难受,就连脚步都开始不稳了起来。 她强撑着一丝意念,竭力保持着理智和平衡,却架不住笛音一声比一声更催命。 终于,令她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握住飞雪刀的手开始无力地颤抖了起来。 然而,这个姓左的人却像一点事都没有一般,只是笑盈盈地听着曲子越来越刺耳。 “糟了。” 随着一个尖锐音符的突然间高起,陈木凉终于一个踉跄,手中的飞雪刀差点落了地。 她只有双手捂住了耳朵,竭力地令自己保持着平静,哪里还能再去挟持他人! 而左顾却于此时转过了身,面带笑容,目光却森冷似冰一般看向了陈木凉,逼近了她一步,缓缓道了一句:“陈姑娘,看来你小看了左某。现在,还有心情陪左某喝口茶吗?” 他玩味地看着蹲在地上疼痛难忍的陈木凉,徐徐打开了山河扇,微微一笑。 “呵。陈木凉这辈子就没陪人喝过茶!” 陈木凉咬了咬唇,强撑着颤抖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了飞雪刀,狠狠地看了左顾一眼。 “哦?都说中原的女子温婉似玉,怎么我看陈姑娘倒是辣得很?” 笛音中,左顾上前一步,以扇柄轻挑起陈木凉的下颚,笑得甚为放肆。 “呸!拿开你的手!” 陈木凉一口啐向了左顾,一刀挥过他的扇柄,尽全力下竟将他的扇柄割出了一道明显的划痕。 左顾似乎惊了一惊。 他盯着扇柄上的划痕看了好一会儿,唇旁勾出一丝寒凉的笑意。 “很好。原本只是对你的经历感兴趣,现在,我好像对你这个人也挺感兴趣了。” 左顾伸出了手,做了一个凌厉的眼神。 随着这个眼神的落下,很快有两名女子的身影不知从哪个角落飞掠而出! 一人持剑,一人握长刀! 陈木凉抬头一见不由得惊了一惊! ——这两名女子不正是方才仗队里撒花的侍女吗? 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冷笑一声道到:“真是没看出来,堂堂的吞天洲太子竟不放过一个弱女子?也真是没看出来,那鸾轿竟只是个空城计!太子殿下,好深的心计!失敬了!” 她奋力一跃,逆着笛音,拼了全力地将飞雪刀掷出! 飞雪刀在半空之中掠过了一道惊艳的弧度,随之“当——”的一声撞在了持刀侍女的手腕之上,震得那女子一声闷哼,手腕猛地一颤! 而拼了命的陈木凉则跟着飞雪刀一道飞过了侍女的身后,稳稳接住了飞雪刀! 与此同时,她左脚点地,一个原地猛然回身,再次将飞雪刀朝着另一名侍女的胸口插去! 那名侍女一惊,大概从未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只能下意识地以剑横于胸口前挡住陈木凉这豁出命的一击。 “咔嚓——” 陈木凉一刀插进了剑身,硬生生地将她的剑插出了一个口子! 飞雪刀的刀尖直逼女子的胸口! 那女子猛地一推,陈木凉却以全身力气狠厉朝下压去! “啊——” 陈木凉如狮吼。 笛音亦在此时更为激烈而快速,陈木凉的唇角已经渗出了鲜血。 而此时,在屋檐之上,第四名侍女将弓拉的满圆,指尖猛然一松,一支箭飞流而出直逼陈木凉的后背之处! 陈木凉不得不回头,却见一道耀眼无比的水蓝色光芒挡在了她的身后,一道寒光凌越而出如剑一般从那支箭端化开,撕拉一声将箭从中间一分为二劈开! 还没等陈木凉看清蓝光之中的身影之时,又一道寒光飞凌而出,朝着那名持弓箭的侍女胸口便是一击穿了过去! 当场,屋檐之上那女子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蓝光这才收敛了些,陈木凉仔细辨认才惊喜地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她身后,轻轻运气抬手。 随着李倾的这一动作,陈木凉只觉得自己握着飞雪刀的手忽然间似被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心中一喜,不顾一切地猛地往下一插! “嗤——” 鲜血迸射而出,持剑的侍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便当场毙命。 陈木凉颤抖着双手将飞雪刀用力拔出,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站了起来,却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力的损伤,脚下一软整个人垂垂倒去。 这时,李倾温暖的大手环过了她的腰际,将近乎已经筋疲力尽的她牢牢抱在了怀中。 她听到他在耳边湿暖地说道:“我来迟了。” 陈木凉吃力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暗处的笛音似乎受到了惊吓,不由自主中已经停止了吹奏,而原先只是隔岸观火的几排壮汉则呈现包围之姿,将陈木凉和李倾困在了中心。 李倾探了一下陈木凉的脉,确认她暂时没事之后才抬头冷冷看向了左顾一眼,带着怒意冷厉地道了一句—— “李倾见过吞天洲小太子左仲左太子。” 左仲终于收起了笑意,亦戒备地看向了李倾,皱了皱眉反问道:“原来你就是盛秦的国公李倾?难怪……” “太子殿下放着好好的轿子不坐,在这儿以多欺少,还是欺负的一名女子,不觉得失了吞天洲的体面吗?” 李倾丝毫没有给左仲面子,亦没有觉得杀了他一名随行侍女有什么不妥。 他指尖的旋花随着他的怒意而不断绽放着杀意的水蓝色光芒,令周围一阵窒息。 左仲自知理亏,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定讨不了好,便笑着说道:“本太子不知这陈姑娘竟是……多有得罪,还望李国公见谅。” “太子言重了。若是她没事,你进你的贡,我守我的国。若是她有事,太子殿下最好想想如何毫发无伤地回吞天洲。” 李倾冷冷扔下一句话便将陈木凉横抱于怀,旁若无人地大步朝前跨去。 在左仲隐忍的眼神中,几排壮汉不得已再次让开了一条道。 而在李倾身影越走越远后,左仲审视着他消失的方向,冷冷说道:“原来,天下无所不能的战神也有了软肋?呵……” 第55章你要的答案 阳光如瀑而下,径直落在了李倾和陈木凉的身上,一片暖和的金色。 陈木凉被李倾抱在怀里,一路从西寺街抱到了国公府门口。 等到了门口之时,早已等得近乎于焦躁的小八老远便挣开了李进的束缚,一路喊着“李皇叔!木凉!你们可算回来了!”。 小八刚想扑到李倾怀里,却发现陈木凉脸色苍白如纸,忙懂事地问道:“木凉这是受伤了吗?” “大概是受了些内伤,一会儿调理一下气息应该无大碍,小八不要担心。” 李倾铁青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陈木凉觉得被李倾这般抱着有些难为情,便勉强一笑,虚弱地道了一声:“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闭嘴。自己逞强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李倾低头扫了她一眼,将她试图挣扎着跳下去的动作给按压了回去。 小八本来还愁眉苦脸的一张小脸在见到李倾这般之后,立马笑成了一朵花,探着小拇指暗暗给李倾比了一个赞。 李倾默笑不语。 等李管家走近了他之时,李倾道了一句:“去给宫里的那位主子捎个话,就说本王今日还是身体不适,给太子接风洗尘的活本王就不奉陪了。” 李管家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低头道了一句是,便匆匆撤了身去通知宫里了。 “你这样不好吧?人家好歹是一洲的太子,皇上指名点姓让你去了,你拂了皇上和太子的面子……” 陈木凉总觉得李倾这般做不太好,便劝着他说道。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比较好。” 李倾大步向前,一脸冰冷严肃,满身都是杀气。 陈木凉见李倾这般模样,便也乖乖闭了嘴。 ——毕竟,陈木凉也清楚,以李倾的战功和势力,就算那两位真的不爽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她确实也有些虚弱了,便任由李倾这般抱着,缓缓闭目养神。 李倾的怀抱实在是宽敞而温暖,莫名之中给了陈木凉无数的安全感,令她沉沉暮暮中只感觉到了他炙热的体温,还有淡淡的属于他才有的熟悉味道。 李倾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疲惫,轻轻在她耳旁道了一句:“睡会儿吧,别什么都强撑着,不像个女人。” 陈木凉的唇角扯过了一丝微笑的弧度,她顺势往李倾的怀中钻了钻,像一只猫一般软软地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很甜,仿佛在云端飘摇,怎么都是柔软的舒适度。 她梦见,在一片洁白的地方,那个从来都是不正经的师父还笑兮兮地在逗她笑,拿着酒壶弓着腰朝着她招着手说着:“小木凉,来,嘬一口?” 等陈木凉欣喜万分伸手要去拽师父袖口的时候,却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然后抬头看见了李倾疑惑的双眸。 而她的手牢牢抓住的不是师父的衣袖,却是李倾的手腕…… “陈天河,你又骗我。” 陈木凉咕囔了一句,颇为不好意思地松开了紧拽着李倾的手,从他的怀里麻利地下了床,胡乱地套了一下鞋子说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的。” “嗯。我知道。” 李倾见她醒了,又见她这般见外,索性伸手将她的手臂轻轻一拉! 陈木凉始料未及,一个踉跄竟再次扑倒在了李倾的怀里,惊得她的眼眸微颤! 她不解其意地抬眸朝李倾看去,却撞上了他略显疲惫满眼坏笑之意的双眸。 “怎么?扑了本王一晚上了,就不能再扑一会儿?” 李倾十分自然地将手环过了陈木凉的腰际,墨眉之间尽是宠溺之意。 “那个……李倾啊……国公大人啊……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陈木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厉害,狂乱到不能直视李倾的眼眸,只能胡乱地说着自己也不信服的话。 而李倾却眯起了促狭的双眼,低头靠近了她的脖颈处,轻轻一吻,然后指尖从她的腰际处一路滑到了她的耳际旁,轻轻停留,轻道一句—— “怎么让人误会了?是这样吗?嗯?” 陈木凉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阵僵硬,从那一点开始扩散开的尽是麻酥之意,就连嘴唇都开始麻木,只能断断续续地道了一句——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她便转身要走,却被李倾的大手环住环在了胳膊弯里。 “方才给你疏通经络耗了些气力,有些疲惫……陪我待会儿。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李倾的大手压在陈木凉的身上,明明应该是令她逃离开的力道,却不知为何,她犹豫了片刻竟安顺地靠在了他的怀里,没有再挣扎。 他见她没有逃走的意思后亦缓缓闭上了双眼,唇旁一抹淡淡的微笑之意。 陈木凉抬眸望着他,良久,才轻声问道:“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难不成,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李倾的大手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无奈一笑说道。 “不能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吗?” 陈木凉凑近了他的脖颈处,不甘心地问道。 李倾缓缓睁开了眼,凝视了她一会儿后,眼中有流波转动不已,于她眨眼那一刻瞬间被点燃! 他呼吸略显急促地俯身而下,一手环过了她的脖颈处,将深深而浓烈一吻滚烫地烙印在了她的唇瓣处! 如有惊鸿掠过遍野,如有飞雪惊过了火海。 陈木凉双眸猛然一颤,无数的惊诧掠过了她的眸间。 她只觉得,在那一瞬间,她的心海被掀起了惊涛骇浪,而她在这海域之中沉浮跌宕,却只觉得缱绻和流连。 他的吻十分温柔,只是轻轻摩挲,似在不断诉说着自己深埋的心事,又似在沉迷流连她的味道。 她终于缓缓闭眼,心甘情愿地沉沦,被俘获。 窗外的风似乎解风情,轻吹起帘帏一角,遮去两人的身影,留有交叠的身影深深印在了墙壁之上,微风吹不破。 良久,他才双眼迷离地放开了她,轻轻在她耳旁道了一句:“这个理由,够不够?” 第56章起风了 “国公,宫里的秦公公奉谕旨来了。” 殿外轻咳一声,响起了李管家轻笑的声音。 ——看来,两人的动静倒是一点都没逃过这个老人家的耳朵。 陈木凉尴尬极了,连忙从李倾身上爬了下来,一股脑地钻到了他身后的云被里,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绝对不能出去见人,脸都没了…… 李倾只是笑着看着她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粽子,也不点破她,只是替她拉出了一道缝,给她透透气。 随后,他没让李管家进来,而是径直走到了殿门口,道了一句:“那位主子让秦公公带了什么话?” 李管家有些为难地看了李倾一眼,低声道了一句:“老奴不敢说。” “说吧。本王当众拂了他的面子,定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李倾随意地挽着袖口,漫不经心地说道。 “秦公公带来的口谕是……国公今日没去参加吞天洲太子殿下接风宴,是没将两洲的情谊放在心里,故而圣上大怒,罚国公……三日闭门思过……” 李管家说到最后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以袖口掩住了。 ——这算什么惩罚?不就是三天不准出门吗?与其说是罚李倾,还不如说是自己畏惧李倾的军权,又没办法对吞天洲太子交代,不过是一场演给吞天洲看的一场戏罢了。 “嗯……是罚得重了些。” 李倾莞尔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还猫在被子里偷听着的陈木凉,慵懒地答了一句:“说不定,我还得感谢这位主子的恩赐。” “行了,你去转告秦公公,就说谢主隆恩就行了。” 李倾毫不在意地一挥手答道。 “是。老奴明白了。” 李管家弓腰领命,担忧地看了一眼李倾略显苍白的脸色,轻声问道:“国公似乎气力亏损,需要让青鸟来替您看一下吗?” “那丫头这几日也忙得很,让她歇会儿吧。我这儿稍作调息便好,无大碍。” 李倾示意李管家不必太过于操心。 李管家点点头,欲言又止,并未退下。 “可是还有什么事?” 李倾见李管家甚少这般迟疑的模样,很快便想到了些什么,低声问道。 李管家从怀里掏出了一封蜜蜡封好的信,小心交给了李倾,说道:“这是边疆迟将军的百里加急,说是一定要亲自交到国公的手上。” 李倾接过信,熟练地拆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吞天屯兵河界”。 见到着几个字后,李倾冷笑一声,轻道了一句:“我说呢,这哪里是来进贡,分明是来探路来了。也为难了这位太子,身先士卒,倒是令人敬佩。” 李倾转身到案桌旁拿起毫笔挥手写下了几个大字,并且扣下了章印,等墨迹干了以后卷好放回了蜜蜡卷里,交给李管家说道—— “八百里加急给迟将军,同时给他这个。” 李倾从身下解下了随身的玉佩,神色凝重地交给了李管家。 这玉佩是一对龙凤,平日里李倾戴的是龙的那一半,军中人皆知,见龙佩者如见李倾。 若有凤佩相左,则可听令于凤佩。 李管家目光一阵诧异,但是亦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也不多问,只是低头照办。 由于事态紧急,李管家很快便转身消失在了倾国殿附近。 夜,于此刻似乎又恢复了宁静。 而在不远处的皇宫内此刻却传来了笙箫歌舞声,一声高过一声,听得人心中发颤。 李倾抬眸凝望着宫中的那处灯火通明处,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句:“帝王不当如此,弥弥似亡国之音。” 他的身后,陈木凉轻轻走了过来,轻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倾微微一笑转过了身,深深看了陈木凉一眼,反问道:“木凉,若有朝一日,战事起,我不得不去战场。有可能一去不回,你会怎样?” 陈木凉看到了李倾眼睑里的万种情绪,她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打战这么好玩的事情,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去呢?也太不厚道了。” 李倾一怔,显然没有想到陈木凉会有这个答案,随即他了然一笑,笑着看向了陈木凉,半开玩笑地问道:“这个难道是所谓的——夫唱妇随?” “随什么?听不明白啊……哎呀,这里好吵啊……” 陈木凉捂着耳朵,假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试图从李倾身旁钻过去。 李倾笑着一手揽过了她的臂弯,将她轻轻一勾,她整个人便跌回了他的怀中。 一阵扑面而来的温暖之意。 他低头看着怀中满脸通红眨巴着眼睛的陈木凉,笑着道了一句:“陈木凉,这天下怕是要起风了。我不确定能护这天下多久,但是,有你这句话,我好像觉得安心了许多。” 陈木凉趁势一踮脚刮了一下李倾的鼻尖,咧嘴一笑说道:“放心吧,自古以来,祸害活千年。像你这种祸害呢,更是要一万年的。” 李倾无奈一笑,回刮了回去,嗔怪着说道:“哪有人活一万年的?那不成老妖精了嘛?” “不是说栖凰洲有个极其美貌的女子活了将近一万年了吗?那她不是成老妖精了?” 陈木凉一歪脑袋,振振有词地说道。 “栖凰洲本就是五洲里最接近于神仙地府的存在,你说的那位女子可不是一般人,她能活这么长岁数也是有理由的。只不过……你当真觉得她活这么久很快乐吗?” 李倾也不知道陈木凉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小道消息,只能意味深长地答道。 “其实想想也挺悲哀的。毕竟看多了这人世沧桑,连心爱的人也在自己有生之年死去,而自己却也只能怀念着,一个人便是一万年,实在是令人难受。” 陈木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木凉,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有选择的。若有一天,我战死,你不要忘了我。但,也不要一直记着我。我不是一个好人。” 李倾低头深深抱紧了陈木凉,第一次感到了战争会令他患得患失。 第57章大风起 等宫里给左仲接风洗尘后已经将近子夜。 而那时,皇宫里的灯火才逐渐黯淡了下去,一片歌舞升平声亦于此时渐渐消散。 “咚——” 宫内的金钟被重重撞击,发出一声沉闷而悠扬的声响,将一切归于了太平。 与太极殿遥遥相望的水轩阁阁顶之上,赢雪临一身白衣胜雪,稳稳立于阁顶之上。 她一双锐利似看穿一切的眼眸牢牢地锁定着太极殿的方向,轻轻道了一句:“温公子,来者不善,这天下恐有变。” “如赢姑娘所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身后的温北寒将玉笛在指尖轻晃过,负手而立,遥望着太极殿的方向,唇旁一抹微微笑意。 “看来,温家已经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赢雪临笑了笑转身看向了温北寒,一眼猜透。 “良禽择木而栖。温家虽算不得家大业大,但好歹也要保自身太平,看清局势还是很有必要的。” 温北寒微微一笑,目光里已有几分笃定之色。 “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了?” 赢雪临话中有话地问道,她清冷的眉目间是如清风一般的淡淡之意。 “待东风起。” 温北寒笑了笑抚过了玉笛,转而又看向了赢雪临,轻声道了一句:“雪临你不是也在等吗?” 赢雪临并不诧异温北寒这番直接的反问,只是挺了挺腰板,将目光放在了茫茫的远处,道了一句:“是啊……等了很多时间了。熬了几代人了。甚是期待。” 温北寒望向了她的侧颜,一向波澜不惊的那双美目之中此时惊涛骇浪和星辰大海并行,令人难以捉摸她到底在想什么。 “雪临,你太过于美丽和危险。也太过于执着和勇敢。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对你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温北寒,谢谢你。能这般了解我。但,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便是为了一种使命和信仰而活的,纵使是死,也是为了那道光。所以,不必劝,也不要劝。” 赢雪临的目光始终如不灭的星火一般灼热注视着西北方向,没有悲哀,亦没有其他任何的情感。 如同一只仙气飘飘的飞蛾,不断地追寻着光源,从来都不问归期。 温北寒望着赢雪临那样的目光,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祝福。 他只知道,那一夜,那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在阁顶的寒风凛冽中硬是将自己逼入道了绝境,决绝而又坚定。 大风起,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不能够置身事外,更何况天生便是要凌风而舞的人? 温北寒缓缓转身,将目光轻柔地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处同样明亮的灯光上。 ——听说,她今日得罪了那位太子殿下? ——听说,他宁愿舍了这一身荣耀救了她? ——听说……听说……听说…… 他是不是该庆幸,庆幸错过了那一幕? 看不见,也就不会难过?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疼得难受? 甚至,胜过了那每年病痛复发的疼痛? 他苦笑,持玉笛从阁顶之上一跃而下,驾风走了整整半个长安。 夜,无眠。 ********** 次日,还没等陈木凉彻底醒过来,便被殿门外一声哭哭啼啼的女子的声音给闹醒了。 她只听得高阳公主一路哭唧唧地喊着:“李倾哥哥~~~你昨天是不是抱了那个女人了!!!你说好的,要等我长大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抱别的女人!呜呜呜——” 陈木凉听得脑袋一阵疼,好不容易扛住了困意从床上挣扎了起来,“哗——”的一声拉开了帘子,盯着一头的鸡窝头睡眼惺忪地道了一句:“见过高阳公主。” 说罢,她便顶不住睡意“砰——”地一声又倒在了床榻之上。 还没等她彻底进入睡梦之时,却见高阳公主一声鬼哭狼嚎的哀嚎声——“啊——你怎么,你怎么,你怎么还睡在李倾哥哥的床榻之上???!!!” “让我再睡一会儿……不要吵……” 陈木凉懒得搭理这一惊一乍的高阳公主,只是卷了卷被角,咕囔地侧过了身子。 高阳公主被气疯了,她简直要炸毛了。 “你这个贱女人!给本宫从李倾哥哥的床榻之上滚下来!” 高阳公主气得顾不上什么皇家风范,上前几步掀开帘子,一把拽过了陈木凉身上的云被,猛地一扔! 随后,她又抬手准备狠狠地给陈木凉一记耳光! 陈木凉刚睡醒,眼看高阳公主的耳光就要落下来,她刚想躲开之时,却见李倾的身影晃过,大手一把挡住了高阳公主要落下的手掌。 “高阳,够了。” 李倾冷冷地看向了高阳公主,眼中已有不悦之意。 “李倾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为了这个贱女人来指责我吗?!” 高阳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李倾,眼中已是不可思议。 “高阳,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的那些女人是如何断了胳膊或者是疯了的。只不过我不关心那些女人的结局,所以才任由你妄为去了。” “但,本王警告你,天下任何女人你可以杀戮。但,她不可以。” 李倾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狠狠将高阳公主的手臂甩下。 高阳公主一个踉跄,眼泪没忍住,轰然落了地。 良久,她才抬起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看向了李倾,一字一句咬着下唇问道:“李倾哥哥,难道你心里一直都没有我?你不拒绝我,不过是因为你不想得罪皇帝哥哥?” “是。” 李倾如实答道,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高阳公主的眼泪再次噙在了眼眶之中,她一仰脖将泪水咽了下去。 她呜咽着问道:“李倾,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她?” “是。” 李倾一点都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如果她死了呢?” 高阳公主狠狠地咬着下唇,眼眸里是浓烈而凶残的杀意。 她的双手握得青筋毕露,指甲已经将手心掐出了鲜血滴滴。 李倾缓缓抬眸,依然冷冷地看向了她,道了一句:“除非我先死了。” 高阳公主猛然抬眸,眼中尽是荒芜的大片绝望。 第58章秘籍多多 高阳公主从来没想到过一向放任她妄为的李倾,竟会有朝一日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对她。 她紧紧握住了双拳,狠狠地看了在一旁一脸无辜睡眼惺忪的陈木凉,咬着下唇道了一句:“李倾,你会后悔的。” 说罢,她便一抹眼泪,一路哭着跑出了倾国殿。 “看吧,你又成功地帮我树立了一个超级厉害的敌人。” 陈木凉无奈地一摊手,吐了吐舌头说道。 “难不成看着她那一巴掌直接落下来?” 李倾扫了她一眼,径直走向了案桌前的奏折。 “也倒是。大清早的挨一巴掌,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陈木凉眨巴眨巴了眼睛,从床上一跃而起,穿戴好衣物后朝着李倾道了一句:“我去院子里逛逛,一会儿自己回来,别找我。” “你是去做什么?” 李倾的头从军务折子中抬起,朝着她一瞥。 “去……喂流浪狗。” 陈木凉咕囔着胡诌了一句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剩下李倾无奈地摇摇头轻道了一句:“不知道关东老头知道自己是流浪狗后是什么反应……” 陈木凉自然是不知道李倾这些嘀咕的,她七绕八拐地从膳房里要了一只刚杀好的鸡,然后快速地烤了个叫花鸡后揣在布兜里一路直奔着后院的那口井去了。 刚到井边之时,井底便传来了关东老头的笑骂声:“坏丫头,怎么隔了这么些时候才来看老头儿我?嗯?好像还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关东老头猛嗅一阵,原本皱起的眉头一阵舒展开。 而此时,陈木凉将叫花鸡从井口扔下,笑着道了一句:“老头儿,接着!” 一阵铁链被牵动的声响,关东老头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叫花鸡,一把扯过了鸡腿便往嘴里塞去,口齿不清地埋怨着:“丫头,你这几日干什么去了?我都快馋死了。” “这几日,额,发生了好多事儿……不仅得罪了吞天洲的小太子,还得罪了高阳公主。唉,看来以后的日子怕是难咯……” 陈木凉托腮哀叹一声,手执一根树枝在沙泥地上画着圈。 “姓温的那小子最近没找你?” 关东老头满不在乎地白了一眼,似乎并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反倒是惦记起温北寒来了。 “没啊。他……应该回江南了吧。” 陈木凉一怔,缓缓道了一句。 “嘿!你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懂个啥?那小子啊,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他那江南老家了。” 关东老头瞥了陈木凉一眼,无奈又扯了另一个鸡腿,胡乱一阵啃。 “为何?” 陈木凉隐隐觉得这其中另有深意,却不知关东老头到底在讲什么,纳闷地问道。 关东老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他眨了眨眼,岔开了话题说道:“丫头,你倒是告诉告诉老头儿,教给你的那些心决,你到底会了多少?” 陈木凉心虚一笑,讪讪答道:“也就七八成吧……” “七八成?” 关东老头不信地哼了一声,道了一句:“你丫头能学到七八成,怕是老头儿我要乐呵死在这井底。” “好了好了,这几日没怎么练心决。倒是昨儿个跟小太子的侍女动手之时觉得一下子通畅了些。再隔一日,许是李倾给我疏通了些经脉,觉得练起心决和拿刀都顺手了许多。” 陈木凉咕囔着道了一句,没底气的很。 “哦?那小太子的四个侍女?刀剑笛弓?” 关东老头皱了皱眉头,这才放下了叫花鸡,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过了几招?” “嗯……杀死了一个使剑的算不算?” 陈木凉想了想眨巴着眼睛认真地问道。 “啥?!” 关东老头惊得手中的鸡差点落了地。 他抹了一把唇上的油,稳了稳身子,试探性地问道:“你竟然驾得住那个吹笛子的?她们四个打你一个的?” “可不是嘛!你都不知道她们多欺负人!我也是被气到了,这根本是以多欺少啊!老头儿,你不是说自己多厉害嘛,下次得替我出口气!” 陈木凉不提这事儿还算了,一提就生气,索性将枝条一扔气鼓鼓地说道。 “看来,你的心决确实练得还可以了……” 关东老头却没听她在说,而是若有所思地捋了捋乱糟糟的胡须,眼中一阵放光,喃喃道了一句:“难怪听说那小太子去皇帝小子那儿告状了……啧啧,四侍少了剑侍,有意思了……” “老头儿,你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陈木凉朝着井底望了望,却见关东老头似乎在思索什么,一直在井底踱着步子转圈,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 “丫头,你想不想再变强,等下次遇到剩下来的刀笛弓的时候一并杀之?” 关东老头眼珠子滴溜一转,笑嘻嘻地问着陈木凉。 “我倒是能有那个本事啊……我能把自个儿顾好就不错了。” 陈木凉白了关东老头一眼说道。 “若是老头儿我猜得没错,李倾那小子为了替你调理被笛音扰乱的内息一定输了两成内力给你。而你用这两成内力配以剑诀心决练练,势必有意外之喜。” 说罢,关东老头又在怀里东摸西摸,摸出了一本更皱巴巴的本子朝着陈木凉扔了过去。 陈木凉下意识地接住了那本连封面都没有的册子,皱着眉头翻了几页咕囔着问道:“老头儿,你哪里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老古董?我这样练,要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嘿,老头儿什么时候诓过你?再说了,这些老古董,换了别人老头儿一本可都是不愿意拿出来的。丫头你看好了给老头儿我收好了,少了一页纸老头儿没十只鸡哄不好。” 关东老头双手揣袖口,笑得满面皱纹,弓着腰自豪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留着就是了。但,这蚯蚓一样的字儿实在是难看懂。老头儿,你这字也太难看了。” 陈木凉颇为嫌弃地吐槽着,却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折好,贴身放进了怀中。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切……这丫头……真是的……” 关东老头老脸一红,背过了身去,高傲地昂起了头。 第59章温情和天下并行 陈木凉笑嘻嘻地将秘籍拍拍好,然后哄着关东老头说道:“老头儿,我会把你这些艺术都收藏好的。改明儿,再给你找个天赋比我好的好徒孙,传下去。” “可拉倒吧,指望你,还不如指望老头儿我自个儿从这儿出去找个。” 关东老头嘴上虽然这般说着,唇角却微微上扬,看向井口的目光多了几分光。 陈木凉自然懂他,也不跟他多争,只是笑着道了一句:“老头儿,你先吃着,我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反正也不指望你这丫头陪老头儿我说说话。” 关东老头连连摆手,无奈地说道。 陈木凉笑了笑没有再言语,只是从怀中似变戏法一般地掏出了一盒精致的核桃芝麻月饼从井口扔了下去。 关东老头顺势接住,一看竟是月饼,没由来地,他愣了一下。 “丫头你这是干什么?” “老头儿,没几天便是中秋节了。我也不会做其他馅儿的,这个应该还算能满足你的胃口,将就一下吧。” “还有就是……祝你早日和你女儿团圆。” 陈木凉迟疑了一下,咧嘴一笑,朝着井口说道。 “你这丫头……倒是有时候挺讨人喜欢。” 关东老头眼眸微微一亮,笑着说道。 但,他却没有打开月饼的盒子,而是小心地放在了一旁清爽的桌椅上,似一个珍宝一般贡着。 他凝望了那个月饼很久,怔怔出神了很久,一直到陈木凉走了都没有发现。 良久,他才抬眼看向了井口的天空,满目风霜。 陈木凉不是没有看见关东老头的反应,而是她觉得,那样的场景,那样的情绪,也许不适合她这个外人在场,也不适合打扰。 只适合静静地离开,默默地祝福。 等她离开之后,她哪里也没有去,而是绕开了倾国殿来到了小八住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幽静却又戒备森严的雅居。 三步便是一侍卫,将将是一个贼人也进不来的。 雅居内没有花里胡哨的摆设,除了雅致的檀木摆设便是一些笔墨纸砚,最多的便是堆得满墙的书籍。 陈木凉一进门便看到了正在凝神看书的小八,坐得比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要端正很多,全神贯注的小模样倒是胜过了很多无所事事的大人。 门侍刚想要通报小八,却被陈木凉制止了。 陈木凉注意到小八看的乃是一本治理天下的《君王侧》,不禁眼眉微微上扬。 ——看来,李倾没少在这孩子身上下功夫。 得亏小八也争气,这般枯燥的书,在他这个年纪竟也看得津津有味,倒是难得。 陈木凉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接过了门侍匆匆端来的茶水,便这般静坐着看着院内的风光,等着小八看完书。 如今的赋税太重,连年征战盛秦已经不堪重负,而当今圣上不想着励精图治,却一心想着排除异己,甚至连吞天洲小太子的来意都没有弄明白,怕是将来要苦了百姓。 陈木凉虽表面只是在看风景,但心里却也猜到了几分李倾的心思。 这天下,说是李家的,却再说到底,也还是这些百姓的。 若是不能为民生着想,怕是危矣。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小八未曾留意到她的到来,而她手边的茶水也换了一盏又一盏。 一直到最后,她的茶已经淡到没有了味道,她才听到了小八将书籍放下,累了伸了个懒腰的声响。 她笑着看向了小八,轻道了一句:“看完了?是不是累了?” 小八这才看到了院子里的陈木凉,立刻展开了笑容,欢天喜地地朝着陈木凉奔来,扑通一下便将陈木凉扑了个满怀。 他在陈木凉怀里撒着娇说道:“木凉姐姐,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倒是让你等了好些时候了吧?” “不碍事。木凉反正也是闲着,倒是你看书看得入神,不该被打扰。” 陈木凉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小圆脑袋,顺势说道:“木凉看你在看《君王侧》?” “嗯……李皇叔说这书深奥的很,不知我能看懂几分,但还是建议我翻翻。没有想到,我这一翻竟是三个时辰过去了……” 小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笑了笑看向了陈木凉。 “嗯,既然看了,能不能跟木凉讲讲这本书都说了些什么啊?” 陈木凉有意考他,便笑着低头问道。 小八立刻一本正经地站直了腰板,娓娓道来。 “此书乃是讲的君王治理天下之道。” “不仅讲了作为君王首先要懂得克己复礼,严格要求自己的言行,不可大兴土木铺张浪费,亦讲了要亲贤臣远小人,要能听得进正确的意见,不管言语是否顺耳,都要进行分析采纳。” “同时,这本书还讲到了这天下要以民为本,重民生者才能长治久安。若是一个不将百姓放在心里的君王,注定是治理不好国家的。” 小八讲这些的时候双眸放光,俨然已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陈木凉甚是欣慰地将他抱在了腿上,笑着说道:“小八长大了,开始知道这些了,倒是令木凉觉得欣慰。” “小八喜欢这些吗?” 小八用力点点头,镇重而骄傲地说道:“小八很喜欢。因为小八觉得,能为天下万民谋福祉,是小八的福分和荣幸。” 陈木凉的眼眸微微一惊。 她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懂得这些。 转而,她轻轻一笑,抚摸着小八的前额问道:“小八,这些只是书上讲的,但是真正做起来可能会很辛苦。若是有一天,小八觉得做这些很辛苦怎么办?” “小八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是没有容易二字的。若是觉得累了,可以歇一歇再做。但是,小八觉得,这种有意义的事,就算再苦再累,也是有意义的。” 小八的眼眸明亮似皓月,表情严肃而又坚定,加以他稚嫩的面庞,倒是让陈木凉觉得多了几分心疼。 “也许,你李皇叔是对的……这天下,总要有几个能担得起事儿的……” “木凉,你在说什么?” “没,木凉在说,你很棒。” “木凉……你又骗我……” “木凉没有。你是真的很棒很棒。” 清风拂过,只言片语间,温情和天下并行。 第60章凤佩越宫 正午的秋风习习,却吹来了最坏的消息。 陈木凉正和小八聊得兴起之时,李管家却慌慌张张地带着侍卫闯了进来。 他一见陈木凉便毫不犹豫地跪下了,连连磕头说道:“陈姑娘,求求你救救国公大人吧!” “李管家你等等,李倾怎么了?” 陈木凉见一向沉稳的李管家惊慌失措成这样,心知必定出了大事,忙拉起李管家问道。 李管家忧心忡忡地答道:“陈姑娘有所不知,方才皇上一纸令下命国公进宫面圣。国公本不愿意去,却又想着总不能一直这般拂了他的面子,便收拾了下去了。” “谁知,这一去便是三个时辰!” “方才,老奴见国公迟迟未归,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便偷偷命人去宫里打听了下。这才打听得知,国公以谋逆罪方才被皇上秘密打入了天牢!” “天牢?他怎么敢?!他不知道李倾手握重兵吗?” 陈木凉心一惊,踉跄一步稳住了身形冷静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前几日,边疆有异动,国公便将随身的龙佩,也就是兵符的一半百里加急送至了边疆。盛秦的军队大多是认兵符不认人,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想必是那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有意趁龙佩不在府内,这才欲杀了国公大人而绝心头之患啊……” 李管家老泪纵横,不停地抹着泪,忧伤至极。 “龙佩?是否还有凤佩?” 陈木凉沉思片刻,连忙拉着李管家问道。 “是有凤佩,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李管家为难地看了一眼陈木凉,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凤佩只是在龙佩出现的情况下能佐证龙佩是真的,能契合上而使用的。故而,虽有凤佩,缺不能号令三军。” 陈木凉再次锁紧了眉头。 她沉思了片刻,冷静地问道:“城中能忠于国公府的军队有多少人?宫内能听令者能有多少人?” 李管家掐指算了一遍后,再叹气说道:“虽说这城内御林军、护城军、再加上驻军大多数曾是国公大人的部下,但是,这名义上都是在皇宫之下的。所以,我们真正能使唤的,只有国公府的护卫而已。” 陈木凉并没有对这个结果感到惊讶,而是快速地问道:“府内可以供调遣的护卫能否有三十人?” 李管家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亮光,连连点头说道:“有的!再多二十也没有问题。” “不。我只要精锐三十人。剩下来的人全部留守国公府,拼死护住八小王爷。” 陈木凉摇摇头,她坚定地说道。 ——她有预感,下一步,那个皇帝的目标便是这里。 “好!老奴这就去办!可是,姑娘如何凭借三十人闯天牢救出国公大人呢?” 李管家怎么算都算不到陈木凉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摇头叹气问道。 “这就是我陈木凉的事儿了。总之,不管是生还是死,我都得带他回来,替他守好这国公府。” 陈木凉淡淡一笑,对着李管家作揖一礼,深深说道:“陈木凉还有一物相求,不知李管家能否答应?” 李管家了然一笑,缓缓从袖口中掏出了凤佩,递到了陈木凉的面前,说道:“姑娘怕是要的是这个?” “实不相瞒,老奴一直替国公保管着凤佩,就怕万一哪天出事儿了,还能有个一线希望。如今,老奴信得过姑娘,将它交给你。” “希望姑娘凯旋安全归来,得以救国公大人。” 陈木凉感动再一礼,深深说道:“多谢李管家信任和成全。陈木凉,定以命相赴。” 李管家深叹一声,抹了一把泪,轻拍了拍陈木凉的手说道:“姑娘去吧,这国公府交给老奴便是。” 陈木凉摸了摸小八的圆脑袋,微微一笑,轻声道了句:“小八,莫怕,姐姐和你李皇叔一定会没事的,在这儿,等我们回来接你。” 小八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也害怕,但他却高声地道了一句:“好!” 陈木凉给了李管家一个眼色,李管家心领神会,将小八带走了。 而陈木凉手持着凤佩,走到了府门外,发现三十精锐已经全副武装,属于她的一匹马正在等着她。 她回头望了一眼倾国殿,轻道了一句:“李倾,熬住,等我。” 说罢,她纵身一跃上了马,一身粉色衣裙高喝一声“驾——”便朝着宫门驰聘而去! 她的身后,三十骑亦随之而动,尘土飞扬,惊起风云万里! 从国公府到西寺街再到宫门口,她只花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 当她抵达东宫门之时,见势不对的守门侍卫拦住了她,冷冷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陈木凉亮出了凤佩,说道:“陈木凉,来救李倾。若尔等为李倾部下,念及往日恩情,还望当成没看见。” 守门的几人为难地相视一看,踌躇不已。 陈木凉猜得几人心思,高声道到:“当今圣上昏庸,杀功臣,枉顾江山社稷!这样的君王,就算今日李倾死了,他日昏君当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们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为盛秦拼下江山的悍将去不明不白地死吗?!” 她这一番说得铮铮铁骨,令几人不由得为之一振。 为首那人恭敬一礼,低头说道:“姑娘所言极是。我乃国公淮南四十八军旧部王贺,愿意舍命替姑娘开路!” “我乃国公淮北三十六军旧部秦楠,愿意舍命替姑娘开路!” “我乃国公河北二十四军旧部赵俊,愿意舍命替姑娘开路!” “我乃盛秦洛阳八十一军司马南,愿意舍命为这天下,为替姑娘开路!” 一时间,“哗——”是盔甲齐齐磕在青玉石板上的撞击声响,四人纷纷低头以右手叩向了心口,深重举起了刀枪! “好!陈木凉敬重各位好汉!他日定不忘各位的大恩!” 陈木凉点头,挥剑而上,径直踏马入了皇宫内,一马当先,三十四铁骑紧随其后! 铁骑撞击着石块发出了令人振奋人心的热血声响! 远远望去,一位娇小的女子凌驾于飞马之上,并未朝着天牢奔去,而是一路锁定了那太极殿。 第61章我的男人,我来救。 太极殿处,高高在上的皇帝李默正在举起樽杯款待左仲。 “太子殿下不远万里前来,又助朕拿下乱臣贼子,实乃是盛秦的福人,朕敬太子殿下一杯!” 已有几分醉意的李默刚将李倾顺利关押,心情大好,亦也贪杯了几分。 而心有成府的左仲却只是浅酌一口,微笑着坐下,轻道一句:“是陛下洪福齐天。” 他的身旁只有箭侍和刀侍,少了一人。 而他亦不断地将目光瞥向殿外,似乎在等着什么动静。 李默却正当得意之时,加上了几分醉意,竟连左仲明显的心不在焉都没有看出来。 “来,起舞!” 李默将手高高抬起,醉醺醺地一拍掌,令歌舞起。 几个聘婷婀娜多姿的舞女从两侧顾盼生姿而出,以霓虹袖作舞,配以笙箫越鼓,令人目不暇接。 李默也难得放下了平日里帝王的架势,随性而起,以银筷轻轻敲击着琉璃酒杯,随着节奏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声。 他缓缓闭起了眼睛,十分享受这一刻。 要是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足足有了十年。 这十年来,李倾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始终悬空在他龙椅的上方,随时便会砸向他的脑袋,令他的龙椅不保。 而如今,这座大山变成了阶下囚,就等午时一过便立刻斩首,从此便可以高枕无忧,他怎不得意? 李默敲击杯盏的节奏越来越随性,心情也越来越好,最后甚至闭眼嘴角恣意上扬,身体亦跟着摇摆了起来。 而就在他最上头的时候,舞乐似受到了惊扰一般戛然而止! “嗯?” 李默不悦地一皱眉,抬眼看向了台阶之下。 却见高阳公主手持乐手的鼓槌,满目失望地在他的面前“咔擦——”一声将鼓槌掰断! “当——” 高阳公主将断成了两截的鼓槌狠狠扔在了地上,望着高高在上的李默,高声质问道:“皇帝哥哥,你就是这般守父皇交给你的江山的吗?竟然连功臣重臣也可以随意安个罪名扣杀是吗?!” 她本就任性惯了,自然根本没将左仲放在眼里,当着左仲的面就质问着李默,一点都没有给他面子。 而李默虽然素来宠爱这个唯一的妹妹,但这毕竟是朝政。 更何况,吞天洲的太子殿下还在场,叫他的颜面往哪里放? “砰——” 李默重重将银筷子扔在了龙案之上,拍案站起,怒指向了高阳公主喝道:“高阳!放肆!这里是朝堂!注意你的身份!” 哪里知道高阳公主一昂头,根本不理会李默的龙颜大怒,而是撒泼一般地说道:“我不管!今日皇帝哥哥不放了李倾,我便在这儿不走!” 李默被他这个娇横的妹妹气得不轻,当下便怒道:“来人!给朕把高阳公主带下去看好了!若她踏出公主殿半步,朕要了你们每个人的脑袋!” 两旁的侍卫唯唯诺诺上前,又不敢弄疼了高阳公主,也只是象征性地要架走了高阳公主。 谁知,高阳公主毫不畏惧,“哗——”的一声便从袖口中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头一昂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威胁着李默说道:“皇帝哥哥,你今日若是不放了李倾,我便死在这里!” 一旁一直在独饮的左仲的唇旁掠过了一丝看好戏的表情,他并不作声,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案桌上放着一把上好的宝剑,离他只有一寸的距离。 “高阳!你别仗着朕宠你就胡作非为!那李倾是你值得护的吗?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你!” 李默气得不轻,恨铁不成钢地骂着高阳公主,却又怕她真的胡来一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只能忍着这般说道。 高阳公主也是个烈性子,再把匕首一横,隐隐已见血痕! 她看向着李默,说道:“李倾不爱我,我可以等,可以等他爱上我。但,如果皇帝哥哥一纸令下杀了他,高阳便也死了。” 李默脸色铁青,扶额压制着内心的烦躁,叹气道了一句:“高阳,你是真的傻……一个人不爱你,就是不爱你。怎么可能等你爱上他?” 高阳公主的眼里亦是满心的期待,丝毫不理会李默的劝,将刀刃又贴近了脖颈一步。 就在一切陷入了僵局,左仲喝着酒看着热闹正起劲之时,殿门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谁!?” 李默的心里掠过了一丝不妙的感觉,连忙喝道。 而就在此时,一支锐利的箭光从殿门中心飞一般地穿过,径直朝着高阳公主手中的匕首射去! “当——” “斯——” 箭端从匕首处摩擦出了一道剧烈的火花,撕裂了空气般震得高阳公主的手一抖! 匕首不经意间在她雪白的脖颈间划过了一道轻微的血痕后当地一声溅落在地! 而与此同时,那支箭后劲仍然很足地朝着李默的咽喉处锁喉而去! 左仲的眼眸不由得微微一亮。 他眯起了促狭的目光朝着殿门外看去。 飞马之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脚踏过了奔驰的骏马,整个人飞掠而起,一脚已入大殿之内! 凌空之际,她再拉一弓! 弓满圆,弦成! “铮——”的一声,箭如锋芒再度朝着李默的前额处锁去! 两箭一前一后,皆是要害之处,吓得舞女们尖叫连连,四处躲避。 李默亦只能左闪右避好不容易才躲过了这两支箭。 可还没等他缓过心神之际,却见陈木凉已经飞步踏过了台阶,一步上前反手便将飞雪刀逼在了他的咽喉之处! 李默刚想挣扎,却被陈木凉一刀割得咽喉出血! 李默倒抽了一口冷气,酒醒了大半,这才问道:“陈木凉,你想做什么?” 陈木凉一脚踏在了龙椅之上,一手持飞雪刀玩味地看了李默一眼,冷笑道一句:“如皇上你所见,我陈木凉的男人,我自己来救。不需劳驾他人。” “若是你敢下令杀了李倾,信不信,我让你让这天下给他陪葬!” “你敢!” “皇上可以看看我陈木凉敢不敢。” 陈木凉的目光之中一道寒光掠过,三十四铁骑下马齐齐将整个太极殿守了个水泄不通! 李默闭眼,一阵绝望。 第62章宫变(求订阅) 一旁的左仲端起酒盏对着太极殿内的铜灯眯着眼晃了晃,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陈木凉。 酒盏之中盛着翠玉酒,轻轻一晃便是一片幽绿色,将陈木凉的身影折射得陆离。 一旁的刀侍刚要提刀欲上前拦下陈木凉,却被左仲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他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句:“急什么?坐收渔翁之利不香吗?” 刀侍道了一声“是”后退后了一步,始终将指尖按压在了刀之上。 而此时,李默已经开口问道:“陈木凉,是不是朕放了李倾,你便放了朕?” 陈木凉眯起了双眼,眼中一丝狡黠掠过。 她微微昂头,道了一句:“那自然是。” 李默想了想,似乎不相信陈木凉,但是刀架在脖子上,他并无别的选择。 他忍了忍这口气,低声道了一句:“来人,将李倾从天牢带到此地。” “不必。让他直接出宫。” 陈木凉眉目一凛,高声命令道。 陈木凉朝着王贺使了个眼色,意思让王贺一同跟着前去天牢,避免李默使诈。 李默见陈木凉处处提防着他,只得道了一句:“依照陈姑娘的意思,放李倾出宫。” 台阶下的高阳听得一阵欢喜,却看到自己的哥哥被陈木凉用刀架着脖子,又高兴不起来了。 陈木凉挟持着李默朝着左仲看了过去,冷笑一声问道:“若是我猜得没错,这位吞天洲的太子殿下倒是为此次李倾入狱出力不少?” “陈木凉,你想干什么?” 李默这才反应了过来——陈木凉怕是不仅仅来威胁他这般简单? 他的周身一阵冷汗渗出,眼前这个女人根本让他摸不到底,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疯事来。 “要做什么,怕是要看这位太子殿下有几分诚意了。” 陈木凉冷冷扫了他一旁的弓侍和刀侍,将李默挟持得更紧了。 ——她太清楚,这小子来者不善,就算是她现在杀了李默,怕是自己也很难活着走出这太极殿,反而倒是便宜了这小子。 关键是,这小子根本就没拿李默的命当回事。 这才是她最致命的地方。 ——若是这位太子临时起意,打算救了李默杀了她,将李默当成一个傀儡皇帝,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陈木凉想到此处,不由得背脊一阵发凉。 而听得她此言的左仲放下了酒盏,莞尔一笑缓缓站起,玩味地看向了陈木凉一眼,笑着道了一句:“陈姑娘每次出场的方式都令左某耳目一新,倒是很容易让人记住啊……” 陈木凉自然没有认为这是在夸她。 她亦只是笑了笑答道:“太子殿下看来是想管这盛秦的家务事了?” “陈姑娘此言差矣。这怎么能算是盛秦的家务事呢?分明是左某念及与盛秦的兄弟情义,不得不出手相助……” 左仲的目光一抬,一阵寒光中他的左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抄过了那把案桌上的宝剑,整个人化作了一道剑光朝着陈木凉逼去! 而与此同时,在太极殿的屋梁之上诡异地响起了一阵阵催魂且急促的笛音! 陈木凉听得耳朵一阵发疼,持刀的手于此时又开始了与那日一模一样的颤抖起来! 李默一眼看穿了陈木凉手抖得快要持不住飞雪刀,他趁机以肘部推向了陈木凉的腹部! 陈木凉被击中后一个踉跄朝后倒退去,而与此同时,左仲的剑直逼她的面前刺来! 与此同时,李默亦侧手拔过了一旁挂在宝座上的剑,一剑出鞘复仇地朝着陈木凉的心口刺去! 陈木凉腹背受敌,根本来不及再逃。 正于她绝望之际,玉屏风之后却有一道红色身影持长剑而出,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向了李默的身后! 李默的剑停滞在了半空之中,整个人身子一怔,一口鲜血从唇角涌出。 他艰难地回过头,却看见了红鱼双手紧紧握着那把杀他的剑,浑身颤抖不已。 唯独她的双眼里写着“坚定”二字。 “为何……” 李默怎么也不敢相信竟是自己亲手培养出的人杀死了自己,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因为你毁了我的一生!一直在逼着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我原本的一生都被你毁了,最后又像一个被没用的棋子一般被你丢弃!!!我想杀了你!杀了你!!!” 红鱼双目狰狞而充满了绝望的眼泪,她猛地将剑从李默的身体里抽出,一丈鲜红横洒在了龙椅之上,一片刺目的鲜红! 而李默则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佝偻着身子走了几步后“轰——”的一声倒地不起。 他的双目不曾合上,死死地盯着龙椅的方向,定格成了永恒! “皇帝哥哥!!!” 目睹了这一切的高阳公主跟疯了一样地冲上了大殿之上,拿起了剑便要跟红鱼拼命。 而此时,左仲的剑却抵在了陈木凉的心口处。 笛音适时而止。 他冷笑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李默,又玩味地看了陈木凉一眼,道了一句:“看来,盛秦的皇帝果然不堪一击,区区一个婢女变能杀死。而这盛秦的女人,倒是辣得很。” “我跟你拼了!!!” 已经红了眼的高阳一心想要为李默报仇,毫不顾忌周围状况地一剑朝着红鱼刺去! 红鱼虽然杀了李默,但是她对高阳公主倒是没什么仇恨,故而高阳公主杀向她的时候,她倒是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红鱼借着高阳公主身体的遮挡,灵巧地一个走位,极为巧妙地避开高阳公主攻势的同时替陈木凉一剑挑开了左仲抵在陈木凉心口的剑! 左仲没有想到红鱼竟有这般心思,刚想再上前,却见陈木凉右手上的飞雪刀已经奋力掷出! 飞雪刀以璇花般的弧度飞快旋转直逼左仲的咽喉锁来! 加上陈木凉拼了命地加上了所有的内力,以至于这一掷竟显得力道万分! 笛音加速响起,一旁的弓侍迅速搭弓抹箭! 而与此同时,刀侍亦凌空而起,同样地飞刀一掷,直逼那把飞雪刀而去! 箭端对准了陈木凉的后背,弓侍的指尖飞快一松! “铮——” 第63章救美 箭已出。 直指陈木凉。 陈木凉手无寸铁,几乎没有决胜的可能。 笛音亦于此刻越奏愈烈,压制得陈木凉的心脏一阵钻心的难受。 “当——” 飞雪刀被另一把刀撞击得转了个向,狠狠插在了龙柱之上! 陈木凉一阵心疼,顾不得许多只能去拔飞雪刀。 而与此同时,那支箭飞快而至,逼近了离她心口一寸之处! 眼看箭要插入她的心口之时,殿门口出现了一道颀长的白衣身影,只是轻轻一个抬手,一个画笔在半空中似画了个半圈,顿时掀起了一股强大的罡气。 罡气将空气推动成了海浪,猛烈朝着箭侍和那支箭攻去。 “啪——” 一声脆响后,那股罡气竟隔空凭借内力将箭一折为二。 与此同时,温北寒再抬手一笔,落笔处恰好是笛侍所在的方向。 殿内再起一股罡气,如排山倒海之势朝着笛侍攻去! 笛音戛然而止。 从屋梁之上飘然落下一名女子的身影。 轻巧落地,她却面露难忍之色。 而她手中的玉笛在面对这股强大罡气之时,竟也开始发生了微微的颤抖之意。 “三侍!护我出宫!” 意识到大势已去的左仲顾不得快要得手的猎物,当机立断地喝道。 “想走?怕是容易了些。” 陈木凉一抹唇,反手拔过了飞雪刀,旋身便是贴身一记飞刀旋出! 飞刀寒冽旋转出刀锋,直逼左仲的后背而去。 刀侍当仁不让护住左仲,以刀同样相逼! 陈木凉冷笑,清喝道:“早知你有此招,姑奶奶还留了一招!” 说罢,她以内力推动空气,硬逼着飞雪刀突然掉头转向,朝着刀侍的咽喉处割去! 刀侍从未见过还有人能半路令刀折返的,她眼中一惊! 但,等她反应过来之时,飞雪刀已然从她的咽喉处飞过,割出了一道鲜血淋漓。 她只能痛苦地轻哼一声,随之摇摇倒下。 左仲见陈木凉又损他一侍,不由得眉目之间已有想要骂人之意。 但是温北寒守在殿门口,他只能仓皇而逃。 “太子殿下,我以箭攻破其内防。笛,带太子殿下离开,不用管我。” 箭侍说罢便搭弓抹箭,以凌空姿态用尽毕生内力放手一搏! 箭对准了温北寒而出! 温北寒以画笔横向相接,再持以右手,才将这支箭抗衡在了停滞的状态。 “快走!” 箭侍的唇角流出了鲜血,双眼猩红地喊道。 笛侍不忍地看了一眼箭侍,只能辅佐以笛音,紧随左仲其后护送他出宫。 笛音起,很大部分能牵制住温北寒的内力,以至于温北寒再也无法分身去阻拦左仲。 陈木凉不甘心想要追去,却被箭侍奋力一挥,随后一阵强大的力量给撞击了回来。 “啊——” 随着箭侍的一声绝望的怒喊,她整个人呈现跪下的姿态在半空之中“轰——”的一声散做了满殿的血肉模糊。 强大的一股内力从她体内散开,撞击得陈木凉倒在了石阶之上。 “她,竟然不惜吃增强内力的内丹来帮助左仲逃走?” 陈木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已经化作了一片虚无的箭侍,难以理解地摇摇头。 ——她见过这种药物的记载,一旦服下后确实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增加功力无数,但是与此同时,服用者的身体也会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内力剧增而暴毙。 到底是怎样的忠诚,值得她这般? “她是箭侍,亦是左仲的死士。她别无选择。” 温北寒轻飞上前,轻轻扶起了陈木凉,将她抱在了怀里轻声问道:“还好吗?” 陈木凉冲着他调皮一笑,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要是再晚来几步,兴许我就不好了。” 温北寒的眼眉笑弯了,唇旁的酒窝是倾倒开的一壶深巷美酒的芬芳。 “幸好,还不算迟。” 他低头凝视着她,唇旁一抹深深的笑意。 陈木凉呆了呆,似面颊有些微烧,她起身拍了拍身子咕囔着问道:“你怎么来了,就不怕被连累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来,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吗?” 温北寒嗔怪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红鱼,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离高阳公主远一点。 红鱼似乎很听温北寒的话,随即便撤身到了温北寒的身后。 “你们别以为杀了皇帝哥哥就可以为所欲为!只要本宫在,谁也别想动皇帝哥哥的江山!我会一个一个地杀了你们,替皇帝哥哥报仇!尤其是你这个贱婢!” 高阳公主疯了一般地猩红着双眼拿着匕首指着红鱼、陈木凉还有温北寒三人,凄厉地说道。 “高阳公主,您怕是弄错了。李默至此,完全是他咎由自取。这天下本就是贤能者居之。一个连功臣都杀,连朝政都被他国太子左右的皇帝,留着,不过是一大患而已。” 温北寒丝毫没有将高阳公主放在眼里,他冷冷说道:“更不用说他之前假借温家之手纵火杀八王府全府之事。若不是当时温家畏惧他的势力,大也不会做出这种天理不容之事。” “不可能,这事不可能是皇帝哥哥做的……八王府是自己府中走了水才会……” 高阳公主浑身冰冷,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落魄。 “温玉。你出来,给所有人,给八王府,给这天下人一个交代。” 温北寒朝着殿门外冷冷说道。 赢雪临的指尖微微一推,温玉不情愿地站在了殿门口,随即跪了下来,低头说道:“是李默皇帝找到了温家,威胁若是温家不杀了八王府全府上下便要温家在盛秦消失,小的才逼不得已,以硫磺烧了八王府上下。” “小的罪该万死,愿以死谢罪。” “当——” 高阳公主手中的匕首失手落了地,她的唇旁是深深的绝望。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这是串通好的!你们害死了皇帝哥哥还想往他身上泼脏水!我不信!!!呜呜——” 高阳公主一抹眼泪,心灰意冷地夺门而出,一路跑一路哭。 温北寒刚想去命人将高阳公主扣押住,却被陈木凉拉了拉衣袖。 “算了。她已经很可怜了。由她去吧。” 陈木凉轻声道到。 温北寒思索片刻,点点头,道了一声——“好。听你的。”。 第64章取代 殿门外,步步生烟般走出了一道极为清冷的女子的身影。 她缓缓抬眸,淡淡看了陈木凉一眼,道了一句:“陈姑娘,宫外来了消息,国公府遭人围剿。” “什么?” 陈木凉疑惑地问道:“是李倾的仇家?” “暂未得知。” 赢雪临摇摇头,并没有说太多。 “李倾呢?他被放出来了吗?” 陈木凉急切地问道。 赢雪临点点头,道了一句:“已有人在半个时辰前杀入天牢将他救出,这会儿应该在去国公府的路上了。” “走,我们去国公府。” 陈木凉拉着温北寒就要往国公府走,却被他轻轻拂去了手。 “怎么?” 陈木凉不解地问道。 “温家烧了八王府,而此时皇帝已死,怕是李倾未必能放过温家了。这国公府还是不去为好。” 温北寒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也好。回头今日在殿堂之上的事我会告知李倾,想必他也会清楚温家的无奈。” 陈木凉点了点头,侧身上马,轻喝一声后已经奔至了宫门口。 留下温北寒站在原地,凝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自嘲般地轻叹一句:“雪临,她的心终究还是不在我这儿……就算我救了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的话刚说完,一口鲜血便喷出,染红了前面的白玉石阶! “公子!” 红豆心急如焚,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他方才为了救陈木凉,强行调动体内大量真气,怕是旧疾复发了。” 赢雪临不忍地看了温北寒一眼,伸手给了温北寒一粒丹药,道到:“吃下去,你会好受一些。” 温北寒接过丹药吃了下去,这才脸色好了些。 他在红豆的搀扶下,道了一句:“别告诉她……” “知道了。” 赢雪临默默点头,眼中掠过了一丝不忍之色。 “公子你这又是何必!让夫人知道不知道该多心疼……何况那陈木凉根本就不知道你为她做了多少!” 红豆急了,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温北寒只是笑笑,道了一句:“她不知道,比知道了,会好。” 温北寒转过了身,将目光落在了红鱼身上,轻道了一句:“今日谢谢红鱼姑娘了。若不是姑娘冒死留在这屏风后一夜,想必今天死的便是木凉了。” “温北寒,谢过红鱼姑娘了。” 红鱼听罢深叹一句:“温公子不必多礼,倘若那日不是公子命人将我救出,红鱼也早就死了。事实上,温公子说得对,一开始我的路就错了。” “但,那时候的我,没有选择。” “现在,我自由了。我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其实还是我应该谢过温公子才是。” “红鱼姑娘聪慧过人,大可猜到温某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但姑娘却心怀仁慈,日后必定有大福报。” 温北寒淡淡一笑,眼神示意手下拿出了一大袋的金子递给了红鱼。 他解释道:“这里是姑娘的盘缠,天下之大,姑娘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谢过温公子。” 红鱼接过了盘缠,道了一句谢,亦上马离开了此地。 如同一只被困了多年的鸟儿一般飞向了自由的天空。 赢雪临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轻声道了一句:“我忽然有些羡慕她。虽然被困了这么多年,但,最后还是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雪临,其实你也有……” 温北寒看着眼前这道孤冷的身影缓缓说道。 “温公子还是早些回住处休息吧。” 赢雪临并不想回答他这个话,只是淡淡道了一句,示意手下捆住了温玉,便阔步而去。 “公子,我们这番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会不会害了温家?” 红豆心里忐忑不已地问道。 “是对还是错只有天知道。但,这就是不得不走的路。罢了,先回去吧。” 温北寒将目光投向了沾满了鲜血的龙椅,轻道了一句:“只愿这盛秦以后的主人能放过温家,厚待天下人。” 夜晚的秋风扫过了汉白玉石块上的落叶,吹起扬上了树梢,几片嫩芽几片枯叶。 新生和谢幕。 等陈木凉策马到了国公府附近的时候,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厮杀声,而是遥遥便看见在那高高的倾国殿顶端翘着二郎腿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头儿?” 陈木凉不由得一喜,下马直奔着倾国殿而去。 等她到了倾国殿,却见数百名江湖壮士衣着各异,却统一地自觉低头跪下,皆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而李管家则手持长鞭在这些人周围站着,一副大佬巡视的模样,还念叨叨着:“让你们不要没事儿来国公府玩,好了吧,这下回不去了吧?真是的……” 而关东老头则在倾国殿不停抖着翘到了天上去的腿,大口啃着鸡腿,连声说着:“好吃好吃,再来一个!” 李管家则顺手一丢一根鸡腿,被关东老头稳稳地接在了手心。 陈木凉看着这些敢怒不敢言自己送上门来的江湖奇士这般跪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满满一院子的人啊……就这么在这么个脏兮兮的老头面前跪得头也不敢抬一个。 看来,这老头儿还真没瞎说,几把刷子还是有的。 “老头儿!你怎么从井底出来了?倒是很威风啊……” 陈木凉有意揭关东老头的老底逗他玩,故意这般笑兮兮地说道。 跪着的众人皆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胆大的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难怪国公府的人都躲到事先挖好的井道里去了,原来是关东老头护着井口呢?” ——“可不是。要不是这老家伙,怕是今儿咱这么多人得屠得国公府不剩一人。” “都给我闭嘴闭嘴!小心老夫心情不好杀了一个!” 关东老头一把鸡骨头扔在了头一个开口说话的人背上,打得那人一阵龇牙咧嘴地喊疼。 他则看向了陈木凉,缩了缩脑袋,咕囔着说道:“你以为老子想管这闲事啊?都是青鸟和这个老东西,一直骗我说王骁来了你这个丫头怕是凶多吉少,我才勉为其难地出来了……” “结果,一出来便看见这些王/八东西在这儿烧杀抢掠的。顺手就管了一下……” 关东老头白了李管家和青鸟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俩害老夫守了这么多年的戒破了!没见到王骁,这丫头也好好的,说吧,你们该怎么赔老夫!” 第65章身世 李管家和青鸟同时将头撇向了一旁,装成一副没有看见的无辜表情。 陈木凉脸一黑,朝着倾国殿屋檐上的关东老头扔了个石子,骂道:“老头儿,你在上面耍什么威风?你下来,我有话问你。” 低头的一群英雄好汉又看得眼睛都直了——方才,这小女子敢对剑神扔石子? 大家面面相觑,竭力地用眼神交流着,不敢再言语一句。 关东老头被陈木凉这般一扔石子,顿觉没了面子,一嘟嘴将身子背了过去,拿着鸡骨头在地上画着圈,极不情愿地咕囔了一句:“不要。” 陈木凉又好气又好笑,点地而起,一个飞掠上了屋檐之上。 随后,陈木凉便当着关东老头的面从怀里亮出了那两本秘籍,在老头面前晃了晃,贼兮兮地说道:“老头儿,你要是再不下去,我可就把这两本秘籍给撕了?” 关东老头委屈巴巴地回转身看了一眼陈木凉,咕囔着说道:“说好的王骁没见到,你还在这儿撕我辛辛苦苦画的秘籍……这王府我不待了,爱谁谁去……” 说罢,关东老头哼了一声又转过身拿着鸡骨头在屋檐之上画着圈圈。 “谁说王骁没来了?” 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在王府上空响起,响彻在每个人的耳旁。 这时,陈木凉看到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胡须老者的身影从空中掠过了一道极为飘逸流畅的弧度,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关东老头的面前,丝毫不染尘埃。 老者一身素衣麻布,随风微微一扬便是一处风骨,随身背着一把精致的大刀,却不知为何以粗劣的刀鞘相护,似乎很久没有出鞘过了。 他的腰际间别着一壶不那么相称气质的酒,很远便闻到了这酒浓烈的香气。 他的手上还拎着一挂水轩阁的雪花牛肉,看起来整整两斤有余。 关东老头认得这声音,一下子转过了身,惊喜地看见了刀神王骁的身影。 关东老头的唇角先是一喜,随之却哼了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八字胡,咕囔着揣兜道了一句:“呦,十八年了,舍得来了?” “好久不见,老朋友。” 王骁听着倒是不恼,将腰际将的酒壶解了下来,一并和着雪花牛肉递到了关东老头的面前,笑着说道:“知道你爱喝洛阳的千里醇,特地带了些来,也不知道够不够你解馋。” 关东老头的眼睛明显亮了亮,口水都快挂了下来。 但他依旧不解气地哼了一声,道了一句:“诺,我跟你说王骁,我可是守了承诺今日王府有难才从井底出来的,严格算来,老头儿我没违约。” “但是你可是说好了给我带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来的。怎么,以为老夫被关了这么多年,脑子不好使了?” “切——” 老头儿再次揣兜,眼神却不断地偷瞄向了牛肉和酒,惹得陈木凉在一旁笑个不停。 “王骁不敢忘。这不,给你带来了?” 王骁笑了笑,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看热闹的陈木凉身上。 陈木凉一愣,关东老头更是一愣。 “等等,你说啥?” 关东老头看了陈木凉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解地问向了王骁:“你是打算随便找个姑娘就来糊弄老头儿我吗?我可告诉你王骁,这妮子我认识!” 关东老头白了一眼王骁,一副蔑视的模样。 王骁笑着将肉和酒放下,然后扫了陈木凉一眼,淡淡问道:“姑娘,你手中使唤的可是劈天刀和飞雪刀?” “是啊,那是我师父捡到我的时候便有的。” 陈木凉只当是王骁是刀神,故而一看就知道她的刀的名字,便也没放在心上。 “丫头,你可没跟我说过你使唤的是飞雪刀啊?” 关东老头惊了一惊,连忙拉住了陈木凉问道。 “你不也没问我嘛……” 陈木凉推搡了关东老头一把,颇为不负责任地答道。 “姑娘,你的师父可是叫陈天河,是一个会医术的酒徒?” 王骁再笑了笑,负手于身后,胸有成竹地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下子轮到陈木凉心惊了——这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仙人难不成会算卦?怎么连这个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你师父是陈天河?那个嗜酒如命妙手回春的医酒仙???” 关东老头更加震惊了,一把拉过了陈木凉,眼里燃起了无尽的希望。 “是啊……怎么了这是……” 陈木凉一脸懵,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娘的左手臂膀处可是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王骁指了指陈木凉的左手臂,笑着问道。 “给我看看!” 这下子没等到陈木凉说话,急性子的关东老头一下子撩开了她的手袖,果然,一块青色的胎记赫然在目! 当时,关东老头便惊呆在了原地,眼中泪如泉涌! 他又喜又泣,一下子抱紧了陈木凉,哭得像个失而复得的孩子一般呜咽着说道:“我以为你在那场战火里死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老头儿,你是说……我就是那个孩子……?” 陈木凉被老头儿抱得快要窒息了,她艰难地问道。 “姑娘,还不改口喊爹?” 王骁笑着拍了拍陈木凉的肩膀,慈祥地说道。 “爹……” 陈木凉勉为其难地喊了一声,但心里却是十分高兴。 ——她很希望关东老头是她的爹,毕竟她从未享受过父爱,更未看见过爹的模样。但是,同样的,她很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空。 到头来,她还是孤身一人。 “欸!好丫头!我就说我怎么跟你这般投缘,原来感觉真是骗不了人的……你娘当初生你的时候还老说你这手臂上的胎记丑死了,想不到多年后,竟要凭着这个来认出你……天意啊天意……” 关东老头万分感慨地朝天看了看,老泪纵横地说道:“你娘亲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我感觉像一场梦一样?” 陈木凉有些被弄糊涂了,她迷茫地看向了王骁。 王骁却朝着屋檐之下高声道了一句:“国公大人,不打算请我们喝一杯聊一聊吗?” 第66章计中计 屋檐下淡淡走出了一道颀长如玉的身影,一身银衣在身折射出华光无数,步伐轻缓且坚定。 他微微抬头,含笑看向着屋檐之上的陈木凉,哪里有半点从天牢里刚出来的样子? 分明是去逛了个窑子回来了的感觉…… 李倾拱手恭敬一礼,低头道到:“晚辈来迟,还望两位前辈恕罪。” “李倾,好你小子,让我教这丫头武功,搞了半天,原来你早就知道她便是我女儿?看老夫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关东老头撸起袖子就气鼓鼓地飞下了屋檐要去教训李倾。 却被王骁喊住了身形。 “老头儿,别急。他也是最近刚知道的。等一会儿再跟你细说也不迟。你们刚相认,值得庆贺一下。恰逢新皇登基,倒是可以尽兴一下。” 王骁带着陈木凉飞掠而下,对着李管家说道:“还不快去宫里设宴,迎新皇入宫?” 李管家笑呵呵地点头连连称是,转身便去安排了。 王骁再看了这些“江湖英雄”一眼,挥手道到:“今日府中和宫中逢喜事,算尔等运气好,不计较你们的过错了。散了吧。” 那些被吓得唯唯诺诺的人听得这些话皆慌忙站起,如鼠窜般一哄而散。 “哼,老夫倒要看看,这次你们俩又卖的什么关子。” 关东老头白了王骁和李倾一眼,牵起了陈木凉的手,护犊子地说道:“丫头,你以后离这小子远一点,一肚子的坏水。” 陈木凉哑然失笑,只能连连点头附和着称是。 李倾亦只是笑着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还请关东前辈不计前嫌,饶过晚辈。这边请。” 李倾将关东老头带到一匹黑色骏马前,对领路的王贺说道:“带关东前辈和木凉去太极殿等着,本王和八王爷随后便到。” 王贺低头恭敬地道了一声“是。” 陈木凉等李倾转身走了以后,觉得有些奇怪地问道:“王贺,你似乎和李倾并不仅仅是旧部的关系?我看你对他似乎恭敬的很?” “这……姑娘,你就别问了……” 王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憨厚答道。 “快说!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陈木凉觉得整件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抓住了王贺便问道。 王贺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求饶说道:“国公不让说来着……姑娘你就别问难小的了……” “丫头,回来,回来。” 关东老头招呼着陈木凉回来了,然后哼了一声吹着胡子说道:“傻丫头,你细想想,以李倾的能耐,能这么容易被李默那小子打下了天牢?八成是早就算到了今日,就连宫门的人天牢的人怕都是他的心腹罢了……” “你还真当你这般英勇,三言两语就劝得人家弃暗投明了?” “天真。” 关东老头到底是老江湖,一眼便看穿了这一切。 “王贺!你老实说,是不是如我爹所说这般?你若不说,我可不敢担保不杀了你!” 陈木凉听得有理,又气不过,只能拎着王贺问道。 “嘿嘿嘿……姑娘就饶过小的吧!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小的这就给你们带路……带路……嘿嘿嘿……” 王贺见势不妙,立刻上马,一溜烟往前跑了好远。 “这搞了半天,是李倾将计就计,算准了我会去救他,索性借我的手毁了他的江山???” 陈木凉顿时感觉被欺骗了,心里把李倾骂了无数回。 “这事儿呢……咳咳咳,也是你自己乐意的……固然他算计你的心思是他不对,可是,人家算准了不是……哎呀,别打,别打!!!” 陈木凉见自家老头儿竟然帮着李倾说话,更加气不过了,拿起刀柄就在老头儿的脑袋上敲了起来,还咕囔着:“谁让你帮那个坏蛋说话了!连你一起打!” “别打,别打,那么多人看着呢……给点面子,以后,以后再打……” 关东老头指了指刚被放出来的那些“英雄们”,尴尬一笑。 那些“英雄们”先是一怔,满眼地不可思议,然后……齐刷刷地转过了身,当成没看见。 “这次饶了你。回头我再找李倾那小子算账!” 陈木凉策马而上,哼了一声便将马策出了百米之外。 “唉,李倾,你这小子,又害我!” 关东老头无奈地摇着头,只能喊着“丫头,你慢点,小心摔了!!!”跟在了后面。 一路尘烟。 是日,壬戌年七月二十五日,先皇李默不仁,天地诛之,朝纲覆之,众人诛之。而后,八王爷李祭宅心仁厚,心怀天下百姓,胸怀大计,故而扶之为盛秦新皇。 因新皇年幼,故命国公监国辅佐,昭告天下。 念高阳公主有功,且为皇室之后,封为长公主,长居公主殿。 吞天洲太子左仲居心不轨,不念盛秦与吞天洲百姓情意,逆天而为,驱逐出境,不得再踏入盛秦半步。 是夜,太极殿处灯火通明,设宴迎接新皇,宫女太监穿梭来回忙着伺候,达官贵人朝中重臣皆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舞女霓虹袖,笙箫倥侗声,杯光交畴,折射着宫灯,随处一摇曳都是一处盛世的华丽光景。 唯有公主殿安安静静,只点着一盏灯,高阳公主一身白衣素缟轻捻黄纸,一句话都不说,祭奠着亡灵。 她的身边没带一名侍女,风轻卷起灰烬,吹散了她的鬓发。 她轻抬眼,一抹狠厉的恨意顿现。 而此时,太极殿,她一直念念不忘,誓死要守护的那个人正坐在高座之上举杯相邀群臣,仰脖一饮,一杯翠玉酒入了喉。 好烈。 她随着灰烬飘扬的方向缓缓站起,回头看向了那座灯火通明的太极殿,双目通红。 ——“皇帝哥哥,你放心,你这个仇,做妹妹的一定拼死替你报了。届时,必定一杯酒洒于哥哥坟头,让你瞑目。” 她字字诛心,句句落泪,眼眸间已是浓烈的深深杀意。 没有人再宠溺着她,她必须自己强大,甚至残暴。 她将双拳握得深紧,直至青筋毕露。 风扬起她身后的星火灰烬无数,如咆哮的魔鬼一般吞噬着她单薄孤瘦的浅薄身影。 她的眸,已变。 第67章振朝纲(求订阅~) 太极殿内,小八略显稚嫩地举杯站起,将玉樽杯不轻不重地往前一推,目光超出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沉稳。 他冷静而大气地对群臣说道—— “朕初登基,年纪尚幼,还有诸多不懂之处需仰仗各位爱卿” “不过,朕深以为,谏言无论辈分尊卑,凡是建议对江山社稷有用者,便是好的。凡对百姓民生建设者有利者,便为尊。” “当赏,当位居高位,当,委以重任。” “但,若只会溜须拍马者,亦或结党营私,败坏朝纲者,必重罚之。” “众爱卿望周知,君无戏言。” 小八的目光一沉,严厉地扫过了群臣,一仰脖,将玉樽杯中的酒干了个一干二净。 群臣皆面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般年幼的孩子对朝纲有这般见解。 有人面露畏色,亦有位高者轻蔑一笑。 “说到底,不还是个孩子?” “怕是以后这实权在不在他手里还是一说,倒是第一天就在这儿发号施令,也不想想他这皇位是哪里来的……” 一位官居二品的御史王大夫资格已老,小声地低头嘀咕了起来。 却不料,小八的耳朵尖的很,当下便听了个明白。 他脸色一沉,将玉樽杯放下,略昂起下颚看向了王大夫,高声喝道:“来人,将王御史拖下去杖责五十,官降三品。” 王大夫这才一惊,浑身冷汗冒出,不服地高喊:“臣不服!为何罚臣?” 小八冷冷地看向了他,依旧沉稳地道到:“罚你原因有三。” “其一,君为臣纲。朕为君,你为臣,朕今日所说并无不对之处,你便妄自非议朕的话,你说朕罚你该不该?” “其二,朝政讲究将相和,讲究百花齐放,而不是在这儿倚老卖老。你自认为资格老,连国公也妄议,是没将国公放在眼里,还是朕这个皇上真如你所说不过是个傀儡?!” “微臣,不敢!” 王大夫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如玉下,扑通一声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求饶。 “其三,朕以为做错事就该受罚。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今后朕犯了错,一样受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怎成方圆!你既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朕罚你,你自己说冤枉不冤枉!?” 小八丝毫不理会他的求饶,负手而立,挺着小小的身板,气场却不输任何一个人。 一旁的李倾只是眯着眼浅浅笑着看着这一幕,不时地给一旁的陈木凉夹着菜,并不插手此事。 王大夫吓得魂都没了,连连磕头,颤抖着声音哭着说道:“罪臣知错……只是,臣已经六十有余,要是这五十板子下去,臣怕是这命也没了……还望皇上开恩!!!” 说罢,王大夫咚咚咚又磕了好几个响头,再抬头之时额头之上已有血渍。 众臣皆噤若寒蝉,站在原地不敢替王大夫求情。 此时,李倾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对着小八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头不徐不疾地说道:“御史王大夫素来护国有功,也是三朝重臣,只是性子直爽了些,傲慢了些。若有冲撞皇上之处,皇上亦应当担待些。” 小八也只是吓唬吓唬这难制服的老顽固,李倾这会儿给他台阶下,他自然也懂得其中道理。 新朝刚建,正值用人之时,边疆骚动不断,不适宜降罪重臣。 小八锁眉似乎沉思了片刻,才缓缓抬手说道:“既然国公替你求情,朕也念在你往日的功劳之上暂时免去你杖责一事。但,御史王大夫德不配位,传朕旨意,即日起削去御史一职,降三品,罚俸禄一年。” “臣,谢主隆恩——” 王大夫这才大舒一口气,诚恳地跪下再磕一头,不敢再起身。 众臣见平时里这般嚣张跋扈的王大夫都被这小皇帝治理得服服帖帖的,自然也不敢再小觑小八,皆跪下高喊——“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八再挺了挺身板,道到:“都平身吧。” “即日起,御史一职空悬,能者居之。朕会命礼部出考题来选拔人才,不仅仅在各位中选拔,更会广发皇榜,天下有大才者皆可得之。望众爱卿珍其位,敬其责,共同将盛秦治理得国泰民安。” 众臣再次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一惊,皆低头道到——“谨遵圣旨!”。 小八见说得也差不多了,便一挥袖,高声说道:“今日乃朕登基,是大喜事,众位爱卿可以尽情享受山珍海味,以庆今日。但,从明日起,上自朕下自七品,皆不得铺张浪费,须节源开流,可明白?” “臣等,领命——” 齐刷刷的再一片低头。 “好了。入席吧。” 小八转身,原本正儿八经的一张脸瞬间变得调皮,朝着侧座的陈木凉眨了眨眼。 陈木凉刚还在感慨这小子还真有一套没白疼之类之类,就被他这一眨眼弄得骄傲感全无。 “唉……搞了半天,小八这孩子也只是杀鸡给猴看。罢了罢了,这官场的一套,我是不懂。他一个小毛孩好像懂得都比我要多。” 陈木凉自顾自地说着,埋头啃了一口鸡腿。 “你不需要懂这些。” 李倾微微一笑,抬眼看向了跟自己生闷气的陈木凉,轻轻以指腹给她擦去了唇旁的油渍,难得温柔地说道:“有些人,天生适合这种庙堂之高。但,有些人,天生便是搏击长空的鹰,适合远阔的江湖,不适合这些弯弯绕绕。” “既然不适合,便不要去强求。这些交给适合的人去做便好。” 陈木凉听得云里雾里,似乎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却又不知道他具体讲的是什么,迷茫地看向了他问道:“你说的什么鹰啊什么的,怎么听起来那么具有亲切感?还有,你是不是在说我头脑简单?嗯?” 李倾又好气又好笑地敲了她一下脑袋,摇头说道:“你这有时候呆呆傻傻直来直去的性子,还真是随了关东前辈。难怪十八年前吃了闷亏……” “你说我就说我,还连带说我爹干嘛……” 陈木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咕囔着说道:“对了,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头儿的闺女?我脸上也没写着啊……” “这事儿还多亏了青鸟。” 李倾轻轻一笑,看向了一直在殿门外守着的身影,缓缓说道:“她认得飞雪刀。她曾经师从医酒仙。所以,你一拿出飞雪刀的时候,她便猜到了几分。” “后来前几日,她特地借着替你更衣的名头看到了你身上的胎记,便确定了你的身份。” “但是那几日恰逢府中出事,她便只能匆匆告知了我。我入宫前便命人前去给刀神王骁前辈送信,请他前来作证。” “我总觉得,也许送你一个亲生的爹,会弥补我未曾参与你前半生的遗憾……” 李倾微微抬眸,含笑看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心中一动,抬眼撞见了他倾城大海般的目光。 第68章女大不中留 当时,灯光很闪耀,人群很喧嚣,但他的笑容却如同深渊,将她卷入无尽的底。 陈木凉觉得她当时的心是漏跳了好几拍的。 她也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不动声色地说出这般令她动容的话。 ——她的过去,他未曾来得及参与,所以,他在一步一步地走近她。 但他不知道,早在他走近她之前,她便已经心动了。 铜灯齐耀,霓虹舞袖中,她手中的翠玉酒不由得微微一晃,一丝凉好几分热趟过了她的手心,一线飞溅在朱红色案桌之上,折射着灯光,在她的眼中是说不出到底有多少的惊艳和悸动。 “陈木凉,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过会对你负责。我想做到,连同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我都想负责……” 李倾的酒量其实很好,但陈木凉却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白俊的面颊红了好几分,似已有几分醉意,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又急急想闪避。 “咳咳,你喝醉了。我去下茅厕。” 陈木凉心一慌,起身找了个借口离开。 李倾自然知晓女儿家害羞的心思,只是微微一笑,低头抿了一口酒,眼眸里全是得逞的欢愉笑意。 陈木凉几乎是一路捂着心口离开了太极殿,七拐八绕之后不知穿了几个回廊后才渐渐平复了自己狂跳的心。 “这家伙,说起这些话来怎么一套一套的……感觉再多说几句,我就要被他套进去了。不行不行,陈木凉,你醒醒!他是个活阎王,他是个老狐狸,你会吃大亏的!!!” 陈木凉胡乱地揪了几下头发,竭力克制着使自己清醒,却发现脑海里全是李倾方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 “完了……这是要完犊子了……” 陈木凉绝望地仰天长啸,生无可恋地看着天空。 “陈姑娘真是好兴致,一个人也能在这儿自说自话得精彩至极。” 红鱼的声音轻轻在陈木凉的身后响起,引得陈木凉吓了一跳。 陈木凉转过身之时,却见红鱼倚靠着朱廊,笑盈盈地看着她,身上背着一个包袱,像是要远行的样子。 “红鱼?你来找我?” 陈木凉并不知道为何红鱼趁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来找自己,不觉心中多了几分戒备。 红鱼何等聪慧,一下子便看穿了陈木凉的防备。 她只是淡淡笑了笑,然后说道:“陈姑娘放心,红鱼并非来找事儿的。只是觉得有些话该告诉陈姑娘。” “红鱼但说无妨。” 陈木凉亦微微一笑,隔着一段距离回道。 “温公子对红鱼有再造之恩,故而红鱼觉得临走前应该能为他做些什么。” 红鱼看向了陈木凉,认真地说道:“陈姑娘可能不知道,温公子素来有旧疾。虽身怀绝世武功和深厚内力,但是却不能随意用之,否则便会伤到本源,引发旧疾。” “这些,是他自己早在很多年前便知道的。” “但,今日,在太极殿上,他为了救你,不惜动用了真气。所以,在你走后不久,他便口吐鲜血,勉强以药物来压制住身体里的旧疾。” “旧疾?口吐鲜血???” 陈木凉呆在了原地,似被雷电劈中了一般。 ——她走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吗?不是还谈笑自若的吗?为何…… “他不想你担心他,也不想牵绊你的路。所以,他一直强忍着不适,直到你走了,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陈姑娘可以不相信红鱼的话,但,水轩阁的赢雪临当时也在场。陈姑娘空的时候可以问一下,自然便明白一切了。” 红鱼看得出她的疑问和矛盾,淡淡说道。 “可是,为何他要这么做?他完全没有必要在我面前逞强啊……我又不会笑话他。” 陈木凉心里内疚极了,她低头咕囔道一句。 红鱼怔了一怔,随之无奈地笑着说道:“看来陈姑娘倒是真的未曾经历过情爱啊……” “嗯???” 陈木凉不解地抬眸看向了红鱼。 红鱼直了直身子,叹气道了一句:“有些话不适合红鱼说出口,还是由他本人来说比较好。红鱼该做的也做了,时辰也不早了,晚了便出不了城了。” “陈姑娘,山高水长,江湖高远,有缘再见。” 红鱼潇洒地一个转身,朝着身后的陈木凉摆了摆手,渐渐走远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星辰璀璨之下,她的身影渐渐化作了宫墙天边的一个点,远远望去竟莫名地令陈木凉羡慕。 而红鱼临走前的话却像一个谜团一般在陈木凉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但是,她却不知那是什么种子。 “她到底在说什么……温北寒为何要那般做……为什么我觉得我像个傻子一样的什么也不懂……” 陈木凉久久地伫立在原地,喃喃自语,怎么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到了时间,自然也就通透了。” 她的身后是关东老头缓步走来的身影。 他慈爱地看着懵懵懂懂的陈木凉,眼里皆是宠溺之意。 “爹,你都听到了?” 陈木凉嗔怪地看了关东老头一眼,咕囔着说道:“你怎么偷听女儿的悄悄话?” “哼——要不是看你一个人出来不放心,好像还有个人一直跟着你,你觉得你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有必要跟出来?殿内的酒菜不香吗?” 关东老头亦白了她一眼,跟个孩子一般置气地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觉得我的疑惑你解得开吗?” 陈木凉拉过了他的臂弯,在他的鼻尖刮了一下,没大没小地问道。 “你呀,跟你娘当年一样。除了有点小本事,在这方面是一窍不通。唉,不知道当年吃了多少你娘这方面的苦头。” 关东老头敲了敲她的额头,无奈摇头笑着说道:“不过,也有好处。倒是便宜了李倾那小子。”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那个活阎王,离我远点才好。” 陈木凉别过了脸,傲娇地说道。 ——“真的?” ——“真的。” ——“那行,那你明儿就跟我回一趟江南吧。” ——“爹——” ——“哈,我说吧,女大不中留。” 第69章小客栈 在离皇宫不远的西寺街上有一家十分不起眼的客栈,客栈的生意寥寥无几,小二和老板都坐在柜台里打起了瞌睡。 而唯一亮着的一间房内,却住着吞天洲举足轻重的小太子——左仲。 简陋的桌子摇摇晃晃,上面仅仅摆着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左仲则坐在上座,眉头紧锁,低声恼怒地质问了一句:“城门那边搞不定吗?今夜如果出不了城门,明日白夜里搜城可就麻烦了。” 刀侍摇了摇头,愧疚地低头说道:“启禀太子殿下,方才我和笛去探过了,守门的将士都是李倾的部下,似乎是得了我们还在城内的消息,看守得很严,就连一筐子鸡蛋也要挨个搜过去。” “是的。而且他们重兵把守在城门口,怕是我们要强攻不仅会吃亏,更会出现彻底出不了城连累太子殿下的可能。” 笛侍则皱紧了眉头,亦不乐观地说道。 “难道没有办法出城了吗?只能在这儿坐以待毙吗?要知道,错过了今夜,明日出城的希望可就更渺茫了。” 左仲紧锁眉头,以指关节轻敲着桌面,发出令他心躁的声响。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时,客栈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车的声响。 随之,只听得一声“吁——”的驾马车声,马儿在客栈面前停下了脚步。 笛侍敏感地走到窗旁,手提木笛警惕地看向了马车。 ——这个点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打尖儿,还是看起来这般华丽的马车,且看着像是宫里出来的马车,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 “是谁?” 左仲亦握住了剑,冷静地抿了一口茶水,锁眉问道。 “启禀太子殿下,是高阳公主。” 笛侍迟疑了片刻,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一身白衣素缟的女子,轻声禀报道。 “哦?是她?” 左仲的眉间隐约有喜色,似乎猜到了一些什么,缓缓将剑搁置在了桌面之上,轻笑道一句:“看来,是贵人。”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刀侍迟疑了片刻,看向了左仲,请示着要不要去开门。 “开门恭迎贵客。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左仲再抿一口粗茶,轻笑着说道。 “是。” 刀侍得了令走到门旁,轻轻拉开了门。 高阳公主站在了门前,身穿斗篷,缓缓将目光落在了左仲的身上。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变故的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没有了往日的骄横,多了一分狠戾的沉着。 她纡尊降贵地屈身一礼,轻声道了一句:“高阳见过太子殿下。深夜来扰,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左仲微微一笑,亦起身,亲手扶起了高阳公主,笑着说道:“哪里是打扰。分明是此处鄙陋,怕是怠慢了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凄然一笑,心灰意冷地道了一句:“皇帝哥哥已去,高阳虽不是戴罪之身,却也是终究没了依靠。所谓公主的头衔,也不过是外人看着光鲜罢了。” 左仲只是笑笑,知她说的是真话,也知此时不适合迎合假话,便默默没有作声。 高阳公主长叹一气,接着说道:“太子殿下放心,高阳此次前来乃是受高人指点,得知太子殿下暂住此处,并无其他人再知晓。” “哦?” 左仲皱了皱眉头,他虽不知高阳公主所指的高人是谁,但是他自认为行径隐蔽至极,却没有想到还是落到了旁人的眼里,不由得有些脊梁发凉。 “太子殿下现在一定在愁着怎么出城一事,而高阳自认为可以助太子殿下出城。” 高阳公主微微一笑,看向了左仲,等着他的回应。 左仲思索了片刻,答道:“不知高阳公主有何妙计?” “我虽是落魄的公主,但好歹名头上还是皇室长公主的称号,那些守城的将士虽说是李倾的部下,也盘得紧,但拿我这个名头来压他们,好歹还是有几分用的。加上马车,混出城不是一件难事。” 高阳公主淡淡一笑,目光里已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高阳公主所言甚是,左某感激不已。只是……左某不知高阳公主为何要帮左某出城呢?” 左仲心中早已有答案,只是他知晓高阳公主既然愿意帮他,必是有求于他。 与其等着高阳公主说出口,倒不如他顺水推舟地问一下,做个人情。 果然,高阳公主了然一笑,目光寒厉地说道:“如太子殿下所料,高阳有一事相求。” “公主但讲无妨。” 左仲已经猜到了几分,笑着问道。 “带我出城。带我去吞天洲。” 高阳公主微微昂起下颚,目光坚定而寒冷,沉沉道了一句:“我要亲手杀了李倾和陈木凉,为皇帝哥哥报仇。” “就算覆了这盛秦天下?” 左仲微眯起了双眼,一丝顾虑掠过了他的瞳孔深处。 “呵。太子殿下以为没了皇帝哥哥的盛秦还值得我这个傀儡公主去记挂吗?高阳自幼娇惯,不喜欢委曲求全,认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若是高阳没有想好,断然也不会做出今夜的决定。一旦李倾发现了是我放走了太子殿下,势必我也是死路一条,不是吗?” 高阳公主说得字字如针芒,每一个字都插进了她的心脏,沾染上了猩红的鲜血,刺目着她的双眼。 左仲沉思片刻,他说道:“承蒙高阳公主抬爱,看得起左仲。左仲亦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既然公主愿意帮助左仲出城,此等大恩必当要报。” “至于公主的要求,左某一并答应。且,左某承诺公主到了吞天洲后待遇不会比在盛秦差。” “因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公主殿下要复仇,恰好,左某要这盛秦天下。” 高阳公主眼中的火焰一下被点燃,将她心中强烈的复仇渴望烧得剧烈。 她低头恭敬顺从一礼,轻声道了一句:“高阳,谢太子殿下成全。” “马车已备好,一应俱全。太子殿下和两位姐姐还请移步上车。太子殿下若信得过,城门那边放心交给高阳便是。” “公主殿下言重。” 左仲看了高阳一眼,缓步走下了台阶,阔步朝着客栈外的马车走去。 是夜,月朗星稀,在一道狭窄而偏僻的巷子里,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朝着城门口驶去。 第70章过城门 城门处,到处都是来回巡逻的将士,林总头持大刀站在城门出口处,提高着嗓门说道:“今天加紧城门进出搜查,绝对不能让那个狼子野心的太子殿下混出皇城去,知道吗?” “林总头,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等早就知晓了。” 有个平日里和林总头玩得比较好的副官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道到:“那姓左的胆敢从这儿过去,那一定是钻着爷爷们的裤裆过去的。” “哈哈哈哈——” 城门口响起一片哄笑声。 林总头无奈地抹了抹额头,亦提着一壶酒摇摇晃晃地上了城楼上,咕囔了一句:“老子有点累了,先上去歇会儿,这儿就先交给兄弟们了。” “您就好生歇着吧,这么晚了,该有什么事早出了。” 姓李的副官催促着林总头,笑着一拍胸脯道到:“有什么事儿,我替您担着。” 林总头摇摇头,仰脖闷了一口酒上了城楼。 这时,马车缓缓靠近了城门口处。 “这么晚了,是谁要出城?” 李副官拦住了行驶的马车,狐疑地看了驾马车的高阳公主一眼,不由得挑了挑眉,恭敬地行礼道了一句:“末将见过高阳公主,不知公主这深夜是要驾车去哪里?” 高阳公主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先皇虽说驾崩了,但怎么说也是本宫的嫡亲哥哥。本宫曾和哥哥约好今日要跟他一起去看郊外十里湖堤的芦苇滩……” 高阳公主抹了抹眼泪,哽咽着没有能再说得下去。 李副官知晓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亦有些同情高阳公主,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公主,末将乃是奉命行事,可否让末将检查一下车内有什么?若是没有问题,放行之后末将命两人护送公主前去。” “呃……” 高阳公主迟疑了片刻,脸色微微一红,道了句:“里面都是一些女儿家贴身衣物以及金钗发钗之类……”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还未曾出阁,若是被这么多人当众检查了贴身物件,日后还怎么嫁人? 李副官犹豫再三,心想着这高阳公主不过是思念亡兄罢了,应该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便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公主需要末将命两人随性保护您吗?” 李副官恭敬地问道。 “不必了。这十里湖堤离这儿也不算远,本宫也想一个人静一静呆一呆。谢过将军了。” 高阳公主清喝一声“驾——”,马车朝着城外飞驰而去,很快便没有了踪影。 李副将望着马车远去的影子,想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十里湖堤是在东面,而她走的方向是西面!来人,快去禀报林总头,其余人,给我追!” 李副将侧身便挥剑上马,但此时夜色茫茫,马车亦走得飞快,早已无所踪迹。 此时,太极殿内依旧歌舞升平,众臣亦喝得差不多了,一一陆续散去。 不一会儿,整个大殿内便只剩下了李倾、小八、陈木凉还有王骁、关东老头等人。 几人亦刚要散去回去就寝之时,却见很远处便是林总头慌慌张张跑来的身影。 李倾一见是林总头前来,心中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眉头锁起几步走到了殿外,问道:“何事慌张?” 林总头一见李倾,愧疚地跪倒在地上说道:“启禀国公大人,是属下该死,放走了高阳公主和吞天洲的太子……” “高阳?” 李倾微微一皱眉,略略一想便猜到了几分。 他面色一沉,严厉地道了一句:“传我令,即日起,停止搜查吞天洲太子的下落。若有人见到高阳公主者,提供有效线索,赏银千两。” “是。属下领命!” 林总头亦知道再搜查下去怕只是劳民伤财,以那太子的能力,怕是已经离吞天洲不远了。 “林总头,你守岗不严,松懈懈怠,罚你一年之内只能守城门,不得升官职。” 李倾扫了林总头一眼,沉冷说道。 林总头抹了额头上的一把汗,深深磕了头,感激地说道:“属下领命!谢国公大人不杀之恩——” “这事儿说到底也不能全怪你们,毕竟高阳若是端出公主的身份去救他,你们也无可奈何。只是高阳这一走,怕是日后再见便是敌人了……” 李倾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公主殿,轻叹了一句:“纵然她娇蛮刁横了些,但是待我一直是不错的。是我亏待了她。” 林总头低头不敢再言语。 “下去吧。日后若是再守不住城门,提头来见。” 李倾拍了拍林总头的肩膀,低声说道。 “是。” 林总头心怀感激和内疚地起身,朝着城门处走去了。 “怎么?你的老相好转身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 陈木凉见他神色凝重打趣着问道。 李倾转过身,笑着看向了陈木凉,装出了一副被抛弃的模样哀叹道:“是啊……我本以为高阳她对我一往情深今生非我不嫁……奈何她一转身却选择了其他人,还是以私奔的方式……” 陈木凉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便亦微微一笑。 她挑了挑眉,坏笑着说道:“看来是你做了太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了。否则,她也不会选择这条路。” 李倾轻轻一叹,低头道了一句:“我以前总觉得是她太过于干涉我的事情了,现在看来,确实倒是我多欠了她好几分。她能选择逃离这里,不当宫中的金丝雀,其实我还是开心的。” “只是……我担心的是……” 李倾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陈木凉自然知晓他要说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粗声粗气地说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像个爷们儿一样的挺起胸膛,而不是像个娘们儿一样的在这儿唉声叹气。” “盛秦需要你,小八需要你,三军需要你。若是真的边疆有异动,你最该保重的,是你自己。” 李倾笑了笑抬眸,缓缓看了陈木凉一眼,无奈地说道:“陈木凉,你劝人的方式有些特别,却好像又很有道理。” “只是,这些需要我的人当中,为什么独独没有你?” “咳咳咳——我这么大的人儿了,能保护好我自己。要你这个大忙人干啥?” 陈木凉心虚地一咳嗽,转身便走掉了。 只剩下李倾看着她走远的身影,含笑不语。 第71章告白 酒宴散了之后,李倾作为监国住进了太极殿旁边的偏殿,原先的国公府则仍然保持原状,就算是给陈木凉暂住了。 按照李倾的说法是——“反正早晚你都会是这里的女主人,不如让你提前适应一下。” 而当时,陈木凉则是乐呵呵地看着这偌大的国公府都是自己的了笑得合不拢嘴,连李倾的话都没有听清楚便连连称赞道:“这个好,这个好。” 关东老头则挑了间最靠近陈木凉房间的偏房住了下来,这样照顾起她来也方便一些。 王骁不知为何也不去云游四方了,整日和李倾厮混在一起,搞得关东老头甚为紧张,以为他们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看似逍遥又慵懒的日子过了才三天,陈木凉便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她躺在摇椅上算着日子,咕囔了一句:“好像有三天没看到温北寒那小子了?也不知道他伤好些了没……” 还没等陈木凉惦记完,窗外便有一道白色身影淡淡走出,温北寒绝世的容颜隔着窗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对着她温柔一笑说道:“怎么,才三日不见,已经开始想我了?” “温北寒!” 陈木凉一跳而起,连忙跑到了窗外的朱廊下拉着温北寒便开始检查起他的伤势来。 温北寒也不拦着她,任由她将自己摆弄来摆弄去,只是慢悠悠地说着:“我没事,都好了,真的。” 陈木凉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像模像样地搭了他的脉象后才放心地一拍他的肩膀,十分深明大义地说道:“我就觉得像你这种盖世英雄不会这么快挂了的,果然,啧啧!” 温北寒笑得眉眼都弯了,他凑近了她说道:“那……如果哪天挂了,你会不会心疼啊?” 陈木凉心虚地往后一躲,讪讪一笑,咕囔着说道:“都说了是盖世英雄了,怎么会挂哦……” 温北寒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失望,随后又宽慰地一笑,轻声在她身后说道:“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我要回江南温家了。” “啊?!这么快就要走吗?” 陈木凉转过了身,眉头一皱,极为不舍地看了温北寒一眼。 温北寒被她这般一看倒是心软了不少,眼眸里温柔得都要掐出水来了。 他细细地看向了陈木凉,认真低头说道:“若是你有兴趣,倒是可以随我一道去江南看看。那里烟雨蒙蒙,青石板一路铺到了小桥流水处,是个好去处。” 陈木凉为难地低头踌躇了一会儿,然后她抬眸轻声说道:“爹也说我生在江南,也总说要带我去看看。但我好像目前还没有要想走的意思……” “是因为李倾吗?” 温北寒的目光微微一暗,他凝视着她的眼眸问道。 “当然不是!” 陈木凉当下便否决,却亦心虚地转过了身,咕囔着:“他那么讨人厌,我怎么可能为了他留在盛京。分明是这盛京好玩的东西太多了,而且我才住上这么大的房子,得多享几年福……” 温北寒自然知道她的言不由衷,却也没有点破她,只是从她身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深深在她的耳边说着:“我这一走,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让我就这样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 陈木凉于那一瞬间怔住了,她听得出温北寒话语中的不舍和留恋,但是好像相比较她对他的不舍和留恋又多了几分令她不明白的情感。 而这份情感却像一个结一般将她的心轻轻束缚住,令她微微窒息,令她没由来的一阵安静。 他的手臂很宽很温暖,是无尽的安全感将她深深包围住,令她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厚重而温暖的。 她不懂那时候的他为何深深将她搂了许久许久,就像是一松开下一秒就再也不会拥有一般的绝望。 “陈木凉,我多么希望,有一日,你能像看李倾那般深深看我一眼。我承认,我嫉妒他嫉妒得很抓狂,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但,陈木凉,我亦知道,如果那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也只能选择铭记和放手。” “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遇见你,但是,自从那日在湖边你杀了我的鸡,分我鸡腿那日起,从我给你画那幅画起,我便不由自主地心动了。” “这种情绪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甚至,一开始,我以为那只是错觉。” “然而,当你拼命救了我那一刻,我便知道,这世间纵使有刀山火海,只要你在那,我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去了。” “在那一刻,我才知道,陈木凉,我完了。” “我爱上你了。你知不知道,陈木凉?” 温北寒的声音微微带上了些哽咽,落在了陈木凉的心上像是一滴甘露滋养了曾经种下的种子,一下子催生它发了芽开了花。 她被惊住了。 她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任由他以更紧的姿态拥抱着她,难以置信地喃喃问了一句:“你说,你爱上我了……?” 温北寒察觉到了她的无措和诧异,他将她轻轻转过了身,低头凝视着她认真地说道:“陈木凉,你听好,是的,我爱上你了。无可救药了的那种。” “我本来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你,觉得一定会干扰你,会很自私。” “但是,我认为雪临说得对。你有权力知道这一切,亦能够选择最后适合你的那一个。我不该当一个懦夫。” “陈木凉,我现在不需要你的回答,亦不需要你的回应。但能不能请你不要因为我喜欢你这件事以后刻意远离我?”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走近你,好吗?” 温北寒深深地看向着她,眼中的炙热是陈木凉从未见过的温度。 陈木凉有些狂乱,她的心很忐忑,眼神很慌张,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温北寒。 她很珍惜这个朋友,但是,她亦害怕伤害了他。 良久,她才慌张地抬眸道了一句:“温北寒,让我想想,好吗?” 温北寒眼中掠过了狂喜,将她拥入怀里,轻声在她耳旁说道:“木凉,我以为你会直接拒绝我。这个答案,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一旁的梨花树被风吹过,纷纷扬扬,迷乱了陈木凉的眼。 第72章本王醋了 “呵,温公子这是打算趁本王不在来挖墙角来了?怎么,当我死了还是她太傻?” 一道薄凉且浓浓醋意的声音在温北寒身后响起。 听得陈木凉不由得一阵寒凉之意。 她幽幽地抬眸,恰好撞上了李倾那双要杀了人的眸子。 他半倚靠在朱廊的廊柱之上,似漫不经心般玩弄着他指尖的璇花,璇花时不时地发出耀眼的刺目肃杀光芒,耀得整个院内一阵明亮一阵昏暗。 “那个,你好啊……呵呵呵……” 陈木凉尴尬一笑,迅速推开了温北寒,猫着身子一窜就打算溜走。 却听得李倾冷冷带刺地命令道:“过来。到这儿来。” 陈木凉艰难地回过头,却见李倾指了指他的身旁,不由得满脸黑线。 ——这不是让她为难吗?温北寒还看着呢,这难不成是想就地咔擦了她以解心头之恨? “凭什么要听你的?我不想。” 陈木凉瞪了李倾一眼,不满地咕囔一句。 咕囔完了之后,她又很怂地往后退了几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让你过来。听见没?” 李倾本就心情不好,不耐烦地命令道。 他指尖幽蓝色的璇花已经逐渐光芒变得异常明亮,照得陈木凉几乎睁不开了眼。 “你没听见吗?她不愿意过去。” 温北寒上前一步,挡在了陈木凉的身前,将她护住,同样冷冰冰地质问着李倾。 李倾只是冷冷扫了温北寒一眼,缓缓站直了身子,随手一抬便是一道锐利的璇花光芒朝着温北寒横扫了过去! “李倾,你干嘛!” 陈木凉心中一急,上前一步便挡在了温北寒的面前。 李倾的目光陡然一寒,急急想要撤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道光芒像是千万把剑一般扫向了陈木凉的胸口,一阵窒息感如潮水般涌向了陈木凉。 “木凉,小心。” 她只听得温北寒温柔的一声轻唤,接着腰际被他的大手环过,再轻轻往后一推,他只身挡在了那道光芒之前! 等陈木凉回头去看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温北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祭出了腰际间那支毫笔,亦是同样的随手一扬,一道流畅的白光随着他的手臂挥动在他面前蓦地生出! 那道白光像是一道屏障一般护在了他和陈木凉的面前,硬是逼得璇花的蓝光无法靠近。 李倾的目光亦微微一颤,似惊讶地“咦”了一声后,蓝色的光芒被逼得强行散做了荧光点点。 而那道白光亦于此时随着温北寒的手臂一收,尽数被重新揽回了毫笔之内。 “李倾,有些事你误会了。” 温北寒收回了毫笔后随意插回了腰际间,却又轻声笑着道了一句:“但是,我并不想解释给你听。” “因为,你差点伤了她。” 温北寒抬眸看向了在他身后惊魂未定的陈木凉,深深一笑说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争夺,下次记得别这么傻。” 陈木凉白了温北寒一眼,没好气地抱怨道:“你以为我想插手吗?你们两个随便哪一个伤了还不是得我去喊人来医治?多费劲……” 温北寒知她的心思,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陈木凉,你倒是欢愉的很。住着我的院子和房子,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你不觉得亏心吗?” 李倾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没有风度,但是这时的他竟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 他只知道,要是这个女人真的傻傻地跟别的男人走了,他八成得一路杀到江南去。 “什么叫我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李倾,你搞清楚,这是温北寒要回去了,来跟我道别。没你想得那么不干净!” 陈木凉被气得不行,上前几步逼在了李倾的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吼道。 “道别需要这么肉麻的话吗?道别需要搂搂抱抱吗?陈木凉,你别忘了,我亲过你了,我们还一起睡过了!你不可以始乱终弃!!!唔……” 李倾一连串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陈木凉伸手堵住了嘴,再一记抬脚狠狠踢在了他的小腿处。 陈木凉恶狠狠地说道:“李倾,你当真要我嫁不出去你才开心?!信不信我当场废了你!嗯?!” 陈木凉拿着飞雪刀在李倾的下身处比划了一下,双眸里皆是威胁之意。 李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索性靠在了朱廊之上,抬手枕在了脑后,无耻地说道:“反正你要是废了我,你就真的没人敢娶你了。” “你!!!” 陈木凉被气得拿着飞雪刀就要朝着李倾捅去,却听得身后的温北寒轻声道了一句:“木凉,我该走了。马车应该已经到了府门口了,晚了,就赶不上了。” “你……真的要回江南?” 陈木凉转过身,不舍地问道。 “当然要回去!他家人又不在这里,不回去难道一辈子呆在这里啊?” 李倾巴不得温北寒走得越快越好,得意地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你闭嘴!” 陈木凉头疼地转过来,恶狠狠地瞪了李倾一眼。 “切~” 李倾撇过头,傲娇地很。 “是该走了。此次出来着实把母亲气了一番,据说已经卧病不起了。我总得回去看看。日后若是有时间,我再来盛京看你。” 温北寒遗憾地轻叹一句,抬眸深深看向了陈木凉,欲言又止。 “一路多保重。自己有旧疾,要多加小心。” 陈木凉听他这般说,自然知道留不住了,便叮嘱道。 “好。” 温北寒淡淡一笑,对李倾拱手一礼,算是别过,转身便缓缓走出了朱廊,再也不见了身影。 陈木凉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满脸都是不舍之意。 “还在看呢?就差成望夫石了。” 李倾酸溜溜地看着陈木凉这番表情,朝着天空白了一眼,满脸都是不开心。 “就看。你管得着吗?” 陈木凉转过身朝着李倾白了一眼,豪横地从他身旁擦过想要进屋内。 却被他的大手一把环过,紧紧被他环在了怀里。 她听得他在耳旁湿热而流连地说道:“陈木凉,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若是你跟别的人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他的滚烫而湿热的唇烙印在了她的耳际,随即又轻轻咬过了她的耳垂,引得她莫名的一阵低哼。 月色撩人,院内的梨花颤颤而落,纷纷扬起了一片雨色。 第73章梦境 夏末初秋之时,秋风扫了一遍又一遍的落叶,催促着离别的人回头看了一次又一次。 “别再看了,她被李倾拎到皇宫里去陪小皇帝读书了。今日,来送你的,也只有我了。怎么,是不是很失望?” 赢雪临一身白衣胜雪,笑盈盈地站在城门口看向了温北寒说道。 “嗯……是有点失望。” 温北寒丝毫没有给赢雪临面子,低头以脚尖在地上划了一个“木”字。 地上的尘土不深不浅,恰好是他思念的深度,亦正好是可以风掩盖的程度。 赢雪临知他在半开玩笑,也就没有记在心上,反倒是说道:“你这一去江南,应该还会再见到她,只不过……” 赢雪临欲言又止,眼里掠过了一丝犹豫。 “只不过什么?” 温北寒的目光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北寒,你知道的,我之前跟你说过。她是你的劫,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否则……” 赢雪临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温北寒亦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道了一句:“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启程了。日后若你到江南,莫要再像上次一般孤身一人,大可通报温家,我定命人去接你。” 赢雪临的目光中隐隐有感动之意,她笑嫣如花,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温北寒转身走向了马车,再也没有回头。 一片金色的朝阳之中,马车缓缓驶出了皇城,朝着南方缓缓行去。 他没有等到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亦没有后悔这样的决定。 只是,心有不甘,心有所愿,期待着来日方长。 大概,所有的爱而不得,都是满怀着期望,却再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中越挫越勇,直到,连自己都不明白,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赢雪临一直等到马车化作了一个点才转过了身。 她朝着太极殿的方向深叹一气,轻轻抚过了手腕上的那串五色珠,缓道了一句:“陈木凉,若你知道了他的命运和结局,你会不会有所动容,从此对他多看一眼?” 一切没有回应,唯有秋风一次次拂过了她的鬓发,将她眼眸旁的一缕担忧吹散再吹散。 往后的日子,希你安好,希你再也不来盛京,希你,再也不见她。 高高的太极殿内,小八正在一如既往全神贯注地看着厚厚的书籍,就连他的手边都是堆满了高高如山的书。 恰好,将昏昏倒下趴在桌子上的陈木凉遮去了半个脑袋。 李倾则在偏殿和各位部下商议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到了中午这个点了也没来看他们一下。 似乎并没有了要放她去见温北寒最后一面的意思。 陈木凉也尝试了好几次偷偷溜出去,却没想到这皇宫的守卫铁面无私的很,根本不是她几两碎银子或者几块甜点能糊弄的。 硬闯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定还会惊动了李倾,彻底不让她出去了。 抱着这般心如死灰的念头,她陪在小八旁边看书看得睡着了。 并且,很欢脱地流了一大滩的口水。 惹得小八看得一阵嫌弃的摇头。 她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的那一端,她梦见了自己的师父陈天河浑身是血地倒在她的面前,又梦见一把剑狠狠地插入了师父的心脏,血溅四方。 然而当她抬头看去之时,却看到了持剑之人竟是温北寒。 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一般看向了她,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陌生。 她难以置信地拼命哭喊着质问他为何要这样,可是温北寒却什么也没有说。 等她再一恍惚之时,她发觉温北寒已经抬起剑再次痛苦地朝着他自己的心口插去! “不要——” 陈木凉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再一摸额头,已全是渗出的大颗汗珠。 她浑身冰冷地喘着粗气,努力使自己从梦境中挣脱了出来。 “木凉,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青鸟正好端着一盆樱桃进来,那血红的颜色像极了血,引得陈木凉一阵皱眉头。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勉强笑了笑道了一句:“没事。兴许是最近坏事做多了。” 陈木凉抬眼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这才发现竟已经接近了傍晚,这才一跳而起,满脸懊恼地说道:“糟了,我答应好温北寒要去送他的……” “看这天色啊,温公子怕是早就出了城了。不过木凉你也不用担心,若是日后有缘,自然还会相见的。” 青鸟轻轻将果盘放了下来,宽慰着她说道。 “嗯……也只能这么想了。” 陈木凉缓缓点头,想到了什么的问道:“皇上呢?不是在这儿看书的吗?” “皇上看书看了一半的时候被国公差人喊道偏殿去了。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军事决定要和皇上商量来着。具体的,青鸟也就不懂了。” 青鸟摇了摇头托腮说道:“不过最近听李管家说过,说吞天洲边疆不安分的很,屡屡挑衅盛秦边疆住民,扰得民不聊生,有的人都连夜搬走了……” “嗯?那个小太子那么大胆?这不是摆明了想挑起战事吗?” 陈木凉锁眉下意识地问道。 “可不是嘛……听说国公近几日已经往边境增兵三万人了。不过吞天洲素来好战,平日里也练兵练得很勤。加上这几年来四处拉拢其他洲,无论是在经济还是在军事上都是能够和盛秦一拼高下的……” 青鸟将樱桃上的水渍一一擦去,随口说着。 “所以,若是真的打起来,盛秦的胜算并不算大?” 陈木凉摇头拒绝了青鸟递过来的一枚樱桃,锁眉问道。 “可不是嘛……否则,依照国公那暴脾气,怎么可能让他在边境耀武扬威那么久?” 青鸟擦完了樱桃缓缓站起,将目光望向了远处轻叹一句:“木凉,若是这次一战难免,你会怎么办?” “能怎么办?打战这么血腥的事情,我可不喜欢。能和平解决最好。若是实在不能,那便打到他求饶为止。” 陈木凉一摊手,无奈地耸肩说道。 “木凉,也许,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青鸟转过身深深看了一眼陈木凉,目光里皆是担忧之意。 “怎么,打个战,他还能玩出个其他花样来不成?” 陈木凉一耸肩,丝毫不在意地说道。 第74章远方来客 “木凉,一旦战事起,一切将都是未知数。谁也不知道对方会玩出什么花样来。你要知道,自古成王败寇,为了能赢能胜,不论手段。” 青鸟摇摇头看向了远方,轻声道了一句:“到那时候,杀戮不分人畜,不分国界,不分男女。” “青鸟,我有时候觉得你像一个谜。谜底深不可测。” 陈木凉眯着双眼看向了青鸟,微微一笑,淡定说道:“寻常的婢女,怎会有你这般的见地?” “更何况,你的细腻心思还有对未来的判断都超出了常人。若你说你只是我师父陈天河的关门弟子,我是不信的。” “因为,我师父虽然医术高超,却是断然教不出你这样的弟子来。” 青鸟听罢姣好清秀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淡淡笑意,她负手而立于殿门之前,遥望着远方的天际,轻声道了一句—— “陈木凉,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判断力还有孤注一掷的勇敢,很多时候都会超出我的预估。但,如你所见,我只是我,只是一个婢女而已。仅此而已。” “你既然不想告诉我,那势必有你的理由。师父教过我,一个人若是不想告诉你她的答案,那么就不要去深究。等到她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这便叫情愿二字。” 陈木凉微微一笑,低头随手拿过了一粒樱桃,递到了青鸟的面前,灿烂一笑说道:“我等你哪天情愿。” 青鸟一怔,半晌才接过了陈木凉手中的樱桃,似失了魂一般喃喃道了一句:“倒是很久没有人这般让我悟了一番了。” “陈木凉,你的出现多少让我意外了些。” “哦?只是一些吗?唉……真叫我好失望啊……” 陈木凉故意装出一副懊恼的表情,逗得一脸深沉的青鸟总算笑出了声。 “陈木凉,你倒是对自己的评价很高啊?” 青鸟亦揶揄着她说道。 “那是。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如何让别人喜欢上自己?对吧?” 陈木凉双手一插裤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骄傲地说道。 一束星光自天际而下,落于她的面庞,洁白而刚毅。 青鸟怔怔地看着那样的陈木凉,唇角的微笑开始逐渐恣意散开。 她轻道一句:“原本以为只是随手的种下,却没想到开出的花惊艳了我。倒也是神奇。” 青鸟的这句话太过于轻,以至于只顾着看殿外美女的陈木凉并没有听得到。 “青鸟,不跟你多说了啊!我刚看上了一个美人儿,去调戏一下~” 陈木凉的话还没说完便一跃而出,猫着身子钻出了太极殿,一路朝着北面而去了。 青鸟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再望向了她追过去的那道身影,目光缓缓紧锁,开始变得幽深。 陈木凉瞅着那女子的身影曼妙又仙气,便一路跟着她走,一不注意都已经跟到了人烟稀少的后花园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姑娘的脚步忽快忽慢,似乎跟她的步伐一致,却又保持着相对一定的距离。 似乎……她知道陈木凉在跟着她。 陈木凉索性不走了,就站在凉亭旁朝着那姑娘吹了一声口哨,像个流氓一般喊道:“姑娘既然有意带我来这里,为何不将话说明白了呢?这般一直带着我走,也不是个办法啊……” 那道身影似乎没有想到陈木凉会猜到她的心思,犹豫了片刻才转过身,缓缓看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姑娘不仅乌发及腰,身材曼妙,脸蛋更是如出水芙蓉一般水灵,尤其一双眼眸似蹙非蹙,无意之中似生了眷烟一般惹人怜爱。 但,令陈木凉倒吸了一口冷气的不是她的气质和容貌。 而是——当风吹过她左手的袖口之时,竟是一片没有支撑的空荡荡。 跟了这么久,她竟然没有发现对方是个没有左臂的美人儿。 对方很显然看到了陈木凉眼中的惋惜和惊诧,她似乎也早就习惯了并没有觉得不礼貌之类,而是微微点头一礼说道:“陈姑娘果然聪明伶俐,一猜便猜到了我的心思。” “哈哈哈,凡是找得好看的姑娘,我总认为夸奖是出自真心的。美人儿有话不妨直说,看看陈木凉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陈木凉虽表面上笑哈哈的,手中却早已暗中握住了飞雪刀。 她可不傻,这美人儿带毒,还是一眼能辨认出来的。 果然,对方的罥烟眉微微一锁,还没等陈木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一个甩袖便朝着陈木凉的面容之上打了过来! “陈姑娘,得罪了。” 对方清喝一句,身影化作了一道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陈木凉逼来。 “啊……美人儿你着急了些。” 陈木凉快步往一旁闪去,一个俯身绕过了她的袖口,随手反转一记飞雪刀割过了她的袖口处! 只听得“哗——”一声丝织物被撕裂的声响,那女子的袖口被飞雪刀扯去了大半。 而陈木凉则落在了离她三丈处,随手将割下来的衣袖散在了空中,任风扬去。 她回眸冷冷一笑,道到:“美人儿,还玩吗?”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陈木凉跟想象当中的武功修为有所不同,她不知道,在这短短两日里,关东老头已经亲力亲为教了陈木凉太多的武功绝学,并且还传了五成的内力给她。 当然与对方前几日得到的消息有所不同。 对方咬了咬牙,以更快的身影逼近了陈木凉,清喝一声:“舞起,袖成,三杀!” 随着她每吐出一个词,她的断袖便化作了一道极为锋利的光影,最后三道光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封印的金光朝着陈木凉赫然打去! 陈木凉从未见过这般的封印之术,只能下意识地以飞雪刀横在面前挡之! 封印如山海倒来,逼得陈木凉连连后退好几步,不得不摒住了呼吸! “远方来客,不请自来也就算了,这般对待我的人,怕是不好吧?” 李倾一记幽蓝色璇花横空祭出,挡在了陈木凉的面前,瞬间将那道封印金光击打得粉碎! 金光散做了点点金色的齑粉缓缓自半空落下,映得对方的眼眸一阵恍惚的颜色。 第75章月麒麟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李倾会来,只是皱了皱眉头,似乎没有想通这里面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而李倾则是微微一笑恭敬拱手一礼,高声道到:“李倾见过月舞洲二皇子。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等等,你说,她是二皇子???他是男的???” 陈木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绝世的美人儿一下子变成了男人,眼里一片呜呼哀哉。 ——简直……太可惜了!!! 对方怔了怔,有些恼怒地皱了皱眉头,面色阴沉了下来。 但他看在李倾的面子上,还是单手放于肩上还以一礼,缓缓道了一句:“晋月舞见过盛秦国公。擅闯皇宫,实属无奈,还望国公恕罪。” “咋名字还那么女人……真不能怪我看错了……” 陈木凉咕囔着躲在李倾背后小声说着。 李倾朝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句:“你先闭嘴行吗?” “他刚才差点杀了我!你还怪我……” 陈木凉不满地白了李倾一眼,哼的一下别过了头去,却又忍不住多瞄了晋月舞几眼。 ——看来,她心里还是很难相信晋月舞是个男人的事实。 “不知方才内人是否得罪了二皇子,以至于二皇子不惜使出月舞洲的秘传封印之术?” 李倾说这句话的时候始终面带微笑,却是个人都看得出他笑里藏刀。 “内人?” “秘传封印之术?” ——第一句疑问是晋月舞发出的。 他显然没有想到陈木凉什么时候成了李倾的“内人”。 ——第二句疑问是陈木凉发出的。 她显然没有搞清楚重点,只是对这个秘传之术深感兴趣。 “晋某事先并不知这位陈姑娘是国公的女人……多有得罪,还请国公见谅。” 晋月舞虽十分不情愿,但是还是恭敬地带着歉意答道。 ——多少李倾的战神名声还是在外的,就算他是月舞洲的二皇子,照理说见了面也得让他三分。 何况,确实是他先动了手。 “你别听他瞎说!我可不是他的人!姑奶奶我来去自由,还未婚嫁……唔唔唔……” 陈木凉还没说完便被李倾的大手捂了个结结实实。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晋月舞,无视正在苦苦挣扎的陈木凉,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句:“贱内被我宠坏了,逢人便这般说。还请晋二皇子莫要见怪。” 晋月舞只是“哦”了一声,显然对他们的这层关系摸不透,也懒得摸透。 他犹豫了片刻皱眉看向了李倾说道:“其实晋某这次独闯盛秦皇宫,试图封印这位……国公夫人……咳咳,乃是有缘由的……” “哦?” 这次轮到了李倾皱眉头了。 他疑惑地看了陈木凉一眼,然后道了一句:“一剑,送夫人回太极殿。”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出来的还在啃着大水梨的一剑无奈地伸着懒腰,连个招呼都没打便提起陈木凉的领子,在她的无边无际的漫骂“李倾,你这个天杀的!你污我名声!我要杀你了!!!”中绝尘而去。 李倾见陈木凉走远了,便审视地看了晋月舞一眼,冷冷说道:“月舞洲向来不轻易对外人用封印之术,除非此人触动了皇族利益。说吧,你此番来到底所为何事?” 晋月舞缓缓看向了李倾,以担忧的语气说道:“月舞洲奉命守护的月麒麟近日有苏醒之兆。而它每日望向的方向,正是盛秦的盛京。” “方才晋某以追索术锁定了陈姑娘,又以引诱术将她引到了此地。刚想封印其一探究竟之时,被国公给拦下了。”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陈木凉不会是你们月舞洲要找的那个人。” 李倾一甩袖转身,言语里皆是冰冷之意。 “可是,国公也应该知道。月麒麟的苏醒意味着什么,也应该知道月舞洲皇族的秘术从来未曾出过错!” 晋月舞亦听出了李倾言语中的拒绝之意,但他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看法,逼近了李倾一步说道。 “住口。” 李倾转过身威严地看向了晋月舞,冷冷拂袖说道:“五大洲之间相互有规定,皇族之间不可无公文而随意进出皇城,难道晋二皇子不知道吗?” “事出有因,事关月舞洲乃至五大洲的兴衰,晋某已经顾不得这些条条框框。” 晋月舞见李倾有意护着陈木凉,亦毫不相让昂首说道:“月舞洲虽是国力不及盛秦,但是国公别忘了,当年若不是月舞洲以一洲之力挡下……” “够了。” 李倾逼近了晋月舞一步,冷厉地扫了他一眼说道:“不要逼我下令驱逐你。也不要逼我亲自下手杀了你。” 晋月舞亦高傲地回看向了李倾,傲骨十分地回敬道:“不劳国公亲自动手。若是晋某判断失误,晋某这条命任由国公宰杀。若是晋某的判断是对的,晋某就算是堵上这条命,也要抗衡到底。” 李倾居高临下冷冷地看向了他,眼眸里生出了一抹冷厉的杀意。 他低沉着声音道了一句:“晋二皇子可以随意。但,若是你伤了她,我要整个月舞洲陪葬。听明白了吗?” 晋月舞惊了一惊,他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李倾这般护着陈木凉,甚至不惜伤了两洲之间的和气。且以现在吞天洲和盛秦对峙的局面,他仍然不惜这般说,看来,这个姓陈的女子,当真是对他十分重要。 ——可是,那件事,亦是他非管不可得。 他看了看天色,最终只能忍气吞声地道了一句:“晋某一定会拿到佐证再来找国公,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国公海涵。” 李倾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一挥长袖,高声道了一句:“不送。” 晋月舞吃了逐客令却也没有记恨于心,反倒是恭敬一礼,缓步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等他走远后,李倾才转过了身,将目光落在了方才他打算封印陈木凉的地方。 那里,原本金色的齑粉已经变得漆黑而暗沉,似有蜉蝣一般的物质覆于其上隐隐游动。 他低头仔细看了一眼,眼色逐渐变得沉冷而惊诧。 第76章借肩膀靠一下 等一剑将陈木凉拎回了太极殿之时,她已经愤怒得要杀人了。 她拿着飞雪刀咬牙切齿地在一剑的面前比划了一下,恶狠狠地说道:“我是打不过你,可我爹打得过你!回头我让我爹来收拾你!” “呵。有本事打架别喊父母啊。” 一剑歪着脑袋斜靠着门柱咬了一大口水梨,笑嘻嘻地逗着陈木凉说道。 “我就喊!我打不过你,还能怎么办?” 陈木凉先还气势汹汹的,说到后面气势便弱了下去了,看得一剑一阵好笑。 “或者你可以请李倾来和我打一架,兴许有些许胜算。” 一剑将手中的水梨核朝外一扔,准确无误地入了湖中,随手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随手在身上擦了擦便放到了口边咔擦一声脆响咬了下去,百般无聊地看了陈木凉一眼。 “呵。这倒是用不上。否则,谁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连本带利讨了回去?” 陈木凉泄气地往案桌之上一趴,瘫软成了一滩泥。 “嗯,按照那小子的性格,倒是不无可能。” 一剑表示赞同地点点头,好奇地看向了陈木凉问道:“你可知道那个晋月舞为何要对你使出封印之术?” “我要是知道倒好了!看李倾的样子并不打算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我也很忧伤啊……” 陈木凉再一瘫软,身子几乎都与案桌齐平了。 她噗了一口气,垂头一倒,满目生无可恋的模样。 一剑认真地看着她,似乎思索了片刻,再十分认真地说道:“都说月舞洲的秘术不轻易使出,除非天下即将大乱。我猜,莫非你就是那个令天下大乱的妖孽?” “你大爷的!信不信姑奶奶我打死你???你才妖孽呢!你全家都妖孽!!!看刀——” 陈木凉听罢气不过提到一跃而起,朝着一剑便是一顿乱砍。 一剑忙着拿着梨子招架着陈木凉,一副惊恐万分其实却应付自如的模样喊着:“别打,别打,要脸,要脸!我开玩笑的,哎呦喂,姑奶奶,你还真的打啊???” 在一剑的一片哀嚎声中李倾有几分疲惫地走朱廊处走出,他抬眼看了正在打闹的两人,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道了一句:“看来,本王不在,你俩倒是挺投缘。” “不不不,国公,你绝对误会了。我乃受害者,受害得不行不行的。” 一剑一脸拒绝,颇为认真地解释道。 而陈木凉则趁机一记敲在了他的头顶之上,得意地说道:“哈哈!被我打到了,看你以后还乱不乱说话。” 一剑当场像个猴子一般炸了毛,举起梨子就要朝着陈木凉的面庞扔去,却被陈木凉恬不知耻地一昂头将脸倒贴了过去给怼得收回了手。 “来啊,来啊,我看你倒真的打不打?” 陈木凉得意极了,上前一步逼着一剑说道。 一剑被她吵得一脸嫌弃,一手撇开了她,指着脸色铁青的李倾说道:“我那是看在国公的面子上,放过你一马!再说了,老子从不打女人。虽然你只能算半个女人……” 陈木凉瞪了他一眼,抬手作势又要打他,被他呲溜一下脚底抹油溜了个无影无踪。 半空中传来了一剑的话语声:“李倾,你的女人我可是帮你带回来了,你可得好好管教!太没礼貌了——” 李倾这下才微微展开了些许笑容,而借着微弱的月光,陈木凉这才发现李倾的面色竟有些苍白之色,身体看上去也虚弱的很。 “你,你怎么了?你不是一向很厉害很强大的吗?” 陈木凉吃了一惊,连忙扶过了李倾,关切地问道。 李倾不知是真的没了力气,还是有意想要靠近陈木凉,索性将头靠在了陈木凉的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托吩给了陈木凉。 陈木凉顿觉肩膀一沉,而他的湿热呼吸便在她脖颈处,每一次呼吸都撩拨着她敏感的肌肤,吹得她微痒又燥热。 她僵直着身子,只能任由他侧靠着,一时间慌张不已,就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别动,我有点累,想要靠一会儿。” 李倾就着朱廊的座椅便靠着陈木凉坐了下来,虚弱地说话之间已经闭上了眼。 陈木凉第一次见到这般虚弱的李倾,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觉得也许这般让李倾靠着能给他一些宽慰和力量,所以也不敢动,只是任由他在她的肩头睡成了一个孩子。 他似乎真的疲惫了,刚闭上眼没有多久便陷入了睡眠之中。 他的呼吸很平稳,一波又一波的微热如浪般拂过了陈木凉的脖颈处,令她不一会儿脖颈处已是一片微微的湿。 而他的侧颜实在是好看极了,墨眉一直扫到了眉眼处,眉眼处的睫毛长而翘,被月光轻柔拂过,像是洒上了雪花一般柔美。偏生他的下颚弧度刚毅棱角分明,随着鼻梁的一挺勾勒,将所有完美的词语都融合在了他身上,令陈木凉不由得看得挪不开了眼。 “还真是个尤物啊……难怪被这么多女人争着抢着要……” 陈木凉良久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她挪回了眼神咕囔着道了一句。 李倾原本搭在陈木凉腿上的手因为睡熟的缘故顺滑而下,落在了一旁,亦落在了陈木凉的眼中。 陈木凉本没有在意,随意看了一眼,却发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似乎像中了毒一般有一团隐隐的黑色物质。 而这黑色物质似乎还在他指尖游动一般,似乎贪婪而吞噬一般蚕食着他! 他的指尖围绕这些黑色物质还有一点点边缘的金色齑粉,似乎看起来十分眼熟,却又令陈木凉实在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难道……他的疲惫是因为这些东西?” 陈木凉皱起了眉头。 她仔细看向了那团黑色蜉蝣物质,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却又不知为何总是想要靠近去消灭了那一团黑色。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他的指尖,刚打算以指尖掐去那一团黑色之时,一旁那点点齑粉忽然金色光芒大作,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牢牢将她的手挡在了金光之外! “别动它。危险。” 李倾沉沉醒来,轻轻拉开了陈木凉的手,轻声温柔说道。 第77章黑蚁蜉蝣 “那是什么?” 陈木凉指着那一团黑色瞬间不动了的物质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什么起眼的玩意儿,不小心被伤到了一点点而已。不碍事。” 李倾淡淡苍白一笑,目光里却掠过了一丝隐藏之意。 陈木凉当然没有那么傻,岂会看不出这不对劲之处? 她暗暗将这东西的形状颜色等等记了下来,然后勉强一笑,轻声道了一句:“既是如此,我便也放心了。” “我扶你进去,你好生休息会儿。” 陈木凉说罢搀扶起了李倾,朝着偏殿走去。 到了偏殿后,李倾似乎又更加疲惫了,他倒在了床榻之上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等李倾睡着了之后,陈木凉快速喊来了关东老头。 “丫头,老头儿我睡得正香呢,你拉我起来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做什么?” 关东老头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埋怨着,脚下却丝毫没有懈怠。 “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你见多识广,一定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 陈木凉使劲儿地拖着关东老头往偏殿走去。 “什么玩意儿这么诡异,还非得深更半夜拉我起来……” 在关东老头的咕囔声中,陈木凉轻轻推开了殿门。 “李倾的左手无名指处有一团黑色的东西,你快帮我看看是什么。” 陈木凉催促着关东老头往前走去。 “哎呀,真的是女大不中留,这都还没过门就这般关心他了……” 关东老头一脸不高兴地手互插袖口走到了李倾旁边,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后,一头雾水地看向了陈木凉,问道:“丫头,你说的那个黑色的会动的玩意儿在哪儿?” “就在他手指上啊……” 陈木凉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步上前着急地指给关东老头看,却发现——李倾的左手无名指处光滑无比,与之前并无一二! “没了?!” 陈木凉吃了一惊,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她快速地看了一眼李倾的面色,却见他面色渐渐恢复了红润,似有要醒来之征兆。 “先走。” 陈木凉嘀咕一声“遇了鬼了”,随后拉着关东老头快速离开了大殿。 于他们合上殿门那一刻,屋梁之上一道身影微微一躬身,似松懈了一般垂垂倒下。 “丫头,你说了半天,敢情拉着你爹看了个寂寞?” 关东老头白了陈木凉一眼,没好气地发着起床气。 “爹,我真的见他的指尖有那种类似蜉蝣一般的黑色物质在游动,但是不知为何似乎被什么东西封在了里面,无法越出那个界限!” 陈木凉尽可能地将自己所见所想一路告诉着关东老头,着急地都快要去抓自己的头发了。 “丫头,你等等,你说那玩意儿能被封印能被困住后还能动?” 关东老头总算抓住了重点,他停下了脚步沉声问道。 “是啊!我都说了好几遍了……” 陈木凉委屈地一埋头,担忧地说道。 “那东西是不是越聚越多,大有扩散开来越过边界的趋势?” 关东老头紧锁眉头,撇着八字胡着急地问道。 “是啊……” 陈木凉朝着他白了一眼,耷拉着肩膀垂头说道。 “丫头,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离它远一点。” 关东老头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紧皱着眉头拉过了陈木凉说道。 陈木凉却欣喜地一把拉过了关东老头的手臂,问道:“老头儿,快说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玩意儿来头可大了……” 关东老头双手揣袖口,深叹一口气道到:“这东西叫黑蚁蜉蝣,乃是漠知洲的一个神秘物种,亦是月舞洲月麒麟的克星。传说中,此物现,天下必将有大乱。” “月麒麟?克星?那是什么?” 陈木凉听不懂关东老头在讲什么,只知道这黑蚁蜉蝣断然不是个好东西就是了。 “月麒麟乃是月舞洲皇族世代看守的神兽,不亚于栖凰洲那几个长生不老怪物的存在。传说之中千百年前一场大乱,便有一位盖世英雄脚踏月麒麟平定了五洲大乱。最后英雄离去,独留月麒麟在月舞洲。” “这也是为什么月舞洲国力虽弱,却无人敢轻易动其的原因。” 关东老头说得兴奋处唾沫横飞,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看来,家里这位的老头儿对英雄的情节很深啊…… 陈木凉摇摇头只当听了个故事,她托腮沉思了片刻,又问道:“月舞洲二皇子是谁?我今儿见到他了。” “二皇子晋月舞?他乃是月舞洲年轻一辈中封印之术学得第二牛的一位。怎么,你还能在这儿遇到他?丫头你怕是想男人想疯了?” 关东老头并不相信,他打趣儿地看向了陈木凉,揶揄着她说道。 “老头儿你别胡说。我今儿还真遇到他了。不知道为何,他对我使出了很奇怪很厉害的封印之术,金光闪闪的。若不是李倾及时赶到,怕是我已经成石头了。” 陈木凉耸耸肩,两手一摊说道。 “他对你使出封印之术?怎么会呢……没道理啊……这完全没道理啊……” 关东老头见陈木凉不像是在说笑,这才左一个摇头右一个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自语道。 半晌,他将目光落在了陈木凉的衣领之间——那里,有一根白色的羽毛。 关东老头轻手轻脚地将羽毛拔了出来,赫然发现,羽毛的尖端竟尽是这种黑蚁蜉蝣在不停地蹿动! “啊!!!这玩意儿怎么会在我的身上!!!” 陈木凉顿时一阵毛骨悚然,浑身难受地抓来抓去。 “木凉,低头!” 关东老头一把扯过她的领口皮肤和羽毛接触之处,低声命令道。 陈木凉低头,关东老头却见她那处皮肤一片光滑之色,并无半分被侵蚀之色。 “奇怪了……” 关东老头快速将这根羽毛烧了,然后又以内力之火焚之,良久才喃喃叹道:“这黑蚁蜉蝣侵入肌肤断没有不入的道理……” “老头儿,这玩意儿跟李倾指尖的一模一样!” 陈木凉一沉眼眸,惊呼道。 “木凉,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 关东老头难得正经而严厉地板起了脸问着陈木凉。 第78章爷爷在此 陈木凉思索了片刻,茫然地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没有。” “奇怪了……” 关东老头满目都是疑惑不解,但他看见陈木凉一脸担忧的模样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丫头,天色不早了,先去睡。睡好了,才能应付这些。” “李倾会不会有事?” 陈木凉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不知道是谁替他杀死了这些黑蚁蜉蝣,暂时来说,他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关东老头催促着陈木凉:“快去睡吧。丫头你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陈木凉点点头,随着关东老头一道回了国公府先行睡下了。 天色越来越暗,夜色亦愈来愈深,国公府倾国殿内的灯盏只留了一两盏,照得窗户旁的一道人影飞掠而过。 窗户之上只是晃过了那道身影,似树影拂动一般令人不易察觉。 而随后,亦有一道身影,以更为隐蔽更为快速的身法同样掠过了窗纸之上,跟上了那道身影紧随而去。 国公府的夜树影摇动,深沉得如同暗潮涌动的大海。 而此时,在西寺街最繁华处的水轩阁,则安静得如同所有人都睡着了一般。 若不是看见顶阁的那一盏明灯闪烁通明,怕是都有人遗忘了这座高阁的存在。 高阁之上,有风灌入阁内,吹得铜灯一阵颤动,阁内的光线跟着一阵剧烈地切换。 赢雪临则手执一盏精致银制酒杯,轻轻拈指摇晃,一线酒红色醇酒从她的指尖飞溅而出。 映得她的目光一阵冰冷的寒。 “你是说,竟有人敢拔了雪鹰的一根毛?” 她的身旁一位侍女面无表情,低头应了一句:“回赢姑娘的话,确是如此。而且……” “嗯?说下去。” 赢雪临微锁眉头,清冷的眉目间已有浓烈的不悦之意。 那位侍女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那一根羽毛被对方染上了黑蚁蜉蝣,并且用到了一个人身上。” “哦?让我猜猜,那个人是——陈木凉?” 赢雪临轻晃酒杯,目光里一阵幽深的锐利之色。 “姑娘聪慧。” 侍女低头赞许道。 “找死。” 赢雪临“砰——”的一声将酒盏砸在了案桌之上,顿时化作了一阵银粉散开,酒则飞溅了满桌! “接着说。” 她接过了一旁的锦帕,半靠着美人榻,冷冷问道。 “并且,对方应该是在月舞洲放出了消息或者是做了什么手脚,现在晋月舞已经在皇城了。只怕……” 侍女欲言又止,据实以报。 “呵。倒是挺会做事。可惜了,惹了我的人,还打算栽赃嫁祸水轩阁,这就不厚道了。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我要他生不如死。明白吗?” 赢雪临慵懒躺下,半翘起了长细直白的腿,指尖以兰花指状朝着窗外一伸,轻唤一声,那只雪鹰便清啼一声冲进了阁内,在她的指尖轻轻一啄。 “是。谨遵吩咐。” 侍女低头领命从暗格离去。 赢雪临细细地检查完雪鹰之后才拍了拍它的脑袋,轻声嘱咐道一句:“这几日,你哪里也不许去,呆在我身边,可明白?” 雪鹰似听懂了她的话一般,仰脖清啼一声。 啼声嘹亮而清脆,穿透了夜的黑,直达皇宫深处。 此时,在皇宫深处,一道黑影从宫墙处一跃而上,稳稳落在了后花园处,停下了身影。 同样的,在他身后不远处,亦有一道身影以更为轻盈的姿态落地,手持一把木剑以玩味的姿态看向了前者。 “阁下从国公府一直追我追到了此处,可是看我没什么本事好欺负一些?” 前者有些恼怒地转身看向了身后,语气里明显带上了不耐烦之意。 “晋二皇子别恼啊……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全,特地随时随地保护你嘛……” 一剑将手中的木剑随手一个旋转,一道宫灯照过了木剑之上的那个“天”字,再快速地一个颠倒,投射在了晋月舞的眼中不是一点点惊诧。 “你,你怎么会有这把木剑?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跟踪我?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晋月舞似见到了什么神明一般惊恐地看向了一剑,心中无数个疑问一连串地问出了口。 一剑轻轻抬了抬手中的那柄木剑,邪邪一笑,然后又负于身后,逼近了晋月舞,冷冷地以命令的语气说道:“我来,不是回答你的问题的。” “我来,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李倾是我要护住的人。而那个姓陈的傻姑娘也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一剑玩味一笑,瞥了他一眼,说完就打算抽身走人。 晋月舞却锁眉,不甘心地问道:“不可能有错的,我的追索之术从未出现过问题。” “哎呀呀——真的是个榆木脑袋啊……白亏了你这副好皮囊。” 一剑颇为惋惜地叹道,他转过了身,以木剑指向了晋月舞,随手在半空之中戳开了一个洞。 顿时,空气像是被戳破一般出现了一个与剑锋齐大的口子。 木剑随着一剑的手腕猛地一个反转,那个口子亦咔擦一声被扯得更大,横过来变成了一个洞。 一剑再随手将剑柄朝着洞内轻轻一推,顿时空气便似被点燃了一般生出了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迅速将口子的边缘燃烧开,越扩越大,一直蔓延了开来! 就在晋月舞以为这火焰要越燃越剧烈之时,一剑猛地一抽剑,顿时口子边缘的所有幽蓝色的火焰轰的一声散做了无数的幽蓝色的蝶! 不计其数的蓝蝴蝶扑打着翅膀无声无息地朝着无尽的天空飞去,很快散做了漫天的星辰! 晋月舞看呆在了原地,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大字。 他踉跄了一步倒退着,摇着头喃喃说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这种嫡传的追索术……怎么可能还把这种追索术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这不可能……” 一剑只是淡淡地转过了身,负木剑于身后,转头冷冷地道了一句:“小子,记住你爷爷的话。不要干错了事。” 说罢,他一个轻步点地,飞掠过了太极殿的屋檐,再一个俯冲而下,便不见了身影。 唯留晋月舞呆立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目光茫然,却又下意识恭敬地行了一个默默的礼。 第79章我能给的温柔 正逢夏末秋初之时,江南的雨总是不断,一路淅淅沥沥从盛京延续到了温湖。 温湖的景色却又是最代表着江南特色的。 随处可见的黑瓦白墙,雨滴随着瓦砾急湍而下,打在了后院的芭蕉树上,飞溅而起的是江南小家碧玉的娇羞无数。 湖水碧绿,荷叶接天,大簇大簇的晚粉色如同胭脂一般盛放在一片嫩绿色之上,蜿蜒过了不远处的石阶白玉小桥。 小桥之上偶有农家小女撑着油纸伞走过,随手的一个提裙,便是这幅画上的一笔浓墨重彩。 温湖边上,站着温北寒一袭白衣的身影。 他的乌发随意以发带轻束,如瀑而下,单手负于身后遥望着不远处的温府,任由红豆撑着伞将风雨遮去了大半。 “公子,快到温府了,为何要停下来?” 红豆不解其意,站在温北寒的身后,肩膀已经湿了一半。 温北寒轻轻将伞往她那边挪了挪,微微一笑道:“大概是近乡情更怯吧……其实,这么多年没回家了,倒是觉得陌生了些。” “夫人一定很想念公子。这些年来,她一直命人传公子的消息给她,就连府中最忙的时候也会抽出半个时辰来听一听。” 红豆轻声道了一句,还是将伞挪回了温北寒的那边。 温北寒见拗不过她便也不再推回去,只是听罢了她的话后笑了笑,抬眸望向了远方说道:“她是一个天底下最关心孩子的母亲,但,却不一定是最了解孩子的母亲。” “奴婢不懂。” 红豆皱了皱眉头,轻道了一句。 ——在她看来,夫人已经做得够多了。 “红豆,你要知道,一个人愿意给,和一个人愿不愿意要,想不想要,是两码事。” 温北寒低头侧看向了红豆,不忍地轻声道到。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也似乎说得不是同一件事,但是红豆却于那一刻听明白了。 ——原来,他一直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 也是,以公子的聪慧怎会看不出来?不过是不愿意伤害她罢了吧…… 红豆的目光闪躲瞥到了一旁,脸涨得通红,第一次没有握紧伞,手一颤,伞颤颤而落,雨径直朝着两人洒来。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要去拿回伞,却发现已被温北寒的大手握住。 她的手悬在了半空之中,怔了一怔。 她听到温北寒缓声道了一句:“红豆,以后我自己撑伞即可。你也该找个能为你撑伞的人了。” “公子……” 红豆的眼眶一红,咬着下唇抬眸深深看向了温北寒问道:“公子是打算不让奴婢再跟着您了吗?” 温北寒点了点头,温柔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无奈说道:“红豆,此次回府,我会跟母亲说安排你去温府别处。你今年亦十九有余了,在江南,这个年纪已经快要过婚嫁的年纪了。我不想耽搁你。” 红豆咬了咬下唇,直到将下唇咬出了白色,才忍住了眼泪说道:“公子,没有余地了吗?” “红豆,是的。” 温北寒轻叹一声,默默点头说道。 红豆听罢终于没忍住,一转身抹着眼泪冲进了雨帘之中,一路哭着朝着温湖对面的温府去了。 雨下得很大很大,打得荷叶噼里啪啦作响,亦将空气搅起生了一团大雾,迷蒙了温北寒望向远处的眼。 一旁驾车的一位年轻家奴眼看着红豆哭着走了,再看看公子一脸惆怅失落的神情,不由得多嘴说道:“公子,恕温凉多嘴。公子这般对红豆姑娘会不会太残忍了?你明知道她……” 温北寒转过身看向了这个叫温凉的马夫,无奈摇了摇头说道:“温凉你不懂,这是对她的温柔。也是我唯一能给她的。但愿,有一天她能懂。” “是温凉多事了。” 温凉木讷地挠头懊恼地咧嘴一笑,黑黝黝的面庞之上皆是憨厚之意。 “走吧。回温府。” 温北寒踏上了马车,缓声说道。 “不等红豆姑娘了吗?” 温凉迟疑了片刻,挠着头又憨厚地问道。 温北寒笑了笑说道:“就算等到了又如何?你觉得她还能和我同车而行吗?何况,就在温府附近了,她不会有危险的。” “好吧,那公子您可坐好咯~这条路有些泥泞。” 温凉清喝一声“驾——”,抬手扬鞭,马车缓行而去。 温北寒坐于马车内,轻轻摊开手,将目光落在了那支玉钗之上。 ——是属于陈木凉的玉钗,那日抱她之时,他为了留个念想从她的发间拿了下来。 这一路,他不知道反复看了多少回,亦不知道在心里念叨了多少次她的名字,快要到了失魂的地步。 她还好吗?她吃饭了吗?她又耍刀失手了吗?她又烤鸡了吗? 她……是真的不能再见了吗…… ——“温北寒,若是你信得过我赢雪临,便不要再回盛京,不要再见陈木凉。哪怕盛秦的天塌了,也不要回来。否则……” 临行之前赢雪临的叮嘱历历在目,但他对她的思念却越来越浓烈,甚至比这外面倾盆的大雨还要深。 他低头,紧紧地将玉钗握在了手中,低叹一句:“陈木凉,若你真的是我的劫难,我温北寒也只能认了。并且,不曾后悔。” 窗外的风吹起马车的帘帏一角,将他眉眼处的坚定和无奈之意吹得缱绻而又悲壮。 他轻轻将玉钗贴身放进了怀中,闭眼问了一句:“温凉,还有多久到温府?” 颠簸的路开始变得平坦,温凉擦了擦额前的雨珠,咧嘴朝着身后的温北寒一笑,高声道到:“公子,快了!已经看得见温府大门了!” “可是,奇怪的是……怎么有个看起来穿着很奇怪的人进了温府的大门?还鬼鬼祟祟躲躲闪闪的?” 温凉挠了挠脑袋,不解地歪着头琢磨着,心里的话已经说出了口。 温北寒随意掀开了车窗的帘帏,正好看见以为身着异族服装的女子形色匆匆地低头走近了温府大门,而看守的家奴似乎认得这位女子,并未多加阻拦,相反还低头一礼放行。 “嗯?她是谁?怎么会这般打扮出现在这里?” 温北寒蹙了蹙眉头,眼眸里掠过了深深的戒备之意。 第80章江南温府胭脂红 “公子,要不要上前去看看?” 温凉也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江南之地离边疆远得很,虽然近年来五大洲之间贸易来往是频繁了些,但是能随意出入温府的异族人还真没见过。 “不必了。看样子是得到了母亲默许的。” 温北寒微皱眉头,放下了帘帏道了一句:“走吧。” 他从侧面曾见过此女子亮出个一枚进出温府的通行令,那枚通行令是可以出入温府的任何一个宅邸的。 所以,可以断定,这女子和母亲的关系匪浅。 “驾——” 马车徐徐向前,于温府门前停下。 温北寒撑伞缓缓下了车,立在了温府门前,抬眸朝着牌匾之上烫金的“温府”两个大字看去。 ——这两个字,还是太祖皇帝亲自题写,一直是温府的骄傲所在。 但,却一直不是他的志向所在。 他低头淡淡一笑,走入了府门口。 负责看守温府大门的是一个老奴,是看着温北寒长大的,故而温北寒一迈入温府门口,他便认出了温北寒。 ——“老奴见过公子,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快,快去禀报夫人,夫人知道公子回来了要高兴极了!” 老奴招呼着一旁一个年轻的家丁,连连替温府接过了行礼,满脸的褶子都笑成了花。 “李伯,不必惊扰母亲了,我去她那儿便是。” 温北寒微微一笑喊住了正要去传话的家丁,迈过了高高的门槛,一路朝着正厅走去。 等他走到了正厅旁之时,他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他听得正厅内温夫人和一位女子的交谈声,不由得眉头越锁越紧。 ——“夫人,请恕胭脂多言,若是温府不动用江湖势力,怕是很难应付这次的威胁……” ——“好了,胭脂,我也已经很明确地告诉过你了,温家是靠着江湖起家的,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会麻烦江湖上的朋友。” 温夫人重重地将折扇扔在了檀香木案桌之上,折扇应声而断成了两截。 那名女子的眼色微微一沉,低头默道了一声:“是。胭脂谨遵夫人训诫。” 温北寒只听了一个一知半解,却也很少见温夫人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当着一个异族外人。 ——要知道,温家可是出了名的重礼仪。 温北寒上前几步,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欢喜一步入了正厅,高声道到:“母亲大人,我回来了!” 温夫人听得了温北寒的声音,先是眼中掠过了万般的狂喜之色,随之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往美人榻上一躺,装出了一副大病不起的模样。 “北寒,咳咳咳,你可算回来了……再晚些,你可能就见不到为娘了……咳咳咳……” 温夫人以巾帕掩口,一副虚弱得不能再虚弱的模样,满目哀伤地看向了温北寒。 温夫人这顿操作看得一旁的胭脂一愣,随之了然低头一笑。 “母亲大人,你瞎说什么呢……你看看你,生龙活虎健健康康能生吞活剥下一头驴的模样……想也知道是骗儿子回来的……” 温北寒一眼看穿了温夫人的演技,毫不留情地当场笑嘻嘻揭穿她。 “咳咳咳……你这个小子,一回来就气我!看我不打死你!” 温夫人见装不下去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操起了一旁的鞋底便朝着温北寒含恨扔了过去。 温北寒倒是将鞋底接了个稳稳当当的,笑得温柔不已。 “母亲大人如此美貌倾国又倾城,阎王怎么也舍不得让您生病啊……” 温北寒嬉皮笑脸地上前几步,将鞋细心给温夫人穿上,哄着温夫人开心。 “少来!你把温玉白送了出去那件事,我可还记恨着呢!你知不知道,那温玉跟了我们温家多少年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温夫人说得幽怨的很,拎着温北寒的耳朵便是一阵骂。 “疼疼疼——” 温北寒亦装出了一副十分疼痛的模样,咕囔着委屈说道:“您也知道,那种情况下儿子我也不可能不供出温玉啊……否则温家怎么办?再说了,这事儿您不是也默许了嘛……” “还说!信不信我大义灭亲,给那些江湖前辈一个交代?!” 温夫人佯装生气,抡起手掌就吓唬着温北寒。 却被温北寒一把拽住,嬉皮笑脸地撒了个娇说道:“母亲大人,儿子在外好想你啊……” “想我?哼——想我你能几年不回温府?我看你是想屁了。” 温夫人丝毫没有顾忌到胭脂惊诧的表情,白了温北寒一眼,难得耍着小性子说道。 “这不是忙嘛……你也看到了,一大推的事情等着儿子去处理呢……” 温北寒心虚地往后躲了躲,十分谄媚地笑着说道。 “忙着和那个姓陈的姑娘谈情说爱?还是忙着整天去水轩阁?你倒是真给我带个媳妇儿我也就认了,你这空手一个人回来,算个什么事情?啊?” 温夫人叹气站起,眼中皆是无奈的宠溺之意。 “知道了知道了,改明儿给你带回来。” 温北寒听到温夫人提及了陈木凉脸色微微一变,不再嬉皮笑脸的,转了个身看向了胭脂,目光微微一深,笑着问道—— “哎呀,瞧我这眼力劲儿,竟没看见屋里还有位貌美若天仙的姐姐!母亲,你不介绍一下吗?” 胭脂很通事理,听得温北寒这般说忙欠身一礼,施施然道了一句:“小女名叫胭脂,乃是漠知洲皇洲人氏,多有叨扰,还望公子和夫人见谅。” “漠知洲皇洲人氏?” 温北寒细细打量了胭脂一眼,皱眉问道:“那皇洲向来都是漠知洲皇族居住之地,外族不得入内。看来,胭脂姑娘身份匪浅啊……” 胭脂听罢只是低头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似乎有让温北寒去猜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温夫人见温北寒看胭脂的目光不怎么友善,一把拉过了温北寒,笑着对胭脂说道:“胭脂,这是我儿子,平时呢,管教不严,还望胭脂姑娘莫要记在心上。” “夫人言重了,温公子如传闻当中仪表堂堂,一看便是人中龙凤,令胭脂好生钦佩。” 胭脂再低头微微一笑,尽显温婉大方。 第81章剑意森然 温北寒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随后道了一句:“母亲,儿子在盛京看到刀神王骁了。” “你看到他跟我说了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不共戴天,他见了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温夫人白了温北寒一眼,不满地将温北寒一推,坐到了一旁喝了一口闷茶。 温北寒见她是真的生气了,忙讨好说道:“那是他老人家还没弄清楚当年的事情,若是弄清楚了,定不会责怪于您。” “哼。为娘做事岂要向他人解释!更何况,当年他一刀伤你至此,令你至今还有寒疾,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不提王骁还好,一提王骁温夫人就跟炸了一样的。 “嗯……顺便说一下,你说的那个陈姑娘是剑神关东老头的女儿,也就是当年兰姨的女儿……” 温北寒的目光微微一暗,低声道了一句。 “什么……???她的女儿还活着???” 温夫人手中的杯盏应声落地,溅起了无数欢快的水花! 她激动地一把抓住了温北寒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那个杀千刀的王骁不是说兰儿的孩子已经死了吗???他甚至也是这么告诉关东的不是吗???怎么的忽然冒出了个女儿出来?还是那个陈姑娘?” 温北寒狐疑地扫了温夫人一眼,疑惑地说道:“您不是老是说那孩子要是在世上一定要领她的头摆在王骁的面前的嘛……” “为娘的气话你也信?真的是白养你了……” 温夫人低头思索了片刻,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眼中一喜,随后拉住了温北寒问道:“那丫头的手臂上是不是有个大的青色胎记?” “我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 温北寒脸一红,别扭地说道。 而此时,胭脂已经很识趣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了厅内,不知去向。 “一定是有的……否则依照关东那性子断然是不会认的。你快跟我说说,那丫头长什么样?像你兰姨不?” 温夫人的眼中皆是无限的光芒,无数的期盼还有浓烈的思念交织在一处,成了她眼里的一团不灭的火,怎样都是好看至极的色彩。 “她长得……还算好……” 温北寒温柔腼腆一笑,似有四月的风拂过了柳梢。 “你小子,不早说!改明儿为娘亲自派人去盛京把那丫头接来!得让为娘好好想想,给她置办个什么样的屋子好……她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温夫人原地打转喃喃自语,陷入了疯狂的欣喜之中。 温北寒见温夫人这般欣喜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轻声道了一句:“母亲,别想了……因为,她已经有住处了。也,有了喜欢的人了。不是你儿子。” 温北寒苦涩一笑,目光抽离又斑驳。 温夫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缓缓看向了温北寒,轻声道了一句:“北寒,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秋风轻轻吹过了屋檐上的雨滴,将雨帘吹得微微倾斜,打在了窗纸之上,似离人的泪。 江南的雨似乎没有了尽头,一直向北延续,吹到了盛京国公府的窗前。 淅淅沥沥的小雨似屡屡的思念一般经窗而入,絮絮叨叨地打在了一枝梨花之上,散落了一案桌的白雪花瓣。 陈木凉坐在一旁的案桌之上,吃力地用毫笔蘸墨在厚厚的宣纸上写着字。 关东老头一大早便拿着一摞纸墨笔砚来她这儿,唬着脸说写不完这些便不能进宫去看小八和李倾,谁来喊她都不许出去。 陈木凉虽然不知道关东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倒是对这个半路认的爹很顺从,从来不提笔的她还真的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 可是刚写不一会儿,她便丧气了。 ——“这笔的毫毛都不齐顺,歪七扭八的,怎么把字写得好看啊……” 陈木凉一扔笔,耷拉在了案桌之上,胡乱地把刚写好的一张纸揉成了一团。 她随手往外一扔,正好扔在了青鸟的脚旁。 青鸟捡起了那团纸,打开看了看,再看向了她手中的那支笔,不禁笑了笑说道:“我当是谁惹木凉生气呢……敢情是有人故意拿着不好的笔来让你练字啊……啧啧,真是委屈木凉了。” “青鸟~~~~你可算来了,来帮我写吧……我快要被我家老头儿弄的这些玩意儿给搞死了……” 陈木凉哀怨地抬眼看向了青鸟,求救地说道。 青鸟笑着几步上前,拿起陈木凉扔出的笔看了看,然后又想了想,随之蘸墨随手在宣纸上写了一个极为端正又好看的“木”字。 陈木凉都看呆了,她惊诧地看向了青鸟,连连称赞道:“青鸟,你是如何做到的?哇……这个太不可思议了。你连用的墨都是恰到好处的……” 青鸟搁置下了笔,了然一笑,然后看向了陈木凉问道:“木凉若是想学,青鸟可以教你。” “想学,想学!” 陈木凉连连点头,将头点成了小鸡啄米状,双眼放光。 青鸟笑了笑将笔塞进了陈木凉的手中,比划着跟她说道:“你把这支笔看做你的刀或者一把剑,先不要顾及到毫毛的长短不一。然后……蘸墨要快,下笔随剑诀或者心决,心中要净,手法要快而苍劲。” “来,你试试。” 青鸟握着陈木凉的手示范了一遍后站在了一旁,示意陈木凉自己来一遍。 陈木凉为难地看了青鸟一眼,看她一脸严肃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只能屏息凝神,快速地在宣纸上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木”字。 “愁死了……” 陈木凉刚要丧气,却听得青鸟在一旁评价道:“速度可以,苍劲不足。再来。” 陈木凉一咬牙,继续蘸墨,挥斥而下一个硕大的“木”字。 她刚得意地观摩了片刻,却听得耳旁青鸟毫无感情地道了两个字——“再来”。 她只得再次提笔。 ——“再来。” ——“再来。” ——“再来。” …… …………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一晃到了晌午时分,雨,也渐渐停歇了。 而陈木凉已经瘫软睡倒在了一旁,青鸟弯腰轻轻拾起一张宣纸,眼眸微微一笑。 ——只见满地的宣纸之上,墨汁力透纸背,剑意森然。 第82章天下第一剑谱 “她练好了?” 李倾的身影从窗口经过,缓入门,轻声问着青鸟。 怕吵醒了陈木凉,他弯下身将一张张纸捡起,以免风声吹动纸张沙沙作响。 青鸟微微抬眸,手一扬将纸张得意地摆在了李倾的面前,俏皮地说道:“你瞧,还不赖。” “她天赋不差,只是学得晚了些。” 李倾随意瞥了一眼,只是淡淡一笑,随后径直走到了陈木凉的身旁,俯身将熟睡的她横抱而起。 “下雨的天,就这么睡着,她倒是真不挑地方。” 李倾扫了一眼睡得很死的陈木凉无奈一笑,抱着她朝着床边走去。 青鸟适时走了出去,替两人轻掩上了房门。 李倾将陈木凉轻轻放在了床上,刚要替她脱去鞋,却被她的手一把环过了脖颈,再猛地往下朝她怀中一拉! 恰好,他的下颚撞击在了她的柔软之处,惊得李倾双眸里一阵云涌。 他下意识地避开,正要将她的手从脖颈处拉开之时,却听得陈木凉呓语一声:“李倾,你这个王八蛋……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怎么办……” 李倾的唇角处的笑容逐渐绽放开,直到最后扬上了眉梢处的一抹恣意,也没能忍住心里的欢喜。 他索性任由她这般勾着自己的脖颈,宠溺地在她的鼻梁上轻轻一刮,无奈道了一句:“怎么平日里不见你这般主动,今儿睡着了倒是令我几分惊喜……” “看来,得让你多累累才行……” 李倾的唇旁略有深意地一笑,轻轻将她的手放在了云被里,又将云被给她轻柔盖上。 他躬着身子,深深在她的额头上滚烫一吻,惹得睡梦中的陈木凉咕咕嚷嚷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侧了个身又大梦周公了。 “咳咳咳……我说,这几年了,我还没见哪个女子被你这般温柔对待过。你该不会是真的对她动了真心吧?” 屋梁之上的一剑见李倾早就知道他在这儿还这般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便有些不乐意了,他一口将一个大水梨咬缺了个大口子。 李倾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别吵到了陈木凉,然后脸一黑说道:“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也正值血性方刚的年纪,有何不可?” “李倾你一向很死脑筋,但是我发现你在关于陈木凉的事情上更加地死脑筋……真的是作孽啊……你不是明知道她是……” 一剑无奈地啃着大水梨,口齿不清地埋怨着李倾。 “行了。话这么多,也不怕哪天猝死。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李倾走到了案桌前低声问道。 一剑亦一个轻掠落地,再一跃上了案桌,半撑着身子躺在案桌之上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忘了,我可是嫡传之人,那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只是我乐不乐意罢了。” “昨晚,谢谢你替我解了黑蚁蜉蝣之毒。” 李倾顿了顿,有些勉强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不——谢——” 一剑故意拖长了声音说着,然后白了他一眼将头撇到了一旁说道:“我还没见过谁这么傻的,知道那玩意儿是黑蚁蜉蝣,为了掩人耳目保护一个女人,没办法消灭掉还故意惹祸上身……” “咳咳咳……一剑,你就不怕我告知月舞洲的那个人你在我这儿吗?” 李倾轻咳两声,掩饰着尴尬之意。 “得得得,托您的福,不用你告诉,估计很快就有人来寻我回去了……我得去打包包袱准备随时走路了。” 一剑颇为不耐烦地麻溜下了案桌,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喂,你可是说过的,要跟在我身边五年的。何况,那个晋月舞和黑蚁蜉蝣……我是真的搞不定……” 李倾眼神闪躲,不得不认怂地承认说道。 “呦呵,难得啊……你竟然会求人。但是呢,我跟你说,求人不是这么个求法,最起码得三跪九叩末了再叫一声爹~~~” 一剑得意地一笑,故意挑衅着李倾的底线说道。 李倾亦朝着一剑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一旁的砚台便朝着一剑扔去。 附赠了一个字—— “滚。” 一剑忙招架住侧身一让便让开了砚台,却被墨汁溅了一身黑。 他满脸不爽地朝着李倾一吼:“李倾,你小子不叫便不叫,还暗箭伤人!我走了,我要闯荡江湖去了。” “王骁答应把他的剑谱给我了。世间仅此一份。” 李倾扫了他一眼,似漫不经心地说道,目光的余角却瞥着一剑的反应。 果然,一剑先是一怔,然后眼眸间掠过了万般的狂喜,他呲溜一下便如一道风一般蹿到了李倾的面前,满目谄媚地问道:“是真的吗?那个老东西……不不不,王骁前辈真的打算把剑谱给你了?” “是的。而且已经在我这儿了。怎么,你想要啊?” 李倾故意吊着他的胃口,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 “对啊对啊!你不知道我眼馋那个老东西……呸呸呸,王骁前辈的剑谱有多久了!你说他一个练刀的,非藏着掖着天下第一的剑谱不放干什么呢?” 一剑不解地双手叉腰,皱着眉头问道。 “那就是王前辈自己的考虑了,也许他觉得,这本剑谱是时候该藏又是时候该出吧……” 李倾从怀里一掏,一本整整齐齐的剑谱赫然在手。 他拿着剑谱在一剑的面前晃了晃说道:“你只要过满一年,将目前的事情度过去了,不仅还你自由之身,附赠一本剑谱,让你纵横江湖,如何?” 一剑咽了咽口水,狐疑地看了李倾一眼,眼中泛着光说道:“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儿……” “算了。你不要,那我给别人了。” 李倾顺手将剑谱一收,似毫不在意一般说道。 “慢着慢着,我答应还不行嘛……一个大男人的,这么小家子气……” 一剑瞅准了机会一把抢过了李倾手中的剑谱,目光如狼一般一亮,一抹口水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殿门摇摇手道了一句—— “谢啦——” 李倾望着他走远的身影,微微一笑,默道一句:“但愿这小子不要哪天发现给他的这本是我手抄的……” 第83章秘宫 同日,远在吞天洲的皇城内,一道飞影掠过了皇宫的尖端,稳稳地落在了御和殿的大殿之前,如若无人之境。 “来者何人?擅闯御和殿可是死罪。” 负责看守御和殿的将士自知实力在此人之下,却仍然硬着头皮恐吓道。 关东老头倒也不硬闯,只是蔑视地扫了一眼周围一拥而上的所有持刀枪的将士,高傲地道了一句:“告诉你们的洲主,让他出来见我,我有话要跟他说。” “好大的口气,一洲之主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吗?” 关东老头侧眉看了一眼那名开口的将士,哈哈仰天一笑,然后沉下了面色说道:“你爷爷我曾经踏平吞天洲皇宫之时你怕还在襁褓里喝奶!” “我数三下,你们不去,我便自己进去。” 关东老头竖起了三根手指,漫不经心地道了一个“一”字。 领头的将士还没来得及吭声,便听得御和殿内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不知关东先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罢,便有一个白发苍苍年纪与关东老头相仿一身黄袍在身的老者出现在了殿门之前。 令众将士诧异的是——一向说一不二的洲主竟对眼前这个脏兮兮的老头看上去十分恭敬,甚至还躬身行了一个礼! 关东老头从鼻孔里“嗤——”了一声,睥睨地扫了一眼老者,冷哼道:“呵,左衽,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虚伪。” 左衽淡淡一笑,不恼也不急,只是说道:“关东先生还是那么心直口快。不知关东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进殿慢慢说也不迟。” “不了。你那金屋子老头儿我可呆不惯。我今儿来是有一事告诉你,叫你的手下不要妄图搞出什么花样来,以免老头儿我哪天不爽了,再来踏平你这御和殿。” 关东老头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冷声说道。 “关东先生怕是误会了什么?这几年来左衽一直不问世事,吃斋念佛,可是有什么事情得罪了关东先生?” 左衽迟疑了片刻,一脸疑惑地问道。 “左衽,你少跟我装蒜。当年的黑蚁蜉蝣剩下来的都在你吞天洲养着,别处是一只也没有!现如今突然出现在盛秦,还有人故意放在了我女儿的身上,你倒是给老头儿我一个解释!” 关东老头怒了,毫不客气地质问着左衽。 左衽沉默了片刻,似乎思索了些什么,然后低声道了一句:“左衽确实不知此事,但既然关东先生说明了,左衽一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给关东先生一个交代。” “最好是这样。当年的杀妻之仇我还没跟你算完,老头念在两洲太平的份上没跟你计较,但若是有人想害我女儿,那就先从老头儿的尸体上踏过去。明白了吗?” 关东老头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一甩袖。 “左衽明白。一定会给关东先生一个交代。还请放心。” 左衽锁紧了眉头,眼中已有深意。 他躬身一礼,似乎很畏惧关东老头一般说道。 关东老头理都没有理他,一个轻点地便再次掠过了御和殿的宫檐之上,凌空而去。 左衽见关东老头走远了才沉下了眼眸,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句:“来人,带我去秘宫。” “是。洲主。” 为首的将士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头应道。 不出一会儿时间,左衽便到了秘宫宫口处。 他将手放在秘宫的入口机关处,刚想要开机关的锁,却低头看见了锁似乎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他的眼眸一惊,眼中已有几分怒意。 “最近可有人靠近过这里?” 左衽单手负于身后,问着一旁负责看守秘宫的侍卫。 那侍卫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张,迅速低头,摇摇头道了一句:“如您所知,秘宫已经十年未曾有人靠近过了。” “当真?” 左衽厉声提高了音量,不满地质问道。 那名侍卫低头硬着头皮道了一声:“回洲主的话,当真。” 左衽年纪虽大了,却仍然手脚十分凌厉地一掌扼住了那名侍卫的咽喉,怒色指着锁被动过的一丝痕迹,怒问道:“那你给本王解释解释,这是什么?!耗子还是猫抓的?说!不然当场杀了你。” 那名侍卫被掐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脸一直紫到了脖子根,满眼恐惧地看向了左衽,颤抖着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了一句—— “是……二殿下……” “咔擦——” 随着左衽的手猛地一扭转,一声骨肉分离的声响后,那名侍卫双眼一翻白,身子如泥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一旁负责看守秘宫的其余几人皆吓得面面相觑,人人自危,忙低头不敢看左衽。 左衽冷冷地看向了他们一眼,冷厉道到:“若今后再有人擅自开启秘宫,后果将会比他更严重,都明白了吗?!” “是!” 齐刷刷的回应声。 “开门!” 左衽将机关扭转几遍后,锁应声落槽,咔擦一声,门应声而开,一阵沉闷的空气迎面袭来。 左衽沉重地一脚踏入了秘宫之内。 秘宫非常大,大到一眼竟望不到边际,然而偌大的秘宫之内却只亮着一颗硕大如南瓜的南海夜明珠,仅仅供依稀照明。 而在夜明珠的正下方整齐划一地摆放着九十九个琉璃密闭烫金瓶盏。 瓶身透明,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可以辨认出每一个瓶盏中都供养着一只黑蚁蜉蝣。 但这些黑蚁蜉蝣却硕大的很,已经将每个瓶盏挤得满满的,不断在其中攒动,呈现欲涌出之姿。 然而,左衽快速地一揽而过之时,却发现其中有一盏瓶盏是空的! 他凝视着那盏瓶盏,脸色愈来愈凝重,亦愈来愈难看。 他身上的愤怒气息越来越厚重,直到最后他低声压抑地低吼出一句:“把左仲给本王喊来!不来就当场杀了他。就说,这是本王的命令!” 两旁的将士皆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低头道了一句“是!”便匆匆离去。 偌大的秘宫之内很快走得只剩下了左衽一人,他缓缓抬头望向了那颗南海夜明珠,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句:“造孽啊……” 第84章教她练字 等陈木凉醒过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关东老头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一身的风尘仆仆,就连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眸之中也多了几分倦怠之意。 他在陈木凉旁边的椅子上横躺着就睡着了。 他面前的案桌之上搁置着几张纸,字迹有点潦草,墨迹还没有完全干透。 陈木凉好奇地走近了过去,却见这几张纸上画的东西都是她看不懂的,却莫名地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像是类似符咒一般的存在。 而这种符咒不知道是关东老头笔触不娴熟的缘故,还是本来就是这般,让她觉得万分的……丑。 “老爹写字丑,没想到画的符咒也丑。” 陈木凉头一歪,拿起一张纸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名堂来,咕囔一句:“这符咒有什么用?驱鬼?辟邪?最近没有鬼节啊……” 陈木凉的话音刚落下,关东老头便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见陈木凉拿着符咒在看,慈祥地笑着说道:“看不懂了吧丫头?” “这可是很厉害的符咒,能镇住那个黑蚁蜉蝣。” 陈木凉一皱眉,狐疑地扫了一眼关东老头,眯起了双眼凑近了他问道:“老爹,你确定你不是在诓我?那玩意儿那么厉害,岂是这一纸符咒能镇住的?” “嘿,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年你娘可是靠着这个符咒……” 关东老头刚得意地想说什么,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脸色微微一变,话锋一转,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不提也罢。总之,你带几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就是了。” 陈木凉只当是关东老头思念她娘了有些伤心,也不敢多问,只是顺从地“哦”了一声后折了几张符咒贴身放了。 关东老头见她放好了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道了一句:“爹我累了,想去歇会儿了。对了,你在这儿正好练练字,我听青鸟说你上次练得还可以,有几分你娘的感觉。” “还要练字啊……这要练到什么时候啊……” 陈木凉哀嚎一声,哭丧着脸惨兮兮地问道:“可不可以不练啊?” “不可以。” 关东老头笑眯眯地弯腰敲击着她的额头说道。 “好吧……你很快要失去你的女儿了……” 陈木凉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一摊手无奈地坐到了案桌面前,百般不愿意地提起了毫笔。 关东老头看了一眼万般不情愿的陈木凉,负手一笑,道了句:“好好写,别想胡差事。我可是要来亲自检查的。写得不满意,重新写。” “自己的字写成了那样还好意思来叫我好好写……” 陈木凉咕囔一声,朝着关东老头离去的身影翻了个白眼,提起了笔开始一笔一划地练了起来。 傍晚的风吹得纸张沙沙作响,陈木凉埋头苦练着字,却听到屋梁之上一剑“咔擦——”一声咬掉大水梨的声响。 “你能不能安分点?没看见我在练字吗?吃个梨子还那么大的动静……” 陈木凉白了一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那个一撇写得不对,得再用点巧劲。” 一剑在屋梁之上一晃一晃着腿,笑兮兮地指着陈木凉刚写的一个字说道。 “这样……?” 陈木凉思索了片刻,随意在纸上写了一个比划,然后歪着脑袋似乎自己也不是很满意地问着。 “不是……你得像使剑一样,用巧劲,不是这般生硬。” 一剑看得甚是着急,拿着缺了一口的水梨便在屋梁之上比划着,面容之上皆是满满的嫌弃之意。 “这样?” 陈木凉一头雾水地看着一剑隔空比划,然后在之上犹豫地画了一笔。 “唉,你怎么这般不开窍?” 一剑看得急死了,索性从屋梁之上一跃而下,几步上前,抓着陈木凉握笔的手一阵挥斥方遒便写下了一个剑意十足的“木”字。 “是这样,你看清楚了没?” 一剑不经意地一个侧头,差点撞上了陈木凉的唇。 他心一惊,脸迅速红到了脖子根。 一剑的手一抖,迅速将手从陈木凉的手上撤开,眼神闪烁不已地咕囔了一句“笨蛋”,急匆匆地便从门而出。 不出片刻的时间,他便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 “什么啊……就比划了一下,还没看清楚人就走了……有这么教人的吗?” 陈木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着一剑离去的方向白了一眼,数落不已。 但,一剑已经走得远远的了。 她幽怨地深叹一口气,只能抬笔,依照着一剑写的那个“木”字一笔一划地临摹着,试图揣测出其中一剑说的那个剑意,可是怎么也不得要领。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墨力透纸背,深深烙印在了一张张纸上,又被陈木凉一次又一次地否定。 “不对,再来。” 陈木凉一次次提笔,一次次摇头,一次次将纸张作废,窗外的风亦不知多少次地翻过了地上的废纸。 在一片沙沙声之中,陈木凉高高举着刚写好的一个“木”字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再将目光落在了方才一剑写的那个“木”字上,仔细又看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道了一句—— “这下子应该差不多了吧……?” 隔着门窗,窗外隐身于廊柱后的一剑亦朝着她手中的那张纸望去,不由得眼中微微一阵诧异,轻道了一句:“没想到,这个笨蛋也有勤能补拙的时候?” 只见陈木凉手中的那个“木”字不仅剑意森森,亦比昨天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笔锋之色,令人眼前不由得一亮。 “啊……不行,还得再练练。” 陈木凉又低头握笔,一笔一划认真得很。 她长发从耳际轻垂而下,落在了两侧,如瀑而下。一双月牙般的眸皓亮无比,多了几分认真之色,竟比一旁案桌之上的梨花要明艳上了好几分。 一剑隔着纸窗的距离愣愣地看着她仔细练字的这一幕,忽然觉得这一刻的风好温柔,空气好新鲜,梨花好香。 她,有点摄人心魄的味道。 一剑身后的梨花随风狂舞而起,卷上了屋檐之上,又纷纷扬扬落下,像极了初夏极其美好的一场雨。 第85章天边盛雪 是夜,在水轩阁阁顶之处,赢雪临临风而立,一身雪白色轻纱在身随风而扬。 她的身后,是一名婢女从暗格中走出。 婢女还是对着赢雪临恭敬一礼,然后不徐不疾地道了一句:“启禀赢姑娘,已经查到了那些黑蚁蜉蝣的来处了。” “是吞天洲的秘宫?” 赢雪临转过了身,负手而立,冷冷问道。 “回赢姑娘的话,是秘宫的一只黑蚁蜉蝣被人盗取,而之前在盛秦皇宫现身的那些黑蚁蜉蝣皆是由这只黑蚁蜉蝣衍生出来,目前还不清楚到底衍生了多少。” 婢女低头一礼,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忐忑。 “有趣了。竟然有人去盗取秘宫的黑蚁蜉蝣?查出来是谁了吗?” 赢雪临随意地端起了手旁的一杯茶盏,放到唇旁抿了一口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吞天洲的二皇子左仲。” 婢女迟疑了片刻答道。 “哦?” 赢雪临的唇旁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轻轻将茶盏托在了手心,目光锐利地看向了婢女一眼问道:“还有其他的消息了吗?” “回禀赢姑娘,奴婢还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婢女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虽然黑蚁蜉蝣据说是二皇子左仲所偷,但是在他的寝宫里,以及他所有去过的地方都没有发现黑蚁蜉蝣的存在。相反倒是一路跟着他去吞天洲的高阳公主仿佛一夜之间失踪了,任奴婢寻遍了整个皇城都没有找到一丝她存在的痕迹。” “哦?有这等事?” 赢雪临意味深长地一笑,轻轻一扬手说道:“地上找不到就去地下找,皇城找不到就出城去找,一个这么大的活人还能就这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不成?” “是。” 婢女得了命令低头一礼。 “至于那衍生出来的黑蚁蜉蝣有多少只,还有那偷出来的一只黑蚁蜉蝣在哪儿,怕是要问问那个吞天洲的小二皇子了……” 赢雪临轻晃着茶盏,唇旁一抹森然的笑意。 “是。” 婢女犹豫了片刻,低头一礼再说道:“启禀赢姑娘,我们在去吞天洲调查黑蚁蜉蝣一事的事情发现了一件关于漠知洲的事情,不知该说不该说。” “多事之秋,知道的信息越多越好,无论好坏。说吧。” 赢雪临点头示意婢女如实道来。 婢女这才挺了挺腰身说道:“奴婢们发现,那个小二皇子依仗着自己目前大权在握,竟然胁迫漠知洲与之同流合污,一起对抗盛秦。甚至要求两国交战之时,漠知洲利用地形的优势从腹地而入,直插盛秦的空虚之处。” “哦?那漠知洲的女皇据说可不是个胆小怕事不识大体的主儿,难道他会答应此事不成?” 赢雪临疑惑地一抬眸,撞见了婢女犹豫的眼眸。 她看见了婢女为难的神色,再细细一思索,随即问道:“那小二皇子以金丝之路为要挟?” “姑娘圣明。” 婢女点头默道。 “金丝之路乃是漠知洲唯一通往其余四洲的贸易要道,亦是整个漠知洲的经济命脉,只要卡住了这条路,就等于断了漠知洲的经济来源。这个小二皇子,倒是算得挺狠。” 赢雪临微微一笑,眼眸里多了一丝危险之色。 “看来,本姑娘得亲自去趟吞天洲了,去会一会那个传说中的吞天洲小二皇子。” 赢雪临轻蔑地抬眸,转身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可是,赢姑娘,这战事将起,去的话会不会不安全?” 婢女担忧地问道。 “放心吧,这一战,怕是不会长久。说不定,我去,事情还能有所转机。” 赢雪临轻轻抚摸了一下手腕上的五色珠,笑了笑说道。 土珠昨日已亮,一切已经在冥冥之中有了定数。 只要借助那个人,一切也未尝不可能…… 赢雪临的思绪飘得很远,她的眼眸里渐渐多了一丝黯淡,还有浓烈的渴求和期盼。 秋风萧瑟,猎猎吹拂过了她的衣袂,扬起大片的雪白,像是天边遥远的雪。 而此时,远在江南温府的温北寒亦没有闲着。 他总觉得那个胭脂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试想,一个远在漠知洲的皇族女子,怎会放弃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跑来他这小小的温府? 事出反常必有妖。 温北寒假装着散布,故意经过温夫人给胭脂安排的厢房,想要探一探这个胭脂到底安的什么心。 巧的是,胭脂正在低头侍弄着花草,似乎已经在厢房外好一会儿了。 她侍弄花草的动作很轻柔很认真,似乎将每一株花草都赋予了鲜活的生命一般,令人不由得怔住了脚步。 温北寒站在那处看着那样珍爱着一草一木的异族女子,心里忽然觉得很难将这样的女孩子和那些心机深重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他忽然明白了母亲非但不赶走她还留她住下的原因了。 ——她的身上,有一种令人敬畏的干净力量。 许是站得久了,胭脂发现了温北寒的存在。 她直起腰抬眸朝着温北寒柔柔一笑,满目阳光地道了一句:“原来是温公子来了,失敬。” 说罢,胭脂欠身温柔一礼,贤淑至极。 温北寒被她这般一行礼,倒是拘谨了一些,亦颔首回敬道:“那个,母亲让我来看看胭脂姑娘有没有什么缺的,好给姑娘补上。” 胭脂姑娘似乎早就猜到了温北寒来意一般,只是凝视着他再柔柔一笑,甜甜地答了一句:“谢谢温夫人厚爱,胭脂住在这里什么也不缺。” “哦……那就好。” 温北寒讨了个没趣,刚想转身就走,却听得胭脂在身后脆生生地道了一句:“温公子今日来找胭脂应该还有别的事吧?屋里的茶这会儿应该是恰好的温度,温公子不妨移步屋内,我们聊一聊?” 温北寒的目光陡然变得惊诧,他神经猛地一收! ——她早就猜到了他要来? 温北寒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即使对方是一个如阳光般灿烂干净的女孩子。 他刚要拒绝胭脂,却听得胭脂柔声道到:“事关四洲前途大景,胭脂也是迫不得已出次下策,还望温公子原谅……” 第86章请君安马平天下 温北寒见胭脂说得真切,不像是在坑蒙拐骗,便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温公子,请。” 胭脂在前面带路,一路带着温北寒进了屋。 进门左拐设了一处茶座,茶烟袅袅而上,对面两张椅子松松往外拉开,摆出了一副迎客的姿态。 很明显,她早已算准了他会来。 “温公子请坐。” 胭脂轻声道了一句,随后见温北寒坐下之后,她转身拿了一轴画轴摊开放在了桌子之上,才缓缓落座。 画轴一经摊开,温北寒吃了一惊。 ——这幅画乃是五大洲的地图,但是又与其他洲现存的地图不同的是,这张地图从漠知洲一路往东延着金丝之路标注得异常详细,就连路边的哪家驿站或是什么样的地形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胭脂姑娘的这张地图有点过于详细了。” 温北寒很快便看到了就连盛秦也被标注得十分详细,他不由得皱眉说道。 ——这便意味着,若是真的交战,谁持有这张地图便会便利许多,甚至可以以山体或者建筑为掩护,从而占据有力地形。 这在两洲正欲起兵时期突然出现这样的地图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胭脂自然看出了温北寒眼中的担忧,她只是微微一笑,道到:“任何一件事物都是有利有弊的,有刀柄自然有刀锋。” “实不相瞒温公子,这张图乃是漠知洲所独有,并且仅存于皇室。所以,目前来说,温公子不用担心外泄的问题。” 胭脂缓缓一笑,不着痕迹地将画轴重新卷起,放置在了一个极为精致的匣子之中,并且轻轻按下了匣子的机关。 温北寒不解,问道:“这张图莫不是漠知洲各个民间商人走金丝之路经商时刻意画下?” “温公子果然聪慧过人。” 胭脂赞许一笑,落座后替温北寒斟茶,茶烟青袅直上。 她笑着说道:“漠知洲有个素来的规定,凡是出洲经商者,若交出沿路明确的地图者,可视地图清晰程度减免一部分赋税。” “以赋税为交换,大概是谁都会去做,何况不用费多大的功夫,只是顺手之劳而已。” 温北寒点点头,大概已经猜到了这张图的目的。 他微微一笑看向了胭脂问道:“原来,漠知洲并非如传闻一般被吞天洲和金丝之路拿捏得死死的,而是早就在绝地逢生,早就在为自己谋划一个后路。” 胭脂无奈地点点头,说道:“温公子自然是知道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道理的,若非到万不得已,漠知洲也不想得罪吞天洲,毕竟,我们还要靠着金丝之路维持百姓生活和国力。” “但,凡是有所为,亦有所不为。” “他们向我们提出的条件,依照女皇的意思来讲,是不厚道的,亦是有悖纲常的。” “所以,女皇才命我前来盛秦温家一趟,希望能够对以后的计划有所帮助。” 胭脂低头一礼,尽显真诚。 “我想知道,漠知洲对你们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以至于你们不惜冒着金丝之路被毁的危险也要暗中一搏?” 温北寒思索片刻,问道。 胭脂顿了顿,抬眸缓缓凝重地看向了温北寒,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知道温公子可否听说过——黑蚁蜉蝣?” “黑蚁蜉蝣?!” 温北寒眼眸猛地一沉,神色冰冷地问道:“胭脂姑娘为何要提及二十年前黑纣王养的毒害天下百姓的玩意儿?” 胭脂淡淡扫了温北寒一眼,缓缓道了一句:“因为,黑蚁蜉蝣已经重现江湖了。并且,第一次出现便是盛秦的盛京。” “你说什么?!” 温北寒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一切,摇头道了一句:“我如何相信你所言是真?” 胭脂笑了笑,取出了一个琉璃净瓶,净瓶之中赫然在目的便是黑蚁蜉蝣的衍生物,在其中肆意地复制和游动。 若不是净瓶有一种力量封印着,怕是这些可怕的生物早已侵害人间。 “你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温北寒双目一寒,冷冷问道。 “这是第二次出现在漠知洲皇洲的黑蚁蜉蝣,若非女皇出手,怕是早已流窜了整个漠知洲。” 胭脂将琉璃净瓶一收放入了另一个匣子之中,同样以机关锁住,同时还贴上了一道看起来歪歪扭扭的符咒以镇压。 “所以,你来温府,其一是为了借以温府和盛秦朝廷的关系,来以地图换取漠知洲在军事上还有金丝之路上的平安。漠知洲表面是顺从吞天洲的,但是却希望吞天洲这一战战败。” 温北寒了然一笑,淡淡看向了胭脂一眼说道:“至于黑蚁蜉蝣……你是如何得知温家有人能封印母蛊黑蚁蜉蝣的?” “当年温家率江湖人士冲入吞天洲皇宫,几乎踏平了整个吞天洲,甚至连黑纣王留下的仅仅一百只母蛊黑蚁蜉蝣都在一个时辰之内全部封印的事怕不止是在漠知洲流传吧?” 胭脂微微一笑,敬畏的说道:“此等壮举被江湖流传,被民间记住,被口口相传了十几年,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 “更何况,女皇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令人热血沸腾的一幕,怎会有假?又怎会只是传言而已?” “四大洲除了遥遥在上的栖凰洲有能力独自应付黑蚁蜉蝣,想必其他四洲都没有这个能力了。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温府。” “所以胭脂不得不千里迢迢来温府,只愿贵府能看在生灵不再涂炭,四洲不再站乱的缘由上,能再次出马,平定这一切。” 胭脂起身,躬身一礼,将双手合十举过了眉心之上,行了一个异常隆重的大礼。 温北寒沉默良久,皱了皱眉头。 又过了良久,他才缓缓答了一句:“画轴和战事,我可以差人传话到盛京,只为漠知洲和盛秦的长治久安。但,你说的第二件事,关于黑蚁蜉蝣重新封印和温家重新踏足吞天洲一事,怕是来晚了。” “此言何意?” 胭脂不理解,疑惑问道。 温北寒抬眸看向了胭脂,缓声道了一句:“因为,当年封印了那一百只母蛊黑蚁蜉蝣的并不是温府之人。” “而且,那个人,已经仙去了……” 第87章我是老实人 这几日,李倾似乎忙得很,以至于陈木凉已经接连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 只是听青鸟说,边境的局势越来越不可控,所以他整日和部下们都在讨论如何一战之事。 似乎他们还因为什么事情困扰住了,所以迟迟才没有一个定论下来。 倒是一直在皇宫里居住了多日的王骁忽然不告而别,只是匆匆留下了一封信给了李倾。 据说,李倾看完之后神色凝重而复杂。 但,信的内容估计也就只有李倾一个人才知道。 陈木凉则像是被禁足了一般,天天被关东老头逼着练字,练得她做梦都是在练字。 这点,让她很无奈很抓狂。 但,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晋月舞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了消息。 这令她又欣慰又遗憾。 欣慰的是,终于送走了一个随时可能杀死自己的潜在敌人。 遗憾的是……那个晋月舞确实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最近一剑也莫名地安分了很多。 虽然他奉命保护陈木凉,但是却一直只是在屋梁之上安分地啃着水梨,啃完了就比划一下手中的木剑,对照着一本秘籍,时而若有所思。 就连有时候陈木凉故意找他搭话,他也只是“哦”的一声不再接话,惜字如金。 陈木凉觉得这样一直练字的日子实在是无聊极了,早晚有一天,她得憋坏了。 于是……在一剑去出恭的空档里,她偷偷摸摸地从窗户一跃而出,飞快地朝着皇宫偏殿去了。 “李倾你个负心汉,还得让一个女人来找你……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陈木凉在西寺街上走着,一边还不忘埋怨着李倾近日来的疏忽。 当她刚走了一半路的时候,有一个形色匆匆黝黑黝黑看起来很憨厚的年轻人朝着她走来。 陈木凉看他满脸踌躇的样子,估摸着是不认识路了,便朝着他勾了勾手指,清了清嗓子道了一句:“喂,小哥!哪里来的啊?” 温凉见陈木凉虽粗鲁了一些,但是看上去不像是个坏人,犹豫了一下便咧嘴一笑说道:“这位姑娘,小的来自江南,名叫温凉。” “温凉?江南?你是温府的人?” 陈木凉略略一思索,便惊喜地问道。 “是……小的确实来自温府。姑娘怎么知道?” 温凉憨厚一笑,挠了挠头,心想着,温府虽名气大,但是也不至于报几个字就知道我是来自温府的吧? “温北寒和我说过,在江南温家的姓不是谁都能姓的。只有温府的人,才有资格对外称自己姓温,其余得避着点。所以我一猜就知道你是温府的人啦~” 陈木凉笑得眉眼都成了月牙状,一把拉过了温凉的手问道:“咋滴?你咋来盛京了?是你家公子一并来了吗?” 温凉下意识地护住了怀中的一个匣子,然后退后了几步,尴尬一笑,挠了挠头说道:“公子有事在身,来不了盛京,他差我来一趟。原来姑娘是公子的故人,想必回去告诉公子他会很开心。” “你家公子没来啊……” 陈木凉有些失落地耷拉下了脑袋,然后问了一句:“他最近还好吗?他的旧疾好些了吗?” “回姑娘的话,公子近日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终日里拿着个玉簪子,有时候对着玉簪子还说话,还笑……小的担心他是不是来了一趟盛京得了其他什么病了……” 温凉咕囔了一句,声音越说越低。 但这句话却如同一记响雷一般响在了陈木凉的耳际,久久徘徊,不能散去。 “你说,他终日拿着一根玉簪子?是玉兰花形状带凤尾的吗?”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姑娘你怎么知道?姑娘莫非是天上的菩萨?会算命?!” 温凉立马双眼放光芒,恨不得当下给陈木凉这个“活菩萨”跪了下来。 “呵呵呵……我自己的东西我能不认识么……” 陈木凉尴尬低声匆匆一语,然后转移话题地问道:“你来盛京是做什么?我刚才看你一直在张望,是找不到路了吗?” “不是……” 温凉惆怅地摇了摇头,再次将怀中的匣子抱紧了些,咕囔着道了一句:“公子吩咐了,此次进京,对谁也不能说我来的目的。” “那你是要去哪儿?我带你去呗?” 陈木凉见他老实得很,不由得一笑,心想着温北寒确实会挑人。 只怕这老实巴交的温凉就算是丢了性命也不会丢了怀中的匣子。 只是,这匣子里会装着什么呢?既然是这般重要的物件,为何温北寒不亲自来盛京一趟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陈木凉的脑子里连成了问好,在她心里又打了个结,酝酿成了担心。 温凉犹豫地看了陈木凉一眼,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宫门,小声道了一句:“公子让我进宫找一个叫李倾的人。可是我刚到宫门说明来意就被挡在宫门外了……公子说,实在进不去就去国公府,报他的名字或许能行……可是我找了半天的国公府把自己给搞丢了……” 陈木凉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大概是明白了,这看守宫门的八成把温凉当成傻子来看了,所以才懒得通报。 她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温凉的肩膀,轻咳一声,故作深沉地道了一句:“不用去国公府了,走,我带你进宫见李倾。” “姑娘,你可别开玩笑,我都碰过几次壁了……他们还说那个李倾是当今的监国,岂是你我想见就能见的……我们还是先去找找过国公府吧……” 温凉后怕地往后一阵退缩,却被陈木凉一指抵在了脊梁上推着向前走去。 温凉只听得她在身后不着边际地说着—— “放心,我认得那看门的侍卫,铁定能进去,跟着我走就行了。” “姑娘认识他们?姑娘到底是谁啊?你可不能诓我啊……” 温凉警惕地护着匣子,满眼都写着“我是老实人”几个大字。 “我啊……是那些个守卫的老大,我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放心吧!” 陈木凉笑着一吹牛逼,推着犹豫不决忐忑不安的温凉便往宫门口走去。 第88章抱抱宝宝 陈木凉拉着温凉便要往宫门里挤,偏偏温凉老实敦厚老是害怕地往后缩,满脸都写着“忐忑”两个大字。 “走啊——” 陈木凉将温凉一拽。 “不……姑娘,这样硬闯要掉脑袋的……” 温凉很怂地往后一缩。 “走你。” 陈木凉一叹气,狠了狠心将温凉一踹,一脚将他踹进了宫门。 温凉一个踉跄没站稳,刚要转身往回跑之时,却听得守门的将士恭敬一礼,齐齐低头说道:“见过陈姑娘!” 温凉被吓得一个哆嗦,紧紧地抱住了木匣子,惶恐地看了一眼陈木凉低声说道:“陈姑娘……?莫非,你就是公子让我找的那个人?” “小子,算你运气好,误打误撞碰上了陈木凉我。走,带你去宫里晃一晃。” 陈木凉一手搭在了温凉的肩膀上,一手晃着飞雪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径直往前走去。 温凉则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一步步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好紧张好紧张,生怕陈木凉把他给卖了。 “我说陈姑娘……你可不能带着小的瞎跑,小的得先见到监国大人啊……” 温凉见陈木凉跑了好大一圈还不见李倾的人影,不由得小声咕囔着说道。 “急什么……这皇宫太大了。我……也不是很熟悉。哈哈哈哈——” 陈木凉尴尬一笑,死都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她回头看见了温凉一副哀叹的表情,又一掌狠狠拍在了他的脊梁上,拍着平坦的胸脯说道:“放心,有我陈木凉在,保证带你去见李倾!可是……这偏殿是走左边呢,还是右边呢……” 温凉见陈木凉一脸犹豫的模样,忍不住好心提醒道:“姑娘要不抓阄吧……?” “好主意!温凉,你简直是个人才啊!” 陈木凉一掌差点没把温凉送走。 她刚要乐呵呵地随便挑一个方向走的时候,她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极为幽怨的声音—— “都走了无数遍了,难道还不知道偏殿的方向在哪里吗?陈木凉,你是路痴还是白痴啊?” 陈木凉听得这声音一下子乐了,却又忽然又怂了下来。 她的身影顿了顿,迟缓地转过了身,看向了身后的一剑,然后讪讪打了个招呼说道:“那个……好久不见啊……呵呵呵呵……” 一剑朝天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了一句:“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呆不住。我就上了会茅坑的功夫,你都能跑到这儿了。还有,这黑漆漆的小子是谁?” “我不叫黑漆漆!我叫温凉!” 温凉被他这般一说也急了,倔强地昂着头咕囔着。 “呵,脾气还不小?” 一剑刚要将陈木凉拉过来,却见温凉一横挡在了陈木凉的面前,犟着脑袋说道:“陈姑娘是我们家温公子的人,只有公子能动她。虽然公子不在,但你也别想欺负陈姑娘!” 字字落地有声,倔强得像一头撅着屁股的牛。 “那个……温凉,你误会了……” 陈木凉艰难一笑,忙扯着温凉的袖子,小声说道。 “陈姑娘,你别害怕。他要是想伤害你,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温凉显然激动了,说得唾沫横飞,慷慨又激昂。 “那个……你误会了……” 还没等陈木凉说罢,一剑先不耐烦了。 他扫了温凉一眼,然后道了一句:“我呢,向来不喜欢欺负弱小。但是呢,可惜了,你搞错对象了。” 说罢,一剑便手指朝着温凉肩膀上轻轻一点! 温凉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便已经被一剑定在了原地。 一剑饶有兴趣地将他怀中的匣子抽了出来,冲着温凉灿烂一笑,再看了一眼正瞪着他看的陈木凉,掂量了一下匣子笑呵呵地说道:“我看这位小兄弟似乎连这个很宝贝的木匣子都保护不好啊……啧啧,怎么去保护一个女人呢?嗯?” “你放开我!那个匣子很宝贝的!公子说过不能给别人,你还给我!” 温凉被定住了很是着急,满脸憋得通红,却又嘴笨说不出个好话来。 “哦?很宝贝?温公子?” 一剑挑了挑眉头,似乎一抹不爽之意涌上了眉头,随手便将匣子朝着半空之中扔去。 “一剑!你干什么!” 陈木凉急了,一跃而起,想要去争那匣子。 却不料,一剑的身影比她还要轻盈。 他只是轻轻一点地,整个人便凌空而起,他单手负于身后,一手向前,轻飘飘地便握住了坠落中的匣子。 而陈木凉亦想要去拿匣子,心一急,竟一头撞在了一剑的怀中! 一剑只觉她朝着自己扑了过来,他怕她摔落下去,下意识地一手环过了她的腰际。 这一摸,令他的眼眸不由得猛然一颤! 一股独独属于她才有的柔软瞬间化作了电流从他的手心袭身而来,惹得他咽喉不由得一阵干燥。 她的衣物并不算厚,因此他很轻易地便触及到了她肌肤的温度,如同烙铁一般炙热传来,缺又带着女儿家的细软,惹得他不由得喉结微微动了一动。 一剑的面颊没由来的红成了天边的霞。 他一阵失神,右手一松,心猿意马之间却已经被早已瞄准机会的陈木凉猛地一掏! “哈哈!到手了!” 陈木凉一手推开一剑,乐呵呵地举起了匣子,却发现自己一个重心不稳,竟踉跄着朝着身后的地面摔去! 一剑的眉头微微一皱,脚下生风。 他的手轻轻环过了她的腰际,另一手拖过了她的肩膀,在一阵带香氛的柔风之中稳稳地将她托在了自己的怀里。 陈木凉呆了一呆,缓了半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下意识地裹住了匣子,目光闪烁地匆匆道了一句:“那个,谢谢啊……” “还不下来?要我这般一直托着你吗?” 一剑的面容又红又阴沉,似乎十分不爽又不知道在红什么脸,让陈木凉觉得他怪怪的。 ——算了,这时候,最好还是离他远远的,毕竟打不过。 “咳咳咳……” 陈木凉轻咳几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白了一剑一眼,咕囔着:“我又没让你托着……”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跋扈没有良心……” “略略略~~~~” 陈木凉转身朝着一剑做了个鬼脸,笑容灿烂至极。 第89章木匣子 一剑恨恨地望着陈木凉,目光之中却多了几分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宠溺。 九月的风吹拂着一旁的金桂,随风簌簌而落了一地的金黄色,散发着阵阵浓郁的芬芳,又被霞光扫过,耀进了一剑的眼眸中是大片的灿烂之色。 而她嬉笑着站在金瓦屋檐之上,身后的阔日将她的身影拖得颀长,她唇旁的笑意渐渐在阳光之中散开,晕开了一片令一剑恍惚的景色。 陈木凉在他近乎于出神迷离的目光转身,笑盈盈地解开了温凉的穴道,然后将木匣子还给了温凉,说道:“那小子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不正经了些,别跟他一般计较。” “喂!说谁不正经呢!我可记恨着呢……” 一剑不满地在她身后吼着,却被她笑着一眼白过。 温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长吁一口气,连连局促地道谢着:“谢谢陈姑娘,谢谢陈姑娘,若不是姑娘,怕是今儿便完成不了公子交代的事儿了。” 陈木凉好奇地看了一眼木匣子,疑惑地说道:“我方才拿这匣子时并不重,像是有一根木头在里面。你家公子该不会糊弄你,有意放了根木棍考考你吧?” 陈木凉揶揄一笑,故意捉弄着温凉说道。 “怎么会呢……公子那般温雅的人,断然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温凉知道陈木凉在跟他开玩笑,憨厚一笑躬身一礼道到:“还望陈姑娘带路,小的好将着木匣子给李大人。” “站在那里发愣的那个,过来呀!” 陈木凉朝着身后的一剑勾勾手指,俏皮地一眨眼睛说道。 “干嘛……” 一剑相当不情愿地看了她一眼,几步上前反问道。 “带路。嗯……去找李倾。” 陈木凉胡乱指了个方向,头一昂,相当盛气凌人地说道。 “找李倾?你们怕是来错地方了。” 一剑将指尖的木剑微微一个旋转,语气里尽是不屑地说道:“他早就在尽早启程去边境了,哪里还在这皇宫之内。” “你说什么?他去边境了?” 陈木凉心中一紧,拉过了一剑问道:“你怎么没跟我说?他怎么也没来道别?” “怎么?你这么紧张他?” 一剑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酸地说道。 “不是啦……就,朋友也该道个别什么的啊……” 陈木凉心虚地低头咕囔了一句,眼眸里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担忧之意。 一剑站于她侧面,自然将她这小心思看了个彻底。 一剑虽眉宇之间有不爽之意,却还是叹了口气解释道:“今儿早上边疆八百里加急,说是情况有变,吞天洲一百骑兵越过界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且,腹地漠知洲不知为何亦突然屯兵北河一带,大有遥遥呼应之势。” “李倾见事态不对,怕军心动摇便上马去了边境,故而连道别也没来得及。” “漠知洲掺和什么热闹?难道他们也想分一杯盛秦的羹?还有,这样腹背受敌岂不是很危险?他就这么去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陈木凉下意识地拉住了一剑的手,神色紧张地问道。 一剑见她这般担心李倾,心里虽很酸很涩,却似乎更见不得她皱眉的样子,便轻声安慰道:“不会的,李倾在行军作战这方面很有经验,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陈木凉只是有些恍惚地点头,心里却莫名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倒是一旁的温凉惆怅地看向了陈木凉又看向了一剑,迟疑了好久说道:“小的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的东西暂时放我这儿吧,等他回来了,我帮你送过去。放心,一定送到。” 陈木凉轻拍了一下温凉的肩膀说道。 温凉却更加惆怅了,他皱紧了眉头老实巴交地道了一句:“温公子说了,这匣子里的东西对盛秦作战很有利。务必要交给李大人,否则我回去该挨板子了……” 温凉低头揉搓着脚尖,满脸的后怕之色。 “你刚刚说什么?对盛秦作战有利?” 陈木凉猛然捕捉到了重点,她一把抢过了木匣子,拼了命地想要打开却始终只是咔擦咔擦机关作响。 “陈姑娘,这可使不得啊……万一弄坏了里面的东西可怎么办……陈姑娘,陈姑娘,陈姑娘!!!” 温凉忐忑不已地在一旁想要抢回木匣子,却又怕力气大了弄坏了木匣子,也怕伤到了陈木凉一直不敢下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陈木凉折腾了好几番木匣子也未能打开,索性拿出了飞雪刀一咬牙想要撬开。 ——“姑奶奶还就不信今儿弄不开你了。看刀——” 还没等陈木凉一刀砍下去木匣子便被一剑抢了过去。 一剑头都没抬地便将木匣子在手中摆弄了几下,隐约有机关松动的声响咔擦咔擦从匣子里传出。 ——“这匣子带的机关不是你的飞雪刀能撬开的。若是我看得没错,这可是漠知洲的机关术。你纵使在这儿撬上一天一夜也没用。” 一剑白了陈木凉一眼,指尖飞快在一个齿轮状的机关上转动。 “你能行吗——” 陈木凉狐疑地看了一剑一眼,不那么信任地问道。 “我不行,那你来?” 一剑嗤之以鼻一声,随着他最后一个动作的转动,只听得“咔擦——”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木匣子应声而开! “开了!有你啊!” 陈木凉开心极了,伸手就要去那匣子里的画卷,却被一剑一掌打掉了探过去的手。 “嘶——好疼!一剑,你干什么?!” 陈木凉捂着被打疼了的手皱眉问道。 “别动,这画卷有问题。” 一剑将目光落在了那幅画卷之上,缓缓皱起了眉头。 ——表面看起来,画卷没有任何问题,但仔细看,上面却又一层薄粉覆盖在其上! 一剑戒备地扯过了一片树叶轻轻扔在了画卷之上,却见那片树叶迅速被薄粉腐蚀化作了一滩绿水! 绿水延着画轴而下,所经之处亦快速被腐蚀,令人胆战心惊! “有毒!” 陈木凉惊呼道。 一剑毫不犹豫地一掌将木匣子合上,随之飞一般地拔剑将剑架在了温凉的脖颈之上,冷厉问道:“说,你居心何在?” 第90章启程 温凉的脸色当时就变成了猪肝色,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腿就差给一剑跪下了来了。 他哭丧着脸,满脸不知所措地说着:“我不知道啊……我从来没动过那个匣子。而且以我的能力,也打不开这个木匣子啊……”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这个匣子是你带来的,现在里面有剧毒,就连画都毁了,你倒是给个让我们相信你的理由。” 一剑冷眉一横,质疑地问道。 他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温凉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情是很难凭直觉去判定的。 温凉百口莫辩,只能一昂脖子,双眼通红地说着:“温凉从来不会撒谎,若是少侠不相信温凉的话,那便杀了温凉吧!”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就算你是温府的人,如果你真的居心叵测,我照样杀你。” 一剑冷厉地将剑锋一横,温凉的脖颈上已经隐隐有血痕。 “等等,一剑,你看。” 一直在一旁弯腰观察着那个木匣子的陈木凉凝神看向了木匣子的正面,指了指其上的一行隐约的小字说道。 一剑皱了皱眉头,将剑一收凑近了一看。 却见那木匣子的纹路处刻着一行字——“若想盛秦不败,来温府。”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苍劲之意,大有大鹏展翅欲飞去之势。 一看便是女子的字迹,但却不输男儿气概。 “她那么笃定盛秦一定会败?” 陈木凉撇了撇嘴,十分不爽地托腮说道。 “看来,有人想引我们去温府。我就说,若真是这般贵重的物件,怎么会让他一个人来盛京?搞了半天,是个带信的。” 一剑将剑收进了剑鞘之中,轻拍了一下温凉的肩膀,道了一句:“小兄弟,方才抱歉了。” 温凉倒也是好脾气,只是直了直腰板,咕囔了一声:“我说了吧,不是我……我当真是老实人。” “现在怎么办,是去,还是不去?” 一剑皱了皱眉头,不爽地问道。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总觉得被算计了。 “去呗!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非得把我们往温府引?” 陈木凉微微昂起下颚,冲着一剑一笑,转身便朝着宫外走去。 “你现在就走?” 一剑迟疑了片刻,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然呢?等盛秦真的败了再去找她?” 陈木凉头都不回地便朝着宫外的马厩走去,顺手将飞雪刀别在了腰际之上,朝身后摆了摆手说道:“若是你怕是个陷阱,那就别去了。温凉,带路。” 温凉欸了一声小跑上前,一路跟上了陈木凉越走越远。 一剑看着她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怕是陷阱我就不叫一剑了。只是温府……” 他轻轻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还是一个飞掠跟上了她的步伐,几步便已经走在了她身旁。 “不是不想去吗?我可没有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陈木凉得意一笑,看着一剑跟上来的身影,半开玩笑地说道。 “还不是李倾临走的时候再三嘱咐过我,一定要你毫发无伤。否则你以为那么远的路,我高兴走啊?” 一剑满脸不乐意地白了陈木凉一眼,眼里却写着“口是心非”四个大字。 陈木凉也不跟他争,只是笑兮兮地挑了一匹马便一跃而上,高喝一声——“驾!”。 马儿撒开了蹄子往前奔去,扬起尘土万里。 一剑和温凉亦上马紧随其后,三人一路朝着南方奔去。 一路风尘一路风声呼啸,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夜色悄然降临,北方的星辰亦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夜幕之上。 一轮弯月凝视着三人奔波的身影,默默无声。 “找个地方先住下吧。” 一剑见天色已晚,再往前走只会越来越人烟稀少便这般提议道。 “好。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去看看。” 陈木凉点点头,策马上前,吁的一声将马勒在了客栈的木栓之上。 眼尖的小二早就点头哈腰地一甩毛巾上前打着招呼问道:“几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来三间房。” 陈木凉顺口答道。 她的脚才踏进了客栈的门槛,就听得小二满怀歉意地道到:“这位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今儿房已经只剩下了一间了,三位能否……挤一挤?” 陈木凉扫了温凉和一剑一眼,笑了笑说道:“我反正是没问题,地板也行。温凉看上去问题也不大。倒是这位看起来相当贵气的公子想法如何?” “我睡房梁。” 一剑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丢下一句令小二瞠目结舌的话就大步朝前走去。 “房……房梁?” 小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断挠着脑袋咕囔着:“这屋梁咋睡……” “还不带路?生意不想做了吗?” 一剑朝着小二指了指,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咧好咧,爷您稍等,小的这就来,这就来。” 小二麻利地蹬蹬蹬便上了楼,楼梯被踩得咯吱作响。 他拐了一个弯便将三人领到了一间偏僻的房间前,歉意十足地一笑打着招呼说道:“因为是最后一间房了,所以偏了些,但是该有的都有,客官可以放心住。” “行,就这间了。一会儿劳烦小二哥弄四个菜来,明儿早上一道结给你便是。” 陈木凉对着小二说道。 “好咧~三位稍等,酒菜一会儿就来。” 小二笑得眼眉都弯了,又蹬蹬蹬地下了楼。 这次,楼梯的咯吱声音更严重了。 一剑随手在桌面上摸了一下,再一看,却有一层灰。 他皱了皱眉头,再看了看屋梁之上似乎还有蜘蛛网,疑惑地道了一句:“这家这般偏僻,照理说生意不会好。看这灰尘也是。怎么今夜只剩下一间房了?” “兴许今儿酒家撞了财神烧了香吧。管他呢,有的地方住便已经不错了。” 陈木凉眯起了双眼,笑嘻嘻地看了一眼窗外说道。 窗外亦是一间房,房门紧锁,灯光吹灭,安静得就像是没有住一样,连个鼾声也没有。 “夜里别睡太死。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好。别到时候让我去救你。” 一剑睥睨地扫了陈木凉一眼,斜靠在了柱子上不屑地说道。 “指不定谁救谁呢……” 陈木凉亦一昂头,满眼都是傲娇之色。 第91章店小二 一剑只是哼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靠在了一旁小憩。 温凉见两人并不是很和谐的模样亦默默地承担起了整理和打扫的任务,任劳任怨地在桌子椅子床上抹来抹去。 陈木凉则早就坐在了餐桌旁,就等着饭菜上来干它个天荒地老。 不一会儿,陈木凉听到了木质楼梯上传来了蹬蹬蹬小二的脚步声,她的眉头一喜。 果然,不出片刻,小二便敲门进来高声道了一句:“来——客官,您的菜!齐了啊~” “多谢。” 陈木凉快要饿死了,拿起筷子便要去夹菜,却被一剑一记石子啪的一声给打落了筷子。 与此同时,小二的身影亦顿在了门口处。 “一剑!你干嘛!你不吃,也不许别人吃吗?!” 陈木凉发飙了,拿起筷子就要跟一剑干架。 却一剑从屋梁之上一跃而下,手中的剑直指那个小二的心口! 令陈木凉惊讶的是——还没等一剑的剑逼近他的心口之时,那个小二便已经陡然一个转身,凌厉的一个侧让躲过了一剑的攻击! 再反手一推,小二竟转手推向了一剑的要害处! “小心!” 陈木凉的话音刚落,一剑的剑锋亦陡然一转,剑花狂舞之间已经锁住了小二的咽喉! 小二显然没有想到一剑的身手如此了得,只能愣了一下,憋住在了原地,不敢再动弹。 “小小的一个客栈里,没想到竟然卧虎藏龙。说吧,你到底是谁?” 一剑一横眉,冷冷地扫了那个小二一眼问道。 “少侠果然好身手。是我低估了。不过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那个“小二”显然疑惑不解,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屋子里全是灰,说明这里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而且你说这里都满房了,但你踩着楼梯咯吱咯吱声音很大,却没有任何客人出来骂一声。这不是很不符合常理吗?” “最令我怀疑的是——这四大盆的菜这么短的时间便做好了。而且一口气全端上来,你还不喘气。是不是很奇怪呢?” 一剑冷笑一声,抬眸冷冷看向了“小二”问道:“你哪里是这里的小二,你根本就是早就掌握好了我们的行踪,又估摸着这方圆十里我们找不到其他的客栈,故意在这儿等着吧?” 一剑的话刚说罢,“小二”的面容之上便显露出了一丝无奈和轻笑。 他亦抬眸,锐利地看向了一剑说道:“既然被你看穿了,倒也不妨告诉你,纵然你今日杀了我,你也逃不过这个客栈!”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几拨黑影迅速靠近了这间房间,以极其隐秘而快速的动作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陈木凉借着灯光看清了他们每个人的腰际间都绑着硫磺和火石! “他们是死士!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 陈木凉很快反应过来了,她将飞雪刀抽于手,挡在了温凉的面前。 温凉则害怕极了,不停地哆嗦着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姑娘果然聪明,一眼便明白。那也就不用我多解释了。怎么样?是杀了我,你们给我陪葬,还是,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男子邪邪一笑,毫不害怕地问道。 “好计策。” 一剑显然怒了,但是他只能忍着。 陈木凉听罢眯起了双眼,眼珠子滴溜一转,先挡下了一剑的剑,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咧咧地笑着说道:“小兄弟说什么见外的话~什么死不死的。活着多好啊!来来来,坐下来,咱喝两口?” 对方亦一愣,没想到陈木凉这般快的一个转变,一下子没适应得过来。 他迟疑了片刻,冷冷道了一句:“你不怕菜里下毒?” “怕啊。所以,你先吃。别介意,反正咱们本就是交易关系,既然你要挟了我们,自然要表现出一点你要我们为你办事的诚意来。对吧?” 陈木凉一耸肩,无所谓地摊手说道。 “你知道我有求于你们?” 对方一锁眉,眼里已有浓烈的杀意。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嘛……要杀我们,早就杀了。不用等到现在。而至于为何这么大费周章地在这里等我们,自然是我们有被等的价值。而且,你开口一个陈姑娘,显然是知晓我们身份还有行踪的。”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敬你是一条汉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别搞这些自爆的玩意儿,看着不下饭。” 陈木凉一拉椅子便坐了下来,将一只脚翘在了凳的一半处,笑得一脸灿烂。 对方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但他思量了一会儿竟躬身将右手放于心口处,单腿半跪,行了一个漠知洲才有的最诚恳的礼仪! 他此礼一出,陈木凉和一剑皆一惊,面面相觑,心知这所求之事怕不是小事。 陈木凉忙扶他起身,宽慰道说:“你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大可以直接说,不必行此大礼。能帮得上的,我们一定帮。” 那人抬眸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眼中已有无限的担忧和忧愁。 他犹豫了很久,才轻叹一口气道了一句:“我的请求是——若是可以,两位可不可以不要去江南温府?可以一切没有发生吗?” 陈木凉听罢,她的眼中亦掠过了犹豫。 她沉思片刻,轻声道了一句:“为何?是因为那个在木匣子上刻字的女子吗?” 那人的眼里又惊了一惊,随即他眼中的光芒很快黯淡了下去。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轻声道了一句:“你们不去,也许她还会活着。但,如果你们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们去温府,她有可能会死?” 陈木凉虽然觉得这个逻辑有点说不通,但她还是相信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是的。所以,我求求你们,不要去温府了。我不想她死,我想她活着。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 男子的眼神落寞不已,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地颤抖。 “但是,你也应该知道,若她所言非虚。我们不去温府,盛秦便会兵败。李倾会死,盛秦会亡,盛秦的百姓也会流离失所。” 陈木凉锁眉,一字一句地回道。 第92章不曾拥有的爱 男子躬身再一礼,抬眸之时眼中已有隐忍之意。 他看向了陈木凉缓缓说道:“我知道这么做对盛秦乃至盛秦的百姓来说很残忍,但我有办法让你们不去温府,又能避免战败。” “哦?看来,你很了解情况?我倒是愿意听听看。” 一剑亦饶有兴趣地看向了男子,略带疑惑地问道。 “她那儿有的东西,我也有。她让你们去温府,无非是想将我们漠知洲的凰图给你们,以交换漠知洲的生存。” 男子的目光之中掠过了深深的绝望,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轻声道了一句:“但漠知洲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交出凰图者,死。” “所以,漠知洲遇到了麻烦,而她为了救自己的国家宁愿去死。但你不舍得她去死,想替她赴死?” 陈木凉总算明白了个中缘由,不由得对眼前这个男子另眼相看了。 “是。” 男子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应道。 “所以你之所以能掌握我们的行踪,也是因为你知道那个姑娘一定会找到我们。所以在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一剑亦语气缓和了一些问道。 “是的。她叫胭脂,是漠知洲未来的女皇。我是将军之子,名叫赫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两小无猜到相知相许,我们走过了整整十八个春夏秋冬。我不求能跟她一起白头偕老,只求她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只是,现在,连这个都成为了一个奢求……” 赫章无奈一笑,自嘲地低下了头。 “或许,有一种方法,你不用死,她也不用死,盛秦也不用兵败呢?” 陈木凉眨了眨眼睛,轻拍了拍赫章的肩膀说道:“这不是你死或者她死的事情。既然决定了为她牺牲,何不再勇敢一点,随我们一道去温府找她商量个万全之策呢?她贵为女皇未来的人选,想必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你要相信她,不是吗?” “可是……” 赫章犹豫了很久,迟疑着道了一句:“我怕她会撵我走……” “哈哈哈哈——” 陈木凉不由得大笑道:“你既是已经能为她去死的人了,还怕她撵走你吗?” 赫章尴尬一笑,轻道了一句:“陈姑娘所言有几分道理。” “得,今儿歇一晚。明儿和我们一道启程吧。什么都得等到了温府才有一万全之策。” 陈木凉笑着说道。 “好。赫章听陈姑娘的。” 赫章鼓足勇气,高声道了一句:“谢过陈姑娘。” “不谢不谢,等你们的问题什么时候解决了再谢我也不迟。” 陈木凉咧嘴一笑。 “那赫章先不打扰陈姑娘和一剑少侠了。” 赫章说罢便退了下去自己找了一间房睡下了。 温凉亦十分识趣地睡到了隔壁房间,大概是觉得和一剑和陈木凉在一个房间有失了尊卑吧。 倒是一剑毫不客气地仍然呆在她房间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说,这里到处都是房间,你不能选一间睡一宿?” 陈木凉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赶着他走。 一剑只是将自己悬于屋梁之上,淡淡扫了她一眼,双手枕于后脑勺道了一句:“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屋梁,我们互不干扰,有何不可?” “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咕囔着问道。 “江湖之人,不必拘此小节。更何况,你以为我想跟你住一起啊?还不是怕你半夜被人杀了都不懂。” 一剑深叹一口气,无奈地摇头说道。 “得得得,你有理由。我陈木凉乃是女中豪杰,不跟你争。” 陈木凉连连摆手,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往被子里一钻,埋头就睡。 “切……” 一剑亦一声轻哼,转过身便眯起了眼。 一盏孤灯便那样默不作声地燃着,将一丝暖意在房间里缓缓氤氲。 昏黄的光线中,他的身影被拖长投射在她的床边。 他的影子动了动,翻了个身。 他不自觉地向前伸了伸手,影子正好触摸到了她的发际间,莫名的一股暖意在房内缓缓流淌。 他的唇旁微微一笑,似看不倦一般凝望着已经睡熟的她,侧身的动作保持了半个时辰都未曾变过。 他的手微微动了动,影子亦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似乎这样他亦已经触摸到了她一般。 “陈木凉,若是我先遇到了你,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他轻声道了一句,柔和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遗憾。 他的话语声很轻,落在了空气之中,浅浅晕散开,成了她梦里云端的一片彩色,久久挥之不去。 夜,好深好深,好安静好安静,而他,目光不减,情深不寿。 时间慢慢随着星斗的转移在走,他的影子始终落在她的床旁,守护从来没有离开过一分。 而她,却早已口水流了一枕头,鼾声时而响起,睡得昏天黑地。 她很满足,他,也是。 他凝望着那样熟睡的她,忽然觉得自己曾经想要孑然一身闯荡天涯的江湖梦散了。 于那一夜,他竟觉得,若是能这般守着她,任由时光一点一滴地走,或许,他也是甘愿的。 而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梦想。 亦从未想到过,曾经那个决绝要离开月舞洲的桀骜少年,终有一天也开始犹豫了初衷,开始有了另外的期待。 于他发现自己内心的这点变化之时,一剑是很惊诧的。 以至于,他觉得那一定是错觉。 这错觉太过于真实了,以至于他几乎要以为是真的。 所以,他慌忙地转过了身,咕囔了一句:“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睡觉睡觉。爷爷我乃是大好男儿一个,志在江湖天涯,岂能在树上吊死。” 话才刚说完,他也才转过身没多久,便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向了陈木凉一眼。 他见陈木凉睡得香的不得了,才又侧了过去,放心地眯起了眼。 灯盏依旧缓缓燃烧着,将两人的身影拖长,再拖长,随着他的一个不经意的转身,他的身影交叠在了她的腰际之处。 远远望去,似他紧紧地拥抱住了她一般,不曾分离。 亦,未曾拥有。 第93章马匹 翌日,等陈木凉他们都醒过来了去客栈外去找马的时候,却发现一匹马也没有了。 而缰绳就那么耷拉在地上,看上去有被割过的痕迹。 陈木凉捡起断了的缰绳一看便皱了皱眉说道:“看来,有人趁我们睡着了把马放走了。” “这没马可怎么去江南?温府离这里还有好远呢……” 温凉一下子便泄了气,耷拉着脑袋懊恼地问道。 “这里离闹市还有多远?” 一剑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似乎在低头思索着什么的赫章问道。 赫章愣了一下,然后道到:“不算远,大概走上一个时辰便到了。” “那便用走的吧。就当散散心了。” 陈木凉轻叹一口气,道了一句:“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别想了。想也没有用。除非你捉住了此人,亲自问个清楚。” 一剑提剑便走在了前头,丢给了陈木凉这一句。 “陈姑娘,我觉得一剑大哥说得有道理。管那么多呢,再敢放走我们的马,就捉住了打到他承认为止。” 温凉一拍胸脯,粗着嗓子说道。 “行啊,那今晚上你看马。” 陈木凉有意捉弄着温凉,冲着他一笑说道。 “陈姑娘……你就别拿小的来开玩笑了。你也知道,小的除了会赶赶马车,根本不会干啥……” 温凉涨红了脸,咕囔着低头说道。 “行了行了,逗你玩呢。咋这么老实?小心这么老实以后讨不到老婆。” 陈木凉一拍温凉的肩膀,打趣儿地说完便几步上前追上了一剑。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了官道之上,远远望去,甚是惹人注目。 等他们到了汴城城门,过了城门一路朝着闹市去的时候,却发生了另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他们接连问了好几家卖马的商贩,皆摆摆手说今儿的马全被人订走了,竟没有一匹给他们留下。 无论陈木凉怎么说好话或是威逼利诱都没有用,对方就是不愿意卖马给他们。 陈木凉被惹急了,当街便骂了起来:“这一看就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哪可能这么倒霉,一城的马都被买了?整整几百匹马,他要那么多马干什么?!这不是在坑人吗?” “看来,对方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订走了所有的马,让我们无法前进。而这里离下一个城池还有几百里的路程,我们根本没有选择,只能返程回盛京。” 一剑沉思片刻,冷静地说道:“对方是想阻止我们去温府。” “我去不去温府天王老子都管不到。是他这种半夜放走别人马的人能管得到的吗?这温府我陈木凉还就是去定了!” 陈木凉撸起了袖子毫不客气地当街便说得唾沫横飞,满目皆是“我是大爷我怕谁”的字样。 “没有马,你怎么去温府?走过去吗?我可不奉陪。” 一剑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谁说没有马?我今儿就弄到给你看。” 陈木凉一昂头,一拍平坦的胸脯,傲气得像一只公鸡。 “全城的马都被订了。你刚才没听见老板说吗?你怎么弄到我们这么多人地马匹?” 一剑见她说话口气不小,回顶着她说道。 “谁说老娘要买了?既然买不到,不能用其他的办法吗?对方可以无情,我们为什么要江湖道义,对吧?” 陈木凉压低了声音朝着一剑做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朝着一旁马厩里还没有被领走的马努了努嘴。 一剑微微锁了锁眉,颇为嫌弃地问道:“你想偷?” 陈木凉轻咳两声,白了他一眼,咕囔着:“瞎说什么呢。偷是不能的。既然马还没被领走,说明对方只是给了订金。而他想要阻拦我们,势必要来给老板剩余的钱。” “我们既然买不了马,还不能抢吗?” 一剑明白了陈木凉要干什么了,他更加鄙夷地看向了她说道:“你想要挟持对方然后不花钱逼他交出马匹?我做不到。我是讲道义的人。” “你想用两双腿走到江南温府?” 陈木凉见他现在犟了起来白了他一眼说道:“平日里怎么没见你这般讲江湖道义……” “这根本就和土匪没有区别好吗?我反正不干。你随意。” 一剑说完便大步走开了,头都没有回一个。 剩下陈木凉朝着他的身影瞪了一眼,恨恨说道:“死脑筋。你不干,我干!” “陈姑娘……” 一旁沉默了很久的赫章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不用劝我了!这事儿我干定了!” 陈木凉以为赫章要给她说教,甩脸就打算走人。 谁知赫章却说道:“陈姑娘你误会了。我是想说,或许我晚上可以帮帮陈姑娘?” “嗯???” 陈木凉一愣怔住了身影,狐疑地转过了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赫章不解地问道:“你不是漠知洲皇室之人吗?这种事儿传到那里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赫章微微一笑,淡淡道了一句:“虽说大丈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但,若是事出紧急,又是对方刁难在先,在下觉得陈姑娘的方法未尝不可一试。” “或许,多一个人,会多一分胜算呢?” 陈木凉颇为满意地看了赫章一眼,又扫向了他身后的一群死士,笑着说道:“你这可不是多了一分胜算啊……” “行!这份情,陈木凉我领了!今儿咱就盯紧了城中马匹最多的一家,不管多晚守到那人来结账为止。” “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陈姑娘果然爽气,倒是让赫章觉得耳目一新。那就这般说定了,陈姑娘挑好哪家,赫章定跟上,配合陈姑娘。” 赫章见惯了那些羞答答扭扭捏捏的女子,反而遇到陈木凉这种觉得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就连平日里内敛的性格也被调动了几分。 “好!那就定那家吧。我刚才数了一下,他家最起码有三十匹马,且个个膘肥体壮的。” 陈木凉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家,压低了声音说道。 赫章点点头,威严地朝后一个眼神,身后的死士训练有素地散开,很快便已经埋伏好。 陈木凉望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一剑,暗骂了一句:“切……装什么清高,有本事别问我们要马骑……” 第94章半夜交锋 夜幕渐渐降临,城门亦缓缓关闭,四周的商铺打烊了一家有一家,仅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仍然亮着灯盏,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而在马匹最多的那一家马厩商贩家的屋顶上,趴着陈木凉一动不动的身影。 在她身后不远处是赫章准备随时上前的身影,亦匍匐着身子不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在离他们甚远的一棵高大的槐杨树上则挂着一双大长腿,一摇一晃似漫不经心的很,一剑的面容之上皆是不屑之色。 “笨女人,趴在人家屋顶上能瞧见什么?不知道站得高看得远的道理吗?” 一剑“咔擦——”一声狠狠咬了一口大水梨,将皮随口往树下一吐。 陈木凉则趴在屋顶之上揭开了一片瓦片,借着缝隙朝着屋内望去。 ——果然,那马厩老板似乎也很焦急,不停地看着时辰,不时还跟他的夫人吐槽着:“你说这人口气这般大,一下子要了我所有的马,剩下来的钱会不会不来结账了?” 他的夫人看上去乃是一个十分温柔贤淑的女子。 她虽也担忧,却仍然宽慰着自己的夫君说道:“别急,她既然给了七成的订金便说明是诚心要的。再者,若是她不来给剩下来的银两,我们的马匹还在,不亏不是吗?” 马厩老板听他夫人这般一分析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仍然叹气说道:“夫人你不知道,今日有人想出三倍的价格问我买马,无奈她给了订金,我也就出于道义没有卖。若是这么算,还真的是亏了……” 他的夫人只是微微一笑,替他揉了揉肩说道:“这是谁也料不到的。咱做生意,能糊口饭吃就成,不图大富大贵。” 马厩老板点点头,没有再唉声叹气。 正在此时,从街道的尽头走来了一道黑影,看上去步伐匆匆且身材瘦小。 她以斗笠遮面,周身皆以夜行衣遮身,除了一把佩剑并无其他任何配饰,故而陈木凉看不清她到底是谁。 但,从她的身材和步伐来判断,陈木凉基本可以判定是个女人无疑了。 “呵,竟仅仅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凭借一己之力,阻我们三十几人,倒也是令人佩服。” 陈木凉眯起了促狭的双眼,莞尔一笑道到。 “陈姑娘还是小心些。此人虽为女子,但是步伐轻盈且快速,看上去应该是个习武之人。” 赫章亦凝目看向了那个身影,轻声提醒着陈木凉说道。 “没有几分真本事,怕是也端不起这件事。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陈木凉将贴身的飞雪刀握在了手心,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女子。 果然,不出片刻,女子便来到了屋前,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之后轻叩了三下门。 马厩老板一听到敲门声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去开门。 “哎呦——您可算来了,来来来,进屋喝杯茶。” 马厩老板热情地招呼着那女子,想要邀请她进屋。 没想到女子却将手一摆,果断说道:“老板不必了。我还有事在身,不便多留。这是剩下来的钱,老板可以清点一下。至于马匹,老板只要答应一个月之内不卖就行,马匹我一匹都不带走,还是你的。” 马厩老板和夫人对望了一眼,满眼都是疑惑之色。 但他看女子身上佩剑,也不敢多问,只能低头道谢道:“小的一定谨遵女侠的吩咐。只是让女侠吃了些亏了。” “不必。这是你应得的。拿好。” 女子将一袋重重的银两放在了马厩老板的手心里后转身就走。 “多谢女侠,多谢女侠!” 马厩老板欣喜不已,连连道谢。 却不料,就在他不停鞠躬弯腰之时,陈木凉的身影从屋顶之上一跃而下,横在了女子的面前,冲着她和马厩老板灿烂一笑。 ——“呦,我当是哪路英雄豪杰呢……竟想出这般法子来大费周章地阻止我们去温府。怎么,你这一身打扮,是不想让我们认出来你是何人,还是觉得这般做没脸见人啊?” 陈木凉双手交叠于胸前,毫不客气地便讽刺着女子,惹得对方将手中的剑猛地一握,杀意横生! 女子将斗笠压了压,低沉着嗓音说道:“我不想杀你。但是,别逼我杀你。” “美人儿你好大的口气。陈木凉虽然技艺不精,但却是一个不受人要挟的主儿。你既然敢做,那就不怕我们找上门来。对吧?” 陈木凉扫了女子一眼,将飞雪刀在虎口间晃出了一道旋光,笑着答道。 “确实。只要能让你去不了温府,纵使让我死,我也甘愿。” 女子的话语之中已带上了寒凉的杀意,她手中的剑猛颤不止,嗡鸣声吓得马厩老板夫妇赶紧关上了门躲在了门后瑟瑟发抖。 “我倒是不明白,我陈木凉什么时候得罪你了。竟然有让你甘愿冒死也要阻止我去温府的本事。今儿就不妨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陈木凉的眉目亦一凛,脚尖点地,一个飞身上前,连刀带人地朝着女子咽喉处刺去! 女子亦一皱眉,手中的剑被凌厉抽出,迅速在月光下划过了一道明晃晃的弧度,亦将剑刃朝着陈木凉的心口刺去! “呵,剑法不错,可惜,少了些灵性!” 陈木凉笑着清喝一声,毫不相让,依然持短刀逼近着女子。 很显然,剑比刀长,在相同的方法之下,吃亏的只会是陈木凉。 “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女子的眼眸一沉,随着她的手腕猛然朝前一推,手中的剑加快了速度地朝着陈木凉刺去! 在这种速度之下,陈木凉想要撤身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树梢之上的一剑微微蹙起了眉。 “这女人,想要海底捞月?” 还没等他说完,只见陈木凉突然诡异地朝左一个侧身避让,手中的飞雪刀亦于此时从她的指尖旋飞而出,直击女子的斗笠边缘! “咔擦——” 还没等女子来得及避让,飞雪刀已经刺中了斗笠边缘,将斗笠瞬间掀翻! 而陈木凉则在女子恍神诧异之间已经跃至了她的身后,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飞雪刀! “哦豁~” 树梢之上的一剑津津有味地啃了一口梨子,道了一句:“学得不错嘛……” 第95章红豆生南国 斗笠掉落了下来,女子慌张回头想要遮住脸,却不料一阵风扬过,将她的发扬起,露出了她再也清晰不过的面庞。 “红豆?” 陈木凉愣了一下,吃惊地看向了红豆,眼中充满了不解:“怎么……会是你?” 红豆见身份既已经暴露,咬了咬下唇满目皆是恨意地说道:“陈木凉,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将别人往死路上逼吗?” “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陈木凉皱着眉头,凉凉地瞥了一眼红豆,双眸亦清冷。 “你不明白?呵。” 红豆凄凉一笑,唇旁掠过了冷笑之意,冷冷向陈木凉走近了一步说道:“那我来告诉你,你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自从公子遇上了你,就一直步步迁就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退让,甚至不惜违背夫人的意愿出让温府的利益。” “我就想问问你,陈木凉,你究竟何德何能,能让那么一个优秀的男人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后,你还对他不管不问?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看到他难过你不会心痛吗?!” 红豆的双眼猩红,犹如一头被困住的洪水猛兽一般随时可能爆发开来。 陈木凉微微眯起了双眼,略微一想,才轻声道了一句:“红豆,你莫不是爱上你家公子了?所以才会这般说?” 红豆被她戳穿了心事虽有一些难堪之色,但她随后一昂下颚,丝毫不悔地说道:“不错。我是早在你之前便在公子身旁了。我也早就默默爱上了他!”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呵,他的眼中,始终只有你,满心满目的,只有你一个人。” “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陈木凉,你真的够了。” 红豆的一行泪无声地落下,她的话语里已有哽咽。 陈木凉轻叹一口气,将飞雪刀重新插回了腰际间,深深看向了红豆认真地说道:“红豆,你若是真的爱你家公子,便不应该是这般模样。” “你在质疑我的爱?” 红豆怒剑一指,指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只觉面庞上有一抹剑风拂过,但她只是闭了闭眼,一动也不动。 她缓缓看了一眼红豆,怜悯地道了一句:“红豆,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无论是哪一个男人,都不值得你因爱生恨,变成连你自己都憎恨的模样。” “你想,曾经的你是怎样。现在的你呢,又是怎样?若你是他,你当真会多看一眼现在的你吗?” “更何况,爱与被爱本就是由心而生,强求不来半分。你这般做,除了降低你自己的风度,还能获得其他吗?当真我不去温府了,他便能爱上你吗?” “醒醒吧,红豆。做回那个曾经的自己。” “够了!陈木凉,你没有经历过我之前和公子相处的那些年,没有经历过我这些日子以来的绝望,你凭什么劝我善良!不要假惺惺地猫哭耗子假慈悲,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红豆眼中的一点猩红瞬间被点燃,似一团火一般迅速在她瞳孔里扩散开来,令她的剑如流光一般朝着陈木凉刺来! “不好。笨女人有危险。” 一剑刚想去救陈木凉,却见一道飘逸的白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飞出,以更为快的速度横在了陈木凉的面前,空手接过了红豆的刀刃! “嘶——” 是锋利的刀刃撕开皮肤的声响。 接着,在他的手心处很快便有鲜血渗出,不断地滴落在了地上,绽开了血花。 空气里弥散开了一抹浓厚的血腥味,而气氛,亦在那一刻迅速降至了冰点。 红豆猛然抬眸,撞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她颤抖着声音,低声道了一句—— “公子……” 温北寒只是轻轻松开了手,任由伤口滴着血,将手别至了身后,深叹一口气轻声道了一句:“红豆,是我欠了你。但,今晚,是你错了。” “当——” 红豆手中的剑失神地溅落在了地上,撞击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久久颤鸣不断。 红豆的身影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眼中的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一直流到了她的唇旁,一片苦涩,再滑落进了她的脖颈,无数的寒凉。 她近乎失魂落魄地缓缓抬眸看向了温北寒,摇着头问道:“公子,是不是连你也觉得,红豆爱你这件事是一个错误?而我这几日做的这些事,亦是一个错误?” 温北寒不忍地看向了红豆,只能轻声劝道:“红豆,爱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错的。但,如果你爱我变成了偏执,亦令你不快乐,令你变得不像从来的自己,那为何不饶过自己,忘了我?” “如何忘记?!” “整整十八年的回忆,公子你要红豆如何说忘就忘记?!” 红豆隐忍的泪如串而落,双目通红透着深深的绝望,颤抖着双唇满目悲伤地说道:“公子,你一向有好办法,你教教红豆,怎么忘……” 温北寒的眼中亦是深深的内疚之色,他走近了红豆一步,却逼得红豆连连退了好几步。 “红豆……” “不要过来!!!” 红豆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她摇着头踉跄着往后退着说道:“公子,你别过来了……” “也别劝红豆忘了你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公子,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你护她成这样……我到底哪里不好,整整陪了你十八年,却换不来你的一眼相看?” 温北寒担心地看着这样的红豆,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了唇旁一句极为无奈的—— “红豆……你别这样……” “够了!够了。够了……” 红豆低吼而出,双目通红地看向了温北寒,倒退几步凄凉一笑,缓缓道了一句:“公子,红豆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红豆了。” “以前的那个红豆,公子不喜欢。” “现在的我,更不敢奢望公子的垂怜。”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就当红豆死了吧。别再找我。” 红豆决绝地看了温北寒一眼,一抹眼泪,使出了毕生的力气冲进了无边无际的夜幕里! “红豆!你要去哪儿!?” 温北寒刚想追上去,却被红豆飞掷而出的剑给挡了回来。 他不得不撤身避让,却听得她那把拿了十八年的剑“铮——”的一声插进了一旁的巨石之中,震得巨石“轰——”的一声散做了粉末。 “红豆……” 第96章以爱之名 温北寒竟只能远远地看着红豆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却连追上去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他失神地站在原地,满眼都是内疚之色。 陈木凉在他身后轻声道了一句:“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温北寒缓缓转过身,对陈木凉苦涩一笑,轻声道了一句:“抱歉,因为我的原因,给你添麻烦了。” “朋友之间,不说这个,不是吗?” 陈木凉微微一笑,从身上掏出了一瓶金疮药,递给了温北寒说道:“还是撒一些药吧,不然一会儿留疤了就不好了。” 当听到陈木凉说道“朋友”两个字的时候,温北寒还是怔了一怔,眼中隐约有失落之色。 但,很快他便将这抹失落掩藏殆尽。 他接过了金疮药,随手洒了点在手心,剩余的还还给了陈木凉。 陈木凉见他包好了伤口,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你是从温府连夜赶过来的?” 温北寒笑了笑,看了一旁一脸怂的温凉,道了一句:“别忘了,你的身边也有我的人在。” “你遇到了麻烦,还是因我而起,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别说是从温府赶过来,就是在天涯海角,也得来。” 他的眼中似有星辰大海,说这些话的时候倾倒了整片的海面星光,令人无法挪开目光。 “我还真以为温凉是个老实人。原来,早就已经通风报信。” 陈木凉微微一笑,嗔怪地说道。 “陈……陈姑娘,这可不能怪我……出来的时候,公子吩咐过了,遇到什么事儿都得传信给他。我可不敢擅作主张……” 温凉躲在温北寒的身后咕囔着,不时偷瞄了陈木凉几眼,看她的脸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放轻松了些。 “别怪他。他也是担心你们出事才传信给我。现在没事了,我们一道回温府吧。我母亲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了。” 温北寒笑着说道,双眸里尽是满满的期待之色。 “你母亲?温府温夫人?” 陈木凉皱了皱眉头,心想——我跟那温夫人素不相识,她对我能有什么期待去? 温北寒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笑着道了一句:“去了你自然就懂了,走吧。” “等等,我还得带两个朋友。”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指着不远处的赫章说道:“他叫赫章,是你府中一位女子的青梅竹马。他有非去温府不可的理由。” 温北寒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反而朝着赫章点点头,道了一句:“久仰。” 赫章亦躬身一礼,算是回过。 陈木凉刚想介绍一剑之时,却见一剑从槐杨树上轻掠而下,稳稳落在了两人之间,毫不客气地持剑于胸前傲慢地道了一句—— “我叫一剑,奉李倾的无理要求保护陈木凉。你可以当我不存在。自然,我也可以当你不存在。” 温北寒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他微微蹙了蹙眉。 直觉告诉他——这个一剑似乎对他有敌意。 但是,这敌意到底来自何处?他却说不太上来。 温北寒最终还是微微笑了笑说道:“一剑少侠爽快,那温某便也不拘小节,一切照一剑少侠的意思来就好。” 一剑听罢看都没看温北寒一眼,一把扯过陈木凉的袖子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不打算上马?” “你不是说你不跟我一起干这一票的吗?” 陈木凉白了一剑一眼,怼着他一甩袖口说道。 “还不是怕你一个人搞不定,回头死了李倾找我要人?” 一剑亦没好气地回到,话语间活脱脱的一个喷火龙。 “得得得,我死了一定会在死之前立下字据,说我陈木凉的死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行了嘛?” 陈木凉甚为头疼地埋汰着一剑。 “甚好。另外别忘了签字画押。” 一剑大步朝前走去,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看似很没良心的话。 “了不起啊!要你保护???” 陈木凉恶狠狠地在他身后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不满极了。 始终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温北寒若有所思。 他似乎知道方才一剑对他的敌意来自哪里了。 他看向了陈木凉浑然不知的傻乎乎身影,几步上前,带着几分酸意笑着说道:“看来,你跟他感情很好?” “好个屁啊!整天除了问我要梨子吃和气我,他还会干啥?会干啥?” 陈木凉痛心疾首地一拍额头,仰天要歇菜。 “我看着好像他倒是因为和你挺亲近的,所以才跟你说话比较损。” 温北寒一眼看透,试探着陈木凉说道。 “拉倒吧。他这个人就是损人一个,对谁都这般损。或者是我得罪了他比较深吧,天天损我。一天不损我,我估计他都睡不着。” 陈木凉朝天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而前方不远处的一剑显然听了个一字不落,却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来彰显自己的不满之意。 温北寒见陈木凉似乎并不知道其中缘由,而看样子那个一剑似乎也有些懵懵懂懂,这才放了一些心。 他笑着对陈木凉说道:“这么说来,还是我对你好一些?” “那当然!” 陈木凉一昂头,十分确定地答道。 前方不远处是一声更为不满的哼声。 温北寒笑了笑,轻叹一声:“可惜了,对你再好,我们也只是朋友的关系。” “嗯???你方才在咕囔什么?” 陈木凉正巧在手舞足蹈地诅咒着一剑,一时间没听清温北寒说了什么,她愣愣地转头问道。 温北寒无奈地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了一句:“我说,马匹就在前方不远处了。但是我算错了人数,一会儿你可能得和我合骑一匹马了。” 他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狡黠之意,双颊亦有红云淡淡晕开,一抹羞涩的隐藏之意。 陈木凉虽然觉得这其中有些许不妥,但是想着都是江湖儿女,也不必这般计较,迟疑了片刻便随口应了一句:“行啊。” 她没有看到,温北寒的双眸里掠过了无数的星火,每一处绽放处都写着他满心的欢心。 还有,浓烈的笑意。 他望着她的身影笑得很柔和,在同样温柔的夜风中,他轻道了一句—— “多希望,你能一直这样没心没肺,这样,我便以为,我还有希望。” 第97章回温府 有了温北寒的一路护送后,整个行程变得顺畅了许多。 加上温北寒的马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脚力比寻常的马儿快了许多,仅仅只是一夜的功夫,一行人便已经到了江南温府旁。 温府的人早已得到了消息,一排人早早地便在温府大门口候着,打扫的打扫,张灯结彩地张罗着。 就连路过的人都在相互猜测着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要来。 要知道,温府上次这般兴师动众还是皇帝来的时候。 更加令人惊诧的是——一向深居简出的温夫人竟然也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打扮得清素而高雅,一直在温府门口打着转,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一副相当着急的模样。 “怎么还不来啊?你说北寒这孩子,该不会是把木凉惹毛了,他们不来了吧?” 温夫人时不时得就低声嘀咕着,皱着眉头,焦急得不得了。 一旁的胭脂则显得笃定和淡定多了。 她笑着安抚一旁的温夫人说道:“夫人请放心,木凉一定会来的。你就再耐心等一等,不会错的。” 温夫人长叹一口气,面容之上又有担忧之色,轻声道了一句:“也不知道她长得像不像兰儿,会不会记恨我……” 胭脂只是笑而不语,站在一旁装成了没有听见。 “夫人!你看,那一行人是不是?” 胭脂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温北寒一行人。 但,很快,她也一愣,随之缓缓锁眉。 ——那些人里,有一个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 是她最不想看到的身影,却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 “他怎么来了……” 胭脂一慌,随之眼神闪烁地向温夫人道了一句:“夫人,我好像还忘了一些东西没拿,我去拿一下。” 温夫人只顾着在人群里找着陈木凉,并未注意到胭脂的异常,只是随口应了一句,点点头便随她去了。 胭脂匆匆忙忙便抄近路绕到了后院住处,捂住了胸口不停地平复着呼吸。 “那个孩子……难道就是木凉?” 温夫人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温北寒怀中的陈木凉身上,迟疑着自言自语道。 她近乎凝滞了一般看向了陈木凉,慢慢的,双眼已经有热泪盈眶而出。 她颤抖着双唇,将眼泪一抹,连连叹道:“兰儿……你知不知道,这孩子长得眉目之间像极了当年的你啊……也是这月牙眼也是这小嘴儿……” “只可惜啊……你见不到了……是我对不起你……” 温夫人几乎泣不成声,不停地以锦帕抹着眼泪。 一旁的下人们从未见过温夫人这般模样,皆面面相觑,不敢劝一句。 等温北寒等人走近了,温夫人才连忙竭力地止住了哭泣,踉跄着几步上前便走到了陈木凉和温北寒身旁,连连说道—— “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我的小祖宗啊……北寒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去了这么久……” 温夫人嗔怪地说了温北寒一句,却已经伸手去搀陈木凉下马。 “温夫人,不必不必,我自己可以下的。” 陈木凉一见温夫人这般热情,有些不适应地尴尬一笑,回避着说道。 温夫人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热情过了头,便推搡了温北寒一下,挤了挤眼睛说道:“北寒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为娘怎么教你的?怎么能让人家姑娘家自己下马?” 温北寒会心一笑,顺手环过了陈木凉的腰际,轻松一个横抱便将她抱下了马。 陈木凉一声惊呼,莫名地红了红脸。 她颇为尴尬地从温北寒怀中一跃而下,稳稳地落了地,冲着温夫人调皮一笑说道:“夫人您看,我真的可以自己下马。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娇气……” 温夫人越看越喜欢,直接拉着陈木凉的手眉眼都笑弯了说道:“你这性子,还当真跟兰儿一模一样。干脆利落极了,着实令我喜欢。” “嗯???兰儿是谁?” 陈木凉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但是却又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禁问道。 温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们先不管这事儿。你们奔波了一夜,一定累了饿了,来来来,我啊,给你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你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如果没有的话,你爱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做。保证色香味俱全!” “母亲……你对木凉也太好了吧?也不怕我这个当儿子的吃醋吗?” 一旁的温北寒看温夫人对陈木凉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不觉有几分无奈,故意笑着说道。 温夫人白了他一眼,嗔怪着说道:“你平日里吃的还不够多啊?再吃家里都要被你吃穷了。木凉和你能一样吗?啊?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说罢,温夫人又拉着陈木凉的手连连笑着说道:“北寒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内敛木讷了一些。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哪里哪里,北寒很儒雅很优秀……” 陈木凉一阵尴尬,疯狂地向一剑和温北寒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可是,一个只顾着沉迷于他的大水梨,一个觉得这样似乎挺合他心意。 “是吗???你也觉得北寒不错?那真的是太好了!!!” 温夫人高兴极了,轻拍着陈木凉的手背神叨叨地将她拉到了一旁问道:“那……你觉得你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这……温夫人……” 陈木凉没有想到温夫人这般直接,尴尬不已,只能抬头假装望天。 倒是温北寒脸红成了早霞,一把拉过了陈木凉到身旁,咕囔了一句:“母亲,你这样会把木凉吓坏的……再说了,你没事做瞎问什么啊……” 温夫人一看就看出了些端倪来,她责备地瞥了温北寒,砸吧了一下嘴道了一句:“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 “算了算了,先吃饭先吃饭。吃完啊,我跟木凉好好聊一聊!” 温夫人再次拉过了陈木凉的手就径直往前走去,看都没看温北寒一眼,并且将步伐走得轻快至极。 “还骗我说生了病不能起床了……您这哪里像是病了……倒像是欢喜上了天……” 温北寒不满地咕囔了一句,只好跟了上去。 第98章我做不到 一剑倒是不介意温夫人的过分热情,在他看来,只要有的吃,不算危险的坏境下,他没有必要多干预什么。 但,他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发现赫章和他的死士们齐齐不见了身影,不知所踪。 “奇怪了,他人呢?难道是去找那个女人去了……?” 一剑狐疑地四下再次看了一眼,将眉头渐渐皱紧了。 “一剑,你愣着干嘛呢?温夫人准备了一桌子的菜,你不是一直吵着饿了饿了吗?怎么这会儿发起愣来了?” 陈木凉见他站在原地不走了,便招呼着他说道。 “就来。” 一剑几步上前,走到了陈木凉身旁,凑近了她轻声道了一句:“赫章不见了。” “嗯?” 陈木凉瞥了一眼还在一旁忙活着的温夫人,假装肚子疼地一捂肚子“哎哟——”一声喊道:“哎呦——肚子好痛……夫人,我可能要去一下茅厕……” 温夫人见陈木凉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忽然闹起了肚子,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忙上前关切地问道:“要不要我给你传个郎中看看?” “不用,不用!应该去趟茅厕就好了。” 陈木凉忙朝着一剑挤了挤眼睛,一溜烟地便跑了出去。 温夫人见她走得急,只当她是熬不住了,也不便阻拦,只能在她身后叮嘱着:“慢点啊——” 温北寒虽在帮忙,却倒是瞧出了些许不对劲之处。 他很快放下了手中的活,亦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 陈木凉出了门便带着一剑一路往北走去,几下一绕后,一剑都快被绕晕了。 “姑奶奶,你能搞清楚方位在哪儿再跑吗?你这样在别人府中乱晃,很难不引起怀疑的……” 一剑轻叹一口气,持剑倚靠在了廊柱之上,无奈地说道。 “你懂什么?像这么隐秘的事情和这么神秘的人,一定是被安排在偏僻之处。而大户人家的偏僻之处一般便是北院。” 陈木凉笃定地说道,一直带着一剑朝北走着。 一剑则反正也找不着方向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上前,再晃了几下后,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正在一剑无比绝望之时,陈木凉却停下了脚步。 他刚埋汰她的时候,她却转身对着一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拉着他蹲在了一处墙角处,示意他朝上看。 一剑狐疑地朝上看了一眼,却看到了赫章站在了墙的另一边,而他的对面站着的正是一位身材婀娜面容清丽的女子。 许是没有意识到有人会误打误撞摸到了这里,胭脂放下了几分戒备,只是一如既往地和赫章保持着距离,清冷地道了一句:“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你不要命了吗?” “胭脂,跟我回去吧。我们跟女皇说我们不做这个任务了。好不好?” 赫章近乎乞求地看着胭脂,声音已有微微的哽咽之意。 “赫章,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临阵脱逃的人。而且,这不是你我两个人的事,事关漠知洲的存亡,亦关系到天下百姓。我不能袖手旁观。” 胭脂的眼中亦是满满的绝望,她的语气里虽有不忍之意,却更多的是坚持。 “胭脂!难道你忘了我们的感情了吗?!你忍心就这般地断送自己,忍心就让我以后对着一抔黄土说着思念吗?” 赫章终于忍不住一把拽住了胭脂的手臂,激动地问着。 但,下一刻,胭脂却挣脱开了他的手,轻轻甩开。 胭脂低头,轻声道了一句:“没用的。赫章,这就是命。而且,我已经将他们带到这里来了,我快成功了。” “你真的以为你快成功了吗?你真的以为你将凰图给了他们,一切就会扭转乾坤吗?!你当真以为女皇会信守她的承诺,不杀了我吗?” 赫章几乎歇斯底里地嘶吼了出来,男儿泪终于亦在此刻溅落。 “你怎么知道……” 胭脂眼中一惊,踉跄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赫章。 却见赫章近乎绝望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胭脂,没用的。女皇的眼中只有她的皇位,只有她的江山。她不可能容忍你这样一个生来便注定是女皇之位继承者的存在。” “所以,你知道吗?真正陷入危险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你。” “你以为,我为何会触犯军规?你又以为,为何我触犯军规了之后还能活到了现在?你又认为,你所敬爱的女皇真的是那般仁慈吗?” 胭脂的目光猛地一颤,她锁眉看向了赫章,摇着头问道:“难道不是只要我完成任务,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被赦免吗?” “胭脂,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女皇想要的,从来不是我去死。我于她而言,不过是个二品将军,她想要,随便提拔一个便是。但,她真正的心腹之患却是你。因为你生来便被国师预言过将来定是女皇。” “你觉得,她能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吗?她想要的,不过是你一个体面且她不至于落人话柄的死法。你大概不知道,我犯军规,便是她逼的。” 赫章咬着牙,颤抖着声音将这一切都说给了胭脂听,摇着头问道:“她不值得你为她这般做。” 胭脂的裙袂被一阵清风扬过,一丝落寞飘落而下。 她的唇旁掠过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缓缓抬眸看向了赫章一眼,轻声道了一句:“可是,就算是这般,我又能怎么做?我不能看着你被处死。不能看着漠知洲被外族踏平。不能看着五洲苍生生灵涂炭。” “就算我知道了这一切,我的选择还是一样。” “因为,我根本没有选择。” “不!!!你有选择!” 赫章一步紧紧握住了胭脂的双手,近乎发狂地低吼道:“跟我走,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管他什么五洲大乱,管他什么漠知洲!这里在盛秦,女皇暂时还插手不到这里。离开了这里,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胭脂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犹豫,却很快被她的理智推翻。 她缓缓看向了赫章,轻轻推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说道:“赫章,你知道,我做不到。” “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第99章牡丹花印 “胭脂,我知道你做不到……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其他的机会了。能不能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请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 赫章的眼中亦是落寞无数,他近乎绝望地看向了胭脂,轻声恳求着说道。 “胭脂,你知道吗?我本来不想来温府的。我本来也不想他们来温府的。因为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亦不想你真的最后成功了。” “但是……后来我觉得陈木凉说得对,也许有一种可能,既不用我牺牲,也不用牺牲你,最后能皆大欢喜呢?” “抱着这种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还是来了。天知道我经过了多少的思想斗争……所以,你能不能也为了我放弃一次?就一次,我以后一定都听你的。” 赫章的神情都快哭了,看得陈木凉实在是不忍心。 胭脂听罢低下了头,只是一直在喃喃重复着一句:“你明知,那样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一,为何还要来趟这浑水……为何……” “哎呀,看得我难受死了。为什么?因为他爱你啊,且爱你爱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啊!” 陈木凉一忍再忍,实在没忍住从墙头一跃而过,落在了两人面前,吓得两人皆往后退了一步。 一剑在她身后拉都拉不住,只能装作不认识地将头撇向了一旁,看起了天空。 “胭脂,你知道吗?赫章为了你,在半路拦下了我们,他身上和死士身上皆绑上了炸药!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做这件事的,你却为了什么天下来拒绝他!” “你不觉得你这般做就算是对得起所有人了也未必对得起这样为你付出的他吗?” “更何况,就算你真的成功了,完成了任务,你死了,你觉得他还能独活下去吗?我就想不通,我一个榆木脑袋都能想通的问题,怎么到了你这儿这么纠结?” 陈木凉气得双手叉腰便冲着胭脂一顿乱骂,喷得口水唾沫到处都是。 她末了还不解气,白了胭脂一眼,咕囔了一句:“我告诉你胭脂,错过这样的男人,你一定会后悔的!” 胭脂没有想到陈木凉这般泼辣,虽句句带着粗鄙之意,却句句在理,一时间竟令她无法反驳。 胭脂被说得亦有些尴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敢问姑娘便是陈木凉陈姑娘……?” “怎么?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陈木凉。亦是你们口中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之人。” 陈木凉大言不惭地一拍胸脯,连一层波浪都没有被激荡起来,眼神里却皆是骄傲之意。 一剑在一旁摇着头,哀叹了一句“家门不幸啊……”。 “想不到……陈姑娘倒是性格直爽的很。” 胭脂不怒反笑,端庄灿烂一笑轻声道到:“既是胭脂要找之人,那不妨屋内说话。毕竟,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儿。” “不必了。我虽然着急着不让盛秦兵败,但是更看不得拆散有缘人。若是找我谈凰图之事那便不用了。我先走了。” 陈木凉转身扭头就要走,却被胭脂叫住了身影。 “陈姑娘,若不仅仅是凰图之事呢?” 胭脂淡淡一笑看向了赫章,赫章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一笑。 陈木凉看得两人打哑谜一头的雾水。 她本想走,却看到了赫章示意她放心的一个眼神。 她思索了片刻,转过了身,看了胭脂一眼后,她嘀咕着道了一句:“你要是再说一些不切实际不顾感情的话,可别怪我当场走人。” “自然是不会。” 胭脂拾阶而上,回头对着陈木凉微微一笑说道。 陈木凉这才大步跟上,跟着她进了屋内。 屋内整洁的很,并且包袱都已经收拾好了放在床榻之上。 很显然,胭脂已经准备今天陈木凉他们来了之后离开这里了。 “你打算走?” 陈木凉疑惑地问道。 “是。本来是打算去边疆主持战事一事的。但是方才经过姑娘一番提醒,似乎,有了其他的方向。” 胭脂脸微微一红,看向了赫章低声说道。 “哦?” 陈木凉见她似乎已另有打算,语气便缓和了些,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如方才赫章所讲,我虽愿为天下而生,为他而亡,但是却始终还是不能两全。既然不能两全,我就必须有一个选择。” “而我亦知道,女皇顾忌我的身份已不是一天两天。纵使我最后完成了所有的一切,怕是早已回不去。” “所以,我想拜托陈姑娘一件事。一件,于我而言非常自私的事。” 胭脂内疚低头,缓缓跪下,对陈木凉行了一个极为尊崇之礼! “胭脂,你这是干什么?!赫章,你还不把她扶起来?” 陈木凉惊了一惊,刚要将胭脂拉起来,却被胭脂拒绝了。 她摇着头轻声说道:“我想过了,若是要能够和赫章长相厮守,若是要这天下还有几分安定的可能,那就只能劳驾姑娘了。” 胭脂伸出指尖,凝神猛地朝着自己的眉心一指! 却见经她这般一指,她的眉心处赫然出现了一朵极为华贵的牡丹花印! 这牡丹花印鲜红且具有光泽,隐约之间透着一抹极为神秘的力量,令陈木凉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胭脂缓缓说道:“这是我与生俱来的牡丹花印。在漠知洲,凡是有此印者便是女皇之位人选,无论身份尊卑,无论能力多少。所以,我一出生,便注定了这一使命。” “人人羡慕,觉得生来便尊崇,衣食无忧,享尽了荣华富贵。但,很少人知道其中辛酸。” “整整十八年了,活在那样的殊荣阴影下,我也真的是累了。” “所以,如今,我想褪去这一切,做一个平凡的人,跟我爱的人,过完平平淡淡的一生。” 胭脂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满眼哀求地说道:“而结束这一切,需要陈姑娘的同意,亦需要像你这般大无畏的勇气。” “所以,陈姑娘,我行此大礼,并不算重。” 赫章亦在一旁以同样的礼节跪下,深深一礼,哽咽着说道:“若是陈姑娘愿意,能不能将这牡丹花印转移给你?” 第100章魂脉 “为何是我?” 陈木凉微微蹙眉,双手交叠于怀前,并不是十分情愿地说道。 “因为牡丹花印并非人人都能驾驭,非有魂脉之人才能拥有,否则便会暴毙而亡。” “而方才我探过了陈姑娘的脉象,竟是魂脉。加之陈姑娘侠肝义胆,大有风范,牡丹之印给你,也许反倒是一件好事。” 胭脂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到。 “既然是一件好事,那你自己留着便是,为何要给这个傻女人?” 一剑一直在一旁不满极了,他最终没忍住将陈木凉拉到了一边,一脸拒绝地说道。 “少侠,牡丹花印之所以能成为一洲女皇的象征,是因为它确实有着巨大的威力。只不过不知为何,如今这威力在我体内并不能完全施展开来而已。我并非要害陈姑娘,而是觉得牡丹花印的力量似乎于陈姑娘的气息颇为吻合。当然,也确实夹带了我一点私心在里面。” 胭脂略带焦急地解释道,眼圈开始有些微微泛红。 “得了吧。谁不知道漠知洲女皇很忌讳这玩意儿?真要是给了这傻女人,还指不定她能活到哪天呢。” 一剑朝天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地说道。 “如果她能将牡丹花印的能量发挥的话,就算是女皇也不能奈她何……” 胭脂笃定地说道,但是眼圈里已经有泪水了。 “呵。这么说,她还非得将这牡丹花印的能量发挥才能保护好自己对吗?谁这么傻没事做去冒这个险?胭脂,你不要觉得你们的遭遇值得别人同情就来想要找个替罪的羔羊。” “今儿就算她答应了,我一剑,也绝对不会答应!” 一剑横眉站在了胭脂面前,毫不客气地怼道。 胭脂一时间没忍住,一行泪缓缓流了下来,她闭眼间已有绝望之色。 一旁的赫章亦没有多说话,只是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以皇洲的语言轻声安慰了她几句。 “够了。这事儿毕竟还是我乐意不乐意的事儿。谈不上谁答应不答应。” 陈木凉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说道:“我本就是无依无靠的一个孤儿,这一年才走了好运找到了父亲,也有了栖息之处。” “也该是时候积点德,回报回报了。” “再说了,说不定我能将这牡丹花印的力量好好利用呢对吧?那样,我岂不是就可以成为漠知洲的一洲之主了?” “听起来,还是挺爽的样子。” 陈木凉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说道:“胭脂,我答应你。” “陈木凉,你疯了!?” 一剑恼怒地看向了陈木凉,满眼都写着不可思议和心疼二字。 陈木凉淡淡看了一剑一眼,笑了笑说道:“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对璧人就这样被拆散吗?我好像确实做不到……” “那你就忍心你自己去送死???” 一剑将木剑握得深紧,手臂之上已是青筋毕露,双目之间皆是浓烈的担忧之意。 “也未必是送死,也有可能是另一种可能性呢?” 陈木凉从未见过一剑这般发怒的模样,她有些被惊到了,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 “陈木凉,你如果非要这么做,那就别怪我阻止这一切。我不管他们有什么深厚的故事,也不管你有多么的不忍心,我只知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对不起,我做不到。” 一剑一咬牙,将指关节握得咯吱作响,身旁一股罡风已起。 “你凭什么对我说这些?你不过是答应了李倾保护我罢了,还没有必要管道这个地步吧?” 陈木凉越发觉得一剑的反应有些奇怪,不免怀疑地问道。 “因为!” 一剑刚想脱口而出心里埋藏了许久的话,却被温北寒的话语声给轻轻打断了。 “木凉,一剑少侠也是关心你的安危。更何况,这种移帝皇之印的事情本就是件大事,怎可说移就移呢?” 温北寒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门口,他扫了一剑一眼后对着陈木凉微微一笑说道。 “你都听到了?” 陈木凉心情不是很好,自然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不爽之意。 温北寒却没有计较这些,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是,从你找了借口来这里,我不放心便跟来了。” “你既然都听到了,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陈木凉的语气更不好了,她冷冷说道。 温北寒知道她在气头上,只是笑了笑走近了她一步,轻声道了一句:“木凉,我不觉得你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但,如一剑少侠所言,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也不建议你这般做。只有坏处,看不到好处。” 陈木凉犹豫了片刻,担忧地看向了胭脂一眼,叹气道:“魂脉之人,并非人人都有,若是我不答应,他们该如何自处?” “陈姑娘,有你这份心便够了。看来,胭脂是没有这个福分和机会了。既然命定如此,那便算了吧。” “只是,这般一来,我也不能将凰图给你们了。毕竟,我得留它保命,以找到下一个拥有魂脉的人。” 胭脂摇了摇头,遗憾而又内疚地说道。 赫章亦深深一礼,轻声道了一句:“事关性命,还请几位谅解。” 陈木凉和温北寒刚想答应之时,却听得一旁已经咬牙切齿了半天的一剑冷冷道了一句:“既然这样,我来。凰图,我接了。” “什么?一剑,你别胡说八道的。什么凰图你接了,你凭什么去接?” 陈木凉以为一剑气疯了头,忙拉过了一剑扯到了一旁。 而温北寒则狐疑地看了一剑一眼,缓缓将眉头锁起。 一剑轻轻推开了陈木凉,将手臂伸出,撸起了袖管,露出了手腕,斩钉截铁地看向了胭脂,一字一句地说道:“拥有魂脉的,不止她陈木凉一个。我也是魂脉之人。” “什么?!” 陈木凉的耳旁犹如一记惊雷炸开,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一剑,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怎么回事魂脉之人……?” “呵……生为月舞洲秘术嫡传之人,怎可能不是魂脉之人?只是一切逃不过罢了……” “既然你想做的事情我不能让你去做,那么,不妨,我亲自来。” 一剑缓缓看向了陈木凉,一双剑眉里隐藏的皆是陈木凉看不懂的情意。 第101章看穿 “少侠如果不介意,可否让胭脂探一下脉?” 胭脂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喜,她试探性地问道。 “可以。不管你怎么探脉,我也不管你是谁的人,谁派你来做这一些事。总之,这魂脉是错不了。至于你是不是真的和他有这个故事,至于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那般目的仅仅是这般简单,我已经不想深究了。” “我只知道,我不想让她涉险。如果她因为这件事死了,那将是我这一辈子的遗憾。” “所以,恭喜你们,成功地抓住了我的弱点。” 一剑的目光微微一暗,冷冷一笑,将寒凉的目光扫向了胭脂和赫章,已有几分杀意。 “一剑,你在胡说什么?” 陈木凉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她戒备地看向了胭脂和赫章,眼中已有怀疑之色。 胭脂和赫章先是一怔,继而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唇旁掠过了一丝冷笑之意。 胭脂先上前一步,轻笑一声,冷冷道了一句:“想不到,月舞洲历年来最为优秀的秘术嫡传之人竟然是个痴情的种子。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往里面跳。还真的是傻……” “什么……?” 陈木凉咬牙切齿地看向了胭脂和赫章,已经将飞雪刀持在了手中,目光如同一头随时爆发的狮子。 “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们的?我倒是觉得,我们做得天衣无缝,演得连我们自己都信了。” 赫章亦一改往日里深情的面庞,冷笑一声问道。 “很简单。你们的故事虽然天衣无缝,但是你们却忘了一点,我是秘术的嫡传之人,她身上带着黑蚁蜉蝣,我岂会不知?” 一剑轻蔑一笑,指向了胭脂腰际间的一个精致荷包,目光寒冷地说道:“就在那里,一共是52只,我没说错吧?” 胭脂一惊,随即紧锁眉头,亦咬唇说道:“既然你识破了一切,为何还要前来?你一定也知道,在这小屋附近我们已经设下了禁忌,你的秘术根本无法施展。仅仅凭借她的功力还有温公子的功力,你们根本只有死路一条。” 一剑扫了胭脂一眼,轻蔑一笑道:“自然是看出来了。不过,你大概没有听说先师一把木剑破了乾坤三十六阵的事迹吧?” “这可不是乾坤三十六阵。这是七十二阵。谅你们插翅也难飞了。” 赫章实在看不惯一剑这种自信的样子,冷冷说道。 “呵。在下不才,先师既然能破三十六阵,那我这嫡传弟子,怎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一剑话音刚落下,以木剑握于手中,向着四周霍的一声横扫了过去! 只见木剑被扫过之处,皆有乾坤朗朗之意,白光大作! 一时间,竟将整个后院照得如同凰临世,小屋亦开始剧烈地颠簸颤抖不已! 胭脂和赫章眉头微微一锁,对视一眼,亦将手中的长剑祭出,一剑守南,一剑守北。 “收!” 胭脂清喝一声,整个白色光圈开始在她的剑光之下猛然紧缩,且呈现了波涛汹涌之势! “小心!” 陈木凉担心地提醒道,亦以飞雪刀相挡,才挡住了这两股剑光的冲击。 而温北寒则显得从容多了,他只是抽出了腰际间的毫笔,淡淡一扫,便将三人环在了一股稳定的气流之中,免受胭脂和赫章的干扰。 “谢了。” 一剑对温北寒道了一声谢后更加心无旁骛地将木剑猛地一抽! 随着木剑的抽离,整个空气开始剧烈地收缩,周围一片窒息之感,逼得胭脂和赫章不得不抽剑应付,挡住了浩浩荡荡的一股剑波! 还没等胭脂和赫章完完全全抽离挡住,一剑随即一个旋身,大喝一声“破——”狠狠将木剑插入地面三尺有余! “砰——” 一阵更加巨大的波光如同炸裂一般散开,朝着胭脂和赫章冲击去! “噗——” 两人没有能扛住这样的重击,皆痛苦地捂住了伤口,闷血而出。 小木屋剧烈地颤抖摇晃了几下后,终于“轰——”的一声在木剑的巍然不动下散做了满空气的齑粉。 一剑缓缓站起,拔出木剑,将木剑指向了胭脂,冷冷问道:“说,是谁让你们来的?你们为何有黑蚁蜉蝣?” “呵,一剑你不是从来不再过问月舞洲之事吗?怎么,今儿见我俩不敌,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技艺?别忘了,你早已立下字据离开了月舞洲。” 胭脂故意戳着一剑的往事,以为这样便能令他心神大乱。 然而,一剑却依旧冷静的很,只是将木剑逼近了她的咽喉之处,冷厉道了一句:“我不喜欢话多。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谁的人?不说,便杀了你们。说了,你们便可以走。” “说了,我们便可以走?真的吗?” 一旁的赫章显然怂了,他迟疑地看了胭脂一眼,试探地问道。 “赫章!你忘了我们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吗?!你忘了就算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吗?这个前后不一的人!” 胭脂怒骂道,面目狰狞而又绝望。 “总比现在死的好!你为他卖命,你得到了什么?!你什么也没得到!我跟着你四处受苦,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赫章亦委屈地一阵咆哮,他爬到了一剑的脚下,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告诉你,你不要杀了我,也不要杀了她……” 一剑刚想听清他说了什么之上,胭脂手中却飞出了一道锋利的流光,径直从他的咽喉穿过! 赫章张开的口顿在了那一刻,一抹鲜血从咽喉处飞出! 他艰难地回头看向了胭脂,满眼惊诧和遗憾地说道:“你……竟然真的杀了我……” “叛徒留着有何用?你本就该死。” 胭脂绝情地说着,眼中却有泪已落下。 “胭脂……好,好,好……” 赫章绝望地闭上了眼,“轰——”的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看来,你是宁愿死,也不会说了?” 一剑扫了胭脂一眼,眼中尽是厌恶之色。 “是。我不但不会说,我还要毁了你,毁了她,毁了一切!” 胭脂冷厉地扫了一剑一眼,指尖已经快速地扣上了腰际间的荷包! 第102章向天借光 “放肆!我在此,岂容你胡来!” 一剑眉目寒凛,一眼便看出了胭脂要放出荷包之中的黑蚁蜉蝣。 他一剑凌厉而过,剑光锋利出芒,径直朝着胭脂的荷包刺去! 胭脂却只是扫了他一眼,冷笑道到:“晚了。” 只见胭脂凌空一个翻转身影,一脚踏上了一剑的剑端,借着力量腾空一跃,荷包随着她一扬,数只黑蚁蜉蝣尽数而出! 很快,黑蚁蜉蝣便附着在了三人的身上,密密麻麻地再次复制开,将三人几乎要布满! “你们慢慢玩,恕不奉陪!” 胭脂见三人暂时被黑蚁蜉蝣困住了,冷笑着丢下一句话转身便朝着更北处跑去。 “都别动!” 一剑已经顾不得胭脂的逃跑,只是低喝一声提醒着陈木凉和温北寒,凝神闭眼快速念了个心决,再将木剑朝天一指,清喝一声:“散——”。 一道耀眼的白光被木剑自天际引来,照耀在了三人的身上,光洁无度! 黑蚁蜉蝣在这抹白光之下开始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身体开始变得扭曲而痛苦,随着白光的不断增加,一只又一只的黑蚁蜉蝣在其中散做了齑粉,被风一扬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陈木凉惊讶地目睹着这一幕,默默地将崇拜的目光看向了一剑。 ——要知道,她亲爹也只能用功力烧掉这玩意儿而已,这小子却能向天借力,凭借一己之力消除这么多的黑蚁蜉蝣,实在敬他是个汉子。 当然,这一切,正在专心驱除黑蚁蜉蝣的一剑是不知道的。 “收——” 大概是估摸着黑蚁蜉蝣都死了,一剑又闭目快速念了个诀,然后将木剑猛地一收,白光瞬间回归了苍穹。 一剑微微叹了一口气,眉目之间隐约有疲惫之意。 他缓缓将目光望向了陈木凉和温北寒,狐疑地问道:“你们两个为何碰上了黑蚁蜉蝣都没有事?照理来说,黑蚁蜉蝣能吞噬万物,除非有封印或者能量将它压制。” “我是身上带着母亲早些年一直让我带在身上的一张符?” 温北寒想了一会儿,迟疑了片刻,从贴身的怀中翻出了一张皱得不能再皱的符咒。 只见其上字迹娟秀且大气,恢弘而洒脱,虽看不懂写的是什么,却能看得出书写之人气度不凡。 “驱魔符?” 一剑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诧,微微锁眉嘀咕了一句:“这是我们师门独有的符咒,懂的人少之又少,会画的人就更少。而能画成这般地步的,怕是连我都做不到。你这符咒哪里来的?” 温北寒小心翼翼地将驱魔符折好放在了怀中,迟疑了片刻说道:“这是母亲的一位故人所赠。” 一剑见他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再多问。 倒是一旁的陈木凉吃力地在怀里找了半天才翻出来了那张关东老头给她的驱魔符,讪讪一笑问道:“我可能也是这个玩意儿保护了我?” 一剑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驱魔符便撇到了一旁,颇为嫌弃地说道:“这符完全是临摹出来的,既没有法意在其中,又没有画到位。除了内力深厚以外,并无任何驱赶黑蚁蜉蝣的效果。” “啊……这样啊……” 陈木凉心虚一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关东老头太不靠谱了。 “你身上还有其他东西能驱赶黑蚁蜉蝣吗?” 一剑看向了陈木凉,不解地问道。 陈木凉又在怀里掏了半天,看得两个大男人耳根子都红了,她才一摊手说道:“我怀里除了药便还是药,啥也没了。” 一剑轻咳了一声掩饰着尴尬,咕囔了一声:“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算了吧。总之不是坏事。” “倒是你,这找东西的动作能不能文雅一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一剑说完便心虚地提剑往前走去了。 “嗯???不文雅?你们男人找东西不都是这么找的吗?” 陈木凉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一马平川,也没觉得和男人有什么区别啊…… 为啥男人行,她就不行? ——这个一剑,难道有男尊女卑的观念? “咦哦——” 陈木凉鄙夷地看了一眼一剑的身影,朝他翻了一个深深的白眼。 在一旁的温北寒差点憋到了内伤。 他红着耳根子,将陈木凉的衣襟理了理,然后捧着她的面颊温柔且认真地说道:“木凉,有的时候,我们可以把东西放在随身的荷包里。并非一定要像男人一般放在怀里,这样找起来可以不那么费力……” “奥……” 陈木凉木讷地点了点头,心想着,在怀里掏和在和荷包里掏有这么大的区别吗? 看着陈木凉答应了,温北寒亦轻轻放开了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经历过这件事,你得长大了。得知道,这世上很多人都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了。” “以后,万事得小心,不能这般好心肠。懂吗?” “嗯……我懂了。” 陈木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而又摇摇头,似乎很不解,却又觉得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胭脂是逃了,但是她带着黑蚁蜉蝣,也许并没有尽数洒出。如果后面她残害他人怎么办?” 陈木凉看到过胭脂收袋口的动作,似乎还有黑蚁蜉蝣没有被放出来,她担忧地问道。 “不必担忧。她要是真想残害他人,早就做了。而且,依我看来,她只是带着黑蚁蜉蝣,并没有能够让其生长复制的能力。所以,她得省着点用。” “而且,她的目标是我们。她一定还会来找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小心一点,将她逮住便好。在这之前,担忧也没有用。” 温北寒拉着她的手笑着往前走着,关切地问道一句:“母亲听说你爱吃叫花鸡,不惜杀了我的药鸡,给你做了一整只。你要不要尝尝?” “啊……所以,我一开始杀的那只北寒是你的药鸡?” 陈木凉尴尬一笑,吐了吐舌头颇为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事。本来就是用做吃的,最后我也吃了,不是吗?” 温北寒笑了笑凑近了她说道:“木凉,我母亲好像真的很喜欢你,你可以在温府多待一段时间再走。” 第103章两面人 陈木凉沉默了片刻,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我明天得走了。凰图没了,边疆战事告急,我想去边疆看看。” “所以,你在担心李倾?” 温北寒的眼里是深深的失落之意,他将头撇向了一旁,轻声问道。 “是的。我很担心他。我怕这一战后,我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陈木凉苦涩一笑,缓缓看向了温北寒,深深说道:“温北寒,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也不想骗你。你适合更好的。” 温北寒轻轻一笑,深叹一口气,带着些许无奈说道:“谢谢你的坦诚。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或许,给我点时间,我能忘记你吧……” 最后一句话,温北寒自己都没有说服自己。 陈木凉却有些懵懵懂懂的,她以为温北寒这样说,日后便会这般去做,想必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但,她却低估了温北寒对她的感情,也小看了爱情这个东西。 “嗯……那我明日便走了,温夫人那儿还麻烦你帮我说一声。看着她这么辛辛苦苦地张罗着,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了。” 陈木凉微微一笑,略有抱歉地说道。 “母亲那我自会圆说,你不用担心。一路上的东西和盘缠我也会给你准备好。只是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一路……你要多保重。” 温北寒本想说很多很多的话,但是到了口边,发现却也只能说这些。 多了,会给她增加负担。 陈木凉笑了笑,抬眸明亮地看向了温北寒,说道:“我要回来等着吃你的药鸡呢,怎么会很久不见?放心啦……” 温北寒点点头,笑着又低下了头,半晌没有说话。 阳光拂照在他的身影之上,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一直倒影在了一旁的小河里。 从河面看去,他的眼里,尽是离别的哀伤。 但,陈木凉转过了身,并未看见这一幕。 她只是觉得肚子实在是饿了,在前面走着便招呼着温北寒说道:“走啦——我都饿死了!不行了不行了,我现在饿得能吃完一大桌!” 说罢,她还朝着温北寒比了一个圆圈,示意她能吃得下那么多。 温北寒宠溺一笑,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陈木凉走着走着,却听得一声熟悉的男子的声音在她一旁的树后响起—— “放下你手中的荷包,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晋月舞?” 陈木凉心中惊了一惊,忙藏于树后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果然,她看到了晋月舞那张比女子还要美丽上好几分的面庞。 只不过…… 他的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逃走的胭脂。 而胭脂手中紧紧攥着装着黑蚁蜉蝣的荷包,以仇恨的目光看向了晋月舞,冷冷道了一句:“想不到,你竟然跟到这里来了。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你拔了雪鹰的羽毛,将黑蚁蜉蝣放到陈木凉的身上,试图以这种方法来引我杀了陈木凉,你居心何在?” 晋月舞一身白衣,冷峻的面容之上已有厌恶之意。 “呵,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被骗了?还追我一直到了这里?” 胭脂不知为何,每次提及陈木凉的时候,她的眼里皆是满满的厌恶之意。 晋月舞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了一句:“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更改,但是一个人的气息是不可能更改的。你在雪鹰的身上留下了气味,我只要去趟水轩阁便能查出个一二。” “另外,不妨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水轩阁的阁主赢雪临亦很不喜欢自己养的雪鹰被人拔了毛,所以,你的死法,大抵不会漂亮。” “哈哈哈哈哈——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想过什么死不死的。我如若没有手刃仇人,那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胭脂突然仰天大笑,咬牙切齿满是恨意地说道。 她的目光里迸射出来的那股恨意和含义让陈木凉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似乎觉得,她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睛,见过这样憎恨一切的目光。 “你勾结吞天洲左仲私自复制黑蚁蜉蝣,引得月舞洲月麒麟频频骚动,亦弄得天下不得安生。你到底是谁?你又想做什么?” 晋月舞手中的长剑已经嗡鸣作响,他冷冷道了一句:“你不是胭脂,我查过,漠知洲的胭脂半个月前被人杀死,且皮囊被人剥去,死状极为惨烈。而且,你身上有两种气息,若是我没猜错,你定是用了什么禁术改变了自己的容颜!”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到底意欲何为!” 晋月舞提剑一跃而起,径直朝着“胭脂”的面颊挑去! “胭脂”则一惊,很快沉下了眸子,将黑蚁蜉蝣朝着晋月舞洒去! 晋月舞刚想撤剑之间,却见一剑凌空而下,木剑所掠之处白光苒苒,所有的黑蚁蜉蝣皆化为了齑粉! 有了一剑的帮助,晋月舞大喜,径直一剑挑向了“胭脂”下颚处的肌肤! 这个“胭脂”虽有黑蚁蜉蝣在身,但是武功却平平,根本不是晋月舞的对手。 经晋月舞这般一挑,她低呼一声,面容之上竟然有一层人皮被挑开去! “啊……那是什么?” 陈木凉一声低呼,赶紧捂住了嘴巴。 晋月舞的剑收回之时,女子的面庞亦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她被一剑以木剑抵在了咽喉处,双眸里尽是被羞辱后的无限恨意! “高阳公主,好久不见。” 一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虽有惊讶,但是很快便冷笑着说道。 “呸。什么狗屁高阳公主!我现在跟整个盛秦毫无瓜葛!我恨不得亲手杀了李倾,杀了陈木凉,颠覆了整个盛秦天下!” 高阳公主狠狠啐了一口,眼中尽是悲凉之意。 “所以,你不惜勾结左仲,做尽了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晋月舞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值得一个女人这般去冒险。 “勾结?呵,李倾他就光明磊落了?陈木凉就问心无愧了?我只是在替我哥哥拿回曾经属于他的东西,又有什么错!?” 高阳公主颤抖着咆哮道,两行泪潸然落下。 第104章母蛊黑诅咒 “你没有错。错只是生在了帝王家。” 陈木凉从树木之后缓缓走出,悲悯的目光落在了高阳公主的身上,轻声道到。 “陈木凉?你还在这儿……?呵……你还真是好命,身边一堆保护你的人。” 高阳公主含恨冷笑一声,分明已是一个被仇恨吞噬的可怜人。 “我的人生才走了十八年,你的人生也恰好走了十八年。很难说,到底是谁更幸运一些,又是谁更不幸一些。” “高阳公主,我不是没有经历过被人像过街老鼠打骂的事情,亦不是没有经历过背叛,甚至,有时候,我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当然,这些对于你的经历来讲,也许算不得什么。” “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生在帝王之家,便应该懂得胜者为王的道理。王位总归要有一个能掌舵的人去坐,否则,便会越来越偏航,一切回不到正轨,不是吗?” “不是你的皇兄该死,也不是李倾非杀他不可。只是他太过于执着于皇位和权势,忽视了本该重视的。” “你应该能懂,若非情非得已,李倾亦不至于走到最后那一步。” 陈木凉立于原地,任秋风萧瑟将她的鬓发扬起,眉宇之间隐隐一抹惋惜之意。 “我能懂?我为什么能懂?我为什么又需要去懂???” 高阳公主近乎失去了理智地一阵冷笑低声咆哮,她倒退了几步,满眼尽是恨意地说道:“陈木凉,不要自以为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就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懂,也永远不会懂!” “而我,也不需要你懂。” “我的目的,就是送你和李倾一道去见皇兄!” 高阳公主紧紧咬住了牙关,满目通红,杀意四溢! 随着她的愤怒逐渐升级,她眼中的通红之色竟开始渐渐呈现出了几缕游动的黑丝! 这几缕黑丝在她情绪不断地爆发之下,竟开始迅速凝聚成团,成了一团令人恐惧的黑色物质! 陈木凉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高阳公主,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 ——这哪里还有往日那个飞扬跋扈的高阳公主的样子,分明是一个被恶魔附身了的魔鬼啊…… “快退后。” 一剑以一把木剑挡在了众人面前,神色凝重地提醒道:“她竟然吞噬了母蛊黑蚁蜉蝣,以自己的血液来养蛊!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 “什么……?” 陈木凉惊了一惊,下意识地随着温北寒的一拽退后了一步。 “聚——” 一剑将木剑立于胸前,快速地默念真诀将一股念力注入到了木剑之中。 木剑受力后悬浮于他面前,隐隐有白光萦绕在四周。 而随着木剑的颤鸣不断,高阳公主眼中的黑色物质亦越聚越多,逐渐呈现呼之欲出之势! “借——” 一剑眉头紧皱,隔空凭借念力将木剑迅速往上一提! 木剑受力,瞬地一下便冲入了云霄之中! “杀。” 一剑眉目一寒,口中冷冷道了一个字后,木剑带着光芒万丈自天际落下,直插高阳公主的心脏之处! 而与此同时,高阳公主体内亦似爆炸开一般散开了一股黑色气体,呈现凝聚之势与木剑的白光相抗衡! 霎时间,白与黑相交接,成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一道风景。 “你竟然还下了诅咒???” 一剑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难以理解地问道。 “哈哈哈哈——若是我死了,这天下定要为我陪葬!!!来啊——杀了我,好彰显你们的仁义道德!” 高阳公主近乎疯狂地张开了装逼,一声冷厉地大笑后,目光里尽是寒凉之意。 “小皇叔,她用了诅咒,还亦血肉之躯供养母蛊黑蚁蜉蝣,我们不能杀了她。否则,这母蛊黑蚁蜉蝣散出,无法封印,后果将不可设想啊……” 一旁的晋月舞焦急不已,他眼看着一剑的剑要逼到高阳公主的心脏,连忙阻拦说道。 一剑满目皆是不甘心,忍了又忍才说道:“若是我们现在放过了她,后果亦是不堪设想!该死,她竟然为了报仇什么缺德事都做得出来!” 正当一剑摇头要撤剑之时,一道白色而清冷的身影自天际而落,脚踏雪鹰脊背之上,端庄而清丽,似人间谪仙一般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不必撤剑。封印之术,我会。” 赢雪临人还未到,话音已经如玉珠一般落下,洒在每个人的耳旁,好听至极。 “那便有劳赢姑娘了!” 一剑听罢,眉眼间一喜,腕间一用力,将剑朝着高阳公主刺去! 而正在一剑用力要刺向高阳公主的心脏之时,一道幽蓝色的璇花之光却如同鬼魅一般穿过了木剑之前,硬生生地替高阳公主挡去了这致命一击! “李倾?” 一剑当然认得这璇花之光,他抬眸吃惊地说道。 陈木凉亦远远地看到李倾一身银衣从高阳公主的身后走出。 高阳公主听到“李倾”两个字后亦一阵恍惚,还未来得及防备之间,已被李倾点过了穴道,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臂弯之中。 随着她的倒下,那抹黑色光芒亦骤然而收回了她的体内。 李倾接住了高阳公主,缓缓将目光扫向了众人,最后落在了陈木凉的身上。 陈木凉总觉得他的目光里有太多没有说完的话,有太多她没有能明白的意思,但是,他那样抱着高阳公主的样子又让她实在提不起精神来细想。 “有我在,谁也别想杀了她。一剑,你也不行。” 李倾的话语虽轻,却掷地有声,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旁犹如不容抗拒的命令。 一剑紧紧攥着拳头锁着眉头看向了李倾,摇着头问道:“李倾,你我兄弟一场,我不想看你被世人唾弃。她自愿以血肉之躯来养母蛊黑蚁蜉蝣本就是大忌。又以恶毒诅咒加持更是罪上加罪!” “你若是执意要救她,便会毁了这天下,也会毁了你自己。你明白吗?!” “我知道。” 李倾微微抬眸,笃定地看向了一剑,轻声道了一句:“但是,我欠她的,我得还给她。” “若是你念及兄弟情义一场,便卖我个人情,让我将人带走,行吗?” 第105章无尽的爱 “李倾,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带走这个女人的。” 一剑将木剑横在了李倾面前,眼中掠过了一丝不忍之色。 “你拦不住我。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若是我真的想做一件事,拼了命,我也会去做。” 李倾并没有祭出璇花,只是一字一句皆落地有声,目光坚定不移。 “是。我是拦不住你。可是你自己觉得你就这样带着她走了,你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我,对得起她吗?!” 一剑狠狠地一指指向了身后的陈木凉,将下唇已经咬得煞白之色。 李倾缓缓看向了陈木凉。 他再缓缓低头。 眼中已然多了不知道多少的歉意和无奈。 他只是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一剑离得近,一听便怒了,一剑便刺向了李倾的右肩之处! “嗤——” 木剑入骨肉的分离之响。 一股鲜血顺着木剑剑端渗透过李倾的银色衣物缓缓渲染而开,成了大片妖艳的红色。 “李倾,你这句对不起,她听得进去,我还受不起!” 一剑咬牙狠狠地看着李倾,面目上的肌肉已经因愤怒而颤抖。 “是我,真的对不起……” 李倾强忍着肩膀上的痛楚,轻声再道了一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始终是看着一剑的,但是谁都知道,他究竟在说给谁听。 陈木凉紧紧握住了双拳,浑身冰冷得似掉入了冰窖之中,彻头彻尾的寒凉之意。 她苍白着双唇,低吼出一句:“够了。” 一剑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稳定,担忧地回头看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缓缓抬眸,眼中已是一片苍凉之色。 她只是低声道了一句:“够了……一剑。让他走吧……” “陈木凉!你傻了还是糊涂了!?人你就这么放他走???” 一剑怒其不争地吼着陈木凉,但是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后,他却又心软了,没再能说下去。 陈木凉凄然一笑,耸了耸肩,缓缓看了李倾一眼,道到:“不放他走能怎样?拼个你死我活还是两败俱伤?还是说,让我跪下来求着他不要这么去做?” “很显然,我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不如放过他,也放过我。” “好过彼此折磨,彼此记挂。” “也好,两生欢喜。” 陈木凉迈着几乎要飘去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李倾的面前,单手握住了那把插入他肩膀的剑。 她抬眸深深地看向了李倾,微微一笑,轻声道到:“路是你选的,人,也是你救走的。以后再见面,就是敌人。” “你有你的歉意要报答,有你的美人要守护。我自有我的大道要走,有我的仁义要守。” “这一剑,算是你亏了。” “也算是,一个结束。” “你走吧。” 陈木凉一闭眼,手腕间猛地一抽,将木剑从他的皮肉之间抽离开! “噗——” 一阵热血随着拔剑的速度飞溅开,滚烫似鎏金地溅落了陈木凉的满脸。 从她的眉毛,从她的鼻尖,从她的眼睛,从她的面颊,一直侵蚀到了她的嗓子,她的肺部,她的心脏四又三分之一处。 皆是无言的疼痛。 难以触摸。 难以忘却。 不得不割舍。 她始终没有睁开眼,没有再去看他一眼。 她很害怕,自己若是撞到他同样难受的眼神会溃不成军。 她又很害怕,若是没有撞到他同样难受的眼神,她会心如死灰。 于她而言,这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于他而言,亦是最好的离开方式。 所以,那一日,那一个秋风都觉得寂寥的日子里,她没有看到,向来战场上厮杀无所畏惧流血都没有流一滴泪的他,两行泪无声而落。 于泪滑入他脖颈冰凉入骨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他轻声叮嘱了一声——“保重”。 她急促地睁开眼,惶恐地寻找着他离去的身影之时,却发现他已转身,步步似沉铁,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她丢了自己心爱的宝贝。 一件,毕生都无法复制的,宝贝。 她很想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场,或者咆哮一场,以此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情绪。 可是,到最后,她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身影却只是笑了笑,然后一阵酸涩之意涌上了眼睛。 再接着,她便再也无法伪装地一闭眼,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一直,一直,流到了她的脖颈深处。 秋风无度地吹啊吹,将她脖颈处的这抹凉吹得寒凉且刺骨,成了一个无形的烙印,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口之处。 挥之不去。 招之不来。 那日的太阳啊,是真的好。 好到她觉得眼前一片明晃晃的耀眼,快要分不清天和地。 她亦在想,若是那日有雨瓢泼而下,或者,她便不用这般疲惫,倒是省去了不少眼泪。 她的脚步越来越不稳,浑身有一种被抽离的错觉,整个眼前开始渐渐模糊。 陈木凉尝试着要延着他离去的步伐去寻他几步。 可是,刚一抬脚,她便觉得自己脚下一软,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地倒在了一个宽广的怀里。 她听到那个人焦急万分地在喊着她的名字,甚至唾沫都喷了她一脸。 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知道那个人一定不是李倾。 而她也累了,一时间只想疲惫地闭上眼。 她想休息休息。 她是真的累了。 看来,师父曾经说得对。 这世上的所有的病都是有药可医的,唯独除了这心病,最是伤人,亦最是无药可医。 以前她不懂,现在,她好像懂了。 她的唇旁无力地扯过了一丝苍白的笑容,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的眼前,黯然一黑。 她的心门,亦随之,吱呀一声,轻轻合上。 ——李倾,多谢你。 ——李倾,我恨你。 ——李倾,你个王.八.蛋。 昏昏沉沉之中,她只感觉到了人潮的拥挤,而那个宽广的怀抱始终温暖如初,紧紧将她揽在了怀里,焦急又愤怒。 秋风扫过了她的鬓发,将她眼角旁的一抹清泪扫去,却怎么也,抹不去了她的泪痕。 一行清晰且令人心疼的,痕迹。 亦是,她爱过的证明。 是不理解的爱。 是不理智的爱。 是不包容的爱。 却是那么认真,那么深刻,那么无尽的,爱。 第106章以后,风雨我来挡。 等陈木凉从昏厥之中醒过来之时,窗外已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帘雾蒙蒙一片,交织成了烟色,将天色掩藏,令人分不清时辰。 屋内醺着淡淡安神的熏香,一线袅袅之上,萦绕在轻纱帐的上空,像极了那雨色缭绕的外面景色。 温北寒许是累了,趴在她床边便沉沉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以至于陈木凉醒过来了他也未曾发觉。 而最先注意到陈木凉醒来的,却是挂在屋梁之上假寐的一剑。 他听到了陈木凉的动静下意识地握住了手中的木剑,眉目一凛睁开了眼,再一看她好好的,这才放松了戒备将木剑缓缓放了下来。 “嘘。” 陈木凉对一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了下来,胡乱套了一下衣物后,嘀咕了一句:“我睡了多久了?” 一剑从屋梁之上轻掠而下,无声地落在了她的面前,难得笑了笑地说道:“不算时间长,也就是昏睡了一天一夜吧。” “这还不长……” 陈木凉吃了一惊,吐了吐舌头,指了指温北寒和一旁一桌子的好吃的,试探地问道:“他……陪了我一宿?这些东西也是他准备的?” 一剑的眉目间明显地掠过了一丝不悦之色。 他没好气地白了陈木凉一眼,咕囔了一句:“东西是温夫人准备的,说是不知道你爱吃啥,便索性一样来一个。至于昨晚到现在陪了你一宿的,你就没想过不止这位温公子一个?” “呵呵呵……原来你也是啊……” 陈木凉尴尬一笑,满怀歉意地说道:“我以为平日里你总是损我,定不会待我如此之好。没想到,你还蛮讲义气的嘛……” 一剑听罢,颇为怪异地扫了陈木凉一眼,哼了一声道了句:“你这个女人大概没长心也没长心眼儿吧?对你好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算了。我喝酒去了。” 一剑说罢就生气地往后走去,嘴里还碎碎念着“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随手便砍断了一节竹子。 竹子晃晃悠悠地倒了下来,轰地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还没等陈木凉来得及问清楚一剑到底在生什么气的时候,听到动静的温北寒惺忪醒来。 他看到陈木凉醒了过来眼里全是满满的宠溺惊喜,又带着些许担忧,他缓缓走向了陈木凉。 他拿过了桃木衣架上的丝质斗篷,轻轻搁在了陈木凉的双肩之上,叮嘱着说道:“天儿转凉了,外面又下着雨,小心着凉。” 陈木凉转过身,感激地看向了温北寒,笑了笑道了一句:“无碍。我从小风里来雨里去惯了,这点小风小雨的,还奈何不了我。” 温北寒深深地看着她,眼里逐渐是心疼之色。 他轻轻将双手穿过了她的腰际间,将她搂入了怀中,低声在她耳旁说道:“以后,不要那么逞强。有我在,风雨我可以扛。” 陈木凉知道他在说什么,瞬间心里一热,眼眶一酸,差点泪落。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 因为,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拥抱是真的令她感到温暖和安全感。 虽没有之前和李倾的热烈似火,却倒是很符合这江南小雨的情调。 亦,如同一道涓涓细流,缓缓流进了她的心里,令她苦涩的心里如甘霖而降。 “温北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如果哪一天我离不开你了,该怎么办……” 陈木凉喃喃在他的肩上轻语着,眼中满是忐忑之意。 而温北寒却只是笑着抚摸过了她的长发,轻道了一句:“我很期待那一天。你离不开我的,那一天。” 陈木凉的脸微微一红,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李倾的身影。 这令她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地推开了温北寒。 温北寒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致也是能猜到一些。 他只是失落地微微一笑,弓着身子凝视着陈木凉,认真地说道:“木凉,答应我,任何时候,都要对自己的真心诚实。” “若是有一天,我努力了尽力了,你还是不能爱上我。那么就诚实地告诉我,好不好?” 陈木凉慌乱地点了点头,又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迟疑了半晌重重点点头。 温北寒见她像一只流浪猫一般令人心疼,只能摸了摸她始终低着头的小脑袋,笑着说道:“木凉,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无论谁不要了你,我温北寒,都不可能。知道吗?” 陈木凉蓦地抬眸,撞见了温北寒温柔似雨幕的一双眸,在那般湖光十色的潋滟烟雨里,似缱绻成了人间最美的颜色,倒映在了她墨色的瞳孔里。 亦,如烙铁一般,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门之上,滚烫的一个鎏金大印,惹得她胸口一阵闷疼。 门外院子里的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偶有几丝雨滴落在了她的发丝之上,亦被温北寒的大手不着痕迹地挡去。 “走吧,进屋看看母亲给你准备了哪些好吃的。看看有没有对胃口的,好歹,还是要吃一些的。” 温北寒自然地牵起了陈木凉的手便往屋内走去。 或是因为旧疾的缘故,他的手始终是温凉的。 但是,因为他紧紧牵着她的缘故,那股凉意却化作了掌心里柔柔的一股暖意,经过他的手心渗透进了她的掌心肌肤之上,再在她的血液里沸腾而开,令她于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是无尽的暖意。 她迟疑了一下,微微一笑,还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在院子里的一处隐蔽亭子里,一剑望着这一幕啃梨子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的剑眉忍不住挑了一挑,呸的一下将梨核吐进了湖中,当的一声溅起水花无数。 “哼——那病秧子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一剑第一次觉得手中的水梨不香了,他咕囔了一句“不吃了不吃了”,随手便将梨子扔过了墙。 只听得墙外一声哀嚎—— “哪个毛小子敢拿梨子扔老子!活得不耐烦了啊!看老子不找到你剥了你的皮!” 一剑听得来者声音暴躁无比,心里一虚,灰溜溜地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第107章烤雪鹰 陈木凉刚走到餐桌旁,便被一只大鸟扑腾着翅膀挡在了前面。 大鸟掠过她头顶之时,还不忘恨恨地抓了一下她的头发,爪子上带着几缕头发丝十分心满意足地驻足在了餐桌边角上。 然后,对准了桌上那块最肥的肉狠狠一啄,仰脖咕咚一下便咽了下去。 许是没有吃够尽兴,雪鹰又埋头啄向了另一块肥肉。 却于它刚啄到那块肉之时,陈木凉从它身后一把捉住了它肥硕的身体,快速地将它的翅膀禁锢住! “啊哈——傻鸟,没想到你还挺记仇?竟然想着来报复我?哼……可惜啊,你太贪吃了,不然也不会被我捉到。” 陈木凉一手提着这只名动天下的雪鹰,一手插腰,眼里皆是得意之色。 雪鹰咕咕咕叫了几声,想要扑腾翅膀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索性又一仰脖将到嘴的肥肉给吃了下去。 吃完了,这家伙还睥睨地瞥了陈木凉一眼,十分傲慢地“咕——”了一声后别扭着不再去看她。 “哈……吃了我的东西,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来,是时候宰了你了。让我想想,是红烧呢……还是烤了呢……” 陈木凉作势要去拔雪鹰的毛,惹得雪鹰立刻转过了圆滚滚的脑袋,警惕地看向了她,满眼都是戒备之色。 “看什么看!别以为你金贵的很,我就不敢动你。别忘了,我,陈木凉,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陈木凉以指尖点着雪鹰的小脑袋,引得雪鹰不断想要去啄她,却又顾忌着往后躲,一来二去,倒是雪鹰吃了亏。 在一旁一直看着的温北寒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他轻轻从陈木凉手中抱过了雪鹰,对她说道:“好了,这只雪鹰虽是天下第一雪鹰,却是一个贪吃又怕死的主儿,你呀,再吓它几回,估计下回见了你都得绕着走。” “哼……你怕是承了某人的话,要好生照顾这只雪鹰,才这般说吧?依我看来,烤着吃味道绝对不错。” 陈木凉看着雪鹰的眼睛双眼都放光。 “雪临走的时候是拜托过我照顾这只雪鹰,说一定要将它带在身旁,每天五顿肉不能少。” 温北寒笑了笑摸了摸雪鹰光亮的羽毛,接着说道:“大概,她是担心着什么吧。” “我看啊……那赢姑娘八成是看上你了。不然怎么会这般舍得,竟将雪鹰也交给你照顾?” 陈木凉揶揄着温北寒,随手也拈过了一口肉往嘴里一扔。 味道果然不错。 “雪临和我之前永远也不可能是恋人的关系。这一点,她比我更明白。也就无所谓什么男女之情了。” 温北寒逗着雪鹰随口说着,雪鹰则在他怀里安静又享受,甚至闭上了眼睛任他抚摸。 “为何?男未婚女未嫁,男才女貌的,又什么不可能的?” 陈木凉随口问了一句,却话音刚落便注意到了温北寒的脸色有些难看。 温北寒轻叹了一口气,将雪鹰放飞后,转过身看了陈木凉一眼,深深说道:“木凉,你应该知道,一个人的心一旦给了另一个人,就没有再要回来的可能。” “更何况,如你所见,雪临她的心中不会有情爱之事,她要的,从来不是这般局限。” “而我就不同了,从来只愿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陈木凉怔在了原地,呆了一呆,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她只觉得,那一日,窗外的烟雨一直漫过了窗棱,洒在了他的眉梢之上,一点温玉般的湿意,将他眉宇间的忧愁和失落不知道徒增了多少。 也是在那一刻,陈木凉觉得,好看的人真的是好看啊…… 连多愁善感起来,也格外地好看。 当然,除了某个人。 好看是好看,却怎么看,怎么都不舒坦。 陈木凉想到了李倾,眼眸不自然地一低,轻声道了一句:“夫人准备的饭菜都快凉了,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木凉,你先吃,我还要去母亲那儿一趟。她吩咐过我,若是你醒了,一定要跟她说一声。我便先走了。” 温北寒的眼里亦掠过了一丝掩饰,匆匆转过了身便撑伞走进了雨帘之中。 陈木凉夹菜的筷子顿在了原处,无奈地长叹一口气,道了一句:“陈木凉啊陈木凉,你是不长脑子吗?怎么尽是说错话!好了吧,现在连温北寒都被你赶跑了。” “你确实不长脑子。而且,还没有感情。却又喜欢到处留情。陈木凉,你说,你这样的女人是不是该下地狱呢?” 红豆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陈木凉的身后。 还没等陈木凉回过头,她便已经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把凉剑横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剑刃寒凉逼人刺骨。 “看来,你倒是不知道在这儿守了多久了。见一剑走了,温北寒也走了,你才出来。也真是难为你了。” “我陈木凉何德何能,值得你这般费心。” 陈木凉冷笑一声,将筷子搁置在了餐桌之上,缓缓站起。 “你最好别动。否则刀剑可无眼。” 红豆见她站了起来,眉目之间已有慌张之意,她不得已将剑一横! 剑刃碰到陈木凉的肌肤,迅速划破,一抹鲜血被扯开。 陈木凉并没有在意这一道血痕,只是悲悯地看了红豆一眼,往前逼近了她一步,冷冷说道:“红豆,你真的觉得杀了我,温北寒就能爱上你吗?他就是你一个人的吗?” “你就不担心,出现第二或者第三个陈木凉吗?” “红豆,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强扭的瓜它不甜吗?” “住口!你再往前来一步,我便真的杀了你!” 红豆被她越说越狼狈,手中的剑已经开始嗡鸣颤抖! 陈木凉见她已有方寸乱之意,暗暗握住了飞雪刀,表面上她却依然冷静地逼近了红豆一步,继续以言语激着她说道—— “红豆,承认吧。他是你得不到的人。你也是时候该放弃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够了——陈木凉,你去死吧!!!!” 红豆终于失去了理智,猛地手腕一挥,朝着陈木凉的脖颈挥去! 而与此同时,陈木凉却眯起了双眼,唇旁一丝凉笑之意! 第108章傻鸟挺好的 却见陈木凉的指尖轻轻一弹,早已握紧在手间的飞雪刀似离弦的箭直取红豆的右手腕握剑之处! 红豆的眼中一惊,瞳孔里倒映的是那把飞雪刀直冲而来的画面。 红豆来不及再挥剑伤害陈木凉,只能急急撤剑,将长剑横在了胸前来挡住飞雪刀的攻击。 飞雪刀“当——”的一声径直撞向了红豆手中的剑,溅起了火花无数。 正当红豆想撤剑继续刺向陈木凉之时,却见陈木凉微微一笑,隔空一运力! 飞雪刀受力后竟径直朝着剑身似头犟牛一般钻去,且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霸道! “陈木凉,你哪里学来的这剑意!” 多年练剑的红豆当然清楚这股力量是什么,只是,她从来不知道竟然有人可以用剑意驾驭刀! “你猜咯。” 陈木凉淡淡一笑,再将手轻描淡写地一抬! 只听得飞雪刀一声极为清脆地穿过剑身的响声后,红豆手中的剑一折为二,当的一声残剑跌落在地! 红豆急忙一个侧身相让,却仍然被飞雪刀割过了一丝肌肤,见了一线极浅的伤口。 陈木凉几步上前便拿回了飞雪刀,将刀刃擦了擦,重新别回了腰际间,淡淡道了一句:“红豆,你不是我的对手。走吧。” “你本可以废了我,为何要手下留情!?” 红豆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拿着残剑咬牙切齿地问道。 陈木凉缓缓抬眸,看了红豆一眼,轻声道了一句:“因为,我知道被人欠了感情的滋味有多难受。我不想你因为温北寒或者因为我变成自己也不喜欢的模样。” “红豆,你杀不了我的。回头吧。没有一个男人值得你这般降低自己。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的好,会有人懂得珍惜。” 红豆的眼中掠过了万般的惊诧,似有不解,似有迟疑。 良久,她才含恨说道:“今日杀不了你,是我技不如人。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会手刃了你。” “好。我等着。但是,我不希望见到那一天。” 陈木凉负手而立,从容一笑,淡淡答道。 “陈木凉,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红豆捂住了伤口,倒退着从门口一跃而出,很快便消失在了这里。 “可怕的女人?嗯哼,也许是吧。” 陈木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并未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冒犯自己的地方。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将目光落在了方才雪鹰啄过的一盘肉上,停留了一会儿。 “罢了,既然你这蠢东西爱吃这玩意儿,索性都留给你吧。正好心情不好,找个鸟聊聊天也不错。” 陈木凉说罢端起了盘子便走到了门口,对着窗外正在下着雨的天空一阵乱喊:“喂!傻鸟!有好吃的了,你要吃吗?先跟你讲,三个数内不来,我可就全吃了!” 陈木凉也不知道雪鹰听不听得懂她在喊什么,反正也就伸出了手指,清了清嗓子,喊道—— “一。” “二。” “三。” 陈木凉的话音刚落下,却见一声极为焦急又高亢的鹰啼声划过了屋顶的上空,接着一只雪白如滚球的身体笔直朝着她手中的盘子撞来! 在陈木凉惊诧的目光之中,雪鹰径直掠过了盘子,扑腾着翅膀立在了她的右肩之上,毫不客气地将尖长的喙啄向了她手中的大肉块。 一根细软的白色羽毛悠悠地盘旋而下,落在了陈木凉的唇旁,引得她一个喷嚏。 而罪魁祸首显然很热衷于它的事物,埋头吃个不停,不时还发出了极为满足的咕噜声。 “傻鸟!!!你起开!!!” 陈木凉尝试着要去推搡开立在她肩膀上的雪鹰,而雪鹰却十分娴熟地避开她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还不忘将肉叼在口中朝着她睥睨地扫上一眼。 一来二去,三番五次,陈木凉不仅没有赶走它,还白送了好几块肉。 陈木凉有些泄气地索性往地上一坐,任由它怎么去吃肉去。 雪鹰见她安分了,竟也从她的肩膀上一跳而下,毫无顾忌地站在了盘子旁,卖命地吃起了肉。 “啊……你真的是……肆无忌惮……” 陈木凉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任由它去了。 她就那般坐着,一人一鸟一盘肉,满院子的雨声,还有细细的风。 她的目光往向了远方,很远的天空,忽然有些难过。 她轻声喃喃自语道:“傻鸟,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傻。他明明已经有了选择,明明已经离去了,为何我还是难以放下?为何还是会思念?为何还是会心疼……” 雪鹰依旧在埋头吃肉,但是耳朵似乎动了一动,尖了一下。 陈木凉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它一眼,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说,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若是他没办法医好她,是不是以后都没有可能性了?” “你说,他一开始是不是就不该来招惹我?这样,我也不会难过,他也不会为难?” “你说,我是不是该忘了他……” 她说着说着,眼里的泪啪嗒一声落在了雪鹰面前的肉盘里,引得雪鹰呆了一呆,歪着小脑袋懵懵懂懂地看向了正伤心着的陈木凉。 过了一会儿,这只呆呆傻傻的雪鹰竟然似乎感觉到了陈木凉的难过一般,张开了翅膀,跌跌撞撞地朝着陈木凉走来。 陈木凉有些惊诧地一抬头,却见雪鹰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只见雪鹰张开了一只翅膀,在陈木凉的头顶上扑腾了几下,似乎在轻拍着她的脑袋安慰着她一般。 它的嘴里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带着一股子肉味冲着陈木凉的鼻尖,惹得她不由得破涕为笑。 她无奈地看向了雪鹰,笑着问道:“傻鸟,你是不是在安慰我?” 没有想到的是,雪鹰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另一只翅膀也拍上了陈木凉的脑袋。 瞬间,陈木凉闻到了一屋子的鸟类的羽毛味道在她鼻尖萦绕啊萦绕…… 她哭笑不得地看向了雪鹰,猛吸了一下鼻涕,轻轻点了一下它的脑袋,摇着头说道—— “真没想到,我陈木凉有一天会让一只鸟给安慰了……真是神奇……” “咕咕咕——” 雪鹰傲慢地别过去了脑袋,似有不满之色。 “噗嗤——” 陈木凉忍俊不禁。 “托您的福,我的心情好多了——” 陈木凉拖长了声音笑着跟雪鹰说道。 雪鹰这才转过了脑袋,滴溜溜地看向了她,然后猛地一低头,迅速吃肉。 第109章来人,备马。 “唉,果然还是个吃货……” 陈木凉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引得它一阵咕噜声。 就这样,一人,一鸟,半盘子肉,满屋子的风声,一院子的雨声,一点一滴,如同雨珠成线一般,将所有的往事穿起,又被风一吹,散做了尘埃。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雨也渐渐停歇了下来,而雪鹰早已吃饱了肚子蹲在了一旁大梦周公。 唯有陈木凉看着门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道了一句:“秋凉了。也不知道边疆凉不凉。” 回应她的只有滴答滴答雨滴溅落在地的声响。 无言。 亦,无尽。 同一时刻,在边境处的两兵交界处,盛秦的帅营旗帜迎风猎猎而扬,其间不断有御医提着医箱进进出出,却无一例外地摇头而出。 “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李倾见最后一名御医也摇头欲离去,忍住了心中的焦躁低声问道。 那位老御医看了一眼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高阳公主,摇了摇头深叹一口气说道:“启禀国公大人,高阳公主身中并非疾病,而是天下至阴至寒的蛊毒之术,加上了古老的禁术诅咒。这蛊毒和诅咒早已和她的身体合在了一处,她生它生,她死它亦生啊……” “难道就没有什么可解之法了吗?” 李倾眼中掠过了深深的内疚,近乎恳求地问道。 老御医许是见李倾确实救人心切,他犹豫了片刻才摸着胡须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李倾当下眼前一亮,立刻站起锁紧了眉头问道:“快说,有什么办法。” 老御医欲言又止,深叹一声说道:“之前有人解过此毒,那人名叫医酒仙。也是世间唯一懂得解此术之人。但……据说他已经仙去多年了。” “医酒仙?是不是他还有个养女?还有个女徒弟?” 李倾当下眼眸一喜,连忙拽住了老御医问道。 老御医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慎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外界相传是有一个弟子,但是是男是女就不知道了。至于一个养女,好像他一直对外都是说的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宝贝的很……” 李倾听到此处立刻便明白了。 他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老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 老御医受宠若惊,连忙提着医箱亦摇着头出了军帐。 李倾沉了沉眼眸,道了一句:“来人,把青鸟请过来。” “是。” 一旁的将士得了令匆匆离去,不一会儿便领着青鸟过来了。 青鸟一进军帐便将目光落在了高阳公主身上,眼中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之色。 但她还是低头道了一句:“青鸟见过国公大人。” 李倾看向了青鸟,轻声道了一句:“青鸟,你师从医酒仙?” “是。” 青鸟面无表情,道了一句。 “医酒仙的养女便是陈木凉?” “是。” 青鸟听得李倾提及陈木凉眉目之间更加不悦了,极为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后道到:“国公是想让我救高阳公主?” 李倾亦看出了青鸟的不悦之色,他锁眉问道:“难道你并不愿意?” “国公觉得青鸟愿意吗?” 青鸟扫了一眼李倾,第一次以陌生的语气说道:“陈木凉不仅是我师父的养女,于我而言,亦是妹妹一般的存在。就算不是,她也是我一见如故的朋友。” “让我背弃朋友去救她的敌人,我做不到。” “更何况,她本意就不单纯。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是国公太仁慈了,必将招致祸端。” 青鸟说罢便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便往外欲走去。 李倾的脸色一沉,诚恳又无奈地说道:“青鸟,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高阳在先,伤害了陈木凉在后。但是,趁现在还能有挽回的余地,你若是有救高阳的法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国公,你一向自负聪慧机智过人。怎会不知道若是她心里仍然装着仇恨,根本不会领你救了她的情,反而会反咬你一口,说不定还会故技重施作践自己?” 青鸟转过身,毫不客气地冷眼看向了李倾,冷静地问道。 “高阳本性不坏,她不会这样的。她只是一时间不能接受她皇兄被杀被夺了皇位的事实……” 李倾被怼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不能信服。 青鸟凝视着李倾,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国公,青鸟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自认为对您也有几分了解。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那个你,何曾这般犹豫不决过?” “再者,感情这个东西,本就是你情我愿,没有什么欠与不欠。你若为了一个不该帮的女人毁了千万将士的性命,你觉得你亏欠的仅仅是一个人吗?” “国公,大战在即,不可儿戏。” 李倾紧紧攒握着拳头,眼里尽是痛苦的挣扎之意。 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缓缓道了一句:“青鸟,若你能救她,我真的会很感激很感激你……” “我李倾这辈子,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盛秦,无愧于内心。却独独对不起她,对不起陈木凉……” “若是你真的有办法,能不能救救她……” “我已经欠了她很多了,不想再欠下去了。” 青鸟望着这般纠结的李倾,轻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先师确实这般救过一个女子,但是,后来他后悔了。” “我不希望你也后悔。” “不会。既然做了,就不后悔。” 李倾的眼中燃起了希望,铁铮铮地说道。 “好。既然如此,那你即刻便去江南温府将陈木凉接来。” 青鸟负手于身后,极为冷静地扔下一句话就转过了身。 “为何?” 李倾犹豫了片刻,不解地问道。 “要想救人,我一个人不行。你若是不风风光光地将陈木凉接来,怕是救高阳这事儿跪下来求我也没有用。” “话已至此。国公可以斟酌三思后再启程。” 青鸟阔步便朝着帐外走去,眉宇之间皆是不情愿之色。 李倾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又看向了床榻之上的高阳公主,犹豫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低声道了一句:“来人,备马。” 第110章关了的心门 江南的雨虽惆怅,却总还是有个尽头。 等到次日清晨之时,已是一缕骄阳穿透了窗棱径直照在了陈木凉的云被上。 陈木凉还没来得及起床呢,雪鹰就在她的床头一个劲儿地用翅膀扑打她的面庞,大有不将她闹醒不甘心之势。 “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陈木凉咕囔着一把推开了雪鹰,却听得一剑在她耳旁用足了中气地喊道:“懒猪——起床了——” “你们这一人一鸟的,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木凉刚要将头埋进被窝里,便被一剑给拉了出来。 “干什么啊!!!睡觉也不让我睡,你怎么这么缺德啊……” 陈木凉眼睛都睁不开地朝着一剑就是一阵吼。 一剑只是漠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李倾来接你回边疆军营了。你确定你不出来一下?” “等等,你说什么?” 陈木凉的睡意一下子去了大半,她一把拉住了一剑的手臂恍惚地问道。 “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差点为了他去了半条命的人,来接你了。现在人就在温府门口,只不过温夫人不让他进门而已。” 一剑酸溜溜地答着,言语里皆是不情愿。 “他来做什么?” 陈木凉怔了一怔,没好气地问道。 “自然是接你回去。但我总觉得,这小子来得太快了些。” 一剑思索了片刻,狐疑地说道。 “你直接告诉他,本姑奶奶睡着了,哪里也不去。” 陈木凉朝天翻了个白眼,继续钻进了被子里面打算逃避过去。 却听得一剑说道:“你这话,简直和温夫人回的也没什么两样了。不过,人李倾说了,他可以等。可以放下边疆战事不管在这儿等,你一日不跟他回去,他便一日在门口等。” “欸,我说他这个人怕是有毛病吧?!” 陈木凉听罢一下子急眼了,掀开云被就说:“当初是他非要走的,我没留他。现在他倒好,偏偏要我回去,我陈木凉就这么好欺负吗?” 一剑耸了耸肩,吊儿郎当地靠在了廊柱之上,坏笑着说道:“既然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管他什么战事,错又不会在你。”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穿好鞋随意套了件衣裳便操起了飞雪刀朝府门外走去。 “你这拿着刀的是打算干啥去?” 一剑觉得她气势汹汹的,连忙跟了上去。 “呵。还能干什么。拿刀,自然是为了杀人。” 陈木凉笑了笑,眼里掠过了一丝恨意。 “口气倒不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去杀人……” 一剑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已有了一丝失落。 等陈木凉握着飞雪刀到了温府门外之时,温北寒已经站在那边不知道多久了。 温北寒冷冷说道:“木凉近几日不舒服,不能长途跋涉,还请国公大人先回吧。” “我这次来,是抱着必定带她走的决心的。若是她不出来,我可以等。等上三日,再不出来,就别怪我自己进府了。” 李倾扫了一眼温北寒,毫不客气地答道。 “国公大人的意思是……温府您是要踏平咯?” 温北寒低头冷笑一声,再抬眼之时目光之中已经尽是嚣张之意。 他冷冷地道了一句:“若非木凉愿意,否则国公大人就是三千铁骑踏平了我温府,温府也绝对不可能交出木凉。” “我本不愿意与温府结仇,若是温府故意刁难,那我也没有其他选择。” 李倾看向温北寒的目光亦有敌意,他立于军马之前,微微昂起了下颚,话语掷地有声。 “够了。都别吵了。” 陈木凉听了一会儿听不下去了,她一脚迈出了温府的大门,立于李倾面前,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先是要走,现在又摆出这副阵仗来要我回去。你还真当我陈木凉是你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人啊……” 李倾见到陈木凉的一瞬间眼眸猛地一喜,但听得她的话之后却又黯然一垂。 他握了握拳,轻声道了一句:“你瘦了。” “没。你多想了。只不过是来这温府路途遥远,有些水土不服,拉了几回。跟你姓李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陈木凉一昂头,句句戳心地说道。 李倾当然知道她有意在气着自己,但看着她还能这般有力气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便也宽慰了许多。 ——看来,她是长大了一些了…… 李倾无奈地笑了笑,抬眸看向了陈木凉,轻声道了一句:“跟我没有关系,那是最好……” “今日我来接你,其实是有事相求。” “哦?让我猜猜,八成是为了那个高阳公主?” 陈木凉看向了李倾,目光冷得很。 李倾轻轻看向了陈木凉,诚恳地缓声道到:“她的蛊毒和诅咒,青鸟可解。但是青鸟的要求便是将你接回军营。情非得已,还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和我回一趟军营吧……” 陈木凉的眉头微微一锁,她看向了李倾。 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憔悴了很多,连下颚处的胡子都长出了一些也没来得及刮掉,面容之上皆是倦怠之意。 她的眼中渐渐有了不忍之色。 但,她一想到那日他的决绝和他现在来接她的理由,陈木凉就心寒了下来。 她再次昂起了下颚,冷冷看向了李倾,说道:“我不并不想跟你回去军营,也不想救高阳。若是你非要让我回去,那么,要么我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如何?” 李倾的眼眸里是深深的痛楚之意,他低着头,攒握了拳头良久,直至青筋毕露才问道:“陈木凉,你我之间,非得如此吗?” 陈木凉望着这样卑微的李倾,眼里亦是深深的心痛之色。 但,她的心门已经合上了,如何再为他而开? 她的眼中已有酸涩之意,一股热意涌上了眼眶。 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别过了身,轻声含恨道了一句:“李倾,你来的时候便应该知道是这个结果。不是我非得如此,而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被伤害第二次。你懂吗?” 有风拂过她的侧颜,掠过了她的眉目之间,吹散的,不止是一点点的决绝。 亦,不止一点点的,心疼。 第111章我的女人 “木凉,我都懂。但,高阳的蛊毒已经很深了,再不救就来不及了。今日,我必须得带你走,哪怕你恨我也好,你的人,我都得带走。” 李倾咬着牙,逼着自己说着这般话。 陈木凉听罢自嘲地轻笑一声,缓缓回头道了一句:“不过今日,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边疆军营,我陈木凉不会去。而高阳公主,我更不会救。” “至于你硬是要胡来,那我便先死给你看,也绝不容你践踏温府半步。” 李倾的眼中尽是被伤了的寒凉之意,他望着陈木凉决绝的背影,摇头轻问道:“陈木凉,你为了温府,竟不惜以死相逼?” “国公大人又何尝不是为了高阳公主千里迢迢率兵而来?” 陈木凉的余光瞥见了李倾难过的面庞,心里虽不忍,但却知道此时容不得她心软。 “国公大人若是没有其他的话要说陈木凉便先回去了。” 陈木凉抬脚刚要进入温府,便听得李倾在她身后吼道:“陈木凉,你当真这般绝情,没有心吗?!” 陈木凉的脚步怔在了原地,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深深地看了李倾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先没有心的人,是你,李倾。不是我陈木凉。” “我没有选择,那是我欠高阳的。” 李倾一步上前焦急地想要解释,却又下意识地将脚步退了回去,低头的瞬间,眼里一片灰色。 “那你欠我的呢?什么时候还?玩弄别人的感情很好玩吗?” 陈木凉一步一步逼近了李倾,冷傲地逼问着李倾说道。 李倾摇着头,近乎绝望地说道:“陈木凉,你当真是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还是只是单纯性地任性不想我去救高阳?” 陈木凉停下了逼上前的脚步,停在了离李倾的一丈之处,看向了他说道:“以前,我很清楚你我之间的感情。但,后来,我发现,在你心里,义字大于了我。所以,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为何我要冒个险去救高阳?” “李倾,你已经选择了离开,就不要再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从此互不相见,何必自找烦恼?” 李倾立于陈木凉面前,目光一直落在她的眼眸之间,听着她说着这般绝情的话,久经沙场的他身子竟有些踉跄。 他看了一眼陈木凉,又看向了一旁的温北寒,自嘲地笑了笑,轻道了一声:“我以为,你和我的感情是彼此包容和理解并且是已经共通了的。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原来,一切只是我的痴心妄想而已。” “怕是你早已将我忘了……也怕是,你早已有了新欢……” “既然如此,那看来这一趟温府我是来错了。” “你不愿意救高阳,我不勉强你。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也不会踏平温府,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陈木凉,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温柔。”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李倾第一爱上一个女子,竟是这般收场……” “很遗憾。” “却,也很美好。” 李倾说罢最后一句之时,眼圈里已经泛起了红丝,却被他强忍着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 他说罢便决绝转过了身,一跃上了战马,清喝一句:“回军营。” 他的身后,三百将士亦纷纷上马,训练有素,默契十足。 “驾——” 他猛地一拉缰绳,马儿撒开了蹄子就往回跑,一跃便已是数十米开外。 “混蛋!” 陈木凉眼看着他走远了,眼泪再也没忍住,决了堤地往下流去。 她将下唇咬到泛白,却也没能忍住自己的呜咽声,最终还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剑站于她身后,看着她这般难过的模样,眼里皆是满满的心疼之色。 他想上前去抱住她,安慰她,却又怕吓到了她。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间,温北寒已经将她轻轻揽入了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了一句:“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他就这么走了……他就这么早走了……他个王.八.蛋就真的这么走了……” 陈木凉泣不成声,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惹得温北寒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轻声在她耳旁说道:“没事,还有我,我还在,以后我照顾好你。绝对不让你哭。” 陈木凉哭得难受极了,心里脑子里满满地都是李倾走的时候的身影,哪里还听得进去温北寒这般温暖的誓言。 她近乎崩溃地边哭边骂着:“李倾!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既然要走,为何还要来!!!你为何要来招惹我!!!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你死了我都找不到你!!!” 她哭得泪眼朦胧之间,忽然长街的尽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声极为焦急的“驾——”划破了一切的哀怨。 还没等她来得及看清一切的时候,马儿已经掠过了她的身旁,一只大手紧紧拽过了她的腰际,猛地将她一勾! 她惊呼一声中,已被李倾勾在了怀里! “上马!” 李倾霸道地将她放在了自己的怀前,不由分说地掉过了马头立刻扬尘而去,留下了一脸错愕的温北寒怔在了原地。 “还看什么,人被带走啊!追啊!” 一剑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急急追了上去。 陈木凉只觉得耳旁风声猎猎,吹得她的泪痕一阵生疼,而他的怀抱却又是那般的熟悉和宽广,带着他粗喘的呼吸声,竟让她一瞬间忘记了挣扎。 “你这是做什么?” 陈木凉一抹眼泪,很没面子地咕囔着问道。 “看不出来吗?抢人。” 李倾的话语声酸溜溜的,又坚硬似冰一般。 “你放我下去,否则我杀了你。” 陈木凉拔出了飞雪刀,反手抵在了他的心口处,咬牙说道。 没想到李倾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飞雪刀,淡淡道了一句:“你要杀便杀吧。反正我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抢走了,我也不想活了。既然得不到,一起死也是极好的!” “你!” 陈木凉恼羞成怒,脸一红,瞪向了李倾。 李倾却迅速低头,极为粗鲁地一手环过了她的腰际,将炙热似火的一吻落在了她的唇瓣处! 第112章谁是谁的生死劫(求月票) 江南的风总是温柔且含情的,一遍一遍吹拂过了陈木凉的耳旁,带着他微微粗犷的呼吸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她的心门。 他这次的吻霸道且毫无顾忌,甚至是侵占式的掠夺。 陈木凉只知道,从他吻上她的那一刻起,她整个人便似被卷入了一道深渊之中,沉溺而难以挣脱。 他的唇瓣似一片柔软且有力的云朵,将一片甘甜和滚烫席卷了她周身,令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浑身血液在那一刻似沸腾了起来。 偏生他搂着她腰际的那一只手轻轻抚过了她的后背,所经之处,皆是如鎏金一般的火辣之意。 她低哼一声,随之眼里掠过了一丝不满,然后在理智下用力推开了他! “啪!” 一声极为响亮而又清脆的巴掌声响在了战无不胜的李倾面颊之上。 瞬间通红的五个巴掌印。 李倾却不怒反笑,摸了一下面颊看向了盛怒之下的陈木凉,挑了挑眉间挑衅地说道:“怎么,现在轮到你怒了?别忘了,方才你在温府门口可是怎么对我的。” “你也别妄想着一剑和温北寒来救你了,因为,我已经和赢雪临达成了条件。她会不遗余力地替我拦下他们二人。” “至于你,乖乖地跟我回边疆,否则,我不保证哪天把持不住直接睡了你。” “呵。李倾,你想得太美了。” 陈木凉脸一红,别过了头,跟自己生着闷气,不再搭理李倾。 李倾倒也不胡搅蛮缠,唇旁一抹得逞的笑意,高喝一声“驾——”! 他身下的战马似撒了欢一般地奔腾而来,一路扬起了尘土万里,迎着一片阳光径直朝着万里的边疆而去! 他身后的三百将士亦默契地跟上,刷的一声,甩开了缰绳便紧随其后。 遥遥望去,一马两人当先,三百铁骑护驾,尘土滚滚飞扬,一时间在江南这种静谧的小调地方显得好不热闹。 而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一道清冷的白色女子身影横在了必经之路上,身后亦是水轩阁精心培养出来的能人异士一百,皆听令于赢雪临持各色兵器站在了她身后。 “一会儿,只可拦住人,不可伤人,明白吗?” 赢雪临亭亭而立,娥眉冷冷一扫,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四下高手皆默声点头,无一敢不从。 迎面而来的,是温北寒和一剑匆匆追上来的身影,皆面带焦急之意。 赢雪临的目光微微一紧,待他们离自己大约二百米之时,轻声道了一句:“上。” 随着她的一句命令,一百名骁将皆出,以各路各门各个姿态手持兵器横在了温北寒和一剑的去路之上。 “雪临?” 温北寒一眼便看到了赢雪临的身影,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放下了脚步。 “你干什么?看见美人儿跑不动路了吗?杀呀?” 一剑一头就要往前冲过去,却被温北寒给拉了回来。 “你怂什么?这么多人是厉害,你加我也未必打不过啊!” 一剑急了,扯开了温北寒的袖子就要往前冲去。 温北寒迟疑了一会儿,道了一句:“这些是赢雪临的人。他们是水轩阁的人,向来不死不休,且以一当十,我们胜算很小。而且……她是我的朋友。” “我答应过,从不与她为敌,无论何时。” 一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了温北寒,气得要死地说道:“温北寒!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心爱的女人被人掳走了,你在这儿跟我谈至死不渝的友情???” “行,你若不上,我一个人上,总可以了吧?!” 一剑气愤加心急,一剑便冲向了前。 他眼里皆是焦急之意,故而下手便狠厉了许多,再加上他本就内功剑术不差,很快,在他的一个旋身刺剑中,一个敌手便倒了下来。 但,很快的,便有人补齐了那个倒下的人的空缺,继续以更为诡异更为刁钻的攻击方式阻拦着一剑。 一剑虽然剑术出众,却也难敌这么多的高手,很快便被缠住了。 “妈。的,老子就不信了,今儿不杀几个,我就不叫一剑!” 杀疯的一剑根本不顾生死了,拼命地一剑砍一个,剑剑见血! 而得了命令不敢伤人的这些高手亦有所顾忌,不敢靠一剑太近。 故而,最后只是耗着一剑,纠缠着他,反而是高手的伤亡率更多一些。 温北寒缓缓收起了手中的毫笔,一步步走向了赢雪临,眼中既有不解也有难过。 他站在了她的面前,看了她良久,才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来拦我们?为何要与我为敌?李倾他给了你什么?” 赢雪临的目光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忍和同样的难过之意。 她微微昂着向来高傲的下颚,任清风吹过了她的衣袂,似云淡风般说道:“因为李倾答应了我一个条件,给了我一直想要的东西。而我也认为,你不该靠陈木凉太近。” “这点,在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我便说过了。” “既然你不能控制自己,不能远离她。那么,为了你的性命,这不讨人喜的活我这个做朋友的来做,也无妨。” 温北寒失望地笑了笑,低下了头轻叹一口气,再抬眸深深地看了赢雪临一眼,摇着头说道:“我以为,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也应该知道我不希望哪一天有这种局面发生。” “但,我还是低估了你心里的那个愿景,是吗?” 赢雪临微微低了低头,缓缓看向了温北寒一眼,淡淡道了一句:“李倾的条件固然诱人。但是,依我这性子,你也应该知道,没人能以任何诱人的条件来逼我做这件事。” “温北寒,你若真的替温夫人着想,替温府着想,你就该忘了她。” “她不属于你,还会害了你。” “赢雪临,所以,现在是你来替我做决定对吗?你就真的知道结局一定是如你算的那般精准是吗?你又怎么知道,我若是离开了她,会不会生不如死呢?” 温北寒失望地倒退几步,满目萧然地说道。 “温北寒,你也应该知道,我一年只算三卦。三卦卦卦应验,年年未曾出错。” 赢雪临目光微微一冷,亦摇头看向了温北寒。 第113章借用一下(求月票) “雪临,就算你的卦从未出错,你也不能替我决定我的人生。这是朋友之间起码的尊重,不是吗?” 温北寒剑眉微微一皱,缓缓转过了身,抽出了毫笔,朝着那些围着一剑的高手便是用力一挥! 一股强大的罡气如同海浪一般朝着他们冲击而去! 于那一瞬间,很多本就处于以攻代守的人猝不及防地胸口一闷,皆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伤。 而与此同时,一剑的包围圈一松,他趁机杀了几个,回过头来朝着温北寒笑着说道:“你小子,我还以为你只顾着跟美人儿聊天,忘了我呢!” “哪里能。” 温北寒微微一笑,忍了忍旧疾带来的不适,将毫笔持于手中如同谪仙般点地而起,一跃便飞过了众人的头顶之上,轻轻落在了一剑的肩膀上,单脚而立! “借你肩膀一用。” 温北寒笑了笑说道。 “尽管借尽管借。” 一剑随意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随后,温北寒凝神聚力,将半数内力凝结于毫笔之中! 只见原本软塌的毫毛瞬间根根如针芒般直立而起,大有挥洒剑意之意! “温北寒!你不要命了!?” 一剑看不出温北寒此招的含义所在,了解他旧疾的赢雪临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怕此招一出,他得又去半条命。 赢雪临心一急,来不及考虑太多,一个轻掠而上,将手腕上的五色珠取下,朝着温北寒的毫笔便扔了过去! 她这看似随意的一扔,实则却是具备了和温北寒强大的内力一般的实力,故而也引得温北寒微微皱了皱眉头。 四下的人见赢雪临出了手,皆纷纷后退,大有护着她的避让之势。 只见五色串珠以极为凌厉的姿态撞向了毫笔,“砰——”的一声发出了一声闷响。 随着这声闷响,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剑本以为这一撞击中,必是内力的比拼,两人必定有一伤。 可是这五色串珠不知是何物制成,竟在碰撞那一刻呈现出了糅合之势,随着五彩光芒的绽放竟一丝一丝地将毫笔中的内力尽数逼回了温北寒的体内! “妈呀……这娘们儿也太生猛了吧……” 一剑连连咂舌,感慨道。 ——要知道,这种逼回内力之术,不仅要自己的内力比对方强上双倍,更要耗费自己的体力。 温北寒的内力本就已经不弱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赢雪临竟更恐怖上了三分! 一剑连忙持剑护在了温北寒面前,冲着赢雪临便是一声吼:“小娘们儿!我知道我俩合起来都未必打得过你!但是你要想杀了他,我一剑还不同意!” 赢雪临睥睨地扫了一眼一剑,漠视地道了一句:“你是不是蠢过头了?我方才救他,现在又杀他?是你有病,还是我脑子不好了?” “你怎么看起来挺好看的,说起话来倒是一句句跟刀子一样的?” 一剑忍了忍,看在赢雪临长得还算可以的份上,没拔剑。 ——因为,他知道,就算拔剑,也赢不了啊…… “一剑,她不会杀我的。” 温北寒脸色开始苍白,额头面颊之上亦有大串的汗珠往下滴落,眼神开始涣散无力。 他强撑着说罢这一句话,便眼前一黑,靠着一剑的肩膀上昏厥了过去。 “温北寒?温北寒!你这小子,别吓人啊!醒醒啊!!!” 一剑拼命地拍打着他的面颊,吓得自己脸色也都白了。 “别打了。再打,他的脸都被你打肿了。” 赢雪临几步便走到了一剑和温北寒面前,冷冷瞥了一眼一剑,仿佛在看白痴一样。 “你,你别胡来!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我会拼死的!” 一剑一横剑,十分仗义地挡在了温北寒面前。 “吵什么。你再吵下去,他便真的会死。” 赢雪临白了一剑一眼,轻挥袖口,一股罡气随她的动作而出,直接将一剑撂倒在了地。 一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刚想骂娘的时候,却看见赢雪临缓缓将掌心放在了温北寒的胸口之处,闭上了双眼。 随后,一股极为纯正的内力从她的掌心输入到了温北寒的体内,亦将他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润。 “你,你竟把自己的内力给他?” 一剑瞠目结舌,差点结巴地说道。 “怎么,不可以吗?” 赢雪临睁开眼睛撤回了内力,冷冷扫了一眼一剑,面容之上微微一红反问道。 “你俩啥关系啊?他还能让你这般费心思去救他?就算你内力很多也不至于这么用吧?要不,你也给点给我?” 一剑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却被赢雪临恶狠狠的一个瞪眼给吓得知趣地闭上了嘴。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赢雪临蹲下身,横抱起了温北寒,从一剑的身边擦肩而过。 “喂,你要带他去哪里?他现在昏迷不醒,你可不能对他做什么。” 一剑正义凛然地拦住了赢雪临,认真地说道。 赢雪临的嘴角一阵抽搐。 她无奈地扫了一剑一眼,连一个字都懒得多说地道了句:“让开。” “不让。万一你不怀好心呢?” 一剑的脾气也犟得很,他同样一昂头说道。 “他的体内有两股内力在,需要调理,我带他去调理完就送他回温府。绝对不伤害他一分一毫,可以了吧?” 赢雪临见一剑这般百般阻挠,一时间怕耽搁了温北寒,便无奈地解释道。 “两股内力若是内力强大的人,不是可以自行调节过来吗?他内力这么强大,你骗谁呢?” 一剑根本不信,哼了一声,十分鄙夷地扫了赢雪临一眼。 赢雪临懒得和他纠缠,道了一句:“他和别人不同。他本是死过一次的人,不能动用内力。所以,也谈不上如何将体内两股内力调和。现在,你可以让了?” “那他刚才还……???” 一剑惊了一惊,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是因为,他太想去找陈木凉了。也是因为,不想连累你。明白了?让开。” 赢雪临一拂袖,将一剑掀了一个踉跄,阔步朝前走去。 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别去找陈木凉了,她已经被李倾带远了。回去告诉温夫人,她儿子,我借用一下。” “借……借用一下?” 第114章回帅营 还没等一剑反应回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赢雪临已经头也不回地带着昏迷不醒的温北寒飞掠而去了。 很快,两人便消失成了天边的一个点。 独独剩下来一剑万分惆怅地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默默哀叹了一句:“我要怎么跟温夫人讲,她的宝贝儿子被一个极美极其霸道的女子给掳走了呢……” 还真是难以启齿啊…… 尘土飞扬间,连日的奔波,一路上的斗智斗勇,陈木凉还是被李倾不情不愿地带到了边疆军营之处。 远远的,陈木凉便看到了青鸟翘首以盼的身影。 她似乎很焦急,一直踮着脚尖望着这个方向,直到陈木凉和李倾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她才高兴地挥舞起了手中的红色锦帕,示意陈木凉她在那里。 陈木凉的眼眶有些微微的湿润。 ——如果她记得不错,青鸟是最不喜欢这种大红色的,但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青鸟今日特地弄了个大红色的锦帕。 “真是有心了。” 陈木凉微微一笑,亦高兴地在马背上就朝着青鸟挥舞起了手。 青鸟见陈木凉有所回应,根本不管身后将士的阻拦,朝着陈木凉一路奔了过去。 陈木凉亦将李倾往后一推,冷冷白了他一眼道了一声:“让开点,别妨碍我下马。” 李倾无奈地放开了缰绳,双手作投降状,轻道了一句:“你们俩的关系好得让我有些嫉妒。” 陈木凉懒得搭理他话语之中的酸溜溜之意,一跃下了马,亦朝着青鸟奋力地跑去! “青鸟——” “木凉——” 两人半路抱在了一起,青鸟更是将陈木凉抱起腾空,原地转了一个圈后才将她放了下来。 “木凉,你果然瘦了。都轻了好多。” 青鸟心疼地摸着陈木凉的面颊,不满地扫了她身后的李倾一眼。 陈木凉只是笑了笑,一把勾过了青鸟的肩膀,跟个吊儿郎当的女霸王一样将青鸟环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开心地说道:“见到你,就会胖起来了。我们青鸟啊,可是什么都会。” “少瞎扯,我跟你讲,你这次回来,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依我看,那个高阳公主已经不是以前的高阳公主了,也不知道帮她解完蛊毒和诅咒,她会不会反咬我们一口。” 青鸟趁李倾不注意,贴着陈木凉的耳朵小声提醒道。 “经历了那般变故,想让人还跟以前一样,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木凉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 “我真不想救她,若不是国公死犟着,就是喊我亲娘我也不会救的……” 青鸟厌恶地摇了摇头,满眼都写着“我不愿意”几个大字。 “听那个混蛋说,是你一定要我来的?否则你就不救高阳?” 陈木凉笑兮兮地看向了青鸟,凑近了她问道:“你这个丫头在打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青鸟略微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昂起了下颚,理直气壮地说道:“救她可以,当然也要防着她。否则岂不是当我们都是白痴了?” “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就不需要我操心了。真好。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陈木凉将双手枕于了脑袋后,朝天邪邪一笑,俨然一副要当甩手掌柜的模样。 “陈木凉,你就不想听听看我的计划是什么吗?” 青鸟又气又好笑,看着她一脸疲惫的样子又有些心疼。 ——这丫头,怕是这两天都有心事在身上了吧? “不想知道。如同我不想知道你的小秘密一般。我只要知道,青鸟你是我陈木凉可以信任的人就行了。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不是吗?” 陈木凉侧过头,朝着青鸟灿烂一笑。 草原上的天空蔚蓝得如水,骄阳穿过了棉花糖一般的云层斜斜陌陌照在了她月牙一般的眼上,将她的笑容无限地放大,变得比那阳光还要灿烂上了好几分。 令青鸟的眼神一阵恍惚。 而就在青鸟恍神的这一瞬间,陈木凉已经大摇大摆地径直朝着帅营走去了。 望着她那般潇洒的身影,青鸟的目光微微一扬,唇旁一抹笑意缓声。 她轻声道了一句:“陈木凉,你还真是一个令我羡慕的人。也是第一个,令我知道什么是毫无保留信任的人。” “青鸟,人我给你带来了,走吧,去看看高阳怎么样了。” 李倾栓好了马随后跟了上来,轻拍了一下青鸟的肩膀,笑着说道。 “国公,若要青鸟救人,青鸟还有一事相求。国公若是答应了,青鸟明晚才可以开始救人。” 青鸟不卑不亢一礼,坚定地说道。 “说吧。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我都答应你。” 李倾思索了片刻,亦十分爽快地说道。 青鸟低头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无论治疗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情况,国公都不可以插手。不仅国公不可以插手,没有一个人可以进来。可以吗?” “会有危险吗?” 李倾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开始担心了起来。 “放心,木凉一定会好好的。” 青鸟猜得出李倾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到。 “如果没有性命之忧,不让闲杂人等进去打扰,也是合理之情。我答应你。” 李倾点了点头,将这个条件应了下来。 青鸟道了声谢,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启禀国公。” 李倾刚抬脚要走,听得青鸟这般说便又撤回了脚步,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青鸟微微一笑说道:“解禁术会受到反噬,如果青鸟不幸昏迷不醒抑或是出了什么意外,烦请不要请御医来想看,只需要让木凉陪着青鸟就好。” “只要让她陪着你就好?” 李倾狐疑地看了一眼青鸟,不解地问道:“她虽然是医酒仙的养女,但是并没有继承医酒仙的衣钵,如何救你?” “无妨,国公只需要记住这点便好。青鸟自然会无碍。” 青鸟抬眸,微微一笑,认真地说道。 李倾素来知道青鸟的脾气,她决定的事情,就算他是国公也无法干涉。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从未将她视为奴婢的原因。 “好。我答应你。你也需要保重自己。” 李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谢国公。” 青鸟敛衽一礼,谢过。 第115章我属狗的,怎么了? 陈木凉一手掀开了帅营的帘帐,一眼便看到了端坐于李倾床榻之上的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正好亦撞见了她的眼眸,唇旁渐渐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之意。 陈木凉则双手交叠于胸前,玩味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她以大拇指划过了下唇,亦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坏笑之意。 她低头一笑,笑的声音恰好是高阳公主能听到的分贝。 “陈木凉,你笑什么?” 高阳公主被她这般一笑,反倒不自在了,当下便坐不住了。 她从床榻之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逼近了陈木凉冷冷问道。 陈木凉只是抬眸莞尔一笑,以蔑视的语气说道:“我曾以为高阳公主跋扈又清高,对这种抛弃自己杀了兄长的男人毫无兴趣,只有复仇之心。” “如今看来,倒是几日不见,已经睡上了他的床榻?” “陈木凉!!!你别歪曲事实,毁我清白!我只是昏迷了暂时睡在这里而已,跟李倾没有半毛钱关系!” 高阳公主被她这般一激将,当下便脱口而出。 她这急着撇清的态度,令陈木凉意味深长地一笑。 “哦——是这样。” 陈木凉缓缓放下了交叠于胸前的胳膊,几步上前,逼近了高阳公主,冷冷地看向了她,然后眯起了促狭的双眼一笑道到—— “既是没什么关系,你现在也醒了,可以离开这里了吧?” “陈木凉你!!!” 高阳公主这才明白过来陈木凉不过是想知道她和李倾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而已,而她方才正好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气陈木凉的机会。 她恼怒地咬紧了双唇,狠狠地看向了陈木凉,眼里皆是浓烈的恨意。 “怎么?还不走?等着我赶你走?” 陈木凉将飞雪刀在指尖轻轻一个旋转,若无其事百无聊赖地说道。 “呵。陈木凉,想不到,你竟这般心胸狭隘。这儿我还不想多呆呢。走便走,谁怕谁!” 高阳公主一甩头,阔步便气汹汹地往外奔去。 “慢走啊——不送——” 陈木凉拖长了声音,唇旁一抹得逞的笑意。 高阳公主显然没有想到陈木凉会这般对待她,无奈她寄人篱下却一时间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一时间越想越气,竟一路哭着跑了出去。 她刚走没多久,李倾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李倾看见陈木凉横躺在了他的床榻之上,高高地翘起了二郎腿,不时间还把玩着飞雪刀,再想想刚才高阳公主哭着跑出去的场面,很容易便想到了怎么一回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几步,靠近了床榻旁,问道:“是你气走了高阳?” “既是你让我来,那自然是我住着帅营。既是我要救她,自然要让我住好的地方。这有错吗?谈得上我气不气她吗?” 陈木凉拿着飞雪刀横在了眼眸之间,一抹亮光折射在了她的眼睑深处,一丝凉意。 “也是。” 李倾自然知道她的真实用意,无非是打翻了醋坛子。 他虽表面上惆怅又严肃,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李倾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高阳还未婚配,如此居住在一个男人的营帐里,怕是传出去不好。” “这样吧,一会儿派人收拾个单独的营帐给她,如何?” 陈木凉还在气头上呢,听得他这般说,便一坐而起,将一手撑在了膝盖之上,拿着飞雪刀笑眯眯地说道:“照国公大人这个逻辑,我也尚未婚配啊……” “我也要单独弄个营帐出来。” 陈木凉一撇头,故意傲娇地说道。 李倾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亦眯起了促狭的双眼。 陈木凉开始意识到了不妙之意。 果然,还未等她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李倾已经一声令下高喝道:“来人!” “等等,你,你要干嘛?” 陈木凉一下子慌了,连忙起身结巴地问道。 “将军有何令?” 副将“哗——”的一声便跪了下来,恭敬地问道。 “传令三军,以后见了陈姑娘就叫将军夫人……唔——” 李倾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陈木凉强行捂住了嘴。 陈木凉眼神闪烁不已,朝着副将咧嘴慌张一笑,连忙解释道:“你们将军喝多了,不必理会,不必理会,下去吧,下去吧……” “这……” 副将被弄得十分尴尬,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陈木凉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的,拿着飞雪刀便朝着副将一瞪眼,恶狠狠地跟个母夜叉一般地吼道:“让你下去!听见没!?” 副将见陈木凉这阵仗,见国公虽被禁锢着却大有自愿默许之意,便摸着脑袋匆匆地走了出去。 等副将一走,陈木凉便笑盈盈地拿着飞雪刀放在了李倾的脖颈间,眯起了双眼十分“温柔”地说道:“李倾,你是不是无耻了一些?” 李倾的眼眸里亦掠过了一丝狡黠之意。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一低,将指尖在陈木凉的腰际处轻轻一点! 陈木凉被点中了穴道,当下便手一抖,飞雪刀“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李倾便朝着她压了下来,一下子便将她压在了他的身下! “我还可以更无耻……” 李倾意味深长地一笑,唇旁尽是无尽的坏笑之意。 他的一双眼眸里倒映的皆是陈木凉的身影,于他的瞳孔一点迅速燃开,成为了最耀眼的那一颗星辰。 “放开我!” 陈木凉想要将手从他的大手中抽离,却没有想到反而被他更加用力地钳制住了。 “李倾!你卑鄙!” 陈木凉脸一红,朝着李倾便是一句骂。 李倾却笑着挑了挑眉头,似无辜地道了一句:“如果是你,我还可以更卑鄙。” 说罢,他便低下了头,缓缓靠近了陈木凉。 陈木凉却看准了时机,于他闭眼一瞬间,朝着他的胳膊便是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啊——陈木凉,你属狗的啊???” 李倾的嘶吼声传遍了整个军营,响亮不已。 令一旁守卫的将士不由得对视一眼,热泪盈眶地感慨道:“将军和将军夫人的兴致真好啊……” 而帐内,陈木凉则朝着李倾耸了耸肩,无辜一笑,道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属狗的?” “……” 某人含恨别过了头。 第116章以满身荣耀,来娶你。(求月票) 边疆草原之上的夜幕总是契阔而深远的。 湛蓝色的天空低得好似稍微踮踮脚就手可摘星辰,抬眼望去,四下皆是星光闪耀的大片。 辽阔的草原大地上青草萋萋,没入了脚踝处,偶有一阵劲风吹拂过草尖,刷的一声便如波浪一般依次推了过去,遥遥不见尽头 不远处,数万匹战马在一条如玉带般的河边饮水,星光耀过了湖面,折射出了湖光十色,难以描述的美丽。 陈木凉驻足于河畔便,单手负于身后,遥遥望着对面依稀可见的吞天洲的军营,任晚风猎猎穿过了她衣袂。 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以至于连李倾靠近了她也没有回过神来。 李倾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隐隐看见到了她眼里的些许担忧之色。 他轻轻站在了她的面前,挡去了她望向那里的目光,笑着道了一句:“将军夫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湖边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帅将欺负了你,来寻短见来了。” 陈木凉这才回过了神,嗔怪地扫了他一眼,骂了一句:“你欺负我何止一两天?何况,寻短见不是我陈木凉的作风。杀之而后快,才是。” 李倾唇旁的笑意愈加浓烈了,他将随身的斗篷解了下来,轻轻从陈木凉的脖颈处往前穿过,松松而系,低头道了一句—— “风景虽好看,但边疆的夜晚总是要凉上好几分,你应该多穿点出来的。” 陈木凉的脸微微一红,低头答了一句:“哦,知道了。” 李倾见她难得的乖巧,不由得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直到把她惹出不满之色了才问道:“我看你一直在看对面,怎么,对面有你相思之人?”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推开,咕囔着道了一句:“你瞎说八道什么呢?我只是觉得,就地势而言,吞天洲的军营占据了优势。我们,处于劣势。” “哦?何以见得?” 李倾的眼眸中掠过了惊喜之色,但很快被他狡黠地掩藏住。 他似漫不经心地等着陈木凉的答案。 “看地势,他们比我们这儿高上了许多,若是水攻,他们占据优势。看风向,这里的风是自他们那往我们这儿刮,若是火攻,也是他们占据优势。而且,更令我担忧的是——他们军营不远处似乎还有城池,这便意味着他们不存在供给不足的问题。” 陈木凉凝眉说着,手亦指向了吞天洲军营后的城池。 “你选的这个地形,大为不利。” 陈木凉目光沉冷,缓缓看向了李倾。 “哦?那,要不,我们现在换个地方驻扎?” 李倾笑了笑,目光里掠过了一丝深幽,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倒不必。” 陈木凉负手而立,看了李倾一眼,笑了笑说道:“你这般驻营,亦有好处。” “哦?这坏处都被你说尽了,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李倾狡黠一笑说道。 “你这个人跟个狐狸一样的,行兵打仗自然也有自己的见解。否则也不可能战无不胜。” 陈木凉白了李倾一眼,轻声道了一句:“首先,这里已经是附近几块地里面最适合迎战的地方了。其他几块地方,不利于策马进攻,有些高低和坑坑洼洼。” “其次,这里有一条还算可以的湖,不仅可以供马和人饮水,亦可以作为天然的屏障,对方想要越过这个线,也要费一些功夫。加之有火攻的话,倒也不失为补救之路。” 一旁的李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赞同着陈木凉的看法,故意大喜过望地坏笑着说道:“夫人好看法,怎么当初我没想到?” “少来。鬼信你。”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推开了他要趁机要环过她腰际的手,提高了声音说道:“但是,这些都是附加的条件,你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哦?” 李倾眯起了双眼,开始正经了起来。 “这种地势和条件,连我这种外行人都看得出来,跟你一起行军打仗了这么多年的将士们岂会看不出来?” “他们训练有素,皆是精兵良将,若是被逼到了绝境之处,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将!” “到时候,置之死地而后生,破军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加之,对方迟迟不动兵,两兵交战,粮草先行。我方战线拉得远,经不起耗。这般一来,亦能令战士们一鼓作气拿下这场战争。” 陈木凉讲起这些来条理清晰,且句句在点上,眼里的沉冷是连李倾都觉得敬畏的颜色。 李倾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目光变得幽深而狭长。 良久,他才笑了笑道了一句:“木凉,亏得你不是敌军的军师,否则,我就算战术再好,也有被破的一天。” “你自己知道就好。就算你的算计再完美,但是只要是算计,就能被更为精美的算计所破。凡是,不可太自信。” 陈木凉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担忧,抬眸看向了李倾,缓缓说道。 “若是不够自信,如果身先士卒,率领三军?有的时候,打战这玩意儿确实需要一些盲目的自信。” 李倾笑得有几分诡异之色,随即揽过了陈木凉的肩膀,轻声道了一句:“好了,这行军打仗,本就是男人的事情。你呀,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 “我看这里凉的很,你还是先跟为夫回去,帮为夫暖床吧。” “谁要给你暖床?放开我。” 陈木凉推搡着要推开李倾,却被他宽大的臂弯罩了个严严实实的,怎么着都逃不出来。 “你不给我暖床,可是想让我独守空闺……” 李倾明明占据着优势,却委屈巴巴地朝着陈木凉撒着娇,弄得陈木凉一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倾!我警告你,不要想占我便宜!!!” 陈木凉胡乱地在怀里摸着飞雪刀,却听到李倾在她耳旁幽幽地道了一句:“别找了,在这儿呢。” 李倾拿着飞雪刀在手里笑兮兮地朝着她一晃,满眼的捉弄之色。 “李倾!你个混.蛋!还给我!!!” 陈木凉急了,上前就要去抢。 却见李倾把飞雪刀举得高高的,笑得十分放肆地说道:“想要,来抢啊——” “李倾!!!” 陈木凉一咬牙,朝着李倾便冲了过去。 却下一秒,李倾张开了双臂,满眼都是笑意地将她揽在了怀中。 瞬间,袭身而来的,是他宽广胸膛的温暖之意。 他的声音在她耳际旁温柔响起—— “木凉,等我战胜,以满身荣耀,来娶你。” 第117章油灯下的喂药(求月票) 在离两军对峙不远处的一处废弃小镇处,赢雪临极为飘逸的身影飞掠而过。 她抱着昏迷不醒的温北寒一路走到了一座屋子前。 屋子早已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应有尽有,丝毫不像是因为战乱而荒废了多年的地方。 不仅如此,以这座小屋为中心,一旁的小镇的屋内皆于此时依次亮起了油灯,似乎在无声地欢迎着赢雪临的回来。 也只是一瞬,那些油灯便被灭去了,一切恢复如初,似乎这里没有人住一般。 这里倒也偏僻,虽离两军军营近,但因早已荒废多年,故而从未引起过两军的注意。 但,若是细心留意一下,还是能发现,在这些油灯亮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屋子不知为何没有亮起油灯的。 并且,这些屋子不在少数。 安静得令人感到窒息。 屋里早已有侍女迎了上来,将床铺铺得整整齐齐的,恭敬地低着头等赢雪临将温北寒放在了床铺之下,才缓声道了一句:“阁主需要什么?” 赢雪临皱着眉头道了一句:“之前漠知洲送的千年天山雪莲带来了吗?” “怕路途遥远有什么变故,该带的药材奴婢都令人带了。” 侍女低头训练有素地答道。 “很好。去拿了熬成汤药,一个时辰后放在屋里。在这一个时辰里,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明白吗?” 赢雪临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阁主放心,奴婢明白。” 侍女得了令很快便去办了。 不一会儿,这座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屋旁,从门口到角落,从屋顶上到窗前,已经布满了各路高手,且皆十分有默契地不出一点声音。 赢雪临将温北寒上身的衣物轻轻褪去,他完美的侧背显露在了她的面前。 她虽然贵为水轩阁的阁主,可却从来没有这般近距离地接触过男子的身体,一时间清冷如她也不由得红了红脸蛋。 她的肌肤盛雪,故而稍微一红脸便红到了脖子根,看上去像涂抹了一层胭脂那般红。 “温北寒,你最好给我好过来,否则我的清誉可就被你毁了。” 赢雪临速速收心,将气沉丹田,缓缓闭上了眼。 她将双手端放于膝盖之上,盘腿而坐,默念真诀。 很快,她的左手之上便出现了一朵蓝色剔透的雪莲花,至寒至冷,似刚从冰山上摘下来一般鲜艳欲滴。 而相反的是,她的右手之上,竟出现了一只火凤凰,浑身火红火红,似于浴火重生一般炙热。 只不过,她手心的这只火凤凰却好像睡着了,只是浑身散发的微弱灵气证明着它还活着。 她的口中更加快速地默念着真诀,额头之上的汗珠亦越渗出越多,直到成串地流进了她的脖颈之内,一片汗渍。 赢雪临却顾不得那么多。 她等右手之中的火凤凰借着她的内力灵气稍强之时,猛然睁开了眼,将右手掌击在了温北寒的后背一处伤口之处! 瞬间,一股强大的火红色气流不断地从她的掌心注入到了他的伤口之处,令他的伤口疤痕竟呈现出了渐渐被抹去之势! 与此同时,温北寒似乎不能承受这股气流之力发出了轻微的一声痛苦的哼声。 赢雪临又以左手的冰山雪莲相辅佐,隔空将一抹冷意气息缓缓注入到了温北寒的体内。 随着两股气息的缓缓注入,再以之前她给温北寒的内力相佐,很快,温北寒便感觉到了丹田之处一抹从未有过的奇异甘甜之感。 他的面色开始变得红润,亦渐渐开始清醒了过来。 于他睁开一瞬间,赢雪临凝神一收,将火凤凰和冰山雪莲一并收回了掌心,似乎从未使用过这两件宝物一般。 “雪临?” 温北寒迷迷糊糊地转过身,却撞见了赢雪临因救他变得稍许苍白的面容。 她向来是仙子一般的存在,何曾这般狼狈过? “雪临,你怎么了???” 温北寒顾不得问清楚一切,只能急急忙忙接住了她往下坠去的身子。 她的身子似云朵一般软软地瘫在了他的怀里,一抹独属于女儿家才有的香气随着她的汗液流出隐隐萦绕在了温北寒的鼻尖。 温北寒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惊,连忙定心才收住了心神。 正在他慌乱不已之时,门被方才的侍女推开。 温北寒看到她的手中端着一碗汤药,便问道:“这是给你家阁主喝的?” 侍女认得温北寒,也知道他和赢雪临的关系,见他问起便点点头说道:“这是雪莲药汤,能调和阁主体内的紊乱气息。” “我来吧。” 温北寒知道赢雪临定是救自己才变得如此,心中内疚,接过了药碗轻声说道。 “温公子,那奴婢便退下了。” 侍女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药碗交给了温北寒。 ——按照阁内的规矩,本应该她亲手给阁主喂药。但是,她侍奉了赢雪临多年,知她所想,所以冒着犯了阁规的险决定给赢雪临一次放松自己的机会。 这些年来,她真的太累了。 温北寒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接过了药碗,舀了一口汤药,轻轻放在了赢雪临的唇旁,柔声道了一句—— “雪临,来,我们喝药。” 赢雪临并未昏厥过去,她吃力地撑起身子要坐起来喝,却被温北寒轻轻点了回去。 赢雪临虚弱地睁开了眼,有不解之色。 温北寒只是笑了笑将她搁在了自己的腿上,轻声道了一句:“雪临,这种时候你就不必逞强了。你救了我,我喂你汤药,本就是投桃报李。不必太过于拘泥。” 赢雪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但,温北寒没有看到,她一向聪慧的眼眸里藏了几分失落之色。 一盏油灯忽明忽暗地亮着,好强的她偎依在他的怀中,一口一口乖乖地喝着汤药,一双绝美的眼眸中有着一抹淡淡的恬淡和幸福之意。 终于,她在他的怀里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了一句:“温北寒,忽然我就觉得,我像一个绷紧了多年的琴弦,在这一刻松弛了下来。” “那种感觉,竟也出乎了我的意料。” 油灯“呲啪——”一声一响,蓦地蹿得很高,将整个屋内照得恍惚的一亮! 第118章与禽兽同床共枕 温北寒低着头,看着怀中这个看似不近人间烟火的女子,眼里渐渐多了一丝怜悯之色。 ——她何尝不是正处于一个普通女子撒娇的年纪? 可是,她的使命却不允许她这般。 她必须勇敢,必须坚强,必须,义无反顾。 他的神情渐渐黯然,亦渐渐变得无奈而怜悯,以至于在那一刻,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太需要一个体己的人去安慰她。 然而,他却太了解她的脾气。 ——她是不会允许自己懦弱的。 所以,在油灯昏暗下,他只能轻声道了一句:“既然累了,就歇一会儿也无妨。不必这般勉强自己。” 赢雪临缓缓点了点头,一丝疲惫挂在了她的眉梢,她轻轻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亦格外的香甜。 仿佛,梦的另一端,她遇见了已故的师父。 而师父那般慈祥地看着瘦瘦小小的她,笑眯眯地说道:“雪临啊,那个卦先放一放,让为师来抱抱你。” 她的泪从眼角不自觉地滑落,滴落在了温北寒的手心间,惊得他猛然睁开了眼。 他摊开手心,一滩湿意。 他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女子,第一次觉得,她哪里是不食人间烟火…… 根本就是颠簸前行,唯外貌清冷罢了。 谁又知道,这冰山之下,可是一颗炙热而执着的心? 灯芯不知不觉地燃烧着,成为了整个屋内,乃至整个小镇唯一的光源,那般耀眼,亦那般,孤独。 这一夜,同样难眠的还有陈木凉。 她本执意要另开一个帐篷,以免半夜遭受李倾这个禽兽的骚扰。 但,李倾却笑眯眯地以一句“节省行军开支”将她无情地反驳了。 故而,她不得不与李倾晚上同睡一个营帐,这也就造成了谁睡地谁睡床的问题。 她快速地便一跃上了床铺,占据了有利的位置,抱着枕头就无耻地冲着李倾一笑,说道:“我是女的,边疆的地上太凉了,我睡不来。今儿,这床归我了。” 陈木凉本以为,自己抱住了枕头,又把云被裹在了身上,李倾总不至于毫无节操地赶她下去。 事实证明,她还是小看了这个禽兽。 李倾听她说罢,将毫笔搁置在了砚台之上,起身几步便走到了床榻旁,亦往床榻之上横着一躺,慵懒地道了一句:“放心,这床铺我命人铺的时候就特意弄大了一些。” “嗯???你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睡?!” 陈木凉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笑不起来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躺得笔直的禽兽,恨不得当场掐死了他。 “嗯哼~怎么,不行吗?” 李倾将双手枕于了脑后,侧过头来冲着陈木凉“嫣然一笑”,满脸都写着“理所当然”四个大字。 “李倾,你觉得行吗?” 陈木凉吸了一口冷气,强忍着心里的不满之意,勉强笑着看向了李倾。 “我觉得啊……行。” 李倾的唇旁抹过了一丝坏笑之意,说完便将脸撇了过去,选择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侧了个身。 “哦?是吗?” 陈木凉阴森森地朝着李倾一笑,趁他不注意,狠狠一脚将他踢了下去! “哎呦——” 李倾几乎是滚落在了地上,开始抱着肚子痛苦地哼了起来。 陈木凉先看他哼得有点假,便也懒得搭理他。 却没有想到,这禽兽越哼越大声,“哎呦——哎呦——”声不断,很快便招惹来了一群好事儿的将士。 帐篷的影子上倒映着几个将士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身影,似乎兴奋得很。 陈木凉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说:“你听国公喊得是不是很销魂?” “呸!你懂什么!这男女共处一室,我们国公又血气方刚的,怎么可能不擦枪走火?” “就是就是!你女人大老远跑来找你,你难保还不乐上几天几夜?” 叽叽喳喳声中,李倾叫得更加大声了,并不时用余光瞥着陈木凉,唇旁早已是浓浓的坏笑之意。 陈木凉又不是聋子,这些话听到耳朵里难免会害臊。 她忍了一会儿便忍不住了,终于操起了枕头朝着地上的李倾狠狠扔了过去,一下子便砸中了他贼贼的脑袋。 “好了,别叫了。你是打算把你的三十万人马都喊过来吗?” 陈木凉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让我上床睡觉,我就不叫了。” 李倾笑兮兮地将枕头抱在了怀里,半侧在了地上姿势十分销魂地朝着陈木凉眨巴着眼睛。 “休——想——” 陈木凉淬了他一声,倒头就打算睡。 谁知道这时候,李倾倒是十分放得开地又开始“哎呦——哎呦——”地大声喊了起来,令陈木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地坐了起来。 “停停停。” 陈木凉狂乱地抓着脑袋,沮丧地看了一眼小人得志的李倾,无奈地道了一句:“你赢了,上来吧。” 李倾见目的达到了,立马原地站了起来,抱着枕头便朝着床榻一路小跑了过去,麻溜地爬上了床。 然而,此时倒映在军营之上的影子却是他们的国公大人爬上了床,然后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了一处,似乎隐隐有国公大人俯身往下的意思。 一群好事的不怕将事儿惹大,个个开始憋着兴奋的笑,满面红光地咽着口水盯着帐内的情况,恨不得将军帐戳出一个洞来,他们才满意。 “看你干的好事。” 陈木凉白了一眼李倾,满脸通红。 李倾只是迅速往云被里一钻,接着手一扬,灯随之而灭,一片暗黑。 但,这时候,陈木凉的一声尖叫划破了众人八卦而失望的心—— “李倾!你个混蛋!手往哪儿放呢????” 众人皆一片错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心领神会意味深长地一笑,互相击了个掌。 “走,散了散了,偷看国公大人的好事儿,你小子不要命了?” “哎呀——真是血气方刚啊血气方刚……看不得看不得……” “还看!?小心掉脑袋。” 众人在一片哄笑声中散去了身影,而帐内的云被里亦是你推我打,动静令人颇为遐想万篇。 ——“李倾,你再胡来,我可就一刀杀了你!” ——“来吧。飞雪刀下死,做鬼也风流。” ——“……” ——“木凉,你的身子还蛮软的。” ——“禽兽!!!” 第119章人,照救。战,照打。 塞外的夜,星辰很耀眼,湖水很十色,就连风,都是苍劲而刚烈的。 但是,往往在最为光华的地方,亦有暗影紧随其后。 在军中帐营的灯光次第熄灭之后,最后一盏灯也被高阳公主轻吹而灭。 然而,她却没有睡下,却是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匆匆绕过了李倾安排的耳目,悄然无声地来到了远离军营十里之外的一棵大树之下。 而在大树之下,早已有另一个人在那儿等着她。 左仲一见高阳公主如约而至,原本面容之上的不耐烦很快变成了恭敬之色。 他低头拱手一礼,道了一句:“见过高阳公主。” “二皇子身份尊贵,不必对我这个过气的公主这般客气。天色也不早了,我的时间也有限,我们不妨开门见山讲正事吧。” 高阳公主摘下了帽檐,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纸张,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左仲,快速说道:“这是李倾军营部署的图,包括了粮草的位置还有兵器的位置,以及战马饮水的时间。我在帅营内见过这些,便按照印象画了下来,出入与原版应该不大。” 左仲接过了纸张,随手摊开便是大喜过望。 他迅速将纸张藏好于袖口之中,扫了高阳公主一眼,笑了笑说道:“高阳公主这次真的是帮了左某天大的忙。若是功成名就之后,左某定当履行承诺。” “你只要能打败李倾,将陈木凉和他一并杀死,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其余的什么名什么利,本就不是我图的。我现在这个样子,有这些,又有什么用?” 高阳公主怅然一笑,眼眸里尽是无尽的恨意。 左仲的唇角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之意,似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看来,高阳公主当真是恨这两人入骨。竟不惜以自己为诱饵,深入敌军。亦不惜毁掉所有一切,只为杀了他们。” “二皇子不必讥讽,也不必瞧不起高阳。若是你经历过和高阳同样的经历,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杀兄之仇,不共戴天。灭朝之恨,够饮鸩酒。” 高阳公主的眉目亦一凛,针芒相对的答道。 “左某不敢。只是佩服高阳公主的果断。” 左仲这才收敛了一丝不屑之意,依旧恭敬拱手一礼,深深弓腰道了一句:“既然我们的目标和目的一致,那么以后还要仰仗高阳公主。若是需要左某帮忙的地方,左某定当倾尽全力。” 高阳公主的唇旁亦掠过了一丝冷笑之意,只不过很快便被她掩藏了。 她将斗笠的帽檐重新扣上,压低了声音反问道:“听说你父皇左衽在调查黑蚁蜉蝣母蛊失窃一事,你怎么还能在这里安之若素?” “呵……” 左仲冷笑一声,目光中掠过了一丝狠厉之意。 他挺直了腰板,将左手背至了身后,玩弄着指尖的大块翠玉扳指,幽冷地道了一句:“父皇年迈了,有些事情想管,也未必能亲力亲为了。像他这种年纪,难道不是应该当个太上皇了吗?” 此言一出,高阳公主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诧,随后又沉淀为了厌恶之色。 但,这些都被夜色和斗篷很好地遮掩住了。 月光打在了她的唇角旁,一抹冷笑之意掠过,她轻启唇道了一句:“既然如此,想必是二皇子已经掌控了吞天洲的局势?” “那是自然。父皇放手朝政那么多年,本王执掌朝政这么久,若是还没一点长进,倒是对不起他老人家的栽培。” “实不相瞒,在他准备审问本王的当晚,本王便得到了消息,直接带兵杀到了他的寝宫。目前,他老人家还在寝宫整日卧床不起,怕是一病要好几年,暂时也没什么心力管本王的事了。” 左仲微微昂起了下颚,话语之间皆是骄傲之意。 高阳公主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不满,却也不反对。 她点点头,道了一句:“既是如此,事情便好办多了。到时候,二皇子攻打盛秦之时,我便会暗中助二皇子一臂之力。相信这一战若是二皇子胜了李倾,提着他的头颅回吞天洲,这皇位如囊中取物。” “高阳,在这儿先恭喜二皇子了。” “哈哈哈哈——” 左仲被她恭维得高兴得很,仰天克制地笑了笑,然后才说道:“左某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届时,定会分高阳公主一杯羹。” 高阳公主只是淡淡一笑,随即转过了身,斗篷之下的面容已是浓浓的厌恶之色。 她低声道了一句:“那高阳先谢过二皇子的恩典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出来也有些时间了,再不回去,怕是要引起怀疑。” “好。高阳公主一路小心。左某就不送了。今日的手稿,左某谢过高阳公主了。” 左仲两手负于身后,看着高阳公主的身影,眼里亦是得意的笑意。 “二皇子客气了。我们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关系罢了。不必过于亲近,也不必过于生分。” 高阳公主侧头以余光扫了左仲一眼,冷声扔下一句话便快步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左仲等她走远了以后,眼里的不爽之意才渐渐显露了出来,暗骂了一句:“呵,装什么清高?现在没了本王,你什么都不是。” 说罢,他亦转过身,昂首阔步上马,一个飞掠便朝着吞天洲的军营冲了过去。 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离这棵大树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之上,青鸟的身影从另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 她的目光凝视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深深抿紧了有些干裂的唇瓣,毫不犹豫地一个轻掠,飞过了万座军营之上。 而此时,帅营的灯火忽然被重新点燃,李倾缓缓走出了帐营之外。 青鸟正好落在了帅营之前,叩首便是一礼,低声道了一句:“国公,如你所料不错,高阳公主还是把那份手稿都复制给了左仲。他们一明一暗,里应外合。” 李倾低头沉默了很久,才抬头道了一句:“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却是最可能的结果。” “我早该想到。” “但,这也是我欠她的。” “国公,现如今该如何办?” 青鸟犹豫了一下,恭敬问道。 “人,照救。战,照打。” 李倾拂袖转身,迈着坚定而沉冷的步伐走入了军帐之中。 灯,瞬地一灭,似只是起了个夜。 第120章兵不厌诈 天边的夜色与秋季的霜雾结合在了一处,朦胧从夜色走出来的是高阳公主匆匆的身影。 她刚想进自己的帐营,却发现李倾的身影挡在了帘帏之处,一动不动。 很显然,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高阳公主的眼眸微微一紧,眼里掠过了一丝心虚之色。 但她还是低头上前,擦过了李倾的身旁,似没有看见他一般就要往帐营里钻去。 “高阳,你去哪儿了?” 李倾提高了分贝,在高阳公主身后似浑然不知地问道。 “怎么,本宫出恭一下,还需要跟国公大人汇报?” 高阳公主只是微微侧了侧头说道,语气里尽是敌意。 “我只是觉得,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两军交战在即,还是小心为上。下次可以喊青鸟护着你一下。” 李倾的眼中波澜不惊,缓缓道到。 只是,他看向高阳公主的眼中多了几分失望。 “谁人不知青鸟是国公大人的人?又谁人不知,若我是真被吞天洲的将士掳了去,反倒比在这里好上百倍?” “李倾,收起你虚伪的好心肠,我高阳不需要你的怜悯。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提着你的头颅去慰藉亡兄。” 高阳公主冷冷瞥了李倾一眼,抬脚便进了军帐之内,“哗——”地一声将帘帏放了下来,隔断了两人之间的交流。 李倾低头,轻叹一气。 这时,青鸟匆匆走了来,故意以高阳公主能听得到却显得很低沉的声音说道:“国公大人,方才依照你的吩咐,已经将粮草和军营的位置部署全部调整完毕,就等吞天洲二皇子率兵来攻,打个瓮中捉鳖了。” 李倾了然一笑,点点头道了一句:“那个通风报信的将手稿送出去的人找到了没?” “没。我们在吞天洲的线人来报,只是说二皇子大喜过望,打算今夜卯时便帅兵来攻打我军。” 青鸟按照之前的计划煞有介事地在军帐之前胡诌着。 李倾也装作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便低头和青鸟耳语了几句有的没的。 而军帐之中的高阳公主却坐不住了,手一抖,“咔擦——”一声摔落了一个杯子。 她连忙慌张上了床铺,心里越想越不对劲,眼里也越来越慌张。 李倾和青鸟听得军帐之中的动静之后已有几分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离开了这里。 但,与此同时,十名悍将迅速将这座军帐包围住,且埋伏得不着痕迹。 果然,在李倾和青鸟走后不久,心里甚慌的高阳公主还是趁夜色披着斗笠偷偷溜了出来,直奔了吞天洲的帅营所在! 而这十名悍将则一路紧随其后,沿路洒下了追路粉,在暗夜之中隐隐泛出了荧光之色! 此时,整个盛秦的军队皆已整装待发,个个身穿盔甲手持兵器屯兵在了湖前,只待李倾一声令下! 陈木凉睡梦中听得了动静,迷迷糊糊地醒来,走出帐营才发现原来是要开战了。 她心里一慌,四下寻着李倾和青鸟,却发现寻不到两人的身影。 她不敢多耽搁,将飞雪刀别在了腰际间,随手牵过了一匹马,一跃上马,亦混在了这些战士之中。 陈木凉知道,李倾打战向来身先士卒,只要跟着这些将士,一定能看到他的身影。 而她,着实不想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此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中计的高阳公主根本没有想到李倾早已派人跟好了她,并且利用她轻而易举地便找到了帅营所在。 高阳公主一路闯入了吞天洲军营帅营之处,一路因之前左仲的命令,她并未受到任何的刁难。 她一进帅营,便急急忙忙拉住了还在商讨作战方案的左仲说道:“那个手稿是错的!李倾发觉了,并且已经换了粮草和主力军帐的位置!!!” “什么?!” 左仲听完便脑袋一嗡,当然便黑下了脸。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啪——”的一声轰响在他军帐的上空便升起了一道极为闪亮耀眼的信号烟花! 左仲掀起帘帏便朝外看去,脸色陡然一变! 他咬牙切齿地看向了高阳公主,以魔鬼杀人一般的语气说道:“想不到啊……本王如此信任高阳公主你,你却恩将仇报!!!” 说罢,他便拔剑一剑冲着高阳公主割喉而去! “不是我!你听我说!!!” 高阳公主大惊失色,刚要解释什么,却被一个悍将一把拉过了身子! 而那名悍将则一剑横在了左仲的剑端,高喝一句:“盛秦第十一师林总头在此!拿你狗命来了——” 说罢,林总头一剑凌空劈在了左仲的肩膀处,逼得他不得不以剑再挡,双腿硬生生地矮上了好几截! 一旁的吞天洲将士见此状,纷纷持刀剑上前,一时间将林总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左仲才在副将的帮助下挑开了林总头的剑,连口气都来不及喘,高喝一句:“传令三军,待命!!!” 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的盛秦军队便响起了如雷一般的擂鼓声,鼓点激昂不已,振奋人心! 而排山倒海的“杀——”从湖边越过了草地,数不尽的盛秦将士朝着这边冲了过来,一时间如开了闸的潮水! “传令三军!杀——” 左仲怒吼一声,面目肌肉颤抖不已,一双怒目似要喷出火来! 他来不及和林总头纠缠,忙骑上马就要去前线,却刚一拉缰绳,马儿一声极为凄惨的啼叫声后便一个猛摔摔倒在了地! 左仲亦从马背上翻滚而下,惊魂未定地靠着剑撑住了身子。 他刚想站起来之时,一把冷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之处,李倾慵懒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二皇子,现在喊杀,晚了。” “李倾……你真卑鄙!” 左仲紧紧咬住了牙关,眼看着自己的将士一个一个的倒下,眼里的愤怒已然龇裂。 “错。这叫兵不厌诈。” 李倾微微一笑,以剑端指在了他的咽喉处,长袖随风扬去,宛如战神亲临。 “你连女人都利用!李倾,你这个狼心狗肺之人!” 左仲淬了他一口,不服地吼道。 “二皇子不也是?怕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便是您吧?何况,擒贼先擒王,这打战的常识,左衽老头儿没教会你?” 李倾邪邪一笑,冷冷命令道:“将二皇子带走,好生伺候。” 第121章以天下为陪葬 “走啊!看啥?看你爷爷给你尿尿?” 林总头毫不客气地将左仲一推,粗着嗓子吼道。 左仲被他这般一推,亦是一个踉跄差点磕在了地上。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骂,只是咬着牙忍了忍,眼里多了憎恨之意。 他被押着上了军营之后的城楼之上,面对着忠诚于他的将士,他在李倾的眼神威胁之下不得不喊道:“停战——” 他这一声喊,令正在浴血奋战的吞天洲将士皆愣了一下。 他们齐齐朝着城楼之上望去,这才发现,他们的主帅已经被敌军擒拿住。 这一望,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哗啦啦——”一片兵器被丢下的声响,所有的吞天洲将士的面容之上皆有失望和不甘心之色。 与此同时,“刷——”的一声,盛秦将士训练有素地将吞天洲士兵俘虏,未曾放过一个。 而这时,谁也没有看到,在城楼屋檐一处隐蔽的地方,一支冷箭从暗处穿出,朝着士兵中唯一没有穿铠甲的陈木凉射去! 这一箭力道霸道无比,内力十分雄厚,速度之快几乎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人。 陈木凉只觉一声空气被撕裂的声响,接着便有一道利光朝着自己射来! 她下意识地踏马一跃而起,逆着那股利光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陈木凉!” 李倾大惊失色,刚要舍身飞下去救她,却被一旁的青鸟拉住了袖口。 “国公别急。” 青鸟摇了摇头,指向了陈木凉手间的一个小动作。 只见陈木凉将指尖放在了腰际间,飞速掏出了飞雪刀,眯起了双眼瞄准了箭来的方向,凭着感觉用力一扔! 与此同时,她借着这股仍的劲儿将身子往上一提,脚尖刚好踏过了那支飞箭。 借着飞箭的力量,她一个极为轻盈的姿态便跃上了城墙的一角。 而就在此时,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只听得“嗤——”的一声刀入血肉的撕裂声响,暗处一道浓厚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溅开! 一声痛苦的哼声随之传来,“咚——”的一声后一道身影瘫软跪在了拐角处。 陈木凉立在了那道身影前,逼近了一步,皱了皱眉头道了一句:“是你?笛侍?” 笛侍被飞雪刀扔中了心脏之处,换做普通人早已归西了,然而她却硬是凭着内力撑着一口气缓缓看向了陈木凉。 “是又如何?没……没能替二皇子杀了你……是我的……错……” 笛侍断断续续地撑着一口气如游丝般说着不甘心的话,令陈木凉不由得觉得有些惋惜。 “笛侍,你一片忠心是好事。但,努力错了方向,也忠心错了人。左仲,他不值得你为他这般卖命。” 陈木凉摇了摇头,扫了笛侍一眼,说道:“而且,就算你一箭射中了我,你也未必能趁乱全身而退,又何必?” “笛侍今日所做……皆为二皇子……就算救……救不了……也死得其所了……” 笛侍断断续续地说完话便一阵剧烈地抽搐,随后便瘫软没了声息。 而一旁一直看着这一切的左仲则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红了眼。 他紧紧咬着牙关,眼里皆是难过和愤恨之意。 但,他只是一仰脖,将眼泪吞了下去,再也没有看笛侍一眼。 陈木凉轻叹了一声,蹲下身子将飞雪刀拔出。 然而,此时她却赫然发现,随着笛侍的血液不断流出,她的血液里竟有无数的黑蚁蜉蝣在游动! 所经之处,皆是一片腐蚀! “不好!她的体内竟全是黑蚁蜉蝣!她竟早就做好死一人拉所有人垫背的准备!” 陈木凉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好几步。 “什么……?” 李倾亦一惊,他护住了陈木凉,脸色阴沉地快速道了一句:“撤军,后退!” 众将士皆快速押着俘虏迅速往回退去。 而就在这混乱之时,高阳公主却从一旁悄悄靠近了林总头,趁他不注意之时,一记闷棍敲在了他头上,一把扯过了左仲的胳膊快速道了一句:“快走!” “他被救走了!” 陈木凉刚要去拦住高阳公主和左仲二人,却被李倾拦住了。 “现在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 李倾将林总头扛在了后背之上,带着青鸟和陈木凉两人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快速朝后撤去。 而此时,整个城楼之上开始蔓延开了黑蚁蜉蝣,且呈现不断扩散之势散开,密密麻麻地将城楼堆积成了一片黑色! 在众人近乎绝望的目光之中,只见那座原本雄伟高耸的城楼竟在片刻之中“轰——”地一声被腐蚀凭空散做了一地的齑粉! 众人呆了一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眼里皆是畏惧之色。 ——若是这些黑蚁蜉蝣爬到人身上,那不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林总头清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见对面那片黑蚁蜉蝣的黑色越来越扩大,甚至开始要向着城池和河道蔓延而去之时,摇着头难以置信地喃喃问了一句:“国公……这是要死啊……” 李倾亦沉冷地看着这一幕,低沉地道了一句:“你先带着全军撤离,能撤多远撤多远。另外,不得虐待战俘,若有城中百姓逃出,不得不接纳,否则军规处置。明白?” “明白!” 林总头得了令,立刻去操办了。 李倾和陈木凉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皆无言对视,心中震撼无数。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求月舞洲了。” 李倾摇了摇头,轻叹道一句:“若是连月舞洲也收拾不了这些黑蚁蜉蝣,那么五洲便会再无立身之处。” “月舞洲的月麒麟,可不是谁都请得动的。” 青鸟亦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看这情况,已经不仅仅是要出动宗师传人的程度了……若是没有当年月麒麟觉醒踏平黑蚁蜉蝣的情景重现,怕是一切都……” 陈木凉远远地便听到了对面城池里传来了百姓惊恐的嘶吼声,皆不超过片刻便没了声息。 她不由得心中一紧,头开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一旁的李倾忙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木凉,木凉?你怎么了?” 陈木凉努力清醒地晃了晃头,吃力地道了一句:“没什么……我们也先撤吧……” 第122章爷爷在此 盛秦军皆在指令下转移到了两洲交界之处,然而,对面远处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情景不断在众人面前如同末日一般上演。 一座座房屋在黑蚁蜉蝣的侵蚀之下瞬间散化无数齑粉,一声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每一声都刺穿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与心脏。 陈木凉与李倾立于一处山坡的制高点处,远远地眺望着这一幕,皆悲悯不言。 边疆的劲风一遍又一遍地吹过了陈木凉的衣袖,将她的长衣灌满了风又散去,却令她感觉不到凉意。 她始终紧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五味陈杂。 ——那里,虽不是盛秦的子民,但亦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仅仅因为一场战争,一己之私便成为了最直接的牺牲者。 然而,目睹这一切的她却只能沉默,无能为力。 这令她很无奈。 正于陈木凉绝望之际,在湖面的一片清亮之色上,一道熟悉的俊逸身影掠过了万里的苍穹,手持一把天字木剑立于了这片已经被黑蚁蜉蝣蚕食了的土地之上。 “是一剑!” 陈木凉惊喜不已,她刚欲上前却被李倾一把拉了回来。 “别去,危险。” 李倾摇了摇头看向了一剑,语气凝重地说道:“他虽封印之术已出神入化,但这么多的黑蚁蜉蝣,定不是凭他一己之力能搞定的。 “那他……” 陈木凉担忧地看向了一剑的身影,欲言又止。 “放心,他有木剑在手,又有封印之术在身,暂且应该无碍。” 李倾沉冷凝眉说道。 他这句话也算是给陈木凉吃了个定心丸。 陈木凉远远眺望而去,却见幽幽夜色迷迷茫茫,苍茫大地浩浩荡荡,数不尽的黑蚁蜉蝣在一剑出现的那一刻似嗅到了天敌的气味一般,在片刻之间密密麻麻地迅速聚拢到了一处! 一人,一剑,便那般孤高清冷地立于了千万只黑蚁蜉蝣之前,毫无惧色。 月光倾洒万里于湖面之上,折射出的湖光照得少年的目光坚定而霸气从容。 一剑以指尖轻滑抹过了下唇,一抹极为邪气而霸道的笑容显露在了他的唇角之处。 “你爷爷我在此,岂容尔等孽畜造次!” 他一声清喝刚落下,手中的木剑经他手腕一个漂亮的翻转,便以极为耀眼的剑光在半空之中画出了一道精致绝伦的圆形金色封印! 封印道道重重,纹路交叠,大有乾坤! 却见此封印一出,一剑脚下的山河撼动,金光乍现,天地为之一怒! 在滚滚的滔天惊雷之中,一剑将手中的天字木剑迎天奋力一指! “借——” 一道蛇形闪电在惊雷之中犁陌过了夜色的暗黑,精准地击中了那道金色的封印! 封印周身经天雷闪电引过,颤颤而抖,骤然之间金光大作且被迅速扩大成了一幅巨轮封印,在天地之间鼎立,且嗡鸣不止! 与此同时,那些黑蚁蜉蝣亦如潮涌一般朝着一剑齐齐扑来,携带着尖利而诡异的尖叫声,大有誓死一拼之势! “封!” 一剑一咬牙,将左手抚过了木剑之上的那个蒙尘的“天”字! 骤然之间,那个“天”字红光大作,随着一剑的一声大喝,他用尽全力将木剑指向了金色封印! 封印被推得疾速以排山倒海之姿朝着黑蚁蜉蝣压去! “轰——”地一声,封印砸了下去,将所有的黑蚁蜉蝣尽数照在了金光之下。 攒动的黑蚁蜉蝣终于发出了极为不甘心的刺耳尖叫声,听得众人心里不由得发瘆。 “噗——” 一剑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整个人将木剑插入了土中三尺有余,半腿跪在了木剑之前。 一人,一剑,呈跪拜之姿,倾尽了全力。 这一幕太过于震撼,以至于众人都呆立在了原地,久久没有能缓过神来。 陈木凉亦从未见过如此英勇无畏的一剑,她的心里亦是震撼无数的。 在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平日里和她只会嬉笑怒骂的少年,心里有着一个偌大的江湖,一个安定的天下。 她的眼眸,不由得亮了一亮。 陈木凉从土坡之上轻飞而下,快步落在了一剑面前,亦蹲在了他眼前。 她看到了他因为拼尽了全力而苍白的面容,往日里那个鬼精的眼神在此时亦显得有些疲惫。 然而,即便如此,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还是笑得十分恣意。 “怎么,难得看我这般帅气,走不动了?” 一剑半撑着身子,明明已经快不行了还不忘调侃着陈木凉。 他的唇角,一抹满足的笑意已然晕开。 “没看到帅气,倒是看到了逞能。” 陈木凉嗔怪地扫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拆台说道。 “那真是可惜了……白费了我这么多的力气……” 一剑咧嘴一笑,眼里尽是宠溺之意。 “你怎么知道这边出事了?” 陈木凉扫了他一眼,叹气问道。 “别忘了,我是嫡传之人。这把剑,就是我的归属。纵然我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纵然我只想浪迹江湖,但,这还是我的宿命。” 一剑无奈一笑,随之深深地看向了她的眼眸,轻声道了一句:“更何况,你在这里。我答应过李倾那小子,要保护你。” 陈木凉的心似被什么戳中了一般,一丝欢喜百般感觉齐齐涌上,令她的眼眶微微一热。 “所以,你这般不要命了?” 陈木凉一抬头,白了一剑一眼,锁眉问道。 “你可不要以为你魅力有这么大。若不是为了救那一城池的百姓,以我吊儿郎当的性子,也不至于这般拼命。” 一剑的面颊微微一红,嘴硬地说道。 陈木凉无奈摇了摇头,搀扶着他站了起来,叹气说道:“是是是,你今儿是大英雄,行了吧?” “可不是?若不是昨儿拉了点肚子,今儿还能再打一个回合。” 一剑嬉皮笑脸地说着,但是步伐却一步比一步沉重。 迎面而来的李倾凝重地看了一剑一眼,然后上前撇开了陈木凉扶着他的手,接过了一剑的身子,语气微凉地道了一句:“这里我来就好,你去让青鸟备好汤药。他这内伤,怕是要好好调理一下。” 陈木凉被推过那一刻虽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亦点了点头去找青鸟了。 唯有一剑的目光微微一暗,望着陈木凉远去的身影,笑了笑道了一句:“怎么,碰你媳妇儿,你醋了?” 第123章报告,有基情。 李倾搀扶着一剑的手微微一松,面色沉冷地道了一句:“别忘了,你现在还得靠我走回去。” 一剑扬起下颚哼了一声,不服气地道了一句:“就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要是把我扔在这儿,我也只能认了啊。” 李倾朝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冷道了一句:“像你这种兄弟的女人都敢动歪心思的,有什么不能扔在这里的?”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感情的事儿,谁知道呢?再说了,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否则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人,能这么克制着自己?你就行行好吧,别老摆出那副老子抢了你女人表情。” 一剑一脸求饶状,哀叹一声。 “你小子最好闭嘴。否则我不保证我下手的力度。” 李倾提着一剑便大步朝前走去,面色铁青又无奈。 一剑则一路哀嚎,不断喊着“救命啊——你们的国公大人要杀人了啊——”,脚下却很听话地配合着李倾的步伐,丝毫不差。 李倾只当他是在放屁,一路一句话也不说,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质令将士们不得不退避三舍。 好不容易,一剑被带到了帅营之中,青鸟则早就熬好了汤药放在了茶几之上,还在冒着丝丝热气。 一剑一见青鸟便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说道:“哈,竟有朝一日,我也需要青鸟来替我看病了。看来,得下猛药了。” 青鸟淡淡扫了一剑一眼,漠不经心地道了一句:“下不下猛药,不是我说了算,是国公说了算。” “那可别,我还嫌我命短。别让这家伙掺和进来,该怎么治,还怎么治,好青鸟姐姐~~~” 一剑瘫软在了椅子里,还不忘嘴贫开着青鸟的玩笑。 青鸟则瞥了他一眼,拉过他的手把了一下脉,便随意地放了回去,起身道了一句:“我看你还有说话的力气,这碗汤药也够了。多了,给你也是浪费。” 青鸟说罢便要往外走去,却听得一剑喊道:“青鸟姐姐,你可不能诓我!我现在可虚弱着呢……我要人给我喂药……” 说罢,一剑身子再一瘫软,一副不给喂药就不吃的无耻态度。 青鸟转过了身,朝着一剑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这药如果不趁热喝,你可能还要躺上三天。至于这三天会发生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喝,我喝,还不行嘛……真是的……” 一剑听罢连忙撑着身子将一碗药一干而净,抹了一把唇咕囔了一句:“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青鸟你跟着李倾久了,连性格都变得不可爱了。” 青鸟见他喝完了,笑了笑道了一句:“这药呢,带三分烈性,一会儿药入丹田会灼热难耐。你最好离女人远一点,否则,小心擦枪走火。” “啥???这药有壮.阳成分??” 一剑顿觉被骗了,立马假装要去抠嗓子,一副沮丧的表情。 “嗯哼。谁让你没事说我的坏话。让你长些记性。” 青鸟白了他一眼,掀开帘帏便扬长而去。 此时,李倾低头看了一眼面色逐渐红润的一剑,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喃喃道了一句:“果然,让木凉去捡柴火是正确的选择。” “你们两个,合起来谋害我!我要去告诉木凉!!!” 一剑的脸通红,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却被李倾的大手给重重按了回去。 李倾眯着双眼,笑得十分邪魅地说道:“你现在还很虚弱,你需要休息。你现在去找木凉,木凉会怪我没照顾好你的。” 一剑怪异地看了李倾一眼,往后缩了缩,咽了咽口水说道:“李倾,你别靠我太近,我总觉得你不怀好意。” “你看看你,多想了吧?我对你多好啊……连帅营也给你留着养病,也让青鸟亲自给你熬汤药,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李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一剑,看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又往后缩了缩。 “李倾,我说,咱都是大男人对吧?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对吧?再说了,你以后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对吧?不必如此,大可不必如此……” 一剑连忙圆着场,满脸堆着笑意。 ——开玩笑,把李倾这小子惹急了,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杀人如麻他都做过,何况现在也打不过他啊…… 一剑心里虚得很,满眼都写着“无辜”两个字。 李倾只是微微昂起下颚,居高临下地一弯腰,眯起了促狭的双眼盯着一剑缓缓说道:“你喜欢陈木凉,巧了,我也是。既然是兄弟,那么我大方一点,给你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若是,你能成功从我身边把木凉抢走,那么我认输。” “若是不能,麻烦以后离木凉远一点,别让她知道。” 一剑一听,微微蹙了蹙眉头,思索了片刻,认真地问道:“李倾,你可是当真说这话的?” 李倾笑了笑,又凑近了他几分,亦同样笃定认真地说道:“别人,我可不会给这个机会。对你,我算厚道的。” 一剑一听,亦微微一笑,歪着脑袋锤了李倾胸口一下,十分仗义地说道:“有你这话,我反倒觉得是我不厚道了。” “行,那我们公平竞争,输的人退出,不得有怨言。” “你输定了。” 李倾直起了腰,瞥了一剑一眼,高傲地说道。 “那可未必。毕竟,谁也不是木凉对吧?” 一剑亦一耸肩,微微一笑说道。 “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 陈木凉正好在这个时候掀开帘帏拍着灰了进来,随口问道。 一剑和李倾却被问得一慌,异口同声地答了一句:“没有——” 一剑更是踉跄站了起来,指天发誓信誓旦旦。 却没有想到,下一秒,他没能撑住身子,整个人一歪,朝着身旁的李倾扑倒了过去。 李倾则也没有想到一剑这般虚弱,没有来得及防备,两人“咚——”地一声便面对面地趴了一地。 一剑的脸本来就因为药物的原因是红通通的,本来两人也没在意,可是两人的姿势太过于暧昧,落在了陈木凉的眼里,自然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陈木凉捂住了唇,尴尬一笑,看向了一剑,相当不自然地说道:“一剑,难道你对李倾……”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剑刚要爬起来急着解释,却被李倾暗中给按住了不能动弹。 只听得李倾幽幽地来了一句:“一剑,可是……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第124章篝火与烤鸡 末了,李倾还不忘红了红脸,一阵娇羞惹得一剑都快吐了。 一剑咬牙切齿地看向了李倾,半天才挤出了一句:“李倾,我性取向很正常。放心,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上男人。” 李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句:“这我信。但是她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 李倾朝着陈木凉嫣然一笑,意味深长。 他笑得陈木凉不由得撇过了头,结结巴巴地道了一句:“你俩要是好了就赶紧起来,青鸟搞了几只野鸡,这会儿应该烤得差不多了。” “野鸡?扶我起来……” 一剑吃力地要撑着腰往外走去,却被陈木凉喊住了身形。 陈木凉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颇为不忍心地道了一句:“青鸟说了,你不能吃野鸡。” “为什么啊?她这是在搞歧视!!!” 一剑鼓着腮帮,一脸不情愿地反抗道。 陈木凉托腮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极为诚恳地道了一句:“唔……青鸟说了,你方才喝的汤药里有药物和野鸡相克,吃了你有可能会……挂掉。所以,你还是忍一忍吧。” “这……你也信???” 一剑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陈木凉,连连摇头道了一句:“这一听就是青鸟那丫头在报复我……” “报复?你咋惹我家青鸟了?” 陈木凉一听不爽了,双手叉腰质问着一剑。 一剑一脸沮丧地道了一句:“不敢,我哪里敢惹那个姑奶奶啊……走走走,带我去吃烤鸡。” 一剑说着就要勾搭上陈木凉的肩膀,却被李倾一手给拍掉了。 李倾顺势揽过了陈木凉的腰际,凉薄地扫了一剑一眼说道:“木凉啊,你是不是有点冷啊?我给你捂捂。” 陈木凉一脸奇怪地看向了李倾,将他的咸猪手颇为嫌弃地仍开,白了一眼道了一声:“开什么玩笑,姑奶奶我才捡了柴火回来,又忙活了一阵生火,都热死了。拿开,拿开。” 说罢,陈木凉便自顾自地大步朝外走去,剩下李倾尴尬地将手顿在了半空之中。 一剑则幸灾乐祸地从他身边经过,凑过去刺激他地道了一句:“这下,我看是某人的心要凉咯。” 李倾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冲着一剑阴险含恨地一笑,包含威胁之色。 “陈木凉,你当真是缺根筋……” 等一剑哼着小调出了帅营之后,李倾的手才失落地放了下来,幽幽地深叹一口气。 帐外的天色很好,星空万里,凉风习习。 一捧篝火烧得正旺,猩红的火苗不时一蹿很高,映衬得每个人的脸庞都有了些喜色。 对面远处的城池亦在此时安静了下来,唯有金光笼罩着,虽无人气,却倒也好过了尖利之声不断。 木架之上的几只烤鸡肥得流油,一剑刚想伸手去扯一个鸡腿,却被青鸟白了一眼“啪!”的一声打开,龇牙咧嘴喊疼喊了好一会儿。 “来,木凉,你先吃这块。这块肥一些。” 青鸟扯了一块鸡翅膀给了陈木凉,怕烫着了她,还不忘吹了吹才给她。 陈木凉则感动得大呼“要嫁给青鸟要嫁给青鸟”,还不忘给了青鸟一个大大的抱抱,看得一旁的一剑和李倾皆嫉妒得要命。 “青鸟,你这烤鸡的手艺咋比我的还棒?你这怕是祖传的手艺了吧?” 陈木凉抹了一把唇边的油渍,连连砸吧着嘴说道。 “好吃就行。多吃一点,别饿着了。” 青鸟又扯过了一块鸡腿给了陈木凉,话语间皆是对自家姐妹的宠溺之意。 而李倾和一剑两个大男人硬是被青鸟给抢了风头,连个献殷勤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埋头吃鸡。 终于,还是青鸟转头看了一剑一眼,似不解地问道:“一剑,你这封印之术只是暂时将那些黑蚁蜉蝣给压住了吧?并没有能够杀死它们?” 一剑吃着鸡咕囔着道了一句:“能将它们封印已经去了我半条命了,怎么可能将它们全部杀死?就算是我师祖在世,月舞洲的皇室全部搬来,也做不到啊……” “那怎么办?你这封印之术能维持多久?” 陈木凉顿时觉得手里的鸡腿不香了,迟疑了片刻问道。 “不多,就一天吧。” 一剑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继续埋头啃鸡。 “一天???那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啃鸡???” 陈木凉惊呆了,她在风中凌乱了。 而李倾显然已经习惯了一剑的种种骚操作,继续淡定地扯了一块鸡块,慢条斯理地似没听见一般在一旁啃着。 “不吃饱怎么干活?再说了,急也没有用啊……除非在这么多黑蚁蜉蝣中找到那只母蛊黑蚁蜉蝣,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一剑抬了一眼,满嘴是油地道了一句。 “那一天之后呢?怎么办?” 陈木凉泄气地往地上一瘫,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用担心,晋月舞已经和我兵分两路先去了月舞洲试图唤醒月麒麟。不过,我总觉得凭那小子的道行,怕是月麒麟未必买他的帐。” 一剑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答道。 “那要是请不来月麒麟怎么办?眼看着黑蚁蜉蝣蚕食越来越多的人?” 陈木凉恨不得夺过一剑嘴里的鸡块,满脸幽怨地看向了一剑。 一剑这才深叹一口气,认真地看向了陈木凉说道:“这天下,除了月麒麟,没有能够克住黑蚁蜉蝣的生物。若是它也醒不来,那么,就惨了。” “什么……” 陈木凉顿觉一阵头痛,白了一剑一眼,骂了一句:“你也太不靠谱了吧?不早说?还在这儿啃鸡块!你比晋月舞厉害,你去请月麒麟岂不是胜算大些?” “我不行。我内伤还没好……更何况,这封印还需要加固,我着实没法走。” 一剑苦涩一笑,摇了摇头指向了一旁的李倾说道:“不过,他倒是可以去试试。” “别拉我下水。你不行,我能行吗?” 李倾古怪地扫了一剑一眼,十分不情愿地说道。 “谁不知道,月舞洲的小公主最听你李倾哥哥的话了~~~又有谁不知道,这小公主小时候竟骑过一次月麒麟~~~” 一剑笑得一脸鸡贼,推搡了一把李倾朝着他挤眉弄眼。 “啊……” 陈木凉在风中有些凌乱。 “胡说什么。吃你的鸡。” 李倾把啃了一半的鸡块塞进了一剑的口里,没好气地说道。 “呸呸呸!!!这上面有你的口水!!!李倾,你好恶心啊——” 第125章与你策马天下 一剑极为嫌弃地将鸡块吐了出来,然后急了眼地站了起来,指着李倾便骂道:“李倾,老子都花了那么大力气封印了这些玩意儿,你去见个女人怎么了?又不会吃了你。” “那个七舞,可不是什么小女人。见了面,难保我不被吃了。” 李倾往后退了退,十分不情愿地道了一句。 “怂不怂啊你?不就是个女人嘛……” 一剑白了李倾一眼,眼里都是嫌弃之意。 青鸟则在一旁淡定地烤着鸡,不时唇旁一抹了然的笑意,也不戳破。 倒是陈木凉坐不住了,假装不经意地一拍李倾的肩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道:“怕什么!姑奶奶我陪你去。她要是敢对你做什么,我跟她单挑!” 说罢,她一拍自己平坦坦的胸脯,一昂下颚,摆足了姿态。 李倾抬头幽幽地扫了陈木凉一眼,又缩了缩,咕囔了一声:“不去。” “李倾,那你要怎样才肯去?” 陈木凉被气到了,叉着腰拎着李倾的耳朵就笑眯眯地问道。 “疼——” 李倾连忙让开,缩了缩,眼神闪烁地道了一句:“去也可以,但你得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否则,就算这五洲都被吞噬了,我也不去。” “噗——李倾,你这也太无耻了吧???不带你这样的啊……” 一剑差点一口被噎死,连连喷着李倾。 李倾的唇旁则是一抹幽怨得不能再幽怨的表情,跟个小媳妇儿一样,似乎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低头道了一句:“我又不想去的……” 青鸟则笑意更加浓烈了,她一挑眉,将目光望向了正在犹豫的陈木凉,道了一句:“木凉,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去下也无妨。就当行善积德了。” 陈木凉狠了狠心,脸一红下了好大的决心说道:“行吧。我答应你。去就去。我跟你一同去就是了。” 李倾的唇旁抹过了一丝得逞的得意笑意。 一剑则一巴掌捂住了脸,不忍直视地一阵哀嚎。 李倾目光清如水地看向了陈木凉,极其温柔地道了一句:“好,那娘子,启程吧。” 陈木凉呆了一呆,再次凌乱在了风中。 ——她为什么有一种自己被骗了被卖了的感觉???嗯??? 但是,她的手已经被李倾牵了过去,脚步机械地随着他的脚步朝前走去,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后,一剑愤愤地吼道:“李倾,你这个小人!伪君子!!!” “一剑兄弟啊……这里就交给你了啊……别忘了加固封印哦~~~” 李倾回眸朝着一剑嫣然一笑,眼眸里皆是无尽的得意。 一剑则被气得七窍生烟,就差当场去世了。 他鼓足了腮帮,愤愤地淬了一口,跟个小孩子一样置气地蹲在了一旁。 青鸟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火上浇油地道了一句:“放弃吧……跟国公斗,你还嫩着呢……” “哼!!!” 一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看都没看青鸟一眼,置气地扭过了身子。 青鸟则淡定一笑,幽幽道了一句:“生气不仅会变老,还会使得筋脉逆行哦~~~” “……” 一剑回过头恨恨地看向了青鸟,幽幽地道了一句:“真是有其仆必有其主。” 青鸟则当成没听见,抬眸看向了天空,浅浅一笑。 李倾则一路牵着陈木凉的小手,似找不到马一般差点将整个军营逛了个遍,才指着一匹马挑剔地道了一句:“就它看着还行吧。来,我抱你上马。” 李倾伸手就要去环住陈木凉的腰际,被她别扭地躲开了。 陈木凉怪异地扫了他一眼,咕囔了一句:“我自己会上马,你再挑一匹。” “这怎么能呢……既是夫妻,哪里有不共骑一骑的道理?让人看了,多不好……” 李倾嗔怪地看了陈木凉一眼,语气里皆是拒绝之意,仿佛他们真的已是夫妻了一般。 “这跟骑几匹马有个锤子关系???” 陈木凉不懂他存的什么心思,戒备地反问道。 “木凉,你想啊,我要是跟你一人一匹马,人家七舞公主不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那我要怎么去月舞洲,对吧?” 李倾十分“惆怅”地跟陈木凉解释道,末了,还给了她一个自己体味的表情。 陈木凉懒得跟他计较,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了一句:“一匹就一匹吧,上马。” 陈木凉一跃上了马,稳稳当当。 李倾则一笑飞掠而上,一手拉住了缰绳,一手环过了陈木凉的腰际。 瞬间,一股暖意顺着他的大手熨帖在了她的肌肤之处,惹得她不由得微微一颤。 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后,李倾则坏笑地一挑眉,猛地一拉缰绳! 马儿受了惊一般撒开了蹄子便朝前奔去,陈木凉因惯性一声低呼不由自主地倒在了李倾宽大的胸膛之上! 顿时,一股独属于他才有的荷尔蒙味道袭身而来,惹乱了陈木凉的心和眼眸。 她刚要坐稳抓好缰绳之时,李倾却靠了过来,将唇瓣贴着她的耳垂,湿暖地道了一句:“娘子,坐稳了,为夫可要加速了。” 说罢,他用力将长鞭打在了马背之上,马儿一声嘶鸣声便越过了一处高高的山丘! 陈木凉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啸而过,带着他的呼吸若有似无地传来,差一点要了她的命。 偏偏失重的感觉于此时交叠在了一处,令她不得不闭眼稳了稳心神。 而就在这一刻,李倾趁她不备,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顿时一股酥麻之意传来! 惊得她的眼眸刹那间睁开,猛地一颤! 他却意犹未尽地松开,坏笑着随风道了一句:“陈木凉,记住,你只能是我李倾一个人的。” 陈木凉涨红了脸,低骂了一句:“李倾,你有病啊——” “是啊……病得还不轻呢……大概是相思成疾了……” 李倾笑得十分恣意,唇旁皆是掩饰不住的甜蜜笑意。 他眼中的欢喜,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耀眼倒映在了墨色的瞳孔之中,在这无边无际的辽阔草原之上,成了最为令陈木凉难忘的颜色。 她侧头的那一刻,他的笑容如朵朵盛放的漠阳花,开得恰逢时节。 她脸不由得一烧,迅速低头,嘀咕了一句:“见了鬼了……” 第126章七舞 好在月舞洲和吞天洲隔得并不算远,两人奔波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便来到了月舞洲的皇城城门之处。 然而,月舞洲皇城里因有月麒麟的存在,历年以来进城的条件都比较严一些。 像现在,陈木凉和李倾便被两个彪悍的守门大将挡在了城门之外。 其中一名守卫粗着嗓子便吼道:“有令牌吗?” “没有。” 陈木凉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那有信函吗?” 守卫又粗着嗓子问道。 “也没有。” 陈木凉咧嘴一笑,极为天真地摇了摇头问道:“一定要这些玩意儿吗?” 守卫一听就撵着陈木凉,不耐烦地道了声:“去去去,什么都没有,你玩大爷我呢?” 陈木凉刚想求情,却被李倾挡在了身前。 李倾冷冷扫了一眼守卫,一股寒气逼得守卫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守卫也是见过世面的,见李倾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又这般护着陈木凉,自然便赔了赔笑道到:“这位爷,您有所不知,这进城非得有令牌或者皇室信函,否则小的就算掉了脑袋也不能放你们进去啊。” “我不为难你。你差人去禀报一下七舞,就说,李倾找她有要事。” 李倾瞥了守卫一眼,淡淡道了一句。 他此言一出,守卫顿时一惊,脸色苍白地问道:“公子所说的七舞,可是皇上最为疼爱的七舞公主?” “难不成你们月舞洲还能有第二个七舞?” 李倾提高了些音量反问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差人去禀报。” 守卫立马弯腰一礼,匆匆附耳朝一位士卒道了一声。 “啧啧,看来,这七舞公主在皇室里的地位甚高啊……李倾啊,你要是娶了她,岂不是高枕无忧?还要费什么心思打战啊……” 陈木凉没心没肺地在李倾身后念念叨叨,却没有注意到李倾早已暗中握紧了拳头。 他蹙了蹙眉头,转过身朝着陈木凉眯起了眼睛一笑,道了声:“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一剑在皇室的地位也很高。搞不好就能继承皇位拿下月舞洲,不知道你对他有没有兴趣?” 本来,李倾也只是气一气陈木凉,想扳回本,所以才这般说道。 却没想到,陈木凉将嘴长成了o型,连连惊喜地道了一句:“此话当真?!哇……真没想到一剑这小子深藏不露啊……看来,以后等他当了月舞洲的洲主,我得找他来喝酒。” 李倾被气得当场转过了身,扶额暗道了一句:“真不该给她这个榆木脑袋说这些的……” 还没等他来得及从醋劲儿中抽离出来,却听得城门内一声清脆的女子的惊喜呼喊声传来—— “李倾哥哥——哇,真的是你啊!!!你是来娶七舞来了吗?” 女子提一身轻盈粉色绫罗纱裙朝着李倾欢天喜地地奔了过来,一头便扑到了李倾的怀里,毫无顾忌地喊道。 ——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李倾的喜欢。 李倾被撞得嘴角微微一阵抽搐,连忙将七舞推开,后退了几步,尴尬地将身后正在看戏的陈木凉拉了出来,镇重地介绍道—— “七舞,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夫人,她叫陈木凉。” 陈木凉刚举起手想跟七舞笑着打声招呼,却见七舞粉嘟嘟的面容立马垮了下去,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扯着自己的袖口埋怨道:“李倾哥哥,你这是要七舞做小吗?” “那个,我做小,我做小……” 陈木凉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李倾的大手捂住了嘴。 她一脸惊诧之中,只听道了李倾以从来没有过的认真说道:“七舞,你误会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有要事要谈,不是来谈婚论嫁的。” “更何况,那只是儿时的一句戏言,七舞不必当真。” “戏言?李倾哥哥,你一句戏言,七舞可是足足记了十六年了!!!再说了,你能有什么要事?一回盛秦就是这么多年,一回来就说这是戏言。七舞就这么差劲,让李倾哥哥这般看不起吗?” 七舞委屈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仍然昂着头据理力争,不撒泼却倒也句句在理。 陈木凉都看不下去了,刚想帮七舞说几句话,却被李倾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她只好假装望天,再望天…… 李倾缓缓道了一句:“七舞,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吞天洲出了大事,黑蚁蜉蝣已经被复制并且散播到了城池之中,现在一剑只能将它们封印住,我们前来,便是来看看能不能请你帮忙,请出月麒麟来消灭这些畜生。” 七舞抽了一下鼻子,抹了一把泪,疑惑地看向了李倾问道:“黑蚁蜉蝣不是一直都在吞天洲秘宫封印着吗?怎么会出来?”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事情现状是这样。还希望七舞不计前嫌,能帮我们这个忙。” 李倾拱手一礼,诚恳地说道。 七舞虽然年纪小,却不娇蛮,倒是很通情达理。 她托腮沉思了片刻,朝着李倾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不是小事情,何况李倾哥哥是为五洲百姓请命。守护月麒麟本也是月舞洲皇室之人的职责所在。我不应该也不能推辞。” “但是,因为此事牵涉甚广,七舞不能私自做出决定。要不这样,李倾哥哥和我一道去见父皇,将此事说个明白,看看父皇是什么意思,如何?” 李倾听罢,眼中一喜,点点头道了一句:“我也是这个意思,还请七舞辛苦一下带路。” 七舞轻声道了一句:“那李倾哥哥随我来吧。” 七舞转身便朝着皇宫走去,不时间她还回头看着陈木凉,眼中既是好奇也有疑惑,但唯独少了一些嫉妒之意,这让陈木凉也很是不解。 “欸,我说李倾,你不觉得这个七舞小公主太深明大义了一点吗?咋就一点都不吃醋呢……” 陈木凉推搡了李倾一把,揶揄着他说道。 “七舞从小便很懂事,自然不同一般同龄女子。再说了,她对我的感觉,也许并不是男女之爱。那时候才多大,只因为一句戏言,也未免太儿戏了。” 李倾瞥了陈木凉一眼,幽幽地道了一句:“我倒是觉得你的反应让我有些奇怪……” “嗯?啥?” 陈木凉一头雾水,眨巴着眼睛看向了李倾,不明所以。 “你,见了七舞,难道没什么想法?” 李倾凑了过去眯起了促狭的双眼问道。 第127章七碎皇叔 “嗯……她很可爱?” 陈木凉试探地问道。 李倾的脸色猛地一沉。 “还是……她很大气?” 陈木凉见答案不对连连改口再次试探道。 李倾的目光中掠过了一抹无奈之色,幽幽地道了一句:“我看大气的人是你……” “是吗?” 陈木凉疑惑地看向了李倾的背影,不明所以。 李倾转过头来白了她一眼,道了一句:“再不跟上来,你走丢了可没人管你。” “哦哦哦,知道了。” 陈木凉几步上前,乖乖地跟在了李倾的身后。 李倾见她跟一只小猫一般顺从地跟在自己身后,唇旁才有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罢了,就她这不开窍的,还是慢慢来吧。” 李倾自言自语叹了一句。 陈木凉却好奇地一步上前问道:“你在嘀咕什么呀?” “说你有些笨。” 李倾没好气地答了一句。 陈木凉却一拳打在了他后背上,气鼓鼓地道了一句:“好哇,就知道你经常偷骂我!看吧,自己承认了吧???” “……” 李倾无言以对,深叹一气道了一句:“我就算要骂你,也是光明正大的,犯不着偷骂啊……” ——“为何?” ——“你打得过我吗?” ——“暂且……打不过。” ——“你骂得过我吗?” ——“唔……不好说。” ——“那我为何要偷骂你?” 听完李倾的灵魂拷问后,陈木凉更气了,哼了一声便将头撇向了一处,不打算再搭理李倾。 而这时候这一幕被七舞看到了,她哑然失笑,偷瞄了一眼李倾咯咯咯地笑着说道:“我还第一次看见李倾哥哥这般喜欢欺负一个女人呢……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很好啊……” “谁和他感情好了!” 陈木凉一昂头,誓死要与李倾划清界限。 而李倾则微微一挑眉,笑而不语。 七舞年纪也尚小,也并未全看透,亦只是觉得还蛮好的,便也没放在心上。 在她的带领下,李倾和陈木凉畅通无阻地进了月舞洲的皇宫,一路往月舞殿去了。 陈木凉一路好奇地东张期望着,不时能看到类似麒麟一般的玉石雕,便指着那些玉石雕问道:“这些,便是那只传说中的月麒麟?” “是啊!没有当年的月麒麟,恐怕月舞洲早是一片人间地狱了。所以啊,供奉月麒麟,一直是月舞洲无上的荣耀。” 七舞自豪地介绍着,顺手指向了月舞殿正中央的一座女神像说道:“想当年,还是这位天女脚踏月麒麟救了月舞洲呢……但是奇怪的是,却无人知晓她的名字,甚至连她最后的踪影都不曾寻到。只有人记得她的模样,刻下了她的雕像,这才有所纪念。” 陈木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位面容清素衣着朴素无比的女子形象。 她一脚踏在月麒麟背上,一脚呈飞天之姿,似乎肩膀上还有个什么生物,却看不太清。 但那雕塑给陈木凉的感觉却不知为何那般熟悉,尤其那双年代已久的眉目之间,竟隐隐传神,令陈木凉不由得停下多看了几眼。 直到李倾喊了她一声“陈木凉,皇上在等我们。走啦——”,她才缓过了神来。 她忙道了一句“来了,来了”才撤回了目光急急忙忙地朝着月舞殿内走去。 刚一入月舞殿,陈木凉便听到了一声极为响亮又厚重的呼噜声,像是从月舞殿的后殿传来,似猛兽睡着了的声响,如雷打一般节奏一声盖过了一声。 陈木凉尴尬一笑,戳了戳李倾的后背,低声问了一句:“这月麒麟打呼起来这般吓人的吗?怎么还养在正殿后面?这还怎么上朝?” “月麒麟乃是圣物,当然不能养在别处。再说了,月舞洲的皇帝老头也是个性情中人,这反倒是随了他的性子。也就无妨了。” 李倾亦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他刚说完便听得大殿之上一个同样响亮的呼噜声打了起来,一声一声的,也不逊色。 只不过,这一听便是人在打呼。 陈木凉顺着呼噜声望去,却见一个大肚子凸现在了龙案之上,随着打呼声不断起起伏伏,甚是滑稽。 “那……该不会就是月舞洲的皇上吧……” 陈木凉忍住笑意,不由得踮起脚想看个究竟。 七舞见有外人在场自己的父皇还这般地随意,便觉有些尴尬了。 她拎着裙子几步上了台阶,毫不客气地拎起了熟睡的七碎的耳朵,大吼一声:“父皇————!!!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这儿打呼!!!成天只知道睡觉!!!” “咳咳咳——” 陈木凉听得七碎咳了几声,然后翻了个身咕囔了句“别吵你父皇……困着呢……”,随之又是一声声的呼噜声传来。 惹得陈木凉终于唇角一阵猛烈的抽搐。 ——看来,这个月舞洲的洲主还真是爱睡觉啊…… 七舞见喊不醒他,一下子急了,对着他的耳朵便是一阵狂吼——“父皇!!!李倾哥哥来问你借月麒麟来了!!!你要是不醒,我可就做主给他带走了???” “什么???什么人???这般大胆!!!还想借月麒麟?!没门儿——拖下去,扔出去。” 七碎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眼睛,随口答了一句。 “是李倾哥哥——你一直要追着认的干儿子!!!” 七舞的声音差点掀翻了整个月舞殿的屋顶,说完了她在一旁大口地喘着气,朝天翻了个白眼。 七碎这才醒了过来,睁开了双眼摇晃着粗壮的身子瞪大了小小的眼睛瞧了一眼台阶下的李倾。 他仔细地看了好几眼,才猛地一拍大腿,满脸的肉都笑成了花,连连高兴地一摇一晃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然后一巴掌拍在了李倾的肩膀上,乐呵呵地道了一句:“哎呀呀——是我干儿子来了!来来来,坐坐坐!” 七碎拉着李倾就要他坐下,李倾却忙躬身一礼道了一句:“李倾见过七碎皇叔。实不相瞒,李倾这次前来,是想问七碎皇叔借一下月麒麟。” “怎么要借月麒麟?你应该知道,这月麒麟不是我肯借,它就肯跟你走啊……” 七碎皱了皱眉头,捋着白胡须不解地问道。 第128章天下,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李倾面露一丝尴尬之色,憋了一会儿才看向了七舞说道:“小时候,侄儿有幸见过七舞有一次骑在了月麒麟的背上,不知……” 还没等李倾将话说罢,七碎便连忙摆手颇为无奈地皱眉说道:“别说那时候了,从那次以后,七舞便再也没能靠近月麒麟。再说了,那次若不是你在场救了七舞,怕是我这个宝贝女儿早就一命呜呼了。” 七舞也在一旁点头道到:“李倾哥哥,不是父皇不愿意将月麒麟借给你,只是……这家伙确实不听任何人的指令啊……” 陈木凉推了推李倾的胳膊肘,凑了过去说道:“看来,你的青梅竹马目前对月麒麟来说失去了魅力啊……” 李倾无奈地扫了她一眼,耸了耸肩说道:“我就说不来吧……看,来了也没什么用吧……” 陈木凉亦一耸肩,撇过了头去嘀咕了一句:“要是这月麒麟请不回去,一剑那儿有抵挡不住,那该怎么办?” “不知道。我又不是栖凰洲的那帮老怪物,我怎么知道。” 李倾摇了摇头,亦无奈地说道。 “一剑那小子跟你们在一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七碎虽然眼睛小,但是耳朵却尖得很,一下子便拉住了陈木凉问道。 李倾拼命地跟陈木凉使着眼色,但是陈木凉却没能心领神会,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木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倒是的……不过……” “好小子!不回来继承皇位,到处去游山玩水去了!看我不亲自去把你给捉回来!” 七碎一听便拿起一旁的一条精致长鞭,拖在地上就要往大殿外走去。 “欸,父皇!你等等啊!现在不是去找一剑皇兄的时候啊……” 七舞一见七碎的暴脾气上来了,连忙去拽住了他。 “那小子!一走便是十年!亏我还送他去学嫡传封印之术!这倒好,学成了人也没了!” 七碎气得满脸都起了褶子,小眼睛更是被挤得只剩了一丝缝。 陈木凉讪讪地站在一旁,朝着李倾委屈地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这小子是离家出走了啊……还十年啊……” “可不是嘛……你这一下子便把他给卖了。” 李倾耸了耸肩,脸上写满了——“爱莫能助”四个大字。 陈木凉见在这般扯下去怕是要坏了大事,便想了想眼珠子滴溜一转,笑嘻嘻地对着七碎说道:“洲主,您看这样行不行?您若是能将月麒麟唤醒的法子告诉我,我便负责将一剑给你带回来。你觉得如何?” “哦?姑娘此话当真?那小子可不好忽悠。” 七碎狐疑地扫了陈木凉一眼,将信将疑地问道。 “好不好忽悠便是我陈木凉的事儿了。就说这笔买卖您老人家愿不愿意做吧?” 陈木凉朝着七碎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道。 七碎凝视了陈木凉好一会儿,良久才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李倾,笑着道了一句:“这小丫头看着貌不惊人,倒是挺聪明。你怎么就知道,我这儿有唤醒月麒麟的法子?” 陈木凉扬了扬眉负手于身后笑着说道:“您能为一洲之主,断然不可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更何况,方才我见您打鼾的方式和月麒麟如出一辙,便有个念头闪过——您这些年来,怕是没少研究它?” 七碎唇旁的笑意由内敛逐渐散开,他哈哈仰天一笑拍了拍陈木凉的肩膀说道:“看来,李倾果然是寻了个鬼机灵啊……” 他此言一出,李倾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惊讶之色。 七碎负手于身后,踱了几步,有些顾虑地说道:“我是知道一些唤醒月麒麟的法子,但是,这家伙极其认主。之前的天女便是它的主人,但是不幸已经仙逝了。想要让它再度苏醒,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征服它,成为它新的主人。” “那如何成为它的新主人呢?” 陈木凉困惑地问道。 “年轻人,你可知道这五洲镇洲的四大神兽月麒麟便是其中之一?别说我这老头儿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弄明白,就是弄明白了,怕是也没人敢去惹它啊……” 七碎摇了摇头,深叹一句,摆了摆手说道:“所以,我并非不愿意借月麒麟,也并非不愿意告诉你们,只是,靠近月麒麟便意味着有生命危险。李倾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去冒险。” “洲主,不用他去。您看,我去试试,如何?” 陈木凉朝着七碎迈进了一步,微微昂起了下颚,俏皮一笑,眉宇之间竟有一股无畏和英勇之意。 七碎看着陈木凉的神色,目光似失了一下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恍过来,摇着头道了一句:“姑娘若是不畏生死,老头儿倒是愿意给姑娘一试。” “什么?父皇,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木凉只是个女孩子啊……她万一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七舞一听急了,连忙拉住了七碎责备道。 “七舞,你得知道,这世间出了大乱,必定得有人挺身而出。并非父皇我心狠,而是这位姑娘心思纯净又似乎有一股说不明的无畏之气,甚是像极了一个人……所以,父皇才觉得,或许可以试试。” 七碎摸了摸胡须,若有所思地道了一句。 “没事。我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 陈木凉笑着一昂头,眼里皆是轻松之意。 “我陪你一起去。”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李倾终于开了口,他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道了一句:“我曾在月麒麟脚下救下了七舞,我也能救下你。相信我。” 陈木凉望向了李倾深如浩瀚大海的眼眸,一时间感觉他的目光似摄魂一般将她的心搅得好乱,令她慌不择路地连忙低头。 一摸脸,已经滚烫。 七碎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了然一笑,拍了拍李倾的肩膀,缓缓说道:“孩子,你长大了,知道自己的选择了。去吧,月麒麟就在后殿。” “路,你应该还记得。” “只是记得,平平安安地回来。” 李倾听罢,深深弯腰一礼,与地齐平,轻道了一句:“不敢辜负您老的重托。” 陈木凉亦微微一礼,缓道了一句:“多谢洲主深明大义。” “去吧,这天下,终究还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七碎扶起了两人,眼里已是满满的笑意。 第129章是夜,清明。 “父皇,我也想跟过去!” 一旁的七舞跟七碎撒着娇,想要求七碎放她过去。 却被七碎一瞪眼一吹胡子给唬了回去:“父皇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年你都差点死了,你父皇我的心都悬到天上去了你知道不?” “再说了,就你这半吊子的本事,去了也只会给你李倾哥哥添乱。” 七舞一跺脚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去,跟七碎赌气不理他了。 李倾只是笑了笑拉着陈木凉的手便朝着后殿走去。 陈木凉亦步亦趋跟着,却觉得这去后殿的路奇怪得很。 本来,从正殿到后殿,只需要穿过一个院子便可以,可是李倾却大费周章地从一处地道处进入,一路皆是长明灯和石壁,甚至连空气都变得厚重了起来。 陈木凉注意到这条地道似乎是往地底下一直在延伸,不由得惊奇地问道:“原来,后殿在地面上的只是个空壳子?而真正的后殿却在地底下?” 李倾点了点道了一句:“月麒麟力大无比,不是一般的地方能困得住的。加之它珍贵无比,自然不会就这般放在后殿之上。” “我看这里的石壁之上皆有潮湿之气,且有些都长了苔藓,难道这月麒麟是在水中?” 陈木凉疑惑地看向了两旁狭窄的石壁若有所思地道到。 李倾笑了笑指向了前面一处水潭说道:“你看那里。” 陈木凉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见了一个庞然大物正匍匐在一处水潭里不停地打着鼾。 鼾声震天动地,尤其在这石洞之内还有回音,一时间震得陈木凉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陈木凉仔细看了月麒麟一眼,只见它浑身金鳞在身,头上带着龙一般的犄角,背脊处又有齿状尖锐凸起,长长的胡须一直拖到了水潭深处,长又有力的尾巴随处一拍,便是一处石块被打成了齑粉灰飞烟灭了。 而它趴在水潭里,一呼吸,水潭里便是一个巨大的泡泡咕咚咕咚地沸腾开。 它的双眼紧闭,倒是睡得万分香甜。 “这就是月麒麟?” 陈木凉乐了,她指着月麒麟笑着说道:“我原本以为这个家伙凶神恶煞的,没想到还挺帅气,倒对了我几分眼缘。” “这家伙杀敌起来,更为帅气。传说之中,一跃千里,踏尽万里山河。” 李倾将指尖璇花举起,发出了一丝微弱而优雅的蓝色光芒,将整个石洞内照亮。 “我倒是开始有些期待了。” 陈木凉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它几步,兴奋地伸手想要去扯它耷拉在一旁的胡须。 “小心点。别惹恼了它。” 李倾警惕地看着月麒麟,一边提醒着陈木凉。 “知道啦知道啦。” 陈木凉口中答应着,却一把扯过了月麒麟的胡须! 月麒麟被扯得大概疼了,一下子猛地睁开了铜铃一般的双眼,愤怒地看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趁机借着扯胡须的力气一跃而上,一脚踏在了月麒麟的背脊之上! 月麒麟似受到了屈辱一般,瞬间便焦躁地从水潭之中站了起来,转过了头便朝着陈木凉一阵惊天的嘶吼! 不仅如此,它还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团火球硕大无比滚烫地朝着陈木凉便喷了过来! “木凉!小心!” 李倾眼中一惊,一个飞掠而上,以血肉之躯挡在了陈木凉的面前。 陈木凉却于此时,一手搭过了他的肩膀,将他轻轻将后一拉,随后一手抓住了月麒麟的齿状背脊,将她和李倾两个人灵巧地挂在了月麒麟的侧面,恰好避开了那一团火焰。 “木凉,有你的!” 李倾没有想到陈木凉竟留了这一招,笑着喊道。 “小场面。” 陈木凉微微一笑,将目光落到了月麒麟的头部。 ——那里有两个龙角一般的犄角,似乎隐隐有些火光萦绕?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是什么的时候,被惹怒了的月麒麟狂躁地撒开了前蹄朝着石洞的顶便冲了过去! “它打算撞死我们!” 李倾惊吼一声提醒着陈木凉。 陈木凉的眼中却掠过了一丝热血被点燃的色彩。 “上去!” 陈木凉将李倾一甩,李倾稳稳当当地抓住了齿轮背脊,整个人顺贴着月麒麟的背脊,恰好能护住他的身躯! “那你呢?!” 正当李倾担心不已之时,陈木凉却紧紧抓住了背脊借力而上,一个飞跃竟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了月麒麟的那一对犄角! 不知道是不是触碰到了月麒麟的禁忌,本来就狂躁的月麒麟经陈木凉这般一握突然之间性情变得更加暴躁! 它惊天嘶吼一声,浑身痛苦地一阵扭曲,毫无章法地一怒朝着石洞的顶“哗——”地一声便冲了过去! 陈木凉和李倾不敢抬头,只能紧紧贴着它的后背,任由身旁的石块被撞得七零八落灰飞烟散! 很快,整个石洞便被撞得剧烈地一阵颤抖,似天摇地动一般撼动不已! “这里要塌了!” 李倾紧紧咬着牙关吼道! 陈木凉却目光坚定地抽出了随身的飞雪刀,咬牙道了一句:“委屈你了,兄弟。” 说罢,在李倾惊诧的目光之中,陈木凉竟将飞雪刀朝着月麒麟的背脊处插了进去! “嗤——” 一抹滚烫的鲜血四溅而出! 与此同时,月麒麟因疼痛发出了更为惨烈的嘶吼声,它终于在这抹疼痛之中,探长了脑袋,猛地朝着石壁撞击了过去! “咔擦——” 石壁虽是为了禁锢它而建造,但,哪里抵得住它这拼命地一撞! 一个硕大的窟窿顿时出现在了陈木凉的头顶之上! 而这时,整个石洞开始“轰隆隆——”地响起了闷声! “兄弟!上!” 陈木凉一拍月麒麟的头,将一对犄角猛地朝上一拉! 月麒麟发出了一声沉闷而嘹亮的嘶吼声,随之往那窟窿处纵身一跃! 新鲜的空气随之而来。 而与此同时,他们身下的石洞亦“轰——”地一声,化作了烟尘和坍圮无数。 月麒麟扑腾开了金色的巨大翅膀,一声清啼啸过了天地之间,载着背上的两人跃过了一轮极为清亮的明月。 一兽,两人,在那轮明月之上,成为了难以描述的永恒风景。 是夜,清明。 第130章王者,从不言败。 七舞一双清亮的眼眸瞳孔中倒映的解释两人称于月上的身影,她出神地看了很久,由衷地感慨一句:“好美……” 一旁的七碎看着两人一兽出现在了天空之中的身影,眼睑深处却抹过了一丝深幽。 这抹深幽,似一缕毒液,如蛇形一般散开。 “不要高兴得太早。” 七碎摸了摸胡须看向了一旁沉浸其中的七舞,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 还没等七舞明白过来七碎此话为何意之时,却见半空之中的月麒麟忽然呜咽一声,似中了什么魔障一般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朝下坠落去! “怎么回事???它怎么了???” 陈木凉心中一惊,紧紧拽住了它的犄角,不解地问着李倾。 “我不知道!先撤!” 李倾见情况不对,松开了手,整个人一个飞掠环住了陈木凉的腰际,将她从月麒麟的背上抱到了怀中。 天空之中,一只庞然大物低吼着朝着地面重重摔去! “轰——” 月麒麟摔在了地面之上,将地面撞击出了一个深坑。 它痛苦地在地面上呻.吟着,一双眼无力地看向了陈木凉,似乎在向她求救。 陈木凉几步上前便摸着月麒麟的头,无措地问着:“兄弟,你怎么了?我该怎么救你???” “救……?我倒是有个法子。” 在月麒麟的一声更为痛苦的嘶鸣声中,高阳公主一身红衣从暗处走了出来,以高傲的姿态对陈木凉冷漠一笑。 “是你对它做了什么?” 陈木凉的目光之中亦掠过了寒意无数,她缓缓站起,将飞雪刀攥得嗡鸣不止。 “是啊……我身负黑蚁蜉蝣,怎么可能不对月麒麟这个天大的天敌做什么呢?你说,对不对啊……陈木凉?” 高阳公主的唇旁掠过了冰凉的诡异笑意,一双眼眸里尽是无尽的恨意和杀意。 “你要做什么?” 陈木凉立于原地,目光之中已经不再是往日的悲悯之色,而是深深的厌恶之意。 “我?哈哈哈——” 高阳公主近乎变态地仰天一笑,随即换了一副冰冷的面庞,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我要你和李倾死在我面前。怎么,做得到吗?” “高阳!你疯了!?陈木凉和你无冤无仇!你要杀我来找我便是,别伤害她!” 李倾护在了陈木凉的面前,亦恼怒地冲着高阳吼道。 ——他没有想到,往日里那个高阳公主已经完全不复存在,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善恶不分只知道的恶魔而已。 “哦?李倾哥哥?你放心,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掉……” 高阳公主冷下了眼眸一笑,狠厉地道了一句:“只要你们两个死在我面前,我便救了这月麒麟。否则,就让这天下给我陪葬吧……啊哈哈哈哈——” 高阳公主张开了双臂仰天一笑,笑声惊悚又令人头皮发麻。 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七碎眼眸亦阴冷了下来,他反手于身后,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反复拨了不知道多少遍。 “是不是只要我们死在了你面前,你就能守承诺救活月麒麟?” 陈木凉上前一步,昂着下颚凛然地望向了高阳公主问道。 “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向来说话作数。” 高阳公主上下打量了陈木凉一下,蹙着眉头说道。 “好。记住你的承诺。” 陈木凉瞬的抽出了飞雪刀,还没等李倾来得及反应之时便朝着自己心口偏右一寸处刺了过去! “嗤——” 一股鲜血顺着飞雪刀涌出,飞溅洒落在了月麒麟的鼻尖! 空气之中迅速弥漫开了一股血腥之味! 而陈木凉亦在此时身体开始慢慢地弯了下去,终于在李倾失魂落魄的一声呼喊声中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高阳……欠你的,我还了……” 陈木凉咬着牙满脸苍白地看向了高阳公主,忍着疼痛缓缓说道。 高阳公主没有想到她当真自杀了,于那一瞬间,她的眼眸里亦一怔,一丝慌张掠过。 但,很快,她便镇定了下来。 她只是将目光落在了李倾的身上,从袖中抽出了一把长剑,一步一步地逼近了李倾,狠狠地道了一句:“还有一个。死了,就百了了……” 李倾知道她向自己在靠近,但是失去陈木凉的悲恸已经让他无法自拔。 他紧紧地抱着陈木凉,拼命地捂住着她的伤口,疯狂地将自己的内力朝着陈木凉输去,眼泪洒了一地。 “陈木凉,不要死,不要死……我说过我要娶你的!我们还没有拜堂,还没有洞房,我们还没有很多很多的孩子!陈木凉,我不准你死!!!” 李倾丝毫不顾自己的生死,他颤抖着手将贴身最好的药物给陈木凉服下,却怎么也唤不醒她的眼眸。 而与此同时,眼看李倾这般深情的高阳公主终于绝望地举起了剑,朝着李倾的后背便刺去! “去死吧——李倾——再也不见——” 高阳公主的剑落下了,眼泪亦落下了。 一旁的七舞刚要上前去阻止这一切,却被七碎给拉了回来。 七舞不解地看向了七碎,而此时,一直在呜咽的月麒麟却猛然站了起来! 它一声惊天的嘶鸣声扯破了暗夜的黑,纵身一跃挡在了李倾和陈木凉的面前,右爪毫不客气地朝着高阳公主的双眼便抓了过去! 高阳公主心中一惊,眼前一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觉双眼处一阵剧烈的疼痛! 一抹鲜血飞溅在了天际。 月麒麟朝着高阳公主一声愤怒的嘶吼,扬起了王者的脖颈,怒目相向! 而高阳公主却于此时瘫软在了地上,捂住了眼睛颤抖着声音喊道:“我怎么看不见了……我怎么看不见了???我怎么看不见了!!!” 她极为凄厉的一声哭喊声响彻在了这夜色之中,双目两行鲜血淋漓而下,触目惊心。 而月麒麟则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后退了几步,呈现了准备再次攻击高阳公主的姿态。 高阳公主四下里胡乱摸着,不住地哭着,颤抖着声音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下的是败毒散……月麒麟不可能自己就解了……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她绝望的哭喊声回荡在这皇宫之内,令李倾回过了头。 第131章灵兽护主 李倾深深地看了高阳公主一眼,语气中亦是冷漠与冰凉地说道:“高阳,不要一错再错了。再错下去,没有任何人能将你拉回来。” “呵……李倾,你本就嫌弃我。现在,我瞎了,你满意了是吗?!” 高阳公主一声冷笑,却止不住地两行泪带着血往下流,唇旁尽是无限凄凉之意。 “你错了,高阳。我从未嫌弃过你,只是,我不爱你。我杀你皇兄,也是因为他并非明君。你若这般执迷于仇恨之中,最后万劫不复的,只会是你自己。” 李倾说罢看都没有再看高阳公主一眼,抱起了陈木凉就往回走。 而此时,月麒麟却猛地一跃上前,满是愤怒地再次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高阳公主吞了过去。 高阳公主瞎了,自然看不得这些,但是她却明显感到了危险和惊恐。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却于此时,陈木凉虚弱地睁开了双眼,轻喝了一句:“月麒麟,不得放肆。” 月麒麟刚跃到半空的身子硬生生地顿了一下,然后呜咽了一声往后退了回来,十分委屈地看了陈木凉一眼,又安顺地走到了她身旁,以硕大的头颅似讨好地蹭了她几下。 陈木凉微微一笑,无力地抚摸了它一下,轻声道了一句:“兄弟,好样的。” 月麒麟乖顺地趴在了她和李倾的身旁,却始终戒备地看向了高阳公主,只要她稍微一动,它便发出威胁的一声吼声。 “陈木凉,别以为你救了我这次,我就会感激你!你和我的仇,不共戴天!” 高阳公主紧紧抓了一把泥土,咬牙切齿地愤恨说道。 陈木凉只是凉薄而悲悯地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李倾,我怀中有一瓶药,给我服下。” 李倾见她醒过来了欣喜不已,再一细看,她的伤口并不在心口之处,便立刻明白了过来——这丫头,故意伤在不是要害之处,她留了一手。 “好。” 李倾从她怀中很快摸出了一瓶药,给她喂了下去。 不出片刻,她的血便止住了,也开始渐渐有了些血色。 “放我下来吧,我可以。” 陈木凉对李倾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李倾点了点头将她放下,却始终站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陈木凉捂着伤口缓缓走近了高阳公主,月麒麟亦护在她身旁,不时发出低吼声,令高阳公主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陈木凉,你想做什么?” 高阳公主紧张地问道。 “怕什么?你连黑蚁蜉蝣都吞了,还怕我这个半死人不成?” 陈木凉眯起了促狭的双眼,故意将脚步逼得更近了。 她有意将飞雪刀擦出了一些声响,令高阳公主听了更加紧张了。 “陈木凉,你别忘了,倘若我死了,黑蚁蜉蝣便会散出来!到时候,你也逃不掉!” 高阳公主到底还是害怕了,她虽然在威胁着陈木凉,但是她亦知道,只有弱者才会威胁对手。 “你说,你逼着我刺了自己一刀,我该怎么待你?” 陈木凉唇旁抹过了一丝凉笑之意,她半蹲下了身子,将飞雪刀轻轻冰凉地划过了高阳公主的面颊,半笑着道了一句:“我可是个惜命的人,若是别人害我,我也定是要还回去的。” “我,可没有李倾那么好的耐心。” “你,你想做什么?” 高阳公主感觉到了面庞上的一阵冰凉,她已经没了眼睛,倘若脸上再被刮上几刀,怕是她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急什么?你不是总是说自己要和我们一块死吗?放心,我们现在还死不了,所以,你也最多是个生不如死吧……” “怎么样,你可还满意?” 陈木凉将刀剑压重了一些碾过了高阳公主的面颊,冷笑着说道。 “陈木凉,你真狠!” 高阳公主颤抖着身子,咬牙愤恨骂道。 “不及你高阳三分之一。” 陈木凉将刀锋蓦地一转,反手一收,以刀柄猛地朝着她的肩膀处一撞! 高阳公主始料未及,被这一力撞得猛地退后好几步,胸口一闷,一口黑血吐出。 “陈木凉,你……” 高阳公主以为陈木凉是要毁自己容,却没想到她却反而逼出了自己胸口因为豢养黑蚁蜉蝣积聚的黑血,不由得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高阳,今日我陈木凉欠你的,都清了。李倾不欠你什么,是你自己欠了自己的。今日我不杀你,但难保他日我不杀你。好自为之。” 陈木凉转身将飞雪刀负手于身后,在李倾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月麒麟亦护主地跟在她身后,不时回头看向了高阳公主,一双火铜铃般的眼里皆是防备之意。 却在陈木凉刚转过身一瞬间,一支冷箭不知从哪里飞出,咻地一声便朝着瞎了眼的高阳公主咽喉飞去! 高阳公主猛地一回头,却箭的寒意已经逼了过来! “走。” 正当李倾想要去救高阳公主之时,一道黑影从高阳公主身后窜出,一剑劈开了那支冷箭,一把扛过了高阳公主带着她就飞奔而走。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高阳公主只感觉耳旁呼啸之风擦过,而扛她的人却越走越快,很快她便已经无法辨认了方向。 那人只是沉冷地道了一句:“高阳公主大可不必管在下是谁。在下也未必想救你。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高阳公主安分地闭上了嘴,不再问,任由他将她带到何处去。 ——因为她知道,只有将命保着,才有再次报仇的机会。 李倾想要去追的时候却被陈木凉拉了回来。 陈木凉看向了他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了一句:“由她去吧。她留在我们身边,未必是福,反而是祸。有些事情,还得她自己看清,自己走出来才是。” “我们走吧。快天亮了,也不知道一剑那边能不能撑住。” 李倾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轻问了一句:“你的伤势还好吗?” “无碍。回去厚着脸皮问青鸟讨几副方子便好了。既然已经驯服了月麒麟,我们还是早些启程。” “我的心里总是很不安,我想快点回去看看。” 李倾点点头,将她一把横抱在了怀里,道了一句:“那就歇会儿,会好受一些。” 第132章归来 陈木凉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红晕,故意往李倾的怀里钻了钻,咕囔了一句:“那我可真眯会儿了?” 李倾低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浅笑着道了一句:“睡吧,有我在。” 陈木凉呆了一呆,看向了他的眼眸。 他的眼里似有无限的柔情在其中,浅浅晕开,深深留痕,星光一抹掠过了他的眼角,将他眼中的保护欲无限耀眼开,令陈木凉一阵怦然。 她顿觉胸口一紧,不敢再看他的眼眸,急忙往他胸膛前一靠,脸却红到了脖子根。 李倾见她难得地害羞了起来,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脚下亦一个轻掠而起,一跃上了正殿屋檐之上。 月麒麟亦随之一跃,紧随其后,在半空之中掠过了一道壮硕的弧度。 李倾带着陈木凉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七碎的面前,深深一礼恭敬地说道:“皇叔,月麒麟侄儿暂且借用一下,事成之后定当完璧归赵。多谢皇叔。” 七碎挺着肥大的肚子,眯起了小眼睛乐呵呵地看了李倾一眼,随手挥了挥说道:“去吧去吧。这月麒麟如今已经认了这小姑娘为主人了,我纵使想留,也留不住了。没有什么还不还的,月舞洲的使命,也该停一停了。” 李倾再一礼,抱着陈木凉一跃上了月麒麟的背上,看向了一旁的七舞,略带歉意地说道:“七舞,李倾哥哥走了。以前的话,是儿时稚嫩之言,七舞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七舞虽眼泪汪汪的,却倒是也懂事地点了点头,挥着手笑着道别:“李倾哥哥能找到木凉这样的女孩子,七舞很高兴。七舞不会难过不会生气的。李倾哥哥空了记得来看看七舞就好。” 李倾镇重点头,道了一句:“一定。” 说罢,他便轻拍了拍月麒麟的后背,道了一句:“月麒麟,走,我们去灭了黑蚁蜉蝣那帮畜生。” 月麒麟发出了兴奋的一声吼叫声,腾空一跃便已是在百米之外。 七舞望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身影,抹了一把泪,看向了一旁的七碎,咕囔了一句:“父皇,我好想李倾哥哥……” “乖女儿,你以后和一剑是要继承月舞洲的人,不能这般小家子气。更何况,你对李倾未必是男女之情,他也有了心上人,你不该执着知道吗?” 七碎轻叹一气,揽过了七舞的肩膀,心疼地安慰着。 七舞用力点了点头,又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咕囔了一句:“我又没有很执着……相反,我还替李倾哥哥高兴。只是,一剑那个混蛋什么时候才回来???见了面,我一定要揪掉他的耳朵!!!” 七碎宠溺地抚摸着七舞的头发,慈爱地低头道了一句:“快了,他快回来了。到时候,我捆住他,你来揪他耳朵,好不好?” 七舞终于被逗乐了,仰着稚嫩的面庞,用力地点头,“嗯!”了一声好清脆响亮。 天色渐凉,一缕晨曦缓缓染上了天边,一抹金。 此时,在边界之处,一名一直观望着封印的将士正想打瞌睡之际,却忽然眼前的金光暗了下去! 他心中猛地一惊,等他抬眼去看之时,却发现那道原本金光充沛的封印竟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不见! “不……不好啦!!!一剑大侠!!!封印开始不见了!!!” 士兵不敢耽搁,惊恐万分地朝着帅营奔去。 半路上,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瞬间朝前摔去,却被一剑的大手拉了起来。 “一剑大侠,那边,那边……” 将士哭丧着脸,连话都说不全了。 一剑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面色铁青地道了一句:“我已经发现了。传令下去,退军三十里。若有情况,再退。” “小的遵命。” 将士领命匆匆而去,一剑却提起了木剑逆流而行。 青鸟几步追了上来,站在了他身旁,担忧地扫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你这样的伤势,不能再第二次封印了。你会死的。” “人生哪有不死。我曾以为我会为江湖而死,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我的骨子里流淌的,还是月舞人的血液。” “看来,我这条命,是要献给月舞洲的天神了。” 一剑半笑着说道,语气里依旧是那种吊儿郎当的调调,却不知为何让人听了有种热血在沸腾的感觉。 “一剑,你知道一个剑客什么时候最牛吗?” 青鸟从侧面看向了一剑,目光之中隐隐有笑意缓生。 “大概……不是剑术天下第一,而是我这样的时候?” 一剑将天字木剑扛在了肩膀之上,口中叼过了一根随手摘来的狗尾巴草,侧头看向了青鸟,对着她灿烂又痞痞地一笑。 青鸟笑而不语,只是负手于身后,陪着他大步朝前走着。 一剑又看了青鸟一眼,跟个小孩子一般地说道:“喂,我说青鸟姐姐,我都快要去赴死了,你都不能夸我一声帅气吗?” 青鸟笃定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放心,有我在,你想死,还得问过我同不同意。” “哈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敢放心地去拼命了。管他什么黑蚁蜉蝣,什么白蚁蜉蝣的,在我一剑的剑下,只有一个死字。” 一剑的目光一寒,看向了封印最弱之处,剑指那处! “你负责封印,我给你护法。若是我猜得没错,这封印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突然减弱,你最好注意一些。” 青鸟亦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无比的紫色小铃铛,长垂于纤长的指尖,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 “能破小爷封印的人世上没有几人。我倒是想会一会,到底是何人。” 一剑嚣张一笑,将狗尾巴草呸的一声吐出,脚尖点过地,整个人飞掠而起,将木剑横在了眉宇之间! 而与此同时,青鸟亦目视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摇晃起了手中的紫色铃铛。 紫魂铃,一摇,摄魂。 二摇,动地。 三摇,灭天。 “当——” 一声清脆而悠扬的铃声随着风在空气中荡漾开,很快便将周围的空气聚拢,又呈现波浪状一般朝着封印那处推了过去。 两股空气撞击在一处,迅速聚拢,再朝前推去。 第133章第101只 很快,一堵由声波推动的空气墙盾若隐若现在了封印和一剑之间。 一剑凭借着这堵空气墙的保护,一跃上了天际,将天字木剑朝着大地猛地倒插去! “封!” 随着他的一声高喝,他手中的木剑流光大作,一时间将整个凌晨的天空照得如同白昼! 白光以木剑为圆点炸裂开,迅速扩散成了一股强大的封印,朝着那些黑蚁蜉蝣再次笼罩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一剑亦由于体力不支眉头一皱,一口鲜血喷出,洒在了木剑之上。 木剑随着一剑的虚弱白光渐渐减弱了下去,眼看就要达不到笼罩的边际。 一剑眉目之间掠过了一丝狠厉,他一手持剑,一手捏诀,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仅剩不多的内力全部注入到木剑之中! 由于他的内力注入,木剑的光芒再次绽放。 但,他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仅仅是靠着一丝意念强撑着。 正当他要昏厥过去之时,青鸟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的后背之上,顿时一股纯正而又浑厚的内力快速注入到他的体内! 一剑惊诧地回头看向了青鸟,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般浑厚纯正的内力?” “安心封印。” 青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将内力注入到他体内。 一剑收起了自己的疑惑,高吼一声,咬牙借着这股借来的内力,再次注入到木剑之中。 木剑瞬间白光大作,以不可阻挡之姿将整个黑蚁蜉蝣笼罩封印住! 正当一剑以为完事儿了的时候,封印之上却出现了一个黑衣斗篷之人。 只见那人凌驾于封印之上,以绝对凌空的姿态快速念着诀! 随着他念得越来越快,封印竟不攻自破! “王.八.蛋,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一剑被惹恼了,拔剑就要上前拼命去,却被青鸟轻轻拉了回来。 “这种事,交给我来就好。你把这个吃下去,看着便好。” 青鸟扔给了一剑一粒药丸,以一个轻盈至极的姿态飞掠而上,负手于身后的紫魂铃叮叮当当摇曳了个不停。 一声一声的铃声催动着空气盾墙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黑衣斗篷之人压了过去。 黑衣斗篷之人显然没有猜到青鸟竟有这般本事,他皱了皱眉头,惊呼了一句:“紫魂铃???” 还没等他来得及后退,青鸟便将紫魂铃轻轻一摇,面露肃杀之色。 顿时,在黑衣人面前的空气盾墙忽然之间化作了千万把剑,剑剑朝着他的心口插去! 黑衣人见势不妙,不再恋战,以斗篷挥身一挡,竟在这片刻之间挡去了无数的剑! 青鸟的眉宇之间亦一惊,随即锁紧了眉头。 她眼看着那人逃走了,却没有再追,而是折返到一剑身旁,扫了他一眼道了一句:“好些了没?” “你怎么把那贼人放走了?” 一剑气死了,捶胸顿足地差点要当场去世。 “有什么好奇怪的?打不过,自然就不能追。” 青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漠然地答道。 “连你也打不过???” 一剑惊了一惊,以为青鸟在开玩笑。 “目前来说,是打不过。那人的斗篷是个厉害玩意儿,能克住紫魂铃的气息。所以,怎么打,都是输。” 青鸟白了一剑一眼,凝视看向了黑衣人离去的方向,皱着眉头道到:“好奇怪,好几十年不出现的东西,都在一个一个地出现……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老子要挂了……” 一剑丧气地往地上一躺,装死说道。 青鸟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的“尸体”上踏了过去。 引得一剑一阵痛苦的哀嚎之声。 ——“青鸟!你不能这般对我——”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城池之上,左衽的身影出现在了高高的城楼之上。 他远远地目睹了这一幕,眼眸之中掠过了深深的戒备之意,冷冷道了一句:“等了你足足十几年,终于等到你了。看来,当年的误会,也该有个了结了。” 说罢,左衽从城墙之上一掠而下,径直挡在了黑衣人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还是这般阴险狡诈。” 左衽手中的金色长戟祭出,目色沉冷地横在了黑衣人的面前。 黑衣人看了左衽一眼,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地道了一句:“看来,你儿子左仲不行。连你假装被囚禁都没看得出来,还在沾沾自喜。” “蛊惑我儿的事情,还有十八年前陷害我的事情,今日,我便一起来跟你做个了结!” 左衽怒目指向了黑衣人,挥长戟便一跃当头一棒! 而黑衣人只是伸出了手掌,隔空一掌劈向了左衽,便将左衽打得连连后退! “你打不过我。我也不想杀你。你最好让开,否则……” 黑衣人冷冷瞥了左衽一眼说道。 “否则什么……否则你会告诉我,当初到底是谁暗中害死了兰儿的?” 关东老头的声音在黑衣人的身后响起,他的手中一把寒铁剑孤傲在手,已然堵住了黑衣人的后退之路。 “害死兰儿的那笔帐,我算了十八年,也该找个人清一清了。” 王骁的身影亦出现在了左衽的旁侧,一把大刀横在了黑衣人的面前,满目的杀意。 “看来——你们今日是不打算让我走了。” 黑衣人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慌张,暗暗握住了长袖之中的一个盒子。 “错。是想杀之而后快。并无其他。” 关东老头说罢,手中的剑已经自组剑阵,以一化十,随着他的一运气,皆如锋芒一般朝着黑衣人的咽喉处割去! 而王骁亦一把大刀直砍向前,不由分说地朝着他心口砍去! 黑衣人目光一寒,一个侧身而让,随之祭出了手中的盒子! 盒子在半空之中被打开,一只硕大的黑蚁蜉蝣母蛊尖叫而出! 尖叫声扯破了天际,引得众人的心一惊,皆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只黑蚁蜉蝣母蛊看去。 而就在众人不注意之时,那黑衣人趁乱一个拂袖转身,十分快速地消失在了一片暗色之中。 “怎么会!当年的一百只黑蚁蜉蝣不是全部被封印了吗?为何他还有!!!” 左衽大惊失色,失措地喊道。 第134章瞒天过海 “坏了。当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关东老头皱紧了眉头深叹一句,快速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旧得不能再旧的封印之符。 其上笔迹虽已淡去,却仍然可见书写之人的大气与苍劲之势。 关东老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张符,苦涩一笑轻道了一句:“想不到最后一件你留给我的物件,也要用去了。”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只黑蚁蜉蝣母蛊一扔,恰好覆盖于其触角之上。 随之,关东老头飞快地念起了封印之诀。 然而,不知是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是这符纸已经旧了,在那只黑蚁蜉蝣母蛊的竭力挣脱之上,那张符纸几乎要被掀开。 “老头儿!你行不行!” 一旁的王骁极了,当下便要挥刀去劈那只黑衣蜉蝣,却听得不远处一声低沉的女子的声音传来:“我来。” 王骁抬头一看,竟是温府的温夫人! “温栖?你还敢来???” 王骁一见温栖分外眼红,恨不得提刀便立刻杀了她。 却见温夫人头一昂,毫不畏惧地道了一句:“王骁,你若是想封印住这只黑蚁蜉蝣母蛊,就最好闭嘴。” “你不要以为跟着兰儿学了一些封印之术便可以威胁到我!” 王骁并不信她,而是举刀便要迎了上去。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左衽却拦在了他面前,诚恳地道了一句:“当年的兰儿之死有很多误会,你若是想知道当年的详情,最好先让她封印住这只母蛊。” “王骁!你大爷的!老子撑不住了!让这娘们儿来吧!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学到了兰儿的几成!” 关东老头额头之上皆是满头大汗,骂骂咧咧一句便示意温夫人前来帮他。 温夫人看都没有看王骁一眼,径直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缓缓闭目,快速地默念心决。 很快,她猛地睁开双眼,一刀割破了自己的无名指,将真诀随着自己的血液一道洒向了那道符印! 瞬间,一道虹光冲天,黑蚁蜉蝣剧烈地挣扎了几下后恢复了安静,平躺在了地面之上。 而温夫人则一口鲜血喷出,疼痛难忍地以剑撑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一剑看到了这抹红光,惊诧万分地道了一句:“天哪……竟然有人愿意以血封印黑蚁蜉蝣……难道她就不怕被反噬吗?” 而此时,在场的三人都亦惊住了,面面相觑,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温夫人大方地转过了身,扫了关东老头一眼,责备道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以冥火烧之。” 关东老头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以内力聚集了一团蓝色的火焰,奋力指向了黑蚁蜉蝣。 “哗——” 火焰烧在了黑蚁蜉蝣身上,瞬间将其点燃,随着它不断地尖叫挣扎之下,很快,它随着那道符印一道化作了灰烬。 等这些尘埃落地之后,温夫人才一个踉跄强撑住了身子,虚弱地扫了三人一眼,认真地道了一句:“今日,我来不是寻仇的。我来,是告诉你们,当年兰儿身藏温府的消息,并非我透露。而医酒仙的死,也是另有他人。” “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你,你让我们怎么信你?” 王骁虽放下了大刀,但是眉宇之间仍旧满是恨意。 “你可以不信。但是,我温栖向来做事不需要人相信。” 温夫人淡淡一笑,傲然道到:“这些年来,我一天也没有放弃过追寻真正凶手的下落,所以,方才才会随着那人来到此处。” “你是说,刚才那人便是当年的凶手???” 关东老头虽疑惑,但是在方才遇到那人的一刻起,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几分怀疑。 “若不是他,他为何千方百计地要使得封印之术毁于一旦?若不是他,为何方才看见了你们会心虚而逃?再者,你们只知道当年兰儿用命封印住了最后一百只黑蚁蜉蝣母蛊,却不知道,她临死之前告诉我,有人趁她虚弱之际,盗走了两只。” 温夫人将目光缓缓落在了一旁的左衽身上,轻笑道一句:“怕是左洲主心里也很明白,当年最后剩余的,并非一百只黑蚁蜉蝣母蛊,而是一百零二只吧?” 左衽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愧疚,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点头道了一句:“这些年来,我一直知道这件事,只是我觉得也许是当年记错了。但,却没有想到竟有人利用这两只黑蚁蜉蝣兴风作浪。” “说起当年的事情,我也有愧。是我没有按照兰儿的话去做,一时间好奇起了玩心,才放走了那两只黑蚁蜉蝣母蛊……” “住口。你没有资格提及兰儿的名字。当年若不是你吞天洲方寸大乱一发不可收拾,兰儿也不会重伤而归!” 关东老头面露怒容,一剑锁喉! 左衽无奈一笑,深叹一句:“这些年来,我已经反省了自己很多遍。亦知道了自己的错误所在。” “但,当年我并非有意为之。” “我不敢撇清自己的责任,但是,在找到那个人之前,我还不能死去。何况小儿现在犯下的过错也需要人去弥补。” “逆子罪无可恕,我要找他清理门户。” 左衽的面容之上掠过了深深的悔恨和无奈,深叹一口气,浊气在凉夜之中散做了薄雾。 “左衽,你的意思是,现在还有一只黑蚁蜉蝣母蛊在外?” 王骁并没有一丝可怜左衽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头,关心的是潜在的危险。 “据这两天的观察来说,笛侍身上的一只是第102只,方才的一只是101只,而高阳公主身上的是被盗走的第100只。目前目标很明确,所以,暂时谈不上不好对付。” 左衽惭愧地抬起头,认真地说道。 “看来,这些年,你也确实在弥补,我现在先不杀你。若是哪天发现你骗了我们,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关东老头刷地一声抽回了剑,冷冷扫了左衽一眼说道:“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我劝你还是找到后直接关禁闭。否则,迟早还是丢了性命。” 左衽深深一礼,算是应了下来。 而一旁沉默了一会儿的温夫人却皱了皱眉头,仔细地看了一眼方才那只黑蚁蜉蝣母蛊死去的灰烬,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我们都弄错了。” “这只,不是真正的黑衣蜉蝣母蛊,而是复制的。” “真正的第102只,应该还未出现。” 第135章陷阱 “什么?!” 几人皆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诧声。 “这只黑蚁蜉蝣看起来虽然很像是母蛊,但仔细看它烧完的灰烬却没有一丝暗血,足以说明,它并不是那第102只。” “它只不过是那人用来脱身的计策而已。” 温夫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眼中皆是无奈之意。 “看来,这家伙早已准备好了对策。不是个省油的灯。” 王骁沉思了片刻,皱眉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下,在离封印黑蚁蜉蝣不远的城池处传来了高阳公主一声极为凄厉的笑声。 “哈哈哈哈——李倾,陈木凉,纵然我高阳瞎了,我亦要拉你们下地狱!!!不死不休——” 高阳公主一人立于封印之前,手执一把长剑,披头散发,整个人像一个疯子一般。 “她的体内便是那第100只???” 温夫人的眉目一皱,下意识地问道。 “不错。” 左衽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吼道一句“不妙!”,随即整个人飞掠上前想要去夺高阳公主手中的剑! 与此同时,剩下的三人亦想到了什么,飞身而起,朝着高阳公主便飞了过去! 而此时,一剑却咬紧了牙,骂了一句:“完了,来不及了,这娘们儿要自杀。” “然后呢?” 青鸟怔了一怔,面色沉冷地问道。 “她死了后,体内的母蛊会随着血液流出,很快便会唤醒这里原本被封印的黑蚁蜉蝣,两片黑蚁蜉蝣的力量交织在一处,怕是要出大事啊……” 一剑提剑想要上前,却发现此时自己根本已经精疲力竭,哪里还能再使出封印之术! 青鸟不忍地扫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按了回去,道了一句:“别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她的话音刚落下,只见远处的高阳公主毫不犹豫地将剑横在了脖颈处,高声绝望地吼道一声:“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要他们死!” 暗中的空气无声地回应着她。 高阳公主一闭眼,猛地一抽剑! “斯——” 皮肉绽开,一抹黑血飞上了三丈之上,染得天际一片血腥。 她如同一片不甘心落下的树叶垂垂倒下,瘫软在了这片她深深厌恶的土地之上,血不断地从她的脖颈处汩汩流出。 不断有黑蚁蜉蝣从她的体内钻出,一点点快速将她的身体蚕食。 无数的黑蚁蜉蝣很快占领了这片土地,亦将原先那道白光封印迅速解除。 两股黑蚁蜉蝣相解除那一瞬间,“轰——”的一声白光消失黑光大作,将刚刚亮起来的天色迅速拉黑! 而黑蚁蜉蝣兴奋的尖叫声响彻在了天际,令每个人的耳朵难受不已。 所有人呆呆地望着这恐怖的一幕发生了,眼中皆是无尽的惊恐之色。 “完了……” 王骁绝望地望着这一幕,缓缓闭眼,摇头叹了一句:“再也没有人能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半空之中飞跃过了一道壮硕的金色身影,带着一身火光从天而降,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些黑蚁蜉蝣压了过去! “是月麒麟!”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一剑,他惊喜万分地看了过去,却见他思念了一夜的姑娘正飒爽地踏于月麒麟之上,颐手一指,高喝一句:“兄弟!干!” 他的唇旁不由得掠过了一丝欣慰又骄傲的笑意。 “木凉,我就知道,有你的。” 一剑手执木剑立于原地,似痴了一般望向了那个如风一般的女子,眼里尽是崇拜之意。 月麒麟在陈木凉的指挥下一脚踩过了大地,顿时便是无数黑蚁蜉蝣惨烈的叫声,而地面上亦是一个深陷的大坑,令人好不过瘾。 这还不够,月麒麟此时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团团火焰喷射而出,瞬间似烟花一般绽放于了这片大地之上,烧得那些黑蚁蜉蝣根本来不及逃离! 大地之间,一片火红之色,衬得陈木凉的面庞刚毅又飒爽! 她手握着月麒麟的犄角,朝着身后微笑着目睹着这一切的李倾回头问道:“李倾,看我厉不厉害!” “我李倾的娘子,自然不差。” 李倾只是手拈璇花,浅浅而笑,似一座不染尘埃的玉雕,深情不减地望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则脸一红,快速转过了头,咕囔了一句:“又占我便宜……早知道就不跟你分享这喜悦了。” 月麒麟则似杀上了瘾,在所有有黑蚁蜉蝣的大地上踏过,烧得大地一片浓厚的焦味。 黑蚁蜉蝣在它的脚下皆似蝼蚁一般渺小,很快便在一片尖利的惨叫声中,大地渐渐恢复了一片平静。 天色,亦在此时,猛然一亮! 照得每个人的脸色皆是喜色。 月麒麟更是仰起了高贵的脖颈,朝着无尽的苍穹怒吼一声,似在宣告着自己的战果。 “好兄弟,今天给你肉吃。” 陈木凉亦高兴极了,轻轻拍了拍月麒麟的头,捧着它便是一阵蹂躏。 月麒麟亦发出了撒娇般的愉悦声音,朝着陈木凉的手心一舔。 一滩湿漉漉的口水。 还没等陈木凉来得及嫌弃之际,月麒麟却身子忽然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他们身处之处大地开始剧烈震动,周围一道红光从地底拔起,一跃上了九万里! 随着这股红光越来越强烈,月麒麟亦发出了越来越痛苦的惨叫声! 而陈木凉亦在这时候感到了一阵剧烈的胸闷和不适! 她只知道大地不断地在裂开抖动,而她的头像是要炸裂开一般!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陈木凉捂住了胸口,紧紧抱住了月麒麟,慌张地问道。 李倾亦十分地不适,但他冷静地看向了四周,却见那红光之中隐隐有字符闪现。 “大概有人知道我们会带着月麒麟来这里,故意在此地布下了陷阱。这里,怕是一个高手的布阵。为的,便是困住我们。” 李倾强行释放着璇花的光芒,以幽光罩住了陈木凉和月麒麟,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层,这才使得他们好受了一些。 而此时,红光之外的关东老头他们却惊呆了。 关东老头近乎恐惧地看向了那道红光,喃喃愤恨地道了一句:“竟是那年的一模一样的阵法……那个害死兰儿的阵法!!!” 第136章破阵 “你是说,当年兰儿也是因这个阵法受伤?” 温夫人双目紧锁,将手中的一枚刀型古币捏得咯吱作响。 “不会错的。我至死都不会忘记。现在,这贼人又想故技重施困住我丫头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关东老头怒道一声,持剑冲出,朝着那道红光凌空劈了过去! 却见剑光如虹掠过了整片天际,随着关东老头的一声惊天怒吼,一剑惊世落下! “砰——” 只听得剑刃碰到了阵法的边缘,却被一道强烈的红光震得弹了回去,连带关东老头整个人都朝后飞去。 他猛地撞击在了身后的石壁之上,一口鲜血难忍喷出。 王骁扶住了他,立刻给他服下了一粒丹药,摇头道了一句:“你不能硬来,这样只能伤到了自己。” “不硬来,那丫头怎么撑得住?” 关东老头满眼都是陈木凉在阵法之中蜷缩的身影,心疼不已。 “让我来。” 温夫人走到了阵法边缘,轻道了一句:“既她是兰儿的女儿,便是我温栖的女儿。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试一试。” “别胡来。关东都搞不定的事情,你逞能做什么?” 王骁第一次对温夫人的态度有所改变,他伸手想要去拦住温夫人,却被温夫人拒绝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温夫人笑了笑看向了两人,轻叹一句:“这一世,我也活够了。若是有什么不测,家中还有个儿子,烦请两位照拂一下。” 说罢,她便将指尖那枚刀型古币朝着红光最弱之处一弹! 却见古币如同一道线一般垂直坠入了阵法之内,“当——”地一声撞击在了地面之上,颤抖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此时,立于高处的黑衣人唇旁掠过了一丝轻蔑的冷笑之意,道了一句:“就这?” 却还没等他话音落地,却见温夫人整个人顺着那枚古币进入阵法的路径,以剑开路,“斯——”的一声将阵法红光硬生生地横着劈开! 而她整个人亦随着剑的深入和阵法的伤害越来越大开始满身都是血痕! 就连她的面容之上亦出现了道道血痕! 然而,她的眼里却义无反顾,丝毫没有要返回的意思。 这一幕,落在了王骁和关东老头的眼里,皆是惊心一望! “温夫人!!!” 陈木凉没有想到只是一面之缘的温夫人竟会这般拼了命地去救她,不惊强撑着站起,借着李倾的璇花保护之力,亦点地一跃而起,手持飞雪刀毫不犹豫地逆着阵法迎向了温夫人! 她这一动,阵法亦跟着猛烈一阵晃荡,所有的红光跟着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大地开始不断地颤抖,天地之间亦有颜色猛然一换! 陈木凉见不到温夫人就这么伤亡去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顾一切地将飞雪刀从阵法中间劈开! 她本意是想替温夫人能撑开一道缝隙也好,却没有想到,随着飞雪刀的飞出,似戳中了阵眼一般,整个阵法忽然一阵骤然的黯淡! 黑衣人的目光猛然一收,暗道了一声:“这丫头竟然!” 还没等他来得及加强阵法,飞雪刀便清啸一声在整个阵法红光之中化作了千万道刀光,满目是刀光影地劈向了所有的红光! 一时间,锐利的刀光似复仇一般寒光毕露,刀刀杀得那些红光顷刻之间便消散不见了踪影! 只听得“哗——”的一声,似有水雾集体落地的声响,整个阵法在飞雪刀的刀光刺杀之下消散殆尽。 而黑衣人的眼中亦于此时掠过了深深的阴鹜之色。 他不甘心地看向了陈木凉一眼,低沉着声音道了一句:“想不到,这丫头的天赋竟高过了她母亲。” 他不敢再多作停留,拂过黑色斗篷一掠上了天际,想要逃之夭夭。 而此时,一剑却紧紧盯着他所站的这片地方,在他飞身掠起的一刻,毫不犹豫地飞掷出一把贴身的匕首,朝着黑衣人的腿部便插了过去! 黑衣人没有防备到一剑,闷哼一声腿部已经中刀。 他惊诧地朝着一剑看去,却见少年满目疑惑,满脸失望,甚至,看不到一丝得手的开心。 黑衣人的目光之中掠过了一丝慌张之意。 他凝气控制住了坠落的身子,狠心将匕首一拔,血溅三尺。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剑一眼,轻轻一声叹息随之带伤逃走了。 青鸟见一剑得手了却不去追不由得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不追?” 一剑低头笑了笑,道了一句:“追不动了。怕失望。” 青鸟见他情绪不太对,虽不知为何,但也知道不该多问,便静静站在了一旁默不作声。 突破了阵法的陈木凉一跃上了半空接住了伤痕累累的温夫人,难受地将她抱在了怀里快速掏出了医酒仙留给她的丹药,给温夫人服了下去。 温夫人却伸手缓缓摸了摸陈木凉的脸庞,欣慰地笑着虚弱说道:“果然……你跟兰儿一样……一定会逆光来救别人……” “没错了……没错了……” 温夫人颤抖着双手,眼旁一滴清泪落下,穿过她的目光似看到了另一个人一般,令陈木凉感到了无比的亲近。 “温夫人,为何要舍命救我?” 陈木凉鼻子一酸,摇头叹息问道。 “因为……你的母亲,当年也是这般救的我……我温栖的命……从来都是欠兰儿的……就算今日死了……也不可惜……” 温夫人慈爱地抚摸着陈木凉的面颊,笑得十分安宁。 “不,温夫人,你不会死的。有青鸟在,你一定不会死的!我带你去找青鸟!!!” 陈木凉抹了一把泪,横抱起温夫人便朝着青鸟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的身影单薄却焦急万分,在偌大的黑夜里闪闪发光。 温夫人躺在她的怀里笑得十分安详,她没有拒绝陈木凉的好意,却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木凉啊……不必跑这般快……我这条命就算能救得回来也是废人一个了……不要把自己跑累了……” “温夫人……你别说了……我都快哭了……” 陈木凉哽咽着昂起了头更加加快了脚下的脚步,眼里皆是不忍之意。 温夫人则一直强睁着眼睛看着陈木凉的一双眸,轻叹了一句:“兰儿……这孩子,真的像极了你啊……” 第137章陈年往事 “青鸟,快快快,救救温夫人!她伤得很重。” 陈木凉刚将温夫人抱到了青鸟面前,满脸焦急地说完便被青鸟冷冷地扫了一眼。 青鸟看了温夫人一眼,转过身便道了一句:“她的命,我不救。” “为何???温夫人是为了救我受的伤,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救救她吗?” 陈木凉急死了,她一手拽过了青鸟的袖子恳求着说道。 青鸟却瞥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奄奄一息的温夫人身上,冷厉地道了一句:“若不是她,师父也不会死。当年,那些动手的人,指名道姓是她的手下。怎么,陈木凉,你要我救一个亲手杀了师父的人吗?” “什么……” 陈木凉似被劈中了一般,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青鸟,犹豫地再次问道:“青鸟,这不可能的……方才她还拼死救我……她没有必要这般……” “呵。谁人不知道温夫人素来擅长演戏,当年若不是她亲手出卖了你母亲,怕是名动天下的兰儿天女也不会枉死。” 青鸟鄙夷地看向了温夫人,丝毫没有想要救的意思。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她刚才还一直念叨着母亲的名字,那种感觉不可能错的……怎么可能会出卖母亲呢……” 陈木凉连连摇头,拦在了青鸟的面前,近乎哀求地说道:“要不好青鸟,你先把她救活了,然后再问问其中缘由?” “陈木凉,你疯了???一个杀了自己母亲,又杀了自己义父的人,你还要我去救她?我做不到。” 青鸟一把推开了陈木凉,拂袖而去。 一剑见青鸟生气了,又见陈木凉一脸的失望,只能安慰了陈木凉一句:“木凉,你也别怪青鸟。这些年来,她一直对医酒仙的死耿耿于怀……” 陈木凉摇了摇头,满目失望地说道:“不可能……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陈木凉紧紧抱住了已经没了知觉的温夫人,眼里皆是彷徨和绝望。 正当她手足无措之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极为轻盈的脚步声。 赢雪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陈姑娘,我说过,若是有用得上水轩阁的地方,我乐意效劳。” 陈木凉惊喜地转过了身,忙问道:“赢阁主,你会医术吗?能救救温夫人吗?” 赢雪临微微笑了笑,点点头道了一句:“略懂一些,不妨一试。” “那就有劳赢阁主了!” 陈木凉忙让开了一条道,让赢雪临靠近了温夫人。 赢雪临与陈木凉擦肩而过之时,余光瞥了陈木凉一眼,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在其中。 赢雪临蹲下了身子,替温夫人把了一会儿脉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药丸,轻轻给温夫人喂了下去。 “这是十宗丸,乃是补气血的良药。温夫人虽伤得极重,却幸而没有失了本源,相信这粒十宗丸能保她一命。只是……” 赢雪临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陈木凉忙问道。 “只是温夫人先前便已经大伤元气,此次又受了这般重伤,筋脉已断,修为已经尽数散去。以后怕是只能做一个闲散人了。” 赢雪临摇了摇头,叹息地说道。 “是我对不住温夫人了……” 陈木凉内疚地低头说道。 “木凉不必内疚,母亲本就无意于江湖之事。这番一来,她倒是可以卸下一些担子,落得一身清闲。” 温北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陈木凉身后,他轻轻抱起了温夫人,转身宽慰着陈木凉说道:“何况,能舍命救你,大概也能结开她这辈子的心结。” “你母亲的死,她一直内疚不已。而当年,她与你母亲情同姐妹,所以才会看到你的时候激动不已,对你也是爱护有加。想必,她是想把心中的遗恨弥补吧……” “当年我母亲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木凉信温北寒绝对不会撒谎,她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件事其中的不简单之处。 “据母亲所说,当年兰儿姑姑受重伤躲进了温府养伤,母亲本已照顾周全。却有一天接到了关东叔叔的一封亲笔信,说是想接兰儿姑姑回去养伤。” “母亲看字迹颇像关东叔叔的亲笔,便与兰儿姑姑说了。” “兰儿姑姑觉得自己伤势很重,也很想念关东叔叔,便答应回去。” “岂知,当母亲将兰儿姑姑送到酒里之时,忽然杀出了一群高手,母亲才知道受到了欺骗。” “母亲拼了性命地保护兰儿姑姑,却终究难敌那么多的高手。兰儿姑姑不愿意牵累母亲,便施术拼死送走了母亲。” “然而,兰儿姑姑却永远地倒在了酒里。” 温北寒轻轻叹息道:“后来,关东叔叔和王骁前辈前来,发现了兰儿姑姑的死,便错以为是母亲出卖了兰儿姑姑。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误会。” “王骁前辈一气之下一刀要杀了母亲,我那时年幼,便不知天高地厚地挡在了母亲面前。” “王骁前辈不想连累无辜,却撤手已经来不及,还是一刀伤到了我。所以,我才落下了这旧疾,得终日以药来供着。” “后来,王骁前辈辗转找到了还很小的你,便将你交给了挚友医酒仙,希望他能好好照顾到你。” “却没有想到,在你初长成人的时候,那帮人还是得到了你存在的消息,便痛下了杀手。” “医酒仙为了救你,亦倒在了血泊之中。” “母亲得到了消息,拼了命地连夜赶来救你,却发现你早已不见了踪迹。后来,当我在盛京遇到了已经流浪了多年的你,才知道你尚在人世……” 温北寒的眼眸是深深的心疼之色,他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轻道了一句:“所以,木凉,后面的事情,你便也都清楚了。” “母亲将你的命看得比我比她自己还重要,怎么会做那种背信弃义之事?” 陈木凉呆立在了原地,默默地听完了这一切的故事,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轻声道了一句:“我相信你,也相信温夫人。”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更知道,温夫人那样的目光,骗不了人。” 第138章变故 温北寒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说道:“木凉,若是母亲醒过来,听得你说这些,一定会很高兴。” “温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又有赢阁主的十宗丸保着,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陈木凉安慰着温北寒,却没有注意到赢雪临一向清冷淡定的眼眸中却掠过了一丝犹豫的慌张。 “借你吉言。我先带母亲去休息,你照顾好自己。” 温北寒欲言又止,深深看了陈木凉一眼,还是朝着军营走去了。 赢雪临亦跟了上去,两人的身影交相辉映在初晨的晨曦之中,看上去令人十分养眼。 “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啊……” 陈木凉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摸了摸一旁低头啃着草的月麒麟,笑着说道。 一旁的李倾则将下颚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令她的肩膀猛地一沉。 “疼——你干嘛……” 陈木凉转过头瞪了李倾一眼,嗔怪地问道。 李倾则委屈巴巴地看向了陈木凉,随口答了一句:“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也很般配啊……” “瞎说什么啊……” 陈木凉白了李倾一眼,红着脸躲开了他,牵着月麒麟便往关东老头的方向跑去了。 李倾很满意地看到了她害羞的样子,若有所思得托腮道了一句:“这战也差不多打完了,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爹——你怎么来了?” 陈木凉欢喜万分地朝着关东老头跑去,一下子便扑在了关东老头的怀里,一阵埋头的撒娇。 惹得一旁的王骁看了好不羡慕。 关东老头则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乐呵呵地道了一句:“爹听侍卫说你去了温府,心里急得很,便喊上了你王骁叔叔一起去了江南。” “谁知,到了江南才知道这里出了大事,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幸亏,还没晚。” “爹,你和温夫人认识?方才是温夫人救了我。” 陈木凉眨巴眼睛,故意在关东老头面前替温夫人说好话。 关东老头自然晓得自家丫头的心思,只是笑了笑刮了她的鼻尖说道:“你这个鬼丫头,是不是想替温栖说好话啊?” “女儿哪里是说好话……明明就是说的事实……” 陈木凉嘟着嘴,一脸无耻地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此事为父自有判断,就不用你这个丫头片子来操心了。倒是方才我见那个温北寒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你们是不是……?” 关东老头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陈木凉问道。 “我和他啊……呵呵呵呵……朋友,朋友……” 陈木凉讪讪一笑,低头心虚不已。 “哦?我看那小子倒是对你很上心。” 关东老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倾,笑了笑道了一句:“倒是比李倾那小子多了几分体贴少了几分跋扈。” “爹——你没事做提他干嘛?” 陈木凉脸涨得通红,白了关东老头一眼,头也不回地便跑开了。 一旁的王骁看着陈木凉跑远的身影,笑着道了一句:“关东啊……看来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那是我女儿,你少操心。” 关东老头瞪了王骁一眼,吹胡子没好气地说道。 王骁一愣,哈哈一笑道了一句:“看来,这十几年关你在井底,你倒是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怎么,像你一样,迂腐不堪就好了?” 关东老头嗤了一声,昂起下颚,两手揣袖口便趾高气昂地走开了。 他身后的左衽一直默默笑着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等关东老头走远了,才喃喃道了一句:“若是兰儿还在,见到今天的这一幕,一定会很欣慰吧……” 王骁转过了身,看了左衽一眼,锁眉道了一句:“左衽,高阳公主死了,很显然是被人利用的。我看你的宝贝儿子左仲怎么也脱不开干系。” “你若是不想他日后被人追杀,最好先找到他问个清楚。否则,这笔帐,我王骁还是要找那小子算个清清楚楚。” 左衽听罢弯腰恭敬一礼,敬畏地道了一句:“此事就不劳烦王骁你费心了。我回去之后定会将那小子找到,亲自问个清楚。” “到时候,自然给你一个交代。” “那便好。希望你能信守诺言。” 王骁点点头,转身亦向着不远处的军营走去。 左衽再深深一礼,与地齐平,高声道了一句:“多谢几位救了吞天洲的百姓,救了这天下苍生。左衽,感激不尽。” “得了,这些话,你留着跟你宝贝儿子说吧。他可未必这般想。” 王骁朝后挥了挥手,颇为随意地说道。 左衽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愧疚,转过身看向了一旁的蒙面侍卫,冷冷道了一句:“那逆子还没有消息吗?” “启禀洲主,我们的人跟踪二皇子跟到了漠知洲皇城附近,眼看就快要能擒住他了,却不知为何皇城内一阵骚乱突起。二皇子趁着乱,跑了。” 蒙面侍卫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说道。 “皇城骚乱?查清楚是什么事情了吗?” 左衽锁紧了眉头,心中掠过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查清楚了,是漠知洲的女皇被囚。而囚禁女皇的,正是一个带有牡丹花印之人。但来历还没来得及查清楚。” 蒙面侍卫低头一礼说道。 “牡丹花印?来历不明?还正好挑在了小儿被捉拿的时间段?” 左衽深吸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的眉宇间掠过了很多的疑惑,亦有深深的担忧。 他又问道:“这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吗?” “是。一个时辰之前。应该还没来得及昭告天下。” 蒙面侍卫答道。 “把这件事一字不落地告诉李倾。另外,收拾收拾,本王要亲自去一趟漠知洲。” 左衽叹息一声,坚定地说道。 “可是洲主,你已年迈,此事复杂,若是吞天洲没了洲主,怕是不行……” 蒙面侍卫迟疑了片刻,担忧地提醒着左衽说道。 “考虑不了那么多了。这事蹊跷的和,我不亲自去一趟,怕是左仲那小子被卖了都不知道。走吧,即刻启程。” 左衽蹒跚着朝前走去,岣嵝的身影在晨曦的照耀下被拖得很长很长。 那一瞬间,他是苍老的,亦是虚弱的。 可是,在那一瞬间,作为一个父亲,他的身影却是高大的。 第139章火与星 李倾回去后在军营里处理了一整天的事务,陈木凉则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很快,又到了深夜。 浩瀚的星空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空气有些冰冷,却远远的,有一处火红色的火苗,在无止境地跳动! 镜头推进。 那处火苗处,是火星四窜的橘红色在随着寒冷的风舞动,以摇摆和相邀的姿态,慰藉着火堆旁,两个单薄的身影。 星光如漏,雾如织。 月高悬,篝火在旁,浓郁似烈酒。 一剑早些一步回来了,便在离军营不远处生了火,恰逢陈木凉经过,她便坐在了他身旁,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调皮地道了一句:“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剑晃过了神,笑了笑,摇了摇头,又低下了头,道了一句:“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陈木凉微微扬起唇眯起了促狭的双眼,看向了一剑,笑嘻嘻地道了一句:“你看上去很是忧郁啊……太不像平时的你了。说,你是不是想哪家姑娘了?” 一剑的唇旁一阵抽搐,古怪地看向了陈木凉,幽幽地道了一句:“就算我想了,人家也不知道啊……” 陈木凉砸吧了一下嘴,亦看向了一剑,着急地推搡了他一把,道了一句:“你是不是蠢啊?你不说,人家姑娘怎么懂?你这样永远憋着,人还不得跟别人走了?” 她靠他靠得很近,而她的呼吸,似将那烈酒混合着火的炙热月的明亮星的浩瀚,齐齐如湿热的潮水般向他的耳际扑来,呵气成冰,似乎将他的身形冻住,不能挪动。 他,竟十分贪恋着这番奇妙的感觉,缓缓微喘着气息,闭上了眼。 她的长发,丝丝如垂柳,无意间被草原之上的风拂过,从他的唇瓣之上拂过,瞬的一下,便撩拨着他的心脏。 似于千年不化的冰面之上有彩鸟突飞而过的惊艳,又似大漠茫茫雪飘之中,有雪瓣落于赶路人干涸的唇尖,令人微醺的痒。 他的指尖有暖流,窜过。 他忍不住想要去拥抱住她的腰际。 一剑怔了一怔,急忙收回了心神,低头捡了个柴火扔进了火堆里摇了摇头道了一句:“她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打扰她。” “你个笨傻子!未婚就去抢啊——你怕什么?”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抢?怎么抢?” 一剑认真地看向了陈木凉,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尽是无尽的情意。 他的唇旁一抹笑意似天边的月,实在好看至极,称着火的热,令陈木凉不由得一怔,心里莫名地一慌。 “我怎么知道你要怎么去抢……我,我先走了。” 陈木凉咕囔了一声就站起来想要走,却不料因慌张一步绊在了一剑的小腿上,整个人如一只蝶般慌张地朝着大地扑倒去。 一剑眼中一惊,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接住了坠落的陈木凉,却有风无意间拂过了她的发间,一抹淡淡的沉香味迅速在他的鼻尖萦绕开,混合着草原上青草的味道,调和成了令他毕生难忘的独有芬芳。 一剑抬头,眼神中似凝结了渊,深邃又浩瀚,是陈木凉一眼望不到底的颜色,于一团炙热火焰之中,燃烧。 水燕倾有些不自然地微微一笑,咕囔出一句—— “对,对不起啊……” 说罢,她便急忙要起身,却被一剑的大手轻轻按住了。 在陈木凉疑惑的目光之中,他伸出修长的指尖缓缓穿过了她的乌发指尖,轻轻拈过了一根翠绿欲滴的青草叶,微笑着道了一句:“有根草。” 星光透过薄雾,将朦胧的浅金色光芒弥弥漫洒于他们的肩上,一束火苗高窜而起,点燃了天际的光芒。 将陈木凉目光之中的朦胧懵懂和一剑眼中的炙热温柔撞击在了一处,似穿越了天际的梵音歌谣,久久徘徊,不能散尽。 陈木凉慌张地想要站起,他亦看穿了她的逃避,伸手想要去帮她。 她没有拒绝,一把撑过了他的掌心。 他只觉得她的手心间,传来了一阵温热,似有少女的芳香气息传来,他的心,微微一个打顿。 她的手心细细纹路之处,渗透着密密的汗液,偏生了她回眸的一笑,灿烂了整个星辰的天际。 那一瞬间,她像极了天边的烟火,与那星辰,交织在一处,怦然而放。 亦令少年满目都是星光,满眼皆是她。 而陈木凉则仓皇而逃,裙摆在风的拂动下吹得散做了朵朵硕大的盛阳花,不断地拂过了齐膝盖的草丛,发出了沙沙极度好听的声响。 她的身影很快化作了草地尽头的一处点,便如同那天上的星辰一般,熠熠生光,却无法手摘入怀。 一剑坐在炙热的篝火旁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唇旁的笑意先是浓烈似醇酒,却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渐渐酿作了一团苦涩。 他低头看着手心那根从她发间拿下的青草叶,出神了良久,良久。 “陈木凉,你知道吗?越是靠近你,我越是想要得到你。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魔鬼施的魔咒,明明知道是错的,却失了魂一般宁愿死也要去靠近。” “你说,我是不是动了执念?” 一剑长叹一息,无奈一笑,将青草叶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中,不忘以手心去压了一压。 他的身后,青鸟缓缓走来。 青鸟见他这般模样,再看到了陈木凉方才的神情,很快便猜到了一些。 她在一剑的身旁随意坐了下来,似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悲春伤秋呢?” “好青鸟姐姐,你又何必来挖苦我?你明知道,我最近倒霉的很。” 一剑以手枕住了后脑勺,摇摇头笔直地躺在了草地上,望向了无际的天空故作深沉地说道。 “我看你不是倒霉了,而是思春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家木凉了?” 青鸟推了一剑一把,毫不客气地问道。 “哎呦——疼疼疼——青鸟,你轻点!!!” 一剑故意喊得很大声,还作势抱住了大腿,试图逃避这个话题。 “少来。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刚才的喊疼不枉费。” 青鸟威胁着看了一剑一眼,抽出了随身的匕首抵在了一剑的大腿上。 “能不能不回答?” 一剑绝望而弱小地看向了青鸟。 “不能——” “那回答了有好吃的吗?” “没有——” “那我为什么要回答???” “你可以选择半身不遂。” 第140章十宗丸 等陈木凉回去之后,她惊喜地发现温夫人竟然已经不需要温北寒的搀扶便能行走自如了。 温夫人远远地站在帐前朝着陈木凉挥着手,笑容可掬。 “温夫人!你竟好得这般快?看来,赢阁主的药真的有奇效啊……” 陈木凉一路小跑了过去,高兴地拉着温夫人的手说道。 “是啊……没想到,我还能跟你多聊几天的天,也是心满意足了。” 温夫人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回避,却仍然笑着拉过了陈木凉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慈爱地说道:“你父亲和王骁方才有事先走了,本来想跟你道别的,可能是事情太紧急了吧,就没来得及跟你说。让我跟你带句话来着。” “都走了?什么事儿啊……这么急。” 陈木凉一听自己的老爹走都不跟她打声招呼一下子不乐意了,咕囔着不满地说道。 “听说是件大事儿,具体是什么,我这个老糊涂也没细问。” 温夫人并不愿意多说,只是拉着陈木凉就往军帐里走去,边走还边说道:“北寒这孩子知道你爱吃烤鸡,特地去外面捉了一只野鸡烤好了放在里面,我们去尝尝?” “他还会烤鸡???” 陈木凉惊讶地犹豫说道:“我怎么看……他都是个娇贵的公子哥啊……” 温夫人听罢乐了,笑得更加开怀了。 她笑着说道:“北寒这孩子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是被我惯得厉害了些。但是啊……方才我看他那么费力认真地给你做烤鸡,我这个做娘的啊,便明白了一些事。” “嗯?什么事儿?” 陈木凉不解地问道。 温夫人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精明的狡黠,凑到了她耳旁轻声道了一句:“北寒这孩子啊,还没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过。木凉,你说,他是对你存了什么心思呢?嗯?” 陈木凉被温夫人说得一阵脸红,连连咕囔了一句:“温夫人,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他那么优秀,值得更好的。” “哦?是吗——” 温夫人的面容之上是满满的失落,轻叹一句:“唉……我还指望着木凉你能看上这小子呢……看来,是没戏了?” 陈木凉尴尬一笑,挠了挠头道了一句:“夫人,木凉不是很懂这些……” 温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了一句:“没关系,感情嘛,可以慢慢来。只是……怕是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咯……” “夫人,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陈木凉忙急忙说道,一张小脸紧张兮兮的。 温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缓缓拉着陈木凉进了军帐说道:“先不说这个,你倒是尝尝,这烤鸡口味可还行?” 陈木凉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案桌之上还热气腾腾的烤鸡,鲜嫩欲滴,香气扑鼻。 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惊奇地叹道:“居然看上去还行啊……” “这孩子特地来问我步骤的,想必照着步骤做,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温夫人仔细看了一眼烤鸡,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只能犹豫了片刻说道。 陈木凉几步上前三下五除二便撕开了鸡。 可是…… 下一秒,她便愣住了。 这时候,温北寒一脸灰地钻进了军帐,看见陈木凉站在烤鸡面前不动了,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陈木凉扯了扯嘴角,微微抽搐着回过了头艰难地看了温北寒一眼,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个……你不知道杀鸡要去掉鸡肠子等不必要的内脏?” 温北寒迟疑了片刻,认真地摇了摇头,颇为诚恳地说道:“难道要去掉?” 温夫人当场头一晕,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了温北寒,哀叹道一句:“儿子啊……这是常识啊……我不说,我以为你会懂来着???” “我又没杀过鸡……这只,还是追着杀了好半天才搞定的呢……谁知道要去内脏啊……” 温北寒心知搞砸了事情,眼里一阵心虚,委屈巴巴地闪烁着眼神说道。 “怪我,怪我。不生气,不生气。可是儿子!!!你这样以后不会饿死自己的老婆吗???” 温夫人深吸一口气,想要淡定下来,但最终还是炸毛了。 温北寒躲开了温夫人的一记敲,飞快地闪到了一边,无辜地说道:“多做几遍不就行了嘛……大不了,我再去捉一只来烤就是了。” 陈木凉看着母子俩之间的互动乐得不行,嘴都合不拢了,连连圆场说道:“烤鸡这事儿在行。温夫人,你放心吧,我这就罚他再去捉一只来!您就在这儿歇会儿!我们去去就来!” 说罢,陈木凉连忙给温北寒使了个眼色,连拖带拽地将他带出了帐外,一溜烟跑了出去。 温夫人见陈木凉竟这般护着温北寒,眼角早就笑开了花,哪里还需要吃什么烤鸡? 她望着两人的身影越跑越远,不由得欣慰地笑着喃喃自语一句:“若是木凉能对北寒存一点心思,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下了地狱,也甘心了……” “看来,温夫人已经知道了。” 在她的身侧,缓缓走来了赢雪临清冷而孤傲的身影,她接过了温夫人的话,略带惋惜地说道。 温夫人转过身看了赢雪临一眼,缓缓收起了笑容,客气地对赢雪临行了个礼缓缓道了一句:“赢姑娘的救命之恩,老朽还没谢过,实在惭愧。” “温夫人不必多礼。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十宗丸并不能保住你的性命,不过是替你多续命几天而已。算不得上救命之恩。” 赢雪临依旧清冷地看向了温夫人,不动声色地说道。 温夫人只是笑了笑,轻道了一句:“旁人不知这十宗丸一般不给外人用,老朽活了这把年纪,还是有所耳闻的。” “赢阁主既然将这十宗丸给老朽续命了,自然是有你的道理和目的。水轩阁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赢阁主既然来了,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要老朽帮你做什么?” 温夫人的目光锐利地看向了赢雪临,话语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赢雪临亦淡淡一笑,道了一句:“温夫人果然见多识广明事理。看来,我倒是没走错路问错人。” 第141章拜别 “若是我猜得没错,赢阁主想问关于兰儿的事?” 温夫人双手负于身后,扫了赢雪临一样,唇旁一抹了然之意。 赢雪临虽亦吃了一惊,但却不动声色地道了一句:“看来,确实瞒不过温夫人。” “夫人猜得没错,我想知道兰儿天女当年是如何从栖凰洲逃出来的。” 听得赢雪临问及这个问题,温夫人的目光陡然一寒,扫了赢雪临一眼,傲然道了一句:“赢阁主你问错了。兰儿不是逃出来的。” “嗯?” 赢雪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解地看向了温夫人。 温夫人的眼里隐约有不满之色,只是长叹一气道了一句:“此事说来话长。但,兰儿当年是被驱逐出了栖凰洲的。所以,赢阁主想要的答案,在老朽这儿并没有。” 赢雪临的冰雪眼眸里掠过了浓浓的失望之色,一瞬间光芒尽失。 她低下了头沉默了良久,才缓了缓道了一句:“既是如此,那是雪临打扰了。温夫人好生休养,这十宗丸最多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夫人若是想要交代什么,还得尽快才是。” 温夫人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多谢赢阁主。不过,恕老朽多嘴一句,栖凰洲那个地方,并不是想去就能去得了的。就算去了,也未必是一片光明。” 赢雪临怅然一笑,抬眼望向了远处,轻轻道了一句:“师父说过一句话,说——人这辈子,得信自己,敬畏天地,相信使然。” “我想,我还没参透。所以,我想努力试一试。” 说罢,赢雪临转过了身,一步一步走向了夜色之中,一身白衣胜雪似一颗永不落的星辰。 温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句:“何必……” “温夫人不必感慨。有人天生执着,有人天生倔强,亦有人生来忠义。很多事,不可劝,不可说。” 李倾一身疲惫地走了过来,扶过了温夫人,微笑着说道。 “老朽只是活到了这个份上,看得太多了,知道的也太多了,才觉得可惜。也罢,终究是她自己的路,得她自己穿鞋走上一遭,才知其中崎岖。” 温夫人在李倾的搀扶下进了军帐之内。 李倾刚要出去,却被温夫人拉住了。 “温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李倾转过了身,认真地问道。 “国公自是比北寒要懂得分寸一些,有些话还是交代给国公要令我放心一些。” 温夫人诚恳地看向了李倾,缓缓道到:“相信国公也看出来了,我怕是时日无多了。” “我到了这岁数,走了不要紧,只是我担心北寒那孩子一时间接受不了……” 温夫人长叹一气,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过来人,知道赢阁主对北寒的意思,也知道她为何拿出十宗丸救我。” “但……北寒这孩子却一门心思扑在了木凉身上。” “纵然他们能在一起,我在九泉之下也就能欣慰瞑目了。” “可惜啊……我看得出来,木凉那孩子满心满眼的都只有国公你。所以,北寒怕是要难过了……” “再加上我这几日后的突然一走,我怕这孩子会怪罪人家赢阁主。” “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国公大人能成全。” 李倾听明白了温夫人的意思,犹豫了片刻缓缓道了一句:“温夫人是想让我跟温北寒解释清楚这其中缘由?” 温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不止是这一件事。我还想让国公大人让北寒断了对木凉的念头。” “北寒也不小了,以后我走了,也要继承温家的家业的。我不希望他一蹶不振,或是不再娶。赢阁主虽不是我的心中人选,但亦对北寒算得上用心。” “有她陪着北寒,我也放心一些。” “不知国公大人意下如何?” 温夫人期盼地看向了李倾,却见李倾沉思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在她诧异的目光之中,李倾缓缓开了口说道:“温夫人,我知道你的良心用苦和于心不忍。” “但是,木凉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她可以选择一个自己爱的人,不管是我,或是其他人,只要是她选的,她能幸福,我会祝福她。” “同样,温北寒也有选择爱情的权利。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我不想败给他,更不想辱没了他。” “何况,感情这种东西,真的不是努力便可以的。若是他真的喜欢木凉,不能看赢雪临一眼,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至于这其中的误会缘由,我答应您,一定解释得清清楚楚的,令他们没有芥蒂。” 温夫人听罢,亦点了点头无奈一笑说道:“国公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倒是比老朽多了几分开明。” “既然有国公这般话,那老朽便也可以安心去了。” “只是,我还有几句话想要告诉国公,希望以后能帮到你和木凉。” 李倾微微一锁眉,恭敬地说道:“温夫人请讲。” 温夫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附耳听,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你想和木凉长久并且白头偕老,以后便带她远离栖凰洲,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接触那里的人,无论是谁,明白了吗?” “温夫人此话是何意?” 李倾皱着眉头,并没有能明白温夫人在讲什么,但是却暗暗将这几句话记在了心里。 “国公其他的就不要多管了。记住这些便好。否则,木凉会有性命之忧。咳咳咳——” 温夫人说到激动处不由得咳嗽了起来,再摊开锦帕之时,已是一滩鲜血。 “李倾,谢过温夫人的提醒!” 李倾深深躬身一礼,申请肃穆而庄严。 “不必。这是我该做的。” 温夫人摆了摆手,笑了笑道了一句:“我也是时候该去见北寒的父亲了……兰儿也等了我太久了,想必想念我给她做的桂花糕了……” “活到这份上,这把年纪,我也足够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看见北寒成家生子……以后,这孩子有劳国公多拂照了。” 温夫人亦深深一礼,目光忧虑而释然。 “温夫人请放宽心。李倾定当竭力。” 第142章执念 辽阔的草原之上,陈木凉和温北寒一前一后的身影四处搜罗着野鸡的身影。 因为是晚上了,野鸡大多也回巢了,所以要找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这黑漆漆的,去哪儿找什么野鸡啊……温北寒,要不算了吧?” 陈木凉猫着身子在草丛和灌木里找了一会儿,便泄气了。 她回过头沮丧地看向了温北寒,眨巴着眼睛十分没有动力地说道。 谁知,温北寒却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道:“不急,你要不坐旁边,我来找就好。” “你一个人找,更慢咯……” 陈木凉见温北寒坚持的很,便也无奈了,只好继续猫着身子在草丛里扫来扫去。 忽然,一个黑影似乎在草丛里动,引得陈木凉和温北寒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 两人的眼里皆掠过了喜色,几乎是同一时间地纵身朝着黑影一跃! 然而…… “砰——”的一声,陈木凉因用力过猛,径直将对面的温北寒撞击朝后倒去! “啊——” 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拉温北寒,却发现自己一个脚步不稳,砰的一声趴在了温北寒的胸口之处…… 她愣住了,心里嘀咕——“这跟投怀送抱好像没什么区别???” 她胡乱地想要撑着站起来,却不料摸到了温北寒的胸口,一股滚烫而剧烈的心跳隔着他的衣物传来,令她一惊,猛地收回了掌心。 陈木凉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温北寒,却见他满脸亦是通红之色,却满目都是浓浓笑意地看向了她,如春风沐光。 “那……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陈木凉慌张地道着歉想要站起来,却不料被温北寒的大手给轻轻揽在了他宽广的胸膛之上,轻轻一压。 她正诧异之时,却听得温北寒轻声而浓烈地道了一句:“木凉,别动,就这样,待一会儿。” 温北寒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意外,唇旁始终有一抹深深的满足笑意。 而陈木凉却不解风情。 她挣扎了几下站了起来,咕囔着道了一句:“哪能一直这么躺着?这草地潮湿的很,还有虫子,小心生病。起来,捉鸡了。” 温北寒一愣,随之笑容逐渐绽放开,眼里皆是无奈的宠溺之意。 他朝着陈木凉伸出了手,摇了摇头,故意道了一句:“我好像站不起来了,要不,你拉我一把?” 毫无防备的陈木凉几步上前想要拉温北寒起来,却不料手臂被他轻轻一拉,整个人再度朝着他的怀中跌去! “温北寒!!!” 陈木凉刚要伸手去打温北寒,却被他紧紧抱在了怀中。 星辰灿烂下,她听得他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木凉,不要推开我,好吗?” “这辈子,我大概再也爱不上别人了。” “因为,你给的记忆太深刻,已是烙印。” “而我这辈子,也只想给你一个人做烤鸡,别无其他。” “我知道拥有你是奢望,所以,这片刻的温存也令我贪恋。” “木凉,不要把我推开。” 陈木凉怔怔听着温北寒发自肺腑的真情告白,心头虽很感动,却没有与李倾在一起时的波澜壮阔。 但,她亦没有忍心推开温北寒环着她的手。 在那样的星光之下,他紧紧抱着她,贪恋又贪恋,仿佛这般一直抱着便是一生一世。 而此时,黑暗之中,一支冷箭早已瞄准了陈木凉的后背。 树后,红豆的目光嫉妒而疯狂,将弓箭拉得满圆,从口边咬牙道出了一句:“去死吧——陈木凉。” 她刚想要将冷箭射出之时,却被赢雪临一晃而过的身影径直夺去了箭。 等红豆反应过来之时,那支箭已经反被赢雪临握在了手中,箭端抵在了她的咽喉之处,隐隐作痛! “赢阁主?你来这里做什么?” 红豆皱着眉头,眼中多了几分畏惧之色。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杀了陈木凉的心思,你这样做,无非最后是温北寒以血肉之躯救了她而已。你不是杀陈木凉,而是亲手杀了你心爱的人。” 赢雪临清冷地扫了她一眼,冷冷说道。 “他就那么爱她吗?” 红豆的目光里掠过了万分的失落,喃喃望着不远处问道。 “谁都看得出来,不是吗?” 赢雪临的目光之中亦有一丝痛楚,但她却相当清醒地说道:“就算你真的杀死了陈木凉,也不意味着温北寒能就此爱上你。” “爱情,这个东西,向来讲究感觉和缘分。爱了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你跟了他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吗?” 赢雪临将冷箭随手扔在了脚下,指向了温北寒,缓缓道了一句:“难道你不觉得,他能幸福,能快乐,便亦是你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吗?” “若你的感觉不是这样,那只能说明,你不过是想占有和自私而已。” “红豆,醒醒吧。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变成那个越来越令他讨厌的自己。” 红豆惊诧地抬眸,撞上了赢雪临诚恳而清透的眼眸,瞬间黯淡地低下了头,慌张地转过身仓皇走去。 她走了几步,似乎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过了身看向了赢雪临,迟疑地问道:“赢阁主,有句话,不知红豆当问不当问?” “问吧。” 赢雪临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随意答道。 “你……是不是也喜欢上了我家公子?” 红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这个……” 赢雪临如玉的面庞微微一红,深深点了点头,轻声道了一句:“我想,我不该一直欺骗自己,也不该一直回避自己的感情。” “但,我并不想打扰到他现在的所有。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 红豆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愧疚之意,良久才抬头缓缓道了一句:“既是如此,红豆便知道了。” “今日多谢赢阁主提醒,红豆以后会注意。” “但,要红豆放下执念,怕是很难了……” 红豆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赢雪临则转身望向了温北寒和陈木凉,唇旁抹过了一丝淡淡笑意,轻声道了一句:“既是执念……谁没有呢……” 第143章银面少年和翠衣姑娘 漠知洲皇城附近,不断是从城内涌出的百姓,个个皆面露匆匆之色,背着行囊,拖家带口地往外流窜着。 就连守门的侍卫也早就不见了踪影,根本不管这些百姓的去向。 城内则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逃离的人群,根本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繁华与热闹。 左衽和侍卫逆着人流往城里走去,眼中的担忧越来越深重。 “洲主,看这情形,城内状况怕是不理想。我们要不要等一等?等我们的人到齐了再进城?” 侍卫担忧地提议道。 却见左衽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道:“来不及了,得快些进城。若是那件东西被有心之人拿走了,就晚了。” 左衽坚持快步进了城,侍卫也只好跟着,一直警惕地紧握着手中的剑,不敢懈怠丝毫。 涌出城的百姓越来越多,如潮一般朝着左衽这边挤了过来,在一个壮汉的硬挤之下,很快左衽和侍卫被冲开了。 侍卫努力想要上前去寻左衽,却于他拼命挤到前面的时候发现根本没有了左衽的身影! “糟了。” 侍卫心中一惊,不敢耽搁,立刻拉开了随身的一个烟花! 而此时,在离大街不远处的一个小胡同里,左衽被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以一把精致短刀逼在了墙壁之上不能动弹。 左衽上下打量了一下蒙面之人的外貌特征,但是此人行事甚是小心,除了一把作为武器的短刀外,几乎没有一处能辨认出身份的地方。 他的面庞更是被银色面具遮了个严严实实。 左衽把目光落在了那把短刀之上,却见短刀之上有一只五爪的蟒盘踞于刀柄之上,以鎏金镀成,甚是华贵。 左衽微微一笑,开了口说道:“少侠这般大费周章地在这里逮我,是有什么所求吗?” 蒙面少年傲然地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了一句:“左洲主,你我并无仇恨,但若是你执意要进皇宫夺去琉璃问盏,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知道琉璃问盏?也知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此物?” 左衽面部始终保持着微笑,丝毫没有被看透后的慌乱,只是,他的眼里多了很多的怀疑。 “别那么多废话。随我走一趟。得罪了。” 还没等少年的话说完,左衽便已觉脖颈处被用力敲击了一下,整个眼前一暗失去了知觉。 等左衽醒来的时候,已是在一辆马车之上。 马车普普通通,所走的路亦崎岖无比,颠簸之下年迈的左衽都快吐了。 他强忍着不适,掀开了帘帏问着驾车的少年说道:“小少侠,你这是要带老夫往哪里去?”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少年倒是也回答了他,没有丝毫的不敬之意。 左衽见少年倒是一身正气,并无奸猾之姿,便也就安心地坐回了马车之上,闭上了眼睛索性打起了坐。 他这般随遇而安,倒是令少年的眼中抹过了一丝疑惑。 但少年没有注意到,左衽一直播着手中的佛珠珠串,口中默默地数着数字。 左衽算过,他拨动一粒珠子大约是四秒,按照马车的速度,倒是能大约估计出车程来。 过了整整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路才开始变得平坦。 少年亦吁的一声停住了马车,对着车内喊了一声:“左洲主,下来吧。有人要见你。” 左衽这才睁开了眼,缓步走下了马车。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大片的荒野,一望无际的皆是乱葬岗,一座座的坟头似乎很久没有人修缮了,深夜看上去倒是瘆人得很。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坟头前站着一个身材曼妙的翠衣姑娘,背对着他,只能隐约估摸出年纪不大。 “辛苦小少侠了。” 左衽看了一眼那姑娘,缓步蹒跚着往前走去,丝毫没有在意少年拿着短刀始终走在他的身后。 翠衣姑娘很快便听到了左衽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了身。 左衽瞬间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翠衣姑娘的眉心有一枚桃红色的牡丹花印! 左衽迅速明白了过来。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了离翠衣姑娘五尺的地方,笑了笑说道:“原来,姑娘便是那位拥有牡丹花印之人。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翠衣姑娘的眉宇之间有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意,她只是极为冷淡地扫了一眼左衽,说道:“想不到左洲主竟然连夜赶来救漠知洲这不成气候的女皇,倒是也算得上义气。只是这般匆忙,难免会有纰漏。” “这一路不好走,倒是委屈左洲主了。” 左衽缓缓一笑,负手而立,道了一句:“老夫老了,到哪里,走哪里的路都一样。只要不是歪门邪道就行。” “姑娘既然将老夫带来了,不妨有话直说。这夜寒露重,老夫关节不好,怕是站不久。” 翠衣姑娘自然是听出了左衽话语之间的讥讽之意,眉宇间掠过了一丝不悦之色。 她走近了左衽几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高傲地说道:“左洲主,既然你这般说了,我也就说明来意。” “我要你,怎么来,还怎么回去。” “女皇,我不会动她,照样让她吃香的喝辣的。但,琉璃问盏,我要定了。” “你懂吗?” 左衽的目光微微一寒,始终笑着说道:“姑娘既然如此执着于琉璃问盏,应该知道此宝物是认主人的。” “老夫若是走了,姑娘能保证能顺利将琉璃问盏归为己有吗?” 他此话一出,翠亦女子的眼眸中掠过了万般惊诧之色! 她连连几步上前,阴冷地问道:“你竟然知道让琉璃问盏认主的办法?” 与此同时,左衽身后的银面少年亦掠过了惊喜之色,但是他很快低头将这一抹情绪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左衽将翠衣女子的情绪看在了眼底,不动声色地说道:“当年,琉璃问盏认主之时,我亦在场。大约懂一些门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姑娘的忙?” 翠衣女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疑惑戒备地问道:“你当真愿意帮我的忙?为何?” 左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缓缓道了一句:“姑娘可以不信,但是可以一试,不是吗?” 翠衣女子打量了左衽很久后才跟银面少年使了个眼色说道:“带左洲主进皇宫。” 第144章以我满身荣耀,娶你。 陈木凉最后终究还是放弃了捉野鸡的兴致,匆匆跟温北寒道了一句:“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便跟逃命一般地一路小跑了回去,脸色绯红不已。 温北寒则目送着她一路走远,略有失落地低头怅然道了一句:“木凉,我还是走不进你的心里,对吗?” 陈木凉一路走得飞快,以至于李倾迎面朝她走来了,她也没有注意到。 反倒是她迷迷糊糊中一头栽到了李倾的怀里,一阵龇牙咧嘴地骂道:“谁啊!?走路不看看的吗?” 李倾无奈地低头看向了她说道:“夫人,走路不看的那个人,貌似是你?” 陈木凉猛地抬头一看,这才讪讪一笑,想往后缩回去,却又被李倾一把揽住了肩膀。 李倾低头细细看了她一眼,眯起了双眼问道:“脸这么红?我就不在一会会儿,你就去找野男人偷腥了?” “什么野男人偷腥的……胡说什么呢……”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涨红了脸地说道:“你别乱猜好不好?” 李倾只是笑了笑刮了她的鼻尖一下,然后半弯着腰认真地说道:“小野猫,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有个挠人的爪子?” “嗯???哪里有?” 陈木凉实在是缺一根神经,被他说得稀里糊涂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李倾的眼眸。 李倾则弯了眼角笑着道了一句:“有。在这里。会挠人的心。” 他轻轻拉过了陈木凉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口处,一阵温热的感觉随之传来,烧得陈木凉的脸颊迅速一红。 “胡……胡说什么呢。” 陈木凉连忙把手一缩,揉搓了几下衣角,低头的时候唇旁却一抹甜蜜的笑意。 李倾知她是害羞了,笑着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柔声在她耳旁道了一句:“但,以后只能挠我的心。其他男人的,不可以。不然,我会伤心。” 陈木凉的脸烧得厉害,却下意识地点点头,应了一声:“哦……” 李倾唇旁的笑意更深了,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温热地道了一句:“外面凉,我们进去。我给你捂好了被窝。” 陈木凉顿觉自己的理智和心智一并没了,稀里糊涂地被李倾牵着就往帅营走去。 李倾一路牵着她的手还不忘晃悠着,不时替陈木凉整理着被风吹乱的鬓发,眼里的温柔就连一路经过的将士看了都偷笑不已。 甚至有胆大的吹起了口哨,大呼一句:“国公!你打战杀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 经旁人这般一说,陈木凉将头埋得更低了,脸红到了耳根。 李倾只是眯起了双眼微微一笑,悠悠地道了一句:“嗯,会拍马屁,有赏。” 几个将士嬉笑推搡着,齐声大喊了一句:“国公夫人好!!!” 陈木凉绝望地捂住了脸,从指缝间朝着李倾弱小无助而怨恨地看了过去。 李倾却微微一挑眉,当成了没看见,一挥手道了一句:“皆有赏。” 陈木凉再次合上了指缝,喃喃道了一句:“不靠谱啊……不靠谱……” 几个将士却连连吹着起哄的口哨,一路嬉笑着去领赏了。 李倾则大大方方地环过了陈木凉的肩膀,心情甚好地道了一句:“对了,木凉,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 陈木凉故意闪躲着眼神,抬头望着星星,假装不知道。 李倾则凑了过来,在她耳旁说了一句:“忘了啊……没事,一会儿,为夫在床上细细跟你讲,一定能让你记忆犹新……” “李倾,你怎么这么流氓???” 陈木凉瞪了李倾一眼,满脸的通红。 “在你面前,我需要装什么正人君子吗?” 李倾耸了耸肩,一脸无耻地笑着说道。 “我不去了,我要去找温夫人。” 陈木凉顿觉不妙,撒腿就要跑,却被李倾一把拽住,轻轻一拉,整个人跌落在了他的怀中。 而李倾则趁势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毫不避讳地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笑得一脸贼兮兮地说道:“我难得替一个女人暖被窝,夫人,你怎么能说跑就跑呢……” “李倾,你这个混蛋,放我下来啊……” 陈木凉在李倾的怀里一阵拳打脚踢,李倾却笑得一脸恣意的开心。 他毫不介意地说道:“夫人,你最好动作小点,毕竟,把我的部下全部吸引了过来,一个一个地喊你国公夫人,我怕你明天早上便腿软出不了帐营了。” 陈木凉回头一看,果然好几个将士一脸羡慕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她识相地闭嘴,恶狠狠地瞪了李倾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李倾,你这是强抢民女你知道吗?” “是吗——我怎么记得某人在去月舞洲的时候便答应了做我李倾的娘子呢?” 李倾无耻地冲陈木凉一笑,眼里皆是坏笑之意。 “我那是权宜之计,做不了数的!你瞎说八道个啥?” 陈木凉低吼一声,朝着李倾咕囔着翻了个大白眼。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我这个人呢,就是死心眼,容易当真……你要是不要我了,我以后可还怎么娶娘子啊……” 李倾朝着陈木凉眨了眨眼睛,满脸都写着——“你要对我负责”。 “你只要随手一招,天下多少女人等着侍寝,关我什么事……” 陈木凉讪讪地将脑袋一缩,咕囔着说道。 李倾则笑得一脸宠溺地看向了陈木凉,一脸认真地说道:“要什么天下的女人。你一个人,便抵得了整个天下。” 陈木凉的头微微一晕,眼神恍惚地朝着李倾看去,却见少年的眼眸里皆是光芒,而那无数光芒的中心倒映的,却是她的倒映。 所有的光芒尽是你一人。 她迅速低头,不敢再看那样的眼眸。 而李倾则轻轻将浓烈的一吻落于了她的额际间,温柔地轻道一句:“木凉,我们明日便班师回朝了。” “我说过,我会以一身军功荣耀娶你,幸而有幸,我未食言。” “你,愿意嫁给我吗?” 草原上的秋风刷刷刷地扫过了无边无际的原野,吹拂得草儿纷纷低头羞涩,亦将少年庄重而深沉的誓言吹拂到了陈木凉的耳旁。 一阵说不清怎样也道不明的悸动。 第145章送君 陈木凉几乎要醉倒在了李倾那样的目光之中,她的心里早已是甜蜜的一片。 可正在她要回答之时,林总头却匆忙跑来,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句:“国公,不好了,出事儿了。” “慌慌张张的,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李倾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不满,责备地看了林总头一眼。 林总头却是个粗汉子,一点没瞧出来李倾的眼色不对,接着皱着眉头紧张地汇报道:“盛京来八百里加急,说是漠知洲的女皇被囚了,皇城内一片混乱。更糟糕的是——吞天洲左洲主也连夜赶了过去,却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什么??” 李倾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万分惊诧之色,皱紧了眉头沉思了片刻问道:“没有查出来是何人所为吗?” “来者行迹隐秘得很,人虽不多,却个个很厉害。皇上派去的人无一人生还,根本探不到城内的消息。” 林总头摇了摇头,叹气道。 李倾将眉头皱得更深了,缓缓道了一句:“先前左洲主给信儿给我,我就觉得此事甚为危险,果然,不出我所料。” “罢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传令下去,明日班师回朝,由你率领三军回去,务必一个不少,明白吗?” 林总头挠了挠头犹豫着看了李倾一眼问道:“国公,这战功是您的,由我带军回去,怎么着也不合适吧?” 李倾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你觉得我一个人能打赢这场战?这战功本就是属于每一个将士的,并非我一个人之功。” “再者,漠知洲事态紧急,我不得不去。” “让你带军回去你便回去,什么时候像个娘们儿一般磨磨唧唧了?” 林总头憨厚一笑,恭敬地行了一礼高声道到:“国公英明!我保证将兄弟们一个不少地带回盛京!” “谅你也不敢。去吧。” 李倾笑了笑挥手让林总头下去。 得了令的林总头很快便知趣地跑了个没影没边。 “我能跟你一起去漠知洲吗?” 陈木凉见林总头走远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倾问道。 “那里太危险了,你还是先跟着回盛京吧。” 李倾匆匆地朝着马厩走去,扔下了一句话便要上马。 岂料陈木凉却张开了双臂拦在了马匹之前,昂着下颚嘟着嘴说道:“李倾,你若是不带我去漠知洲,那我便一个人摸索着过去。你认为,那林总头真能拦得住我吗?” 李倾听罢无奈地叹了声气,摇摇头道了一句:“真是拿你没办法……来吧,上来吧。” 李倾朝着陈木凉伸出了手,陈木凉灿烂一笑借着他的力纵身上了马,趁势环过了他的腰际,咕囔了一句:“我困了,借你后背趴一会儿。” 李倾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是宠溺一笑,轻道了一句:“可要坐稳了,这马儿怕是性子烈。” “好咧~” 陈木凉咧嘴一笑,眉眼弯成了月牙。 李倾刚要拉缰绳走远,听得身后传来了一剑充满嫉妒和醋意的声音:“我说两位,这么晚了,你俩打算扔下大军私奔呢……?” 李倾回过头看了一剑一眼,挑了挑眉头道了一句:“怎么,你要阻拦?” 一剑从靠着的树上摆正了身姿,拍了拍身上的树叶,亦挑了挑眉头笑了笑说道:“怎么,还不允许我半路抢亲了啊?” “一剑,你胡说什么呢。漠知洲出了点事儿,有点急,我们得赶过去看一下。” 陈木凉白了一剑一眼解释道,顺口问了一句:“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一剑的目光微微一暗,低头笑了笑,再抬眸时已经摇着头说道:“这种私奔的热闹,我就不凑了。我自己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我来,便是跟你们辞别的。” “辞别?你要去哪儿?” 李倾有些惊诧,不解地皱眉问道。 “自然是要去我想去的地方。李倾,五年之期到了,我也是自由之身了。以后有缘嘛,再见的话别忘了请我吃大水梨。” 一剑灿烂一笑,咧嘴看向了李倾,语气里多了一丝怅然之色。 李倾抿紧了唇,良久沉默没有说得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李倾才问道:“你可是要回月舞洲?” 一剑又是一笑,悠悠道了一句:“李倾啊,做人呢,不能太聪明,反而没了意思。” “你不打算去你想看的江湖天下了吗?” 李倾沉默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一剑的目光亦微微一暗,耸了耸肩,似释然一般说道:“这五年来,我也明白了很多事情,成长了很多。” “有些时候,不是你想去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若是你生来有责任,如果逃避了这个责任,便亦是懦夫。” “这些道理,我才明白,还真是有点可笑了。” 李倾深深看向了一剑,他立于一片星光之下,面前是星光熠熠,身后却是无尽的暗夜。 良久,他缓缓道了一句:“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去看看你心里的江湖的。去看了,才知道,是不是和你心里想的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搞得我都伤感了起来。” 一剑的眼中明明一热,却装作了不耐烦的样子朝着李倾摆了摆手。 一剑走到了陈木凉身旁,在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小木剑,上面亦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天”字。 “这是什么?” 陈木凉接过了木剑不由得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小木剑调皮地问道。 “这是我这些天随便找了个木头自己刻的。丑是丑了一些,但是是桃木做的,多少能辟点邪,你就随身带着当个护身符吧。” 一剑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别扭地说道。 “不丑不丑,很像你随身的木剑,哈哈哈!既然你这般有心,那我就收下拉!可是我没有什么好送你的,怎么办……” 陈木凉皱起了眉头,担忧地思索着。 一剑微微一笑,深深看向了陈木凉,轻道了一句:“不用送我什么了,跟你的回忆,已经是最好的离别礼物了。” “嗯???” 陈木凉似懂非懂地看向了一剑,却撞见了他一汪清泉般的眼眸。 “咳咳咳——你不是要走吗?快走吧。” 李倾醋了,颇为不爽地催促着一剑。 第146章破庙 一剑歪着脑袋仰着脖子白了李倾一眼,没好气地道了一句:“急什么?还怕我抢走了木凉不成?李倾你真的是越来越小气了……” 陈木凉被一剑逗乐了,咧嘴一笑将小木剑收好,说道:“一剑,你以后空了,可还得回来找我玩啊……” “那是自然。” 一剑亦咧嘴一笑,伸出手“啪——”的一声和陈木凉击掌。 一旁的李倾面色更加难看了,朝着两人古怪地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以后空了也别来了,来了还费大水梨。” “李倾,你这小子怎么这般忘恩负义?” 一剑跳起来佯装就要去打李倾,却被李倾闪避开,反手一记敲在了脑袋上,气得干瞪眼睛。 李倾只是略略扫了他一眼,道了一句:“我向来重色轻友,你若是没什么事就早些走吧。婆婆妈妈的,耽搁时间。” 陈木凉笑得前仰后合的,亦学着李倾拍了拍一剑的脑袋,故作深沉地道了一句:“姐姐我也要走了,你就乖乖先回去吧。等空了,我们再聚。” 一剑本来都准备好了一肚子的催人泪下的肺腑之言,偏偏遇上了这两人,哼了一声扭过了头,骂骂咧咧头也不回地走了。 甚是可爱。 李倾见一剑走了,迫不及待地道了一声:“我们快走吧,保不齐一剑这磨叽的性子又折回来了,到时候又得耽搁正事儿。” 陈木凉只道是李倾忙着漠知洲的事儿,亦点了点头,笑着道了一句:“好咧~马儿,我们走吧~” “驾——” 李倾一拉缰绳,马儿立刻撒了欢一般地朝前飞奔而去。 本来在熟睡的月麒麟听得了动静,亦茫然地起身,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朝着两人追了过去。 军帐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远,很快便缩成了无数的光点。 而在那些光点之中,陈木凉没有看到一剑转过了身,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轻道了一句:“李倾,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要对她很好很好。否则,我可不跟你讲什么道义。” 草原的星空辽阔无际,他立于星火之下,一双眸始终凝望着那个方向,于风中伫立了很久很久。 漠知洲的皇城内经过了一夜的逃难,早已人去城空。 等陈木凉和李倾抵达之时,能见到的不过是空荡荡的长巷子和随处可见的狼藉。 两人入了城后便没有再遇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仿佛一夜之间,这里成了一座鬼城,根本没有了生气。 月麒麟顺从地跟在陈木凉和李倾的身后,虽十分安静,却能感觉到它很警觉。 陈木凉警惕地环顾了四周,摇着头说道:“李倾,我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李倾点点头,将她拉到了身后,缓道了一句:“跟在我身后。” 陈木凉被他这个看起来极度自然的动作给愣住了,随之她微微一笑,眼里多了几分被宠爱后的甜蜜之色。 李倾一心顾着戒备,倒也没看到她脸上的喜色,只是一直伸出左手护着她。 不知为何,月麒麟越靠近皇宫就越发有些狂躁不安了起来,以至于最后它停在了离皇宫不远处的一座破庙前,仰天发出了一声嘶吼声。 陈木凉疑惑地转过身摸了摸月麒麟的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月麒麟竟似听懂了陈木凉的话一般点了点头,然后退后了几步,猛然朝着那座破庙奔了过去! “不可!” 陈木凉刚想拉月麒麟回来,却已经迟了。 却见月麒麟硕大的身子往破庙一撞,抬脚便是猛地一压,整个本来就不算大的庙于此时摇摇晃晃地开始崩塌。 终于,在陈木凉不忍直视的目光之中,“轰——”的一声塌了下来。 陈木凉绝望地看向了月麒麟,默默祷告了一声:“神仙啊神仙,我兄弟年纪小,还不懂事,您莫怪,莫怪。” 一旁的李倾的面容之上却露出了古怪之色,他仔细看了一眼庙宇坍塌的地方,沉下了眼眸拉过了陈木凉说道:“木凉,你看,那里是什么?” 陈木凉这才睁开了眼看去,却见方才庙宇耸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而这个坑似乎有阶梯顺着往下延伸而去! “密道???” 陈木凉惊奇地低呼道。 “嗯。应该是月麒麟发现了什么。走,我们去看看。” 李倾摸了摸月麒麟的头,道了一句:“月麒麟,你在这儿守着,等我们出来,明白了吗?” 月麒麟再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长长一声低鸣,算是允诺了。 陈木凉跟在了李倾的身后,刺啦一声划开了火石点燃了随身的火折子,持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顺着阶梯走了下去。 这个阶梯十分陡峭,且似乎已经建了很久。 年久失修加上又在地下,所以他们每走一步都觉得木质阶梯咯吱作响,似乎随时会断裂。 而这道密道似乎弯曲又冗长,陈木凉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竟还没看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然而,她手中的火折子却越来越黯淡,最后仅仅剩了一丝微弱的光芒维持着亮度,供他们摸索前行。 在他们摸索着往前走的时候,银面少年的身影却出现在了月麒麟面前。 他见到月麒麟的那一刻双眸里明显地掠过了无数的惊喜和诧异! 他几乎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月麒麟,摇着头喃喃自语道:“真的是月麒麟……???” “难道……” 他欲言又止,看向了那道密道,眉头渐渐锁起。 他的眼中掠过了深深的担忧,一丝疑虑闪过了他的眼角。 很快,他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飞快转身掠过了天际,朝着郊外的荒野坟地如闪电般地疾速掠去。 谁也不知道银面少年到底为何在短短的这一瞬间内情绪变化如此之大。 唯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中传来了他焦急而期盼的一句:“是她回来了!是她。一定没错。” 他一向冰冷不问生死的眼眸里多年来第一次燃起了炙热的火焰,而他的长袖亦被风吹得朝后褪去,露出了他手臂上一个青色的“凰”字。 他却已经来不及去顾及这些,身影化作了一道银光,径直掠过了那片荒野坟地。 第147章密道水牢 深不见底的密道之中,李倾和陈木凉一前一后走着,火折子发出的微弱光芒仅仅只供照亮眼前伸手可见的路,再远一些的,便也就看不见了。 陈木凉隐隐觉得这条路已经走了很远,而且似乎弯曲得厉害,甚至随着路的深入开始有些露水的潮湿之感。 她疑惑地伸出手在石壁之上摩擦了一下,指尖竟已是一片水滴。 “李倾,这里跟刚才进来的地方好像不一样了。你看,我们方才来的时候石壁上很干燥,而这里却有些潮湿和冷的感觉。我们是不是已经走了很远了?” 陈木凉不确定地问着李倾,眼里皆是不解之意。 ——到底是何人建造了这地道?看上去还费了不少周章和材料。 “你的感觉没有错。我刚才一直在判断着方位,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皇城的北部。而据我所知,皇城的北部是一片荒郊野岭,怎么着也不会是这种地宫应该有的地方。” “真是令人觉得奇怪。” 李倾亦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虽然行军打仗多年,见过的事情听过的传闻也不少,可是从未听说过这漠知洲皇宫底下还有这般一个蜿蜒的密道,简直令人细思极恐。 “李倾,你觉不觉得女皇一夜之间被囚,也许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陈木凉思索了片刻,仔细看了一眼这些石壁,灵光一闪说道。 “你看,这些石壁并非很早之前就存在了。之前我们走的那个入口阶梯确实是年代已久,但是走到这儿,你再细看看这些石壁,显然有的还留存有刚凿过的粗糙痕迹。” “估摸着应该是赶工太急了还没来得及抹掉这些痕迹。” “而且,如果是很早之前便存在的,应该石壁上光滑无比,且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下,应该早就生了苔藓才对。” 陈木凉指向了石块之间的缝隙摇着头说道:“可是这缝隙之间却只有泥土混合铸造的痕迹,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李倾经陈木凉这般一提醒,亦锁眉沉思了片刻,缓缓低沉说道:“木凉,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地道根本就是为了潜入漠知洲皇宫而建造?并非偶然为之?” 陈木凉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这入口的位置便在皇宫附近,不排除亦有通道可以直接通道皇宫内部。同时,按照女皇被擒的时间这般迅速来算,怕是这条地道立了不少的功劳。” “我估摸着,我们现在走的这条通道,如果按照你所说实在皇城的北部郊区,那么,这应该就是那些潜入皇宫的人作为疏散的一条路径了。” “你说的不无道理。” 李倾亦锁紧了眉头,缓声道了一句:“这般看来,我们很有可能撞上那些人。” “正好,探探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就算寡不敌众,也算是打入了敌人内部。” 陈木凉耸了耸肩,笑着轻松道到。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走在前头的李倾忽然停下了脚步,将耳朵贴在了石壁之上,认真听了一会儿,惊诧地回头对陈木凉道了一句:“是水流声。” 陈木凉亦眼中一惊,锁紧了眉头低声说道:“这里怎么会有水流声?若是有暗河,也早该灌入这条密道之中了啊……” 李倾没有回答,只是接过了陈木凉手中的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还没走多远,水流声开始变得十分清晰可辨,令两人不由得相识一惊。 再走了几步,令两人更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前面的道路忽然变得十分宽敞,足足有十里见方! 两人潜伏在拐角处,探着身子小心朝着那处宽敞之处望去。 ——却见那十里见方之处正是一处巨大的水牢! 水流声正是从这座水牢之中发出。 水牢的水很深,且很黑,根本看不到到底有多深,也看不到水底有什么,莫名地令人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 而水牢的正中央插着一副绞架。 绞架之上的人已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他歪着脑袋似昏厥了过去,微弱的气息隐约传来,证明他还活着。 他不断地痛苦说着:“救我……救我……救我……” 他的声音令陈木凉和李倾再次惊住了。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看向了李倾,试探地问道:“是左仲?” 李倾沉沉点了点头,眼里掠过了一丝寒凉之色,轻道了一声:“是他没错。”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受这般酷刑?” 陈木凉不解地问道。 “不知道。这只有亲自问他才知道了。” 李倾摇了摇头,轻轻拉了拉陈木凉说道:“我看这水牢诡异的很,左仲也是咎由自取居多。这闲事儿,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陈木凉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好。” 李倾见陈木凉答应了,猫着身子带着她贴着墙壁往前走去,不敢发出什么声响,亦不敢触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陈木凉亦十分配合李倾,始终都摒住了呼吸往前走着。 正当他们走到一半之时,绞架之上的左仲却看到了水面上有人影掠过,他似看到了希望一般猛地惊醒了过来。 当他看到了陈木凉和李倾的时候,他疯了一般地挣扎着,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儿!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们!!!”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从未有过的狼狈出现在了他往日骄傲的面容之上,令陈木凉不由得唏嘘。 李倾停住了脚步,皱眉看了左仲一眼,冷漠地道了一句:“我们现在救不了你,这水牢下面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我们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没有必要救你。” 左仲的眼里掠过了疯狂的失落,他咬紧了带血的唇,狠狠地看向了李倾,冷笑着说道:“你们以为,你们走到这里,还能出去吗?” “你仔细看看这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出路?” 陈木凉的心一沉,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竟然发现真的如他所说,就算他们摸索着走到了尽头,也不过是绕着这水牢走了一圈而已! “李倾,我们折回去吧?” “折回去?哈哈哈哈——陈木凉,你太天真了。” 左仲同样冷漠地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恶狠狠地道了一句:“你以为,我当初没有想着要折回去吗?嗯?” 第148章说谁人渣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回去的路已经被堵了?” 陈木凉皱着眉头看向了左仲,总觉得他不靠谱得很。 “陈木凉,你若是不惜我的话,可以折回去试试。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越往回走,路被堵得就越多,最后你被困在哪里了活活饿死都不知道。” 左仲知道陈木凉并不相信他。 他也不要陈木凉相信他,他只要说服他们救他就可以了。 李倾在他们说话的空档间仔细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那条路,捡起了一粒石子奋力朝着那道路扔去。 却很快,石子并没有像想象中地落地,而是过了一会儿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阻碍,飞快地原路返回了回来,溅落在了水面之上,激起了水花无数。 陈木凉和李倾惊讶地对视一眼,皆心中已有了然之意。 “看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我们要想从这里出去,唯一的办法便是穿过这座水牢。” 陈木凉锁眉看向了深不见底的水牢,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是,设计这地道的人既然心思如此缜密,想必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水牢之下,必定有机关。” 李倾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被吊在半空之中半死不活的左仲,笑着道了一句:“不过,好在有个倒霉鬼在。” “你的意思是……拿他当前锋?” 陈木凉很快明白了李倾的意思,亦眉眼微微一笑。 “不错。” 李倾点了点头,一脸坏笑地冲着左仲喊道:“喂,小子!要我们救你可以。但是你得走在前头。你若答应,我们这就动手救你,如何?” 左仲当然不是傻子,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李倾的意思。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眼眸一沉,冷冷一笑,道了一句:“李倾,你果然够黑。你就不怕我死了,我父皇找你算这笔账吗?” “左洲主不像你,深明大义。你这般不孝子,少一个,好一阵子。” 李倾虽这般无情地回着左仲的话,却倒是知晓左仲这般说无非是抬出了左衽想让他多少照顾些自己。 “李倾,你真恶毒。” 左仲无奈地摇了摇头,咬牙说道:“横竖都是死,来吧。” 李倾眯起了促狭的双眸,指尖轻轻划过了蓝色璇花。 冰晶般的璇花经他指尖抚过,一抹流光溢出,带着一股锋利的锐利之意化作了一道剑光径直朝着左仲的手铐脚铐割去! 手铐脚铐皆是由寒铁重铸而成,本来坚固不已,却经不住璇花这道光芒的割过! 却见一道道火花飞溅而起,一跃上了石洞的顶端,散做了满天牢的星火,耀得陈木凉一时间几乎睁不开眼。 随之“咔擦——”几乎同时的声响后,沉铁“咚——”的一声掉进了水中。 重获了自由的左仲大喜过望,立刻一个飞掠而起,试图朝着水牢的边缘飞去,一刻也不想再挂在这座绞架之上了。 然而,就在此时,水牢深处了发出了一声声剧烈的闷响之声,似乎不断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翻腾一般。 “李倾,那些是什么?” 陈木凉指着水面开始探出头的一个个三角形小脑袋惊奇问道。 李倾却皱紧了眉头,低叹了一句:“不好。这些是毒蛇!” “看来,是方才的沉铁掉入了水牢底部,惊醒了这些毒蛇!” “可是,这些毒蛇看起来起码有万条了,这可怎么办?” 陈木凉嘴上忧心不已地说着,目光却坏笑着瞄向了半空之中的左仲,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李倾了然,只是淡淡一笑,十分配合地道了一句:“莫担心,总有人有办法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那些毒蛇群不知为何似被激怒了一般皆一跃跃上了水面,吐着猩红的信子张开了毒牙就要朝着半空之中的左仲疯狂撕咬过去。 左仲见势不妙,只能拔出随身的剑一阵猛砍。 一时间,剑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蛇血腥味。 在左仲的砍杀下,很快有一片毒蛇的尸体落回了水牢之中,将原本暗黑色的水染得一片猩红之色。 然而,蛇群并没有因此放弃。 相反,它们看到同伴被杀似乎更加愤怒了,不断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蛇鸣声,前赴后继以更加凶猛的攻击姿态朝着左仲疯狂猎杀了过去。 左仲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奋力挥剑杀去。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这些蛇群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相反的,他的体力渐渐耗尽,几乎要朝着水牢里坠去! 而此时,隔岸观火的李倾和陈木凉却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了指甲来。 陈木凉盯着自己的指甲,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拉着家常说道:“李倾,你觉不觉得我应该留个长指甲,然后染个胭脂红或者月亮白?” 李倾则亦好像没有看到眼前的厮杀一般,淡淡笑着答了一句:“都行,只要你喜欢,我便喜欢。” ——“要不,染个梦幻紫吧?” 陈木凉侧着脑袋,一脸无辜地问道。 “陈木凉!李倾!你们还是不是人!说好了要救我,现在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送死吗?” 左仲费力地砍完了一批蛇群,手都快拿不稳剑了,满目愤怒地看向了还在研究着指甲的两人,恼怒至极。 而两人却像是没有听见左仲的求救一般,一个一脸无辜,一个看破拿捏。 “你们两个人渣……” 左仲奋力提剑想要去砍杀一条朝着他撕咬过来的毒蛇之时,手间终于无力地一阵抽搐,剑差点脱落。 他急着躲避开那条蛇想要去抓住剑,却于此时再也使不上力,整个人身子猛地朝着水牢里扎去! “啊——救我——” 他发出了惊恐的喊声,而蛇群却发出了兴奋的吐信子的声响。 正当左仲无比绝望觉得此生要挂了的时候,陈木凉指尖却飞出了一道流光,径直朝着他身下的蛇群割去! 亦是那一瞬间,飞雪刀划出的一道流光接着水面的摩擦之力不可思议地散作了千万道光芒! 道道光芒又带着道道剑意,延着刀法一路在水面上旋开了无数的白色耀眼光芒,割开了那些蛇群的七寸之处! 霎那间,血光通红溅在了冲天的光芒之中,将一切照得透彻而光明。 亦将左仲眼中的惊诧照得一览无遗。 而陈木凉则立于石壁旁,懒懒抬眸地道了一句:“说谁人渣呢……” 第149章谢天谢地 左仲这才反应过来那些毒蛇已经尽数被陈木凉斩杀,不由得眼中一喜。 他刚想改口,却下一秒“扑通——”一声径直跌落到了水牢之中。 而此时,水牢的底面,越来越多的毒蛇尸体沉积了下来,聚集成了一股重量,压得底部某一处的机关吱呀作响。 李倾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声音,迅速对陈木凉说道:“水牢底部有机关被触动了!” 陈木凉眼中一惊,刚要回应他,却见四面八方的墙壁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咔擦——”弹出了无数的暗箭! 千万支箭似蜂巢出动一般朝着李倾和陈木凉射来,且竟然如同那蛇群一般源源不断,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李倾和陈木凉抵挡了一会儿,陈木凉果断地道了一句:“跳!” 李倾明白她的意思,这样支撑下去怕是要精疲力竭而亡! ——既然设计这个机关的人有意逼他们往水牢底部跳,横竖反正都是一死,倒不如试一试。 李倾拉着陈木凉的手,纵身往水里一跳! 顿时一股冰凉之意袭身而来,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呛进了陈木凉的鼻腔之中,她挣扎不已。 就在李倾打算渡气给陈木凉的时候,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开始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竟不出片刻的时间,整个水牢里的水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深坑,还有一地的毒蛇的尸体。 左仲大概是对这些毒蛇有阴影了,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差点吐出来。 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了,看见陈木凉和李倾亦跳了下来,这才心里平衡了一点,得意地说道:“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们也别想着拉我当垫背的。生死各凭本事。”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谁要拉你当垫背的?我看这里的机关深得很,你别死在这儿了连个给你收尸的都没有。” “你!” 左仲恼羞成怒刚要破口大骂,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处机关。 他脚下站的那块板竟然十分突然地猛地朝下陷了下去! 陈木凉只是惊诧地看着他整个人似被大地吞噬一般跌落了下去,连他最后的那一声“啊——”都是越来越远。 “呃……这也太惊悚了点吧?” 陈木凉咽了咽口水,不由得觉得头大。 她开始好奇设计这个机关的会不会是个秃头的古怪老头?会不会还缺了个胳膊和腿或者一只眼睛这样? 否则怎么会想到这般阴冷狠毒的机关? “小心。抓着我的手别放。” 李倾牵过了陈木凉的手往方才左仲坠下去的那个缺口走去。 “你想也下去?” 陈木凉本能地抱着恐惧,犹豫了片刻说道。 “我们想要出去,只能试一试了。” 李倾回过头微笑着看向了陈木凉,轻声道了一句:“放心,有我在。” 陈木凉迅速低头,却已然觉得心中一暖。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了李倾的身后,走到了缺口旁。 然而,遗憾的是,这个缺口似乎很深很深,他们只能看到一点点边缘,再往里还有什么,他们便再也看不到了。 “这,这跳下去会不会死?” 陈木凉犹豫地看向了李倾,顿时没了勇气。 李倾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照方才的机关设计来看,设计这个机关的人并非是想将这里变成死路。而是想排除一些对他不利的人。” “既然如此,一定是有生路的。” “我怎么觉得那么可怕呢……” 陈木凉探头朝着缺口里看了一眼,迅速回过了头,满脸的绝望。 “闭上眼睛。” 李倾笑了笑以宽大的手掌抚过了她的眼眸。 一阵独属于他才有的温热和安全感随着他的掌心传来,令她眼眸微微一颤。 “你……要干嘛?” 还没等陈木凉来得及问完,在她的一声惊呼之中,李倾已经将她一把横抱而起,毫不犹豫地纵身往缺口里跳了进去! 她感觉到李倾将手放在了她的要害之处,紧紧护着,快速下降的坠落感之中,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却不断地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之处! ——他,竟然想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她挡去可能潜在的危险! 于那一瞬间,陈木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她是很感动,但是她亦很害怕。 她很害怕,真的有什么机关从他的脖颈或者心脏穿过。 那样的话,她会悔恨万分。 “李倾,你怎么这么傻……” 她哽咽着将他紧紧抱住,亦以手掌护住了他后背心脏的位置,眼里皆是热泪。 “傻瓜,如果只能活一个,那么,那个活下来的人,只能是你。” 李倾却是笑着将这句话轻轻呢喃在她的耳畔的。 在无尽的黑暗和寒冷的风声中,他便是那道永恒不灭的光,亦是她心里永远不会落下的阳光。 那样的温柔话语,如同一粒小小的种子穿过她的肌肤种到了她的心房之上,轻而易举地便在瞬间长成了苍天大树。 无尽的暗,不知底的寒,不断不断。 而此时,没有人注意到,原本伸出了一半会穿过李倾咽喉的一把利剑悄然无息地缩了回去,藏于了两旁的石壁之中。 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甚至连机关的声音都没有。 只是,在一盏窥视镜的尽头,一双明亮的眼眸里多了一丝不解的疑惑。 而他的指尖,正暂停在了方才缩回利剑的机关之上,久久没有挪开。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之中,陈木凉只觉得风声阵阵,黑暗无边,却倒是没有发生令她担心的事情。 就在两人紧紧相拥到死的时候,“砰——”的一声,李倾带着陈木凉整个人撞击在了一块坚硬的木板之上。 “刷——” 却见光明如同神明一般骤然而至,刺目得两人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 “李倾!你没事吧???” 陈木凉顾不得许多,赶忙检查着李倾的伤势。 李倾却将她抱在了怀里,摇头道了一句:“我没事,不要担心。” 陈木凉心里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了地,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道了一句:“谢天谢地……” 李倾亦微微一笑,轻轻抚过了她的发间,将唇轻轻熨烫在了她的脖颈处,低声到了一句:“木凉……” 第150章仁义 “我说……你俩能不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受伤的我面前腻歪吗?” 还没等李倾接着亲下去,一旁仿佛是空气的左仲幽怨地开了口。 他颤抖着举起了满是鲜血的手掌,哭丧着一张脸说道:“我的手都快废了,你们却什么事都没有……甚至还在这儿虐狗……你们还能算是人吗???” 陈木凉和李倾缓缓看向了他,然后齐齐十分慎重地点了点头。 左仲朝天翻了个白眼,深叹一口气,垂头道了一句:“算了,当我没说。” “不过,你们继续之前,能不能给点金疮药给我?” 左仲无耻地摊开了手朝着陈木凉面前一伸,一副“你不给我可就耍无赖了”的表情。 李倾“啪!”的一声脆响打掉了他的手掌,没好气地从怀中掏出了一瓶金疮药扔给了他,白眼骂了一句:“金贵。” “好歹我也是吞天洲未来的洲主,总不能满手的伤疤吧?” 左仲委屈巴巴地接过了药瓶,迫不及待地便将药物撒了上去。 药粉许是有些刺激,惹得他还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副皱眉难忍的模样。 陈木凉在一旁看得幸灾乐祸,撅着嘴威胁着道了一句:“未来的洲主,你最好安分一些,否则,下次给你的,可就是辣椒粉了。” “陈木凉,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恶毒了?” 左仲皱眉看向了陈木凉,满脸的鄙夷之色。 陈木凉却一昂头,笑嘻嘻地道了一句:“是吗——我倒觉得,对付恶人得用恶办法。” “我看,你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李倾整天呆在一块儿,能有什么好心思去……” 左仲咕囔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拿来。” 李倾听罢飞快将他手中的药瓶抢了过来,盖上了盖子塞回了怀中,一副不可侵犯的表情。 “欸——我还没涂好啊……” 左仲伸出手就要拿回来,却最终只是扑了个空。 他委屈巴巴地看向了李倾,咕囔了一句:“小气吧啦的……不就说了一句坏话嘛……至于嘛……” “至于。还有,最好你落下个残疾。这样下回才有记性。” 李倾拉着陈木凉站起来便往前走,丝毫不理会左仲的死活。 左仲则害怕地弹地而起,跟在了两人屁股后面,闪躲着眼神说道:“不给就不给,别扔下我一个人啊……这里奇奇怪怪的,多一个人,也多一些照应啊……” “不必。” 陈木凉转过头朝着左仲灿烂一笑,冷冷道了一句:“你不是多一个人多些照应。你是拖累。知道了吗?” “陈木凉!你不要欺人太甚!” 左仲被气到了,几步上前就要跟陈木凉拼命,却被李倾一个眼神给吓得退了回去。 “未来的左洲主,你最好离我们远一点。以免招惹了什么机关,到时候没有命回去坐洲主的位置。” 陈木凉朝着左仲做了个极丑的鬼脸,讥讽地说道。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蚂蚱!你们应该和我团结一致!” 左仲急死了,一边说一边跺脚,惹得李倾眉间一挑,转过头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了一句:“蚂蚱只有你一个而已。且聒噪无比。” 左仲吃了个瘪,识相地闭上了嘴,乖乖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但陈木凉始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隐隐之间似乎能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似十分浑厚一般朝着他们涌来。 这种不安的感觉令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李倾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关切地问道。 “李倾,你听我们身后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陈木凉疑惑地指着身后说道。 左仲相当不满地说道:“你身后只有我,难不成我故意捣鬼不成?” “不对。” 李倾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脸色大变拉着陈木凉撒开了腿就往前奔去,大喊道一句:“快跑!是水!” 陈木凉经李倾这般一提醒,猛然间亦辨认出了,惊慌地说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水!这要是灌入了这里面,我们岂不是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只能往前跑!” 李倾拽着陈木凉跑得飞快,而惊恐万分的左仲亦不敢落后,撒开了腿就往前飞奔而去。 但,两足怎能敌得过水流? 很快,一股巨大的水流便朝着他们迅速蔓延而来,不时激荡着石壁,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陈木凉只感觉到鞋底一阵冰凉,心中一惊! 她不敢耽搁,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跑。 很显然,跑得过,就得救了。 跑不过今日便是他们的忌日。 “原来,先前消失的水在这儿等着我们!真的太毒辣了!” 陈木凉咬牙骂了一句,愤愤地朝前奔去。 而此时,窥视镜面前的少年唇旁却掠过了一丝阴冷的笑意,缓缓按下了右手中指处的一道机关! “咔擦——” 在三人面前从天而降了一道闸门,徐徐而落。 闸门之上皆是无数的尖刀,快速地朝着三人横着挤压了过来! “快!钻过去!” 陈木凉拉着李倾毫不犹豫地从闸门与地面之间的缝隙之间窜了过去。 但是,慢了一步的左仲左脚却被卡在了闸门与地面之间! “啊——救我——疼——” 左仲发出了一阵难忍的求救声,他不断地捂着受伤的腿,哀求着已经走远了的陈木凉和李倾。 但,此时,不仅有水流透过了那道缝隙流了进来,在他们面前更是出现了另一道同样满是尖刀的闸门,迅速朝着两人挤压过来! “来不及了!我们救不了他!” 李倾着急地想要拽回陈木凉,但是却已经晚了。 只见陈木凉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左仲飞奔过去,狠狠一用力将左仲拽了出来! 左仲撑着血迹斑斑的腿刚站起来便看到了那道满是尖刀的闸门朝着他们快速地挤压了过来! “老天……” 左仲的眼里掠过了无数的绝望,他想要往后走,但是身后是同样满是尖刀的闸刀! 根本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双重夹击之下,只怕三人都会被刺成刺猬。 “木凉!” 李倾张开了双臂横于了两块闸门之间,朝着陈木凉吼道:“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第151章光明亦是黑暗 左仲以为陈木凉起码要留恋一下李倾,亦或是哭哭啼啼不舍得离开之类。 然而,在左仲惊诧的目光之中,陈木凉却毫不犹豫地飞掠而上,一脚踏过了李倾的肩膀,纵身一跃! 而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那把飞雪刀亦被她掷出,朝着闸门之上的两根粗壮的悬挂铁链割去! 闸门飞快地朝着李倾挤压,若是来不及割断铁链,怕是没人能生还。 “哐当——” 却见飞雪刀锋利地掠过了两道铁链,两抹星火飞溅而开,耀得左仲差点睁不开眼。 “轰隆——” 只听得铁链断开的声响,闸门重重地砸向了地面,停止了移动! “快上来!” 此时的闸门失去了支撑,开始摇摇欲坠,朝着李倾和左仲两人砸去。 而陈木凉则一手吊着铁链,一手向前伸着,焦急地对李倾喊道。 李倾一手拎过了左仲的衣领,点地而起,轻松飞掠过了铁链旁,将陈木凉环于了臂弯之中,稳稳落地。 水被两道闸门拦在了外头,而朝着路的尽头望去,似乎隐隐有光线。 陈木凉和李倾相视一笑,眼中皆有喜色。 两人刚想走,却听得嗓子被勒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左仲微弱喊道:“带我走啊……” “救了你两次了,不就是腿伤了嘛,有什么不能跑的?” 陈木凉回过头白了一眼左仲,嘲讽地说道:“还不快走?等着再被机关算计啊?” 左仲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闸门,咬牙跟上了李倾和陈木凉的步伐。 而这时,窥视镜后的少年却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笑容。 他往后退了退,将目光集中在了陈木凉身上,笑着道了一句:“有意思。” 而这一切,陈木凉和李倾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所遭遇的一切,早已被人看在了眼中。 这时,少年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侍卫问道:“可有什么可疑之人?” 少年转过了身,有意挡住了窥视镜,微微一笑,道了一句:“一切如常,下去吧。” 侍卫低头一礼,关上了门,渐渐走远。 而少年却缓缓站起,将窥视镜上扔了一件衣物,挡住了视线,慵懒地倒在了一旁的躺椅之中。 他望着屋梁之上早已结了很多蜘蛛网的景象,喃喃道了一句:“这般有意思的女子,不知道能不能救我出这个牢笼?” 他的目光之中掠过了一丝火焰,却又很快被他素来的晦暗所吞没,渐渐便也没了希望。 陈木凉三人朝前走着,果然很快便走了出来,一片亮光出现了他们面前。 陈木凉刚要欢喜庆祝的时候却被机敏的李倾捂住了嘴。 他们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左洲主向来识时务,怎么在打开琉璃问盏这件事上这般执迷不悟呢……” 令他们意外的是——左衽的声音亦在这里缓缓响起。 只听得左衽一笑,慢吞吞地说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并非左某不想告知姑娘,而是左某说过,只有见到了漠知洲的女皇我才能告诉姑娘。” “放肆。” 翠衣女子冷眉一横,逼近了左衽一步,冷冷说道:“什么女皇!我已经控制住了整个漠知洲的皇城,我便是这里的女皇!你若是不说,我有一百种方法逼着你说出来!” 左衽却依旧微笑着,淡定且从容地说道:“姑娘真的确定这座皇城完完全全被你的人控制住了吗?那为何你不宣布登基呢?” “还有,姑娘最好不要逼左某,左某亦是半百之人了,早已看破生死。若是姑娘强行用刑,我又宁死不说,那姑娘岂不是亏大发了?” “你!” 翠衣女子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十分不礼貌地指向了左衽,狠狠地道了一句:“老东西,真想不到,你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却老奸巨猾得很!” “谢姑娘夸奖。老夫活到了这把年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时时常常是在的。” 左衽笑呵呵地看向了翠衣女子,眼中一抹锐利的光芒掠过了他浑浊的眼球,他道了一句:“姑娘若是再不带我去见女皇,错失了这三个时辰的良机,其他洲的支援尽数赶到的话,届时姑娘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 “好啊……你竟然连这都算在内了。看来,之前,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翠衣姑娘十分不情愿地拂袖转身,清喝道一句命令道:“来人,把他身上的加千年寒铁的铁铐,以免这老家伙节外生枝。” 左仲听罢心里一急,刚想冲出去拼命却被陈木凉一腿踢趴在了地上。 陈木凉瞪了左仲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只听得光线处传来“咔擦——”一声脆响,铁铐似乎已经被带上了左衽的身上。 左衽只是笑呵呵地道了一句:“姑娘出手真是阔绰,连这般千年寒铁也拿来款待老夫,是老夫不识抬举了。” “但,据老夫所知,这么粗的千年寒铁要铸造成铁铐,怕是五洲之内没有人有这个本事?” “你们五洲当然没有这般人才!” 翠衣姑娘顺着他的话随口一接,却说完便意识到自己上了左衽的套。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恼羞成怒地上前便是一巴掌扇在了左衽苍老的面庞之上,“啪——”地发出一声闷响! “老东西!你竟然套我的话!” 翠衣姑娘怒了,刚要打第二下的时候却顾忌到了琉璃问盏的秘密还在左衽身上,便忍了又忍将手给收了回去。 此时,陈木凉三人亦一惊,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狠辣的女子,竟不是五洲之内的人!? 还没等三人理清中间的关系之时,左衽却哈哈一笑,道了一句:“姑娘毕竟还年轻,多吃吃亏便好了。” “再者,姑娘何必管自己的身份?你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琉璃问盏罢了,不是吗?” “只要我帮姑娘解开琉璃问盏,想必姑娘回去便好交差,也不必故弄玄虚什么牡丹花印了不是吗?” “你竟然知道我额头上的牡丹花印是假的???说!谁告的密!” 翠衣姑娘再次惊住了,她锁紧了眉头一剑横在了左衽的脖颈之处。 左衽却笑了笑道了一句:“并非是你手下人告的密,而是老夫当年见过牡丹花印,并非如你额间这般。” “姑娘这般大费周章,怕是要受到反噬。” 第152章我是小骗纸 “左洲主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别连这里的门都踏不出去。” 翠衣姑娘冷冷一笑,眼角的一颗泪痣显得尤为冷血而轻蔑。 左衽只是笑了笑,随便被她手下的人如何押着朝哪里走去。 翠衣姑娘似乎并不放心手下的人,她亦紧随其后,跟在了左衽的身后。 李倾对陈木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 陈木凉和左仲心领神会,快速地跟上了翠衣姑娘,并且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但是,这些手下显然是受过严苛的训练,每走了一百步左右便有人替换押着左衽的人,时刻保持着警惕,根本无法靠近。 而左衽的身后更是有翠衣姑娘随时跟着,亦更是难上加难。 暂时没有什么办法的三人只能一直这般跟着。 “他们这是要带左洲主去哪里?” 陈木凉见这里七拐八拐的,偶尔还有一些腐烂的气味,不由得皱眉问道。 “八成是见被囚禁的女皇,以及那个什么琉璃问盏。” 李倾压低了声音答道,将身影藏在了石壁的拐角处。 可是,就在他说话的功夫间,只是一瞬,再望去之时,却早已不见了一行人的踪影! “怎么会……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 李倾急忙环顾四周搜寻着那一行人的痕迹,却于转过头的一瞬间,被翠衣女子冰冷的剑端横在了脖颈之处。 “你们是什么人?如何到了这里?有什么目的?” 还没等陈木凉和左仲来得及拿出武器,这些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纷纷剑指他们要害之处。 陈木凉见势不妙,忙赔着笑胡说着:“神仙姐姐别误会,我们只是误打误撞进来了,并非有恶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放心,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 翠衣女子一脸鄙夷地看向了陈木凉,冷哼一声,轻蔑地道了一句:“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旁边的这个人,可是我费尽了心思要折磨死的人。” “怎么,你们救了他,还想骗了我?” 陈木凉顿了顿,明白了过来。 ——原来,左仲这小子早与翠衣女子认识,甚至搞不好,这囚禁女皇的功劳也有他一分。 但是,至于两人为何从合作变成了敌对关系,这其中原委,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了。 陈木凉狠狠看向了左仲,左仲却目光闪躲,缩了缩头。 陈木凉一咬牙,扭过头来继续赔着笑说道:“啊……早知道这小子是神仙姐姐要杀的人,我们早就替您折磨他一百遍了。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前来这里,一来是想捉这小子回去定罪。二来嘛……” “是想来帮神仙姐姐的忙。” 陈木凉眼珠子骨碌一转,笑得满脸真诚。 “帮我的忙?你和我非亲非故,为何要帮我的忙?更何况,我怎么看你,都不像要帮我的忙的样子。” 翠衣女子目光一寒,眼中已有杀意生。 陈木凉忙作投降状,连声说道:“神仙姐姐先别急着杀我们。我也知道如何打开琉璃问盏!” 翠衣女子听到了“琉璃问盏”四个字,眉头猛然一皱,眼里掠过了一丝狐疑,不解地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琉璃问盏?况且,以你这般年轻的年纪,怎会知道怎么打开琉璃问盏?” 陈木凉早就想到了她要怀疑自己,便笑兮兮地信口胡诌道:“神仙姐姐有所不知,这琉璃问盏乃是我家世传至宝。我乃这宝贝的传人,当然知道怎么解开。” “何况,你当真觉得左洲主会替你解开这五洲至宝?他就不怕你拿这宝贝反过来对付他和五洲?” 陈木凉挑了挑眉,一脸嬉皮笑脸地说道。 翠衣女子却被她的话说动了,她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得不说,陈木凉所说的,正是她所担心的。 左衽好歹也是一洲之主,就算愿意告诉她琉璃问盏的秘密怕也是藏了一些后手的。 但是,眼前的陈木凉看起来虽然是狡猾了一些,说不定说的话也没几句是真的,但好歹是比左衽要好对付一些。 陈木凉见她被说动了,便又趁热打铁地说道:“神仙姐姐不必先急着杀我们,若是我打不开那琉璃问盏,神仙姐姐到时候还是可以杀了我们。怎么算,这买卖你都不亏啊……” 陈木凉笑得一脸谄媚地朝着翠衣姑娘眨了眨眼睛,满目的真诚和替她着想。 翠衣姑娘犹豫了片刻,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她的手下一部分人收起了剑,另一部分控制着三人,不让他们有反抗的余地。 翠衣姑娘缓缓开了口,语气十分高傲地说道:“你最好言而有信,并且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会让你死得比这小子还要惨。” 翠衣姑娘的目光冷冷扫向了一旁的左仲,眼里尽是不屑之意。 陈木凉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笑得一脸灿烂地说道:“神仙姐姐长得这般美又这般厉害,我怎么敢骗您呢……也不忍心啊……” 翠衣姑娘白了陈木凉一眼,冷冷道了一句:“少套近乎。小心拍到马腿上了,我一个不爽,先砍了你的胳膊。” 陈木凉只是笑了笑,当着翠衣姑娘的面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摇头表示自己再也不多嘴一句。 翠衣姑娘还是比较满意陈木凉的识时务的,她见三人一时间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便放心地转过了身,以指关节在墙壁的一处凹陷处轻叩了三下。 “吱呀——” 一道门缓缓开启。 陈木凉和李倾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了方才为何这一行人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将他们陷入了被动境地。 ——说白了,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又是别人的地盘。 若是想脱身,唯一的办法便是弄清楚这些机关所在,并且拖延住时间,争取最大的可能。 左仲跟在陈木凉身后,压低了声音偷偷问道:“陈木凉,你真的会打开那个琉璃问盏?” “你说呢?当然不会。”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淡定地说道。 “那你刚才还胡说八道瞎扯什么?” 左仲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陈木凉,眼里皆是满满的鄙夷之色。 “不这么说,这会儿,你的脑袋和身体已经分家了。多活一会儿,不香吗?真的是……” 陈木凉头一甩,毫不心虚。 第153章礼尚往来 左仲艰难地将头低了下去,默默念叨了一句:“有毒……” 一旁的李倾虽然被押着往前走有些狼狈,但是他的目光不断地扫向了两旁的石壁和这些手下。 他注意到这些手下似乎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和机关,其中有两三个可能是新来的,经过一些可能潜在的机关之时,目光便会微微一变。 他的唇角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么,事情便容易有转机了。 李倾有意靠近了陈木凉一些,压低了声音快速道了一句:“他们知道这里的机关位置。” 陈木凉的眼中一喜,却很快听到了翠衣女子的一声吼:“你们三个最好给我识相点,否则刀剑无眼。” “好咧!刚才我夫君和我说他想上茅厕来着,您别多心。” 陈木凉忙玲珑圆场道,唇旁是满满的真诚笑意。 “夫君?嗯……不错。” 李倾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唇旁一抹满意的笑意。 “嘚瑟什么?权宜之计而已。” 陈木凉推搡了李倾一把,瞪了他一眼说道。 李倾却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坏笑着道了一句:“可我当真了。” “无耻。” 陈木凉脸一红转了过去。 李倾却咧嘴一笑,相当的舒坦。 翠衣姑娘带着几人七绕八拐的,没多久陈木凉便觉得自己晕头转向已经失去了方向。 正当她提高警惕疑惑不已之时,翠衣姑娘的手放在了一处极为不起眼的石块之上。 随着她的手掌轻轻一放,整面的石壁在他们面前抬起,里面一片亮光刺目而来。 陈木凉半遮着眼眸看了过去,惊诧地发现,这里竟是一方更为巨大的石室。 石室华丽无比,四处皆是灯火通明,就连座椅都是鎏金制成。 一颗硕大无比的南海夜明珠高高悬挂于顶上,将整个石室照得澈亮。 而在这石室中央,却有一座寒铁打造的巨大的牢笼。 牢笼里面亦是一应俱全,该有的都有。 但是,牢笼之内却关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 她听到了动静抬眼朝着翠衣女子望来,眼里皆是恐惧和憎恨。 她下意识地护住了怀里的一盏琉璃灯,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用猜,这一定是漠知洲的女皇了。 陈木凉有些唏嘘,心想,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女皇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人像一只鸟一般地囚禁了起来? 没有自由,不知道死期。 在囚笼外坐着的是左衽,他的手脚皆是千年寒铁的铁铐,不得轻易动弹。 当他看到左仲和陈木凉李倾之时,眼里掠过了一丝惊诧之色,但,很快,他便沉下了眼眸。 他将责备的目光落在了左仲的身上,站起了身颤抖着身子怒而指着左仲骂道:“你这个逆子!!!” 左仲惭愧地低头不语,不敢再抬头看向左衽。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左衽只是在骂自己儿子的时候,陈木凉却看到左衽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 她心中一个咯噔,快速地顺着左衽的眼神看去,却瞧见了牢笼的锁似乎已经松动了。 她立刻明白了过来。 ——一定是方才左衽趁这些人去抓他们的时候已经尝试过打开这座牢笼,并且似乎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她暗中点了点头,示意左衽自己已经明白。 左衽因为激动和年纪大了连连咳嗽了起来,却暗中给陈木凉竖了个拇指。 “你们要清理门户,回去再清理,别在这儿碍着本小姐的眼。” 翠衣姑娘冷冷扫了一眼左衽和左仲,一手按过了陈木凉的脖颈,拖着她便往牢笼处走去。 “你不是会开这琉璃问盏吗?来,本小姐现在就给你个机会。开成了,自然放你走。开不了,你就准备血溅当场吧。” 翠衣姑娘狠狠地将陈木凉往牢笼那边一推,陈木凉一个踉跄朝前撞去。 李倾看着心疼不已,但陈木凉却心中一喜。 她索性头朝前猛地一磕,磕在了那把已经松动了的锁上。 “砰——” “啪嗒——” 锁本就已经差不多要掉了,经她这般一撞击,很轻松地便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什么……???!!!” 翠衣姑娘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被耍了。 她刚要几步上前去抓住陈木凉之时,却被眼疾手快的李倾反手一掌打倒在地。 陈木凉趁机不备,一把拉过了囚笼之中的女皇,高声道了一句:“快逃!” 女皇这才明白了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神色慌张地看向了翠衣姑娘一眼,犹豫了片刻,抱起琉璃问盏就逃命去。 “呵。我看你能跑到哪里。” 翠衣姑娘指尖一道银光飞出,径直朝着女皇的小腿刺去! “小心!” 还没等陈木凉话音落地,只见银针入了她的腿部,而她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朝前摔去! 但,此时,她怀中的琉璃问盏亦跌落而去。 陈木凉和翠衣姑娘的眼中同时掠过了紧张之色。 她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纵身一跃,朝着琉璃问盏奔去。 但,不同的是——翠衣姑娘手中亦飞出了另一道流光,目标瞄准了陈木凉的手腕。 陈木凉快些一步将琉璃问盏拿在了手中,她刚心中一喜,却觉得手腕处一阵刺痛,接着便是一阵麻木! 她几乎不能握住琉璃问盏! 陈木凉的心一沉,猛地一个翻转落地! 却见此时,她手中的飞雪刀亦飞出,直取翠衣姑娘的肩膀! 而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失去了知觉,琉璃问盏落了下来。 琉璃问盏径直落入了她的怀中,她快速地以还有知觉的那只手护住了琉璃问盏,迅速坐起看向了翠衣姑娘。 只听得“嗤——”的一声刀插入骨肉的声响,翠衣姑娘整个人被飞雪刀带着迅速朝后退去,“啪——”的一声被牢牢钉在了身后的石壁之上! “啊……” 翠衣姑娘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声,她满脸冷汗脸色苍不已。 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伸手想要去拔出飞雪刀。 却于此时,陈木凉以掌心之力猛地将空气一推! 飞雪刀再入骨髓三分! “痛——” 翠衣姑娘闭眼一阵痛苦的喊声,咬牙切齿地看向了陈木凉骂道:“陈木凉,你太狠了……” “这算是方才你推我的还礼。” 陈木凉冷冷看向了翠衣姑娘,毫不畏惧地说道。 第154章天才机关少年 翠衣姑娘的眼中亦于此时隐隐有一抹狠厉之色,她的唇旁掠过了冰冷的杀意。 她紧紧咬着下唇,暗暗将还未受伤的手朝后面的石壁一处机关用力按了下去! 陈木凉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却还等她来得及逃跑之时,一个硕大的钢球从她的身后忽然蹿出,以极为不可思议的速度快狠准地朝着她的后背猛烈撞击了过去! “木凉!” 李倾眼中一惊,下意识地要去抱住她,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陈木凉感觉到了后背一阵猛烈的撞击,剧烈的疼痛随之袭身而来,逼得她胸口一阵难忍的闷。 她不由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子往前倒去,砰的一下撞击在了地面上。 鲜血溅落开了,恰好有几滴落在了琉璃问盏之上。 除了左衽以外,谁也没有注意到琉璃问盏于此时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光芒。 而这抹光芒只存在了片刻的时间,很快便消失不见。 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左衽的眼中却于此时掠过了万分的诧异之色。 他微微眯起了苍老的眼眸,眼里掠过了一抹了然之意。 “呵——陈木凉,这里到处都是机关,你最好安分一点。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这一击,是让你记着,我上官莫离不是好惹的。” 上官莫离冷冷地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陈木凉,一咬牙狠狠地拔出了肩膀上的飞雪刀,唇旁一抹冷笑之意。 她用足了力气,将飞雪刀朝着地面上的陈木凉掷去。 “放肆。” 李倾将陈木凉抱起,随手一个反握便将飞雪刀握在了手中! 他回头扫了上官莫离一眼,指尖蓦地一抬! 一道锐利的光芒从他指尖流溢而出,朝着上官莫离的脖颈处便是狠厉一割! 恰于此时,不知道哪里突然坠落了一处铁片,恰好挡在了上官莫离的脖颈之处。 铁片遇到了蓝色璇花的光芒瞬间被撕裂成了两片,但是却为上官莫离挡去了大部分的致命伤害。 残余的旋光只是微微划过了她的脖颈之处,抹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而已。 上官莫离皱眉抹了一下伤痕,再看向了那块残破的铁片,她的眼里掠过了一丝惊异。 她十分清楚轩辕荒芜所造的铁片的硬度有多少,亦知道这天下能一记劈开这铁片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她惊诧了。 她本来还想反击,但是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只是捂住了伤口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警惕地看向了几人。 上官莫离此时心里亦很清楚地知道——这几个人,不是目前的她和凭借机关能搞定的人。 她得等待她的人来救援。 若是她猜得没错,很快,轩辕荒芜便会带着人来了。 而此时,在窥视镜前的少年看向两块断的铁片残片之时,却没有任何的讶异之色,相反,他的唇旁多了一丝阴冷的玩味之意。 “木凉,你怎么样?还好吗?” 李倾将陈木凉抱在怀里,眉头皱得都快成了一字。 他刚想要渡真气给陈木凉,却被她摇头给拒绝了。 “李倾,不必,我还没有虚弱到那个程度,没有那么娇气。” 陈木凉强撑着站了起来,拿过了飞雪刀,抹了一把唇旁的鲜血,对着对面的上官莫离微微一笑,道了一句:“看来,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一个懂得机关的高手在暗处。倒是有意思。” “呵。只可惜了,他是我这边的人。你们若是再敢轻举妄动,不妨试试看。” 上官莫离朝着陈木凉冰冷一笑,眼里依旧是那股傲然之意,似乎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这等人才竟这般没有选主子的眼光,就算是个天才,这前途也多半是废了。” 陈木凉只是淡淡一笑,弯下了腰就要去捡一旁的琉璃问盏。 “那个是我的!” 上官莫离顾不得身上的伤,奋力朝前奔去想要抢到琉璃问盏,却被陈木凉一把推开整个人一个踉跄跌倒在了琉璃问盏的旁边。 她此时还不放弃,依然伸手要去拿琉璃问盏,却被陈木凉一下子抢走拎在了手中。 陈木凉扫了上官莫离一眼,笑了笑说道:“你的那位机关天才呢?怎么这个时候没出现?还是说,这里正好没有机关?”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不吃你这套。” 上官莫离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虽狠狠地答着陈木凉,但心中亦掠过了一丝疑虑。 ——怎么在这般重要的时候,轩辕荒芜并未出手?难道真的是这里并没有设计到机关? 她低头锁眉之上,却听到了身后的一处石门缓缓抬起的声响,接着,车轮子骨碌骨碌转动的声响亦不紧不慢地传来。 上官莫离眼中一喜,朝身后看去,惊喜地道了一句:“荒芜,原来你来这里了?” 但,轩辕荒芜的眼中却是客套的冷淡之意,他只是轻轻道了一句:“我奉老爷之命保护大小姐,不可能不来。还请大小姐不必多心。” 他此言一出,上官莫离的眼中的光芒便黯淡了下去。 她低头咬了咬唇瓣,似有难解的失落之色。 而轩辕荒芜却似乎没有看到她的情绪变化一般,将手里准备好的一瓶药递给了身后替他推轮椅的下人,道了一句:“去给大小姐上药。” 下人接过了药犹豫着朝着上官莫离走去,刚想要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之上,却被上官莫离狠狠地往后一推。 下人差点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我自己来。不必你们伺候。” 上官莫离含恨看向了轩辕荒芜,一把拽过了药瓶。 “下去吧。让她自己来吧。” 轩辕荒芜却似乎像个冷血动物一般对她的情绪无动于衷,吩咐了一句便转动着轮子朝着陈木凉和李倾缓缓行驶而来。 陈木凉疑惑地看向了轩辕荒芜的双腿。 只见他的双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狐裘毯子,似乎有意在遮掩着什么。 而他的小腿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加上他坐的轮椅,陈木凉心里极为惋惜地掠过了两个字——“残废”? 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摇头是不礼貌的,于是她充满歉意地对轩辕荒芜笑了笑。 “陈姑娘不必觉得抱歉,毕竟,在下生下来便是如此,也习惯了。但,陈姑娘是否应该将手中的琉璃问盏给在下呢?” 第155章拒绝还价 轩辕荒芜抬眸朝着陈木凉看了过去,唇旁一抹清澈不已的淡淡笑意。 陈木凉怔了一怔。 ——那样的笑容和目光实在是天真又无邪,且他的皮肤白皙如雪,称着这抹无邪之意更为纯净,实在令她很难想象拥有这般单纯目光的人怎会设计出这么多阴暗毒辣的机关出来。 她微微锁了锁眉头,晃了晃手中的琉璃问盏,昂起下颚亦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凭本事抢来的,为什么要给你?” 轩辕荒芜却低眸一笑,淡淡道了一句:“陈姑娘,若是在下真的将这琉璃问盏抢过来了,怕是姑娘要蜕一层皮。” “少年你很自信啊……” 陈木凉扫了一眼轩辕荒芜,心里知道约摸他说的是真的。 但是,此时要她再交出琉璃问盏,那么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她不甘心,也没有这么傻。 “陈姑娘,我无意伤害你,但,那是大小姐和老爷要的东西,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轩辕荒芜将指关节轻轻在轮椅扶手上敲击了几下,轮椅的结构深处竟传来了咔擦一声兵器冰冷被弹出的声响。 但,不知为何,那把不知道是什么的兵器又在飞出的时候被硬生生地卡了回去,一声闷响重新回了轮椅结构之中。 这两声声响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个清楚,而其中的速度之快也令所有人咂舌。 李倾和陈木凉很快便意识到了一点——若是方才他这把兵器飞出来对准了别人的要害之处,以这般非人力可达的疾速,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挡住。 陈木凉惊了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琉璃问盏,眼中多了一抹敬畏之意。 她盯着轩辕荒芜的轮椅,总觉得到处都是机关,但是,机关到底在哪里,她却根本不知道。 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 “现在,陈姑娘可以把琉璃问盏交给我了吗?” 轩辕荒芜指尖交叠于胸前,面容之上始终是那种天真无邪的笑意,仿佛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得很——这个用尽了机关术的少年,可不是一个真的天真无邪之人。 陈木凉陷入了沉默和两难之中,她飞快地找着少年的破绽,可是却发现这根本是她所不擅长的领域,她根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轩辕荒芜却并不着急,十分耐心地托腮凝望着一筹莫展的陈木凉,唇旁始终一抹淡淡笑意。 一旁的上官莫离却忍不住了,她高傲地朝着陈木凉一吼,指着她便说道:“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别婆婆妈妈的行吗?” 陈木凉的目光落在了上官莫离的身上,微微一收。 她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当然是给。” “你的帮手这么强大,有他在,我们一定逃不出这里。既然都不能活着出去,那为何不给一个死物呢?” 轩轩荒芜的目光里掠过了一丝诧异和深沉,他疑惑地看向了陈木凉,似有不解之意。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既是如此,那么便给我们吧。” 陈木凉笑着点点头,随意地晃着手里的琉璃问盏朝着上官莫离走了过去,口中喊着:“来,给你!” 说罢,她便作势要将琉璃问盏扔出去。 上官莫离以为她真的要交出琉璃问盏,大喜过望,伸手便要去抢。 却于此时,陈木凉的目光一变,将藏于袖中的飞雪刀插过了琉璃问盏之间,趁着上官莫离夺取琉璃问盏的一瞬间,一刀封喉! 一旁的轩辕荒芜却于此时放下了右手的食指,似从来没有按过那个地方的机关一般,低头的眼里掠过了一丝赞许之色。 但,这抹赞许之色却很快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他抬眸时眼里无尽的惊慌与失措,懊恼与后悔,以及对陈木凉这般无耻行径的深深唾弃。 “陈姑娘,你是不是过分了一些?” 轩辕荒芜抬眸第一次带了些许冷意地看向了陈木凉,语气里有深深的不满之意。 “过分?你怕是弄错了?” 陈木凉眯起了促狭的双眼一笑,道了一句:“我是看过了,你会的那些机关那些玩意儿,我没有一样在行的。所以,跟你玩那些,我只有输的份。” “但,她就不一样了。” “我看你对这个上官莫离恭敬得很,左一口大小姐,又一口老爷的,想必这女人是你不得不保护的人吧?” “那既是如此,她便能算你的弱点。” “我攻击你的弱点,有什么过分的吗?” 陈木凉一昂头,刀锋一横,挟持过了上官莫离,冲着轩辕荒芜灿烂一笑。 轩辕荒芜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她,并没有接过她的话,而是似乎陷入了不知是沉思还是为难之中。 这时,上官莫离却愤怒地喊了起来:“荒芜,你不要管我!拿下她手中的琉璃问盏!我死了你帮我也杀掉她,我便心满意足了!” “哎呀呀呀——你这个女人,怎么这般聒噪?会讨男人不喜欢的……” 陈木凉嫌弃地白了上官莫离一眼,微笑着道了一句:“你老爹难道没教过你,男人做决定的时候,女人最好闭嘴吗?” “你!!!” 上官莫离被陈木凉呛得无话可说,只能朝着她干瞪眼。 而此时,轩辕荒芜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缓道了一句:“我和大小姐出来的时候,老爷便吩咐过了,确保大小姐的安全。” “我是男儿,说的话,自然要负责作数。” 轩辕荒芜微微一笑看向了陈木凉,又恢复了那个天真无邪的模样傻白甜地问道:“不知道陈姑娘要我做什么你才能放了大小姐呢?” 陈木凉扫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道到:“放我们出去。我们安全了,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家大小姐。” “那……琉璃问盏陈姑娘看来是不会给我们咯?” 轩辕荒芜一脸沮丧地装模作样问道。 “你这么聪明,当然猜得到这么浅显的答案。” 陈木凉也没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答道。 “嗯……没有商量的余地?” 轩辕荒芜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眉目之间却似乎为难的很。 “拒绝讨价还价。” 陈木凉皮笑肉不笑,冷冷答道。 第156章机关鸟 “哦……这样啊……” 轩辕荒芜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戏虐的佯装无奈。 他极为单纯地看向了陈木凉,浅笑着道了一句:“既然这样,那么陈姑娘跟我来吧。我送你们出去。” “荒芜!不能送他们出去!琉璃问盏拿不到,我们回去还是一个死字!!!” 上官莫离拼了命地想要制止轩辕荒芜,却被陈木凉被牢牢按住了。 “上官莫离,听着。你死不死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小子想救你,你最好领情。否则,玉石俱焚,对你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吗?” 陈木凉就差把手中的飞雪刀当成屠宰刀用了,满脸的凶神恶煞。 看得一旁的李倾不由得唇角微微上扬。 轩辕荒芜亦于此时慢悠悠地开了口,道了一句:“大小姐,相信我。” 他此话一出,本还想喷陈木凉一脸的上官莫离顿时安静了下来,疑惑地扫了轩辕荒芜一眼,微微锁了锁眉头。 她不再闹腾,而是顺从地被陈木凉挟持着往前走去。 轩辕荒芜带他们走的路很宽敞,比一般的地道要宽敞太多。 这点让陈木凉放心了不少。 ——毕竟,空间大了些,随手可触碰的机关便会少。 而失去了机关庇佑的一个断腿少年,又有何惧? “陈姑娘,可要小心脚下。” 轩辕荒芜转过头对着陈木凉微微一笑,似乎在叮嘱着她。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指尖轻轻按在了轮椅的轮子上的一处。 一阵十分细微的声响过后,轮子的内侧隐蔽处隐隐出现了一个木质的鸟。 陈木凉只当轩辕荒芜是在看她有没有对他的大小姐怎么样,也就没有提防,随口答了一句:“只要你不耍花招,我还暂时死不了。” 轩辕荒芜缓缓将头转了过去,唇旁一抹阴冷的笑意。 就在此时,突然从他的轮椅底部蹿出了一只木质的飞鸟,飞快地扑腾着翅膀朝着陈木凉的手腕处撞击而去! 陈木凉眼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拉上官莫离挡住这鸟儿。 却不料,这木鸟却跟长了眼睛一般,在陈木凉拉过上官莫离的瞬间,疾速俯身而下,反身一个旋转,精准无误地将木喙啄在了她的手腕之处! 一股钻心的疼痛和液体流入体内的感觉迅速袭身而来! “木凉!” 李倾惊觉之时已经晚了。 他指尖璇花流光大作,一道光芒击中了机关鸟。 木鸟咔擦一声掉落在地,散做了一地的木片。 而此时,上官莫离则亦瞧准了时机,反手将陈木凉一拉,一剑反而横在了她的脖颈处! “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上官莫离恶狠狠地扫向了李倾、左衽以及女皇,将手中的剑又逼近了陈木凉的脖颈处。 而此时的陈木凉却感觉到了从手腕处传来的一阵冰凉之意,似有无尽的疼痛和黑暗将她的血液冰住,又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有毒……” 她咬着牙强撑着说出这一句,额头间已有冷汗渗出。 此时,始终背对着他们的轩辕荒芜才转动着轮椅转过了身,冲着陈木凉微微一笑,戏虐地道了一句:“陈姑娘悟性不差,只可惜差了点运气。” “大小姐,放开她吧。挟持着多累,歇会儿。” 轩辕荒芜的唇旁掠过了一丝淡淡笑意,眼里已然是深不见底的城府之意。 “就是。傻子才学着挟持别人。还是我家荒芜知道法子。” 上官莫离听罢眼里明显一喜,骄傲无比地一昂头说道。 她将已经中了毒的陈木凉轻轻往前一推,陈木凉便倒在了地上。 陈木凉挣扎着刚想站起来,她却一脚踩过了陈木凉的指尖,狠狠再一阵反复碾压。 陈木凉硬是撑着,一声没吭。 而一旁的李倾早已青筋毕露,幽蓝色的旋花光芒绽放不已,随处可见刀光剑影。 上官莫离见陈木凉不哼,又见李倾一副要拼命的模样,她也知道见好就收,便拍了拍手睥睨地扫了陈木凉一眼,走到了轩辕荒芜的身边。 李倾隐忍着将陈木凉抱在了怀里,轻柔地问了一声:“还好吗?” 陈木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 ——事实上,她已经感觉自己浑身僵硬,似被冻僵一般了。 “她现在应该很不好。再过五十个数,她大概连舌头都动不了了。” 轩辕荒芜笑了笑,十分冷漠地说道。 “你对她做了什么?” 李倾的双眸里皆是怒火,却又竭力地克制着,以至于他浑身的气息都在说着杀人二字。 “机关鸟的喙里放了西域的奇毒。你们大概还有五十个数的时间做出决定。我倒是乐意等。” 轩辕荒芜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摊手一笑。 ——似乎,杀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李倾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的话八成是真的。 “你想要琉璃问盏?” 李倾低沉着声音沙哑问道。 他的眼里已经布满了通红的血丝,暗色的阴沉和深深的心疼同样交缠在一起,令他说出口的话都似蘸了血一般。 “李国公聪明。” 轩辕荒芜极为清楚响亮地打了个响指,一抹冷笑之意划过他的唇旁。 他缓缓沉冷道了一句:“只要你把琉璃问盏给我,我不仅解了她的毒,还亲自送你们出这里。如何?” 陈木凉的眼眸微微一沉,缓缓皱紧了眉头。 ——直觉告诉她,这小子似乎没这么好的心。 “好!” 李倾当即便答应了下来,果断地说道:“琉璃问盏给你。接着。” 说罢,李倾便将陈木凉手中的琉璃问盏拿出,随手一甩朝着轩辕荒芜扔去。 轩辕荒芜只是轻轻伸手一勾便接住了琉璃问盏。 他的眼眸深处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之意,随之又慵懒无比地说道:“我不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这是解药。接住。” 轩辕荒芜从怀里亦掏出了一个精致的药瓶,朝着李倾扔了过去。 李倾锁眉接住了药瓶,只能当即给陈木凉喂了下去。 而轩辕荒芜则慢慢转过了身,淡淡道了一句:“这只是一半的解药,大约能撑到你们离开这里。剩下的一半,等你们出去了,我自然会给你们。” “在这段时间里,若是你们轻举妄动,那你的心尖人可就会丢了性命。” 第157章她是一道光 于那一刻,陈木凉隐隐有一种很深的感觉。 ——眼前这个看似一笑很纯真的少年有着很深的城府,甚至,杀伐果断。 他跟李倾的城府还有杀伐果断不一样。 李倾是在阳光下的,为了大义,为了正义的存在。 而他的一切,却像是久居阴暗之下,为了生存而努力去营造这些的。 犹如身在深渊泥淖一般。 陈木凉吃力地撑着站了起来,坚持要扶着李倾自己走。 李倾不忍见她这般倔强,轻声温柔道到:“我抱你走吧?别逞强了。” 陈木凉只是苍白着脸笑了笑,看着李倾紧皱的眉目,摇头说道:“这不是倔强。我想自己走是因为,我觉得这小子一定还有后招。所以,你要保持体力。” “若是我们两个能有一个逃出这里,那么我选你。” 李倾轻叹气,没有说一句话。 但他扶着陈木凉胳膊的时候,已然悄悄给陈木凉暗中渡上了一缕缕不易察觉的真气。 陈木凉虽然中毒很深,但是脑子还没有糊涂。 她知道李倾为她做的这一举动。 她没有说破,亦没有再强烈反对。 因为,在他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她便知道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想独活。 陈木凉的唇旁掠过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 她微微眯起了月牙般的双眼笑了笑,将目光落在了轩辕荒芜所坐的轮椅之上,一丝亮光抹过了她的眼眸。 她迅速低头,边走便陷入了快速的思考之中。 轩辕荒芜带他们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后,几人看到了前面便是出口,一大道月光从出口处倾泻而下,照得这地道内恍若白霜。 “到了。” 轩辕荒芜转过了轮椅,朝着陈木凉如稚童般清澈一笑,示意她可以走了。 “荒芜公子可是忘记了什么?” 陈木凉吃力地走到了他面前,亦微微一笑,毫不畏惧地问道。 “哦?让我想想。” 轩辕荒芜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思索了片刻后又似恍然大悟一般说道:“陈姑娘说的是这个?” 轩辕荒芜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瓶,在陈木凉的目前晃了晃。 “谢过荒芜公子。” 陈木凉伸手接过了药瓶,毫不犹豫地在李倾的担心眼神下一饮而尽。 这般干脆的动作倒是让轩辕荒芜的眉目挑了挑。 他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不担心这瓶药并非解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陈木凉笑了笑道了一句:“如果是真的,那么只能说托荒芜公子的大恩大德,陈木凉命不该绝。若不是,那么反过来讲,琉璃问盏已经给了你,我也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没有资本谈条件,不是吗?” 轩辕荒芜听罢渐渐蹙眉,又渐渐收紧了眼角,表情开始严肃。 良久,他才笑了笑说道:“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解释了。倒是有意思的很。” 陈木凉看见他笑了。 那种笑,是唇角只拉开了一丝丝的笑意。 跟很多人的笑不同,他这种反而极为克制的笑意令陈木凉觉得分外的真实,亦十分地入心。 这种笑和他之前那种明媚清澈的笑意完全相反,谈不上好看,甚至带着些许阴暗和沉冷,或许乍眼一看,会让人不寒而栗。 但,陈木凉却不知为何觉得那样的笑容是发自他内心的。 那一瞬间,陈木凉有一个想法快速地掠过心头——“他,是不是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她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怜悯掠过。 这丝怜悯,使得她开始对轩辕荒芜的过往开始好奇。 ——到底,一个人要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而他,到底是善还是恶?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深渊? 陈木凉想到这里,眼眸沉了沉。 她径直看向了轩辕荒芜的目光,笑着说道:“不过,我猜,这瓶药并非解药。” 少年的面色微微一变,一抹惊异不易察觉地飞速掠过了眼眸,但很快他便面色如常地问道:“哦?何以见得?” “依照荒芜公子的行事作风,这么爽快地给我解药,不合适。” 陈木凉笑了笑,然后指了指上官莫离手中的琉璃问盏又说道:“更何况,你们虽然得到了琉璃问盏,但是却不知道如何解开。” “你们需要留下会解开琉璃问盏的人,不是吗?” 轩辕荒芜的面色开始逐渐变得莫测,他微微眯起了双目看向了陈木凉,眼里是谁都看不懂的如深渊漩涡一般的深意。 他的指关节轻轻在大腿上敲击了三下后,他才缓缓开了口,道了一句:“陈姑娘既然明白了一切,那么可是有什么打算?” 陈木凉听罢后笑了笑,深深看向了李倾,然后果断地说道:“我想,我一个人留下来就足够了。其他的人,放他们走。” “荒芜,别听她的!凭什么!” 上官莫离一听便不乐意了,当场将手一挥拒绝道。 而轩辕荒芜却冷静地思考了片刻后抬眸问道:“你应该知道,我本来要留下的是两个人。” “我知道。一个是我,一个是左洲主。是吗?” 陈木凉一笑,轻松地答道。 “你既然知道我的打算,那你倒是给我一个信服你的理由。” 轩辕荒芜眼眸里有深沉之意,他缓缓看向了陈木凉的眼,目不转睛。 陈木凉亦看向了他,微微昂起下颚,说道:“首先,左洲主会的,我都会。解开琉璃问盏的秘诀,左洲主已经告诉我了。我也早就知道了。这是你们想要的,不是吗?” “其次,我身中奇毒,解药在你们手上,你们怕什么呢?再者,多一个左洲主,你们虽然多了一个解开琉璃问盏的机会,但是我也多了一个互相帮助的队友,这似乎是你们不愿意瞧见的?” 她此番话一出,轩辕荒芜的墨眉再次缓缓收紧。 他原本放于大腿上的手不自觉地缓缓握紧,然后又缓缓不着痕迹地放开。 谁也不知道,他一向温热的手心,第一次渗出了细汗。 他抬头,看向了陈木凉的双眸,心里亦是在那一刻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令他万分激动的微弱可能性。 但,亦是这缕微弱的感觉像是一个火种被扔在了枯草原之上,经风乍一吹,便烧红了整个草原。 “好。你说服了我。” 他微微一笑,看向了陈木凉,淡淡说道。 第158章因果 “你留下,其他人可以走。” 轩辕荒芜示意了一下左右,命令道。 李倾并不愿意走,刚想反驳,却被陈木凉暗中扯了一下衣袖。 “听话。先出去。” 陈木凉快速地低声道了一句,仓促却带着不容置疑。 李倾正在犹豫之间,却已经被陈木凉一掌轻轻一推,整个人踉跄着往出口处去了。 他转过身慌张地寻找着陈木凉的身影,却于此时,一道暗门缓缓落下,隔断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李倾只能看到,最后的那一瞬间,陈木凉对他笑了。 她笑得十分灿烂,虽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却带着一种逞强的坚定,似乎竭尽全力地要他放心。 而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她,艰难而难看地一笑。 她不知道,当时他的心里总觉得,那一笑,也许就是永别。 李倾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差点冲了过去,却被一旁的左衽拉了回来。 左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放心,陈姑娘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若是她出不来呢?” 李倾总觉得左衽话里有话,但他怎么也放心不下陈木凉一个人在里面。 左衽笑着舒展开了满是皱纹的眉目,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国公,你要知道,这世间很多事情不是你着急有用的。” “世事自有天定,福祸亦有定数。” “你应该相信她这么聪慧的一个女子,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左衽的眼角掠过了一丝狡黠,朝着李倾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倾虽担心不已,却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出口处,捂着脸满目都是担忧。 他一步也没有离开那个出口,没有一刻不在期盼着出口的打开。 而一旁的左衽则“啪——”的一声脆响将左仲扇倒在地,气得手微抖地说道:“逆子。你还有脸来见我?” “父皇,是儿臣错了。儿臣知错了!!!” 左仲惭愧地低头,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直到将额头上磕满了鲜血和泥土也没有停下来。 左衽闭眼,深吸一口气,才闷声问道:“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为何来了这里?秘宫里少的黑蚁蜉蝣又是怎么一回事?!你那笛侍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左仲听罢左衽的几连问,身子不由得缩了缩,目光闪烁地说道:“儿臣见大势已去,便受了上官莫离的蛊惑,打算来漠知洲干一票大的,东山再起……” 左衽听罢抡起手掌就要接着打过去,被左仲连忙拦住。 “别,别打,我还没说完……” 左仲侧了侧脑袋,躲了躲害怕地说道:“谁知道,这上官莫离并不满足女皇被囚,她要的并不止一个漠知洲!” “当她提出要得到月麒麟之时,我就知道月舞洲也逃不掉了。” “我觉得那个我做不到,而且我也不能帮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这等事,便拒绝了。她听我不愿意,怕我走漏风声,便将我囚在了水牢之中。” 左仲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口气,偷偷看了左衽一眼,说道:“那个水牢可恐怖了……也不知道那个姓轩辕的怎么这般恶毒的……” “你还有脸说别人!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呢???” 左衽气不过,扶着额头,惭愧地看着一旁始终沉默不言在听的女皇,眼里掠过了一丝愧疚之意。 左仲亦不敢看女皇,他亦十分困惑地说道:“但是,那个多出来的黑蚁蜉蝣母蛊我真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真的,我发誓!!!” “我只敢偷了一只……而且,那个笛侍身上的母蛊,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有的……” 左仲咕囔着说着,偷偷看向了左衽,眼里尽是委屈之意。 “笛侍的死,当真跟你没有关系???” 左衽一棒子敲在了左仲的脊梁骨上,打得他连连喊着“痛痛痛!!!”,就差跪地求饶了。 “真不是我!父皇你相信我!!!如果我知道笛侍有母蛊黑蚁蜉蝣,我还需要去秘宫偷吗???” 左仲满脸委屈地说着,眼里皆是后悔之意。 左衽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目光里掠过了一丝疑虑,接着便是深深的忧虑。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满含歉意地看向了女皇,低头一礼道了一句:“犬子是老夫管教无方,伤了两洲之间的和气,令女皇陛下受委屈了……” “还望女皇陛下不计前嫌,能宽恕犬子。” 女皇亦还以一礼,却摇摇头没有再说话,眼里皆是哀伤之意。 “女皇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可以弥补。” 左衽见女皇的反应很失落,心里更为内疚了,他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 “迟了……琉璃问盏落入他人手中了。怕是没希望了。” 女皇摇了摇头,长叹一句惋惜地说道:“这琉璃问盏乃是通往栖凰洲的唯一法子,若是这个法子断了,怕是今后四洲便再也没了兴旺的希望。” “若是让栖凰洲的人知道了琉璃问盏在漠知洲没了,怕是问罪起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琉璃问盏可以通往栖凰洲?不是说栖凰洲不进不出,与其他四洲隔绝,凌驾于其他四洲之上吗?难道还有人曾经进出过?” 一旁的李倾眼中一惊,锁眉反问道。 左衽缓缓点了点头,负手于身后说道:“栖凰洲是不进不出,亦凌驾于其他四洲之上,为五洲之首,神圣不可侵犯。” “可是,他们毕竟也是人。是人,便会犯错。” “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 “至于是不是有人通过琉璃问盏进出过栖凰洲,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有。” “但,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左衽浑浊而苍老的眼里是深深的落寞,他低头长叹一句,缓缓说道:“她至死也没能回得去栖凰洲……” “也许,那里,也不是她想回去的地方吧……” “左洲主说的难道是……木凉的母亲?天女?” 李倾立刻想起了温夫人的嘱咐,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不错……” 左衽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当年她心知已经归期不远,绝望之下便将琉璃问盏留在了漠知洲。但如今这琉璃问盏落入他族之手,怕是定数难测啊……” 第159章挟持 此时,在地宫内,光线骤然一收。 石壁之上的长明灯略显暗了些,称得陈木凉苍白的脸色愈发地泛黄。 近日来的忙碌也让她日渐消瘦了许多。 这便称得她原本一双月牙般明亮的眼眸在长明灯下显得格外地清亮。 倒是令轩辕荒芜的眼里不由得微微一亮。 但,这也只是稍纵即逝的片刻而已。 很快,他便恢复了那副看上去人畜无害天真不已的笑容。 他将指尖放于唇旁,缓缓一笑,问了一句:“陈姑娘可以开始了吗?” 陈木凉当然知道他指的是打开琉璃问盏,她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很显然是没有退路了。 她的心里做好了两个打算。 第一,最好的打算——骗过琉璃问盏,然后想办法溜之大吉。 第二,如果逃不走,那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陈木凉强撑着身子低了低头,笑了笑道了一句:“若是你不先给我解药,我便没办法解开这琉璃问盏。” “陈姑娘,你这般做,好像有点不厚道?” 轩辕荒芜的眼角处掠过了一丝精明,唇旁依然淡笑着。 只不过,他已经双手交叠于胸前,一副审视的目光看向着陈木凉。 ——他可不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是一个好拿捏的柿子。 相反,他觉得她是一个浑身是刺的大灰狼。 “你我素不相识,谈不上什么厚道与不厚道。亦没办法讲信任。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过河拆迁,打开了琉璃问盏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陈木凉冷冷一笑,半撑着墙壁,毫无惧色地说道。 “陈姑娘此言差矣。若是在下替你解了毒,那万一你反悔了,不打开琉璃问盏,那怎么办呢?” 轩辕荒芜微微一笑,侧头看向了陈木凉,唇旁一抹玩味之色。 陈木凉只是淡淡一笑,抬眸狠厉地看向了轩辕荒芜,不急不缓地道了一句:“你就算替我解了毒,这里这么多人,又有你的机关在。难不成我还能飞上天去?” 轩辕荒芜听罢,目光开始渐渐收紧,似乎觉得陈木凉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倒是一旁的上官莫离急了。 她拦在前面便说道:“陈木凉,你别以为就你一个人会解开琉璃问盏!大不了我现在出去把左衽捉来,一样地照解不误!” “哦?既然上官大小姐这般肯定,那么不妨去外面看看,左洲主还在不在原地等着你去捉他?” 陈木凉挑了挑眉目,唇旁一抹轻蔑的冷笑之意。 “你!放肆!” 上官莫离刚要暴脾气上前去打陈木凉,却被轩辕荒芜喊住了步伐。 “大小姐,莫要轻举妄动。” “荒芜!你听她的口气,好像没了她我们不行一样的!” 上官莫离顿时变了个样子,对着轩辕荒芜撒气了娇。 而轩辕荒芜却无动于衷,甚至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了一丝厌恶。 他淡淡道了一句:“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目前可以利用的人只有她一个。若是她不配合,我们就算拿到了琉璃问盏也没有用。” 轩辕荒芜说罢从怀中拿出了一瓶紫色的药瓶扔给了陈木凉,说道:“解药。” “你确定这是解药?” 陈木凉狐疑地接过了药瓶看了一眼问道。 “陈姑娘可以选择不吃。” 轩辕荒芜亦面无表情地答道。 “吃。为什么不吃?一半的概率,不如赌一赌你的良心和人品。” 陈木凉扫了一眼轩辕荒芜,一仰脖,便将药咽了下去。 此药下肚没多久,陈木凉便觉得周身一阵舒畅。 唯一让她感到奇怪的便是右腹部不知道为何有些隐隐发烫。 她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上前一步走近了轩辕荒芜,将手一伸,没好气地说道:“琉璃问盏拿来。” “为何?” 轩辕荒芜一副戒备的样子看向了陈木凉。 “为何?因为琉璃问盏得我亲手解开啊!要是出了差错,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陈木凉信口胡诌着,心里却虚得很。 轩辕荒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琉璃问盏朝着陈木凉递了过去。 陈木凉见轩辕荒芜给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眼眸里早已深藏的坏笑之意显露了出来。 “拿来吧,婆婆妈妈的。” 只见她飞快地一把拽过了琉璃问盏,另一手早已藏好的飞雪刀以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一个挑上便逼近了轩辕荒芜的咽喉处!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得手比想象当中容易得多。 她本以为轩辕荒芜会在瞬间启动什么机关,她功亏一篑之类。 事实上,她也是抱着拼一把的决心。 然而,很显然,她赢得有些快了。 陈木凉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才道了一句:“都退下。你,从椅子上下来!” “陈姑娘,我乃残疾,如何下轮椅呢?” 轩辕荒芜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陈木凉,极为认真地问道。 陈木凉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对一旁的下人道了一句:“过来,扶着他。” “你要是敢动荒芜,我上官莫离一定剐了你的心!” 一旁的上官莫离没有想到陈木凉这般胆大,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这种花招,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轩辕公子,你最好不要乱动,我的刀法还算可以,要是误伤了你,你的这位大小姐可要剐了我的心。” 陈木凉讽刺地道了一句,将飞雪刀逼近了轩辕荒芜的咽喉。 只要他动一个手指头,她就动手。 绝不手软。 轩辕荒芜显然也看出来了陈木凉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这般做的,眼里不知是欢喜还是难过,总之也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只是似乎叹了口气,在下人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 “往前走。” 陈木凉果断而清冷地命令道。 轩辕荒芜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往前走。 陈木凉则一脚踢开了轮椅,逼着他走到了出口处,冷冷命令道:“打开出口。” 而此时,在轩辕荒芜侧面站着的陈木凉却似乎看到了他诡异地笑了一下。 ——那种笑容,似乎是近乎狂喜的开心? 为何??? 陈木凉第一次看到有人被挟持还这么开心的。 轩辕荒芜摘下手中的一串玛瑙珠子,朝着门的偏上方轻轻一扔! “吱呀——” 出口处的门,应声而开。 一道刺目的光线迎面耀眼而来。 第160章杀人不眨眼 陈木凉的视线一片刺目的白,令她看不清事物。 她下意识地将飞雪刀又逼近了轩辕荒芜的脖颈处一步。 然而,她这一细微的动作却不知为何惹得轩辕荒芜一声轻笑。 陈木凉皱了皱眉头,直觉发觉了轩辕荒芜似乎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反而她方才的这一动作在他看来竟有些好玩? 她不太明白这个心机甚深的轩辕荒芜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皱了皱眉头,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小子,怕是在捣腾着什么坏心思?” 等那道白光缓缓消散的时候,一个可升降的木梯缓缓降落在了陈木凉和轩辕荒芜的面前,轰的一声停了下来,呛得陈木凉一鼻子的灰。 “咳咳咳——” 陈木凉忍不住呛了几下,恶狠狠地扫了轩辕荒芜一眼,骂道:“你故意的吧?” “陈姑娘说的哪里的话……” 轩辕荒芜十分无辜地朝着陈木凉看了过去,眼底的一丝戏虐之意却明显地被陈木凉捕捉到了。 ——这小子,果然是故意的! 陈木凉懒得跟他计较,瞪了他一眼命令道:“进去。” “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凶不会嫁不出去吗?” 轩辕荒芜慢吞吞地被下人架着身子往木梯里移去,还不忘挖苦着陈木凉。 陈木凉则将双眼眯成了令人惊悚的弧度,唇旁一丝威胁笑意顿生。 她将飞雪刀刀柄狠狠往轩辕荒芜的咽喉处一戳! “疼——咳咳咳咳——放开,放开!!!” 轩辕荒芜连连喊着,胡乱伸手要去拉开飞雪刀,白玉般的脸憋得通红,差点提不上气了。 “你最好安分些。姑娘我向来喜怒无常。” 陈木凉稍微松开了些,朝他翻了个白眼,威胁说道。 轩辕荒芜极为委屈地看向了她,巴巴地点头道了一句:“哦……我听话……” 说罢,他还低头假装抹了一把泪。 陈木凉知道他会演戏,索性不去看。 她刚想踏上木梯,却听得有一人对上官莫离说道:“大小姐,老爷吩咐过了的,不可放轩辕公子一人在外……这……” 上官莫离反手便“啪——”的一记巴掌扇在了那人面颊之上,顿时那人被打得脸上五个通红的指印! “不让他走,难道看他死在我面前吗?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 上官莫离的面容之上皆是不可侵犯的盛怒,惹得其余本来也有异议的人互相看了一眼迅速低头不再吭声。 陈木凉见这上官莫离虽然跋扈得很,却好像对这个轩辕荒芜护得紧。 她以余光扫了上官莫离一眼,见她没有要上前暗中阻拦的意思,便一脚踏入了木梯之中,侧头看了轩辕荒芜一眼命令道:“上去。” 轩辕荒芜的目光微微一收,一丝喜色掠过。 但,他看上去却十分地不情愿,将木梯的一个螺丝重重地按了下去。 “咔擦——” 一声机关被启动的响声,木梯很快升了上去,不一会儿三人便到了地面之上。 而上官莫离在下面,担忧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看得陈木凉心里一阵唏嘘。 ——这女人,这般痴情,又碰上了这么诡异的男人,怕是要吃亏啊…… 早就听到了动静的李倾始终守在出口之处。 他一见到了陈木凉的身影,便喜出望外。 在见到陈木凉踏出木梯的那一刻,李倾欣喜不已地刚要去抱住陈木凉,却不料,此时谁也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只见轩辕荒芜从长袖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反手一个刺杀精准无误地戳在了搀扶着他的下人心脏处! “嗤——”的一声闷响,鲜血溅了陈木凉一脸,烫得她心惊不已! 下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轩辕荒芜会对自己下手,连眼睛都没来得及合上便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而陈木凉此时亦被吓到了,手一个不稳飞雪刀便被轩辕荒芜猛地推开! 她一个踉跄朝后倒去。 李倾见势不妙刚要去接住她,却被离得更近的轩辕荒芜反手一搂托住了她的腰部。 轩辕荒芜的指尖轻轻一勾,陈木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便跌落在了他的怀里,撞得她又恼怒又羞愧。 而轩辕荒芜却笑得甚为阴鹜,言语极为暧昧地道了一句:“怎么,陈姐姐这是见了心上人站不稳了吗?不过……我看他也不过如此。” “小姐姐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说罢,轩辕荒芜朝着陈木凉微微一笑,眼里尽是戏虐之意。 “送你一个字——滚。” 陈木凉狠狠一脚踩在了轩辕荒芜的鞋上,再反着一个用力碾压,将他朝后一推! 轩辕荒芜虽因疼痛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为难陈木凉,而是踉跄了几步便站稳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陈木凉。 “怎么?害羞了?” “害羞你个大爷!还有,你原来会走路?怎么,合着你还有多少事情是装出来的?” 陈木凉根本不给轩辕荒芜面子,指着他便开骂。 就差再叉个腰唾沫横飞了。 轩辕荒芜却十分无辜地朝着她眨了眨眼睛,以指尖擦去了匕首上的血渍,幽幽道了一句:“我也没说我不能走路啊……是你们自己觉得我不能走路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坐着轮椅,你觉得是个人会怎么想?” 陈木凉实在受不了他这个表里不一的模样,她将飞雪刀横于面前,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这小子。 而轩辕荒芜却将指尖抹下来的血放在鼻尖若无其事地嗅了一下,便满目嫌弃的模样,喃喃道了一句:“真臭啊……” 正在陈木凉觉得他这个举动很变态的时候,他将指尖的血尽数擦在了一方洁白的巾帕之上。 瞬间,那片如雪的白被染得触目惊心。 陈木凉不由得缓缓皱了皱眉头。 而他擦完了后,随手将巾帕扔在了身后的尸体上,恰好盖住了那人未合上的眼。 那一刻,陈木凉愣了一下。 ——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这番动作令她莫名地有一种悲悯的感觉。 但她却不能道清这是为何。 所以,她只能锁眉沉默,看了一眼那方巾帕,缓缓又将目光落在了轩辕荒芜若无其事的眼眸之上,冷冷地问了一句—— “他是不是还该感谢你替他合上了眼?” 第161章纵是一死,又有何妨! “陈姑娘怕是想多了。” 轩辕荒芜淡淡一笑抬起了眼眸,唇旁一抹似笑非笑之意道到:“我不过是随手扔了一块巾帕而已,不至于。” “况且,像我这么黑心的人,犯得着做那种好心的事儿吗?” 轩辕荒芜的眼眸一寒,唇旁的冷笑之意渐升。 陈木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亦笑了笑道了一句:“这是你的事儿,与我无关。” “不过,轩辕公子倒是下了一手的好棋。令陈木凉佩服不已。” “哦?此话怎讲?” 轩辕荒芜的剑眉微微一挑,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陈木凉淡淡一笑,道了句:“没什么,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既然轩辕公子得到了自由,我也拿到了琉璃问盏救了该救的人,那么从此便两不相欠。” “若是以后江湖再见,就当没看见好了。不必打招呼。” 陈木凉冷冷说罢转身就想走,却听得轩辕荒芜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幽幽道到:“陈姑娘走得这般潇洒,当真确定以后和在下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陈木凉转过身,缓缓看了他一眼,眯起了双眼灿烂一笑:“那是自然毫无瓜葛。不然呢?” 轩辕荒芜唇旁的笑意更深了。 他低头笑了笑,抬眸又扫了陈木凉一眼,看似天真却很认真地问道:“不然……陈姑娘试着运运气看看?” “嗯???” 陈木凉经他这般一说,心中疑惑,隐隐约约掠过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她狐疑地看向了轩辕荒芜,暗中缓缓运气。 却不料,即使她有意放缓了运气的速度和力度,还是觉得胸口一阵窒息的沉闷,难以忍受地一口暗血吐了出来! “木凉!” 李倾赶忙扶住了陈木凉,急忙在她后背处穴道轻轻一敲! 紧接着,她又是一口暗血吐出。 “还是有毒?” 李倾当下便怒了,一步上前扯过了轩辕荒芜的衣襟,咬牙切齿愤怒地低吼质问道:“你不是说会替她解毒吗?!出尔反尔,你还算个男人吗?!” 轩辕荒芜却任由李倾扯着自己的衣襟,只是冷淡一笑,眼里满是冰凉地说道:“我是说过替她解毒,可是……我并没有说……我不再下毒啊……嗯?” “原来……你给我的那颗药既是解药,也是下一味的毒药。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陈木凉很快反应了过来,她忍着难受不解地问道:“你想要逃出上官莫离的控制,借助我,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为何还要给我下毒?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 轩辕荒芜略有深意的目光有意扫过了一旁早已黑了脸的李倾,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脸涨红了的陈木凉,然后轻轻昂起了下颚,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好奇地在陈木凉的面庞上停留。 ——对他来说,现在的他就像在玩一个猫捉耗子的游戏。 他是那只猫,而陈木凉是那只耗子,李倾则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另一只大猫。 很好玩。 他觉得很好玩的一个是期待着陈木凉怎么回答他。 还有一个便是——能这样气到另一只大猫,他竟会觉得心里有一种近乎变态的爽。 轩辕荒芜虽不能弄明白为何有这般奇异的感觉,但是他知道,他还蛮享受这样的恶作剧的。 陈木凉沉默了片刻开了口。 她只是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了一句:“轩辕公子倒是风流得很,见面还没一天就开始拉东扯西。” “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你的大小姐知道你这番话,是更想杀了我,还是更想杀了你?” “木凉,别理他。他就是个神经病。” 李倾将陈木凉护在了身后,指尖的蓝色璇花愤怒低鸣不止。 听罢了陈木凉的话的轩辕荒芜却极为坦荡地一笑,毫不在意地道了一句:“那也要你先让她知道我对你说了这句话才是不是吗?” “不过我要提醒陈姑娘,我用的毒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若是没有解药的话便会暴毙而亡。” “毕竟,我这个人谨慎惯了,怕……夜长梦多。” 轩辕荒芜低头靠近了陈木凉,凉唇旁掠过了一丝极为阴鹜的笑意。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李倾揪住了轩辕荒芜的衣领,将他勒得死死的,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了这一句话。 然而,轩辕荒芜却很轻松地笑了笑,答了一句:“你当然不会。” “谁让你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她去死呢?” 轩辕荒芜说罢,眼里却掠过了一丝灰暗的落寞。 那种落寞里又带着对美好事物的无数美好向往,是求而不得,是从未拥有。 “你!卑鄙!!!” 李倾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却不能否认他说的是对的。 他只能松开了手,眼里满是不甘之意。 倒是陈木凉的眼眸微微一皱,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想不出这不对劲来自哪里。 她想了想,还是忍辱问道:“除了这个条件,你能正儿八经地说个条件吗?” “毕竟,以轩辕公子的才能和城府,断然不会要我这么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不是吗?” “想必方才,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轩辕荒芜理了理被揪皱了的衣领,邪魅一笑,缓缓道了一句:“看来……我的眼光还不算差。总算有个明事理的了。” 他将鄙夷的目光看向了李倾,又徐徐收回,对着陈木凉灿烂一笑,道了一句:“帮我打开琉璃问盏,我答应帮你解毒,并且不再下毒,你们可以安全离开,如何?” 陈木凉沉默了片刻,老实道了一句:“我不会解琉璃问盏。方才在里面,不过是脱身之词。” 轩辕荒芜却早已了然般淡淡一笑,走近了陈木凉一步,低头笑着看着她说道:“我自然是知道陈木凉不知道解开这琉璃问盏的……” “不过,我也没说一定要让你解开啊不是吗……” 轩辕荒芜将精明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左衽身上,灿烂一笑慵懒道到:“只要有人能解开,这事儿……不就成了?嗯?” 左衽只是缓缓皱起了眉头,并没有说话。 陈木凉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你是外族之人。我不可能帮你解开琉璃问盏。纵是一死,又有何妨!” 第162章交换 “陈姑娘不愿意解开琉璃问盏,可不代表左洲主不愿意解开啊……” 轩辕荒芜邪邪一笑,以余光扫了左衽一眼,负手于身后弯腰靠近了陈木凉说道:“况且,我也不需要你同不同意。毕竟,你也不会解开的方法,不是吗?” “轩辕公子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原来这一切早就在你的掌握之中。我们不过都是棋子而已。” 陈木凉微凉一笑,看向轩辕荒芜的眼中已有鄙夷之意。 轩辕荒芜却毫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道到:“陈姑娘错了。自古以来,只有成王败寇。” “我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左洲主不会答应你的。” 陈木凉隐隐已经感觉到了体内的不适,但她仍然坚持着咬牙说道。 “不。我会答应他。” 出乎陈木凉意料之外,一直沉默的左衽缓缓开了口。 他的语气里竟是满满的坚定之意。 “什么……?” 陈木凉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了左衽,连连摇头。 “木凉,你是兰儿唯一的骨肉。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左衽深深看向了陈木凉,唇旁的沟壑皱纹已然勾勒出一抹厚重的笑意。 他凝望着陈木凉的眼,看了良久,才摇头叹了一句:“真像啊……” 说罢,他便拿着琉璃问盏朝着轩辕荒芜走了过去,在陈木凉身边停了下来。 “木凉,记住,你是兰儿的骨肉,你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左衽经过陈木凉身旁的时候对她叮嘱着说道。 陈木凉听得他似乎有意将“骨肉”两个字咬得很重,她疑惑地抬眸。 却撞见了左衽眼里无数绝望中燃起的熊熊希望。 那一瞬间,似有一道光闪过了她的脑海,令她疑惑地看向了琉璃问盏上的血渍,然后又飞快地将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左衽。 左衽只是不着痕迹地给了她一个会心的眼神,随之便转过了身面向了轩辕荒芜,慢吞吞道了一句:“要老夫解开这琉璃问盏,老夫有一个要求。” “左洲主但说无妨。” 轩辕荒芜漫不经心地答道。 “轩辕公子若是愿意将解药给木凉,同时服下老夫的这粒药丸,老夫便告诉你解法。” “否则,老夫宁愿一死。” 轩辕荒芜眯起了双眼,疑惑地看向了左衽手中的丹药,笑了笑说道:“左洲主,你这笔买卖,可是做得小心又划算。” “轩辕公子失信在先,也就莫要怪老夫耍些小手段。只要我们安全离开了此地,解药自然会奉上。” 左衽微微一笑,不徐不疾地道到。 “我怎么有种自己吃亏的感觉?” 轩辕荒芜亦精明的很,他一笑道到:“左洲主,我这个人,可是很怕死的。不如这样,我也再给一粒药丸给左洲主。事成之后,自然解药也奉上。您觉得如何?” “父皇!不可!” 左仲刚想上前阻拦,却被左衽喝道:“逆子!退下!” 左仲只得退回了几步。 左衽只是淡淡一笑,轻松道了一句:“看来,轩辕公子还是不信任老夫。也罢,成交。” “左洲主……” 陈木凉眼中已有不安之意,她心里明白得很——这小子绝对没有这般爽快,而且,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左洲主爽快。那么来吧。” 轩辕荒芜笑兮兮地朝前伸出了手掌,摊开。 左衽拿出了一粒绿色的药丸放在了他的手心,道了一句:“轩辕公子,请。” 轩辕荒芜亦摊开了另一只手,手心里赫然是一粒红色的药丸。 还有一粒褐色的药丸。 他笑了笑,说道:“左洲主,请。” 两人同时一仰脖,将药丸咽下了肚。 左衽把褐色的药丸给了陈木凉,笑着道了一句:“丫头,吃下去。” 陈木凉犹豫了片刻,感激地接过了药丸咽了下去。 药丸入肚之后,轩辕荒芜的眼眸里很快掠过了一丝惊异,似有不解之意。 而左衽的面容之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波澜,唯有身后的陈木凉看到他背于身后满是皱纹的手心上尽是细汗。 “好了,左洲主解开琉璃问盏吧。” 轩辕荒芜微微昂起下颚,催促着左衽说道。 左衽背于身后的手避开了轩辕荒芜的视线,对着陈木凉轻轻勾了勾手指。 ——立于一旁的女皇却于此时眼中掠过了惊异之色,但她很快沉了下去,皱起了眉头。 陈木凉会意。 她于顷刻之间动了。 只见她一步上前,右手持飞雪刀猛地朝着轩辕荒芜割了过去! 轩辕荒芜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避开了陈木凉的飞雪刀。 “快走!” 左衽将琉璃问盏猛地往陈木凉怀里一塞,凌厉以指尖划破了陈木凉手背,一滴鲜血啪嗒滴落在了琉璃问盏上! 随着陈木凉的血液触碰到了琉璃问盏,一阵通红的光芒瞬间冲天而出,照得整片夜色如同离火降世! 不远处,月麒麟似乎受到了惊吓,一声破天的嘶鸣声响彻于这片大地之上! 陈木凉顾不得许多,一手抱起琉璃问盏,一手拉过了左衽便飞快迅速朝前奔去! 反应了过来的李倾则以蓝色璇花的光芒化作了刺目的白光,耀眼得轩辕荒芜睁不开眼睛。 轩辕荒芜的视线中一片白,根本看不清几人逃向了哪里。 然而,就在这一片白之中,却有一道磷火的光芒逆向传出! “呵……真是没想到啊……” 轩辕荒芜冷笑一声,唇旁抹过了一丝冷厉之色。 他果断地抬起手臂,重重按下了一道机关! “铮——” 一记锐利的刀片朝着磷火的方位夺命而去! 几人本以为这般耀眼的光芒下不可能再有机关射出,却不料,那刀片以不可阻挡的速度朝着陈木凉的后背精准射去! “丫头!小心——” 反应过来的左衽眼中一惊,毫不犹豫地将陈木凉拉入了怀中! “嗤——” 刀片精准无误地打入了左衽的后背之处。 陈木凉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去。 她却心痛地发现——左衽的身子开始猛地一阵痉挛,后背处的血已经染开了一大片的鲜红之色…… 他却始终紧紧护着陈木凉,没有吭一声。 以他的血肉之躯。 “走——” 左衽咬牙颤抖低吼一句,猛地将陈木凉往前推去! 第163章女人和东西,我都要了。 陈木凉一个踉跄往前跌去,被一旁的李倾拦腰抱住了。 陈木凉回头朝着左衽看去,却见他本就苍老的身体更加佝偻了下去,整个人几乎要跌进泥土里。 幸亏一旁的左仲扶住了他,他才不至于跌得很难看。 即使如此,左衽仍然拼命地低吼着:“快走——你们快走——” 他奋力地想要推开左仲,不断地朝着陈木凉挥手,示意她快点走。 陈木凉的眼中布满了深深的不忍之色,她轻轻推开了李倾,快步朝着左衽奔去! 李倾站在原地,看着她朝前奔去的身影,眼中虽有绝望之色,但亦毅然决然地将一股内力注入到璇花之中,令白光的范围更加宽广! 他能做的,能为她做的,能为大家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而此时,他亦注意到了,原本跟着他们一起的女皇却不见了踪影。 他的眉头间有一丝警觉掠过。 ——蹊跷的很。 轩辕荒芜知道自己白光停在了不远处定是得手了。 他不太清楚自己刺中了谁,但那一刻,他心里十分不愿意刺伤的是陈木凉。 ——毕竟,对他来说,她还是一个蛮有意思的对手。 他朝前走了几步,刚想启动第二次机关的时候,他的眼前却骤然变得更亮! 轩辕荒芜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以袖口遮着眉峰之处,有些艰难地朝着亮光的中心望去。 依稀可见,一个矮小的女子的身影背起了一个老人的身体,踉踉跄跄地朝着前方奔去。 轩辕荒芜的眼里蓦地掠过了一丝惊诧和鄙夷。 “呵,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只会令大家死得更快吗?” 然而,等他说罢这句话之时,他却再次惊诧地发现陈木凉做了一件令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只是将左衽放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不知道从怀中掏出了什么,大概是一粒药丸之类,快速让左衽咽了下去。 好像是看到左衽相对安全了些,她才站起了身,右手提着飞雪刀转过了身,步伐坚定而快速地逆着光朝着轩辕荒芜所站的位置飞掠而来! “呵?想要报仇?” 轩辕荒芜阴冷一笑,同样伸出了右手,笑得一脸阴鹜地说道:“陈木凉,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说罢,他快速地拂过了指尖的一枚黑色龙丝缠绕戒指。 经他这般一抚,一道极长的软剑瞬间弹出,直取陈木凉的腰际之处! 陈木凉警觉地一掠而上,意欲踏过剑端。 却不料,轩辕荒芜只是指尖轻轻一弯,呈勾的姿势之后,软剑快速从她的侧身穿过,飞快地绕过了她的腰际,缠住! “木凉!小心!” 李倾见势不妙,飞身而起,意欲以旋光割开软剑。 可是,那时已经晚了。 轩辕荒芜猛地一收指尖! 却见软剑快速回缩进戒指内! 而陈木凉亦被带着迅速朝着轩辕荒芜身旁逼去! 她一咬牙,暗中藏好了飞雪刀在袖口中,打算一旦靠近了他便给他一刀! 殊不知,轩辕荒芜早已将她这一小动作看在了眼里。 他的左手微抬,呈现半拥抱的姿态,似乎在欢迎着陈木凉的到来。 却于她靠近他出手的那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她手中的飞雪刀! 并且,他的另一手已经贴上了她的腰际,将她顺势抱在了怀中。 陈木凉惊诧万分地看着他晃了晃原本属于自己的飞雪刀,又听得他扬起嘴角一笑说道:“陈姑娘,你输了。” 陈木凉的目光一沉,狠狠瞪了他一眼,想要一把推开轩辕荒芜。 而轩辕荒芜却玩味地将飞雪刀冰冷地贴在了她的面颊之上,笑得一脸恣意和阴森的说道:“陈姑娘,我本也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若是你再乱动,我可就不能保证你死得很好看了。” “你想要干什么?” 陈木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厌恶地问道。 “很简单。我说过,我想要琉璃问盏。还有,我现在不是开玩笑了。我也想连你一并要了。” 轩辕荒芜笑得十分灿烂地看向了李倾,缓缓道了一句:“因为……你们告诉了我,这个女人,才是打开琉璃问盏的关键所在。” “若是我猜得没错,方才琉璃问盏已经认了她为主人。” “既然如此,人和琉璃问盏我都要了。不然,我就杀了她。” 轩辕荒芜将飞雪刀再次逼近了陈木凉的咽喉处,笑着看向了李倾说道。 “卑鄙。” 李倾差点当然剁了这小子,却又奈何不了他,只能开骂了。 “承蒙夸奖。这些,也是你们教会我的。” 轩辕荒芜冷漠一笑,歪着头天真地看向了李倾,玩味地道了一句:“我只给你三个数哦~” “三。” “二。” “一。” 轩辕荒芜刚作势要一刀结果了陈木凉,却听得李倾道了一句:“我答应你!” “干脆!我喜欢。” 轩辕荒芜收回了飞雪刀,舌尖舔过了唇角,阴鹜一笑看了一眼怀中的陈木凉,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想不到,你这个小情郎还不错。” “呸!” 陈木凉一口唾沫淬在了轩辕荒芜的脸上。 “他跟你这种只会阴谋诡计的人当然不同!” “哦?” 轩辕荒芜盯着陈木凉看了好一会儿,砸了一下嘴,笑了笑道了一句:“是吗——” “不过,可惜了。” “我这个人有个爱好。” “就是……喜欢摧毁一切美好的事物。”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你和他。” 轩辕荒芜朝着陈木凉挑了挑眉,笑得一脸难以捉摸。 “别动她。否则我杀了你。” 李倾近乎低吼地在一旁通红了眼。 他提着琉璃问盏一步一步走近了轩辕荒芜,最后停在了只离他一丈的地方。 “你不是要这玩意儿吗?给你!” 说罢,李倾将琉璃问盏朝着轩辕荒芜的脸狠狠扔了过去! 轩辕荒芜下意识地往后仰去。 陈木凉亦趁机夺过了他手中的飞雪刀,反手以刀柄戳在了他的腹部! 而就在这时,李倾一记璇花之光打在了他的膝盖处! 轩辕荒芜虽差点倒下去,却亦报复性地反击按下机关射出了一支冷箭! “走——” 李倾却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拽过陈木凉! “嗤——” 冷箭入骨,溅得陈木凉的侧颜一阵惊心的滚烫! 第164章不过一场戏 陈木凉猛地回过头,一手快速地扶住了李倾,另一手的飞雪刀从她的指尖毫无保留地如流光星辰般夺命飞出! 她这一击,没有任何技巧性,但是却带上了她的极度的愤怒和来自骨子里的复仇感,因而力道显得比往常不知增了多少倍。 轩辕荒芜只觉得飞雪刀在他的面前一闪而过,接着左肩一阵皮肉被撕裂掀开的剧烈疼痛感迅速蔓延了全身! “她居然……” 轩辕荒芜捂住了左肩伤口处,衣服早已被削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清晰可见血肉模糊。 轩辕荒芜咬牙看着陈木凉重新将飞雪刀收回于手中,头也不回地带着李倾快速奔去。 ——像极了护犊子的母狼。 她最后的那个眼神里皆是浓烈的警告之意。 她一个字也没留下,但是轩辕荒芜却怅然地笑出了声。 ——“看来,这个李倾对你来说,还真的是重要到了极点。陈木凉,今天算我输给你。但,来日方长。” 轩辕荒芜的唇旁掠过了猛兽遇到了猎物般的占有欲,眼里的光看着陈木凉等人从他面前快速消失不见了踪影。 他索性“哗——”的一声撕下了袖子,只是瞥了一眼伤口便手法甚为熟练地将袖子包扎在了伤口之上。 ——甚至,连药物都没有洒上一粒。 他的动作十分熟稔。 熟稔到像是在吃饭那般顺其自然。 他处理完伤口后隐约听到了身后的地道处传来了上官莫离骄纵的吵闹声,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快速地拐了个身,一个点地飞起,掠过了这片满是坟地的荒野,迅速隐没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片刻之后,出口的门再次被打开。 只听得上官莫离蛮横的吼声响彻在了这片坟地之上—— “秦笙!你倒是给本小姐解释解释,方才这么长的时间,你都去哪里了?!” 她面前的银面少年虽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模样,但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与生俱来的高贵缓缓说道:“莫离小姐,方才我是按照你的指示守在入口处,并未离开。” “那你倒是解释解释,陈木凉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上官莫离根本不听他的辩解,指着他便质问道。 银面少年的眉宇之间掠过了一丝不悦之色,他缓缓抬眸看向了上官莫离,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莫离大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提醒过你,这些人不好对付,要小心为上。” “那我要你守着入口做什么?难道还不如养一只狗吗?好歹有人来了,它还会犬吠一下!?” 上官莫离近乎出离了愤怒,对着秦笙出言不逊地说道。 秦笙缓缓抬眸,被面具遮住的面庞里看不出一丝情绪,但,他的眼眸里已然是深深的不悦和厌恶之色。 他毫不掩饰地昂起下颚冷冷呛道:“上官大小姐,有一点,我还是希望你搞清楚。” “跟我合作的,不是你,而是你父亲。” “我并不需要听你的任何指令。” “还有,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并非依附关系。若是你们离开了我,怕是连栖凰洲的城门都找不到。不是吗?” 李笙说罢便从上官莫离身旁擦肩而过,浑身透着一股寒凉的气息。 那股气息与其说是他手中的剑意散发而出,倒不如说是他骨子里散发出的不屈骄傲。 那一瞬间,强大的压迫感几乎令上官莫离没办法转过身,只能被定在了原地。 等他走远了,上官莫离才往前一个踉跄撑住了身子。 但,她已然感觉到了后背渗出的冷汗。 她清楚地知道,方才那一瞬间,以他的剑意,真的可以直接杀了她。 但,即使知道了这一点,骄傲如她上官莫离还是呸了一声,骂了一句:“嘚瑟个什么劲儿!说到底,还不是栖凰洲被流放出来永远回不去的烂人!” “大小姐……老爷说,他的手里可能有栖凰洲失传的金印……” 一旁的下人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下一秒,却“啪——”的一声被上官莫离扇了个巴掌。 “闭嘴。这事儿是你知道的多,还是本小姐知道得多?你是想弄得人尽皆知吗?” 上官莫离冷厉地瞥了下人一眼,眼里皆是不屑之意。 如同在看蝼蚁。 这时,一个侍从匆匆跑来,低声道了一句:“回大小姐的话,这里方圆十里都找过了,并没有看到轩辕公子的踪迹。” “除了此处他坐的轮椅,其他便再也没有任何线索了。倒是有两道血迹,一道朝了南,一道朝了北……” 侍从为难地看了上官莫离一眼,迅速害怕地低头。 “还愣着干嘛?!分头顺着血迹找啊!是仇人就杀,是荒芜就救回来!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我教你吗?!吃什么的……” 上官莫离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瞪了侍从一眼吼道。 侍从连连点头,脚底抹油很快带着人便走了个没影。 剩下的十个贴身保护上官莫离的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为首的站了出来,诚恳地道了一句:“大小姐,如今这密道已经被人发现,怕是已经不安全。” “加之轩辕公子不在这里,这密道的机关也不能发挥到最大。” “我们最好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先隐蔽起来,不然等到五洲的援兵到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上官莫离本想倔强地留在这里等找到轩辕荒芜再说,但她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侍卫的话有些道理,便一甩袖道了一句:“走吧。” 侍卫见劝动了上官莫离眼中一喜,护在上官莫离身旁道了一句:“琉璃问盏想必还在漠知洲皇城内,只要我们找到那个人,便能知道一切。” “你是说那个看上去贪婪成性张口就要我们一个城池的女皇?” 上官莫离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唇,语气里皆是不情愿。 “是的。” 侍卫顿了顿,缓和了一下语气劝道:“她既然和我们有言在先,也需要我们的帮忙,还陪我们演了这么一场戏,想必不会这般甘心地就不干了。” “我们只要耐心等她出现就好。” 上官莫离丝毫没有兴趣地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了一句:“行了行了,先去你们安排好的地方吧。至于那个什么女皇,我看着就烦。” 第165章拔箭 一路星辰照耀,陈木凉扶着李倾一路逃到了一处湖边,扶着他坐了下来。 跟着他们逃到此地的左衽和左仲半路被前来就他们的吞天洲皇家侍卫接走了。 由于左衽的伤势太重,左仲决定还是带他回吞天洲治疗会好一些。 他临走前第一次真诚地问陈木凉他们要不要一起回吞天洲,那儿有很好的医者。 陈木凉本想带着李倾去,却被李倾拒绝了。 他摇头道了一句:“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何况我们不能将琉璃问盏落入外族手中。好意心领了。” 左仲和左衽见两人很坚持,便留了一些上好的金创药后匆匆离去。 陈木凉将这些金疮药收于怀中,就生怕掉了一瓶。 深夜秋末的湖边有些凉,地面的一些草尖上已有一层霜,令陈木凉跪在李倾身后想要替他拔箭的时候感觉到了一阵迅速侵入肌肤的凉。 然而,附近已经没有更好的偏僻隐蔽之处了。 陈木凉替李倾小心翼翼地将他伤口旁的衣物撕开了一些。 血早已黏在了衣物的纤维之上,又连着皮肉和伤口,故而就算她的动作再轻,也还是会疼的。 但,李倾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当陈木凉看到伤口的时候,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她还是心疼了好几下。 她轻声问了一句:“疼吗?” 李倾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了一句:“行军打仗的人,这点疼,还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有你这两个字,再疼,也值得了。” “贫嘴。” 陈木凉的面颊微微一红,犹豫着道了一句:“我一会儿替你拔箭,可能会疼。你忍着点。” 李倾虽受了伤脸色苍白,但是听得她这番话却心情很好。 他虚弱地低头坏笑着说道:“放心,这里没人。我不会喊太大声。” “你瞎想什么呢。” 陈木凉愣了一会儿才想到了他话里的戏虐之意,脸由绯红迅速升华成了霞红色。 “你要是再胡说,我下手可就重一些了。” 陈木凉佯装生气了,吓唬着李倾说道。 “来吧。让我痛并快乐着吧。” 李倾笑得更加坏了,一仰头一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享受模样。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咕囔了一句:“就该一箭射死你算了。” 李倾只是唇旁带笑意,满满的满足之色。 陈木凉深吸一口气,眼里掠过了一丝紧张之色。 ——她只是见师父替人拔过箭,自己亲手拔的次数简直少得可怜。 她一手握住了箭羽,一手拿着撒了金疮药的绢帕,眼睛一闭,猛地往外一抽! “嗤——” 鲜血几滴溅在了她的唇旁,一抹苦涩。 她迅速将绢帕压在了李倾的伤口之处以止住再次流出的鲜血。 而此时,李倾的身体因疼痛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难以忍受的他终究还是低哼了一声。 “是不是很疼?” 陈木凉紧张不已,手足无措,眼里的担心和后怕交织在一起令她的声音产生了微微的颤抖。 李倾听出了她的恐慌和害怕,他将手绕至了身后,轻轻拉过了她的手,环在了自己的腰际处。 陈木凉经他这般一拉不经意间已经靠在了他宽广的后背之上,一股只属于他独有的安全感如同秋日里的暖流缓缓袭身而来。 将她的心一遍一遍地烫暖。 她听得李倾侧头在她的耳旁温柔地说道:“有一点点疼。但是……有你在,就不疼了。” 陈木凉靠在他的后背之上,眼中莫名一热,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异样的感觉。 竟令她压抑又欢喜,近乎窒息又激动。 令她的心脏,莫名漏跳了好几下。 湖面之上的雾气氤氤氲氲,缭绕成了烟雾,经夜风那般轻轻一吹便拂到了两人的身旁,似烟纱一般笼罩着两人这一瞬间的美好。 星光如瀑径穿而入了雾气之中,撒作了金色点点无数,如同精灵一般在欢跃起舞。 陈木凉抬头靠近了李倾,轻轻朝着他的伤口吹气,试图减轻一些李倾的痛楚。 她的呼吸带着湿润的热气,轻拂过了李倾的伤口处,似凉凉的雨滴一般淋下,令他万般舒畅,却又带着道不尽的微痒,拨动着他的每一寸神经,令他浑身开始热了起来。 “好些了吗?” 并没有意识到李倾身体异样的陈木凉依旧替他吹拂着伤口,轻声在他身后关切地问道。 她低着头,一缕鬓前长发不经意间从耳际掉落,恰好落在了李倾的皮肤之上。 那一瞬间的微痒,似火石一般瞬间点燃了李倾忍耐克制已久的心。 他转过了身,反手将陈木凉压在了草地之上,似贪狼一般看着陈木凉,眼里皆是说不清的欲望。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定,心跳得很剧烈,以至于本来苍白的脸色于此时竟有了些血色。 他无奈一笑,看着陈木凉被吓到了的单纯目光,喉结往下一阵滑动,轻声道了一句:“木凉,方才这个动作,不可以再对其他男人做。知道吗?” 陈木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连连点头,咕囔着道了一句:“你压到我了……” 李倾唇旁掠过了极尽的无奈之意,缓缓俯身,轻轻落吻于她的颈处。 “木凉,若是能每次都这般待遇,我倒是愿意次次中箭。” 陈木凉却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嗔怪着说道:“李倾,你有病吧???哪有人盼着天天中箭的?” “倒不是盼着天天中箭……只是天天盼着……” 李倾欲言又止,坏笑着凝视陈木凉,眼里的笑意竟比那天边的星辰还要皓亮夺目。 陈木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地一揪,惹得她一阵不知所措的慌乱,迅速地别过了头。 通红了脸。 两人的身影交叠在湖面之上,随着风轻轻一吹,荡起了层层无尽的粼粼涟漪。 月光之下,湖面的雾气同样笼罩在了湖对岸的一个身影上。 轩辕荒芜本打算将已经被血染透的衣袖洗一洗晾干再包扎起来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湖面上的这一对倒映。 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抬头,朝着对岸那如诗如画的一幕望去,眼睑深处里有一抹叫做“渴望”的东西被激发了出来。 他皱了皱眉头。 第一次,他觉得这样的画面,对他来说,竟有些刺眼。 第166章破绽 但,轩辕荒芜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地扫了两人一眼,然后重新包好了伤口,转身,离去。 他知道,他是从深渊泥淖里走出来的人,所以,无论有多么不喜欢或者多么不爽,他也不想将别人推入那样的深渊泥淖。 纵然他有那个能力,纵然他曾经被伤害得体无完肤,纵然他真的很想要得到他想得到的那个“渴望”。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善良。 星光照在他如玉的面庞之上,照得他的眼眸平淡而宁静,像是从来没有被伤害过一般。 但,他知道,他身后的倒影,是多么的伤痕累累。 他记得,他那个平凡到骨子里的母亲曾经教过他说,做人要对得起良心。 密林深雾之中,他越走越远,越走越深,终究化作了一道孤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尽头。 仿佛,从未曾来过。 一道星光折射在了刚拔下来的箭端之上,一个极为怪异的符号隐约闪烁,落在了陈木凉的眼里。 “奇怪,这箭上怎么还有一个符号?看上去歪歪扭扭的,倒跟一剑的天字木剑有的一拼。” 陈木凉好奇地将箭举过了眉梢,对着月光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而此时,李倾亦注意到了这奇怪的一点,他一把抢过了箭仔细看了好久,才皱着眉头说道:“奇怪了,月舞洲封印之术里的字符怎会出现在这支箭上?” “月舞洲?封印字符?” 陈木凉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这是月舞洲的封印字符吗?” “不会有错的。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就是在月舞洲皇宫长大的,整个封印之术的卦语我到现在还会默出来,怎会弄错呢?” 李倾十分肯定地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强撑着受伤的身体站了起来,快速走到了方才左衽取出刀片的地方。 “在哪儿呢……” 李倾低头仔细地在草丛里找着那片伤到了左衽的刀片。 “找到了!” 陈木凉从草丛里拿出了那枚刀片,低头一看,惊奇地发现这枚刀片之上竟然也有那个一模一样的字符! “李倾,你看,这个字符和方才的那个是一样的。” 陈木凉指着字符的地方给李倾看,李倾却越看眉头越紧锁,喃喃道了一句:“那小子,怎么会和月舞洲的人有关系……?他不是外族之人吗?” “这个字符代表的是什么?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 陈木凉怎么瞧也没瞧出个究竟来,好奇地问道。 “这个字符和之前箭端的字符都代表着一个人。” 李倾顿了顿,表情严肃地说道:“在月舞洲,能使用封印之术的人往往会选择卦语之中的一个字代表自己,见此字便知是此人。” “就如同一剑木剑上的那个天字。” “但是,每个人对自己的那个字是从不告知外人的。所以,就算我们知道了这个是和月舞洲的某个人有关,也只能将范围缩小到会封印之术的皇室之人。” “其他的,我们依然一无所知。” 陈木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了一句:“他不是外族之人吗?怎会和月舞洲皇室之人扯上关系?何况月舞洲不是向来只管月麒麟之事吗?” 李倾摇了摇头,眼中亦有疑惑,缓缓道了一句:“此事我也搞不明白。但,今晚还有一件事情很蹊跷。” 陈木凉看向了李倾,面目有冷峻之色,淡淡说道:“你说的,是那个女皇?” 李倾点了点头,赞许地道了一句:“看来,并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我原本以为她没什么蹊跷的地方。但是,在那样强的光芒之下,轩辕荒芜还能精准击中我们的位置,只能说明有人是叛徒。” “而后来我们所有人都在,除了她。” “所以,基本可以肯定了——漠知洲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她和外族勾结的一场戏码而已。” “但是我还是想不通,她为何会这样做?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陈木凉摇了摇头,不解地说道。 “很简单,怕是这漠知洲土地贫瘠,而女皇的胃口越来越大,开始不满足于这片贫瘠之地的王了。” 李倾淡淡一笑,又说道:“漠知洲常年靠的是什么来维持生存?不过就是一条经商之路。而近年来,女皇的苛捐杂税日益加重,百姓维持基本的生活都已经很难,哪里还顾得上去经商?” “加之漠知洲这片地带本就不适合农作物生长,靠着本土发展经济,已经不够自食其力。” “试问,一个江河日下的国度,当已经不能自给自足之时,又会想到什么呢?” ——“侵略。入侵。” 陈木凉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她眉头微微一锁,迟疑了片刻说道:“现在琉璃问盏在轩辕荒芜手中,而轩辕荒芜断然是不可能再回去那个牢笼了。” “但是上官莫离失去了心爱之人,一定会四处寻找他。” “而这中间,能知道轩辕荒芜离去轨迹的人,很可能就是女皇!” “所以!” 陈木凉的目光一寒,担忧地看向了李倾,缓缓道了一句:“女皇一定会借此机会告诉上官莫离,来拉拢她的势力,这样一来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日后若是成功了她定会被奉为上宾。” “不错。” 李倾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看来,你这小脑袋还挺灵光的嘛。” “去去去,我打小就聪明。” 陈木凉嗔怪着推开了李倾的手,托腮沉思道:“但是,关键来了。” “我们要先一步找到琉璃问盏,势必要知道轩辕荒芜在哪儿……” “但是那小子看上去阴森森的,捉摸不定的很,去哪儿找他?” 正在陈木凉沉思之时,李倾笑得一脸无奈地说道:“刚才还夸你呢,这会儿,脑袋不灵光了吧?” “你行你倒是说说啊,怎么才能找到那小子?” 陈木凉不服气地朝着李倾白了一眼说道。 “咳咳咳……” 李倾轻咳了一句,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木凉,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 陈木凉不解地看向了李倾,眼中皆是疑惑之意。 李倾认真地看向了她说道:“你忘了,你现在是琉璃问盏的主人了。” 第167章知恩图报 经李倾这般一提醒,陈木凉才恍然大悟。 她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难道,我可以召唤琉璃问盏?” 李倾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可以闭眼感召一下。” 陈木凉将信将疑地闭上了眼,集中意念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琉璃问盏,却没有丝毫反应。 正当她以为这招不好使没有用的时候,忽然有一道金光在不远处的深林里冲天而起,直达万里的云霄之上! “在那里!” 陈木凉欣喜若狂,指向了不远处的深林说道。 “走。” 李倾一手环过了陈木凉的腰际,带着她飞掠点过了湖面,径直朝着那处金光奔去。 而此时,在金光处,却是一个蒙面黑衣人身穿斗篷横在了林路中央,挡住了轩辕荒芜的去路。 “你是何人?” 轩辕荒芜见这人的目光始终落在琉璃问盏之上,自然知道他的目的。 ——怕是来者不善。 但他的心里亦掠过了一丝疑惑——难道这五洲之内竟然有人也想得到琉璃问盏? 难道…… 他想公然与栖凰洲作对? “轩辕公子,你不必管我是何人。我也不想与上官家结怨。若是轩辕公子识时务,将琉璃问盏给我,我自然不会动轩辕公子半分。” 黑衣斗篷之人低沉开了口,被斗篷遮挡的眼眸里是如深渊一般的深沉之色。 轩辕荒芜的眼里掠过了一丝不悦之色。 他冷笑一声,缓缓抬眸看向了黑衣斗篷之人说道:“看来阁下早就暗中跟了我一路,就是想在此地找个机会下手罢了吧?” “轩辕公子,我自知并非什么圣人君子。所以,凡是我想得到的我一定会得到。若是不能得到,宁毁之。” “相信轩辕公子也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黑衣斗篷之人语气十分强硬,带着不悦之意冷厉说道。 “我若是不给呢?怎么,要杀了我啊?” 轩辕荒芜挑眉冷笑,暗暗将中指扣在了戒指之上。 “若是不得已,得罪上官家,为了琉璃问盏,也不是不可以。” 黑衣斗篷之人见轩辕荒芜不愿意给,他手腕一个快速翻转,一把上好的利剑以极为刁钻诡异的角度朝着他的要害处刺去! 轩辕荒芜亦快速地按下了戒指,那把可软可硬的长剑再次弹出! 然而,黑衣斗篷之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轩辕荒芜的路数,他只是一个大鹏展翅飞掠点过了长剑,又极为霸道地横剑一砍! “咔擦——” 还没等轩辕荒芜来得及收剑,那把剑已经被砍断成了两截。 而此时,乘胜追击的黑衣斗篷之人将手中的剑逼近了离轩辕荒芜的三寸之处。 轩辕荒芜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绝望。 就在此时,一道银亮如霜雪的光芒从暗林深处飞出,似一道强硬的流光般带着厚重的剑意朝着黑衣斗篷之人手中的那把剑割去! 黑衣斗篷之人似乎认得飞雪刀,他的眼中一惊,急忙想要撤剑。 然而此时,李倾指尖的一道蓝色锋利璇花之光却逼得他不得不挥剑抵挡。 而就在此时,飞雪刀“当——”地一声撞向了黑衣斗篷之人手中的剑! 瞬间火光四射,耀得那人眼中无数的惊诧之色。 “咔擦——”一声脆响,剑被拦腰截断成了两截。 陈木凉则从侧身一跃稳稳地接住了飞雪刀,挡在了轩辕荒芜的面前,冷冷说道:“想拿琉璃问盏,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黑衣斗篷之人似乎很不愿意看到李倾和陈木凉,他犹豫了片刻便转身快速逃离而去。 李倾刚想去追,被陈木凉拉住了手。 她关切地道了一句:“此人不宜深追。何况,你还受着伤。” 李倾听罢,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想不到,竟是你救了我?” 轩辕荒芜虽搞不懂为何黑衣斗篷之人如此逃避李倾和陈木凉,但他看得出来,真要打起来,那个黑衣斗篷之人未必会输。 他既没有要感谢的意思,也没有要把琉璃问盏给陈木凉的意思,只是朝着陈木凉笑了笑挖苦着她说道。 “你想多了。我并非想救你。不过是不想琉璃问盏落入他人之手而已。” 陈木凉扫了他一眼,眯起了双眼促狭地说道。 “哦?这样……” 轩辕荒芜若有所思地说道,缓缓点了点头看向了别处,眼里多了一丝失落之意。 他随即道了一句:“既然你这么想要这琉璃问盏,那么给你也无妨。” 轩辕荒芜说罢,将琉璃问盏往陈木凉怀中一塞,转身就要走。 陈木凉没有想到他这般爽快,愣了一下喊住了他问道:“等等,你为何愿意将琉璃问盏给我?你不是也很想得到它吗?” 轩辕荒芜停住了脚步,唇旁是深深的无奈笑意。 他将目光望向了远方,转过身看向了陈木凉说道:“我是拿它有很大的用处。但是,我娘教过我,知恩要图报。” “既然你救了我的命,那么,这次琉璃问盏便应给给你。这便是报恩。” “但是,下次若是能抢回来,我也不会手软。” “知道了吗?” 轩辕荒芜凝视着陈木凉的双目,唇旁掠过了一丝邪邪的笑意。 “你是外族之人,我本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陈木凉顿了顿,迟疑地说道:“但,我还是想知道,你要这琉璃问盏是为了打开通往去栖凰洲的路吗?” 轩辕荒芜知道陈木凉接下来要问他什么,但是,他还是认真地答了一句:“是又如何?” “然后呢?帮着上官家或者外族的人入侵栖凰洲?夺去整个五洲天下?” 陈木凉皱着眉头,带着一丝不悦问道。 “上官家?夺取五洲天下?” 轩辕荒芜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极为诡异的笑意和浓烈的嘲弄之意。 他的目光渐渐收紧,如同一匹饿了很久的狼一般,低沉道了一句:“我若说,我的目的不是这些,你信吗?”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 陈木凉抬头,很快笃定地道了一个字:“信。” “为何?” 轩辕荒芜似乎吃了一惊,他的眼里有无数的惊诧和不解缓声。 “因为,你不喜欢上官家族的人。你想逃离那个地方。所以,你不会想做他们会去做的事情,对吗?” 陈木凉微昂起下颚,似笑非笑地问道。 第168章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月光倾洒在轩辕荒芜的眼角处,折射出的是近乎不可思议的惊诧之色。 似万里荒漠中飘过的一片雪,惊艳而不逢。 但,很快,这抹惊艳的惊诧之色就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过去。 他只是微微一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陈木凉,半开玩笑地道了一句:“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哪天我就做了。” “毕竟,我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 说罢,他笑了笑转过了身,打算走远。 陈木凉犹豫了片刻,喊了一句:“等等。” “嗯?陈姑娘难道反悔了?” 轩辕荒芜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了陈木凉笑着问道。 陈木凉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只是从怀中拿出了一瓶金疮药递给了他,道了一句:“你肩膀上有伤,我方才没有闻到药味,大概推测到你并没有用药。” “我想,这瓶药,应该对你有用。” 轩辕荒芜的眼中再次掠过了与之前相同的惊艳的惊诧之色。 只不过,此刻,更多了一丝令他也没办法察觉到的温情。 ——似乎,从娘亲过世后,他再也没有体会到这般令他的心一暖的瞬间了? 一股暖流缓缓淌过了他的心尖,令他的唇旁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之意。 那亦是陈木凉觉得,认识他这段时间来,他笑得最为舒心的一次。 难得,他的笑容里不是掺杂着其他的东西。 难得,他还能这般笑。 但,轩辕荒芜却伸出了手,笑了笑将药瓶推了回去。 “怎么?怕我下毒?” 陈木凉的眉目一挑,不解地问道。 轩辕荒芜的笑意更浓了。 他摇了摇头,低头一笑,低声道了一句:“多谢陈姑娘的好意了。” “只是,我自幼皮糙肉厚,粗鄙惯了。用不上这些好药。陈姑娘还是请收回吧。” 他轻轻将药瓶推回了陈木凉的手中,笑了笑在她的不解目光之中转过了身,缓步走向了另一片星空之下。 他的唇旁是淡淡的笑意,眼里却是深深的感激之色。 她不知道,他多么感谢这一刻。 这一刻,有一个女孩,告诉了他一件事。 ——那就是,鄙陋肮脏如他,还是有人会愿意施之以援手的。 那个刻到了他骨子里的自卑,似被折弯了腰,摇摇晃晃,抖落了很多他不喜欢的东西。 那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开始觉得,脚下的这片土地不再令他深恶痛绝。 似乎…… 多了一丝令他停留的东西。 陈木凉站在原地,手持着药瓶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这片深林的身影,不解地摇了摇头,轻声问着一旁的李倾:“李倾,你说,他是不是过于防备了一些?” 站在一旁的李倾却将陈木凉拉转了身,微微一笑拿过了她手中的金疮药,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笑着道了一句:“没事,他用不上,我嫩得很,用得上。” 说罢,他像个小孩子一般将药瓶塞在了怀里,还不忘按了几下,确保放得不会掉落。 陈木凉被他这般孩子气的动作给逗乐了,月牙般的眼眸里尽是笑意满满。 她说道:“李倾,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李倾只是顺势勾过了她的肩膀,将整个身子的重量轻轻压在了她的身上,一副耍无赖的模样说道—— “要什么脸?要脸能换来媳妇儿吗?” “还有,要脸能换来你这么好的媳妇儿吗?嗯?” 他咧嘴朝着陈木凉一笑,似有星星全部落进了他的眼里,无比璀璨。 陈木凉一怔,心,莫名地漏跳。 她深深地看着那样的笑颜,第一次觉得原来李倾生得最好看的地方是他的眼。 她的脸虽然通红通红,也红到了发烫,但她却没有低头。 她亦凝视着李倾,灿烂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是很好,但我没说我是你媳妇儿哦~” “不要嘛……你这样,我怎么在我三千将士面前抬得起头?” 李倾故意沮丧地将头往她肩膀上一靠,没羞没躁地撒着娇咕囔着说道。 末了,他还不忘朝着陈木凉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似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陈木凉的衣角。 整个过程,让陈木凉又想笑又想骂。 “我说,你的伤好了差不多了吧?那就离我远点。去去去去——” 陈木凉装作满脸不耐烦的样子将他的头挪开。 李倾却死皮赖脸地要贴上去,弄得陈木凉闪都闪来不及。 “你干什么?再这样,我可就打你咯?” 陈木凉佯装要拿飞雪刀去打李倾,却不料被李倾狡猾地一手从后穿过,牢牢地被勾住了腰际! 陈木凉只觉得他的力道霸道的很,不惊喊道:“干什么?!放开我!你这个……唔……” 还没等陈木凉的话说完,李倾便将滚烫的一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滚烫,炙热,似求而不得的山巅之火。 将陈木凉浑身点燃,又让她周身,寸草不生。 她只觉得自己沦陷在了一片烧心的火焰里,浑身的血液流淌之处都是属于他的霸道味道,深深沦陷直到窒息。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倾才放过了她。 她只知道,那一刻,李倾轻声在她耳旁微叹道一句:“木凉,若你也爱我,便早些嫁给我吧……” “不然,我真不知道哪一天会醋到发疯……” “嗯???” 陈木凉十分不解风情一头雾水地看向了李倾,茫然地道了一句:“李倾,你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什么醋不醋的?” 李倾知她不懂轩辕荒芜的反应之事,只是将她轻轻搂入了怀中,笑着故作无耻道了一句:“反正我不管,这辈子,我李倾要定你了。” “你若是敢跟别人跑了,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难不成杀了那人,再杀了我?” 陈木凉故意一昂头,调皮地问着他。 “我就先杀了那奸夫,然后自杀。” 李倾笑了笑,十分认真地说道。 ——“嗯???难道不是应该然后杀了我?” ——“不。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你死。我宁愿你怀着内疚和悔恨一辈子长命百岁。” ——“切,你又知道失去你我一定会内疚和悔恨了?”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杀你,我动不了手。” ——“所以,你就这么傻?” ——“木凉,这不是傻。是爱。” 第169章异景 在离陈木凉和李倾不远处的一棵苍老粗壮的大树之后,银面少年的身影隐没其中。 他凝视着不远处的两人,一动不动。 他的面容之上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 但他的一双眼里,当看到陈木凉的那一刻充满了无尽的惊喜和欣慰。 他的目光先是死死地看了陈木凉很久很久,终于捕捉到了什么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剑,眼中几乎有泪要夺眶而出。 他声音略带哽咽地轻轻道了一句:“十年了……十年了……” “还好,还好……老天让我找到了你……” 说罢,他低头一笑,一滴饱经沧桑却晶莹的泪轰然溅落。 那一刻,是无声的,却又是只有他知道的无比壮阔的。 他没有打扰到李倾和陈木凉,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一片早已泛黄的枫叶,缓缓抬头看向了陈木凉,轻轻道了一句:“丫头,你还记得我吗?” 枫叶被一束星光照过,斑驳却有纹路清晰,似泛黄的陈年往事,一道又一道,道道发光发烫。 空气里留下了一声嗟叹,是少年无声的离开。 一直沉睡打呼的月麒麟此时却被惊醒。 它从湖的对岸猛然站起,摇着尾巴张开了耳朵双目迅速而迷蒙地看向了四方,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最终去又一无所获地失望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声。 陈木凉听到了它的吼叫声,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它忘在了对岸。 她将指尖弯成了扣在唇旁嘹亮一吹! 月麒麟的双眸猛然一亮,张开双翅一飞便跃过了湖面,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林中。 它贴近了陈木凉的身旁,开始拼命地用硕大的头蹭着她,不时地发出“呜呜呜”撒娇的声音,倒是像极了一只大猫。 陈木凉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将琉璃问盏随手挂在了它的犄角之上,双手叉腰骄傲地说道:“兄弟,看!我给你带来了个好东西,喜欢不?” 月麒麟似乎很喜欢犄角之上的琉璃问盏,咧着大嘴伸着舌头将铜铃般大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 它歪着脑袋匍匐下了身子,示意陈木凉和李倾上来。 陈木凉不解地问道:“你是想让我们上去?” 月麒麟似听懂了她的话一般,点了点头。 陈木凉犹豫了片刻,还是坐了上去。 李倾紧随其后,亦坐了上去。 等两人坐稳了,月麒麟张开了双翅,一个疾冲飞上了万里的云霄! 呼啸而过的劲风刮得那些树枝摇曳不止,而星空似乎就在他们头顶之上,仿佛伸手便能摘到! “唔嚯——兄弟,你太棒了!!!” 陈木凉张开了双臂拥抱着这片星空,高兴不已地大喊道。 “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李倾则是笑着温柔地抱住了她的腰际,防止她摔下去。 而此时,陈木凉却意外地注意到,挂在月麒麟犄角上的琉璃问盏似乎开始摇晃了起来。 “奇怪,是风吗?这玩意儿怎么在晃动?” 陈木凉好奇地朝着琉璃问盏伸出了手,想要去按住它。 却于她触及到琉璃问盏的那一瞬间,琉璃问盏颤抖得更厉害了! “啊——别掉啊!你可是姑奶奶我花了好大的力气得来的!” 陈木凉慌了,双手去按住琉璃问盏。 但,此时,于她双手按住琉璃问盏的那一瞬间,一道五彩的耀眼光芒从琉璃问盏中射出,照得满天空都是五彩之色! 陈木凉惊呆了。 她近乎木讷地朝着那片光芒望去。 却见光芒之中快速生出了一道白玉石阶之路,一直一直朝前延伸而去。 延伸的尽头却是浓雾缭绕,似乎看不清有些什么。 陈木凉歪着脑袋刚想催使月麒麟踏上那道路去瞧瞧路的尽头是什么的时候,琉璃问盏却被李倾取过放在了手里。 那道五彩光芒和道路骤然消失,天空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李倾,你拿琉璃问盏干什么?” 陈木凉疑惑地看向了李倾,带着一丝不满地问道。 李倾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他躲开了陈木凉质问的双眼,将琉璃问盏背手放在了身后,道了一句:“传说琉璃问盏会令人出现幻想,令人走火入魔。” “方才,我是怕你走火入魔,才收了起来。” 陈木凉疑惑地看了李倾一眼,问了一句:“是吗——?” 李倾心虚地将她的头转了过去,道了一句:“你管那么多是不是的?反正,你以后少碰这玩意儿便是了。” “得早点把这玩意儿找个地方安置了,否则,你被玩坏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倾,你该不会是嫉妒我找到了这么好玩的东西吧?” 陈木凉觉得李倾怪怪的,疑惑而又颇为认真地问道。 “就算是吧。” 李倾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眸里已是深深的担忧之色。 他拍了拍月麒麟的背,略带烦躁地道了一句:“月麒麟,带我们落地吧。” 月麒麟清啸狂吼一声,一个俯冲便朝着地面冲去。 “啊——你慢点啊——兄弟——” 陈木凉整个人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却被李倾一手紧紧抱住。 一股极深的安全感顿时袭身而来,令她不由得像猫一般安静了许多。 “都说了,让你安分点。摔下去了怎么办?” 李倾在她耳旁嗔怪一句,眉头亦皱成了一个川字。 但,他的手却始终紧紧地抱着陈木凉,另一手几乎要将琉璃问盏捏碎。 陈木凉难得腼腆娇羞一笑,轻声快速地道了一句:“那不是有你在嘛……” 她的声音很轻很快,以至于她以为李倾一定没听到。 但,她没有看到,李倾的唇旁渐渐浮现出了一抹极深的满足笑意。 他的眼里,四下无他,唯有一个她。 而已。 清风疾速掠过他的眼角,却怎么也吹不走他眼里的隐隐担忧之意。 而,在离这里很远的边境之处,温夫人抬眼间无意看到了这抹五色光芒。 她的眼里掠过了惊异无数! 她的眉头亦渐渐锁住,一把拽过了一旁正在给她熬汤药的温北寒,出神地望着那个方向快速说道:“北寒,快!我们即刻启程,去那里!” “母亲,可是你的药……” 温北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比母亲的命还要重要。 “我让你快去准备马车。快去!” 温夫人连连把温北寒往外推,满脸焦急。 温北寒迟疑了片刻,还是“哦”了一声匆匆去办了。 第170章信不信,由你。 不一会儿,温北寒便驾着一辆马车前来,吁的一声停在了温夫人的面前,恭敬地低头搀扶过了温夫人说道:“娘,上车吧。” 温夫人上了马车,对温北寒吩咐了一句:“去漠知洲皇城,挑最近的路走。” 温北寒点了点头,替温夫人将帘帏拉拉好,道了一句:“娘,这一路还挺远的,你身子还没好得好,就睡会儿。” 温夫人心里很暖,但是她亦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只是淡淡笑着道了一句:“我儿长大了。” 温北寒笑了笑,驾着马车驶出了边境之地。 在马车的身后,赢雪临的身影缓缓出现。 她凝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看向了方才五彩光芒出现的地方,锁眉命令道:“传令下去,启程漠知洲皇城。” “是!” 一旁的侍女低头领命,匆匆去办了。 赢雪临则低头思索了片刻,喃喃自语道一句:“难道……栖凰之路已经出现了?” 她的眉宇间猛地一惊,一股深深的担忧和迫切之意顿生。 此时,月麒麟从天际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皇城的南施街之上,愣是将街上的大青石板踩了个粉碎。 深深凹陷下去了四个大坑。 陈木凉和李倾从月麒麟的背上下来站定。 陈木凉见李倾始终将琉璃问盏放于身后,总觉得他哪里有点不对劲,便欲去抢琉璃问盏。 谁知,李倾却防备得很。 他一把将琉璃问盏举过了头顶,举得高高的,佯装生气了的样子说道:“木凉,别闹,一会儿再摔坏了。” “你给我我就不闹了。” 陈木凉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向了李倾哀求道。 “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你最好离它越远越好。” 李倾的目光里掠过了回避之意,往后退了几步匆匆说道。 “为何?是因为方才它里面出现的那道路吗?” 陈木凉不解地问道。 直觉告诉她——李倾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他却不愿意告诉她。 “有些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你听话点,不要去碰这玩意儿就好。” 李倾嘀咕了一句,一向自信笃定的眼里第一次多了患得患失的踌躇之意。 陈木凉不懂,但她却觉得那道五彩的道路对她而言,有着极为致命的吸引力。 她微微昂起下颚,略带疑惑和一丝倔强地问道:“若是我执意要去碰这个东西呢?” 李倾的眼中光芒不由一暗,沉默了片刻道了一句:“也许,我会因此失去你。或者,你因此,失去我。” 陈木凉锁紧了眉头,她没有想到事情如此严重。 她亦沉默了片刻,缓缓问道:“所以,方才那条五彩之路便是栖凰之路?” 李倾没有隐瞒她,缓缓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我想是的。” 他深吸一口气,凝视着陈木凉说道:“自古,擅自入栖凰洲者,死。绝无例外。” “栖凰洲的那般人已经不是人了。” “他们若是真想对你做什么,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知道吗?” 陈木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后便低头不语。 但她不知道为何,即使李倾这般跟她说清楚了,她仍然觉得那道五彩光芒的道路似乎不断地在召唤着她,不断地令她难以控制。 她竭力克制着这种令她不安的感觉,慌乱之余,亦不敢告诉李倾。 正在他们准备回去之时,却听得身后响起了女皇的声音。 她说道—— “陈木凉,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只有你才能召唤出栖凰之路吗?为何琉璃问盏和月麒麟都认你为主?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当个傻子吗?” 陈木凉有些厌恶地转过了身,盯着女皇说道:“我们还没找上你,你倒是先找上我们了?呵……真有意思。” “是你故意向轩辕荒芜暴露了我们的位置吧?漠知洲皇城今日的模样,亦是你自导自演的杰作吧?” “怎么,这会儿嫌事情不够大?” 陈木凉刷地一声抽出了飞雪刀,冷冷看向了女皇说道:“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漠知洲的女皇,你若是敢挑事非,我一定手刃了你。说到做到。” 女皇缓缓看向了陈木凉,眼里多了一丝沉冷之色。 她笑了笑道了一句:“看来,你还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天女青兰的女儿?亦或是你知道,但是你却从来不知道青兰来自栖凰洲?” “来自栖凰洲?” 陈木凉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看向了女皇问道:“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因为,我当年便是青兰身旁的侍女。” “这些年来,我一直守着这琉璃问盏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物归原主。我年纪也大了,指不定哪天就受不了这琉璃问盏了……” 女皇凄然一笑,缓缓看向了陈木凉,满目失望地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当我想方设法地将琉璃问盏给了你之后,你会听这个小子的话,断了去栖凰之路的念头。” “你少在这儿妖言惑众。你甘愿以整个皇城做诱饵,欺骗我们前来,又联合了外族来干涉此事,说明你的目的根本没有那么单纯!” 陈木凉冷冷看向了女皇,厌恶地说道:“我不会上你的当的。我不杀你,已经是对你的仁慈。” 女皇的唇旁掠过了一丝冰凉的笑意,似一个深不见底的冰冷深渊一般。 她缓缓抬头,唇旁是嘲弄的冷笑之意。 她冷笑一声道了一句:“想不到青兰拼死也要生下你,而你呢?却连踏上栖凰之路去找她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可悲可叹。” “什么?!” 陈木凉的眼中一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母亲还活着???” “她在栖凰洲?!” 女皇的目光微微一收,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说道:“我说是的,你会信吗?” 陈木凉怀疑地看向了女皇,但是得知自己的母亲有可能还在的消息令她不由得一阵狂喜。 双重的矛盾令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许是看穿了陈木凉的矛盾之处,女皇轻叹一口气,缓缓道了一句:“当年她快死的时候,栖凰洲有人来接她回去了。她并未真的葬在江南。” “信,或者不信,在你。” 第171章会师 女皇一抹锐利的目光径直看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怔了一下。 她承认,得知娘亲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在女皇那样的目光之下,她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眼前的这个自称是娘亲生前侍女的漠知洲女皇,说出口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正在陈木凉沉默思索之际,李倾一笑冷厉说道:“看来,女皇还真的是一个忠心耿耿之人呢……” “不过,我倒是想问一问,既然你知道青兰有可能还活着,你又有琉璃问盏,也知道只有木凉才能打开栖凰之路。” “那么,为何你不早点找到木凉?要让她吃这么多的苦呢?嗯?” 女皇大概没有想到李倾会这般问,她镇定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慌乱,低头眼神闪烁地说道:“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哦?难道以漠知洲皇室的力量,还找不到一个失踪的孩子?” 李倾玩味地扫向了女皇一眼,双眸里皆是审视和冰冷之色。 ——他倒要看看,这个冠冕堂皇的女皇还能编出什么故事出来? 果然,经他这般一问,慌了的女皇一咬唇,抬眸恼羞成怒地道了一句:“我一片好心,你们爱信不信。” 说罢,女皇转身就要走,却被陈木凉的身影一横,挡住了去路。 “怎么?想走啊?可是……你还没告诉我,我娘亲究竟在栖凰洲什么地方呢……我该怎么去找她老人家呢……?嗯?” 陈木凉的双目之间一寒,指间微微一弯一弹,飞雪刀被舞于她的指尖,一瞬间似流光无数般剑意森然地朝着女皇的咽喉割去! 而眼前的这个女皇却显然武功和路数都不怎么样,几下避让过招之后,陈木凉便一刀紧紧逼向了她咽喉的一寸之处! 正当陈木凉快要挟持住女皇的时候,一记剑光从旁而入,一下子精准无误地击中了飞雪刀! 来人的功力雄厚无比,以至于陈木凉没能招架住。 她只觉得虎口一阵疼痛,手一阵麻木,飞雪刀便掉落了下去。 来人一身黑衣斗篷,拉过了女皇,低声喝了一句:“走!” 说罢,他带着女皇就要逃离。 却被李倾拦住了去路。 李倾慵懒一笑,看向了黑衣斗篷之人,冷冷道了一句:“好巧,又见面了。” 说罢,他的指尖一抹令人惊艳的蓝色璇花光芒凌厉朝着黑衣斗篷之人的心口割去! 刹那间,蓝色璇花光芒照得整个天际一片澈亮! 嗡鸣之声不断,似有摧枯拉朽之意。 黑衣斗篷之人的眉目一凛,他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暗之意。 他静止不动,却突然在旋光要达到的瞬间,一挥斗篷! 数道璇花光芒竟在那一瞬间被斗篷尽数挡在了外! “什么……???” 李倾的眼中掠过了无数的惊诧。 ——他知道自己已经使出了几成的功力,亦知道这几成功力的威力,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切却轻而易举地被那人的一件斗篷便挡在了外。 这还怎么打?根本没有办法打! 正在他诧异和震惊之时,黑衣斗篷之人却眉间一皱,脚步轻点地,打算一个轻掠飞逃离开! 正于此时,一记凌厉的剑意从半空中被扔了过来,毫无预兆地“砰——”的一声撞击在了那人的左肩之上! 斗篷虽然将大部分的剑意挡去,但那人还是痛苦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受伤的部位。 而,更令众人惊诧的是,掉落在地的,不过是一根极为普通的褐锗色树枝而已。 斗篷之人的眼里很快掠过了无数的惊恐之色。 他猛地抬头朝着树枝扔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关东老头从天而降,似谪仙而临。 关东老头居高临下,以浩然之态看向了斗篷之人,冷厉道了一句:“呵,这就想跑?” “你不知道老头我找了你很久了吗?” 斗篷之人死死地看着关东老头,他快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快眉头一锁。 他非常快地便做出了一个决定。 只见他丝毫没有仁义道德地将女皇朝着关东老头身前猛地一推! 接着,他一点都没有顾及到女皇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遭遇地纵身飞快一跃! 关东老头只能快速将女皇一掌打晕了过去,但是等他再想去追那黑衣斗篷之人之时,已然不见了那人踪影。 “天杀的,又给这混.蛋逃了!!!” 关东老头气得将脚下的树枝一碾压,鼓着腮帮吹胡子瞪着眼睛,自己跟自己生气,像个可爱的老小孩一般。 陈木凉看着自家老头这般孩子气,不由得觉得好笑。 她上前几步,拉着关东老头的胳膊肘撒娇说道:“老爹别气,这不是还有一个活口嘛……” “也不算一点都没有收获啊……” 经她这般一提醒,关东老头才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踢了踢脚旁已经昏了过去的女皇,满脸嫌弃地说道:“这贱婢的嘴里,怕是问不出个什么鬼东西出来。” “她可是狡猾的很。像个泥鳅。还是母的。” 关东老头连连摇头,一脸失望地说道。 “管她呢。先抓住她。等她醒了再审问看看也不迟。” 陈木凉三下五除二便将女皇绑了个结结实实,扔给了一旁的李倾,拍了拍手笑着问道:“老爹,你怎么也来了?” “嗨,这不是当年你娘亲的死委屈了人家温夫人和左衽那小子嘛……近日来,你王骁叔叔追查此事有了些眉目,我们便顺着线索来这里瞧瞧。” “谁不曾想,那龟.孙。子狡猾的很,根本逮不住他……” “唉,是老爹我没本事。” 关东老头低头一阵叹气,眼里是满满的内疚之意。 “谁说老爹你没本事的!我爹可是天下第一的剑客!谁敢这么说,我跟谁急!” 陈木凉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昂着头说道。 她满眼都写着“骄傲”二字。 关东老头知道她在宽慰自己,便哈哈一笑,连连说道:“还是自家闺女疼我啊……” “那是。” 陈木凉一昂头,以指尖抹过了鼻尖,凑近了关东老头悄悄问道:“这么说,方才那个黑衣斗篷之人便和娘亲的死有关系?” 关东老头点了点头,长叹一气缓缓说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人,我们也只有抓到了他,才能得知当年一二。” 第172章奴隶 “我看那人方才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女皇,说不定,能从她的口中问出一二?” 陈木凉瞥了一眼地上早已昏迷不醒的女皇说道。 关东老头点了点头,道了一句:“这里不安全,最近皇城之中有外族之人流动,我们还是离开这里为妙。” “你所说的外族之人,乃是五洲之外的上官家族。” 陈木凉将女皇扛在了肩膀上,有些吃力地说道。 “上官家族?你怎么知道?” 关东老头吃了一惊,他疑惑地看向了陈木凉不解问道。 “因为我们见过了他们的人,都在不远处的一处地宫里潜伏着。而他们喊那个为首的女子为上官莫离。据说还有一个老爷?” 李倾皱了皱眉头,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呵。看来,这些年来,上官祭那个老东西想要吞并五洲的野心还没灭。当年真应该一把火烧了他的山庄。” 关东老头撇了撇嘴,脸上是深深的鄙夷之色。 “老爹,你认识上官家族的人?” 陈木凉好奇地问道。 “他们是五洲之外的一个名叫六星的大陆上的一个家族势力,因都姓上官,故而称之为上官家族。多年前的五洲黑蚁蜉蝣的浩劫,便是他们从中作梗导致的。” “这个上官家族是个臭名昭著的家族,不仅野心勃勃,在管理自己人方面也是毫无人权可言。不知道多少奴隶被他们只是不开心而喂了野狼或是重刑而死。” “这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最起码一下子就死了。最不幸的,是那种慢慢折磨致死的奴隶。” “反正是一个极为残忍和血腥的家族。” 关东老头说罢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与鄙夷。 “他们对待奴隶这么残酷的吗?” 陈木凉的脑海里掠过了一个人的身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轩辕荒芜的身上有一种似乎类似的影子。 “可不是嘛……” 关东老头摸了摸胡须眯起了眼砸吧了一下嘴,转而又说道:“不过,也有例外的。” “例外?” 陈木凉来了兴趣。 ——想必,能让上官家族例外的人,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吧? “好像听你王叔叔说,近几年上官家出了一个杰出的少年,无所不能,几乎无坚不摧。但,却是奴隶出身。” “也不知道上官家族吃错了什么药,将这位少年的位置越抬越高,甚至有纳入族中的意思。” 关东老头摇了摇头,颇为不解却好奇地说道。 陈木凉眉头微微一皱,她的心里忽然一沉。 ——不用说,这个少年十有八九便是轩辕荒芜了。 原来,他眼底深处的那股深渊,还有与生俱来的伪装,都是这般来的…… 陈木凉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眸微微一暗。 ——她虽说不得上对轩辕荒芜有多少好感,但是此刻,她却好像对他多了一分悲悯的同情。 不知道,那端阴暗到了深渊里的日子,他是怎么度过来的呢? 陈木凉不敢去想,只是埋头走路,装成了什么都不知道。 一旁的李倾却将她的神情看在了眼里,眼里掠过了一丝不安。 但,很快这抹不安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无言的沉默。 他靠近了陈木凉说道:“我来背她吧,路还有点远,你一个女孩子家,别逞强。” “你是男人,背一个还未出阁的老女人,还是女皇,算怎么回事?算了算了,一边去。这点路,我还是扛得住的。” 陈木凉轻轻别过了身,绕开了李倾,咕囔了一句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 李倾还想说什么,却被关东老头打断了。 ——“别磨磨唧唧的了,先离开这里要紧。丫头说得没错,这女人,你背着实不合适。” 李倾顺从地点了点头,跟在其后,却暗中给陈木凉托了托女皇沉重的身子,令她减轻点负担。 等几人到达一处极为偏僻的客栈之时,王骁早已站在了客栈门口翘首以盼了半天。 一看见关东老头他便立刻不耐烦地吼道:“你出去办事怎么去了那么久?关东,你的效率可是越来越低了……嗯?木凉?李倾?” 还没等他埋汰完,他便看见了陈木凉和李倾的身影,瞬间眉目便笑开了花。 “乐了吧?我女儿厉害吧?把翠儿那贱人给带来了。” 关东老头一昂头,吹着胡子得意地夸着陈木凉。 陈木凉却一头雾水地弱弱问道:“翠儿是谁啊……” 王骁慈爱地将女皇的身子拉过,随便就放在了地上,十分蔑视地道了一句:“翠儿便是这女人。” “呃……你们早就认识?” 陈木凉挠了挠头,皱着眉头心想——这女皇好歹是一洲之主,怎么这般被人瞧不起,不仅直呼其名讳,还被安上了个贱人的名号? “何止是认识啊……” 关东老头长叹一气,目光含恨地看向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女皇,恨恨说道:“当年,若不是她将你娘亲藏身之处的消息告诉了敌方,怕是最后也不至于连累了温夫人还害死了你娘……” “是的。像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王骁的眼中亦是不屑的冷漠之意。 他看了一眼翠儿便转身从屋内拎了一桶凉水来,当头便哗啦啦地朝着翠儿浇了下去! 天气本也已经深秋,翠儿被这般一浇顿时惊醒了过来。 她呛了几口水慌忙坐了起来,警惕地看向了几人,心虚地问道:“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恨不得把你杀了剁成碎肉喂狗!” 关东老头哼了一声,冷冷白了她一眼说道。 而王骁则更狠。 他蹲下了身子,以一把短刀划过了她的面庞,冷厉地缓缓问道:“我们本可以杀了你。但,只要你能诚实回答出我接下来的问题,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了你。” 翠儿慌忙颤抖地连连点头,道了一句:“我一定会好好回答,一定会!我发誓!!!” 王骁哪里理会她的什么发誓不发誓的,只是将刀尖狠狠抵在了她的咽喉处,冷声问道:“告诉我,背后指使你的那个黑衣人是谁?” 翠儿的眼眸里掠过了无数的惊慌,继而是满满的绝望,她的惊恐逼得她的眼泪簌簌而落。 她的唇色苍白不已,蠕动了好几下,才支支吾吾地道了一句:“是……是……” “是……” 第173章岳父大人好 还没等翠儿是是是是出来个所以然,一道乌亮的光芒径直从对面屋檐之上射来,目标直指翠儿的要害之处! 王骁立刻反应了过来,挥刀一拦截,将那支长箭一刀劈成了两半! 一半咔擦一声掉落在地。 可…… 还有另一半因为力道太过于霸道的缘故,还是猛地插入了翠儿的心口处。 当场,一丈血溅起。 陈木凉反应也快,随手便将一把备用的匕首奋力朝着那光芒来的方向反向掷去! 倒似乎隐约之间也看到了一个黑影从墙头上一个踉跄倒了下去的身影。 李倾刚要去追,却被陈木凉拉住了手。 她摇了摇头说道:“别去,以他的功力,定是已经走远了。这点伤,还伤不到他。” 而被刺中了心脏的翠儿呼吸急促整个人快速地失血。 弥留之际,她亦绝望地看向了那长箭来的方向,摇了摇头,一行泪落下,颤抖着声音绝望地说了两个字:“是……月……” 话还没能说完,她便头一沉手一垂,整个人归西了。 “你倒是把话说完啊!月什么!你倒是说啊!” 关东老头气得把已经断了气的翠儿拎起来便是一阵猛拽,眼里是满满的愤怒之意! 陈木凉轻轻拉开了关东老头的手,摇了摇头说道:“爹,她已经死了,你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对方是来灭口的。” 李倾缓缓蹲下身,捡起了那支残箭仔细看了一眼,惊讶地说道:“这上面的字符,竟然和刀片还有我中的那支箭上的字符一模一样!” “什么?!” 陈木凉连忙抢过了断箭,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锁紧了眉头,喃喃自语道了一句:“所以说……她临终说的那个月字……指的是月舞洲???” 陈木凉的眼眸猛地一亮,锁眉看向了王骁和关东老头,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个灭口的人,还有伤左洲主和李倾的人,是同一个人!并且,此人和月舞洲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哦?何以见得?” 王骁疑惑地看向了残箭,然后指向了那个歪歪扭扭的刻字,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问道:“是因为这个符号?” 李倾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个符号是月舞洲封印之术里面的卦语,这个字代表的是一个人的身份。”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一定会月舞洲的封印之术。但是,具体这个人是谁,我们却还没有办法知道。” “他爷爷的!竟然跟月舞洲有关系???老子这就去月舞洲找那七碎算账去!我倒要问问,他有没有管好自己的徒子徒孙!” 说罢,关东老头扭头就要走,却被王骁皱着眉头拉住了身影。 “关东,等等。” 王骁犹豫了片刻看向了关东老头说道:“我总觉得这里有点奇怪。你先别急,我们再找找线索再说。” “这找来找去,再找下去线索都断了!我也这把年纪了,怕是等不起啊……” 关东老头急得挠头,原地转了个圈深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眼里尽是无限的失望。 陈木凉则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关东老头的衣角,咕囔了一句:“老爹,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跟你亲爹我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快说快说,烦着呢……” 关东老头没好气地说道。 陈木凉则知道他的脾气急躁,便试探性地问道:“好像……这女人死之前曾经跟我们说……娘亲有可能还活着……” “木凉,那个话做不得数。很可能是骗你去栖凰洲。那个话在我听来,是个阴谋!” 李倾想要拦住陈木凉,可是却没有能够拦住。 “真的???” 关东老头听得这番消息先是苍老浑浊的眼中掠过了无数的狂喜和惊涛骇浪。 一旁的王骁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眼中先是一喜,但很快有一丝疑虑掠过。 关东老头冷静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你娘是我亲手埋的,怎会有错……她不过是想诓你罢了……” “这个女人,一向毒辣得很。” 王骁也赞同地点点头,道了一句:“我的看法和你爹一致。我虽然能理解你想见你娘亲的心情。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死复生的事情。” “那栖凰之路踏上了便是一个死字。” “更何况,这女人生前就十分嫉妒你娘亲,又怎会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无非是想你羊入虎口借刀杀人罢了。” “哦……这样啊……” 陈木凉犹疑地点了点头,却总觉得娘亲也许还活着对她来讲是一个致命的诱惑。 但是这么多人劝她,就连自己的亲爹都认为这个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也只好将此事深埋了心底,闭口不再提及。 李倾看着她眉头紧锁,知道她有心事,且很快便猜到了她的心事。 他轻轻揽过了陈木凉的肩膀,附耳说道:“别难过。你是你娘亲生命的延续。” “此刻,她在天上看着你如此优秀,过得很好,应该会很欣慰才是。” “而你要做的,便是好好活着,才是对得起她的冒死生下你。” “那个栖凰之路的梦,忘了它吧。那个是个魔咒,相信我。” 陈木凉心乱如麻地低头胡乱应了一句:“哦……知道了……” 李倾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只能拍了拍她的脑袋佯装生气地说道:“你要是胆敢一个人偷偷溜去踏上栖凰之路,那便是弃我而去,不要我了。” “我会难过伤心的,你知道吗?” 陈木凉无奈地抬眸看向了李倾,刚要骂他煽情,却撞上了他满是担忧的双眸。 她从没见过一向果断杀伐的他也会有这般如愁绪一般的浓烈忧愁。 陈木凉知道——那是这个男人真的担心害怕了。 她不敢再看那样的眼眸,只是迅速低头,快速道了一句:“哦,知道了知道了。我记得了,不会的。” 李倾见她答应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发,宠溺地将她轻轻抱住,轻叹一句:“乖。” 一旁的关东老头有些尴尬却面带喜色地轻咳一声,佯装怒了一般说道:“怎么,当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不存在呢?小子,我可告诉你,我可是这丫头的亲爹!” “岳父大人好——” 李倾十分乖巧地羞涩答道。 “欸——不对,我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我女婿了?嗯???” 第174章秘术 关东老头一吹胡子一瞪眼睛,把陈木凉往身旁一拉,训着李倾说道:“小子,我告诉你,你若是以后负了我女儿,我管你什么国公不国公的,打到你满地求饶为止。” “是是是,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何况,也不能让您老等到这一天啊……” 李倾顿了顿,温柔一笑看向了陈木凉说道:“因为,我自己也狠不下这个心。” 陈木凉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副作呕状很不给面子地说道:“李倾,我从来不知道,你能这么肉麻。下回能先给个信号吗?” 李倾刚想说什么,却被关东老头打断了。 关东老头一把拉住了陈木凉,面色不悦地说道:“丫头,你胡说什么呢?人家李倾能这般说,说明把你放在心上。你倒好,半点面子都不给?像话吗?” 陈木凉一听关东老头向着李倾,当场便不乐意了。 她撒娇地摇着关东老头的胳膊,咕囔了一句:“爹——你这是向着他还是向着我啊?” 关东老头嗔怪地扫了她一眼,拍着她的手背说道:“爹还不是希望你能有个疼你的夫婿?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总得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的时候好好教教你吧?” 陈木凉朝天翻了翻白眼,然后故意道了一句:“那要是我一辈子当尼姑,你岂不是干着急了?” “嘿!你这个死丫头!看老头儿我不揍死你!还当尼姑!我先把你当蘑菇给炖了!!!” 关东老头说罢撸起袖子佯装就要去揍陈木凉。 陈木凉见势不妙,撒腿捂着脑袋就跑,边跑还边喊着:“啊——救命啊——老爹要炖闺女啦——” 李倾见她跑了,连忙笑着跟关东老头匆匆说了一声“岳父大人,我去看着她啊!”便也溜了个无影无踪。 “嘿——我说你们两个,合着一个台子唱戏,欺负我这个老人???” 关东老头双手叉腰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地看着两人跑远了,满脸的不情愿却又略带笑意。 “关东兄,依我看吶,你这闺女不愁嫁!你就不要瞎操心思了。收拾收拾,我们去找找接下来的线索。” 在一旁看热闹的王骁同样地乐呵,一摸长长的胡须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找什么找?这种费脑子的活还得你来。我不行!我们事先说好的,我出体力,你负责出脑力。谁赖债谁是小狗来着。” 关东老头坏笑着别过了头,假装在看星空,满脸无耻地说道。 倒是王骁也不跟他计较,只是无奈地笑着摇头说道:“好好好,我又没说要你动你那榆木脑袋对吧?” “等等,说谁榆木脑袋呢?” 关东老头一听不乐意了,立马转身瞪了王骁一眼。 王骁则乐呵呵地答道:“怎么,说你两句,你还不服了?” “不——服——” 关东老头头一昂,手一叉腰,活脱脱一个战斗中的公鸡。 王骁则一摸拂尘,笑得满脸奸诈温和之意,道了一句:“你要是不服,不如我们干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一听这话,关东老头立马怂了,他缩了缩脑袋,将双手揣兜,咕囔了一句:“不比。费力气。” “那好,跟我去趟城南松子林。” “又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不是去过三四次了吗?什么也没有啊……” 关东老头满脸不情愿地咕囔着。 “那关东兄的意思是不去?” 王骁似有意无意地抚了抚拂尘,瞥了一眼关东老头温和一笑问道。 “去去去。去还不行吗?真的是……只知道拿打架吓唬我……” 关东老头相当不耐烦地一甩袖便走远了,还不忘叽里咕噜地骂骂咧咧。 倒是王骁在他身后不急不慢,一路笑兮兮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活菩萨。 原地已经一个人都不剩,只剩下了一具翠儿女皇的尸体而已。 但,谁也没有看到,就在这样空无一人的情况下,赢雪临的身影如雪花一般从天而落,雪鹰稳稳地从半空中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它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了地上死去的尸体,似乎很有兴趣。 它刚要去啄肉,却被赢雪临拦住了。 赢雪临皱着眉头轻声对雪鹰说了一句:“她的身体在渐渐变黑变绿,说明身前便已经身中了毒,只不过这个毒在她死后才显现了出来。鹰儿切勿靠近。” 雪鹰似懂非懂地歪着脑袋点了点头。 就在赢雪临的话音落下不久,果然那具尸体开始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最后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很快便化作了一滩腐水! 根本看不出这里原来还有一具尸体的影子! 赢雪临被面前的景象震惊了一秒。 她只是在古老的书籍上读过这种尸身自动腐化的资料,但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 不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她给恶心到了。 她疑惑地看着一地的腐水,喃喃锁眉问着空气:“是何人给她下这个毒?这也太歹毒了吧?” 赢雪临强忍着不适,上前一步凑近腐水仔细辨认了一眼。 她拔下鬓发间的特制银钗在腐水里点了点,只见银钗从底部到顶部开始迅速变色! 初为黑色,继而为墨蓝色,最后竟径直化作了血红的暗黑之色! 她的眼中大惊,迅速以巾帕抹过了银钗,又将巾帕扔掉。 “这几种毒素本都不奇怪,但是这种渐变组合却从未见过!难道……这就是师父以前跟我讲过的栖凰洲的腐尸之术???” 她紧握着银钗的手微微发抖,眼里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时,她的身后屋檐上响起了紫魂铃的叮当声响,青鸟略带嘲弄的声音高高落下—— “水轩阁的人都这般没见过世面吗?不过是削骨去魂之术而已,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赢雪临锁眉戒备地倒退几步,疑虑重重地看向了青鸟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怎么会到这儿?还有,这种削骨去魂之术连古书都未曾提及,你又是如何得知?” “呵。赢阁主,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吗?” 青鸟睥睨地扫了赢雪临一眼,从屋檐之上轻掠而下,稳稳落地,径直从她身旁旁若无人地擦肩而过,淡淡留下一句—— “想让你不知道的东西,自然不会留在古书之上,不是吗?” 第175章木凉,闭眼。 “这么说来,青鸟姑娘一定是对这个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咯?” 赢雪临向来清高,哪里容得了一个婢女在自己面前放肆? 自然,她的语气中便带上了几分不屑和高冷。 而青鸟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气死人不偿命地道了一句:“是懂一点。但,可惜了,我不想告诉你。” “……” 赢雪临第一次被人呛,还是在自己所擅长的知识领域,她的面色开始变得很难看。 若不是顾忌着她是李倾的人,动了以后不太好交差,说不定照她这脾气,早就动手了。 青鸟似乎没有看到她面色表情的变化一般,只是摘下了身上的紫魂铃,轻轻在这滩腐水中摇了一摇。 借着星光,赢雪临惊诧地发现一缕似魂魄一般的白烟从一滩腐水中缓缓升起,渐渐开始随着紫魂铃的摇动凝结在了一起! 还没等她将嘴巴合上之际,她便看到了这缕白烟结成了女皇生前的模样! “这,这是什么???” 赢雪临从来没有见过鬼,这般距离地看见这般景象,绝美的容颜早已吓得苍白。 “闭嘴。别吓到她了。” 青鸟瞥了赢雪临一眼,冷冷命令道。 赢雪临出于好奇只能乖乖闭嘴,但一双雪亮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那个不知道是不是鬼的东西,想看又不敢看的神情十分搞笑。 青鸟却显得从容淡定了许多,她轻轻匀速地摇晃着紫魂铃,走近了魂魄一步,低声问道:“是谁杀了你?” “月舞洲……”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风刮过,刮得魂魄一散! 下半句没听得见。 青鸟猛地一皱眉,快速摇了一下紫魂铃,魂魄才又聚了起来。 青鸟快速地又问道:“是谁给你下了削骨去魂之术?” 却出乎赢雪临和青鸟意料的,“她”凄然一笑,道了一句:“是我自己……” “为何???” 青鸟不解地问道。 但她手中的紫魂铃却因为疑惑而摇慢了一步,恰好一阵更为强劲的风吹过,猛地将那缕白眼吹散去! 再也不见了踪影。 “快摇啊!她都快没了!” 一旁的赢雪临焦急死了,恨不得夺过青鸟手中的紫魂铃摇起来。 青鸟却将紫魂铃一收,重新别回了腰际间,淡淡扫了赢雪临一眼,毫无感情地冷漠说道:“赢阁主,她的魂魄已经散了,怎么摇?难不成要请天请地请天地鬼神?” “可是,她为什么要自己对自己用这么毒的咒术啊?” 纵使聪慧如赢雪临也不能理解其中原因,她懊恼而泄气地问道。 “这个,怕是要等找到月舞洲的那个人,才能知道了。” 青鸟将清亮的双眸眯成了一道光,唇旁掠过了一丝笑意,轻声道了一句:“正好,去找一剑那小子玩玩,也不错。” 说罢,青鸟便轻步朝前走去,剩下赢雪临站在了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缓缓出神。 良久,赢雪临才猛地眼前一亮,喃喃失神道了一句:“传说中这种紫色的可以摄魄的铃铛不是应该只存在于栖凰洲吗???怎么她会有???” 然而,此时,青鸟的身影已经走远,消失在了一片茫茫夜色之中。 赢雪临过于沉思一些问题,以至于,她根本没有留意到,在一处大树后面,一个银色面具的身影目睹了整个过程。 等青鸟走远后,他的眼角才滑过了一丝惊诧之色。 随即他锁眉深思,又舒眉一笑,轻笑一声:“想不到,栖凰洲也有这般有意思的人物?” 他看着青鸟离去的方向,犹豫了片刻,又自言自语一句:“罢了,先不跟上你。那个小丫头才被我找到,不可以丢下她不管。” 说罢,他的身影如同疾驰闪电般一晃便不见了踪迹。 身法快得如同鬼魅。 不可思议。 此时同一个时间,陈木凉和李倾你追我赶嬉闹之下已经不知不觉走了很远,月麒麟亦乖乖地像一只大猫一样跟在他们的身后。 它见两人相依偎着坐了下来,亦懒散地趴在了地上,继续开始了打鼾的睡觉生涯。 两人坐于一座草地土坡之上,虽称不得极目远眺,但视线也是极好的。 草地土坡不算很高,但是却是比周围很多的树木还有房屋要高出了很多,以至于一眼望去,视野十分开阔。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碧蓝如洗的湖泊,有快要褪去的夜幕倒映其中,星光熠熠。 他们的身后则是那座人间烟火气的漠知洲皇城,一片沉静。 此时的天边,已经隐隐约约有一丝鱼肚白泛出,一点点橘红色浅浅晕开,交织着夜幕的靛青色,莫名撞出了一种令人期待的澎湃感。 李倾轻轻揽过了陈木凉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微微一笑问道:“是不是累了?” 陈木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恍恍惚惚地点头,咕囔了一句:“折腾奔波了一夜,着实有点累了。” 李倾笑了笑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那就靠着我眯一会儿。” 陈木凉点了点头,顺从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而李倾则目视着远方,一动不动,生怕惊扰到了她。 他看着天边的鱼肚白一点一点地扩大,那片橘红色开始大片地晕染开,将整个天边渲染得美不胜收,似难以描述的巨幅美丽画景。 有薄雾浅浅萦绕在两人旁边,沾染在了她长长睫毛之上,化作了晶莹的露珠,甚为清透。 终于,在一个瞬间,一轮硕大浑圆的圆日挣脱开了地平线一跃而起! 亦是于那一瞬间,整个苍茫的天地间一片温暖与祥和,金色的阳光洒向了大地万物,好不震撼。 许是光线忽然一亮,陈木凉皱眉惊醒。 她抬头望去,正好撞见了李倾低头看向她的眼眸。 那一瞬间,陈木凉只觉得那无数的金色阳光尽收于他的瞳孔之中,令他整个人在她的眼里发光发热,令她窒息。 而李倾则看到了她的睫毛上的露珠被一束阳光折射过,撒开了五彩好看至极的光芒,配以她眼眸的灵动,令他的咽喉不由得一滑。 他轻轻将手绕至了她的脖颈后环住了她,微微靠近了她,温柔浅浅道了一句:“木凉,闭眼。” 第176章毒箭 雾色浅生,弥弥而散,漫漫陀陀。 远方皇宫里的撞钟老人驼着背吃力地将钟一撞,“嗡——”,钟鸣天地之间,长鸣不止。 亦,悠悠扬扬地环绕在李倾和陈木凉两人身旁,似若有,似若无。 陈木凉只觉在一片金光万里之下,迷雾被照得晃眼,而他的吻似滚烫的云朵一般落下,如雨沁润她心。 他的温柔,似从来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誓言,像极了九玄天不落的暮雪,要么不给,要么,就是万年。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喜欢,会如朝霞雨露一般自然。 亦从来不知道,这种喜欢是这般无法阻拦和抗拒的,轻而易举之间,就已经让人心跳暂停呼吸窒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近乎窒息的感觉才随着他的放开而渐渐远离。 他的身后,一片朝霞。 而她的眼中,此刻却只有了他。 朝阳,细数着琐碎时光,翻页着前尘的过往,毫无保留地将最初升的日光无边地镀在他完美无瑕的如玉面庞之上。将他的欢喜,他的等待,他的,千言万语,照得一览无遗,满满的都是无涯的清欢与悲喜。 他的脚旁一寸处,朝露逢雪滴答落于一朵不具名的淡蓝色小野花花蕊中央,花苞颤颤巍巍终于怦然而放。一如荒芜尘封了多年的心事,一触,即开。 而此时,于他的背后,陈木凉的棕色瞳孔里,就在此时,倒映出了一支褐色的冷箭!并且,这支冷箭正在以不可扭转方向的速度疾速向着李倾的后背处笔直地射来! “小心!!!” 陈木凉大惊失色,全然顾不上一切,本能地伸手探向前,以命令的姿势做出了拒绝箭端再前进的动作! 正于此时,她身旁的琉璃问盏突然地,大放异彩! 一道炫目极致的五彩光芒从琉璃问盏中照射而出,一瞬间,便将四周照得透亮! 而更让陈木凉惊诧的是,那支飞来的箭矢,竟于此时,静止在了半空之中! 陈木凉再迟疑而惊讶地环顾四周之时,已然看到了周遭的一切,包括空气都已经凝滞,就连树叶,都停止了随风的摇曳。 而她,透过白光和树叶之间的缝隙,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个弓着身影正欲隐身离开的人的身影! 他的手中,赫然持着一把精致的长弓,弦还在呈现微微颤抖震动的姿态! 他以一身银衣遮身,面带银色面具,根本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唯有大概地辨认出他的一个身形! 他亦被禁锢在了这停滞的白光之中! 陈木凉来不及细想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救人心切的她想要趁这段暂停的时光探手挪开那支致命的长箭。却不料,她刚挪动步子,那道白光却骤然而收,一切都恢复到了原状! 与此同时,那支长箭亦“嗤——”的一声撕裂了空气径直插入了李倾的后背! 顿时,随着李倾的一声低沉的闷哼声,血溅三尺! “不要!!!” 陈木凉惊恐,而属于荒芜的温热的鲜血,已然溅在了她的脖颈处! 一片滚烫的疼! 他身后的那轮初升的阔日亦在此时像被血染红了一般,刺目不已! 陈木凉慌乱地颤抖着手向他的伤口去抚去,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鲜血从他的箭端伤口处汩汩流出,很快空气之中便弥散开了他的血腥之气! 陈木凉将他扶住在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仔细朝着伤口望去,这才看到,伤口处已然是一片紫黑色! 而这片紫黑色正在随着血液的流失逐渐扩散向伤口的四周,以贪婪的姿态! “这箭,这箭,有毒!怎么办!怎么办!” 虚弱的李倾只是强撑着苍白一笑,轻轻伸出手,抚摸着陈木凉的面颊,低声安慰道:“芷歌,不要怕。帮我把外衣脱下来,然后拔出箭,就没事了。” 陈木凉慌乱地抹去了面颊之上的泪,扶着他坐在了断桥之上,从他的身后领口处用力一撕,再用力一扯,随着“撕拉——”的一声,他的衣物被陈木凉撕扯而断成了两片! 他的后背宽阔而光洁,长发凌乱地披洒在其上,混合着初升的日光撞击着陈木凉的视觉,鲜红的血液顺着箭端从他白皙的皮肤粘稠流下,浓厚的血腥味冲击着陈木凉的嗅觉,令她胆怯。 “拔箭。别怕。” 李倾低沉说道。 “你忍着点,我尽量,尽量利索点。” 陈木凉上前颤抖着手握住了箭尾,摒住了呼吸,闭眼,用力一拔! 只听到“嗤——”的一声骨肉分离的声音,接着便是鲜血喷涌而出,洒了陈木凉一脸,滚烫到了她心里! 她只觉得自己的腿好软,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无力地,便跪倒在了草地里。 “木凉,拿着这药,洒在伤口处。” 李倾的额间已经有大滴的汗珠往下滴落,他紧紧咬着下唇泛着苍白,递给了陈木凉一个药瓶。 陈木凉慌忙接过药瓶,拔开瓶塞,洒在了他的伤口之处。 药遇剧毒,迅速被吸收,而伤口处,亦慢慢停止了流血,开始渐渐有好转的迹象! 而此时,那道银色面具少年的身影明显怔了一下,似乎十分不解自己这一箭给陈木凉带来了如此剧烈的反应。 “她……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少年的眼中隐隐有落寞之色,被朝阳的余光拂过,一抹灰色的红。 他远远地看着近乎崩溃却不得不强行镇定的陈木凉,眼中的落寞越来越深。 他迟疑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 他低头对着那瓶药看了很久,眼中是无数的挣扎和犹豫。 “看起来,她好难过……要不要,把解药给她……?” 但是,下一秒,他便看见了陈木凉将李倾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以自己的身子去暖李倾渐渐有些冷去的身体。 他眼中的犹豫和怜悯逐渐被嫉妒取代。 他收弓转身的一瞬间,“啪——”的一声脆响,将整瓶药捏了个齑粉乱飞。 解药的粉末在朝阳的照耀下出离了空气,四处扩散后沉沉落下,深埋在了土里,再也无法拾起。 朝阳的光芒洒在了漫漫的长路上,不远处的尽头处,传来了三两声的公鸡啼命声,划破了这片不宁静的夜,宣告着破晓的来临。 第177章曼妙 陈木凉终于一下子瘫坐在了那里,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从惶恐中抽离了出来,任泪水往下流着。 “幸好。幸好。” 陈木凉紧紧攥着药瓶,手指轻轻抚摸过了李倾的伤口处,哽咽着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来。 正于陈木凉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之时,一道黑影却冰冷地朝着她走来,步步带上了针芒。 “陈木凉,可算是让我找到你了。怎么,你的心上人看起来快死了?” 红豆一声冷笑,哼了一声冷漠而嘲弄的看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刚想要抽刀,却感觉到身后有罡风平地而起! 她猛地回头,却见方才那个射杀李倾的银面少年手指一把精致玉扇,手腕轻轻一个不经意的翻转! 玉扇于他的手腕间一个反转,拔起的空气顿倒转而成漩涡状! 随着他的一声高喝“破——”,漩涡顿时抽离化成一把利剑,以逆光之势直插红豆的心口之处! 红豆当自知此招来势凶猛,却亦无法躲避,无奈之下只得以手中的剑端抵抗之! 红豆的衣袂早已被罡风吹得向后半米有余,长发亦乱飘不已,甚至连眼眸都难以睁开! 本以为这是一场在所难逃的硬仗,却听到银面少年于关键时刻轻声喝道一句——“收!”。 顿时,所有的利剑漩涡罡风都被倒抽而回,哗然崩于了红豆的面前,“轰——”的一声落了一地的尘沙! 正于红豆狼狈不解之时,只听得银面少年冷冷负手而立说道:“这个女人的命,是我的。我不想再重复一次。” 红豆吃了亏,自然知道银面少年方才绝对有一招杀了她的实力,强权之下只得忍气吞声,低声道了一声:“是。” “你走吧。” 银面少年冷冷说道,眉宇间的冷意看得人不寒而栗。 红豆见银面少年虽动了怒,却无真正杀她之心,低声不甘心道了一句——“是。”,便一个飞身远去了。 银面少年转身之际,却眼眸猛地一沉! 他看见陈木凉正手执飞雪刀,孤注一掷不要命一般地朝着他刺来! 他当然知道,这一刀,她是替李倾来报仇的。 他下意识地一个飞掠,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跃上了更高的山巅之处,令陈木凉无法触及到他。 但,与此同时,他亦看到了陈木凉眼中深深的厌恶、愤怒、以及仇恨。 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的心砰的一碎。 他收扇站定,隔着一座碧湖的距离远远地看着她。 而她,亦手执飞雪刀,朝着他毫不犹豫地做了一个凌厉的抹脖子的动作。 他却笑了。 ——因为,小时候的她,对他做过同样的动作。 后来…… 她便不见了。 而他,则亦随了她的愿,自甘坠入万丈深渊。 但,他清晰的知道,这一次,她是认真的了。 他低头,自嘲地轻叹一句:“时间,果然是个好东西……” 朝阳的光辉普照着万物大地,唯有他的面前,是他自己的影子。 如影随形。 有片落叶自高空之中盘旋,缓缓落下,调皮而欢快地落于了银面少年的温凉摊开的手心间,似慰藉,似,轻柔的,一吻。 陈木凉转身,吃力地背起了已经昏了过去的李倾,望了一眼四周。 最后,她将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一处密林上。 ——那里林木高,便于掩护踪迹,以防这个该死的带银色面具的人再来犯。 一路上,陈木凉近乎逃命地背着李倾往密林深处跑去,丝毫不管树枝划过了她的皮肤留下了道道血痕。 她一路虽在不停地寻找着能隐蔽到达皇城的路,却心里始终有一个深深的疑惑——那个银面少年到底是谁?他为何要杀李倾?为何又要救我?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她的心里打了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搞得她万分头疼。 正于她不停地朝前奔跑的时候,陈木凉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在她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女子,横去了她的去路。 女子的紫纱裙从半露的香肩开始散漫垂落,于稍紧致的荷叶银丝边裙领又在胸处高高耸起,在深深凹陷下去的锁骨旁是一片雪白的涟漪妖娆。她的长发从柳弯的黛眉长垂半遮过小巧的尖细下颚,于脖颈处,随意涂抹洒开。她艳红的唇瓣微微张合,有香兰之气,若有似无缓缓温吐而出。 她的脚光着踩在如霜的地面,光影于她的脚踝处明暗交叠,将她原本就裸露的几分衬得令人无限遐想。 而她手中的一根银色长鞭更是每一寸都上了妖艳至极的金制玫瑰花,朵朵带刺,似有不见血不休之意。 她的一双狐媚眼,正好撞上了陈木凉戒备的眼眸。 许是觉得陈木凉还有点意思,她将长鞭随意地一甩,身旁的一棵百龄苍天树木便轰地一声到地不起,惊飞了林中飞鸟无数。 而她,却似毫无感觉地朝着陈木凉迈近了一步,将长鞭优雅而妩媚地放在了胸前,冷冷轻蔑一笑,皱了皱眉似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有多倾国倾城呢……也不过如此……” “你看不顺眼就别看了呗。我又没收你钱。对吧?” 陈木凉见来者不善,便也索性不跟她磨叽,随口应道。 而此时女子冷冷而高傲地居高临下地冷笑道:“我韩羽奕确实还不知道礼貌为何物,在我的眼里,本座,便是王法。你,不过蝼蚁一只而已。今日,运气又不好,扫了本座的雅兴,不如送你去阎王那去学学什么叫礼貌。” 陈木凉猛然抬头,撞见了韩羽奕眼中浓烈的杀机! 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竟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几句话不投机,便要送人性命! 陈木凉心里暗暗叫苦,咬了咬下唇冷静问道:“且慢,你要和我打,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何要在此地堵我?又为何要杀我吧?” “总不能我死了个不明不白,你也杀错了人,对吧?” 韩羽奕冷笑着朝天翻了个白眼,手提着长鞭在地上滑过了沙沙的响声,一步一步地朝着陈木凉逼近。 她冷冷看向了陈木凉,唇旁一抹阴冷勾起—— “怎么?害怕了?抢别人男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害怕呢?” 第178章深林 陈木凉不解极了,她沉下了眼眸,扫了眼前这个貌美近似狐的女人,唇旁勾勒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她淡淡说道:“怎么,难不成你的男人被我抢了?先说好,你得说出是谁。否则,人太多,我还真记不清是哪一个。” “你这个女人!!!” 气急败坏的韩羽奕不由分说一记长鞭从天狠狠朝着陈木凉劈去! 陈木凉知道她这个长鞭厉害,但是她背着李倾,根本没有办法全部展开身法。 但,她却注意到了林木中有一根长藤自山巅垂下,正好离她不过一丈的距离。 她一个避让灵巧地躲开了韩羽奕的正面攻击,接着带着李倾一个纵身而上,一脚踏过了岩石壁,一手抓住了长藤! 她的脚下狠狠一用力。 长藤便带着她和李倾朝着韩羽奕疾速晃去! 而此时,意识到了这一变化的韩羽奕亦转手一记长鞭朝着陈木凉挥去。 陈木凉此时手中的飞雪刀飞出。 一个旋转之间,飞雪刀如剃刀一般刷刷刷划过了长鞭那些尖锐带刺的玫瑰,所经之处皆是光火四溢,好不耀眼! 而韩羽奕却被震惊到了。 她心疼不已地看着长鞭之上的利器竟被一把小小的刀给尽数割去,心里更加愤怒了。 “贱人!看鞭!” 她气急败坏地一掠而上,将长鞭从天际以居高临下的位置朝着陈木凉和李倾劈下! 陈木凉刚想以飞雪刀再次防御之时,却见眼前飞过了一道银面少年的身影。 他疾速地挡在了陈木凉的面前,空手牢牢抓住了那记长鞭,直到将手抓出了血痕也不管。 陈木凉听得他冷声说道:“韩羽奕,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韩羽奕一见银面少年来了,眼里很快掠过了一丝心虚,急急忙忙将长鞭一收匆忙落地。 她昂着头盯着银面少年看了过去,毫不相让地倔强说道:“谁让她抢了你?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有几斤几两。” “韩羽奕,你闹够了没?不要以为以你的身份,我就不敢招惹你。你要是胆敢动她,信不信我杀了你都敢?” 银面少年逼近前一步,眼里尽是如狼一般的警告凶煞之意。 “你竟然凶我???顾笙策!你知不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我大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你!” 韩羽奕整个人因愤怒身体开始颤抖了起来。 她指着银面少年骂着,但是眼里却是得不到的深深绝望。 那个被叫做顾笙策的少年只是沉下了冷傲的眉,低沉而略带沙哑地道了一句:“你可以试试。” “你!!!” 韩羽奕被气得不行,转身便抽鞭哭着离去了。 她走得很急很快,以至于不消片刻,这片林子里便没了她的踪迹。 而此时,偌大的林子里醒着的,只剩下了顾笙策和陈木凉两人。 顾笙策刚要回过身来说“对不起”之类的话,却眼前一片雪刀的寒光晃过。 再一看,已是陈木凉手持飞雪刀横在了他的脖颈间。 陈木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命令道:“交出解药,否则杀了你。” “你就这么急着救他?” 顾笙策阴郁的眼眸里是满满的醋意。 “这个不用你管。你只要知道,我的耐心不多。” 陈木凉一昂头,双眸里皆是肃杀之意。 顾笙策无奈低头一笑,再抬眸时,轻叹了一句:“好,给你。谁让我对你没有办法……”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解药,递给了陈木凉。 陈木凉快速接过解药,戒备地持着飞雪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确定他不会再追上来之后,快速朝前奔去! 顾笙策看着她近乎逃亡去的身影,无奈低头一笑,阴柔的眼眸里尽是无限的失落之意。 他轻叹到一句:“我有这般让你想要逃离吗……一直,一直都是如此……没想到,再次这般见面,还是如此……” “木凉,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林中唯有树叶的沙沙声回应着他,而他,则在一片深林中站成了一个孤冷的点。 陈木凉找了一块空地将李倾放了下来,然后将解药放给他喂了下去。 吃完解药后的李倾果然缓和了一些,他缓缓睁开了眼。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四周都是密林,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带着我走了很远?” “也没多远吧……就是你太沉了,该减肥了!” 陈木凉避重就轻,含糊一笑一挥手说道。 李倾知道她不愿意多说,再看到她腰际间的飞雪刀似乎有动过的痕迹,便又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问道:“你遇到危险了?” 陈木凉自己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也就含糊其辞地道了一句:“遇到了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娘们儿。可惜了,是个疯子。” “哦?” 李倾有些好笑地看向了她,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问道:“你倒是说说,人家怎么个疯法了?” “这不明摆着嘛……” 陈木凉啪的一声打掉了他的手白了一眼说道:“她一见我就说我抢了她男人。我连她都没见过,还谈什么抢了她的男人?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嗯……听着好像有几分道理。不过,你确定你没留什么风流债?” 李倾逗着陈木凉玩,凑近了她笑兮兮地问道。 “哪里有啊……那也不可能啊……像她那种衣着气质看上的男人,必须跟我这种是完全不是一个路上的人啊……” 陈木凉又白了李倾一眼,泄气地往地上一坐,半撒娇地说道:“我打架打累了,走不动了。” 李倾看着她跟个孩子一般地在自己面前耍小脾气,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他蹲下身,满眼宠溺地一笑,将她公主抱在了怀里,笑着说道:“累了,当然要夫君抱抱。” “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陈木凉脸一红,挣扎着就要下来。 却被李倾给按了回去。 他轻声道了一句:“别动,好像附近有人在说话。” 陈木凉这才侧耳一听,果然,听到了上官莫离的声音。 ——“你们怎么办事的?!女皇人没找到,倒是把荒芜人也给跟丢了!我养你们这群饭桶是干嘛的?简直丢尽了上官家的颜面!” 第179章狭路相逢 陈木凉和李倾顺着树叶的缝隙望去,却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屋,似乎是刚建成不久。 而此时上官莫离正在那处指着一群下人在破口大骂,其面目狰狞之色绝对不亚于世界毁灭。 两人刚还觉得无趣不想打扰到这条蛇的时候,那道黑衣斗篷之人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她身后。 陈木凉听到了他说了一句:“上官小姐请息怒,女皇既然已死,再想其他法子就是了。至于轩辕公子的事儿,我想,他这般少年才俊,一定会平安无虞的。” “呵,原来,这人跟上官家还有所勾结。真的也不怕连自己一起卖了?” 陈木凉低声嘀咕了一下,眼里尽是不屑之意。 而出乎陈木凉和上官莫离意料的是——这时候有一个倔强的下人咬牙看了黑衣斗篷之人一眼,几乎是以反驳和质疑的语气反问道:“难道女皇是谁啥的阁下一点都没有数吗?” “哦?” 黑衣斗篷之人似乎对这个人开始有了些许兴趣,但很危险的是——陈木凉看到他右手手袖里已经探出了一寸的刀尖。 “他想杀人灭口。” 陈木凉一声低呼,却也摇头无力阻止。 “蠢货!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给我下去!” 谁知,就在陈木凉替那个敢于说话的奴才万分惋惜之时,上官莫离却一脚踹倒了那个奴才! 正因为她这一脚挡在了斗篷之人和奴才之间,才逼得黑衣斗篷之人有所顾忌,不得不及时收回了刀刃。 而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奴才被踢了一脚却也只能忍气吞声,爬起来低头道了一句“是”后匆匆下去了。 陈木凉锁眉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由得唇旁掠过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她看了看李倾,发现李倾回头对她会意一笑。 “有点意思。” 李倾莞尔一笑,将目光落在了黑衣斗篷之人的身上,小声说道:“看来这人还没认清眼前的这个上官大小姐也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 “我看,八成是这个上官莫离在这人这儿吃了不少次亏,才学乖了一些。” 陈木凉托腮想了一会儿,然后道了一句:“爹说过,这人和娘亲的死因真相有着直接的联系,不如我们跟上他?” 李倾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以他的功力,别说我现在受着伤,就算我没有伤,我们两个加起来,估计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 “那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们面前就这么走掉吗?” 陈木凉不甘心地问道。 “再等等,实在不行,就拼一把。” 李倾示意陈木凉稍安勿躁,对她摇了摇头。 就在几人说话之间,陈木凉一回头,惊诧地发现王骁和关东老头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快速地落在了黑衣斗篷之人的一前一后,呈现围堵之势,将他包围在了中心。 “哈哈哈哈……你这个坏东西!今儿算是走不掉了吧?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关东老头一剑刺上前,顿时剑阵起,天地为之一变色! 风云涌动之下,王骁却一动不动,而是缓缓闭上了眼。 一旁的下人神色慌张地忙问上官莫离:“大小姐,要不要救?” 下人本以为上官莫离会满口答应去救那黑衣斗篷之人,却不料,上官莫离只是冷冷一笑,做了一个“不救”的动作。 下人识趣,退回到了一旁观战。 “老爹?王叔叔?” 陈木凉高兴极了,她正想冲上去帮忙的时候,却被李倾拉住了。 “等等,我们需要盯住那个上官莫离。她好像另有盘算。” 陈木凉这才发现,她背对这奴才的手不断地做出奇怪的手势,似乎在发着一些他们看不懂的指令。 而那些奴才看见了,无一例外地不心领神会,很快便散开了去照办了。 “她想干什么?” 陈木凉渐渐锁眉,心里掠过了一丝担忧。 而就在此时,黑衣斗篷之人已经跟关东老头打得不可开交,两道身影化作了一黑一白在半空之中剑光无数。 就在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时,王骁缓缓睁开眼,指尖一把银刀如流线一般飞出,直取黑衣斗篷之人的右腿之处! 那个刀法的刁钻与力度,纵使是陈木凉也是用刀之人也感到了惊世骇俗的震惊。 “天哪……王叔叔这刀法的造诣到底到达了什么程度啊……” 她喃喃自语间,刀已经“嗤——”的一声插入了黑衣斗篷之人的右腿小腿之处! 却听得那人轻微的一声哼,整个人从半空之中栽落了下来! “呵!王骁,谢了!” 关东老头眼中一喜,挥剑而下,直指那黑衣斗篷之人的要害之处! 却于此时,黑衣斗篷之人却迅速弯曲身子,狠狠地拔出了小腿处的刀片,朝着上方的关东老头便掷了过去! 那一掷,虽然带着凶残的蛮力,但是刀法刀意竟也不比王骁逊色多少! “小心!” 陈木凉忍不住以飞雪刀掷出! “当——” 飞雪刀恰好撞飞了黑衣斗篷之人扔出的刀,替关东老头挡下了一劫。 而此时,黑衣斗篷之人却趁着这个机会,拼出全力地一跃入了深林之中,像一头豹子一般没入不见了踪影。 “坏了,又让这贼人跑了。” 关东老头懊恼极了,原地跺脚抓了把头。 “没事,人没事就好。” 陈木凉心魂未定地捡起了飞雪刀,轻拍着关东老头的肩膀说道。 而此时,上官莫离看到了陈木凉出现在了此地,原本还没什么杀意的她唇旁生出了一抹极为危险的笑意。 她缓缓上前一步,冷冷地看了几人一眼,冷傲地道了一句:“怎么,几位当我这儿是想来便想来,想走便想走?” “当着我的面伤我的人,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 陈木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上官莫离,冷淡地道了一句:“我们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你呢,最好也识趣一些,别到时候搞得死的死伤的伤的,回家找你家上官老爷哭诉去。” 上官莫离冷笑一声,目光寒凉地看向了陈木凉,幽冷地道了一句:“陈木凉,你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还是说,你仰仗着这两位高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今日,不妨让本大小姐来教教你,什么叫做礼貌?嗯?” 第180章小心思 “我倒要看看,本国公在,有谁敢动她一分?” 还没等上官莫离的话说完,李倾便手执璇花护在了陈木凉的面前,冷冷地扫了上官莫离一眼。 他蓦地将指尖迅速往前探去! 只见他手中的蓝色璇花随着这一翻转迅速在空气中划开了一道浑圆的光亮形状,光芒耀眼过处,那道圆圈猛地似魂魄燃烧开一般蹿出幽蓝色的光芒! “杀。” 李倾一声低吼中,手中的璇花已经径直刺向了光圈的中央! 顿时,光圈内围的空气被刺得迅速漾开了一圈圈的波纹,猛烈地朝着外围的上官莫离冲去! 那道幽蓝色的光芒瞬间似乎得到了能量一般猛然蹿满了整个光圈! 当光圈盈满之时,外围之上缓缓淡出了一层薄薄的淡蓝色的雾罩一般的结界,以整个光圈为圆点缓缓向着整个深林的大地边界扩散而去。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这一层淡蓝色的雾罩颜色渐渐趋近于了透明色,这抹透明一直蔓延到了深林的每一个尽头,将一切趋近于了安宁。 “无赦。” 李倾将手中的璇花从光圈之中猛烈抽出,震得整个雾罩微微一阵颤抖,随后又极其快速地将璇花朝地面一指! 只听得“轰——”的一声,高耸于上官莫离身后的大树如巨剑一般朝着她后背刺穿而来! 上官莫离本能地一个避让,却不料,在李倾的指尖微微一抬之下,那棵大树如影随形一般随着他的指尖直逼她的身后,令她根本无法逃避。 上官莫离见自己的手下似乎根本没有救自己的办法,暗骂了一句“一群饭桶”便强行一记长剑朝着树木劈了过去! 却不料,树木被劈开两半后,一半依旧逼迫着她的后背,而另一半则在李倾的指尖微挑之下,反倒一个横穿,逼近了她的前面心口之处! “哇……好帅……” 陈木凉都看呆了,索性也不去帮忙了,站在一旁暗自叫好。 而关东老头则乐呵呵地像刚认识王骁一半指着李倾说道:“那是我女婿,我女婿……” “嘚瑟。” 王骁白了关东老头一眼,无奈地摇头说道。 就在上官莫离绝望到以为自己要升天的时候,却有一记锋利的银色刀光从暗色的森林之中横穿而过,以不可阻挡之势从树木的中心贯穿而去! “轰——” 于上官莫离面前的那根树木瞬间被击穿,竟散做了齑粉无数! 一处山谷,两座峰,三五雄鹰掠过大片的墨色竹林,最后栖息在了朱红色的亭阁之上。天空微微下着朦朦胧胧的细雨,将一切笼罩得如同烟雨一般的江南,随手一泼墨便是一幅难罄的千古名画。 缭绕。 于朱色的亭阁之上,飘逸出一个俊朗的身影,以拈花执杯的姿势倚栏而站,眺望着远方,任衣袂被风扬起。 猎猎如歌。 轩辕荒芜指尖悠闲地晃动着一个银色的小刀,对着李倾莞尔一笑,道了一句:“还打吗?” 李倾只是一笑,掌心轻轻往前一推,位于上官莫离身后的那棵大树则迅速猛然朝着她撞去! 而轩辕荒芜指尖的那把银色小刀同时出手。 却见流光插入了树木和上官莫离的后背指尖的空隙,反向贯穿而入,径直将那棵树木再次化作了齑粉! 更令人意外的是——那把银色小刀丝毫速度不减地朝着李倾插来。 李倾眉目一凛,刚要出手。 却见陈木凉横于了他面前,纵身一跃,以飞雪刀横割过了那把银色小刀! “咔擦——” 银色小刀碎成了两半,当场落地。 “他也是我的,谁也不能动。” 陈木凉收刀回插入了腰际,冷冷看向了轩辕荒芜,毫无顾忌地说道。 轩辕荒芜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差点溅出了一滴茶水。 他俊朗的眉目渐渐锁成了她常见的那抹阴暗之色,唇旁一丝凉意生。 看到轩辕荒芜来了,上官莫离一改强悍作风,哭哭啼啼地就一个飞掠奔向了他,还喊着:“荒芜,你瞧,你不在,他们就欺负我。呜呜呜呜……” 谁知,轩辕荒芜却一个不着痕迹的避让,令上官莫离扑了个空,差点撞在了廊柱之上。 “大小姐,该回去了。这些人,不好对付。” 轩辕荒芜低头微微一礼,面无表情地说道。 “怎么可以!我还没拿到琉璃问盏,断然是不能回去的。” 上官莫离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轩辕荒芜却压低了声音说道:“来日方长。我们去见一个人,见完了,自然有对策。” 上官莫离见轩辕荒芜神色之中略有深意,又见他笃定的很,加之关东老头和王骁等人确实不是她能对付的,便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但是,我已经让手下人在附近安排好了硫磺和火石,这会儿应该只等我一声令下了。” “不如,将他们烧死子这里了?” “不可。” 轩辕荒芜摇了摇头,道了一句:“因为,我们要见的那个人,也在这深林里。” “哦?她是谁?” 上官莫离还甚少看见轩辕荒芜对一个人如此小心和慎重,她不解地问道。 “栖凰洲的小公主——韩羽奕。” 轩辕荒芜冷冷一笑,淡淡说道。 “啊……” 上官莫离的眼中掠过了无数的崇拜和惊诧之色,她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地看向了轩辕荒芜嗲嗲地问道:“就是那个栖凰洲最为宠爱的小公主吗?” “不错。” 轩辕荒芜扫了一眼还在准备着点火的下人们,又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陈木凉,轻声道了一句:“所以,让他们撤了吧。迟了见韩羽奕,怕是不好。” 上官莫离高兴极了,根本没在意到轩辕荒芜的小心思,当下手一挥,一个手势在半空中高高举起,便取消了这次行动。 “走吧。” 轩辕荒芜最后扫了陈木凉一眼,带着上官莫离便走了。 而陈木凉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咕囔着道了一句:“李倾,你觉不觉得,那个上官莫离最后的手势很奇怪?” “有点。” 李倾的注意力却一直在轩辕荒芜的那两个望向陈木凉的眼神之上。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小子…… 好像没存什么好心思。 第181章花前月下好吃醋 当夜,月空浩明,星空璀璨,星河如雾似织。 一道流星从天际的最左边一线光芒径直潇洒坠落,不知坠落在何处不具名之地。 星光如数落在皇宫的屋檐之上,惹得整个龙腾凤舞的檐角处似涂抹了满屋檐的霜雪。 一朵曼珠沙华从屋檐的缝隙中茁壮而出,向着天际探着骄傲不屈的身子,随风一摇曳便是一处落姿。 衬得房梁上拿着酒坛正在晃悠的陈木凉的双颊一抹嫣红呼之欲出。 李倾前些日子里和她提过这里的酒甚是香醇好喝,于是回来的路上经过酒庄的时候她便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地逼着里面一个怕死的老板给她弄了一坛来。 然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便掠上了屋檐之上,捧着一坛酒笑出了猪叫声。 “这酒真是香吶香……” 陈木凉举着酒坛肆意地敞开了怀就往口中倒着酒。 烈酒顺喉而入,热辣着她的喉咙,亦迷醉着她已经不算清醒的神经。 几口下肚,陈木凉已经双颊通红似火,神志也开始渐渐迷乱。 “嗝~这酒,怎么还没喝便没了?真是奇怪……” 陈木凉摇了摇酒坛,眯着一只眼朝坛底望了过去。 她见竟然这么快已经见了底,面容之上掠过失望,道了一句:“不行,怎么这么不经喝……唔,再去要一坛来。” 说罢,她便摇摇晃晃地从屋檐之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欲朝着屋檐之下飞去。 却不料,她的脚下一滑,低哼一声整个人竟从屋檐之上咕噜咕噜地滚了下来! “卧槽——救命啊——” 她的酒意一下子清醒了一半,大喊一声!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而已。 她试图抓住最后一片瓦片,却发现上苍根本不给她机会…… 那片瓦片咔擦一声断裂了开来,而陈木凉亦失去了依托从屋檐上呈一道抛物线摔落了下来。 “完了。这一下大概要修补好几处骨头了。” “木凉?” 一声极为好听低沉的男子的声音入了陈木凉的耳,一阵清风夹杂着淡淡的沉香味亦袭身而来,只是抬手掠过的瞬间便将她裹住揽在了怀里,他随意飞扬的发丝撩过她的面庞,数不尽的微痒之意。 “温北寒?呵呵呵……谢谢啊……” 陈木凉抬头间撞见了熟悉的面庞,心里一阵心虚,干笑了几声立刻从温北寒的怀中跳了下来。 却未曾将到这酒竟烈得很,陈木凉这往下一跃竟一阵头晕目眩,又一个踉跄颤颤巍巍欲朝后倒去。 “木凉!” 温北寒眼中一惊,忙上前一步,以手环过了她细软的腰际,稍稍用力一勾,她的身子一软,竟撞向了温北寒宽广而厚实的胸膛之上! 剧烈的心脏跳动声节奏明快地隔着他的仅仅一层衣物炙热地传来! 似擂鼓声声落于她耳旁,强有力一声又一声地撞击着她原本平静如水的心湖。 温北寒虽喝多了,却亦在此时觉得自己的双颊热得似火,红得似天边暮辰之时的艳霞,飞快地绯开了所有的暗色,恍惚间便已惊艳了不知多少华丽的过往韶光。 偏生温北寒见她双颊潮红如花灼灼而开亦有些恍惚,浓郁的酒味醇香地入了他的鼻尖,又混合上了她身上独有的女儿香,一阵又一阵地冲击着他的嗅觉,令她的呼吸开始不由自主地重! “啪!” 一声极为低微地花开的脆响穿透了这稀薄的空气,将一缕催魂的香气萦绕在了两人的身旁,一时间,芬芳入鼻。 半世迷乱之色。 温北寒于这花开正茂中迷醉地凝望着已经酩酊大醉的陈木凉,终于忍不住缓缓闭上了眼,低头俯身而下。 陈木凉已经烂醉,懵懵懂懂间却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令她痒得有些难受。 于是…… 她毫无羞愧和内疚之心地挥掌而上,朝着眼前那个离她愈来愈近的“不明物体”啪的一声脆响便挥了过去! 瞬间,温北寒如玉白皙的面颊之上便多了五个通红并且长短不一的手指印…… 甚是耀眼。 甚是火辣。 甚是……欣慰。 正深情得要掐出水来的温北寒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会在此时给他一段这般深刻的记忆,一时间竟凌乱呆滞在了苍青色的屋檐之下,哭笑不得。 他任由清风穿过他发烫的耳际,将他内心的波澜一遍又一遍地吹平。 温北寒终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他低头凝视了陈木凉一眼,轻叹一句:“这次就放过你,不过,下次你可要赔了……” 他的话语轻柔而细暖,潜入了一旁花朵的花蕊之中,悄悄藏起,随风微微一摇曳便是一段蘸酒的心事。 而此时的陈木凉却浑然不知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月光轻暖微风不燥下,她酣睡一夜,不谙某人疾苦。 温北寒笑着看着她在怀中睡得像一只贪玩的小猫,不由得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万般无奈宠溺地说道:“怎么办,我好像已经不受控制地跌落了,并且,好像正在沉沦不醒……” 皓月当空,繁星似锦。 他的眸间有星辰泼开了大海,弥弥散散了一夏季的灿烂滚烫星河。 他舒眉一笑,笑纹如雪,瓣瓣落了地,在冰天雪地里开出了极其暖色的花。 ——以我未曾察觉的时间点,用我始料未及的方式,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花开雨落的刹那间,那般轻而易举地,闯入。 漠知洲的风有点微咸,亦有点,轻甜。 而于此时,找了陈木凉许久未果的李倾却撞见了这一幕。 他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温北寒,冷漠到几乎要杀人地问道:“抱够了没?一路从边疆追到这里,也真是为难温公子了。” “有劳国公大人操心了。不过,让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屋檐之上喝这么多酒,国公还真是放心的很啊……” 温北寒蹙了蹙眉头,毫不相让地讽刺着李倾说道。 “不劳你操心。我的人,我自然会管教。” 李倾上前一步就想抱过陈木凉,却不料被温北寒一手挡住了步伐。 “怎么?温公子是想较量一番?” 李倾眯起了促狭的双眸,笑得十分可怕地看向了温北寒。 温北寒只是道了一句:“我今日不想跟你打架。但,母亲想见木凉。” “若是我不肯呢?” 李倾十分不爽陈木凉被抱在温北寒怀里,挑了挑眉反问道。 “那便打一番。赢了,听谁的。” 第182章滴酒不沾是我的承诺 温北寒怀抱着陈木凉,极为冷淡地扫了李倾一眼这般说道。 李倾听罢,唇旁的森然笑意更深了。 他只是略略抬眸扫了温北寒一眼,把玩着指尖璇花后笑了笑说道:“你将我娘子先放在亭阁之中,我不欺负你,谁赢了,谁带走。” “好。正有此意。” 温北寒听罢转过身就要将陈木凉抱进凉亭,奈何这时候,这向来不安分的陈木凉动了。 她在温北寒的怀里折腾了好几下,差点让温北寒没能抱住。 “木凉?” 温北寒正想问陈木凉怎么了的时候,不识趣的陈木凉则借着酒劲,“啪——”的一巴掌呼在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瞬间……温北寒白如玉的面颊上通红的五个五指印啊…… 温北寒当场石化在了原地…… 而李倾则是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剑眉微微一挑,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温公子你可要抱稳了,我这娘子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一会儿下手可能会重一些的哦……” 李倾半抱双臂,一副还嫌热闹不够的模样。 用陈木凉的话来说,便是——欠揍。 “不劳费心。” 温北寒难得失了风度地白了李倾一眼,将陈木凉再往上一托,仍然抱得紧紧的。 他低头看了一下罪魁祸首,不由得无奈地道了一句:“早知道你酒品这般不好,方才便应该拦下你……” 谁知,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陈木凉便咕囔了一句“大胆,谁要拦姑奶奶我……” 接着,还没等温北寒反应过来,她又是一个翻身猛地一巴掌乎在了温北寒的另一边面颊之上…… 瞬间,空气都凝固了…… 温北寒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呆立在了原地,良久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极尽了宠溺,就连凶她一句都不舍得。 而一旁的李倾就显得促狭了许多。 他只是将指尖放在唇间轻轻一滑,唇角渐渐浮现出了一抹幸灾乐祸。 他往前一步拦在了温北寒的面前,幽幽地道了一句:“我看温公子也没第二张脸挨巴掌了。不如,换在下试一试?” 温北寒只是略略扫了一眼李倾便道了一句:“不必。” 然而,在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倾的指尖已经触及到了陈木凉的腰部。 随之,在他巧妙的指尖一勾之下,另一掌不算轻也不算重地打在了温北寒的左肩之上! 温北寒没有想到他搞偷袭,脚下一个踉跄,只能忙着稳住步伐。 而就在这一瞬,李倾已经接过了陈木凉,将她抱在了怀中。 李倾扫了温北寒一眼,十分慵懒地斜靠在一旁的树木之上,笑了笑说道:“温公子,承让。” 温北寒有些恼怒地看向了李倾,但是却没有说一个脏字。 温北寒的目光落在了陈木凉的身上,却发现她在李倾的怀中似乎睡得格外安稳,甚至还不自觉地往李倾的怀里钻了钻。 温北寒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他知道,他输了。 且输得很彻底。 他目送着李倾抱着陈木凉渐渐走远,在一片皎洁月光之中成了一幕令他艳羡令他难以释怀的风景。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他站在满是酒香的风里站了多久…… 但他也不知道,在离他不远的一树梧桐下,赢雪临一身雪白,任由树叶簌簌而落风吹了几经回,从未曾离开。 最是相思难解红豆意,大抵,如此。 那一夜,这一夜,未来的某天某夜。 “啊——哪个兔崽子敢脱了老娘的衣服——不要命了吗——!!!” 第二天晌午,陈木凉的一声尖叫声划破了漠知洲皇宫的空气。 李倾斜靠在殿门旁,朝着她慵懒一笑,带着几分坏笑说道:“你觉得……你这衣服是谁脱的呢?嗯?” 陈木凉一把扯过了被子蒙在了头上,慌乱地朝着李倾看了一眼,又咽了咽口水,迟疑了好半天才问道:“昨儿……我喝醉了?” 李倾眯起了促狭的双眸,慵懒地挑眉答道:“你说呢……娘子?” 说罢,李倾还特地做出了一个十分委屈的表情,疯狂地用眼神示意着陈木凉。 ——还不忘带上了几分娇羞之意。 看得陈木凉一阵哀叹,迅速抚额,满目苍凉之色。 她躲在被子里只露了眼睛和鼻子在外面,咕囔地说道:“那个……我昨儿没干啥吧……?” 谁知李倾更加委屈地道了一句:“你昨儿对我做了什么你当真不知道了吗……唉……早就知道,你是个薄情的女人……” 陈木凉闭了闭眼,努力克制着心里胡思乱想的画面,深吸一口气,迅速道了一句:“那都是酒后的事儿……你,你就别当真了……呵呵呵……” 说完这句话,她都觉得自己恨不得蒙在被子里就别出来算了。 偏偏李倾有意捉弄她。 李倾装出一副十分委屈而柔弱的模样说道:“可是……可是……你昨儿夜里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躲在被子里的陈木凉都觉得自己的脑袋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艰难地从被窝里钻出了头,丧气地问道:“我昨儿还允诺你啥了……???” “可不是嘛……” 李倾心里早已憋笑憋得不行,表面上却保持着幽怨的面容,活脱脱的一个被抛弃的受害者。 “那你倒是说说,我说了啥……” 陈木凉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将被子一摔,恶狠狠地朝着李倾瞪了一眼,脸却红得似番茄。 李倾缓走几步停在了她的床之前,唇旁的坏笑之意越来越深,眼里的戏虐之意亦越来越浓烈。 日光拂照之下,他缓缓朝着陈木凉倾着身子。 陈木凉不由自主地往后躲去,双颊烫得通红通红。 然而,李倾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而是索性一脚半跪在了床沿之上,将右手撑在了她的耳际,俯身。 “你,你别乱来啊!!!” 陈木凉刚要打他,却被他的大手拉住了一把抱在了怀里。 她只听得他带着些许醋意在她耳旁说道:“你昨儿答应了我,以后我不在,你滴酒不沾。” “啊?” 陈木凉惊诧回头,却将滚烫似鎏金的吻落在了李倾的唇角处! 热辣。 第183章温柔乡 她的唇如同一片带着温度的云一般不经意间落于他的唇角,蓦地点燃了他眼眸里的火。 李倾的眼里似有万里星辰绽放的万般惊喜。 陈木凉慌忙想要钻出逃掉,却被他一把拉住,跌落在他的臂弯里。 而他却将她轻按在身下,眼里是无尽的宠溺。 ——“怎么?亲了就想走?不打算让我收回点本钱?” ——“什……么?” 还没等陈木凉反应过来,却只觉他倾身而下,早已将浓烈而甜蜜的一吻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唇瓣之上。 如正午的夏日阳光那么炙热,似春风吹了一万里,柔和而体贴。 不知归期。 他的吻并不霸道,却带上了一份竭力克制后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又生怕自己不小心逾越了界限。 陈木凉一开始并不懂如何回应他,却在他越来越无法克制的吻下,她本能地轻轻吻了回去。 于她回应的那一刻,李倾的眼里掠过了顷刻间的万般惊喜。 很快,一股热血涌上了他的脑门,几乎令他不能控制住自己。 ——不能再继续了。 他用最后的理智将唇从她的唇瓣上离开,充满欲望的双眸里倒映着她绯红的双颊和迷离的月牙眼,不禁低头笑着轻叹了一句—— “木凉,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要了我的命……” 陈木凉下意识地捂住了跳得剧烈的心脏,带着些许喘咕囔了一句:“你走开。我要穿衣服了。” 说罢,她便往被子里一钻,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羞得连出来都不敢出来。 “咳咳咳——我,我去外面看看王骁前辈有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 李倾如玉的双颊也掠过了一丝绯红,说完就匆匆出了门。 等出了门后,他才扶着廊柱摇头无奈而欢喜地道了一句:“若再有下次,我真不能保证扛住了……” “还有我们国公大人扛不下的事儿和人?哈哈哈……” 李倾的话音刚落,便听到王骁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响亮而浑厚。 话音还未落下,人已至了李倾面前。 “王前辈折煞在下了。” 李倾微微施以一礼,恭敬地答道。 王骁见他面若桃色,自然知晓一二。 王骁只是微微了然一笑,话锋一转道了一句:“今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国公。” “哦?” 王骁抬眼看向了李倾,抚了抚白胡须,缓道了一句:“我和关东在深林里发现了那个黑衣斗篷之人的踪迹,我们一路追了过去,却发现此人往月舞洲的方向去了。” “月舞洲?” 李倾微微皱了皱眉头,深思片刻问道:“王前辈是怀疑那人与月舞洲有十分大的关系?” “不止如此。那人还将身影没入了月舞洲的皇宫之内。” 王骁深锁眉头答道。 “月舞洲皇宫之内还有这等人物?居然能这般畅行无阻?” 李倾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锁眉沉思片刻犹豫问道:“为何你们没有让七碎皇叔帮忙查个水落石出?” 王骁的眼里掠过了一丝深意,轻叹一气说道:“我和关东都认为,此时不宜打草惊蛇。以免坏了四大洲之间的和气。” 李倾点点头,随之道了一句:“若是王前辈有用得上晚辈的地方,晚辈定愿全力以赴。” 王骁点了点头,欣赏地拍了拍李倾的肩膀说道:“关东已经一人前去月舞洲了,若是顺利,三日便会回来。” “但……若届时他回不来,你这个做女婿的可得亲自跑一趟了。” 李倾一笑躬身应道:“本就是分内的事情,岂敢劳驾二老。” “哈哈哈哈——” 王骁大笑拍了拍李倾的肩膀,道了一句:“你小子不错,把木凉托付给你,我和关东都放心不少。” “唉——终究是老了。看着你们这年轻的一辈,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王前辈谬赞了。” 李倾微微一笑。 “得了,我们再聊下去,门后的那人儿该听得满脸通红了。是不是啊——木凉?” 王骁将指尖轻轻一推门,门弹开后陈木凉“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李倾刚想去扶她,却见她麻溜地站了起来,气鼓鼓地白了王骁一眼满脸通红地埋怨:“王叔叔,你太不厚道了……” 王骁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木凉,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鬼精灵的性子,倒是随了你娘。怎么,听完了也想去月舞洲?” “我才不去呢……我在这儿逛上几日有什么不好的?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陈木凉记恨着呢,没好气地应道。 “那……若是他去呢?” 王骁朝着一旁的李倾努了努嘴,半捉弄着陈木凉问道。 “叫我姑奶奶我都不去。哼——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 陈木凉心虚地一昂头,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却于她转身那一刻,“砰——”地一声再次撞上了门。 瞬间,陈木凉的面子便挂不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迅速低头暗骂了一句:“出门忘了看黄历……” 正当她打算仓皇而逃之时,李倾却将手覆在了她方才撞的地方,来回轻轻揉了好几遍。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力道刚刚好,是舒服至极的感觉。 陈木凉当时便一愣,抬眸的瞬间撞见了他满眼的温柔,似装不下的满溢。 她不敢再看那样的眼神,忙往后一躲,咕囔着一句:“王叔叔还在呢……你干啥……”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王骁便一个飞身走远。 走就走了,他还不忘隔空捎话揶揄着陈木凉——“木凉啊,王叔叔走了啊……你们好好进一步发展啊……” “呵呵呵……” 陈木凉干笑几声,顿觉头皮发麻。 她心里总有种不祥的感觉——这老头子,一定是看到了些什么…… ——真没想到,那么仙风道骨威震江湖的刀神竟是这个偷窥的德行??? 还没等她完全理清楚到底王骁看到了哪一步的时候,李倾却坏笑着一步逼近了她。 她不由自主地一步后退,却发现已经贴在了墙壁之上。 而李倾则将手穿过了她的耳际,按在了她身后墙壁之上,有意坏笑着凑近了她,幽幽地道了一句—— “要不,我们就不辜负王前辈的期待了?嗯——?” 第184章猛兽大战 “呸——想得美。” 陈木凉将李倾一把推开,脸色通红地低声骂道。 李倾却于她身后站定,指尖绕过了她一缕长发,坏笑而又无耻地说道:“你啊——不然呢?” “李倾,我发现你倒是越来越不怕被揍了啊?嗯?” 陈木凉白了李倾一眼,啪地一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啊……痛。” 李倾装出一副受伤很深的模样,顺势将下颚耷拉在了陈木凉的肩膀上,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 风声很浅很温柔,轻拂过她的发丝,将他的话带着些许暖湿蜿蜒在了她的耳际。 她听得他说道—— “木凉,我想等这次回了盛京便娶你,你可愿意?” 陈木凉的心,在那一刻,似被什么击中一般,欢呼却紧紧被抓成了褶皱。 她只觉得她的心跳得狂乱,不断有热血往上涌,令她几乎不能克制。 “嗯……” 她刚羞涩应道之时却被一声极为洪亮的声音打断。 以至于,李倾并未听到她的回答。 而不远处的深林里,却又一道锐光直冲云霄,撕破了整个天空的寂静! 锐光所经之处,竟有一条黑龙腾空而起,清啸一声直冲万里的苍穹。 黑龙之上,隐约坐着一个人影,遥遥相望,并未能看得清。 然而,陈木凉却清楚地看到了月麒麟被龙爪紧紧抓住,从高处猛然扔下的情景! 只见月麒麟哀嚎一声在半空之中被扔下,迅速朝下坠去,眼看就要被树木穿心而过! “月麒麟!!!” 陈木凉惊吼一声,顾不得许多地纵身一跃,朝着月麒麟便奔了过去! 李倾见势不妙,亦紧随其后,不敢耽搁。 许是听得了主人陈木凉的呼唤,月麒麟拼尽了力气,猛地在半空之中一个腾空翻越,艰难地抓住了绝壁的边缘。 “好兄弟,上来!” 陈木凉借助藤蔓的力量将月麒麟吃力一拉! 月麒麟嘶吼一声,震得乱石纷纷坠落山崖之下,如雨而下。 而它亦拼尽了力气借助藤蔓蓄力一跃! 稳稳当当地落地。 然而,它显然已经很疲惫。 它奄奄一息地趴在了地面之上,浑身是血地朝着陈木凉哀怨看着,耷拉着尾巴显然已经没有了斗志。 陈木凉看得心疼不已,轻轻抚过了它的犄角,拍了拍它的脑袋说道:“兄弟,你可以的,振作起来。” 月麒麟却将牙齿缓慢凑近了陈木凉的指尖,近乎绝望的渴望一般哀求地看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明白了过来。 ——“你想要我的血?” 月麒麟听得懂陈木凉的话,吃力地点了点头,以舌尖舔过了她的指尖,却不敢咬破。 “来吧。兄弟。” 陈木凉将指尖往月麒麟的口中一放,毅然决然。 月麒麟迟疑了片刻,看了看陈木凉。 良久,它才轻轻咬破了陈木凉的指尖。 一滴鲜血染上了它尖利的牙齿,然而,它却没有再贪心想要去嗜血。 它趴在了原地,闭上了眼,似乎在调整和休息。 陈木凉确定了它暂时没有什么事后,回头看向了还在半空之中的那条黑龙。 而黑龙之上御龙之人,不是其他人,正是轩辕荒芜。 他一身白衣立于龙身之上,任凭云烟从他脚下穿梭而过,亦不管杀得正在兴头上始终跃跃欲试的黑龙。 他只是将好奇的目光落在了陈木凉和月麒麟身上,轻摇一把山河扇,微蹙双眸淡淡道了一句—— “你竟是这月麒麟的主人?” “正是。” 陈木凉冷下了面庞,亦持刀而立,任由山风从她的衣袖间猎猎穿过。 “我想,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月麒麟从不惹是生非,你趁我不在这般追杀它,倒是称得上英雄好汉。” 陈木凉话中带刺,没有给轩辕荒芜一点回旋的余地。 轩辕荒芜只是唇旁带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徐不疾地道了一句:“若是我说,我只是想要月麒麟的眼睛呢?” “有我在,你在做梦。” 陈木凉双眸一寒,冷厉道到:“你伤它至此,我取你黑龙一爪,总不为过吧?” “呵……好大的口气。” 轩辕荒芜懒懒看了陈木凉一眼,嘲笑地道了一句:“且不说这是上古九龙之一,就算是普通的黑龙,也非你一人之力能伤也。” “那么,你就瞧好了。” 陈木凉看不得月麒麟被欺负,也管不得自己能不能打败一龙一人,竟凌空踏起,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飞雪刀朝着黑龙的双眼刺去! 黑龙下意识地一个回旋,将锋利似刀的牙齿对准了陈木凉咬去! 轩辕荒芜见黑龙要对陈木凉不利,心里竟掠过了一丝犹豫。 而正是这丝犹豫,令他和黑龙之间的感应少了一些。 陈木凉瞅准了这个机会,一个鹞鸽翻身紧贴着黑龙的腹部一路滑下去,对准了一处龙爪便是狠厉一割! 黑龙却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没了轩辕荒芜的指令,却下意识地一爪拎起了陈木凉的左肩! 瞬间,她的左肩之上有血迹渗出。 而她却迅速将左手的飞雪刀叼在唇齿之间,然后凭着赤手空拳朝着黑龙的爪猛地敲击了下去! 黑龙被击中,下意识地一松爪。 陈木凉却被黑龙一甩,狠狠朝着深林摔去! “陈木凉!!!” 轩辕荒芜脸色一变,刚要去驱使黑龙去救她之时,却听得崖边一声惊天的怒吼! 他循声望去,却见满是伤痕的月麒麟不顾一切地朝着陈木凉飞身而去,如同一道闪电疾驰而过。 它飞跃至陈木凉身下,将她稳稳当当地接住,随之一个直昂上了九重天,满目怒光地朝着黑龙伤害陈木凉那一爪猛地飞去! “好样的!” 陈木凉双脚夹住了月麒麟的腹部,将飞雪刀亦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龙爪上飞快掠过! “斯——” 一道血光在半空之中溅开。 随着黑龙的一声难以忍受疼痛的嘶吼,它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扭动,近乎狂怒的黑龙绝望地看向了三尺之上的月麒麟。 而陈木凉此时却将那一爪龙爪得意地朝着轩辕荒芜晃了晃,故意揶揄着他道了一句:“多谢荒芜公子给月麒麟的下酒菜。下次,再割一爪。” 说罢,她便当着轩辕荒芜的面将龙爪扔进了月麒麟的嘴里。 月麒麟嘎巴一下便咽了下去,顺从得像一只大猫一般朝着陈木凉摇了摇尾巴。 哪里还有方才的英雄气概。 第185章赴月舞洲 而此时,黑龙显然怒了。 它咆哮一声刚要去跟陈木凉拼命之时,却被轩辕荒芜轻咳一声缩了回去。 黑龙不甘心地看着月麒麟咽下去了自己的爪,又看向了轩辕荒芜,似乎很幽怨。 而轩辕荒芜无视了它的感受,只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陈木凉,唇旁渐渐浮现了一抹深意。 “看来,你这月麒麟倒是护主得很。” ——“不劳你费心。” 陈木凉没好气白了轩辕荒芜一眼,警戒地问道:“你一直想要月麒麟的眼睛,你到底意欲何为?” 轩辕荒芜听罢,唇旁的笑意更深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木凉,缓缓说道:“我要的,不止月麒麟的眼睛。我要的,还有月麒麟的主人。” 陈木凉听罢皱起了双眉,耸了耸肩冷冷一笑,淡淡道了一句:“那怕是你要失望了。” “哦?” 轩辕荒芜远远地看见了李倾,唇旁的笑意渐渐冷凝。 陈木凉懒得搭理轩辕荒芜。 她轻拍了一下月麒麟的脑袋,轻声道了一句:“我们走。” 月麒麟刚要走之际,轩辕荒芜却喊住了陈木凉。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它的眼睛吗?” 陈木凉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了轩辕荒芜一眼极冷地道了一句:“不想知道。但,有我在,你休想。” “休想?呵……” 轩辕荒芜玩味地看向了陈木凉,笑容满面地道了一句:“可惜了,我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做梦……” 说罢,他的指尖飞出了一枚银亮色的金属暗器,擦破了天际直勾勾地朝着陈木凉的上方飞去! 陈木凉察觉到了危险迅速转身回头。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飞雪刀,想要挡住那枚暗器。 却不料,那枚暗器在离她一寸之处的上方忽然绽开! “哗——” 一张大网从暗器中央洒出,正好将陈木凉罩了个结结实实! “放开我!!!” 陈木凉只觉得网迅速一收,整个人连带网一并离了地。 而轩辕荒芜却只是微微一收指尖,网和人一并朝着他迅速飞去。 “木凉!” 李倾刚想飞身去救陈木凉,却发觉脚下已至了悬崖的边缘。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月麒麟纵身一跃,朝着黑龙追去! 李倾一跃上了月麒麟的背脊,亦跟随而去。 而轩辕荒芜则将网一收,将陈木凉抱了个满怀,低头朝她邪魅一笑,近乎妖地道了一句:“你倒是猜猜,是月麒麟飞得快些,还是少了一个爪的黑龙?嗯?” “呸!卑鄙!” 陈木凉自然知晓月麒麟断然是飞不过龙的,她淬了轩辕荒芜一口骂道:“使暗器,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本就不是英雄好汉。” 轩辕荒芜略略挑眉,将指尖掐住了陈木凉的下颚,直到掐出了一道痕才笑着说道:“但,这不代表我对女人没兴趣。” “变态。” 陈木凉往后一躲,试图躲过他的指尖,却不料一个踉跄被他另一只手抱了个满怀。 实在是令她烦躁不已。 “你最好安分些。不然掉下去了,还得救你,多麻烦。” 轩辕荒芜随手便点住了她的穴道,然后将网一收,任由黑龙在云层里腾跃,将他们带向了西方一轮正在落下的阔日。 火红色的云霞从他脚下掠过,而他长衣灌风,吹起褶皱千万层,似欲乘风飞去一般。 陈木凉不能言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月麒麟和李倾越离越远,直到最后连一个点都找不到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 ——“月舞洲。” ——“嗯?为何?” ——“自然是为了挖月麒麟的双眼和占有你。” ——“……滚。” 轩辕荒芜微微一笑,望向远方的目光里尽是深渊。 陈木凉虽然看不惯这小子的机关算计,却倒是不知为何觉得这小子暂时还是不会伤害她的。 抱着这样近乎侥幸的心理,陈木凉便索性任由黑龙往哪里飞去。 等陈木凉近乎要睡着之际,却忽然感到了黑龙的俯冲下降。 只听得龙吟一声,耳旁的风猛烈地扫过,陈木凉睁眼一看,竟已是月舞洲皇城的郊外。 “嗯?还真是月舞洲?” 陈木凉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了一句。 “怎么,我说过的话难道在你这里不作数?” 轩辕荒芜微微一笑,低头看了陈木凉一眼,手已经环过了她的腰际。 而那张网已经不知道在何时被他收去。 就在离地面三尺高的地方,黑龙悬停住了身姿。 轩辕荒芜则带着她飞跃而下,稳稳落在了皇城的郊外大片的荒凉之地上。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陈木凉挣开了轩辕荒芜的手,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是自己会走,但是,你能进得了这皇城吗?” 轩辕荒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头要往皇城的城门走去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 “月舞洲的七舞公主和七碎洲主我都见过,哪里像你。” 陈木凉自信满满地说道,还不忘回头瞪了轩辕荒芜一眼。 “好啊,我跟你打个赌,若是你进去了,我从此不再纠缠你和月麒麟还有琉璃问盏。但是,若是你进不去,就乖乖地交出琉璃问盏,如何?” 轩辕荒芜的笑容里藏了一丝狡猾。 “有何不可?” 陈木凉一昂头,便将这个赌约答应了下来。 而轩辕荒芜听罢笑得更加肆意了。 “哎呀呀,早知道,就再加点赌注了。” 轩辕荒芜笑得十分猖獗,他不紧不慢地跟着陈木凉的步伐一直走到了城门口,然后停下。 他看见陈木凉上前去和守城门的将士讲了许久的话,可是守门的将士却丝毫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反而还将她推了回去。 “姑娘,并非我等有意为难你。只是这新洲主有令在先,封锁皇城,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斩啊……” “啊……这样?” 陈木凉失望之余立马反应了过来。 她眉头一皱,不禁问道:“新洲主?原来的七碎洲主呢?” “唉,七洲主早在半个月前便染病不起,这才另立了新洲主。姑娘,你还是快些走吧,就不要为难我等了。” 守城门的将士十分为难,叹气说道。 “染病不起?” 陈木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皱了皱眉头。 第186章新任洲主 “总之,姑娘你快走吧。” 侍卫一直推搡着陈木凉,一直将她撵了好远。 “怎么——没进得去啊?” 轩辕荒芜双手抱于胸前,满脸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 “我那……只是不凑巧而已。谁说我进不去了。” 陈木凉尴尬地胡诌着,却越说头越低。 “希望陈姑娘你信守承诺哦~” 轩辕荒芜手往前一伸,笑得满脸奸诈。 “我有答应你什么吗?再说了,你有证据和证人吗?” 陈木凉心虚地看了轩辕荒芜一眼,咕囔着说道。 “看来,陈姑娘的赌品不佳啊……” 轩辕荒芜啧啧了几下,然后几步上前,不忘回头看向了陈木凉晃着手说道:“瞧好了,爷带你进去。” “切……” 陈木凉没好气地白了轩辕荒芜一眼,却犹豫了片刻转念一想—— ——不对,这小子怎么知道城内的事情?难怪他说进不去……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轩辕荒芜已经和侍卫交涉完毕。 他站在开了一人宽的城门前对陈木凉扯着嗓子喊道:“喂,你不进来,我可就走了?” 陈木凉惊诧地看了一眼两旁站得毕恭毕敬的侍卫,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 ——这小子使了什么妖媚之术??? “见鬼了……” 陈木凉暗骂了一句,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而轩辕荒芜则笑嘻嘻地看着她像个小老鼠一般跟着自己进了皇城,满眼尽是坏笑之意。 城门在两人身后应声而关。 陈木凉终于按奈不住,问道:“你是怎么让他们放你进来的?” “这个……是秘密。” 轩辕荒芜故意卖着关子不告诉她,只是慢吞吞地走在前头晃悠悠地走着。 “切,我还不想知道呢……” 陈木凉撇了撇嘴,不甘心地边走边说道。 轩辕荒芜笑了笑,说道:“你不是认识七碎和七舞吗?怎么,他们太忙了没来接你啊?” “要你管。” 陈木凉总觉得这个轩辕荒芜像个深渊一般深不可测。 如今看来,她还是低估了他。 ——准确地说,他应该是个臭深渊,臭得深不可测。 轩辕荒芜扫了她一眼,笑着道了一句:“据说,七碎洲主近日来奔波于城内的瘟疫,故而一病不起。我看啊,你还是小心点,以免有去无回。” “瘟疫???” 陈木凉愣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整条宽阔的大街之上已经失去了繁华之景。 几乎无论是店铺还是住家,都已经门户紧闭,甚至连犬吠的声音都没有了。 “据说,前不久,这里发生了一场瘟疫。七碎洲主亲自祈福,却仍然没能遏制住。” 轩辕荒芜挑了挑眉头,唇旁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等等,月舞洲不是擅长异术吗?怎么会洲主亲自祈福施术还没有用的道理?” 陈木凉皱了皱眉头,疑惑不解地说道。 “这……就要问七洲主本人了。” 轩辕荒芜莞尔一笑,回头看了陈木凉一眼说道:“不过,你大概没有这个机会了。” “嗯?为何?” 陈木凉眯起了双眼,警戒地看向了轩辕荒芜。 “不用那么紧张,在这里是新洲主的地盘,我还不能对你做什么。” 轩辕荒芜故意带着几分惆怅地说道,但他的眼里于那一瞬掠过了一丝精明之色。 像极了雪地里猎物的狐狸。 “看来,我还托了这个新洲主的福?” 陈木凉自嘲一笑,心里却对这个新洲主有了很多的疑惑。 “听说这个新洲主年轻有为,这么大的一场浩劫他仅仅只用了七天便摆平了。因此,洲主之位也确实实至名归。” 轩辕荒芜有意无意地透露着新洲主的消息给陈木凉,并时不时地以余光观察着陈木凉的反应。 陈木凉听到此处不是他所望的眉头皱了皱,想说什么,却想想又咽了下去。 “你不想问问这个新洲主是谁?” 轩辕荒芜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以审视和不解的目光看向了她。 陈木凉只是微微一笑,抬眸以锐利的目光看向了轩辕荒芜,道了一句:“你既然知道得这么多,又有意无意地让我猜,便说明了两点。” “一,你很清楚这个新洲主是谁,并且试图让我知道他是谁。” “二,你既然有这么明确的目的性,就算我不问清楚,你也会说个明白,不是吗?” “与其瞎猜乱猜,倒不如让你直接告诉我,来得痛快。” 轩辕荒芜一直凝视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最后多了一分欣赏在眼眸深处。 他索然无味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本想先告诉你。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哦?” 陈木凉微微扬起了下颚,亦将审视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面庞之上。 轩辕荒芜走近了她一步,负手于身后弓着腰在离她一寸的地方停下,笑着缓缓道了一句:“说不定,他会亲自来迎接你呢?嗯?” 陈木凉的目光猛然一陡,她的心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个人的身影。 她蹙眉,紧皱眉头,眼里是很多的担忧。 轩辕荒芜见她这般情形,心中多了一丝不痛快。 他又逼近了陈木凉几分,冷冷地问道:“怎么,你知道了他是谁,而且好像还十分挂念他?” “这跟你的计划没有半毛钱联系。不是吗?” 陈木凉一把打开了他的手,随之将飞雪刀抽在了手,冷漠地说道:“我不是你可以随意把玩的玩偶,若再有下次,我定以飞雪刀见你血。” “哦?” 轩辕荒芜直起了身子,眼眸清冷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他笑了笑,淡淡道了一句:“这确实跟我的计划没有什么联系。但……事关你,便有了关系。” “你少来这套。小心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陈木凉退后一步,戒备地提防着轩辕荒芜。 “哦?” 轩辕荒芜的唇旁露出了苍凉而又森然的笑意。 他冷哼一声,缓缓道了一句:“爷这辈子,鬼没见过,人渣和禽兽倒是见了不少。不介意多一个,或者少一个。” 说罢,他便一步上前,欲夺了陈木凉的飞雪刀! 陈木凉屏息凝气迅速后退,却快不过他极为诡异的步伐。 就在那一瞬,他的手触及到了飞雪刀的刀柄。 而亦在同一时间,一道剑光劈开了他和陈木凉之间的缝隙! 第187章惜往日兮 那道剑光凌厉之处带着偏向于陈木凉的半分柔和,以至于轩辕荒芜的袖口被劈开了一道口子,而陈木凉却毫发无伤。 陈木凉太熟悉这剑意,她猛然回头朝着路的尽头看去。 ——却见彼时那背着一把木剑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沧桑立于那处树荫之下,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一剑!” 陈木凉久别重逢高兴坏了,立马就要朝着一剑奔过去。 “陈木凉,你未免高兴过了头。” 轩辕荒芜伸出单臂横住了陈木凉的去处,带着几分不满地说道:“别忘了。你还是我的俘虏。” “呵,要是真打起来,怕是你也赢不了一剑什么。” 陈木凉白了轩辕荒芜一眼,高傲地一昂头,朝着一剑拼命挥手。 一剑显然很远便看到了陈木凉,他的眸子里,闪过了久违的亮色。 “哦?你对他的剑术这般有信心?” 轩辕荒芜不爽地扫了一眼陈木凉,冷冷问道。 “那是自然。” 陈木凉一挺平平的胸,满眼不屑地瞥了轩辕荒芜一眼。 轩辕荒芜觉得有些烦躁,却又不知道这烦躁到底来自何处。 而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之间,一剑已经走近了两人。 他先是深深看了陈木凉一眼,似乎在确认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然后,他才将目光落在了轩辕荒芜的身上,微微一笑,淡淡报之以一礼说道:“原来是上官家族的轩辕公子大驾光临,一剑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等等,一剑,你们认识?” 陈木凉惊了一惊,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在下唐突造访,有劳洲主费心了。” 轩辕荒芜一脸傲然,讥笑着看了陈木凉一眼,然后端庄无比地行了个礼说道。 一剑看向了陈木凉,面容之上多了几分倦意。 他轻声道了一句:“木凉,这里面的故事有点长,我们先进宫,然后细细说给你听。” 陈木凉见他的鬓角竟已有了几缕白发,心知最近不见的时光里,他一定承受了许多。 想到此处,她便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洲主应该还记得你的承诺吧?” 轩辕荒芜见一剑上前一步就要牵陈木凉的手,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自在地别扭问道。 一剑却径直将陈木凉拉到了身旁,淡淡道了一句:“一剑行走江湖,全凭一个义字。轩辕公子请放宽心,答应你的事,一剑一定做到。” “嗯……” 轩辕荒芜见再没理由拦着一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陈木凉拉到了身旁。 日光落在了轩辕荒芜的眼眸里,倒映出了他的十分不爽。 而此时,陈木凉却默默将一切听在了心里。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一句:“是你让他帮我劫持过来的?” 一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是。” “为何?还有,交换条件是什么?” 陈木凉在那一刻觉得一剑有点陌生,似乎……再也不是那个嬉笑怒骂任意纵横江湖的那个他了。 “因为,月舞洲和整个五洲天下的生死存亡,逼得我不得不这么做……” 一剑长叹一气,停下了脚步深深看向了陈木凉,轻声道了一句:“木凉,我父皇,其实并没有得瘟疫而死……” “什么?” 陈木凉的心一惊,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说出。 ——她有些害怕,害怕从一剑口中得知一些她无法承受之事。 “嗯……那只是我散播出去的幌子。而父皇,在七天之前便已经消失不见了踪迹……” 一剑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陈木凉站于他右侧,轻而易举地便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深深愧疚之色。 她安慰着一剑说道:“说不定七碎洲主只是厌倦了在宫里,出去游历了呢?” 一剑听罢,自嘲一笑。 良久,他才缓缓看向了陈木凉,眼中尽是凄凉地说道:“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否则,我也不会千方百计地让轩辕荒芜带你来月舞洲一趟……” “呃……难道还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木凉隐隐察觉到了不安,她迟疑了片刻问道。 “我父皇……已经掉入了深渊泥淖……怕是就算我竭力想要救他,也是不可能了……罢了。不提也罢。” 一剑鲜少地接连叹气,明明才相隔没有一个月,陈木凉却觉得他一下子老了好多岁。 “好,那我不问。” 陈木凉点了点头,缓声说道:“那为何要这般将我带来月舞洲?” 一剑停下了脚步,日光在他身后成了清冷孤单的影子,他转过头,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笑了笑说道—— “因为,这个时候,你在我身边,也许是最安全的办法。” “嗯???” 陈木凉以为一剑喝多了瞎胡诌,白了一眼他伸了个懒腰说道:“你怕是搞错了……” “轩辕荒芜那小子,不知道几次置我于死地……你还差遣他来做这事儿……看来你脑袋被门夹了……” 一剑笑着看向了她,揉了揉她的头嗔怪地说道:“那小子绝对不会想要你死。相反,他很配合我的计划。这点,倒是让我很意外。” “说吧,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能让他对一个敌人这般死心塌地?” 陈木凉索性不回头径直地往前走去,步伐六亲不认。 一剑任由她这般无拘无束地在前面走着,目光里皆是灿阳的柔和之意。 他笑着道了一句:“若是我说,我有办法将他送入栖凰洲,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啥???你答应他这个??等等,一剑,我看你是脑子烧糊涂了吧???” 陈木凉猛地回头转身,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一剑,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若是你真的这般做了,栖凰洲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在瞎盘算着什么吗呢?你打得过那些怪物吗?” 陈木凉在前面几乎是捶胸顿足,一副仰天长啸的模样,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的白眼。 而一剑只是立于原地,始终凝视着她近乎夸张的表情,笑容渐深。 良久,他才轻声道了一句—— “若是能死我一人,换你半生太平,倒也是合算得很……” “你在说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陈木凉扯着嗓子喊着,惊起树梢上的归鸟无数。 无言,可能是最好的风声告白吧。 第188章难言之隐 “没什么。只是跟你说,宫里早就备上了你爱吃的鸡腿。” 一剑低头一笑,继而亦扯着嗓子高喊着。 他的墨色瞳孔里,倒映的皆是陈木凉的身影。 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一个她。 “够意思!” 陈木凉听罢高兴极了,小跑回去将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月牙眼笑成了一条缝。 开心至极。 一剑任由她这般勾着自己,只是一直在浅笑。 ——如果能以朋友的名义这般爱你,虽有言不由衷,却也倒是永不过期。 今日小雪节气,风料峭的很。 寒冬,将至。 陈木凉和一剑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大殿前,而轩辕荒芜则似乎没什么兴致跟上来,半路便不见了人影。 陈木凉刚要拾阶而上去大殿里面,却被一剑轻轻拉住了。 “嗯?” 陈木凉有些奇怪地看向了一剑,不明所以地问道:“难道不是去大殿吗?” 一剑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说道:“这个大殿,自父皇走后,我还未曾进去过。” “为何?” 陈木凉皱眉问道。 一剑耸了耸间说道:“我本就无意于这个洲主之位,自然也不会在此处登基。若是有一天,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将我取而代之。” “故而,我不想去大殿。” 陈木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一剑的肩膀,十分仗义地说道:“行!改明儿哪天你不想当这个劳什子洲主了,我带你去浪迹江湖!” “求之不得。” 一剑微微一笑,笑意很深,墨眉间意浓似烈酒。 正当陈木凉撤脚想往回走的时候,正殿之内却传来了七舞的哭喊声—— “一剑,你这个混蛋!把我锁在这里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给我出来!我倒要问问你凭什么囚禁我!” 话音中气十足,听得陈木凉的眼眉不由得一挑。 陈木凉看向了一剑,讪讪问道:“你把七舞锁在这里了?” 一剑无奈地看了一眼大殿内那个不停搬着东西又摔碎东西的身影,有些头疼地说道:“七舞必须要锁在大殿之内,否则,这事情永远解决不了。” “为什么?难道和你父皇有关?” 陈木凉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迟疑地问道。 “不错。其实……木凉,有件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但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 一剑局促地看向了陈木凉,眼里皆是深深的不安之意。 “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木凉意识到了整件事情可能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她沉下了眸说道。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一剑尴尬一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剑,你啥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说吧。” 陈木凉白了一剑一眼说道。 一剑犹豫了再三,轻声问道:“不管我接下来说了什么,我们还是朋友,是吗?” “废话。那是自然。” 陈木凉一拳轻捶在了一剑的胸前,十分肯定地应了下来。 得到了陈木凉的肯定答案后,一剑深吸一口气,然后十分小心地看向了陈木凉,轻声道了一句—— “其实,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个黑衣斗篷之人,便是……我的父皇。” “什么……??!!” 陈木凉顿觉脑袋里有惊雷轰炸过,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 ——也就是说,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大腹便便的月舞洲洲主竟然是杀害她娘亲的罪魁祸首? ——而一直以来,暗中操作着这一切的人,也是她一直深信不疑敬仰的七碎洲主???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陈木凉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几乎是将这句话咬碎了说出。 一剑的面容萧瑟而失落,他不敢再去看陈木凉的眼睛,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了一句:“早在吞天洲边境他使出了秘术之后,我便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了……” “而后,我找了个借口回到了月舞洲,经过很多次暗中调查,基本可以肯定是我父皇无疑。” “而父皇亦知道了我在调查他。但是他并没有选择杀了我或者囚禁我,而是选择在一个夜里走了个无影无踪。” “但是,他带走了一件镇国之宝——震龙玉。” “这件宝贝一旦离开了月舞洲,月舞洲便会招来瘟疫。这点也是他算好的。” “想必他是知道我一定会忙于消除瘟疫而不得不延缓对他的调查,故而不惜以满城百姓的性命做赌注……” 说道此处之时,一剑的面色黯然,满眼都是对七碎的失望之色。 “我一直以为,他虽然懒,还嘴馋,但是对百姓是极为爱护的……” “但是,当我知道这一切之后,我才知道,他爱的,向来只有他自己的欲望而已。” “现在看来,包括你们来借月麒麟,也是他一步一步下的棋。” “月麒麟的眼睛可以看到栖凰之路,而琉璃问盏可以打开栖凰之门。所以,为何轩辕荒芜要这两件宝贝的原因。” “相信,父皇也一直在寻找着这两件东西,打算伺机夺走。” “若是你在我身旁,有我在,也许他会有所顾忌。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宁愿用绑的,也要将你带来的原因。” 一剑淡淡一笑,近乎低迷地说道:“这也是我最后的赌注了。一个是我的性命,一个,是七舞的性命。” “我在赌他的心软。” 一剑无奈地看向了陈木凉,轻声道了一句:“原谅我到现在才把一切告诉你……”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知道真相的你,会如何看我……” 陈木凉面色沉凝,在冷冽的寒风中一动不动,似一个木雕一般抽离了灵魂一般。 一剑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更加愧疚了。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明明如此之近,可是,他却觉得这距离不知道隔了多少光年。 “木凉……对不起……” 一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般自责地说道。 “不用……” 陈木凉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了一句:“这句对不起,不应该是你来说。而应该是你父皇亲口对我说。” “我很想知道,他为何要对我娘亲赶尽杀绝。又为何在吞天洲那一战对我苦苦相逼?” “我想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第189章震龙玉 一剑凝视着陈木凉,愧疚地说道:“若是这次他来了,我一定问个清楚,然后任由你如何处置他。” 陈木凉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正殿,叹气说道:“你知道七舞是你父皇的软肋,所以宁愿软禁了她?” “七舞大概是父皇唯一的牵挂了。不这般做,他犯的错会越来越多。最后愧对整个天下。” 一剑无奈点点头,眉宇之间浓愁散开。 “七舞不是小孩子了,只怕你这么关着她,又是这般想法,她日后免不了要怨恨你。” 陈木凉听着大殿内时不时传来摔东西碎裂的声响,皱了皱眉头。 “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剑深叹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们还是先去偏殿吧。再晚些,鸡腿可就凉了。” 陈木凉点了点头,拾级而下。 但,她的身后却传来了七舞绝望的哭泣声。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一剑,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有种把我关在这儿一辈子!!!” 陈木凉想要转身去安慰七舞几句,却被一剑拉了回来。 “走吧。如你所说,她已经是个大人了。是非黑白,她应该会懂。如今,怨我就怨吧。” “可是……” 陈木凉欲言又止,犹豫说道。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这会儿多吃点,晚上才有精力防备。” 一剑拖着陈木凉便往前走,不再给她犹豫不决的时间。 而陈木凉则被拽得只好往前走去。 不时间有形色匆匆的宫女擦肩而过,皆好奇地看着陈木凉。 甚至有些胆子大的还附耳窃窃私语道—— ——“欸,洲主旁边的女人是谁啊?怎么从未见过?” ——“就是啊……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大家闺秀啊……洲主怎么会看上她?” ——“你懂什么,我们这位新洲主之前一直游荡江湖,说不定早就喜欢上了这姑娘呢……” 一剑听得俊脸一阵红,转身便吼了一句:“怎么,宫内的事情不够多,还要找点事情给你们做做不是?” 宫女们没想到一剑的耳朵这般灵敏,当时便吓得纷纷行了一礼跟逃难似地走了。 倒是陈木凉颇为有兴致地说道:“一剑,你吓唬这些小美人儿干嘛?搞不好以后你的夫人就是她们其中一个啊……啧啧……” 一剑停住了脚步,侧过身看向了陈木凉,极为认真地道了一句:“这不可能。” 说罢,他便好像有些置气地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把陈木凉晾在了原处。 陈木凉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招惹了这小子,只能眼巴巴地跟在了他身后,咕囔了一句—— “难道当了洲主就不念旧情了?怎么这般阴晴不定……难怪有伴君如伴虎的说法啊……” 一剑的眼中抹过了一丝失落,他轻叹。 ——全世界都看得出我对你的心思,可是,你却不知道…… 偏殿和正殿离得不算太远,故而陈木凉没走多远便到了偏殿。 虽说是偏殿,但是陈木凉除了看到了各色各式的木剑,还有一张普通的床,一张极为普通的桌子,便也没有其他了。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洲主居住环境近乎奢华的理解。 不过细细一想,一剑平时里打打杀杀惯了,正要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伺候,估计他也不能适应。 她一眼便看到了案桌之上的鸡腿,眼眉一笑,说道:“别看你平日里没个正经,倒是知道我爱吃啥。” “这自是当然。” 一剑微微一笑,缓声说道:“我方才已经差遣人去给李倾等人送信了,估摸着再过三四个时辰,他们也该来了。” “嗯?你难道是怕我和你加起来打不过你老爹?” 陈木凉相当不爽地问道。 “父皇手中有震龙玉,别说是我和你,就算再加几个绝顶高手,他照样能全身而退。” 一剑随手拿了一块鸡腿递给了陈木凉,缓缓说道。 “那个震龙玉是什么?这般令人忌惮?” 陈木凉咬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着。 一剑见她吃得满嘴是油渍,便随手拿了一块绢帕。 他十分自然地想要替陈木凉擦嘴,却于刚触碰到她的唇的那一瞬,他便愣住了。 即使是隔着绢帕,他仍然感受到了她柔软的唇。 滚烫似鎏金,如火一般烧过了他的心尖。 “自己擦。” 一剑像逃一样地将绢帕塞在了她的手心,转过身去掩饰着慌张,竭力平复着心情地说道:“你这般吃相,以后可怎么相夫教子?” “呵呵呵……” 陈木凉心虚一笑,胡乱擦了几下还将绢帕放在了一旁,并没有察觉到一剑的异常情愫。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震龙玉是个什么玩意儿呢……怎么,藏着掖着怕我抢啊?” 陈木凉调皮地在他面前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问道。 “就你这本事,还抢不走震龙玉。” 一剑笑着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解释着说道:“这震龙玉传说可以震九龙,令其为自己所驱使。并且,这块玉是栖凰洲洲主留下,见玉如见洲主。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这么牛掰……?” 陈木凉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琉璃问盏不香了。 她舔着脸凑近了一剑,讪讪笑着问道:“若是有幸拿到了这块玉,能不能借我玩一玩?” “你还是先吃饱喝足睡一觉吧。今晚这里怕是不安宁了。这块玉最后还不知道要落入谁手中呢……” 一剑闪躲着她贴上来的脸,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面颊已经通红。 “你是说,今天还有其他人盯着这块玉?” 陈木凉顿时来了兴趣,她十分八卦地问道。 “你以为上官家的那个大小姐完完全全是个绣花枕头吗?你觉得轩辕荒芜会不想要吗?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银面少年深不可测,就连栖凰洲的小公主都说不定想要带回去……” “这么多高手争一块玉,依我看来,怕凶多吉少。” 一剑摇了摇头,十分不乐观地说道。 “哎呀呀——原来你最近都没闲着,我们在漠知洲的事情,你倒是一清二楚啊……啧啧,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陈木凉半开着玩笑随手拿了个梨子扔给了一剑。 一剑接过了梨子,看了看陈木凉,笑着说道:“若要说企图……那自然也是有的。” 第190章画符咒 “啥企图?” 陈木凉歪着脑袋看向了一剑,眼里皆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殊不知,那个处于热闹中心的人正是她自己而已。 一剑微微低头,认真地看向了陈木凉,微微道了一句:“若那个企图是你呢……?” “咳咳咳……” 陈木凉被呛到了,连咳好几声才艰难地看向了一剑,满脸慌张地反问道:“一剑,你今儿吃错药了?” 一剑眼中的光微微暗了下去。 他笑了笑,没有解释。 而陈木凉却于他转身离去的一瞬间看到了他眼中的失落之意。 于那一刻,陈木凉开始觉得手中的鸡腿不香了。 她呆呆地看着一剑坐了下去,开始在宣纸上画着什么秘术符号。 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抽拉了一下,有一丝微微的难受。 但是,她却说不清楚是哪一种感觉。 或是彷徨?抑或是内疚? “杵在那儿做什么?想当我这里的吉祥物啊?” 一剑头也没抬,缓声道了一句,手中的笔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陈木凉尴尬一笑,局促地道了一句:“这不是看你在忙嘛……” “方才不过是逗你玩的话。不必当真。” 一剑刚说完,陈木凉就立马松了一口气。 她偷瞄着一剑,咕囔着道了一句:“我说呢……你也不是这般没眼光的人啊……” 一剑手中的笔停了停,一点朱砂红迅速在宣纸上染开,一片大红色。 他缓缓抬眸,看向了陈木凉,似笑非笑地说道:“若我真的这般没眼光,你该如何自处?” 陈木凉实在是捉摸不透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只好打了个马哈说道:“不可能的啦……你现在是一洲之主,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也犯不着找我啊……” 说罢,陈木凉迅速埋头,以余光偷瞄着一剑。 “罢了。你吃完了若是没什么事就替我研墨吧。” 一剑轻皱眉头,语气里多了几丝烦躁。 “这不是宫女就会办的事儿嘛……” 陈木凉刚发完牢骚就撞到了一剑不容置疑的眼神。 “怎么,现在连替我研墨也不行了?” 一剑将毫笔搁置在了砚台之上,抬眸看向了陈木凉。 那样的眼神里包含了很多陈木凉看不懂的情绪,偏生令她不由自主地心虚。 “好了好了,不就是研墨嘛……我研就是了……干嘛搞得像我欠了你的一样……” 陈木凉咕囔着便半跪在了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研墨,不时地看着一剑画着她完全看不懂的字符。 一剑画得很认真,且每每画完一符都像是耗尽了好多精力一般,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陈木凉见他这般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道:“若是写累了,不如先歇会儿?” 一剑摇了摇头,缓道了一声—— “不能歇。必须要在天黑之前将这些符都画完。” “为什么啊?你要它们做什么?这般折腾自己……” 陈木凉有些不忍心地说道。 一剑听得她话里的心疼之意,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他将毫笔暂时搁置在了砚台之上,起身走到了她身旁,将她拉了起来。 “嗯?” 陈木凉不知道他此举为何意,疑惑地问道。 “跪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去躺会儿。” 一剑将目光落在了她已经有些墨沾染上的手掌上,轻声吩咐道。 陈木凉摇了摇头看向了一旁还有一叠半尺后的宣纸上,说道:“不了。多一个人研磨,你会快一些。” “我让宫女来帮我研磨。” 一剑执意想要去喊宫女来,却被陈木凉拦住了。 “我想,你一开始没喊宫女来,想必这些符是很重要的东西。宫女,你未必能信得过。” 陈木凉微微一笑,指了指那些符,说道:“既是疑人,那自是不用的。” 一剑没有想到她能猜得到这一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了一句:“也好。若是累了,你跟我说便好。” “好了好了,你怎么这般磨叽?” 陈木凉将一剑推回了案桌前,俏皮一笑说道:“今儿我吃了你给的鸡腿,自当给你做牛做马衔草结环。你呀,就安心地画你的就是了。” 一剑怔怔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叹了一句:“若不是知道你的心思,当真倒是觉得自己不是一厢情愿了。” “你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啊?再不写,天就黑了。” 陈木凉忙着压宣纸,也没能听得清一剑的话。 一剑看着她弓腰替他张罗着纸张,侧颜有一缕青丝长垂而下,落在了宣纸之上,甚是好看。 他不由得将指尖穿过了她的发间,然后又轻柔万分地将那缕青丝别在了她的耳后。 一抹顺滑清凉之意萦绕在了他的指尖,带着她淡淡的沉香味,令他的眼眸微动。 “头发乱了。现在,好了。” 一剑出神了一会儿,轻声道了一句,眼却怎么也不能从陈木凉的身上挪开。 陈木凉随意抬眸间,却撞见了一剑深情似海的双眸,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是第一次觉得,一剑看向她的目光竟能这般如水般长流,又如同火炬一般炙热不灭。 她回望看向了一剑,不知怎的,心里开始局促不安。 而她的指尖一张宣纸亦在此时不受控制地飘落,恰好蘸过了墨的一角,一抹鲜艳的红迅速在她的手边蔓延而开。 “对……对不起。” 陈木凉连忙慌张地想要捡起那张宣纸,却被一剑轻轻拉过了手。 她只听得一剑在她耳旁湿暖地道了一句:“不用捡了。” 她不敢回头。 她能感觉到一剑就在她的身后弓腰挨着她,但却又保持着克制的姿势,似乎在竭力回避着什么。 她只看到了一剑的手穿过了她的身前,轻轻捡起了那张已经被染得通红的宣纸,然后收回放在了一旁。 他转过了身,回到了案前。 而她,局促不安得像一个小白兔。 “怎么,把墨弄没了,还打算消极怠工?” 一剑的唇旁满是笑意,他半开着玩笑对着陈木凉说道。 陈木凉连忙半跪下,深吸一口气,胡乱地答了一句:“这不就来嘛……催什么催……” 一剑提笔之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落笔之时,第一次将已经写了数万遍的符咒画错了一笔。 第191章九天玄龙 一张张符画不知画了多久,陈木凉磨墨也磨到了昏昏欲睡的地步,差点一个瞌睡磕在了砚台里。 天色亦于此时渐渐黯淡了下去,最后的那一抹红很快被墨色的夜幕代替,剩下的不过是一轮弯月高高悬挂,似不知人间疾苦。 在案桌之上,一剑的左手边叠着一叠厚厚的符纸,以一方镇纸压着,沉甸甸地似陈木凉心口的悬石。 而在一剑的另一侧,还有好几十张未画的宣纸。 一剑已经尽最大的可能赶工,但是纵然是他天纵奇才,也知道要在一个时辰内全部搞定已经不可能了。 陈木凉迷迷糊糊地看向了他,咕囔着问了一句:“写不完了怎么办?” “能写多少是多少吧……剩下来的,只能看天意了。” 一剑又加快了笔速,几乎是要拼命了。 陈木凉见他画得实在是辛苦,便凑过去幽幽地说道:“我也看你画了这么久了,看样子你也画不完了,不如给几张我画帮你凑个数?” 一剑见她实在是无聊,便点了点头随意抽了三张宣纸给她,然后指了指一旁的挂笔,道了一句:“笔在那,随意拿一支。” “奥。” 陈木凉起身随手拿了一支,看了一遍一剑怎么画的,也跟着依葫芦画瓢地画了起来。 一剑看着她笨拙的样子,笑着说道:“怎么,平时耍刀耍惯了,拿笔反倒不怎么会了?” “我呢,从小生在江湖,自然没有你这般的好命,生下来就有笔可以握。你呀,也就别笑话我了。” 陈木凉歪着脑袋十分不熟练地拿着笔,颇有些不满地边写边埋汰着一剑。 一剑放下了笔望向了她,轻声问了一句:“那些年,你是不是挺苦的?” 陈木凉被问及陈年旧事,倒也不怎么在意。 她只是笑了笑说道:“不过就是比一般人家多吃了些百家饭而已,没什么苦不苦的。” “倒也是,就你这般性子,大概也吃不了多少亏。” 一剑握笔笑了笑。 虽然他话语间这般说,眉宇间却早已有心疼之意。 陈木凉则心不在焉地画着她自己也看不懂的符咒,却一个不小心间,指尖划过了案桌上随意摆放的一枚长钉。 顿时,鲜血涌出了她的指尖,滴答滴答地染在了刚画好的符咒之上。 “嘶——” 陈木凉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按住了指尖伤口。 “怎的这般不小心?” 一剑忙找到药匆匆忙忙地洒在了她的伤口之处,又心细地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一点不像他杀人时的果断与决绝。 陈木凉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他,忙将手一抽,背到了案桌之下,咕囔了一句:“没什么,小场面而已。不用这般费神。” 一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知道了其中微妙的情绪。 他低头微微一笑,重新握住了笔说道:“这活儿不适合你,你还是一旁歇着就好。” 陈木凉刚想反驳,却看到了她自己画的符咒确实歪歪扭扭的,比起一剑的来说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垂头丧气地一声叹息,哀叹一句:“好吧,既然被嫌弃了,那就算了。” 说罢,她便躺在了一旁的躺椅里伸了个懒腰闭上了眼。 偏殿的光线有些暗,以至于她才过了一会会儿便睡着了。 而当她再度醒过来时,却是被不远处的正殿的打闹声给惊醒的。 陈木凉迅速看了一眼案桌之上,却看到除了染上她血渍的那张符咒还在,其余的皆已经被一剑带走一空了。 “糟了,定是七碎来了。” 陈木凉心一惊,来不及多想便胡乱将符咒塞进了了怀里,一路朝着正殿飞奔而去。 远远的,陈木凉便看到正殿处火光冲天而起,烧得夜幕一片通红之色。 而在这冲天的火光里竟有九条巨龙盘旋而上,不断发出令人心颤的龙吟之声。 且这九条龙皆似被火光中烫金的无数符咒给封印住了,但它们的利爪无一例外地抓碎了这些符咒,每一下,都是一片金光符咒的消失。 陈木凉开始知道了为何一剑要写这么多的符咒了。 ——看来,他早就知道这些符咒并不能拿震龙玉怎么样,他所求的不过是拖延时间。 他在等他的父皇心慈手软的那一瞬间。 然而,等陈木凉奔到了正殿之时,她看到的,已是一个浑身是血渍的一剑。 七碎一身黑衣凌空而立,仍不断地将内力注入到震龙玉内。 九龙似受到了召唤一般,变得更加亢奋,不断地横扫着那些符咒。 而一剑则一咬牙,怒天将天字木剑一指,引九天玄雷阵阵,亦没有收手的意思。 ——陈木凉知道,他这是拼了性命。 七碎见他铁了心,才道了一句:“一剑,你别忘了,你师承何处。你会的,你老子会不懂吗?” “你今日若是收手放了七舞,并且将这姓陈的女人献给我开路,我仍然许你洲主之位,你仍是我疼爱的儿子。” “父皇,你错了,一开始你就错了。现在的你,已经回不来头了……” 一剑忍着不适吼道:“我不要什么劳什子的洲主之位!我宁愿背上弑父的罪名,也要平了这是非恩怨!” “好,好,好!” 七碎的话语间尽是凄凉和愤恨。 他连叹三个好字后猛地一出手,九龙的利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抓向了所有的烫金符咒! “轰——” 所有的符咒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消失殆尽。 而一剑亦再难以忍受,一口鲜血喷出! 他借以木剑的力量强撑住,缓缓抬眼望向七碎的目光里尽是悲凉之意。 “一剑,是你自己选的,要与为父为敌。那就不要怪父皇不讲情面和血脉之情了。” 七碎近乎没有表情地再望震龙玉里注入内力! 顿时,九条巨龙带着火舌朝着一剑齐齐杀来! 一剑深叹一气,轻轻闭眼,松剑。 “呵!就你这般行径,还配做一剑的父亲!” 陈木凉顾不得许多,飞快奔到了一剑身前,孤注一掷地将那张带血的符咒朝着九龙飞了过去! “谁说符咒没了的!老娘这儿还有!” 陈木凉一昂头,一张小脸被火光染得刚毅而倔强。 第192章一命还一命 却见那张符咒轻薄至极,如一片飘零的落叶一般飘至了九龙之间,飘摇欲坠之姿。 七碎微微抬眸,眼中掠过了一瞬间的狐疑。 ——他不太清楚这个姓陈的疯丫头在捣鼓什么幺蛾子,不自觉中提高了一些警惕。 但,当他看到了那张符咒经火一烤,外边开始焦卷而起,不出片刻便化作了一缕青烟后,他轻蔑地笑了笑说道—— “我还以为圣女的后人有多么地了不起,想来,也不过是坑蒙拐骗之辈。” 陈木凉本来就没对这个符咒抱有什么期望,她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甩符咒的机会救下一剑而已。 在七碎疑惑的那一瞬间,陈木凉已经站到了一剑的身后,手持一把飞雪刀站立,嘲笑着七碎说道:“七碎洲主,亏你还是个前辈,竟然不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即使他是我的亲儿子,也一样。” 七碎怒色起,话语之间尽是薄凉之意。 “呵。真是好笑。你以为这正殿里的是谁?” 陈木凉回头看了一眼大火焚烧的正殿,悲凉一笑反问道。 “七舞我自会救。但,这逆子这般忤逆我,不留也罢。” 七碎将掌心一动,面无表情地对震龙玉再次注入了一股内力。 似被催化了一般的九龙瞬间变得更加兴奋。 一时间,九龙腾跃,个个皆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一剑和陈木凉俯冲而来! “快走!” 一剑拔出了木剑,想要一把把陈木凉推远。 却奈何他的精力已经被耗尽,最终强撑了一下还是半规在了地。 他绝望地看向了陈木凉瘦小的身影站在了九龙之前,仅仅手持一把飞雪刀而已。 而陈木凉却不知为何,一步也没有后退,反倒是目光紧紧盯上九龙之间的一抹红光。 一剑顺着那抹红光望去,却赫然发现,方才被烧掉的那张符咒不知为何又再次出现在了九龙之间! 并且,这抹红光似一条坚固无比的绳子迅速在九龙的缝隙之间穿梭,绕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路径! “这是什么……?” 七碎望着这一幕不由得眉头一紧,眼里终于有了慌张之意。 而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一下子盖过了火光,赫然将符咒立于了天地之间! 那抹红光亦于同时猛地一收! 竟将九龙的身体牢牢地绑在了金色符咒之中! 九龙不断地发出着绝望的哀嚎之声,而此时七碎手中的震龙玉却“咔擦——”一声碎成了齑粉。 连一点尘都没有给七碎留下。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震龙玉怎么可能毁于这么低劣的符咒之下???” 七碎颤抖着双手,心疼不已。 陈木凉亦吃了一惊,暗暗道了一句:“呀……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一剑便看准了时机,拼劲了全力拔剑一跃而上! 他的剑端笔直地锁向了七碎! 七碎方才已经将大部分内力用来驱使震龙玉了,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显然不现实。 但,用来应付一剑,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逆子,看来你真的打算弑父。也罢,那我便先杀了你,以绝后患!” 七碎面容一狠,亦抽出了一把木剑,迎了上去。 陈木凉离得近,清楚地看到了他木剑上刻的那个字。 ——那个字,和李倾中箭的箭端上的字一模一样! 陈木凉沉冷下了眼眸,怒道一声:“七碎,我管你是谁,今日,你的这条命,老娘我要了!” 说罢,她指尖的飞雪刀已然飞出,如线光一般锋锐地直击七碎的咽喉之处! 七碎轻蔑地扫了一眼陈木凉,冷笑一声说道:“当年你母亲都未曾能奈何得了我,更何况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说罢,他两掌分别朝着一剑和陈木凉打去! 掌风如山倒,猛地击打在了两人的胸口处,令两人皆不由得捂住了伤口倒退好几步。 “不要一错再错了!父皇,你去不了栖凰洲的!!!” 一剑绝望地恳求着七碎,满眼皆是悲凉之色。 而七碎却不为所动,依旧再一掌朝着陈木凉胸口打去! “只要提着这丫头的脑袋去栖凰之路,我不信那些老家伙们不将我奉为上宾!” 七碎跟着了魔一般冷笑着说道。 话音落间,掌风已近陈木凉的胸口之间。 而陈木凉不得不强行运气来护住自己的五脏六腑。 然而,七碎的掌风过于霸道,以至于她根本无力反抗。 “该死……今儿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陈木凉暗道一句。 却在她绝望之际,一道身影横在了她面前。 也在同一时刻,七碎一掌打在了她前面的温夫人身体上! 温夫人亦于同时出手,一把刀以精湛的手法割向了七碎的手臂! “噗——” 温夫人一口鲜血喷出,脸色苍白如纸,渐渐滑倒了下去。 而同时,只听得七碎“啊——”的一声惊天哀嚎,那把刀已经割去了七碎的右手臂,一抹鲜血溅上了夜幕的黑。 “温夫人???” 陈木凉颤抖着手紧紧抱住了奄奄一息的温夫人,忍不住地眼泪往下掉。 而温夫人却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安慰着陈木凉说道:“好孩子……不要难过……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了……能这般护你无虞……我很……很开心……” 说罢,温夫人的手一沉,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要,不要,不要——” 陈木凉将温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泣不成声。 一剑目睹着这一幕,再看向了已经失去了一臂的七碎,摇着头哀求着七碎说道:“父皇,收手吧……去不去栖凰洲又有什么区别!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七碎咬牙捂住了伤口,粗喘着气喝道—— “你这个逆子……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今日,我断这一臂,便是断了你我之间的父子关系!” “若有下次,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七碎捂着伤口就要走,却被关东老头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关东老头手持一把龙剑站在了他的面前,缓缓抬头阴婺地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了一句:“去哪儿啊……七碎兄?” “怎么,这会儿急着要走,不打算把帐清一清吗?嗯?” 第193章天亮了,回江南。 七碎刚要走便撞上了关东老头,不由得心一沉。 加之,在关东老头的身后站的是王骁,七碎的眼里已是慌乱之意。 他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戒备得很。 ——七碎太过于清楚,现在以他断了一只胳膊的情况下想要赢了这两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七碎,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杀了兰儿的人竟然会是你……” 关东老头步步向前,龙剑在地上划过了花火,刺目着七碎的眼。 而七碎只能步步后退,眼里已是绝望之色。 关东老头将龙剑抬起,猛地一剑便逼在了七碎的咽喉之处! 关东老头冷冷问道:“说,为何要杀兰儿?为何又要在背后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亏我当年还视你为兄弟!你不配!” 龙剑剑端朝前一刺,很快便将七碎咽喉处的皮肤刺破,鲜血流出。 七碎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极为发泄地一声仰天长笑,近乎绝望地说道:“兄弟?是兄弟你们会让我管理一个最差的洲?是兄弟你明明有机会去栖凰却选择了不带我去?宁愿在这种贫瘠的地方故步自封???” 关东老头的眼里满是失望之色。 他冷冷地看向了七碎说道:“当年将月舞洲交给你,便是觉得这里的差事最轻,或许你会少一些琐碎之事。” “真的没有想到,你的欲望这般强烈!真是看错了你!” 关东老头握剑的手因愤怒而开始颤抖。 他又逼近了七碎一步,冷声喝道:“你以为,那栖凰洲是什么好地方!你想去那里,不过是为了长生!” “为了你的长生目的,你宁愿卖友求荣!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关东老头再也不犹豫,身影一动,将龙剑刺向了七碎的咽喉! 七碎绝望地闭眼,轻道了一句:“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要——” 不远处是七舞狂奔而来,哭得像一个泪人一般,怎么也舍不得七碎去死。 而关东老头的剑已出,不可能撤回。 七碎闭眼。 眼旁落下了一滴浊泪。 一剑亦不忍再看,低下头,一声长叹。 而就在众人以为七碎必死无疑之时,却又一记长鞭从天劈过,带着雷电光击飞快绕过了龙剑! 随着韩羽奕手腕间一拉,龙剑竟不由自主地从关东老头的手间脱落! “当——” 龙剑溅落在地。 关东老头心生诧异,满目不可思议地朝着韩羽奕望去。 ——要知道,他用剑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这般剑落的时候! “还看什么!快走!” 韩羽奕见七碎愣在了原地,又将长鞭绕过了他的腰,用力一拉便将他拽离了危险的境地! 王骁刚要去追,却被韩羽奕扔下了一团雾状的东西,很快便被遮住了视野! 等到烟雾散去之时,韩羽奕和七碎早已逃之夭夭。 “去他娘的,又让这小子给逃了!” 关东老头丧气地仰脖大骂一声,震得众人的耳膜嗡嗡地响。 而王骁则是思索了会儿说道:“那个来救七碎的女子,使的长鞭颇为霸道,好像并非四洲之人。” “她叫韩羽奕,是栖凰洲的小公主。” 陈木凉抬眼望向了韩羽奕离去的方向,耸了耸肩说道。 “栖凰洲的小公主?” 一剑疑惑地问道:“她为何要救我父皇?再者,栖凰洲不是不进不出吗?怎的会在这里看到他们的小公主?”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在漠知洲深林里见过她而已。” 陈木凉摇头表示不知道。 “传闻这小公主被宠爱得紧,是个百里挑一的人儿。如今看来,确实在武艺修为上有一定的造诣。” 王骁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惜,既没能抓住七碎那小子,还让温夫人白白赔了性命。这几条人命,我老头就算是死了也要杀了他报仇!” 关东老头遗憾地看着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的温夫人,满是内疚之意。 不远处,陈木凉看到了温北寒疾速奔来的身影。 只见温北寒踉跄地走到了温夫人面前,颤抖着唇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咚——”地一声跪在了温夫人面前,哭着喊了声“娘……”。 陈木凉内疚不已,亦在旁边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温夫人……对不起……” 温北寒很难受,他长跪不起,任由眼泪往下流。 他失魂落魄了很久,才缓了缓语气说道:“不怪你,这是我娘的选择,她大概很希望你没事。” “罢了。” 陈木凉只能惶恐地点头,长叹一句:“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不需要安慰了……我想带我母亲回江南了……” 温北寒紧紧抱着温夫人,眼里皆是悲凉之意。 “我送你回去。” 赢雪临缓步走来,轻声道了一句。 温北寒却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不必了。其实我都清楚,母亲就算没有替木凉挡下这一记,也是时日无多了。” “那日夜里,母亲说了些梦话,我知道了你给她服下的是十宗丸。” 温北寒怅然笑了笑道了一句:“雪临,你也不必内疚,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了。我也不需要人陪我回去。” “当办完了母亲的丧事,我一定找七碎,杀他个痛快。” 温北寒的语气里皆是仇恨之意,他近乎心碎地说道。 赢雪临的眼里亦于此时抹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似有慌乱掠过。 她将目光掠向了别处,轻道了一声:“也行。” 温北寒将温夫人抱起,满目萧然地道了一句:“各位,温某先行一步。等温某处理完了后事,再出温府之时,有缘再聚。” 说罢,他将目光落在了陈木凉身上,语气缓和地说道:“你是母亲用了生命保下来的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陈木凉叩谢温夫人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 陈木凉忍住了泪,深深一磕磕在了地面。 长跪不起。 温北寒轻声道了一句:“木凉,我走了。保重。” 陈木凉点头,鼻子一酸,亦轻道了一句:“山高路远,珍重。” 温北寒轻叹一声,想再说什么,但也没再说出口。 他与赢雪临擦肩而过之时,赢雪临转头看向了他,一双皓眸里皆是不忍之意。 天,微微亮了。 第194章百鬼谷 天边的一道霞光照过了万里的山河,万物苏醒,百鸟争鸣。 陈木凉一直在这正殿面前站了许久许久,像一尊雕塑一般。 温夫人的死,对她来说是怎么也还不清的债,以至于她对温北寒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但她又那么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愧疚,而她,也不能为温北寒做什么。 ——最多也不过就是杀了七碎。 日光无限洒于她一身,而她身后的正殿早已化成了一堆废墟。 她无比庆幸,在这一场九龙玄火之中,一剑还是念及了兄妹情谊,早一步从地道里将七舞转移了出来。 但,好像七舞并不领一剑的情。 据说,七舞不相信一剑所说,她不相信七碎是那样的人,反倒是觉得从一剑回来之后,一切变得糟糕了许多。 一剑也不多解释,只是道了一句:“若是你不信,你可以找到父皇问个清楚。” 没想到七舞一负气竟将行李收拾好,气冲冲地就要去找七碎。 幸而赢雪临劝了她很久,说七碎还会回来的找她的,才将她离家出走的想法给打消了。 陈木凉没有去劝七舞。 她自从知道了七碎是杀母仇人之后,她便没法办对七舞和一剑还跟之前一样。 但,她还是选择了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打算万一七舞孩子脾气一上来便将她扔回去。 另外,她今天一直没看到李倾。 ——按照道理讲,他们都到了,没有理由李倾没来。 她开始有些担心。 她一直怔怔地站在这里,希望能等到李倾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剑从偏殿一路走来,看见她在那儿站了许久,便上前去问道:“怎么?在等李倾?” 陈木凉点点头说道:“我老爹他们都来了,甚至连赢雪临都来了,他没理由没得到消息,但是却到了这个点还没来……” “木凉,李倾武艺高强,又有月麒麟相伴,想必不会出什么事。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一剑宽慰着她。 可陈木凉总觉得心里不安得很,她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不了。我在这儿等一等。” 一剑看着她这般坚持,知道也劝不住她,便倒也不再劝了。 他半开玩笑地道了一句:“要事李倾知道你这般惦记着他,怕是要高兴坏了。” 陈木凉的双颊微微一红,轻道了一句:“只要他没事就好。” 一剑点点头,刚想转身离开之时,却看到守宫门的将士朝着这里跑来。 一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妙。 他拦住了将士便问道:“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的?” 将士连气都喘不上来地说道:“启禀洲主,宫外有人来信,说是要见李国公,需陈姑娘孤身前往百鬼谷。若是陈姑娘午时还没到百鬼谷,便杀了李国公。” “百鬼谷在哪里?” 陈木凉还没等一剑回话便急忙问着将士。 “这……” 将士看出来了一剑的犹豫,他低头不敢再说。 陈木凉急了,一步上前揪着将士的领子,威胁地说道:“说,百鬼谷到底在哪里?” 一剑沉默了片刻,他见陈木凉如此坚持,只好道了一声:“百鬼谷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处荒地。传说就连白日也是饿鬼穿梭不断,经常有人有去无回。” 还没等一剑把话说完,陈木凉便已经跑远了。 “洲主,这……?” 将士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剑没好气地道了一句:“看什么看,守宫门去。” 将士连连点头走开了。 一剑在将士走远之后朝着空气喊了一声:“轩辕公子既然来了,也骗得木凉去了百鬼谷,难道就没有勇气现身吗?” 他的话音刚落下不久,轩辕荒芜便从一处隐秘飞掠而出,轻落在了一剑面前。 轩辕荒芜看着一剑只是笑了笑说道:“一剑洲主此言差矣。既然洲主没办法忍心将陈木凉的琉璃问盏拿到手,那么,我只好亲自来取了。” “这……应该算不得骗?” “轩辕公子太过于着急了。那丫头要是死在了百鬼谷,我看您的算盘可全就落空了。” 一剑并不愿意和轩辕荒芜多做纠缠,而是单刀直入地说道。 “一剑洲主,你我都很清楚,依照陈木凉的本事和能力,去百鬼谷并不算为难她。而且,这个主意并不是我出的。” “你应该知道,我名义上还是上官家族的人。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替上官家做事的。” 轩辕荒芜的眼里掠过了一丝阴婺笑意,他这般漫不经心地说道。 “更何况,如果李倾真的死了,你不就有机会了吗?” “荒谬。你当真以为李倾死了,木凉就会移情别恋?我看,这根本是你的痴心妄想。” 一剑冷冷地看向了轩辕荒芜,再次戳穿他说道:“你这次引她去百鬼谷,怕不仅仅是上官莫离的主意。” “说吧,那百鬼谷里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轩辕荒芜听着便笑了,他的笑容很是放肆,却透着一股悲凉之意。 终于,他道了一句:“据我所知,栖凰洲的小公主,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子也在百鬼谷。而且,小公主想要杀了陈木凉。” “但,韩羽奕又和上官莫离达成了联盟。她说,只要上官莫离能杀了陈木凉,便带她去栖凰洲。” “你觉得,在几方围剿之下,陈木凉真的能侥幸逃走吗?” 一剑听罢心一惊,他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却被轩辕荒芜拦住了。 “你这样莽撞行事是没有用的。反而会暴露了我来通风报信了。” 轩辕荒芜摇头制止了一剑,语气里已有烦躁之意。 “那怎么办?眼睁睁地看她去送死吗?我做不到。” 一剑冷眉看向了轩辕荒芜,语气里皆是深深的不满之意。 “你这样贸然前去,不过是多一个人送死。你忘了,关东老头和王骁目前还在宫内,以他们的身手,至少能挡住一些高手的围剿。” “你们的胜算,会大一些。” 轩辕荒芜冷静地分析着。 “我怎么知道你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还是确实想救陈木凉?” 一剑沉冷地说道:“毕竟,我们只是利益合作的关系,你没有必要为了她涉险,不是吗?” 轩辕荒芜听罢淡淡一笑,他缓抬眸道了一句:“我的理由和动机,只是因为,我不想她死。” “至于你信不信,那由不得我了。” 第195章单挑 一剑缓缓看了轩辕荒芜一眼,道了一句:“你若是真有心救木凉,便不该将她引起百鬼谷。” “看来,一剑洲主倒是很心疼陈木凉。” 轩辕荒芜微微一笑,道了一句:“若是你不愿意配合,那便由那丫头如何造化去吧。” 一剑将眉头锁紧,冷冷说道:“荒芜公子多虑了。人,我会通知前辈们去救的。但是,若是你胆敢耍什么花招,我也会让你有去无回。” “在下这条贱命本就是捡来的,不值钱。” 轩辕荒芜淡凉一笑,转身便离去了。 百鬼谷。 谷内深幽且草木葳蕤,飞鸟异兽随处可见。 唯有一条小溪自远处而来,奔向谷底深处,不见日月。 偶有庞大獠牙猛兽从陈木凉身旁一跃而过,惊起灌草丛里的飞鸟扑腾而起,铺天盖地地朝着参天的树冠飞去。 陈木凉一深一浅地在小溪河畔走着,牢牢地将飞雪刀握于手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令她奇怪的是,不知为何,这百鬼谷里虽异兽很多,且大多数看起来非善类,却一个攻击她的都没有。 就算有几个胆大的虎视眈眈地遥遥望向了她,也很快便不甘心地扭头跑远了。 “奇怪,这百鬼谷倒不似传闻那样?” 陈木凉一个人嘀咕着,心里满是疑惑。 “你倒是真的不怕死。呵……” 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天而降,韩羽奕手执长鞭横在了陈木凉的目前,眼中皆是俯瞰蝼蚁的不屑。 “又是你……?” 陈木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韩羽奕,跟个阴魂一般不散。 “能亲手杀了你的这种好机会,我怎么可能不来?嗯?” 韩羽奕极为嚣张且妩媚一笑,看得陈木凉一阵头皮发麻。 陈木凉冷冷扫了她一眼,冷静地说道:“李倾在哪里?” 韩羽奕的柳眉挑了一挑,绕着陈木凉踱着步子,轻蔑冷笑道:“看来,你的情郎还真是不少。怎么,这么爱他啊?竟愿意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陈木凉朝天白了一眼,毫不客气地回道:“怎么,不行吗?” “陈木凉,你怎么这般不知羞耻!明明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还跟顾笙策纠缠不清!” 韩羽奕听罢心里的怒火被激发了出来,她一记长鞭凌厉地朝着陈木凉的左肩劈来。 陈木凉看准了方向,凌然一跃,一记飞雪刀亦飞出,朝着长鞭的中段割去! “呲——” 只听得飞雪刀割过长鞭的声响,一阵摩擦产生的火光耀眼而出。 陈木凉适时收回飞雪刀,原地站定,冷冷地看向了韩羽奕说道:“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顾笙策。你要吃醋也找错了人。” 韩羽奕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甚是汹涌。 她恼羞成怒地道了一句:“真不搞懂你有什么好的,竟然他能舍弃皇位之争也要找到你。也罢,今日,我就杀了你,断了他的念想!” “小公主,你可想好了,一会儿被打哭了,可不要哭着喊着找你娘亲。” 陈木凉笑兮兮地道了一句,手腕间一个反转——飞雪出。 与此同时,韩羽奕亦一记长鞭割向了陈木凉。 陈木凉在原地紧紧地盯着那长鞭落下的弧度,一直等长鞭快要落到她的身上时,才侧让了一个角度,紧接着,她点地而起! 陈木凉将脚尖点过了长鞭的端头,一脚踩了上去! 韩羽奕则快速一收,试图用长鞭将陈木凉缠住。 陈木凉的速度却比她收的速度还要快! 眼看她点过了长鞭的中段处,眼看她一跃而起! 韩羽奕再低头看之时,已经感觉到了脖颈间的冰冷! ——是陈木凉已经将飞雪刀横在了她的脖颈之处。 “怎么,小公主,现在我是杀了你呢,还是毁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 陈木凉笑兮兮地歪着脑袋看向了韩羽奕,有意嘲讽着她说道。 “陈木凉,你!!!” 韩羽奕被气到不行,却又不能动弹,只能委屈到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我……你你你……怎么,不会讲话了啊?” 陈木凉一把夺过了她的长鞭,一手挟持着她,笑着问道:“小公主,你若是告诉我李倾在哪儿,我倒是会心一慈,放了你。” “呸!做梦!” 韩羽奕恨恨地道了一句,将头一扭,懊悔地眼一闭。 “哦?不愿意说?” 陈木凉眉间一挑,冷厉地看了韩羽奕一眼,将她按在了一棵大树树干之上,然后拿过她的长鞭便开始熟练地将韩羽奕绑在在了大树之上。 “你要干嘛?你做什么???” 韩羽奕见陈木凉来真的,一下子怂了,不由得慌张问道。 却见陈木凉将长鞭一收,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听说这百鬼谷的猛兽最喜欢吃貌美女子,我这不是成全了它们嘛——” “陈木凉你敢!我可是栖凰洲的小公主!你若是杀了我,就是和整个栖凰洲为敌!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韩羽奕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束缚,只能大声地威胁着陈木凉。 谁知道陈木凉根本不为她的话所动,反倒是笑得一脸璀璨地逼近了她,缓缓道了一句:“小公主,你冤枉我在前,欺负我在后。我忍你再三,怎么着,这次也该轮到我舒坦一下了吧?” “至于你说的什么栖凰洲,不好意思,老娘我还不屑买账。” 陈木凉用飞雪刀拍了拍她的脸蛋,再眯起眼一笑,将指尖抹过了刀剑笑着说道:“当然,你还有一个选择——告诉我,李倾在哪儿。” 韩羽奕四下张望了一眼,看见果然有很多猛兽睁着绿幽幽的眼睛看着她,不由得更加恐惧了。 她踌躇着,眼里不时掠过不甘心。 “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不说,我可就走了。” 陈木凉负手转身,朝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指道了一声—— “一” 韩羽奕慌了,她拼命挣扎。 “二” 韩羽奕恨恨地看向了陈木凉,绝望的目光恨不得杀了她。 “三。” “等等,我告诉你李倾在哪里!” 还没等陈木凉走远,韩羽奕便怂了。 她咬牙切齿地恨恨看向了陈木凉,眼中皆是无奈之意。 “嗯哼。很好。洗耳恭听。” 陈木凉笑了笑转过身,挑了挑眉看向了韩羽奕。 第196章骗局 陈木凉指尖晃动着飞雪刀,一步一步懒洋洋地走到了韩羽奕的面前,阴婺地笑着道了一句—— “若是你说得对令我满意,我自然会放了你。” 韩羽奕哪里吃过这个亏,她恨不得当场剁了陈木凉喂狗,却眼前只能忍气吞声地道了一句:“说了,就能放我走吗?” “那是自然。” 陈木凉幽幽地晃着刀说道。 “你顺着这条小溪走到尽头,便能看到李倾了。” 韩羽奕狠狠地瞪了陈木凉一眼说道。 “嗯。乖。” 陈木凉拍了拍韩羽奕的肩膀,表示很满意她的回答。 但,随后,她便从身上摸出了一粒药丸,不由分说地给韩羽奕咽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韩羽奕吓得花容失色,颤抖着声音问道。 “放心,不过是一粒毒药而已。三个时辰才发作呢……” 陈木凉幽幽地道了一句,开始给韩羽奕松绑。 “你不是说好了只要我说出来了,就放我走的嘛???” 韩羽奕脸色苍白,心虚地说道。 “我可不敢保证小公主你讲的都是真的。我自然要给自己一剂定心丸,不是吗?” 陈木凉笑着看了韩羽奕一眼,慢吞吞地道了一句:“哎呀呀——怕是要委屈小公主了。” “姓陈的,你果然够狠!” 韩羽奕恨得差点一记长鞭挥向了陈木凉,却咬牙又将长鞭收了回去。 陈木凉只当成了没看见,转了身便扬长而去了。 留下韩羽奕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倒是不远处的一处树冠之上藏身了多时的顾笙策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看来,韩羽奕也有吃瘪的时候……” 顾笙策一个飞掠跟在了陈木凉的身后,继续沿路撒上了一种粉药。 而这粉药途径之处,令周遭的猛兽皆不敢靠近。 陈木凉总觉得韩羽奕的话十分不靠谱,故而虽然她一边沿着小溪往前走着,却也一边留意着一旁的动静。 韩羽奕也不是傻子,很快便留意到了陈木凉的防备。 她本打算诓陈木凉走到小溪尽头然后杀了她的,却此时被她喂下了毒药,心里记挂的当然是毒发了怎么办。 “喂,我说小公主,我们也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别说连个活人,就是连个猿人也没看见啊。” 陈木凉不笨,她算了一下这么多的脚程,应该不是韩羽奕有能力一下子把李倾扔到小溪尽头的时间。 韩羽奕眼眸微微一慌,死要面子地说道:“你不是还没走到尽头?急什么。” “我说小公主,若是我走到了尽头,你这毒可就发了。你可是想好了要生还是死?” 陈木凉停住了脚步,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韩羽奕。 韩羽奕刚想说些什么,陈木凉的身后便有一道银影掠过。 那道身影太过于快速,以至于陈木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环过了腰际。 随之,她整个人被抱起,随着顾笙策飞跃上了参天的树冠之上。 她刚想问银面男子要干什么的时候,下面却传来了韩羽奕的怒喊声—— “顾笙策!你个王八。蛋!!!!你是没看见我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陈木凉回头看了银面男子一眼,吃惊地道了一句:“原来你就是顾笙策啊?但为什么她说我抢了你?这明摆着是你抢了我啊……” 顾笙策被她的脑回路逗乐了,他微微一笑看向了陈木凉道了一句:“韩羽奕没说错。我早就在很多年前被你偷走了心。” “可惜,你早就忘了。” “等等,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根本不认识你啊!还有,为什么你要杀李倾,又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救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木凉困惑极了,她挣扎着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却怎么也逃不开。 “如果你想快点见到李倾,就别问这么多。” 顾笙策看着这般不安分的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极快地掠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树冠。 “你这般带我走,就不怕小公主毒发而亡吗?” 陈木凉见硬来不行,便拿韩羽奕当幌子,这般问道。 顾笙策的唇旁掠过了一丝淡淡笑意,缓道了一声:“你给她的那粒药丸并非毒药,不是吗?” “……” 陈木凉顿时心一虚,讪讪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那个不是毒药?” 顾笙策的笑意更深了,他说道:“因为之前有个人教过我药性之类的事。而我方才跟着你并没有嗅到任何有毒的药物在你身上。” “所以,那粒药物只不过是你用来吓唬韩羽奕而已。” “哇……你是狗鼻子吗?这么灵……” 陈木凉撇了撇嘴,十分不乐意地说道:“那看来,目前只能跟着你走了……” 顾笙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要找的那个李倾根本就不在百鬼谷。那里不过是上官家用来屠杀你的地方。” “李倾不在这里???” 陈木凉惊讶地反问道,继而眉头锁了锁说道:“难怪,我并没有感应到月麒麟的存在。” “现在相信我了?” 顾笙策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不过是趁着李倾被缠住了,想引你去百鬼谷杀了你而已。” “他们想要琉璃问盏?” 陈木凉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被追杀了,还是这般煞费苦心。 “不完全是。上官家的大小姐是个醋坛子,怕是得不到就毁掉。” 顾笙策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陈木凉听不懂的话。 陈木凉任由风声呼啸而过,只是问了一句:“那李倾到底在哪里?他还好吗?” 顾笙策看着陈木凉这般担心着李倾,随口叹了一句:“他再撑一个时辰都没有问题。” “倒是你,现在得跟我离开这里。” “为何?” 陈木凉不解极了,她分不清顾笙策是敌是友,但是却直觉觉得他可信。 “因为,这百鬼谷里不仅有上官家族的人在,更有栖凰洲的鹰领在。你若是落到了他们的手里,怕是我拼尽了力气也无法救你。”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远离这里。” 说罢,顾笙策又加快了脚步,面色之上担忧重重。 “鹰领?那是个什么鬼?” 陈木凉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 “那是个……连鬼都要避让三分的奇葩存在……” 第197章李家少主 “哦?这般厉害?” 陈木凉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这鹰领在栖凰洲莫不是可以横着走?” 顾笙策笑了笑道了一句:“鹰领虽然是遇佛杀佛,但是却是听令于栖凰洲的五大家族的。这次现身百鬼谷,其实是暗中保护韩羽奕的。” “由此可见,韩羽奕在栖凰洲的身份很高?” 陈木凉点了点头,一想到自己方才惹了韩羽奕,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算是年轻一辈里最得宠的了。” 顾笙策含糊其辞地打答了一句。 “那为什么方才我戏弄韩羽奕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呢?” 陈木凉觉得蹊跷,不由得问道。 “或许……他们接到了其他任务吧?” 顾笙策当然不会告诉陈木凉是他引开了鹰领。 “嗯……你为何救我?又为何杀李倾?” 陈木凉原先对顾笙策只有恨意,现在却发现这顾笙策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便问道。 “救你,是本能。杀李倾,是不得不做。” 顾笙策带着这陈木凉落地,站在了一片湖泊的旁边,望着湖面怔怔出神。 “可是,为何?” 陈木凉听不懂顾笙策说的内容,只能皱眉问道。 “不急,以后,你自然会懂。” 顾笙策指向了湖泊尽头的一片竹林,低声道了一句:“李倾便在那里。你要去吗?” “当然了。” 陈木凉说完就要往竹林里面去,却被顾笙策拉住了手臂。 “嗯?怎么了?” 陈木凉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会儿若是听到了什么,答应我,不要哭鼻子。” 顾笙策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 “你多虑了,我还没这么脆弱。” 陈木凉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头都没有回一个。 可是,当她走近了离李倾不远处之时,她却看到了断了一只胳膊的七碎对着李倾弓腰,似乎十分恭敬。 ——“七碎怎么会和李倾有关系?” 陈木凉觉得奇怪不已,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躲在了一块岩石之后,偷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她听得七碎万分懊悔地对李倾说道:“对不起,少主,我没有管好逆子,以至于他坏了我们全盘的计划。” 陈木凉心一凉,紧皱眉头,不由得探出了个脑袋细细听。 李倾过了一会儿开了口。 他近乎责备的语气说道:“既然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那你还有什么理由来找我?怎么,还打算让本少主给你点赏赐不成?” “属下不敢,属下愿意为了李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犬子尚年幼,女儿也不谙世事,还望少主看在这些年来我任劳任怨的份上,放过他们。” 七碎近乎哀求地说道。 听得陈木凉一阵悲凉。 她暗暗攒握住了拳头,握得近乎青筋毕露。 ——难道,李倾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李倾似乎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若是我放过了他们,你打算怎么做?” “属下甘愿死在少主的面前。” 七碎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倾的面前,哀求着说道。 “七碎,你应该知道,这些年来,你在月舞洲没少吃香的喝辣的。本少主也未曾多刁难过你。若不是这次万劫石有异动,我也不会来打扰你清闲的日子。” 李倾的语气里皆是傲慢之意,哪里还有他平日里的温和之意? “少主,属下深知少主待我不薄,此次未能将陈木凉生擒,实在是我的过错。属下对不起李庄主,亦辜负了少主的期望。” 七碎颤抖着声音说道,语气里皆是奴性。 “按照李家的规矩,你确实该死。就连你那一对儿女也不能逃过惩罚。但若你能自行了断,我断不会追究你后代的过错。” 李倾微微提高了音量,语气里皆是无情之意。 听得岩石之后的陈木凉阵阵背脊发凉。 ——原来,他的目标从来都是生擒自己? 那么,他的爱又是什么?虚情假意吗?还是逢场作戏? 陈木凉忍住了要往下流的眼泪,扬起头,硬生生地将眼泪咽了回去。 “多谢少主成全。” 七碎说罢便是一剑横过了脖子,轰地一声倒在了地面之上。 而李倾则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怜悯地道了一句:“埋了。” “是。” 他身后的隐蔽处很快飞出了两个人,就地便埋了七碎。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少主,现在该怎么办?” 其中一个人低声请示着李倾,恭敬地说道。 “你们先去月舞洲找到晋月舞,然后带他来见我。我只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若是没办到,下场和他一样。” 李倾冷冷地道了一句,眼眸抬都没有抬。 “是。” 那人飞身而去,丝毫没有觉得这个是个难办的差事。 而另一人则躬身一礼,道了一句:“方才庄主来信,说生擒圣女之子的事情不能再等了。他等得起,未必其他家族等得起。” 李倾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烦,冷冷地道了一句:“我知道了。直接告诉他,这事儿急不得。小心翻了船。” “是……” 那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去复信了。 陈木凉躲在岩石后面,身子冰凉冰凉,她整个人顺着岩石壁不自觉地滑落。 最后,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以手掩口,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哭声。 而李倾办完事后,有意无意地朝着她藏身的地方一瞥,眼眉微微皱起。 他刚想上前看,却被一个下属喊道:“少主,庄主来信,需您亲自过目。” 李倾听罢撤回了脚步,冷冷道了一声:“走吧,回去再说。” 陈木凉听着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远了,直到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才呜咽了开来。 她的泪水不住地落下,将她的衣襟袖口打湿。 若不是亲耳听见,她打死也不会相信李倾式这般的人。 而就算事她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她也不想相信曾经他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竟只是为了这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倾……你这个混蛋……混蛋!!!” 陈木凉放声大哭,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的视线模糊处,顾笙策缓缓在她面前站定,蹲下了身子,轻轻拿出了一方锦帕,给她细心地擦着眼泪。 她听得他心疼地说道:“大抵,你还是那个爱哭鬼。” 第198章我们两小无猜过 那一日的风很冷,吹得她满是眼泪的脸如刀割一般生疼生疼。 可是,就算再怎么疼,也疼不过她心里的疼。 她只是抱紧了自己,哭得昏天黑地,不断地重复着一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般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旁的顾笙策很想去安慰她,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才能抚平她心里的那个口子。 甚至,他开始责备自己,不应该告诉她这一切的真相。 清如镜面的水波里荡漾着几朵飘落下的水粉色花瓣,岸边的白石被水流磨得光滑而明洁,或有几只夜莺轻盈掠过微波的水面,撩拨起了一阵涟漪,将顾笙策颀长坐着抱着陈木凉的身影,搅得与那月色一处去了,明亮而皓洁。 林中光线清明,一道清亮的月光投射在了陈木凉昏已经哭晕过去的身影之上。 不知道这般端坐了多久,睡梦中的陈木凉只觉身后有刺骨的寒意一闪而过,当她睁开眼时,一道刺目的灰银色光芒如流光便朝着她穿梭而来,却如同时光静止一般停留在了顾笙策的修长指尖! 陈木凉循声迅速回头望去,这才发现,林中竟然有一道黑影见被发现了踪迹,身法极其迅速的便将身影隐没在了墨色的林中! 只剩下了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在空旷的湖畔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回荡。 陈木凉的脑海里只出现了两个字——“李倾”。 她再熟悉不过的行事作风。 干脆,利落。 陈木凉回头看了看顾笙策手中的那根银针,如果不是他在,今天她便毙命于这根银针之下了。 她的眼里再次掠过了浓厚的失望之色。 陈木凉的唇角微动,沉沉叹息了一声:“看来,他宁愿杀了我,也不想放过我。” “你错了。不是他。” 顾笙策拿捏着指尖的银针,对着月光看了一会儿,轻声却笃定地说道:“若是李倾或者李家的人,是断然不会使这江湖的小伎俩的。” “那会是谁?” 陈木凉皱了皱眉头,这阴谋阳谋之间,她已经很累了。 她万分渴望着有朝一日,她能变成那个江湖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叫花子。 虽然穷了些,有时候还会饿肚皮,但是断然是不用经受这等抽筋剥骨之苦的。 “不知道。我虽不喜李倾和离家的人,但是也不会冤枉他。” 顾笙策将银针毫无兴趣地扔在了地上,低头看了陈木凉一眼,说道:“这几日,你便跟着我吧。至少……能保命。” “你是谁?为何要告诉我这一切?” 陈木凉很茫然,她已经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了。 也再也不会为了别人的只言片语而感动。 她像个刺猬,只想蜷缩起来保护自己。 “我叫顾笙策。是栖凰洲顾家的人。但是,我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顾笙策苦涩一笑,看向了陈木凉,缓缓说道。 “为何会被逐出家门?” 陈木凉不解地问道。 “因为……小的时候,我答应过一个女孩子,我要娶她。后来,她离开了栖凰洲,我便也逃了出来。” “如今,想回去,也不可能了。” 顾笙策耸了耸肩,淡淡道了一句。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陈木凉的眼眸之上,如水般温柔,如月一般清澈。 “那个女孩……你后来找到了吗?” 陈木凉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笙策则笑着看向了她,淡声道了一句:“找到了。只是可惜……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陈木凉的心微微一紧,没由来地一阵难过。 她局促地看了顾笙策一眼,慌乱说道:“我想回去了。这里,我不想待了。” “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闭眼。” 顾笙策站起,不由分说地将陈木凉横抱于怀中,脚步点地而起。 陈木凉只觉得耳旁风声阵阵,沁得她心尖的烦躁心事似乎也缓和了一些。 没过多久,顾笙策便将她放了下来,轻声在她耳旁道了一句:“睁眼。” 当陈木凉睁开眼,她看到了如同仙境一般的模样。 只见流云仙气自山顶而来,翩眇而下,回旋转迂,萦萦而绕。 万山弥漫其中,青山黛峰,犹可尚见。 飞水倾泻其间,卷烟雾直达云霄之上,铺万里长路,直润其间草木无数。 峰达万丈之高,耸天际而低瞰万物,渺沧海而垂怜众生,晓天下而藏于胸襟。 好生气派! “这里是……” 陈木凉疑惑地问道。 她拼命地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在睡梦中还没醒来。 “这里是你母亲当年修炼武艺的地方。” 顾笙策微微一笑,拾阶而上,转身对陈木凉伸出了手说道:“山路有些陡,我牵着你吧。”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手递给了他。 在他的指尖触及到了她的指尖之时,陈木凉似觉得有一抹奇异的感觉迅速窜流而开,令这一幕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长长入云的阶梯陡峭不已,而他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带着路,不时吩咐着她这里要小心,那里要注意,倒是令她本来忐忑的心多了几丝温暖。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曾经某一日在哪里遇见过,又好像,他一直是个邻家的大哥哥,呵护着她,生怕她摔了或者疼了。 天边有浓雾渐渐散去,一轮红日在地平线上挣脱了几下,一跃上了东方的鱼肚白,瞬间,霞光万里,万丈光芒通红而开,照耀在了陈木凉的侧颜之上,一阵炫丽的刺目。 恍惚中,她遮住眼,却在袖口的缝隙间,见到顾笙策身影,似乎在浓雾散去与靛蓝紫青的朝霞光芒中,牵着她的手紧紧不松开,一步一步将她从地狱拉向了天堂。 一直,到达她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 “别分心,快到了。” 顾笙策知她有几丝恍惚,细心提醒道,手间的力度亦加了几分。 她抬头一看,竟是别有洞天! 只见潺潺流水自天上来,奔流飞下三千尺永不回。 青砖红瓦上,屋檐一线日光飞挑而上,直达湛蓝色万里苍穹! 其中鸟鸣啁啾,花香四溢,有缥缈笛音自山谷而来,穿越山涧,贯穿其中,惊起翠绿色湖面微波轻澜。 再回头一望时,却发现原先所站之处竟是数丈开外,已然形成了一个黑点浓缩在了远方的光亮之处! 低头再望去,却是云烟漫漫袅袅,深渊万丈有余! 第199章摘星楼老妪 一轮红日在两人身后,终于拨开了重重叠叠的浓雾,跃然而上,大放异彩,将二人的背影镀上了薄薄的金粉之色。 时光,由浅转金。 “摘星楼?” 陈木凉吃力地仰着脖子朝上望去,只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墨色呈现于金匾之上,甚是惹眼。 “这里是圣女一族世代修炼之处,由启灵族族人世代看守,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顾笙策微微一笑看向了陈木凉,说道:“在这里,李倾不会找到你。就算找到了,他也没办法进得来。” “若是你想有朝一日找他问个清楚,或者想拿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这里面的奇书异术你只要得百分之一便可了。” 陈木凉怔怔地望着摘星楼很久,缓缓道了一句:“他是栖凰洲五大家族李家的人?” 顾笙策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应了一句:“是。他是李家小公子,而李家是五大家族中最为强盛的一族。” “是不是我学成了,就可以杀了他?” 陈木凉毫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眼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欢乐。 “你若学成了,杀谁,都可以。” 顾笙策的眼中多了一抹心疼之意,但面具替他掩饰去了不少。 “好。我学。” 陈木凉凄凉一笑,缓缓点头。 她的眼里多了冰凉,仿佛一夜置身于了深渊之中,不能自拔。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顾笙策虽有不忍之意,但是他知道,此时的她已经万念俱灰,若是没有一个能让她再站起来的点,只怕以后她就废了。 陈木凉跟着他走到了铜门处站定。 只见铜门外是一大片的花草地,各色花朵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竟全是陈木凉没有见过的式样。 而通向铜门的石阶只是普通的石头排成,并没有那般的华贵,却倒是也多了一分随性。 “叩门吧。” 顾笙策轻声道了一句。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将指尖环过了摘星楼的铜扣,轻轻叩了下去。 “当——” 一声极为悠扬的低沉铜扣撞击之声在整个摘星楼四周传开,听得陈木凉微微一惊。 没过一会儿,铜门便应声“吱呀——”一声开了。 一位白头白发的老妪开了门,探出了半个脑袋,似乎有些迷茫地问道:“来者何人……不知道扰人清梦是不好的吗?” 陈木凉刚想说话,却被顾笙策抢先道了一句:“婆婆,我们是来摘星楼求教的,还望婆婆……” “住嘴。” 还没等顾笙策说完,老妪便打断了他的话。 老妪将拐杖往地上一点,然后抬起来用拐杖指向了陈木凉问道:“我问的是她,不是你。” 陈木凉尴尬一笑,弓腰行了个大礼,不徐不疾地道了一句:“老婆婆,听说这摘星楼奇书墨宝甚多,我听着好奇,想来求学。还望婆婆能通融一下。” 老妪额头上的皱纹丘壑都挤到一处去了,她抬眼看了一下陈木凉,接着又低头指尖飞快地掐算着什么,半天才道了一句—— “今日不宜见客,你们回吧。” 说罢,老妪就要去关铜门,却被陈木凉一手给挡住了。 “嗯?姑娘这是要强闯吗?” 老妪有些不悦地问道。 “不是这个意思婆婆,只是什么时候才可以进去呢?” 陈木凉讪讪地看向了老妪,踌躇着问道。 “在该来之时来,在该进之时进。你急了,也没用。” 老妪说罢便转身一掌轻轻将铜门一推,将陈木凉和顾笙策拒之门外。 “咳咳咳——” 灰尘扑面而来,呛了陈木凉连咳不已。 她埋怨地看了顾笙策一眼,不满地说道:“你小子不会诓我吧?这老婆婆明摆着不让我们进去啊……他们不是说我是圣女后人吗?怎的,连进自己家还要看脸色?”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是这里肯定是没错的……” 顾笙策尴尬极了,他满目黑线幽怨地看向了铜门。 “要不……我们硬闯吧?” 陈木凉思索片刻眯起了眼睛十分笃定地说道。 “啊……???” 顾笙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陈木凉,连连摇头说:“这是万万不能的啊……” 可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陈木凉便“轰——”的一脚踹开了铜门…… “吱呀——” “吱呀——”“吱呀——” “吱呀——”“吱呀——”“吱呀——” 画面定格…… 顾笙策艰难地看向了毫无危险意识的陈木凉,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似哑巴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大概,能以这般方法进摘星楼的,她是第一个??? 而更为令顾笙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个老妪紧紧抱着一坛酒弓着身子怔在了原地…… 而她的面前摆满了满屋子的酒,而她正在一坛坛地搬酒…… “你,你这是做什么?” 老妪一呆,亦满脸的不可思议。 显然,她也没陈木凉这顿操作给搞懵了。 而陈木凉却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笑兮兮地指着这么多酒,往摘星楼里迈进了一步,摇头晃脑地砸吧着嘴说道:“怕不是今日我不宜进楼,而是老婆婆你贪杯不想这些酒让我看见吧?” “哪……哪里的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搬酒了???” 老妪心虚地一昂头,结巴着说道,顺手把怀里的酒坛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啊……诺,加上他的,四只。够不够?” 陈木凉负手而立,笑盈盈地说道。 老妪说不过陈木凉,只是慌张地瞥了一眼陈木凉说道:“哪有你这么不讲规矩的!怎的擅自闯楼!?” 陈木凉不由得觉得一阵好笑,她朝着老妪走了几步,弯着腰笑着说道:“婆婆,我呢这个叫认祖归宗回家玩玩,可不是你说的什么擅自闯楼哦~” “再说了,这些好酒怕不是婆婆自己留下的吧?方才我还听见您嘀咕着说什么败家玩意儿回来了,得藏好之类的?嗯?” 老妪的老脸“刷——”的一下便挂不住了,她咕囔了一句:“你,你就是兰姑姑的女儿?” “嗯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如假包换。” 陈木凉微微一耸肩,有意逗着老妪说道。 一旁的顾笙策差点憋到了内伤——这摘星楼的守楼人竟是个贪杯的老妪?还是个为了贪杯不惜将真正的主人拒之门外的人??? 老妪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陈木凉一眼,才嘀咕着道了一句:“除了长得像,怎么半点儿能拿得出手的本事都没有?” 陈木凉听罢可就不乐意了,她从腰际间掏出了飞雪刀横在了老妪面前,高昂着头道了一句:“婆婆,话可不能乱说哦~” 那老妪只是扫了一眼飞雪刀,便念叨了一句:“刀还不错,人不行。看来,我又要被折腾上好一阵子了。” 老妪满脸的不情愿和拒绝,转身没好气地道了一句:“既然来了,就都进来吧。正好帮老太婆我搬酒。” “好咧~!” 陈木凉当下便答应了下来,朝着顾笙策使了一个得意的眼色。 顾笙策的心里面有无数个黑鸭飞过…… ——都说摘星楼从不让外人进入,那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老太婆年纪大了,开始脑袋不灵光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恭敬一礼答道:“老婆婆,这摘星楼内奇书绝剑太多,晚辈并非圣女一族人士,故而还是不进来了为好。” “喂,你是不是傻?都让你进来了,你还嘀嘀咕咕地干啥?” 陈木凉推搡了顾笙策一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叫你进来搬酒,又没让你看书拿兵器,你这个人怎么这般死脑筋?比我这个老太婆还要迂腐……” 老婆婆朝着顾笙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那……多谢婆婆了。” 顾笙策见陈木凉一人在此处,这个老妪看上去也不咋靠谱的样子,再加上,陈木凉进了摘星楼的事情很有可能很快便传到了五大家族,有他在多多少少好一些。 他想到此处便没有再犹豫,而是立刻弯腰就搬起了酒。 “你们可得搬仔细了。少了一坛,扣你们一两肉吃。” 老妪回头看了陈木凉和顾笙策一眼,颇像个孩子一样地说道:“到时候可别说我刻薄。” “老婆婆,我看你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把这么多酒堆在进门的正屋内,倒也不嫌进进出出不方便。” 陈木凉一边搬着一边埋怨,一手一抹便是一串汗珠。 “小娃娃你懂个啥!?这酒我爱放哪儿放哪儿,你要是不愿意搬,就别进来。” 老妪白了一眼陈木凉,没好气地说道。 “我搬,我搬,还不行吗?” 陈木凉无可奈何,只能一坛一坛地将酒坛往后门口搬去。 老妪则瞥了一眼两人,也不管两人的死活,径自躺在了后门的摇椅里,索性闭上了眼打气了鼾。 陈木凉见老妪这般模样,偷偷地跟顾笙策说着悄悄话道:“你不觉得,她睡着了,我们藏了一坛酒,她也不知道吗?” 顾笙策摇了摇头,低声道了一句:“传闻守楼人都是身怀绝技的,我反正是不敢在老婆婆面前造次。” 他这话刚落地,老妪的唇角旁便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鼾声震天。 陈木凉则撇了撇嘴,说了一句:“这还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能耐呢……我看着,也比我爹高明不了多少嘛……” “木凉,你要知道,摘星楼这些年来没有被盗窃那是一定有原因的。切莫耍小心眼儿。我们照做便是了。你若是搬累了,剩下来的我搬就是了。” 顾笙策低声说道,顺手便要去拿过陈木凉手中的酒坛。 陈木凉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不过是上百坛酒而已,还是搬得动的。若是这点力气都没有,我也不要来进这摘星楼了。” 老妪的唇旁再次掠过了一抹笑意。 顾笙策拗不过她,只能尽快加速了自己搬酒坛的速度,好多搬一点给陈木凉减轻负担。 谁知,陈木凉亦憋了一股志气,亦加快了手中的速度,竟并不逊色于顾笙策。 两人来回搬运酒坛的身影不断在屋内穿梭,而老妪的鼾声越来越有节奏越来越响亮,似乎早已进入了香甜不已的梦乡。 也不知道搬运了多久,陈木凉才终于搬完了最后一坛酒。 她放下了酒坛的时候,老妪的鼾声恰好停止。 陈木凉蹑手蹑脚地走近了老妪的耳朵旁,大吼一声:“老婆婆!我们搬好了!!!” 喊声极为响亮,一般人听了八成要一跃而起。 可是这老妪却跟没听到似的,迷迷糊糊地指向了后门处的一棵参天的洋槐树,咕囔着道了一句:“再搬到那里去……” 陈木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路途竟然比搬到后门还要远上了一倍…… 她遏制住了想要揍人的冲动,朝着顾笙策挤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说道:“搬吧。” 顾笙策弯下腰二话不说就去搬酒,陈木凉亦一抹汗,接着干了起来。 老妪呢,则照常躺在了躺椅之上悠哉悠哉地打鼾。 可是,你若细心看她的食指尖,便会发现了一丝疑惑之处。 她的指尖绕着一股极为纯白的内力,且这两股内力不断地注入到了陈木凉和顾笙策拎的酒坛之中。 看上去不过是一坛酒,实则已经在她的控制下,酒早已加重了分量。 陈木凉只是觉得这酒似乎比方才沉重了些,她以为是路途多了的缘故,便没有多留意。 两人哼次哼次地搬着酒,却不知,躺在摇椅上的老妪也使了不少劲儿。 等两人终于把酒坛搬完之后,陈木凉抬眼一看,竟是天色已晚之时! 她摸了一把汗甩在了地上,朝着老妪一阵喊:“老婆婆,你要搬的酒,都搬好了!” 老妪这才伸了个懒腰从摇椅里打了个哈欠起身。 她睁着朦胧的双眼看了已经浑身湿透的陈木凉和顾笙策一眼,颇为嫌弃地道了一句:“这速度也太慢了……都天黑了……” “罢了罢了,后山有处温池,你们去洗一洗吧,免得说我待客不周。” 陈木凉一阵又好气又好笑,刚想回呛老妪一句却被顾笙策拉了回来。 “那后山的温池,据说可以增加内力。” 顾笙策贴近了她耳后说道。 陈木凉立马灿烂一笑,颇为欢愉地道了一句:“好咧——” 第200章泡温泉 一条小路蜿蜿蜒蜒,一直绕到了后山处。 令陈木凉驻足。 这里到处都是奇花异草,有绯红有绛紫,呈现出一派百花斗艳的情景。 更有温池不断散发出来的雾气萦绕其间,偶有蝶舞飞过,甚似仙境。 陈木凉看得下巴都快合不拢了。 ——“在这么好的地方泡温泉,怕是要多活几年才对得起啊……” 陈木凉砸吧嘴的时候,老婆婆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她抬起拐杖朝着陈木凉的腚处一打,咕囔着道了一句:“让你去泡温泉,没让你赏花赏草。怎么这一代的圣女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话痨子……” 老婆婆还不忘满是失望地轻叹一句。 陈木凉被她这般埋汰自然是不爽的,但是又觉得这老婆婆也没说错啥,只能一昂头,鼓着腮帮信誓旦旦地道了一句:“我是没见过世面,但,我以后一定让您老人家啊,见见世面!” 此话一出,顾笙策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拉了拉陈木凉的衣袖低声道了一句:“老婆婆这把年纪,又是启灵族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呀,还是安分一些的好。” 陈木凉听罢顿时泄了气,耷拉脑袋狐疑地看了一眼老婆婆咕囔了一句:“当我吹吹牛咯……” 老婆婆眯着本就不大的双眼从陈木凉身上掠过,不痛不痒地道了一句:“真有本事,以后能独当一面了,老太婆我才能落得清闲。” “还有,你小子,她一个女孩子家泡温泉,你跟过来做什么?去东面竹林里挖点笋顺便捉只兔子来。” 老婆婆一杖指向了顾笙策,没好气地道到。 “呃……晚辈这就去。” 顾笙策被训得虽满脸通红,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的。 他转身便朝东去了,剩下陈木凉站在一旁干愣愣地问了一句:“那个……现在我能下去了?” “屁话,还要我这把骨头给你脱衣服不成?” 老婆婆半撑着拐杖,朝着陈木凉便翻了个白眼。 陈木凉算是知道了这老婆婆的脾气是有多不好。 她也没反驳,她褪去了衣物只留了贴身穿的亵衣,接着往温池里面一沉。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这温泉万分的舒服,似乎令她的每一处毛孔都舒张开,缓缓沁入,一时间血脉似乎被打开一般温暖而流畅。 由于之前劳累了一番,加之这温泉确实也舒服无比,陈木凉不自觉地竟在这温池之中睡着了。 老婆婆先看了她一会儿,后来见她睡着了,咧嘴一笑低骂了一句:“这孩子虽资质不怎么样,也笨,但是这享福的本事倒是不错。” 说罢,老婆婆便拄着拐杖走远了。 陈木凉也不知道泡了多久,蓦地觉得鼻尖上痒痒的,不断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往下坠落的感觉。 “谁呀……” 陈木凉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朝上望去,却见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上纷纷掉落着水粉色的花瓣。 花瓣如雨落下,如一场盛世的蝶舞。 而当她再看的时候,却看到轩辕荒芜正在摇晃着树干的身影。 “喂!姓轩辕的!谁让你摇树的!?” 陈木凉下意识地往温池里再沉了沉,仅仅露出了肩膀。 她恼怒地看向着轩辕荒芜,恨不得揪住他的耳朵。 轩辕荒芜见她醒了,才松开了树干,站在树桠之间笑得一脸奸诈地说道:“谁让你睡得跟猪一样的?不用这种办法,你怕是要睡个昏天黑地。” “关你屁事。” 陈木凉白了一眼轩辕荒芜没好气地低骂了一声。 她昂起头看向了树梢之上的那少年,扯着嗓子喊道:“老婆婆!你怎么把这祸害给放进来了!!??” “喊吧,再喊,也没有用。” 轩辕荒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得意一笑看向了陈木凉,恶狠狠地吓唬着她说道:“就算我在这儿把你吃了,她也不会来。” “你对老婆婆做了什么?” 陈木凉警惕地看向了轩辕荒芜,有些慌地问道。 “没做什么,只不过跟她赌了一坛酒,她便醉了而已。” 轩辕荒芜耸了耸肩膀,满脸无辜地说道。 “你,你现在想干什么?” 陈木凉盯着轩辕荒芜,对这个腹黑之人警惕得很。 “放心,就你那一马平川,我还看不上眼。” 轩辕荒芜意味深长地扫过了她的胸前,笑得万分灿烂地说道:“只要你给我琉璃问盏,我立马就走!” “呸!你休想!” 陈木凉见他这般猥琐,朝他便啐了一口。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树上那少年便幽幽一笑,唇旁一抹邪魅笑意生。 他一个轻掠便轻轻松松地从半空之中落到了陈木凉身边,吓得陈木凉恨不得要埋头到水里去。 而他则是慵懒地蹲下了身,伸出掐住了陈木凉的下颚,笑得一脸贼地说道:“信不信我在这儿就把你吃干抹净了?嗯?” “你卑鄙无耻!” 陈木凉一手打落了他的指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昂头视死如归地说道:“琉璃问盏不在我这儿。你问我要,我也没有。” “哦?” 轩辕荒芜眯起了促狭的双眸,将目光落在了她脖颈间的一个小水滴形状的吊坠上,伸手便要去摘。 陈木凉的眼中掠过了慌张,她忙一个侧身,将池中水一撩泼向了轩辕荒芜。 轩辕荒芜一闭眼,满脸满身都是池中水。 他忍住了怒意缓缓睁开了眼,唇旁多了一丝阴婺之意。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是真的以为我在纵容你。” 轩辕荒芜索性亦一步走入了温池之中,步伐坚定面色凶狠地朝着陈木凉走去。 陈木凉这下彻底慌了,她出来也不是,不出来也不是。 关键是,她的飞雪刀还在衣物上!!! 陈木凉心里无数个黑鸭飞过…… “你,你不要过来!否则我,我……” 陈木凉往后缩着身子,不断摸着有没有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却徒劳无功。 正在她慌张之时,轩辕荒芜却一把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腰际,将她猛地往前一拉。 陈木凉竟不由自主地撞在了他的宽广胸膛之上! 顿时,她觉得面颊一阵烧,又急又恼地一阵挣扎。 温池里的水翻腾不已,蒸得她的面庞通红似霞。 她的衣物穿得很少,以至于轩辕荒芜在触摸到她腰际的那一刻不由得眼眸一怔! ——她的腰竟很软。 轩辕荒芜的眼眸里似有火被瞬间点燃。 偏生温池之水温热流动不已,不断穿过了她薄薄的衣衫,将独属于她才有的女儿家淡淡香味传递到了他的鼻尖。 令他本就躁动的心多了一分难耐。 他被搅得有些心烦意乱,索性一只手环住了她,另一只手霸道地就要去解她的吊坠。 “你别过来!信不信我咬死你!” 陈木凉一口对准着轩辕荒芜的手便咬了过去! 轩辕荒芜没想到她真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背之上已是一阵痛楚! “啊——陈木凉,你属狗的吧???” 轩辕荒芜不得不松开了她,再一看手背之上已多了两排牙齿印。 令他实在是不爽。 而趁着这个空档,陈木凉已经爬上了温池,胡乱将衣服罩在了肩膀上,拿起飞雪刀就一刀朝着轩辕荒芜刺去。 “卑鄙无耻下流之辈!去死吧!!!” 陈木凉满目的怒意便朝着轩辕荒芜刺了过去! 但,当她提刀的一瞬间,她才发现她的内力似乎已经增加了不少! 而正因为她的内力增进了,她出手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将近十倍! 轩辕荒芜本就在池水里,行动起来没有那般方便,再加上她此时的速度,他一时间竟避让不开! 陈木凉心中亦吃了一惊,急急将刀尖改了个方向。 ——她本就没有杀他的意思,何况,若是真杀了他,他的那位大小姐还不将她给剐了? 尽管她偏离了一些,但飞雪刀还是嗤的一声插进了他的肩膀……瞬间,池水当中一片鲜红色被晕染开来……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了开来…… 轩辕荒芜低头艰难地看了一眼刀,然后虚弱地道了一声:“想不到,阴沟里翻了船……” 说罢,他整个人便朝着池底跌去。 这下轮到陈木凉慌了。 “这咋办?这咋办?我没想要杀死他啊……” 陈木凉顿时六神无主,胡乱地在温池里面捞着轩辕荒芜。 这时,老婆婆悠哉悠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慌什么慌,他这不是还没死嘛……捞起来,跟我走。” 陈木凉这才清醒了一点,讪讪地“哦——”了一声抱起了轩辕荒芜,从温池里面湿漉漉地走了上来。 “诺,接着,披一会儿。” 老婆婆随手扔了一个斗篷给了陈木凉,头也不回地往摘星楼走去。 “喂,你不是负责看守这里的嘛?怎么让这等无耻之辈得了空?” 陈木凉不满地嘀咕着,心里皆是不爽之意。 “这小子后来不是让你给制服了嘛……有啥区别?” 老婆婆毫不在意地打了个酒嗝,她满是丘壑皱纹的脸上皆是淡定之意。 “那万一我要是伤了他的性命?你也不管?” 陈木凉甚是不满,朝着老婆婆白了一眼。 老婆婆轻咳一声,淡淡道了一句:“我算过了,这小子命大着呢。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挂……再说了,就算是死了,也是你杀的。跟我有半毛钱联系……” 陈木凉满脸黑线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怎么按牌路出牌的老婆婆,心里默默替自己哀叹了一会儿。 ——大概,以后这日子是不会消停了? “你倒是走快点,慢了,这小子血都流干了的话,我可救不了他。。” 老婆婆不满地朝陈木凉咕囔了一句,眼里皆是嫌弃之意。 “知道了!” 陈木凉哀叹一声,抱着轩辕荒芜一路踉踉跄跄地走到摘星楼旁的一处小屋。 屋子很是不起眼,以至于陈木凉第一眼的时候以为是个茅厕。 直到老婆婆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才惊奇地发现一浓厚的药味扑面而来。 不仅如此,满屋子摆得最多的就是各色格式奇奇怪怪的药瓶。 或大或小,或颜色鲜艳或内敛。 “天呐……这里的药物种类竟比师父的还要多……” 陈木凉默默数了一下药瓶,大约上千不止了。 她吐了吐舌头,开始对这个老婆婆有些畏惧。 ——会不会哪天她不爽了,直接一粒药丸就结果了自己?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老婆婆以拐杖指了指一旁的床榻,道了一句:“放上去。” “奥。” 陈木凉不敢违逆,将轩辕荒芜放在了床榻之上。 “去把第三层从左往右数第六瓶药拿来。” 老婆婆撑着拐杖,甚是百般无聊地懒懒说道。 陈木凉找到后晃了晃药瓶,迟疑地问道:“是这个?” “嗯。就着这个给他吃下去。” 老婆婆指了指一旁的酒囔,打了个哈欠说道。 “哦……” 陈木凉掐着轩辕荒芜的人中,一下子将他掐醒了。 还没等轩辕荒芜反应过来时什么事的时候,陈木凉已经往他的嘴里塞了一粒药,然后麻利地将酒往他口中一倒。 轩辕荒芜只能下意识地将酒和药咽了下去。 他强撑着身子,皱眉看向了陈木凉,又看了看老婆婆,担忧地道了一句:“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该不会是毒药吧???” 还没等陈木凉回答,老婆婆已经一杖打在了他的后脖颈处! 轩辕荒芜毫无预兆地脖子一耷拉,整个人再次昏睡了过去。 “这……这么暴力,怕是不太好吧?” 陈木凉艰难地看向了老婆婆,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讪讪问道。 “怎么,你还指望跟他聊会儿天?过来,还有事儿要你做。” 老婆婆拄着拐杖白了陈木凉一眼,眼里再次掠过了嫌弃之意。 “你倒是说啥事儿啊……总不能一直让我干这个干那个,整天不务正业吧?” 陈木凉急了,咕囔着一句,却底气不足,到最后都听不到声音了。 “叫你做便照做,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老婆婆回头瞪了她一眼,指了指小屋说道:“你要是想救那小子,就跟我来。若是不想,没人强迫你。” “奥……知道了……” 陈木凉握了握拳,满脸不情愿地答道。 日光下,花开一路,一老一少,一前一后,缓步前行。 第201章熬汤药 老婆婆走在前头,经花路,过朱廊,停在了摘星楼的后门。 陈木凉见老婆婆站定了,自然也就不再往前走,只是停在后门处看向了摘星楼。 老婆婆看了陈木凉一眼,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楼高不高?” 陈木凉不知道老婆婆所问为何,只是老老实实地答了一句:“高。” 老婆婆点点头,第一次笑着看了陈木凉一眼,笑眯眯地道了一句:“一会儿你爬到最高层,去那里面看个四五本书再下来。” “啥?” 陈木凉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说道:“这爬到最高层就要半个时辰了,再看个四五本书不得到明天了?” “所以,你如果看得慢的话,那小子的命,可就没了。” 老婆婆笑得皱纹成了菊色,一个拐杖将陈木凉啪地一打便打进了摘星楼内。 陈木凉只觉得一个踉跄跌入了摘星楼,再回头看时,后门已经咔擦一声被锁死。 “还带这样的???” 陈木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绝望地望向了盘旋而上的阶梯,叹了一口气。 “不许偷懒,我要考你的。考不过,直接一剂药送走那小子。” 老婆婆的话在摘星楼外响起,越来越远,飘忽得像个魔咒一样,令陈木凉一阵头疼。 “送走就送走呗,跟我关系又不大……” 陈木凉哼次哼次地爬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楼梯,不满地咕囔着。 但她一想到上官莫离要跟她索命的画面又一阵毛骨悚然,只能摇摇头深叹一气:“命惨啊……” 等陈木凉摸索到了最顶端的时候,那扇门应风而开,将一股纸墨香吹拂向了她。 “啊……这里这么多书的嘛……” 陈木凉随便看了一眼,只见整个顶端的楼层竟有大半都是落地的排排书架,只留了将近四分之一的空处。 而那空处则是带门的透明橱窗,橱窗里齐齐摆着五颜六色的瓶子,令人眼花缭乱。 “这么多的书,我到底该抽哪四本才能救那小子呢?” 陈木凉困惑地将指尖划过了那些古老的泛黄的书籍,自言自语地说道。 ——她可不敢保证所抽的书籍正好对那小子的症状啊…… “这简直比陈天河那老头儿的书还要多上了不知道多少倍……我那时候十几年都没看完一本,现在要我看完四本,实在是太为难我了……唉……” 陈木凉头一埋,相当丧气地自言自语道。 她反正是对这些只懂个皮毛,索性凭着感觉来吧。 于是,她随手抽了四本书捧在了怀里,就地盘腿而坐,开始朝着书架拜了拜,跟拜佛一般说道—— “祝愿那小子洪福齐天吧……” 说罢,她便逼着自己耐心地看起书来了。 她本以为,自己一定看不进去多少,但是奇怪的是,这些书看上去深奥无比,却深入浅出,讲的药理和药物特征都非常容易让人记住。 更难得的是,这些药物之间的相互作用变幻莫测,仿佛令人置身了另一个世界,探索着这些奥秘。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陈木凉一页一页地翻着册子。 因有兴趣,加上之前有些底子,以至于这里面的大部分内容她也记得了个七七八八。 终于,在最后一页翻完之后,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脖颈说道:“难怪顾笙策那小子总是说这摘星楼奇妙,看起来,倒是有些门道。” 等她再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之时,她不由得一惊——“这,这都天黑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 陈木凉咕囔着匆匆将书归位,当当当地下了楼。 等她好不容易跑到后门的时候,刚想喊老婆婆替她解锁,却轻轻一拉,门就开了。 她欣喜了一下,拉开门就朝着小屋跑去。 却半路差点撞到打柴打猎回来的顾笙策。 顾笙策扛着柴火,手上拎着一只兔子一只鸡,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木凉,你跑这般快是去哪儿?” 陈木凉不知道从哪里跟他说起比较合适,只是匆匆道了一句:“那个,我要去救一个人,一会儿跟你说啊。” 说罢,陈木凉便一溜烟朝着小屋走了去。 顾笙策皱了皱眉头,将柴火和猎物放在了一旁,跟了过去。 陈木凉刚到小屋,便听得轩辕荒芜虚弱地低吼着:“我说过,我不吃这些玩意儿!陈木凉呢?她在哪儿?缩头乌龟嘛?” 陈木凉心里一虚,刚要走,便听得老婆婆悠悠地道到:“老身这把年纪了,才懒得服侍你。你要找的人,就在门口。” 老婆婆轻飘飘一指,指向了门口正打算猫着身子走掉的陈木凉。 陈木凉被这般一指,很是尴尬。 “陈木凉,你给我回来。” 轩辕荒芜阴沉着脸,低吼着说道。 陈木凉做了亏心事,自然有些站不住理儿。 “呵呵呵呵……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陈木凉刚要一脚踏进屋内,却被顾笙策拦住了步伐。 “这种人,何必要去救。死了就死了。” 顾笙策极为厌恶地扫了一眼轩辕荒芜说道。 轩辕荒芜听罢眼中抹过了一丝寒光,他冷厉地看向了顾笙策,哼了一声说道:“想不到,你竟是盼着我死。看来,之前在漠知洲,我们便不应该和你合作。” “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谈不上什么感情纠纷。再者,你也不是什么善类,死了,不可惜。” 顾笙策冷冷扫了一眼轩辕荒芜,毫无感情地说道。 “你信不信,我死之前,也一定会拉你或者这女人陪葬?” 轩辕荒芜咬牙切齿地说道。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顾笙策头一昂,亦毫不畏惧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能不能安静会儿,我好不容易背的书又忘了差不多了!!!” 陈木凉听得头疼,一脸不满地指向了轩辕荒芜,叉腰就说道:“你要是想活下去,就闭嘴!” 随之,她又指向了顾笙策,嘟着嘴说道:“我饿了,一会儿要吃肉的,赶紧去弄。” 顾笙策和轩辕荒芜同时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顾笙策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去做饭。” 说罢,他便生气地走远了。 老婆婆看着他走远的身影,目光微微一眯。 陈木凉则走到了轩辕荒芜旁边,看了一眼他的面色,疑惑地说道:“奇怪,他原本面色没有这么苍白啊……再加上,按照他的内力,也不至于恢复得这般差啊……” 老婆婆扫了一眼轩辕荒芜,淡淡地道了一句:“这小子长期以来都被人以毒药控制着,方才我在房间里熏了引魂香,他大概已经将大部分毒素吐了出来。” “但,依我看,他应该体内还有残余。” “你怎么知道这些???” 轩辕荒芜一下子惊呆了,他别扭地看着老婆婆不甘心地说道。 “你这些小伎俩,老身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就见识过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老婆婆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了一句:“丫头,你过来,给他把个脉,说说还能用什么药。” 陈木凉讪讪地看了一眼老婆婆,往轩辕荒芜那挪了挪地儿,忐忑地道了一句:“我刚学的,还没消化好,就要用吗……会不会看死了他啊……” 轩辕荒芜听罢,警惕地看向了陈木凉,幽幽地道了一句:“我信不过她。” 老婆婆指尖一根银针飞出,还没等轩辕荒芜看明白就扎在了他的穴道之上,瞬间便令他无法动弹。 “把脉吧。” 老婆婆幽幽地道了一句。 “你们这是杀人!” 轩辕荒芜近乎惊恐地吼道。 陈木凉则心虚地上前,咕囔了一句:“你别吵,兴许,我还能碰对一些。” 轩辕荒芜听罢,心里更加绝望了。 他索性一闭眼,任由陈木凉折腾去了。 陈木凉的指尖在轩辕荒芜的脉象处把了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脉象虽然看上去虚弱无力,有游丝之感,却隐隐有洪象,暂时来说,需要清余毒且以提中气护血脉的药物相佐之。” 老婆婆听罢略略点头,问道:“那该如何配药?” 陈木凉思索了片刻道到:“引魂香过于霸道,而他体内余毒已经可以内驱,可以以蛇毒以及王不留行逼出。但以毒攻毒,需以温和药物提气补血。我能想到的是黄芪当归甘草。” 老婆婆再次点点头,道了一句:“还有吗?” 陈木凉缓缓道到:“按照药理,若是要这几味药物调和发挥作用,应当在涌泉穴和中庭处予以银针。” “嗯……看来,这一个下午没白呆。” 老婆婆满意地起身,扫了轩辕荒芜一眼,淡淡道了一句:“既然你知道了怎么救他,那么你来吧。想必等你治完他,那小子饭菜也做好了。” 说罢,老婆婆转身就要走,剩下了陈木凉和轩辕荒芜大眼瞪小眼。 轩辕荒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会不会治?” “大抵是会的吧……” 陈木凉悻悻一笑,笑得十分没有底气。 “……” 轩辕荒芜朝着陈木凉翻了个白眼,又问道:“你会用银针扎穴道?” “第一次……我尽量麻利点……” 陈木凉又悻悻一笑,眼里的底气更不足了。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近乎绝望的轩辕荒芜无奈问道。 “应该是没有了……呵呵呵……” 陈木凉讪讪一笑,提了一口气说道:“你就别老问了,问的我心里发虚,待会儿扎不准位置或是比例放错了,受苦的不还是你。” “天知道我哪根神经不对了,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则杭州姑娘折磨……” 轩辕荒芜嘀咕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说道:“来吧。” 陈木凉看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愣了一下说道:“你等着啊,我去给你熬汤药。” “咦,这蛇毒放在哪里呢……” 陈木凉歪着脑袋在一群瓶瓶罐罐中找来找去,看得轩辕荒芜更加忐忑不安了。 “你到底会不会啊……我的天……” 轩辕荒芜一声叹息。 “哈,找到了。” 陈木凉捏着一个绿幽幽的瓶子高兴极了,只见上面写着——“蛇毒”二字。 只是这笔法陈木凉不敢恭维,歪歪扭扭的,甚是难看。 轩辕荒芜心知自己八成要成为试验品,加之也动不了,只能一闭眼叹了一句:“算了,欠她的。看造化吧。” 陈木凉找齐了药物,在那儿秤秤弄弄了半天,才开始生火。 药物的味道很快在整个小屋里扩散了开来,火舌舔着药罐子偶尔一蹿,将她的小脸称得通红。 倒是令轩辕荒芜的目光微微一皱。 屋内的温度渐渐升温了上去,有一种浓厚的药味呛得陈木凉微微一咳嗽,但她还是接着往柴火堆里添上了柴火。 轩辕荒芜看着她这般,眉宇之间有一抹说不明的情绪。 “好了。” 越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木凉将汤药倒了出来,并将药渣去掉,静置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端给了轩辕荒芜。 “趁热喝吧,有一些烫。不过对药效有好处。” 陈木凉将那根银针旋出,将汤药递给了他。 轩辕荒芜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推了推碗道了一声:“不喝了,好苦。” “你要是不喝,这余毒可是清不了了。” 陈木凉吹了吹药碗,极为耐心地用药勺舀了一口,然后又吹了吹,道了一句:“没多少,忍一忍,就过去了。” 轩辕荒芜看着她这般耐心的模样,目光微微一动。 ——他从小便学会了独立和坚强,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他,这一刻,令他坚硬的心,不由得变得柔软。 他看着陈木凉满是炭灰的小脸蛋,端起药碗尽数喝了下去。 陈木凉刚要端着碗放在一旁去替他扎针之时,轩辕荒芜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陈木凉不由得疑惑回头。 而此时,轩辕荒芜伸出了手,轻轻以衣袖擦去了她面颊上的些许炭灰。 他的动作轻柔至极,似是怕吓到了她,又好像是怕弄疼了她。 一旁的柴火被微风吹过,一阵星火跳跃,映衬得他的笑意温暖似春。 陈木凉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不知眼睛该往哪里看。 他则微微一笑,放下了手,轻道了一句:“好了。” 第202章一树梨花散,满屋梅花香。 陈木凉一怔,手捏着针恶狠狠地看向了轩辕荒芜,吓唬着他说道:“你,你最好安分一点。否则,我扎错了地方,可有的你受的。” 轩辕荒芜笑了笑故意又凑近了她一分,紧挨着她说道:“我这汤药都喝了,还怕你扎错地方不成?” 陈木凉只觉得慌乱,随手将他一推。 经她这般一推,轩辕荒芜顺势便倒了下去,微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了一句:“来吧。” “来,来什么?” 陈木凉眼神闪烁,有些结巴地说道。 “不是要扎针吗?不脱衣服,怎么扎针?” 轩辕荒芜一脸坏笑看向了陈木凉。 ——他忽然觉得,捉弄这个女人,竟然还蛮有意思的。 “你自己不会脱吗???” 陈木凉面色通红,别扭地扫了一眼轩辕荒芜说道。 轩辕荒芜则躺平了,装出了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皱着眉头当下就不行了的一副样子说道:“我喝了这汤药,不知道为何……竟不怎么能动弹了……” 陈木凉一怔,先以为她下错了药,随之又看见了轩辕荒芜偷看她的神色,便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到底脱不脱?回头要是药效行不通了,可别怪我没救你。” 轩辕荒芜见没能骗得了她,便幽幽一笑,开始解扣子。 他边解边揶揄着陈木凉说道:“我可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脱衣服,你要不要负责?” “爱解不解。不解拉倒。” 陈木凉又白了轩辕荒芜一眼,转身拿起银针在火上烤了起来。 “你这个女人,倒是半点良心都没有。” 轩辕荒芜无奈一笑,看着她一心拿捏着银针心无旁骛的模样,不由得很是有挫败感。 陈木凉转过身,拿着烧得通红的针走近了他,找准了中庭的位置狠狠一针扎了进去。 “嘶——” 轩辕荒芜故意夸张地一声,颇为幽怨地说道:“陈木凉,你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一些吧?” 陈木凉再将一针扎入了他的涌泉穴,淡淡道了一句:“对你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有那么妨碍到你吗?” 轩辕荒芜半撑着身子,姿势相当风流地看向了陈木凉,一双皓亮的眼眸里尽是迷惑不解之意。 烛光微微在他宽广的胸膛之上打薄,照得他的腹肌实在是令人垂涎。 陈木凉撇了一眼,心里暗暗和李倾的腹肌比较了一下,随即转过了身,道了一句:“过半个时辰,自己拔出两枚银针。” “那你要去哪里?” 轩辕荒芜不悦地问道。 “吃饭。” 陈木凉瞪了他一眼,咕囔着道了一句:“饿死了我,可没人给你排余毒。” “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哪有让病人自己拔针的道理!喂!陈木凉——” 还没等轩辕荒芜喊完,陈木凉便扬长而去,随手“啪——”地一声关住了门。 “拔个针而已,又没有那么难……这人怎么这般矫情……” 陈木凉埋汰着走到了后厨处,很远便闻到了香味。 “哇……好香。” 陈木凉心头一喜,加快了些脚步往前走去。 等她走到门口时,顾笙策已经心细地将她把碗筷摆好。 但是,等她走到餐桌前的时候,他却一句话都不同她讲,干巴巴地埋头吃着饭。 而她的碗里已是大块的鸡腿和兔腿,还有一碗暖汤在一旁袅袅生烟。 一旁的老婆婆显然已经狼吞虎咽了好一阵子,不断往口中夹菜,叽叽咕咕地道着:“没想到你小子烧菜倒是不错……” 陈木凉见顾笙策不说话,知道他八成是为了给轩辕荒芜治病的事情不爽。 她坐了下来,抬高了声音说道:“哇……今天的饭菜好香……” 顾笙策没看她一眼,只是继续扒着饭。 陈木凉讨了个无趣,只得低头吃着饭菜。 气氛一度地沉闷,只有老婆婆不断的夹菜声音掺和其中,显得颇为怪异。 还没等陈木凉吃完,顾笙策便放下了碗筷,面色不悦地道了一句:“吃饱了。” 说罢,他便将碗筷收拾好,沉闷地朝外走去了。 陈木凉“哦——”了一声刚打算闷头吃饭,却被老婆婆一把打掉了筷子。 “婆婆——你这是干嘛呀???” 陈木凉不乐意了,生气地吼向老婆婆。 老婆婆却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地说道:“你就没看出来这小子醋了?” “醋了?老婆婆,我和他认识还没有一个月,您老糊涂了吧?” 陈木凉刚想去捡筷子,却被老婆婆一把抽过了筷子。 陈木凉刚想发火,却听得老婆婆悠哉悠哉地道了一句:“我老太婆一生阅人无数,断然是不会看错的。你现在去找找他看看,别这小子一生气,直接下了山。” 陈木凉见反正也拿不到筷子了,只好咕囔了一句:“不吃就不吃。” 说罢,她负气地转身离去。 她走了几步绕到了后山处,却见顾笙策一个人对着一树梨花发着呆。 他站于花树之下,抬眼望向了梨树上的一个早已旧了的风筝,唇旁抹过了一丝苦笑。 ——“我以为,我带她回到了这里,她便能记起我。” ——“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的奢望……” ——“我知道,我不应该苛求她记起。但,我找了她整整十年,这让我没办法甘心……” ——“都说遇事不决可问春风,可我,又该问谁……” 他的话音轻轻落下,一阵风恰好刮过了这一树梨花,吹得花枝颤颤,漫天如雪的梨花纷纷洒落了他一身。 他颀长如松的身影便站在了了那一片的雪白里,似一座玉雕那般唯美,又如同秋歌一般令人伤感和心疼。 陈木凉的眼眸微动,缓缓几步上前。 她站在了顾笙策的身边,微微一笑,缓缓道了一句:“饭不好好吃,在这儿和一树梨花说着啥不着边际的话呢?” 顾笙策只是抬头扫了她一眼,道了一句:“说与你听了,你也未必懂,不如不说。” 陈木凉一笑,随手摘了一朵梨花,轻声道了一句:“或许,我真的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但是,已经过了十年,很多事情都变了,包括人,也会变。” 陈木凉侧目看向了顾笙策,而顾笙策则低头不语。 风任性地拂过梨树,将一朵朵梨花再度吹散,散落在两人的肩头。 时间一点一点在两人之间流转,从童年时的放纸鸢到现在的重逢,她已经逐渐地遗忘,而他,却始终还在原地等她。 为了她,他宁愿背叛了家族,宁愿永久被栖凰洲所流放,宁愿永远回不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然而,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 他以为,只要他够坚持够努力,她便还是当年的那个她。 而今,他才知道,他错了。 良久,他终于无奈地笑了笑,抬眼看向了她,轻声道了一句:“没事了。” 陈木凉应风而立,一缕鬓前发被吹起,撩起她眉宇之间一抹伤感。 她很想说一句“对不起”,但她知道,顾笙策要的,并非这三个字。 “你走吧,我还想在这儿再呆会儿。” 顾笙策轻声道了一句,低头看向了满地的残花。 陈木凉没有执拗地留在原地,而是转身缓缓离去。 那一树的梨花树下,那个少年缓缓抬眸望向了那个被牵绊住的纸鸢,出神凝望了好久好久…… 往昔之事一幕一幕地在他的眼前再次重放,引得他终于眼眶一热。 那年的他,那年的她。 那年的他,如今的她。 “木凉,你说的对,时间在走,人会变。” 顾笙策怅然一笑,低声道了一句:“可你当年说过,等你大了,要嫁给我为妻。你可还记得?” 回应他的,不过是无形的风,吹散了一树的梨花香。 那一日,少年独自立于一树梨花下,直到一身雪白。 但他不知道,陈木凉站在拐角处,亦看了他很久很久。 直到他转过身之际,她才仓皇而逃。 ——若是不能给他想要的,一开始,便应该明确告诉他。 ——这样,对谁都好。 至少,陈木凉是这般认为的。 顾笙策一个人的身影在月光下缓缓前行,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弄丢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段回忆,甚至,不是自己的不甘心。 大概,那是一种失魂落魄的错觉,每走一步,都像是抽离了灵魂。 只剩下了一个躯壳而已。 ——毕竟,那是他十年来的渴望啊…… 陈木凉不敢再看顾笙策那样的身影,亦不敢再望顾笙策那样的目光。 等她慌忙地走远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小屋的门口。 小屋的门并未全关上,而是透了一丝缝隙,隐约能看到屋内。 她歪着脑袋一看,恰好看见了轩辕荒芜在扣扣子的情景。 他一粒一粒地往上扣着扣子,唇旁的笑意亦愈来愈深。 而陈木凉则顺着他的手不自觉地往上看,看得她满脸通红。 ——真没想到,这小子还蛮好看的??? 正当她收神打算走之时,她却听到了轩辕荒芜坏笑着幽幽道了一句:“怎么,打算吃干抹净了就走吗?” “瞎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吃干抹净了……” 陈木凉心虚地刚要溜走,却被轩辕荒芜一把拽住了手臂! 她刚要喊却被轩辕荒芜拉入了怀中,并被他的大手捂住了唇。 霎那间,陈木凉只觉得他的胸膛滚烫似火,而她的唇触碰着他的手,一股湿润之感带着温度如一股清流一般传递到了她周身的每一处血脉,令她的脸刷地一红。 而此时,轩辕荒芜却低头坏坏地笑着看向了她,眼眸里皆是数不尽的捉弄和渴望之意。 他有意逗着她说道:“来,我还有两个扣子没扣完,不如,你帮个忙?” 说罢,他将她的手放在了胸前的扣子上,一阵柔软细腻的感觉随身袭来,令他的眼眸不由得一烫! 陈木凉则慌忙将手一抽,低头满脸通红地骂了一句:“流氓!早知道便让你毒身亡了。” 说罢,陈木凉便要逃,可是依旧被轩辕荒芜拽住了手。 “你干嘛?我跟你讲,你再这样,我可要动手了!” 陈木凉恶狠狠地朝着轩辕荒芜挥舞着飞雪刀吓唬着他。 “就你现在的功力,杀我,还要一段时间。更何况,你要想杀了我,也不必费心救我了不是吗?” 轩辕荒芜坏笑着将她再度一拉,抱了个满怀,轻声在她耳旁说道:“陈木凉,你若是哪天想通了,不想要那个姓李的了,也可以考虑和我搭伙……” 他的唇紧贴着她的耳际,令她不由得一阵微痒,一阵撩拨之感。 陈木凉憋着一肚子气道了一句:“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说罢,她以手肘狠狠朝他肚子上一推一撞,紧接着趁他不备又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倒在了原地。 ——“哎呦,好疼——你这个女人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 轩辕荒芜自然是有意摔倒逗着陈木凉笑的,因此故意装出一副很疼很疼的夸张表情。 而陈木凉却从他的身侧一脚踏了过去,颇为潇洒地道了一句:“下次,再乱说话,便是刀子伺候。” 说罢,她便朝着轩辕荒芜甩了甩明晃晃的刀子,示意他最好识相点。 轩辕荒芜则笑着大声道了一句:“嘿,陈木凉,我说的可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呗。” 还没等他说完,陈木凉便转身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闭嘴!” 轩辕荒芜看着凶巴巴的陈木凉,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目送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远。 月落树梢,照得他的双眸明艳而清亮,而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又是那般的舒心。 ——这样的时光,他已经多久没有触摸到过了? 他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将目光掠过了摘星楼上空的屋檐之上。 那屋檐之上站着一道清冷似玉的身影,站在那檐角似欲飞去的长鹰。 轩辕荒芜仰头看向了那道身影,眼眸里多了一分戒备之意。 “呵……想不到这小子竟然不顾李家禁令,一路追到了这里……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轩辕荒芜对着李倾做了一个鄙视的动作,眼里皆是不屑之意。 而李倾却一记旋花之光飞割向了轩辕荒芜! 只见那旋花之光凌厉似刀剑,极速割来! 轩辕荒芜下意识地避让,却见原先站的地方,身后一株梅花树被割过,轰地散了一地的颤颤巍巍。 轩辕荒芜锁眉朝着屋檐处望去,却早已不见了李倾的身影。 “呵,是警告吗?” 轩辕荒芜莞尔一笑,眯起了促狭的双眼。 第203章心药 梅花簌簌而落之时,李倾亦没有留下一句话,转身飞掠过了摘星楼。 却于他想离去之时,老婆婆佝偻拄着拐杖的身影横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怎么,李家小公子当老身这摘星楼是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不成?” 话音落下,老婆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敲,顿时万丈光芒骤然散开! 光芒之中隐约有佛印相随,金光闪闪之间又如道道剑光,齐齐凌厉劈山一般地朝着李倾刺了过去! 李倾皱眉,随手用力将蓝色璇花挥开,璇花之光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屏障,很快挡住了那道道佛印。 老婆婆闭目快速念着根本听不懂的真诀,猛然抬眼,再将拐杖往地压入三分有余! 佛印在此时赫然变得万分明亮,刺目的光芒照得整个黑夜如同白昼! 而佛印亦如刺刀一般,很快吞噬了璇花之光,朝着李倾的胸口压去! 李倾见势不妙,只能尽全力死扛。 而老婆婆却不依不饶,似乎要李倾不是伤便是死一般,再将内力压入拐杖之中! 顿时,一切被照得煞亮。 包括李倾近乎苍白的脸。 亦照在了陈木凉错愕的双眸之上。 她看到了李倾,也十分清楚地知道,若是她再不求老婆婆,他今日怕不是死就是伤。 她深深地看向了李倾,眼睛开始渐渐湿润。 她拼命地咬住了下唇,直到一丝血腥味渗出。 李倾亦看到了她。 只是,他再也无了那日深林里杀人时的杀伐果断,更多的,却是对她的留恋,还有她读不懂的无奈。 “噗——” 终于,李倾的胸口一闷,加之分心了缘故,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得天际一片鲜红。 老婆婆还想再出手之时,陈木凉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着她说道:“婆婆,放过他吧……” 老婆婆低头看向了陈木凉,摇头疼惜地问道:“丫头,他骗了你那么久,你就不想让他死在你面前吗?” 陈木凉死死咬着唇,好半天才道了一句:“想。但是,今日不忍。” 李倾听罢,半撑着地,眼里皆是绝望之意。 他低声唤了一句——“木凉……”。 老婆婆低头,枯草一般的手抚过了陈木凉的头,缓声道到:“丫头,你可想好了,今日我不杀了他,他日他便有可能会杀了你。你真的愿意吗?” 陈木凉又抬头,将一阵酸意咽了下去,苦笑着道了一句:“婆婆,我以后好好跟你学本事。以后,由我亲手杀了他。可好?” 李倾的双眸之中已是通红之色,他强撑着身子,近乎绝望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木凉,已是无尽的苍凉。 “也罢……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这把老骨头,最多只能替你出出气而已罢了……” 老婆婆深叹一句,将拐杖拔出,撑着拐杖叹息着摇了摇头,弓着腰缓缓走远了。 陈木凉终于瘫软跪倒在了地,硬撑着轻声道了一句:“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木凉……” 李倾近乎沙哑的声音轻轻在她身后响起,是深深的无奈,亦是浓烈的不舍。 他拖着受伤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朝着陈木凉走来,似乎想要抱一抱她。 然而,她却一个转身,低吼一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陈木凉双眼通红,终于没忍住,两行泪啪嗒落地! 李倾停在了原地,隔着三丈的距离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绝望地哭成了个泪人,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撕扯开了那般疼痛。 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亦一酸,有泪盈眶。 “木凉……对不起……” 他的唇瓣苍白,蠕动了不知道多少次,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你走——你走!!!!” 陈木凉一闭眼,拼了命地朝着他吼着,已经泣不成声。 李倾在那一刻,双眸里再也没了星光。 他近乎呆滞地凝望了陈木凉很久很久,才终于轻声道了一句“保重。”,然后,从陈木凉的身旁轻轻擦过。 陈木凉仰头闭眼,喉咙梗塞。 她只觉得连眼泪都是涩的,而这般苦,竟真真实实地来自于她曾经深爱的男子。 不能原谅。无法饶恕。 而李倾则是踉跄着下山,一路似失了魂的行尸走肉,满目都是萧然之色。 下山的路上,有李家庄主派来保护他的人沿途保护着他,而这些人跟了李倾这么多年,竟从未见过李家小公子几时这般神伤落魄过。 所有的人皆沉默,不敢靠近他,只能确保着他不坠崖。 而他则一路跟个活死人一般下了山,在最后一个阶梯上,他终于脚下一软,整个人如一滩泥一般倒在了地上,缓缓闭眼不起…… 他的耳边是很多人惊慌失措惶恐不已的声音,还有人不断地将内力传给他。 但,他却不愿意再睁开眼。 ——因为,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她。 于那一刻,他明白了,这场游戏里,他输了,且输得彻底。 而在那山尖上的陈木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一直跪在了原地,跪在了摘星楼面前,任由泪一遍一遍地滑过她的面庞。 她的眼前全是往日的万般甜蜜,却又深深地知道,这甜蜜的背后,竟然是一个阴谋。 而她对于他来讲,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还是一个一开始就被布局的棋子? 她已经不太想知道…… 因为,她那般清醒且清楚地知道,她进摘星楼时说过的要他死,不过是她的不甘心而已。 真的到了能让他死的那个时候,她却犹豫退缩了。 ——她败了,且,一败涂地。 陈木凉缓缓闭眼,两行清泪落下,经过她唇角之时,很苦,很涩。 她便那般长跪不起,任由老婆婆来骂她或是劝她,亦或是顾笙策来哄她,都没有用。 然而,轩辕荒芜却只是在不远处看着她,未曾上前一步去宽慰她。 在那一刻,轩辕荒芜觉得自己的心很疼很疼,他很想紧紧地拥抱她,给她以不再哭的安全感。 但是,他又是那么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安全感,他给不了。 她要的,从来都是那个人的爱。 而他能做的,竟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守着她,便再也无其他。 就像是星斗转移间,总有阴阳一般。 或许,他便是她的阴。而她,却永远是他的,阳。 终于,一线朝阳挣脱黑夜的地平线而出,将人间的第一缕阳光照耀进窗棱,他的身影,亦在此时,悄然离开。 他不知守了这一夜的,究竟是他的不放心,还是他的不甘心。 或许,都有吧。 他的身影,清冷孤独成单,一路拖得很漫长,很深。 ==================== 次日清晨的寒霜落在了摘星楼的青瓦屋檐之上,处处一片凝霜,包括了陈木凉的睫毛和头发之上。 她在摘星楼面前终究还是跪了一夜。 而他,则是在山下昏迷了一夜。 等她体力不支想要起身之时,她却一个腿酸软径直朝后倒去。 而于那一刻,顾笙策快步上前托住了她的身子。 他看着她满目憔悴的样子,轻声叹了一句:“值得吗?” 陈木凉摇了摇头,怅然一笑。 这个答案,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如何再去回答他人? “走吧,我搀你去后厨。我熬了点小米粥,虽清淡了些,但是也能暖一暖身子。” 顾笙策搀扶着陈木凉,像个老妈子一样在她耳旁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始终带着银色的面具,即使是在陈木凉的面前,都没有摘下一分。 陈木凉看向了他站定,轻轻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不了,还是没有什么胃口。若是你不忙的话,陪我聊会儿天吧?” 陈木凉坐在了一旁的石墩之上,望着一地泛黄的落叶,有些出神。 “好。你想聊什么?” 顾笙策站在一旁轻声问道。 “我们小的时候,真的见过?”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嗯。是的,就在这里。那时候,你三岁,我六岁。” 顾笙策微微一笑,指了指梨树上的那个纸鸢,笑了笑说道:“那一次,你还把纸鸢牵绊在了梨树上,哭成了个泪人。” “看来,我小时候没少惹事儿。” 陈木凉微微一笑,然后又看向了顾笙策,缓缓问道:“能冒昧地问一下,为何你从不摘面具?” 顾笙策知她的心思大抵是以为他面具之下脸丑陋,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记得了。当年,为了帮你拿那个纸鸢,我划到了脸。” “所幸没什么大事。但是药敷需要一段时间,你怕我回去被责罚,就悄悄做了一张面具给我带上,还说,这样我爹就不会打我了。” 顾笙策低头一笑,缓缓道了一句:“后来,离别的时候,你对我说,不可以把面具摘下来。除非……” “除非什么……?” 陈木凉有些入神地问道。 “除非,我娶你的那一天,才可以摘下来。” 顾笙策淡淡忧伤道了一句,一声轻叹,三点甜蜜。 陈木凉却一慌,失手打碎了一旁的杯子,咔擦散落了一地的碎片。 “原来是这样……” 陈木凉心一惊,眼里皆是歉意。 “所以,你说你找我找了十年,都是真的……” “都过去了,木凉。我不想这些成为你的负担。” 顾笙策微微一笑,弯腰捡起了杯子的碎片,似云淡风轻一般说道。 陈木凉沉默了良久,蓦地抓紧了衣物,略带紧张地说道:“是不是若是你不娶我,这面罩便一直不摘下来了?” 顾笙策弯腰的身子一怔,眼眸一动,轻声答道:“大抵,是这样了吧……” 陈木凉看向了顾笙策,轻轻道了一句:“若是有可能,我想看看你的脸……” “什么……?” 顾笙策迟疑了片刻,一阵狂喜掠过了他的眼眸! 但与此同时,他的手亦刮过了碎片,几滴血落下。 “你流血了……” 陈木凉刚要去拿药,却被顾笙策一把拉住从后抱在了怀里。 她听到他紧紧抱着她说道:“木凉,你方才说的,可还作数?” 陈木凉犹豫地低着头,轻声道了一句:“我已经心灰意冷,嫁谁其实对我来说没差。但我觉得,你能这般待我,以后必定也是能和睦相处的……” 陈木凉不忍心伤害他,只能这般说道。 顾笙策听得出她的心如死灰之意,但,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希望的燃起。 他轻轻在陈木凉耳旁说道:“木凉,我不会为难你,亦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我可以等你……” 陈木凉有一丝慌乱掠过了眼眸,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忘了他……也许,会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没关系,我已经等了你十年,不在乎,再多个十年或者二十年,或者一辈子……” 顾笙策这般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在这个薄凉的尘世间,只有她才能给他温暖,而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足矣。 陈木凉再次低头,长叹一声,轻轻闭上了眼。 ——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不该给他希望,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面对自己残破的感情,面对如此执着不懂南墙为何物的顾笙策,她真的不知以后该如何走,该如何选择。 既心已死,那么,嫁给谁,大抵已经不重要了吧。 山顶的朝阳很是暖,照得到处一片灿烂。 而他和她的身影在摘星楼下相偎依,紧密无间。 却又相隔了万里。 直到一声鹰啼后,赢雪临的身影出现在了山崖的入口处,薄凉而毫无感情地道了一句:“抱够了没?抱够了,我有事要和陈木凉说。” 顾笙策松开了陈木凉,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赢雪临问道:“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过是看着有人昏迷不醒什么药都不好使快死了,而有人却在这里和别人搂搂抱抱而已。” 赢雪临居高临下睥睨地扫了一眼顾笙策,又将锐利的目光落在了陈木凉的身上,冷冷道了一句:“李倾于我有恩情,我出于道义和良心前来跟你报个信,想必,也不算是多管闲事,对吧?” “你说李倾在山下昏迷不醒???” 陈木凉顿时脸色一变,紧皱眉头追问道。 “何止。所有的珍奇药材都试过了,没有一个能让他醒过来。” 赢雪临扫了陈木凉一眼,清冷答道:“我想,也许心病还需心药医吧?” 第204章诅咒 陈木凉听罢低头,思索了良久,再缓缓抬头。 她凝视着赢雪临,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我这儿没有他要的心药。赢阁主还是请回吧。” 而在她的身后,顾笙策却看到她藏于袖口里的手早已紧紧攒握。 ——她是拼了多少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顾笙策在那一刻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且输得很彻底。 赢雪临微微扬起了下颚,盯着陈木凉缓缓道了一句:“陈木凉,我有时候很羡慕你,可以这般任性。” “此话怎讲?” 陈木凉挑眉,并不认同赢雪临的话。 “陈木凉,这句话本不该我来讲。但我觉得,若是真的爱不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李倾喜不喜欢你,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赢雪临锁眉反问着陈木凉。 陈木凉一怔,往昔的美好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掠过,令她踌躇。 “赢阁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若是赢阁主没有其他的事情,那么请回吧。” 陈木凉狠下了心,这般说道。 赢雪临的眼眸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陈木凉这般决绝。 良久,她才道了一句:“你大概不知道,李倾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或者保你无虞,他究竟做了多少。” “他做了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亲手策划了这一切,他亲口下的命令想要置我于死地。难道这些还不够我对他死心吗?” 陈木凉凉薄一笑,近乎绝望地说道。 “那是因为他有苦衷!陈木凉,你到底有没有心?” 赢雪临无奈摇头,欲言又止。 “我已经没有了心了。关于他,赢阁主如果能不再提起,陈木凉感恩万分。” 陈木凉缓缓道了一句,转身之间,影子被日光拖得很长很长。 “如果说,他这次死了,你也不觉得难过和后悔吗?” 赢雪临见她走得决绝,只得这般道到。 陈木凉站定了身影,抬眼望向了日光斜陌而下,轻声道了一句:“若是他死了,我也倒不必再学什么劳什子功法了。挺好。” “那为何你要求摘星楼的启灵人放过他!陈木凉,你的骄傲有那般金贵吗?竟比他的命还要珍贵???” 赢雪临难得没有端得住清冷的面容,一反常态地低吼而出。 陈木凉缓缓侧过了头,看了一眼赢雪临说道:“我的骄傲早在那天晚上便被他践踏在了地上,捡起来,或者捡不起来,已经没有了差别。他若是死了,我定会去送他一程。” “陈木凉……你当真是铁石心肠。” 赢雪临心知再劝无果,便只得轻叹一声:“他出栖凰洲李家大门之时,便已经在栖凰洲三大长老面前起过誓,一定将你找到并将你带回栖凰洲。而他若是背叛了誓言,李家将会万劫不复。” “他有太多次机会可以带你回栖凰洲,却最后反而一直不愿你去栖凰洲,甚至欺上瞒下地护着你……” “这样对你,连我都看不下去,陈木凉,你倒是走得潇洒。” 陈木凉的身影顿在了原地,良久才道了一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盛京的护国公,而不是现在的什么李家的小公子。我只知道,我心里的那个李倾已经死了。” “赢阁主莫要劝了。纵然他有万般苦衷,也不应该是今日这般田地。” 陈木凉没有回头,一步更比一步沉重地朝前走去。 她对自己说着——陈木凉,你不能回头,给他们再次伤害你的机会。 可是她心里的酸楚却一点一点地蔓延而开,令她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艰难万分。 她还没走几步,老婆婆便拄着拐杖走到了赢雪临面前。 老婆婆以审视的目光看向了赢雪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后冷冷问道:“你是水轩阁的人?” 赢雪临不知为何老婆婆这般问,但是出于对前辈的尊敬她还是应了一声:“水轩阁赢雪临不请自来,多有冒昧,还望老婆婆见谅。” “赢淼是你什么人?” 老婆婆的神色更加阴郁了,她的声音也更加低沉了些。 赢雪临的目光微微一怔,亦露出了一丝不悦。 ——这么直呼水轩阁的历代阁主名讳,还是这般不屑的语气,着实令她有些不爽。 她挑了挑眉,答了一句:“那是我水轩阁的历代阁主之一。” “呵。真是笑话。那种人,竟然能称之为阁主???” 老婆婆哼了一声,眼里尽是蔑视和不屑。 这下子轮到赢雪临不乐意了。 她冷冷地看向了老婆婆,质问道:“前辈纵然有惊世之才,但也不能这般诋毁我水轩阁历代阁主!难道前辈不懂得谦卑的道理吗?” “谦卑?哈哈哈哈——” 老婆婆拄着拐杖仰天一笑,然后看向了赢雪临,将拐杖狠狠往地面上一戳! 溅起灰尘无数。 老婆婆冷冷问道:“你们水轩阁是不是世世代代活不过三十五岁?是不是世世代代的任务便是找到栖凰之路然后回去?” “你怎么知道?” 赢雪临困惑极了,她戒备地看向了老婆婆,总觉得她有些奇怪。 老婆婆则连连摇头道了一句:“真是自作孽啊自作孽……” “前辈最好把话说清楚。” 赢雪临越听越不爽,早就皱起了眉头。 老婆婆却走近了她一步,面带怒意地道了一句:“你们水轩阁说上去好听,是盛京的军师,实则还不是当年背叛了启灵族,偷走了玄妙的心法和卦术!” “你胡说!” 赢雪临咬牙横眉一怒! “呵。你以为你们阁中的那些秘籍是哪里来的?告诉你,就是这摘星楼遗失的部分!” “就这般小人行径,赢淼还能称之为阁主?若不是当年先辈给水轩阁下了活不过三十五岁的诅咒,想必他也不会代代相传去栖凰洲解除诅咒的这个任务吧!” “如此低劣小人,千夫所指,万夫所唾。” 老婆婆摇头愤恨地说道。 “你莫要血口喷人。” 赢雪临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剑已嗡鸣不止。 “信与不信,随你的便。但是别怪老身没有提醒你,这摘星楼你若再来第二次,我一定让你有去无回。” 老婆婆一记拐杖扎在了土里,震得一股罡气平地掀来! 赢雪临纵是内力极深,竟也被震到了十尺开外! 她稳住了身子,以奇异的目光看了老婆婆一眼,低声道了一句:“今日我来,不过是出于朋友义气来送句话给陈木凉。既话已经带到,那么晚辈告辞。” 说罢,她一个飞掠便乘鹰而去。 老婆婆看向了那只雪鹰,眼神里皆是出神之意。 她看了好久好久,直到陈木凉轻声问道:“婆婆可是喜欢那只雪鹰?” “不。我恨不得杀了它炖汤吃。” 老婆婆转身拖着佝偻的影子往回走去,边走边说着—— “不许你下山去看那小子。还有,这个女人以后也不许你见。” 陈木凉不知道为何老婆婆这般反感李倾和赢雪临,只能低声道了一句:“好。” “还愣着干嘛?自己去摘星楼第二层去看心法!没有长进不许下楼吃饭。” 老婆婆还在气头上,回头瞪了一眼陈木凉说道。 “知道了……” 陈木凉无奈地点点头,不敢违逆老婆婆的话。 ——毕竟,打不过。 “还有你小子,好好的栖凰洲顾家公子不当,跑来跟她受什么苦?顾家九代单传,你是要顾家绝后吗?” 老婆婆一拐杖打在了顾笙策的身上,语气里皆是不满之意。 “追到了再回去不就有香火了嘛……” 顾笙策咕囔了一声,头一回顶撞了老婆婆。 老婆婆看了一眼顾笙策,摇了摇头,骂了一句:“你们顾家怎么一个个都是痴情种。怎么,要是追不到,你还不成婚了?” 顾笙策脸一红,咕囔了一句:“这胜负未分,乾坤未定,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 老婆婆白了他一眼,摇头晃着步子往前走去,无奈地说道:“你最好看着这丫头,别让她一个不留神下山去了。” “知道了婆婆。” 顾笙策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摘星楼下。 老婆婆看了他一眼,嘀咕着一句:“这小子怎么这么像他老子,死心眼一个。” 说罢,她摇了摇头,径直走远了。 而陈木凉进了摘星楼后虽然挑了本看起来最容易的心法看了起来,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她的脑海里始终有李倾的身影挥之不去。 搅得她实在是心烦意乱。 最后她索性把书籍“啪!”地一声合上了,垂头丧气地扯着头发说道:“陈木凉,你到底想干嘛?” 却不料,空荡荡的摘星楼里却忽然传来了轩辕荒芜戏虐地一声——“依我看来,是放不下,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啧啧……” “你怎么在这里???” 陈木凉循声望去,却见轩辕荒芜半躺在屋梁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这里嘛,其实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进。再说了,我自然是想念你了,才跟了过来。怎么,你不想我啊?” 轩辕荒芜笑得满脸无辜,翘起的二郎腿一抖一抖,看得陈木凉直翻白眼。 “你呢,要是不想被老婆婆发现,最好老实一点。别一会儿又吃不了兜着走。” “哦?那要是我说,我能帮你偷偷溜下山去见李倾那小子一眼呢?” 轩辕荒芜百般无聊地看向了陈木凉,朝她一挑眉问道。 “胡说八道个什么?谁要见他了?” 陈木凉抄起一旁用来压书的木块便朝着轩辕荒芜没好气地扔了过去。 轩辕荒芜则顺手接住了木块,然后眯着眼道了一句:“别口是心非了,想见就见,非要搞得那么生死离别一般,倒是看了叫人忒不舒服。” “你要看你自己看,我才不看。难道等他再插我几刀,我才撞了南墙回个头?” 陈木凉白了一眼轩辕荒芜,转身就要走,却一不小心踢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她一愣,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却是李倾! 他几乎是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里,除了还是软的,真的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这,这是什么???” 陈木凉惊呆了,她朝着轩辕荒芜瞪了过去。 “送给你的礼物。” 轩辕荒芜灿烂一笑,道到:“哎呀呀,你可不知道,把他从那群人里偷出来该有多么不容易……差点累死大爷我了。” “偷?偷他来做什么?你这真的是怕事儿不够大啊?!一会儿,他的那群人杀上来怎么办???” 陈木凉彻底无语了,她白了轩辕荒芜一眼,差点升天。 “所以咯,你麻溜一点,把这小子弄醒了,然后再把话说清楚,我们趁那群人不备再送回去,岂不是皆大欢喜了?” 轩辕荒芜朝着陈木凉摇着中指说道:“你可能是走了狗屎运了,爷我向来很少管这种闲事。” “谢谢你啊——无聊。” 陈木凉朝着轩辕荒芜白了一眼。 她仔细看了一眼李倾,刚想要把他喊醒,却觉得他的面色发青,好像并不是内力损耗的症状。 “奇怪……” 陈木凉咕囔了一句,将手搭在了李倾的脉象之上,脸色微微一惊。 “这小子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轩辕荒芜看了陈木凉的脸色大约猜到了几分。 “去小屋拿一味丹红沙来。就放在蛇毒药瓶的旁边,一个朱红色的瓶子。” 陈木凉来不及跟轩辕荒芜解释什么,飞快地说道。 轩辕荒芜也不多问什么,只是一个轻掠便出了摘星楼,一点也没惊动前面站着的顾笙策。 不一会儿,轩辕荒芜便取来了药,递给了陈木凉说道:“你确定这小子是中了毒?” “先喂了再说。” 陈木凉将丸药硬塞进了李倾的嘴里,再一运气,将药丸顺进了他的喉咙。 等他咽下去了之后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便开始剧烈地咳嗽,终于一口黑色的淤血吐了出来,染得地面一片暗色。 他虚弱地睁开了双眼,惊喜地看见了陈木凉,一下子便紧紧抱住了她,近乎哽咽地道了一句:“木凉,别推开我,别推开我……” 轩辕荒芜见了这一幕,他的眼里有涩酸之意,但他还是悄然无息地消失在了摘星楼里。 陈木凉心里还有恨意,她挣扎躲开了李倾的怀抱,冷冷道了一句:“李公子请自重。若是伤和毒好些了,还是快点离开这里为好。” 第205章顾家老爷 “木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倾紧紧抱着陈木凉,声音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杀敌万千之时,他没有皱过眉头。 ——弑君于大殿之上,他也没有过半点的惶恐。 ——甚至,在这五洲大地上,他李倾就没怕过什么。 偏偏,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成为了他的软肋。 陈木凉推开了他。 她轻轻说了一句:“李倾,我不是没有给过你闭起眼睛捂住耳朵的信任。可是,最后,你步步为营。就连我母亲的死都跟你们李家脱不了干系。” “你让我以何种理由听你解释?” 李倾深深地看着陈木凉,一丝苦笑。 他轻轻道了一句:“其实,我早该知道你会有得知这一切的一天。只不过,一直以来,我自己骗自己罢了。” “李公子,李家小公子,我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听你在这边懊悔或是什么。” “若是你毒已经解了,你便自行离去吧。” 陈木凉决绝地转过身,不敢再看李倾。 李倾站起,在她身后轻声地说道:“若是你怪罪于李家,或是觉得你母亲的死与我与李家有逃不开的干系,那么,我愿意一命偿一命。” 陈木凉听罢胸口一阵沉闷,她长吁一口气,缓缓转过了身,看向了李倾问道—— “我会来索你的命,但不是现在。血债血偿,你们李家,没有一个能逃过。” 李倾怅然苦笑,淡淡道了一句:“木凉,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才能释怀或者相信我。但我仍然奢望着有朝一日,你可以知晓一切。如同温夫人希望的那样,我不希望你回栖凰洲。” “在外人看来,那里是一个得道且遍地繁华的地方。但,于我而言,那里不是。” “一直以来,我虽然接到的是寻找圣女后人的任务。诚然,我也确实找到了你。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会一步一步沦陷了下去。” “我想尽我最大可能的保护你,阻止你回栖凰洲,即使是没了我自己。” “因为,我是真的知道,那里对你来说一定是个深渊。” 陈木凉静站在原地,缓缓抬眸看向了李倾,极为冷淡地道了一句:“就算那里是深渊,那里是虎穴,我也要回去。栖凰洲的那些人欠的债,该清一清了。” “你走吧。迟了,你便走不了了。” 陈木凉扫了他一眼,狠下心转过了身朝着门外而去。 “木凉,若我说,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你,你会信吗?” 李倾看着越走越远的她,像泡沫一般似乎一碰触就会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陈木凉站在了原地,任由光线穿过了她的身体,投影在地上是数不尽的悲凉。 她缓缓道了一句:“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已经伤害到了我。而我,绝不可能再让你伤第二次。” 李倾眼看着她越走越远,终于缓缓闭眼。 ——“木凉,万劫石已有裂痕,你怎可轻易回栖凰……” 一声叹息,两地缱绻,半生记挂。 陈木凉刚走后没多久,顾笙策便推门而入,站在了李倾的面前。 “李倾,你还不走?等着启灵婆婆来送你一程吗?” 李倾一笑,缓缓看向了他,眉宇间一抹凌厉之意掠过了顾笙策。 李倾逼近了顾笙策一步,冷冷道了一句:“你这般催着我走,是害怕我将你顾家做的事公诸于世吗?” 顾笙策锁眉厌恶地道了一句:“我早在十年前便和顾家没了关系。他们爱做什么是他们的事。何必牵扯上我。” “呵,顾家九代单传,目前你就只有你一个男丁,你觉得顾家那位老头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在给你日后铺路?” 李倾再逼近顾笙策一步,冷笑着道了一句:“你以为我这次中毒是怎么一回事?你觉得这件事真的跟你姓顾的人逃得了干系吗?” “别以为顾家还能借着当年圣女的恩泽过上一段高枕无忧的日子。谁都知道,现在栖凰洲真正强大的家族不是你顾家,而是李家。” 顾笙策扫了一眼李倾,极为淡然地说道:“你爱怎么猜测怎么猜测,栖凰洲爱谁强大都与我无关。你现在若是好了差不多了,不想让木凉麻烦的话,就离开。” “顾笙策,别忘了,你和韩羽奕还有婚约在身。我倒是很想瞧瞧,这桩顾家倾尽了财力和谄媚去联姻的一场戏,在你这儿是赔,还是赚?” 李倾说罢便缓步离去。 “不劳你费心。” 顾笙策极淡一句回了李倾。 还没等顾笙策出摘星楼的门,他便听到摘星楼外响起了韩羽奕娇蛮的声音。 ——“陈木凉!你又把顾笙策藏哪里去了!?你这个狐媚女人,整天只知道勾搭别人的男人,还是什么圣女后人,怎么这般不知羞耻!” 陈木凉正在花树下喝着闷酒,听到韩羽奕的漫骂声,她拎起酒壶就往山崖阶梯那处去了。 陈木凉远远地便看见了韩羽奕手执长鞭,满目怒意地一挺胸脯站在那里。 ——“酒可以乱喝,这话可不能乱说。韩羽奕,以你的身份这般来抢人,是不是有点掉价了?嗯?看上去,也不必你口中的我好多少嘛……” 陈木凉一摇一晃地拎着酒壶在离韩羽奕十丈处停住,醉意有点上了眉。 “荒诞的是你!我与顾笙策早就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便是我的未婚夫!你强夺别人所爱,还拒不承认,简直无耻至极!” 韩羽奕气不过,一记长鞭便朝着陈木凉挥来。 陈木凉往一旁一侧,恰好避让开了长鞭。 而此时,她身后的顾笙策则一把抓住了韩羽奕的长鞭,冷冷道了一句:“韩羽奕,你够了没?”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一纸婚姻不是我顾笙策的本意。你要吵要闹要找人发泄去找顾家那老头去。我十年前就跟顾家断绝了关系,他顾家还不能替我做这个主!” 韩羽奕听罢后委屈极了,她猛地一抽长鞭,咬唇说道:“我不管这婚姻是谁定下的,总之,你是我韩羽奕名正言顺的男人。我收拾这个不要脸的狐媚之女,又有何错!?” “韩羽奕,我敬你的身份已经忍你多次。若是你再这般无理取闹,不要怪我不客气。” 顾笙策冷冷说道。 “顾笙策你!” 韩羽奕气得话都说不全了,她的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那个……我能说两句吗?” 陈木凉幽幽地看向了韩羽奕,轻咳了一声说道。 “你还能有什么话说去!?我再不来,是不是你俩在这山上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韩羽奕终于没忍住,一抹泪说道。 陈木凉看着韩羽奕哭了,便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刚想脚底抹油溜掉,却不料被顾笙策拦住了。 顾笙策拦着她说道:“韩羽奕,我早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和我的婚约我是不可能履行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去找顾家那老头去。不要在这儿纠缠不清。” 陈木凉讪讪地一缩头,暗地里咕囔了一句——“这两人吵架还带上我,算几个意思?” 还没等顾笙策带着陈木凉转身离开,韩羽奕便哭着喊了一句:“顾爷爷!你倒是说几句公道话!怎的当年你们定下的婚约便不作数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一个老头从对面的悬崖处一个飞掠便至了顾笙策和陈木凉面前。 落下不染一丝尘埃。 ——要知道,两处悬崖之间可是隔了十几个陈木凉那么远啊…… 陈木凉惊呆了,咂舌地看着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精神矍铄的老人,不由得出神地问了一句:“咋滴,这是你爷爷啊?” “以前是。现在不是。” 顾笙策没想到顾家老爷还真的亲自来了,不由得戒备地看着老头,眼里皆是不满之意。 “逆子!见了我还不跪下!?还不跟小公主道个歉???” 顾家老爷一见顾笙策便满目金刚怒意,一挥长袖便是一阵罡风拂过了顾笙策的膝盖,逼得他不得不跪下。 顾笙策奋力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 韩羽奕这才抹干了眼泪,骄傲地哼了一声。 而顾笙策则咬牙愤恨地看向了顾家老爷,满是愤怒之意地道了一句:“用这般手段逼我就范,怎么,你使不出别的法子了吗?” “哼!逆子!要不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我早就一巴掌拍死了你!还留你在这里干什么?丢人现眼吗?” 顾家老爷气得唾沫星子横飞,看得陈木凉一愣一愣的。 “我丢人现眼也跟顾家没有半分关系!我也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家!也绝对不会履行婚约娶这个女人为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顾笙策亦硬气得很,虽然跪着,但是说出口的话没有一句不是在伤人。 “你个小子!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这小公主哪里配不上你!?人家不嫌弃你,还一直护着你。这样的姑娘,你到哪里去找?” 老爷子指着顾笙策便是一顿骂,眼里皆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不就是看中了韩家的势力吗?除此之外,你想过我想要什么吗???” 顾笙策怒吼,双眼猩红不已。 “那个……顾家老爷爷啊,我想说一句……咳咳咳……” 陈木凉尴尬地站在原地,弱弱地道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婚姻这事儿,应该尊重本人的意思。强扭的瓜它甜不了。您说是吧?” 顾家老爷怒目看向了陈木凉,逼近了她一步问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小子你可是愿意嫁?” 陈木凉怔了一怔,心里暗想——完了,这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顾笙策见她半天不回应,自然知她的心思,便回到:“这辈子,我就算娶不了木凉,也断然不会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你若还念在我是顾家的血脉,就不要逼我。” 顾家老爷二话不说,“啪——”的一掌打向了顾笙策! ——“逆子!你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顾笙策被击中,胸口一阵难受,一口鲜血吐出。 这下轮到韩羽奕慌了。 她连忙上前去扶顾笙策,小声责备着顾家老爷说道:“爷爷,我是让你来主持公道,没让你来打自己孙子啊……” 说罢,她的目光还委屈巴巴有意无意地瞥向了陈木凉。 ——言外之意,你可以打这个女人啊…… 陈木凉微微眯起了双眸,玩味一笑,缓声答道:“顾家老爷爷,我陈木凉虽不才,但好歹也知道一些起码的道理。这男欢女爱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非强行能成。” “我也并非有意拆散两人的美好姻缘,但,这毕竟是你们韩顾两家的私事。如此在摘星楼打打闹闹,还惹得您这个前辈出手,多少有些不体面了。” 顾家老爷一听陈木凉这般说,更加恼了。 他哼了一声,冷冷道了一句:“若不是你年幼时许了这小子什么,这傻不拉几的傻小子能追了你十年不放?他能有多少个十年?陈木凉,最没资格说这个话的人,就是你。” 陈木凉被说得一愣,哑口无言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时,在她的身后,轩辕荒芜的声音放荡不羁地响起—— “我原本以为上官家的人已经不讲道理了。没想到,你这顾家老爷更是不讲道理!” “你小子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我连你一起杀了。” 顾家老爷一听火冒三丈,当下便阴沉着脸说道。 轩辕荒芜冷冷一笑,阴鹜地说道:“这事儿就算是木凉以前给我顾笙策什么承诺,也是童年的儿时戏言,是一个成年人都知道这玩意儿靠不住脚。而今,他明知有婚姻在身还不断在木凉身边给她造成困扰,你怎么就不问问这到底是你孙子的错,还是木凉太过于受欢迎了呢?” “你!” 顾家老爷被气得胡须一颤一颤,怒地一步上前指着顾笙策的鼻子便骂道:“你小子!还嫌不够丢人吗?跟我回去!” 轩辕荒芜冷漠一笑,淡淡道了一句:“慢走,不送。” 他侧头对陈木凉道了一句:“怎么,平日里不是伶牙俐齿吗?到了这个点上,全不会了?” 陈木凉抬眸,撞见了他眼里的意味不明的笑意满满。 第206章局中局 陈木凉心虚地看了轩辕荒芜一眼,幽幽道了一句:“伶牙俐齿有什么用?打也打不过啊……” “打不过,还不会搬救星吗?看来,你是真傻。” 轩辕荒芜略略扫了一眼陈木凉,小声嘀咕着说道。 这时,从他身后缓缓走出了老婆婆。 老婆婆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极为威严地道了一句:“是不是各位觉得我这老身子骨不中用了,一个个地都有胆量来了?嗯?” 说罢,老婆婆的拐杖猛地朝地面一戳,一道金光平地而起,一张阴阳八卦图以老婆婆为中心,迅速朝着顾家老爷和韩羽奕打去! 顾家老爷沉下了眼眸,很快亦一剑横在了韩羽奕的面前,一道蓝色的剑光迅速形成了一个保护层,将韩羽奕和他罩住。 老婆婆眉目一低,再一丈敲在了地面之上。 此时,金光更为甚,逼得顾家老爷不得不连连退了好几步。 而他亦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逼得一阵面色苍白。 老婆婆这才收了手。 老婆婆看了一眼顾笙策,又看了一眼顾家老爷,道了一句:“哼,姓顾的,你要处理你的家事老身没有拦的理由。但,这小子做饭甚是好吃,一时半会儿,我还舍不得让他回去。” “你要是想要你孙子回去跟这个刁蛮的小公主回去完婚,得等老太婆我哪天吃腻歪了他做的菜。” “阎太婆,你仗着自己修为比我高就这般扣留我孙子。你也未免太霸道了!” 顾家老爷气急败坏,一甩袖就骂道。 “你若是觉得我霸道,那便就霸道。” 阎太婆丝毫没有觉得恼怒,反而一杖轻敲了一记顾笙策的膝盖处,轻咳一声道了一句:“还跪着干嘛?煮饭菜去。” 顾笙策经她这般一点,竟脱离了桎梏。 他低头道了一声“是。”,随之便起身转身离开。 看都没有看顾家老爷和韩羽奕一眼。 顾家老爷看着自己的孙子走远了,一向失望的眼里竟于此时多出了一分期盼。 ——毕竟,能在这摘星楼里呆着,多少学的本事要比在外头的强。搞不好学成归来,顾家兴旺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而阎太婆才不管这个顾家老爷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只是拄着拐杖扫了两人一眼,慢吞吞地道了一句:“今日趁我心情好,不杀你们。你们哪里来的,都给我回哪里去。我这摘星楼庙小,恕不待客。” “顾爷爷,您看~~~” 韩羽奕委屈巴巴地撒起了娇来,指望着顾家老爷能挽回一点面子。 可顾家老爷却尴尬一笑,柔声道了一句:“小公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韩羽奕虽不情愿,但是也明白自己不是阎太婆的对手,便朝着陈木凉哼了一声极为不情愿地转身离去了。 “姓李的小子,怎么,你打算在我这儿常住?还有姓轩辕的小子,你的毒解了就下山去,别以为我这儿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收容所。” 阎太婆扫了一眼不远处一直观战的李倾,眼里尽是不满之意。 “打扰太婆的清修了。” 李倾一礼道歉完,将目光落在了陈木凉的身上,欲言又止。 而陈木凉则当成了没看见李倾,迅速转移了目光,假装低头在看蚂蚁。 ——“告辞。” 李倾轻道了一句,转身的身影看上去十分的落寞。 陈木凉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莫名地觉得十分烦躁,像是心里有块地方缺了一块。 而轩辕荒芜则显得厚脸皮多了。 他谄媚地对阎太婆说道:“太婆,其实我也会煮菜,还煮得相当不错,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哼——等吃到你煮的菜,我这摘星楼也该叫人拆上一拆了。” 阎太婆扫了一眼轩辕荒芜漠不经心地道了一句:“你能熬过今晚不下山,我老太婆这山上,你倒是能住下来。” “好咧~多谢太婆!” 轩辕荒芜的眼里掠过了一丝敏锐,面容之上仍是满目的笑意。 “你瞧瞧你,都给老太婆我招惹了什么人回来……唉……老身这把身子骨,怕是不行咯……” 阎太婆连连摇头,边走边埋怨着陈木凉。 陈木凉则亦不甘心地回了一句:“又不是我要留他们下来的,您若是不待见,直接轰走不就是了?” 阎太婆侧头瞪了一眼陈木凉,幽幽地道了一句:“你懂什么?你以为你能赶走就能赶走了?你这丫头片子,还嫩着呢。” 陈木凉反正也被阎太婆骂习惯了,自然也就东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去摘星楼第二层呆着,不到晚上不许出来。” 阎太婆见她这般,便停下了脚步命令道。 “去就去。” 陈木凉咕囔了一句,拔腿就往摘星楼去了。 而这时,阎太婆的目光锁在了不远处的后厨。 ——后厨的门前,是顾笙策的身影一掠而过,转了个弯便不知了去向。 阎太婆的目光微微一紧,眼里似有深意。 而此时后山处,李倾的身影站在隐蔽之处,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顾笙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身后。 ——“呵,没想到顾公子还有这个胆量来找我。” 李倾转过身目光凌厉地扫过了顾笙策,冷冷道了一句。 ——“说吧,传信引我至此地到底所为何事?” 顾笙策扫了李倾一眼,眼里里尽是凉薄的冷漠之意。 李倾的脚下朝着他走近了一步,轻蔑地道了一句:“顾公子好手段,仅仅凭借林中一幕便可以让木凉断章取义。不仅赢了情场,还进了摘星楼,实在是令李某钦佩。” “若不是知道你真的在外流浪了十余载,我还真的以为这是顾家十年前便下好的一盘棋。” 顾笙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李倾,回了一句:“李家小公子不也是十年前便到了盛京,早就已经步步为营了吗?” “但我至少不会拿自己心爱的人当筹码。而你,却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李倾冷笑一声,缓缓逼近了顾笙策一步,道了一句:“我倒是真的想看看,你还有多少花招能使出来。” 顾笙策依旧面无表情,他只是微微抬眸,极冷地道了一句:“至少陈木凉现在相信她所听到的和看到的,你已经出局了。” 第207章杀之 李倾莞尔一笑,冷冷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只是道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把感情当成权谋的筹码。” 顾笙策立在原地,眉头一皱,眼眸一沉。 良久,他才自言自语道了一句:“那是因为你已经得到了筹码。而我,没有。” ************** 酉时一刻,腊月的夜幕来得早了些,天色已暗。 陈木凉坐在书架处,手里捧着一本《天心诀》盖在了肚子上,睡得香得很。 轩辕荒芜本来打算来偷偷拿一坛美酒去尝一尝的,却刚进了摘星楼便听到了陈木凉的鼾声。 他走近了一看,这个女人已经在地上睡成了一滩泥。 “这《天心诀》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心法,你倒好,拿来当被子盖,也不嫌冷得慌。”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 他怕陈木凉睡得太凉了,便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来了,轻轻替她盖上。 轩辕荒芜坐在她一旁,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陈木凉,你大概不知道,早在密道的时候,我好像就很嫉妒李倾。到今天,还是这般。但是,我也是从那时候便知道,你终究不会是我的。所以,保持这样的距离,好像是我的自我保护。” 轩辕荒芜轻轻在她耳旁说道:“我见过太多的肮脏和太多的杀戮,唯独你能令我真的做我自己,暂时地忘记仇恨忘记那些不愉快。我很想将这个理解为是圣女的潜在力量,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净化能力。” “但是,如我这般的人,怎会不知道,那其实不是呢……” “木凉,你知道吗?就算就这样看着你睡着,好像,也是一种满足和甘心……” 他微微一笑,低头看向了睡得极沉的陈木凉,满目都是宠溺之意。 摘星楼内,她的身子半靠在了他的身上,他连动都不敢动,便这样,一直守着她到了星辰漫天的时候。 与此同时,谁也没有看到摘星楼屋檐上那道青衫身影笔直飞起,似有冰魄在他的身后张开了双翼,月光倾洒于他一身,他整个人便如冷玉一般缄默却又泛着淡淡水华光芒,似破茧般将空气的波纹冲散。 ——李倾的手里,多了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杀之。” 这是李家庄主的亲笔命令。 李倾太清楚这两个字意味的是什么,后果又是什么。 他有意将他的指尖璇花旋动,一抹近乎妖冶的蓝光闪耀过了整个摘星楼上空! 轩辕荒芜当然识得这璇花的光芒,他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 但,却未等他来得及使出机关之术时,李倾已经从窗而入,身法极为快速地将一记璇花之光打在了他的后背! 轩辕荒芜难忍地低哼一声,反手便是一记匕首划过了李倾的手腕! 李倾及时避过,一记璇花再次朝着轩辕荒芜的心口刺去。 轩辕荒芜刚想防备,却见原本还沉睡着的陈木凉双眸骤然而开,一个起身间,飞雪刀便朝着蓝色璇花之光割了过去! 一道耀眼的利器互相擦过的火光照得陈木凉眼眸里的冷意森然! 李倾望着那样的眼眸心一凉,出神之间已是满了一步,飞雪刀将他的左肩衣物削了一片,连带皮肉,血染而开。 他没有再还手,只是看着陈木凉护在轩辕荒芜的面前,眼里生疼。 “我说过,若你再来,我定不会心软。” 陈木凉看向了李倾,话语虽冷,可她亦知道方才那一击,她已经留了半分情。 李倾仍不说话,指尖璇花却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嗡鸣声。 他咬了咬牙,一击璇花之光飞出,朝着陈木凉击去! 陈木凉眼里一寒,心已生悲凉之意。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杀她。 陈木凉凝神,亦一记飞雪刀割过了璇花之光! 照理说,借着这个契机,李倾应当再三攻,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璇花之光忽然像失控一般地熄灭。 而他缓缓闭眼,唇旁凄然一笑。 ——这哪里是杀人,分明是一心求死!!! 陈木凉一惊,急急收刀。 然而,她已经收不回刀了。 飞雪刀嗤的一声入了他的心骨,一股腥热溅在了她的面庞之上,令她烫心! 而中了刀的李倾缓缓睁开了眼,强撑着身子,道了一句:“既我不忍杀了你,那便由你来杀了我,也是不错……” 他的眼角,一滴泪滑下,溅落在了陈木凉面前。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陈木凉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了一粒陈天河之前给她的救命药丸,强行塞进了李倾的口中,逼着他咽了下去。 她来不及抹眼泪,飞快地奔至小屋取来了药物和银针,想要替李倾拔刀。 但是,无论她怎么去划火石去点燃烛火却手抖到怎么也无法点燃。 “我来吧。” 在一旁默默看了很久的轩辕荒芜轻轻从她手中拿过了火石,再一擦,替她点亮了烛火。 “别慌,慢慢来。别乱了分寸。” 轩辕荒芜轻声提醒着她。 陈木凉只能闭眼提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将三支银针从火上烤过,强忍着内心的慌乱迅速插进了李倾的穴道处,替他快速止血。 接着,她一手拿刀,一手拿涂满了止血药物的布,深吸一口气,一拔一盖! 一气呵成。 许是方才给李倾吃下去的药物起作用了,他的血倒是没有流多少,且很快便已经再也没有血渗出。 陈木凉这才颤抖着手将三支银针拔出,近乎虚脱地瘫软在了一旁。 再一看,已是满背的冷汗。 她无力地靠在了书柜之上,看着已经昏过去了的李倾,良久,才露出了一丝苦笑。 ——在那一刻,她才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哪里能杀得了他复仇?不过是赔他一命换她半世剐心罢了。 那张纸条在她拔刀的时候掉落了下来,边角沾了一丝血。 被轩辕荒芜看见了。 他迟疑了片刻,拿起了那张纸,再一看,眉头已锁。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蹲了下来将纸条递给了陈木凉,轻声道了一句:“有人让他杀你。” 陈木凉脸色苍白不已,她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张纸条,赫然看见了上面的两个字。 “杀之。” 第208章相拥 在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陈木凉的脑袋似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剩下来的,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身影。 她一抹眼泪,将手搭在了他的筋脉之处。 见他的脉象虽然虚弱,但是好歹趋于了平稳,终于,她长吁一口气。 站在一旁的轩辕荒芜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如同他第一次在窥镜里看到她和他一般。 也是在这一刻,他知道了,他和她的世界是一个坚不可攻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她无畏去爱,而他,无畏生死。 轩辕荒芜的唇旁一抹无奈的笑,是放弃,亦是割舍。 他瞧见李倾大概是没什么事儿了,这丫头顶多也就是哭红了眼,便低声道了一句:“我有些乏了,先睡去了。” 陈木凉自是不懂他这些想法,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从未从李倾身上离开。 待轩辕荒芜走后,大概是那粒药丸真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李倾竟在昏迷中迷迷糊糊地醒来。 他嘴唇干冽,眼前亦重影叠叠,他只轻道了三个字:“对不起……” 陈木凉听罢,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只是轻轻地抱住了李倾,亦道了三个字:“好些没?” 李倾听得真是她的声音,苍白的唇旁终于抹过了一丝释然的笑意。 他吃力地摇了摇,轻道了一句:“没事。” 陈木凉当然知他这般重伤怎可能没事,这两个字,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你怎么这么傻……既是必须杀了我,又何苦为难你自己……” 陈木凉低头轻叹。 “如果要我亲手杀了你,还不如,让我自己杀了我自己……” 李倾强撑着坐了起来,轻轻将陈木凉拥入怀,长叹一句:“木凉,能这样拥抱着你,真的就已经够了……” “李倾,我心里有个疑问……” 陈木凉抬眸看向了李倾,眼里皆是忐忑之意。 “木凉,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李倾轻轻捧着陈木凉的面颊,苍白地笑了笑说道:“你是想问你母亲的死到底和我有关没有关系对吗?” “嗯……” 陈木凉点点头。 李倾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道了一句:“有。” 陈木凉的眼里一暗,眸子里尽是失望之意。 “当年,是我的爷爷指使七碎杀了你母亲。那时候虽然我还未经世事,但是因是家人的缘故,我与你母亲的死还是有关联的。” 李倾不忍讲出这些给陈木凉听,但他还是诚实地说出当年的事情。 “他为何要杀死我母亲?” 陈木凉憋着泪问道。 “因为……若是圣女在,五大家族皆得对圣女俯首称臣。而爷爷是何等傲气的人,怎会屈尊他人之下。” 李倾轻轻一声嗟叹,道了一句:“说到底,我还是欠了你……” 陈木凉默不作声,良久才轻道了一句:“所以,今晚也是他让你来杀我的?” 李倾缓缓点头,轻声道了一句:“一直以来,我便是在盛京寻找你的下落,为的就是找到你,然后杀了你,以绝后患。” “但,我没想到的是,一开始对你的好奇,后来对你的不忍,再后来的相爱,让我彻底没办法下手。” “爷爷渐渐也得知了我对你的感情。他很恼怒。” “他说,如果我下不了手,他可以亲自来。” 李倾的唇旁抹过了一丝无奈之意。 偌大的摘星楼内,他的声音那么轻。 一抹月光经窗而入,落在了他的侧颜之上,照得他眼眸里的万般情绪纠葛无法理清。 他只是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笑了笑道了一句:“与其让爷爷来杀了你,倒不如我死在你的刀下,兴许念在爷孙的血缘关系的分上官,他能想通放你生路。” 陈木凉默默地听完了这些,很久没有抬头。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出自己现在心头对李家的愤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到最初。 最终,她只是轻声道了一句:“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说罢,她起身便想借着这个借口走开。 正当她转身的一瞬间,李倾却拽过了她的手。 李倾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将她一拉。 她始料未及地一个踉跄,竟跌落在他怀。 李倾不顾伤口的疼,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道了一句:“别走……我怕你这一走,便再也抱不到你了。” 陈木凉背对着他,听他在耳旁说着这样的话,本就忐忑的心似被什么揪住了一般,难以呼吸。 那一刻,她觉得,在一片混乱之中,唯有他的话像是一束光,将她蜷缩在黑暗里的戒备扫开,令她安心。 她转过了身,深深看向了李倾。 出乎李倾意料的是,她缓缓伸出双臂从他的腰际间穿过,轻抚在他的后背,一分暖三分柔软。 李倾的眼里一喜,似无数的雪在他眼前轰然散开,成了他心底干涸土地的润酥。 他亦紧紧地抱住了她,用尽了他此时能用的所有力气。 而陈木凉则在他耳旁轻声说道:“李倾,不管未来如何,也不管是我死还是你生,我们走走看看,看能不能就这样走到了一辈子的尽头,好吗?” 听罢,李倾的眼中已经是溢出的感动。 他轻声在她耳畔说道:“你不恨我吗?” “恨过。很恨过。但是后来知道了,爱大于了恨。所以,也就放弃了恨。” 陈木凉在他耳旁缓缓说着,如春柳一般拂过了李倾的心房。 “你不怕以后我听了爷爷的话杀了你?” 李倾的声音已有微微的哽咽,他低声道到。 陈木凉淡淡一笑,放开了他,接着凝视着说道:“若是有那一天,也是我自己选的路。我定不会后悔。何况,我觉得,你值得我去拿命赌一次。” 李倾亦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眼里早已是惊涛骇浪般的汹涌感动。 他将浓烈的一吻烙印在了陈木凉的额际,轻轻抚过了她柔软的发间,低声却庄重地轻道一句—— “你拿命赌我们的未来,我怎么舍得你输……” 月光倾泻而入,将皎洁的白霜色落于两人身上,洁白而神圣。 那一刻,两个孤勇的身影深深相拥,将这个尘世的喧嚣隔绝,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拥抱。 第209章李老爷 “抱够了没?” 阎太婆的身影像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她将拐杖在陈木凉的身上一敲,吓得她立马规规矩矩地坐到了一旁。 “那个……我是在给他检查伤势。” 陈木凉悻悻地答道,脸通红。 阎太婆直接忽略了她的辩解,道了一句:“你再多抱这小子一会儿,这小子不死也残。” “他的伤口离心脏并不远,仅仅凭你的一粒药和拔刀是不行的。回头这小子要是死在了这里,李家怕是要来我这摘星楼大开杀戒。” 阎太婆边说边将一掌推向了李倾的后背之处,顿时一股强大而纯正的暖流随之流开了李倾的全身! 令他蓦地舒畅不已。 陈木凉见阎太婆肯救李倾心里已经少了好几分担心。 不一会儿,阎太婆撤掌。 李倾则低头颇为感激地道了一声:“谢过前辈。” “不用谢我。我只不过不想你死在这儿而已。若是伤好得差不多了,你哪里来还回哪里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阎太婆扫了一眼李倾,不咸不淡地说道。 “是。谢过前辈。” 李倾深深一礼,道了一句。 说罢,李倾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轻道了一句:“我出来的时间也很长了,再待下去,只怕爷爷得起疑心了。” 陈木凉刚要说什么,却看得摘星楼外一道金光劈过,一棵苍天的大树顺着金光劈过之处轰的一声倒了下来。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摘星楼外响起:“老三,你真是太令爷爷失望了。怎么,让你杀个人还杀出感情来了?” 李倾听罢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他将陈木凉护在了身后。 而阎太婆却大笑讽刺地道了一句:“看来李老爷这次是下足了血本,为了杀圣女倒是连自己的孙子都贴上了!不过,你一来就毁我千山树,那就别怪老太婆记恨当年之仇了!” 说罢,阎太婆的拐杖中竟有一道虹光射出,直取李老爷的要害之处! “小心!” 位于李老爷身后的李怀上前一剑横在了李老爷的面前,试图挡住那道虹光。 却不料,那虹光半途一声轻啼,一只火凤凰展翅飞出,一爪便甩开了李怀手中的剑,而它的喙直冲李老爷的双眼。 李老爷也不躲,只是一个侧让避开了这只火凤凰,然后快速一剑朝着火凤凰的腹部砍去! 阎太婆猛地将拐杖一收,火凤凰应声重新化作红光入了拐杖之中。 “呵,阎太婆,你是越来越不行了。你以为,区区一只火凤凰,就能奈何我吗?” 李老爷轻蔑地道到。 阎太婆却只是将目光落在了李老爷的身后。 等李老爷狐疑地回头望去之时,却见到成群的百鸟朝着他黑压压地飞来,齐齐将喙对准了他! “好你个阎太婆,竟以火凤凰为百鸟令!” 李老爷一咬牙,一跃而上以极快的步伐绕到了陈木凉的身后! “木凉!小心!” 李倾疾速地以身体护住了陈木凉,却被李老爷一掌打在了后背之上! 他痛苦地哼了一声,而与此同时,陈木凉一手环过了他将他护在了身后,一手撑过了摘星楼的窗沿,一跃而下! 李老爷杀她心切,没有想太多亦跟着一跃而下。 却不知,此时已在眼前的百鸟群齐刷刷地张开了喙朝着他一个人啄去! 李老爷不得已原地将剑横在了面前,以剑气撑开了一道屏障,令百鸟不得飞入。 但,越来越多的鸟群加入,不断削弱着剑气屏障,看得李老爷眼中一惊。 “爷爷……” 李倾看着李老爷艰难强撑的模样,不由得心软喊道:“若是您以后不再杀木凉,我去求阎太婆,让她放过我们。好不好?” “呸!混小子!你还有脸说这个!你爷爷我宁愿死在这儿,也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踏入栖凰洲半步!” 李老爷的唇角已经苍白,他愤怒地大骂道。 而此时,在他身后的李怀则眼眸一沉,手袖里一抹寒光闪过。 这抹寒光正好落在了陈木凉的眼里。 她的眉目一凛。 几乎是同时,李怀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快速朝着不能撤剑的李老爷后背刺去! 而又几乎是同一瞬间,陈木凉手中的飞雪刀带人飞出,一刀横在了李老爷的后面,一刀砍去了李怀手中那把匕首! 接着,陈木凉又是一拳打在了李怀的心口处,反手将他擒拿住! “陈木凉!你想干什么???” 李怀见计谋败露,反倒栽赃给陈木凉,恶人先告状地质问道。 “我想干什么?你倒是说说,你趁人不备背后杀人,又是为了什么?” 陈木凉一笑冷厉地看向了李怀,冷冷问道。 “你胡说!” 李怀死不承认。 “嗯哼?敢做不敢当?李老爷,你可是有个极为孝顺又极为老实的孙子啊……” 陈木凉看了一眼身后根本无法撤剑的李老爷,一记飞雪刀敲在了李怀的要害处。 当然那小子便晕了过去。 她手中晃着飞雪刀绕到了李老爷的面前,将飞雪刀横在了李老爷的脖颈处,顿时一抹骇人的凉意传遍了李老爷的全身。 ——“你,你要干什么?” 李老爷见前后都是个死字,他这才害怕了起来。 “我不过是觉得,你这个命与其死在你亲生的孙子手里,倒不如由我来结果了你来得顺理成章。也好过了让你这个人渣孙子来背负一个罪名。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啊,李老爷?” 陈木凉的飞雪刀擦过了他的脖颈,一抹血顺流而出,惊得李老爷满脸都是汗。 “你要杀便杀,这般磨磨唧唧的,连死都不给个痛快吗?” 李老爷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却在陈木凉将飞雪刀再逼近他皮肤之时,他又睁开了眼有些害怕地朝着李倾怒吼了一句:“逆子,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爷爷被杀吗?!” 李倾上前几步在李老爷面前站定,有些为难地道了一句:“若是爷爷以后答应再也不找木凉和摘星楼的麻烦,他们自然不会伤了你。” “呸!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李家的家业屈居第二吗?!” 李老爷啐了一口,不甘心地说道。 “爷爷,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家业是靠自己做大的,不是靠杀了圣女来做大的。更何况,有什么能比您活着更重要?” 李倾摇摇头,苦口婆心地劝着。 “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依照我老太婆的脾气,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第210章一粒药丸 阎太婆极为厌恶地扫了一眼李老爷将拐杖一戳地说道。 陈木凉则是眉间一挑,唇旁一抹坏笑生。 她又将飞雪刀逼近了李老爷一步,似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李老爷,我这手呢,可能有些抖,要是一不小心要了你的命呢,可别怪我没跟你说哦~” 李老爷听罢将脖颈一昂,似视死如归一般说道:“既已在你手,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李某人绝对不哼一声!” 但他却又以余光瞥着陈木凉手中的刀,眼里颇有怕死之意。 “李老爷,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这一刀下去,怕是你们李家的盛世辉煌,你可就看不见了。嗯?” 陈木凉有意捉弄着李老爷。 “老三!你看你干的好事儿!你不管一管吗?” 李老爷见李倾站在一旁也不帮忙说话也不上来拦一下,顿时便怒了,不顾形象地朝着李倾一阵吼。 李倾倒也不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爷爷,我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啊……我一去,木凉一激动,反而割到了您,这可就不好了。” 李老爷一听自己孙子这话摆明了就是打算撒手不管了,他的血开始往脑门儿上涌。 正当李老爷又要破口大骂的时候,陈木凉给一旁的阎太婆使了个眼色。 阎太婆上前就给李老爷塞了个药丸,逼着他便吃了下去。 那药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反正绿油油的,看着就不像是什么补药之类的。 “你给老子我吃的是什么?!” 李老爷不断地想要吐出药丸,却发现这药丸早已入口即化,侵入了他的体内。 阎太婆拄着拐杖幽幽地道了一句:“出自我摘星楼的药物,不是七分毒就是七分补,李老爷难道不知道这规矩吗?” “你!” 李老爷被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手指向了阎太婆想要说什么狠话,却又说不出口。 陈木凉放开了李老爷,双手交叠于胸前,歪着脖子笑兮兮地看向了他,道到:“李老爷,今日是看在李倾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但是当年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若是你再想要动了杀我的心思,那也就别怪这粒药便送你一程。” 陈木凉的笑容一收,锐利地扫了李老爷一眼。 李倾刚要上前去问问李老爷怎么样了,却被李老爷一把推开。 他大骂道:“你这个逆子!!!李家的门楣都被你败光了!” 李倾听罢,怔了怔,随即一礼跪下,深深道了一句:“若是爷爷同意,李倾以后便和李家断绝关系,从此不再称自己是李家的人,亦不再帮李家做事。不置可否?” 李老爷被气得不轻,颤抖着指向了李倾,几乎是去了半条命地问道:“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离祖叛宗!?” 李倾缓缓抬眼,看向了李老爷,笃定地道了一句:“不全部关木凉的事。是我自己觉得,我不喜李家的行事方式,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去做五洲之主的李家人。还请爷爷能够体谅。” “体谅?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吧?!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要和李家断绝关系?你怎么不说说爷爷对你的养育之恩呢??十几年,我就教出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李老爷气得半死,脱下鞋子就要去揍李倾,却被陈木凉一手抓住了胳膊扛在了半空之中。 陈木凉傲然看了一眼李老爷,毫不客气地道了一句:“他虽然是你的孙子,但也是我陈木凉看中的人。你要打他,还要当着我的面打他,我陈木凉就不能不管了。” 李老爷刚想把鞋子扔在李倾的脸上,却见阎太婆已经站在了陈木凉的一旁,他一下子怂了。 “好,好……好!老三,你今儿给我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便不是我李家的人!以后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李家无关!” 李老爷将鞋子狠狠地掷在了地上,啪嗒一声竟砸出了一条石缝。 李倾的目光微微一暗,低头磕了三个响头,轻声道了一句:“孙儿不孝。” 李老爷回头看了一眼他,哼了一声,右手抄起了李怀,左手拎着鞋子负气地一跃而下,消失在了茫茫云雾之中。 而李倾则在原地长跪不起,始终磕头。 “人走远了,你也不必再磕了。” 阎太婆扫了一眼李倾,缓声道了一句:“你小子倒是比那个黑心老头好多了。若是没别的地方去,便暂时呆在我这里也没事。不多一个人吃饭。” “谢谢太婆!” 李倾起身一礼,恭敬地说道。 陈木凉则收刀在身上擦了一下,然后别在了腰际间,道了一句:“先说好,你是和李家断绝关系了,但我跟李家的大仇还未报。你也别想着劝我,劝不通。” 李倾则点点头,缓声道了一句:“若是能看在你我的情分上饶过爷爷,我会不甚感激。” 陈木凉侧身看了李倾一眼,淡凉地道了一句:“若是当年李老爷能放过我母亲,那是不是我的前半生也会不一样?” “木凉……” 李倾的目光骤然一暗,纠葛和酸楚交织在一起,令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对的。 “你也不用再说了。若李家真是杀了我母亲的杀手,那么,我就算是一个人杀到栖凰洲,也绝对不会放过。” 陈木凉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陈木凉转过身,看见远处的后厨门外站着顾笙策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目视着陈木凉和李倾,一动不动。 他戴着面具,因而陈木凉也不觉得他是否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当陈木凉说出那句“就算一个人杀到栖凰洲,也不会放过”的时候,他握着勺子的手攒紧,再攒紧。 他看见了陈木凉在看他,只是匆匆地转过了身,显得十分地不自然。 陈木凉看着他进了屋子,良久才喊了一句:“饭菜都好了,再不来迟,可就凉了。” 阎太婆拄着拐杖走在了前头,念念叨叨地道了一句:“这折腾了半天,饭都没顾上,实在是太吵了。” 说罢,阎太婆就径直朝着后厨那处去了。 “走吧,不多你一个人吃饭。” 陈木凉经过李倾的身边,极淡地留下了一句话,便刻意地走远了。 第211章一桌菜 李倾自是知道她的想法和性子的,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他起身,跟个无赖一样地黏在她的身后,不时地招惹着她装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幽怨地说着:“怎么办,我以后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了。你可得收留我……” 陈木凉一开始不愿意搭理他,可是经不住他一直在耳旁念念叨叨,便停了下来。 她双手抱于胸前,颇为无奈看向了李倾道了一句:“李倾,我咋没有发现你以前这般话多呢?” “这不是没话找话说,想逗逗你开心嘛……” 李倾讪讪一笑,嘿嘿两声,算是糊弄了过去。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道了一句:“你不在我面前晃,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怎么成,不晃来晃去的,你要是忘了有我这么个人可怎么办?” 李倾斜靠在树干上,幽幽地看向了陈木凉,灿烂一笑。 “你若是还想吃晚饭。就给我闭嘴。聒噪。” 陈木凉虽然恶狠狠地瞪着李倾,眼里却早已有了笑意。 她阔步朝前走去,心情不知道比先前好了多少倍。 李倾则在她身后做了投降的姿势,然后乐呵呵地哼着不着边际的调调。 陈木凉只听得他在唱什么“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这种近乎流氓的歌曲,她唬着一张黑脸掩饰着尴尬疾速地往前走。 李倾见她走得快他便也走得快。 见她走得慢,自然也就慢。 两人好不容易挨到了后厨,却见一桌子满满当当的佳肴,看得陈木凉的口水都下来了。 而阎太婆则是端着碗坐在一旁,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在人没齐前动筷子。 顾笙策则根本没坐到桌子上,就将自己挂在一旁的椅子里假寐,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怎的,今儿饭菜不对胃口吗?怎么一个都不吃?” 陈木凉刚坐下准备夹一块肉往嘴里送的时候却被阎太婆一记打落了筷子。 “端给你什么都吃。你什么时候被毒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阎太婆哼了一声,随手拔过发间藏着的一根银针,刷的一下便戳进了肉中。 而一旁的顾笙策则蓦地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地握住了一旁的随身的剑。 正当陈木凉以为这块肉有问题的时候,阎太婆认真地研究了那块肉,良久才道了一句:“你好好看看,这肉才五分熟!根本达不到色香味俱全的标准!” 陈木凉和李倾的脑门上有黑线掠过…… 两人相视一看,颇为尴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顾笙策,你这肉烧得咋吃?啊?怎的,是做饭做得脾气大了,索性让大家都吃不成了不是?” 阎太婆当下便黑了脸,端起肉便朝着锅子里一倒,然后朝着顾笙策吼了一声:“还不来帮忙?” “呃……?” 顾笙策的手心已是汗珠渗出,被阎太婆这般一喊,索性愣在了那里。 “呃什么呃!生火啊!” 阎太婆朝着顾笙策吼道。 ——看来,让阎太婆做饭真的是一件很罪过的事情。 顾笙策低着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生起了火。 肉香一会儿便散发了出来,阎太婆不知从怀里拿出了什么,趁李倾和陈木凉不注意,洒在了肉里。 然而,这一切怎会不被顾笙策看见? 他的眼眸里先是一阵惊诧掠过,很快的,他面露羞愧之色,低头之间已经手足无措。 而阎太婆却像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大铲子一抄,颇为豪气地道了一句:“别烧了,再烧就老了。啧啧,到时候便白瞎了一盘子好肉咯~” 阎太婆端着盘子便坐了下来。 而顾笙策却始终埋着头,一直没上饭桌吃饭。 阎太婆也不管他,只是拿了个空碗,七七八八给他夹了点菜放在了一旁,道了一句:“你小子既然现在不吃,那便给你留点儿。免得顾家然后说我这老太婆什么都不懂,连招待人的礼数都没有。” 顾笙策压低着脑袋,低声道了一句:“谢太婆。” 阎太婆白了他一眼,顺手往陈木凉碗里夹了块肉,咕囔着道了一句:“姑娘家家的,胸前没有二两肉怎么行?快吃。” 陈木凉脸一红,嘀咕腹诽了一句阎太婆,被她一瞪后还是迅速消灭了肉。 而在一旁的李倾却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但是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他见每个菜阎太婆都吃了一遍,心中自然是有些数的——用毒和用药,大概天下唯启灵人莫属了吧? 于是他便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屋内的灯火昏黄,不断有热气腾腾的雾气从餐桌上飘出,很快便蔓延了开来,满屋子飘香。 等众人吃完了饭菜,顾笙策都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似乎这样才会舒服一些。 “你们两个,去后山摘点橘子来。筐子在那里,记得摘满了回来。” 阎太婆吩咐着李倾和陈木凉,有意支开他们。 陈木凉和李倾虽不知道为什么要大半夜地去摘橘子,倒是也没觉得这有多么奇怪,更何况后山幽静,倒是也很不错。 等陈木凉和李倾走了以后,阎太婆才放下了碗筷,扫了一眼还蹲在一旁低头的顾笙策说道—— “行了,起来吧。” 顾笙策却扑通一声跪在了阎太婆的面前,面带愧色地说道:“今日多谢太婆,非但没有戳穿我下毒一事,还不着痕迹地解了毒性。晚辈……实在是惭愧。” 阎太婆端坐在那处,轻叹一声:“孩子,你当真以为你下毒能逃得过我的眼吗?我是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欢木凉,但是你又怕她知道最后的真相,所以宁愿毁了这一切是吗?” 顾笙策羞愧地点点头,喃喃道了一句:“我知道得不到她的心了。也知道日后一定会被她所唾弃。所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切停留在最好的时候,是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 “孩子啊……你知道吗?爱情这玩意儿就跟药和毒一样,都是有两面的。一面,可以是春江拂绿水,一面,却如锋利的刀刃一般杀人于无形。” 阎太婆缓缓道到:“你当真以为那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老太婆来告诉你,你若真的杀了她,你会后悔的是一辈子。” 第212章第一卷末 阎太婆佝偻着背,在顾笙策的面前踱了踱步子,长叹一口气说道:“输了便是输了。做了便是做了。人生没有后悔路可以走,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明白了吗?” 顾笙策羞愧地点了点头,给阎太婆磕了个头道了一句:“太婆,我想回顾家了。” “为何?” 阎太婆问道。 “因为,当年并非全是李家为了独大杀死了兰姑姑,顾家,也脱不开关系。我寻了她十多年,最后却还是走了当年和父亲一样的路。我不想也不能再呆在木凉的身边了。” “我想回顾家去,照顾好爷爷,然后渡过自己的下半生。” “这样,对我而言,也许是好的。” 顾笙策缓缓道到。 “那你与韩羽奕的婚事?” 阎太婆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既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我现在娶谁都一样,倒不如是随了爷爷的愿,至少,他年纪大了,我十几年未归家,这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安慰吧。” 顾笙策无奈一笑,淡淡说道。 ——娶不到心爱的人,那娶谁,都一样了。 阎太婆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既然都想好了,我也不留你了。去吧。” 顾笙策给阎太婆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连夜下了山。 而不出一天的时间,李倾便收到了一张请帖,上面红底烫金的大字上赫然写着“大婚”二字。 新娘是韩羽奕,新郎则是顾笙策。 他接到请帖的时候是诧异的,以至于他拿着请帖愣在了原地。 而陈木凉则站在了他身后,一把抢过了请帖,看了看后亦一愣,道了一句:“这会不会太快了?” “想不想去参加一下?” 李倾微微一笑,看向了陈木凉问道。 陈木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不去。栖凰洲那个地方,毕竟不是欢迎我的地方。” 李倾点了点头,然后将请帖放在了桌旁,轻声对陈木凉道了一句:“木凉,你还打算报仇吗?” 陈木凉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上一代的恩怨已经造成了这一代的痛苦,若要我在你和报仇之间选一个,那么我选你。” 李倾的眼眸微动,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 一树梨花之下,白花瓣簌簌而落,似这样,便也到了白头。 次日,韩顾两家大婚,据说婚礼盛大无比,老爷子笑得满脸开花,而新娘也娇美不已,唯独让宾客觉得扫兴的,便是那姓顾的新郎全程带着面具,就连拜堂,都没有摘下来。 韩家人虽也有点不高兴,但是看在顾家的聘礼着实让人看花了眼的份上,还是顾全了面子。 谁也不知道,酒席散了之后,顾笙策一个人向着北处的摘星楼,轻轻摘下了面具,仰望了好久好久。 这一场两大家族的联姻不仅请了李家、王家、赵家,就连五大洲之外的上官家也被请来了,令一些江湖人士觉得颇为新奇。 而上官家的那个坐轮椅的公子却没有再来,若有人问起,上官家小姐便红着眼睛,恨不得当场要大人。 所以,也就没人再敢问起。 而人们口中的那个轩辕公子,却似乎出现在了五大洲的各个角落。 有人说他在江南蠡湖上泛舟,有人说他在盛京醉酒于高楼之上,亦有人说,他从来都是一个人,连一个侍奉的奴婢都没有。 江湖之大,容他一人足够。 但爱情于他,已是深埋于雪里的陈酒,再也寻不得开的那一日。 那日婚宴,就连水轩阁的赢雪临也冷艳登场,匆匆道了个喜便走了。 有人说她后来去了摘星楼,想要除了身上的诅咒,却被轰了出来。 但,也有人说,她去了趟江南,流连数日,最后却黯然而归,依旧做了那水轩阁高高在上的赢阁主。 倒是盛京的小皇帝实在是忙于政务没能走得开,只是派人带了点贺礼送给了韩顾两家,却也只是一般的物件,比不得什么奇珍异宝。 也没人去细猜这小皇帝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只是觉得有些不合礼数罢了。 但奇怪的是,韩顾两家皆没有因此而恼怒,而是客客气气地收下了。 据知情人说,这小皇帝记恨着呢。 ——大抵,不过是他那个捡来的姑娘,看不得她受了些委屈。 韩顾两家也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自己去和盛京去计较,毕竟输了理儿。 漠知洲的新任洲主一剑也没有亲自前来,只是让自己的妹妹七舞借着来参加婚礼的名头,在栖凰洲晃了晃。 而这个七舞倒也是真的散心来了,一散就是整整一个月才回去。 回去带给一剑的第一句话就是:“别问了,没见着陈木凉。” 据说那一日,这个在漠知洲已经说一不二的男人长叹了一声,然后坐在了龙椅上,一个下午怒批了一叠如山的奏折。 后来便传出了洲主要选妃的传闻。 但最后选妃选了半天,也没选出一个人,倒是那龙椅之上的男人来来回回不知道喝了多少闷酒,才在醉倒之前骂了一句:“李倾,你要不是我兄弟,好歹我要跟你抢上一抢。” 百鬼谷里,白发苍苍的王骁端坐在了柴房之前,悠闲地喝着茶水,然后抬眼看了看天色,道了一句:“这深谷里虽多猛兽,却倒是要比那尘世间的喧嚣好上了太多。只可惜,没了关东这家伙成天在耳旁絮叨着,倒是少了不少乐子。” 他话音刚落下,关东老头便提了一壶酒粗着嗓子走了过来,还不忘笑着吼了一句:“怎么,我去木凉那刚去了几天,你就在这儿念叨着老夫?” “可不是在惦记着这木凉亲手酿的酒嘛……” 王骁起身拎过了酒,揭开盖一抿便笑弯了眉,道了一句:“好酒。” “那可不是。这丫头酿酒的本事,可不必当年她娘来的差。” 关东老头一拍胸脯,骄傲不已地说道。 “那丫头不是捎信说还带了个叫花鸡的呢?” 王骁狐疑地看了关东老头一眼。 见他躲躲藏藏的,王骁才指着他问道:“你半路给偷吃了?” “什么,什么叫偷吃!我吃我自家闺女儿煮的东西,那还能叫偷吃了啊?” 关东老头悻悻地一瞪眉,说得那叫个振振有词。 第213章启灵一族 “不行,你再这般半路截胡,我可是要上摘星楼去找木凉说理去了。” 王骁一脸严肃,拔腿就要往外走。 却被关东老头给黑着脸喊住了。 ——“走什么走,给你留了半只呢……” 说罢,关东老头依依不舍地从怀中掏出了半只叫花鸡,咕囔着递给了王骁。 王骁“嘿嘿”两声,拿过叫花鸡就啃了起来,还故意砸吧着嘴让关东老头流口水。 关东老头朝着他便啐了一口道了句:“只会找木凉说理儿,你倒也不劝劝她早点结婚。我这还等着抱大孙子呢。” “急什么。这姻缘之事,自然要水到渠成,来不得半点糊涂。” 王骁满嘴是油地说着,哪里像个天下第一刀的仙风道骨老头头。 “哼哼,我看就是李倾那小子没诚意。都住摘星楼一个月了,还不见两人提大婚之事,必然是那小子太没用了。” 关东老头抬头昂起下颚,愤愤地腹诽着李倾。 而远在摘星楼的李倾倒是无辜躺枪,一个喷嚏喷出去好远。 差点惊到了在一旁闷头吃食的大黄狗。 “是不是你爹又在说我?” 李倾幽幽地看了一眼在躺椅上都快睡着的陈木凉,十分幽怨地说道。 “你就别瞎猜了。你碗洗了吗?菜拔了吗?逮着兔子了吗?” 陈木凉朝他发出三连问后接着把书卷往自己脸上一扣,继续睡觉。 李倾深叹一口气道到:“照你这个读书的进度,几时能将摘星楼的书看完啊……怕是我都熬成白头发了。” “我已经很努力了……你看看,这书这般后,怎么着也得半个月的样子吧……至于剩下来的那几千本……呃……我会继续努力的。” 陈木凉无辜地一摊手,朝着李倾眨巴眨巴了眼睛,幽幽地道了一句:“谁让你比武输给了婆婆?” “输了嘛,就得听婆婆的,等我把这里的书都看完,就跟你结婚。别急啊。” “算了,我还是勤修武艺吧……靠你,怕是要下辈子了。” 李倾说罢闷闷地转身朝着林中走去了。 ——“喂,你去那里干嘛?” ——“勤修武艺,顺便抓野兔子。” 李倾头也不回地扎进了竹林里,陈木凉则将书卷再往脸上一盖,唇旁一抹笑意生。 阳光恰好,微风不燥,点点花瓣零零散散落下,她倒也自娱自乐。 而阎太婆则抱着个酒坛子睡在了一堆花里面,不时打着鼾,似完全没有听到小两口的对话。 并没有多久的时间,李倾便拎着野味回来了。 他在后厨当当当地折腾了好久,才算勉强搞出了两个菜。 “吃饭了——” 李倾一声喊,陈木凉立刻醒了过来,丢下书卷便要往后厨走去。 却看到往常听到这声喊撒腿就跑的阎太婆却依然躺在了花丛里,一动不动。 陈木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她轻轻走近了阎太婆,探了一下她的呼吸,却猛地将指尖往后一收,双腿不由自主地一软,跪在了地上! “太婆……太婆,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呜呜呜呜……” 陈木凉颤抖着把了她的脉——已经没有了跳动的迹象。 “太婆——” 陈木凉的哭喊声很快引来了李倾。 他看了太婆一眼,又看着陈木凉哭成了个泪人,很快便猜到了什么。 他蹲下身,将陈木凉紧紧抱住,不断安抚着她说道:“木凉,我在,我在。” “太婆怎么会突然就走了……她不是说还要等我看完所有的书喝我的喜酒的吗?怎么能这般言而无信……” 陈木凉哭得眼前一片模糊,心里难受不已。 虽然阎太婆跟她的相处时间不长,还经常骂她,但是她知道,太婆是一直护着她的那个人。 “木凉,我们先看看太婆的死因,是不是有人害了她之类。先节哀,好不好?” 李倾轻拍着陈木凉的后背,亦十分难受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下,不远处便传来了青鸟的声音—— “不用检查了,太婆是心愿已达,自然去了。” “青鸟?” 陈木凉迷蒙地看向了青鸟,忙擦着眼泪,咕囔了一句:“你怎么来了?好久没见你了,你好像瘦了……” “这里是我族人的地方,我当然要回来啦~” 青鸟朝着陈木凉张开了双臂,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中,轻声在她耳边道了一句:“木凉,你倒是圆润了些。” “你族人的地方?” 李倾疑惑地看向了青鸟,不由得问道:“难道你是……?” 青鸟点了点头,对李倾行了往日的一礼,缓声道了声:“是的。回国公的话,青鸟其实是启灵人。而这一代的任务,便是为了辅佐圣女,确保她的安全。” “所以,一开始,你就知道木凉的身份?所以才会明里暗里地帮着她?” 李倾淡淡一笑,缓声道了句:“真没想到,你就在我身旁,我却不知道你的身份。” 青鸟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太婆面前跪了下来,闭眼念了很久的陈木凉听不懂的经咒。 最后,她指尖轻轻在太婆的眉间一点。 经她这般一点,阎太婆化作了一点点精灵一般的光芒,散做了满空气的灵气。 这些灵气缓缓凝聚在一起,幻化成了太婆的模样。 陈木凉只听得阎太婆对青鸟说道:“孩子,太婆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太婆终于可以安心地走了……” “太婆……” 青鸟跪地叩首,轻声却笃定地道了一句:“太婆,您的夙愿和启灵一族的任务青鸟明白,你安心吧。” 一阵风微微一吹,将那抹灵气吹散成了漫天的荧光,一点一点朝着那遥远的天际飞去了。 “青鸟,拜别太婆。” “陈木凉,谢过太婆。” “李倾,恭送太婆。” 三人齐齐跪下,低头。 远远望去,高高的摘星楼下,三人的身影长跪不起。 而亦是在这同一时刻,水轩阁高楼之上,赢雪临临窗而站,望向天际的眼眸猛地一紧。 ——“启灵星灭?” “难道……” 赢雪临的眉间掠过了一丝喜色,匆匆道了一句:“来人,备马。” “是。” 婢女转身而去,天空之中一道流星滑落,溅落星辰。 第215章启灵和灾星 月上梢头,摘星楼一片安静。 青鸟一身素衣裹身,负手而立于悬崖峭壁边缘,任风吹起她的长发。 她的腰际别着紫魂铃,随风一吹,便是极为清脆悠扬的一声当。 她的目光眺望着远方,似有些心事重重。 陈木凉从她身后缓缓走来,在青鸟的身旁站定,轻道了一声:“怎么望着天空发呆?这么晚了还不睡?” 青鸟出神地望了一会儿,道了一句:“等人。” “等人?” 陈木凉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听不懂青鸟的话。 而青鸟则侧过头,笑着道了一句:“是的。等人来杀我。” 陈木凉心中一惊,目光一沉,难以置信地道了一句:“为何?” ——她见过等人来送东西的,还没见过有人来等别人杀自己。 “木凉,你看天边那一块。” 青鸟指着天边的那一处空缺,轻声道了一句。 “那边怎么了?” 陈木凉疑惑地看向了青鸟,等着她的下文。 青鸟则缓缓道了一句:“原本,那里是有一颗星辰的。启灵族每当有人离去,这颗星辰便会陨落。当有人成为新的启灵人,并获得了启灵祖先的认可后,那颗星辰才会再度点亮。” “你的意思是,太婆的死……” 陈木凉迟疑了片刻,大概理解了青鸟的意思。 “是的。太婆的死已经被水轩阁乃至有心人知道了。所以,他们一定会趁今夜启灵星再度亮起的时候,来杀了下一任的启灵人。也就是我。” 青鸟微微一笑,唇旁一抹寒意。 “有我和李倾在,除非我死了,没有可以杀你,青鸟。” 陈木凉目光凛然,深深道到。 夜里的寒风很冷,如刀一般刮过了青鸟的面庞,但她心里却是暖的。 ——“木凉,这是每代启灵人必须经历的过程。若是我不幸死去,启灵一族灭了,记得自己保护好自己。” 青鸟轻轻一拳打在了陈木凉的胸口,义气和担忧同时在她的眼中交织,令陈木凉动容。 “不会的。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的。” 陈木凉亦一拳回应了过去,轻声却笃定地道了一句:“你还有我。” 青鸟一笑,胜过了崖边的芍药花无数。 而就在这一瞬间,对岸的山崖处,赢雪临一身白衣站于崖边,手持一把长弓,弦上的箭羽乌亮地指向了对岸的青鸟。 突然间,她的指尖一松,“铮——”地一声,一抹惊人的乌亮刺破了夜的黑,朝着青鸟射来! 青鸟只是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并不为其所动。 而令人惊诧的是——这支箭羽半路突然裂开,化作了千万支箭朝着青鸟射来! 万箭齐发。 “小心。” 陈木凉祭出了飞雪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箭阵。 而青鸟只是快速地将手往前一推! 她手边的空气被推动,很快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墙,将箭雨尽数挡在了墙外! 对岸的赢雪临显然是惊诧了一下,目光里掠过了一丝欣赏之意。 但,很快地,她拉了第二支箭。 第二支箭更为猛烈地射来,震得那空气猛地一颤! 青鸟目光微微一锁,手再一推。 箭雨被逼得再度往后退。 可是,这时候,赢雪临却像杀疯了一般,连续开始左右拉弓,嗖嗖嗖还没过一会儿,就有数十支箭同时朝着青鸟飞来! 乌黑密密麻麻的箭阵在青鸟的面前齐齐逼来,就连在她身后的陈木凉都感到了一阵窒息的感觉! 陈木凉刚想出手,却见青鸟的左手动了。 她赤手朝着天空一指,清喝一句:“九天玄雷!” 随着她的这一声喝,箭阵的上空顿时撕裂了个口子,雷电蓦地纵横犁陌于其间,轰的一声炸响,齐齐朝着箭阵劈来! 只见一道蓝光如蛇形般窜过了箭雨其间,呲啪一声,所有的箭羽被点燃,瞬间便烧成了灰烬,洒落在了青鸟的面前。 而对岸的赢雪临与此同时亦胸口一阵难受,一口鲜血从嘴角渗出。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青鸟,青鸟却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阁主?” 赢雪临身旁的婢女担忧不已,上前一步想要搀扶住她,而她却摆了摆手道了一句:“退下。” 赢雪临说罢,便将指尖放于唇齿指尖,吹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口哨! 雪鹰不知从哪里飞出,盘旋在了赢雪临的面前,接着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朝着青鸟的双眼啄来! 陈木凉在青鸟身后看得很清楚,在九天玄雷那一招后,她的后背便渗出了血。 只不过是玄色衣物遮身,看得不明显,而她又故作镇定而已。 “我来。” 陈木凉一刀横在了青鸟的面前,毫不犹豫地冲着雪鹰便是一刀凌厉地飞了过去,骂道:“畜生!连我你都不认识了!” 雪鹰被这般一喝身影顿了一下,但是它还是俯冲而下,毫不犹豫地朝着陈木凉攻击去! 飞雪刀于半空之中割去了雪鹰的一爪,而雪鹰哀嚎间亦啄伤了陈木凉的手背。 奇怪的是,当陈木凉的血触碰到了它的喙之时,雪鹰双眸里的杀戮之气便很快消失。 而正于此时,陈木凉手中的飞雪刀横割过了雪鹰的咽喉之处。 雪鹰戾气散去,却没有反抗陈木凉的这一刀。 一道红血飞溅在了夜幕之上,雪鹰眼一闭,任由自己坠落进了万里的深渊之中。 赢雪临见雪鹰死了,心中一惊,含恨道了一句:“这蠢东西,到底还是认主人。就算我水轩阁豢养了它几代人,它竟还是这般忠心。” 而雪鹰坠落的那一刻,陈木凉的眼中亦一寒,心中猛然像空了什么一样。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水轩阁一直养着雪鹰的用意。 她持刀刚想一跃上前跟赢雪临拼个你死我活,却被青鸟给拉住了。 她听到青鸟轻声道了一句:“不可恋战。” 陈木凉这才收回了要冲出去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在崖边上形成了一道肃杀的风景。 赢雪临见失去了雪鹰,而自己也受了内伤,本想退缩。 可一想到,她今后许是再也没有了这样杀去启灵人解除诅咒的机会,她便又咬咬牙,往后退了几步。 接着,她竟纵身一跃,手中亦持剑,从崖的那边朝着陈木凉和青鸟越来! “小心。” 青鸟一把将陈木凉拽到了身后,飞快地取出紫魂铃,猛地用尽全力将紫魂铃朝着赢雪临推去! 紫魂铃顿时大作异响,当当当在半空之中震了足足三下,硬是逼得赢雪临无法靠近。 而正于此时,陈木凉看准了时机,亦一跃而上,一记飞雪刀径直插过了赢雪临的身体! 顿时,赢雪临便在半空之中痛苦地哀嚎一声,捂住了伤口闭眼如同落叶一般疾速朝着山谷深渊里跌落而去。 “阁主!” 身后的崖边竟有一个她平日里贴身的侍女不顾一切地纵身而下,随她去了。 而剩下的人则面面相觑,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惊住了。 陈木凉抽刀而回,重新立于崖边之上时,已是满手鲜血。 而她的身后,青鸟亦难忍地一口鲜血喷出,溅落在了空气之中。 “青鸟!” 陈木凉转身将青鸟抱住,迅速将一粒药丸给她服下,又闭目替她运气疗伤。 对岸的水轩阁的人见此时明明是个很好的机会,却无一人敢上前。 而此时,李倾从摘星楼中走出,目光深深地看了看崖底,站在了陈木凉和青鸟的面前,缓缓抬手。 幽蓝色的璇花之光倾泻而出,将整个天空照得澈亮。 水轩阁的人见他在护着青鸟和陈木凉两人,自然是更不敢再上前,互相使了个眼色后,纷纷散开。 陈木凉通晓药理,又加上内功也不错,很快便将青鸟的伤势调理得七七八八。 而等青鸟自行运气之后,她才缓过了神。 青鸟深深看了一眼崖底,摇头轻叹了一句:“她倒是历代水轩阁阁主里最无畏的一个。可惜了。” 陈木凉则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我并未刺中她的要害之处,不过,她若是想活下来,也很难了。” “可是,青鸟,她为何这般宁愿死,也要杀了你?” 陈木凉不解地问道。 “很简单。因为启灵灭,诅咒消。” 青鸟强撑着站直了身子,苍白一笑道到:“简而言之,便是启灵人不死,水轩阁的历代诅咒便不会被解除。所以,她才会宁愿死,也要杀了我。” “原来如此。” 陈木凉默默点头,她亦低头看向了崖底,想到了那只雪鹰,不由得心一空。 “你们看,启灵星亮了。” 李倾手指向了那处原本启灵星黯淡下去的地方,眼中微微一亮。 “青鸟,你看!真的耶!” 陈木凉拉着青鸟看了过去。 青鸟看向启灵星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她的唇旁含笑,轻道了一句:“看见了。” 但当她将目光移到别处的时候,她的眉目之间却渐渐冷厉了下来。 ——“灾星现?” 青鸟皱了皱眉头看向了启灵星旁边的一颗更为闪亮的星辰,不由得心中一惊。 “什么?” 陈木凉不知所云,疑惑地问道。 “那颗星,是灾星。传说中,灾星现,兵刃剑,尸骨堆。” 青鸟的目光渐渐变得担忧,轻声道了一句:“这次启灵星和灾星一道亮起,到底是何意……” 陈木凉怔了一怔,拉着了李倾问道:“意思是,这灾星会引起很多的战乱吗?” 李倾凝视着那颗星,缓缓点了点头,轻道了一句:“前一阵子万劫石也裂了一道缝,想来,是和这灾星出现有关系的。” “那上一次灾星出现是什么时候?” 陈木凉锁眉问道。 “上一次,是在二十年前。五洲大乱,七大陆重新易主,天下大变,尸骨成堆。” 李倾缓缓看向了陈木凉,轻道了一句:“后来,是有人献祭给了万劫石,才获得了这二十年来的太平。” “没有想到,这次居然启灵星和灾星一道出现。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青鸟在一旁沉默不言,半晌才道了一句:“只怕,这次更为严重……” 三人站于摘星楼前,望着天空那两颗越来越亮的星辰,皆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 崖边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寒冷刺骨,一遍一遍地拂过了崖边。 陈木凉搀扶着青鸟转过了身,缓缓往摘星楼走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你那深渊处的风更是惊人,一遍又一遍地发出鬼一般的哭嚎声,听得人心惊不已。 陈木凉等青鸟睡下后,独自一人呆在了崖边,看了那两颗星整整一个晚上,甚至连李倾来喊她回去,她都没有挪一点位置。 李倾拗不过她,只能在一旁陪着她。 渐渐的,两人便这般,从深夜一直坐到了天明。 天边有浓雾渐渐散去,一轮红日在地平线上挣脱了几下,一跃上了东方的鱼肚白,瞬间,霞光万里,万丈光芒通红而开,照耀在了陈木凉的侧颜之上,一阵恍惚。 恍惚中,她遮住眼,却在袖口的缝隙间,见到一个身影,似乎在浓雾散去与靛蓝紫青的朝霞光芒中,飞扬起万里尘埃,飞速向了深渊之中。 陈木凉立刻站起,低头朝着深渊望去,却发现那人早已不知去向,淹没在了深不可见的谷底。 李倾拉住了她,轻道了一句:“莫追。” 陈木凉忍住了要飞身而下的冲动,只是深深看了好久,才道了一声:“算了。回去吧。” 李倾和陈木凉二人的身影一左一右,一个俏丽洒脱,一个飘逸清俊,却怀着不同的担忧,在如绢似缟的白雾浅绕之下,以搀扶偎依的姿态,于白雾缭绕之处,渐渐走远。 一轮红日在二人身后,终于拨开了重重叠叠的浓雾,跃然而上,大放异彩,将二人的背影镀上了薄薄的金粉之色。 时光,由浅转金。 却不见,于那一轮红日中央,一道银色的颀长人影拽过了藤蔓便如流星飞矢般飘过了万里星辰,一跃而上,稳稳当当落于了墨色的崖石之上! 那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的身影,浑身鲜血淋漓,似已经没有了声息。 他站在那里,目光锐利地望向了对岸的摘星楼,轻吐了一个句:“还好。没来迟。” 第216章魔鬼 等陈木凉和李倾转身经过青鸟房前的时候,青鸟已经在门口的石凳石桌上不知在写着什么。 一块镇纸压着纸张,她在纸张上娟秀地写着几行字,远远的能闻到一些墨香。 “青鸟,怎么不去好生歇着,这么早起来练字做什么?” 陈木凉走到了青鸟的身旁,关切地问道。 青鸟见陈木凉从崖边来,心知她定是一夜未睡,摇了摇头道了一句:“太婆去得太匆忙了,而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得请教。” “连你都不懂的东西,该去问谁请教?” 陈木凉不解,她歪着脑袋看向了纸张,开头的两个字是——“秦歌”。 “秦歌?” 陈木凉怔了一怔,不解地看向了青鸟。 青鸟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字上,缓声道了一句:“秦歌亦是启灵一族的人。只不过启灵之术传女不传男,所以他并不在五洲,而是避讳远走其他大陆。” “他的年纪只比我大一岁,却知道的东西比我多得多。” “当年按照族规,他应该是不能呆在摘星楼的。但是太婆见他聪颖又好学,不忍心埋没了他,便默许了他在摘星楼看书这件事。” “秦歌也争气,硬是在必须离去的年纪看完了所有摘星楼的书籍。” “那年,他才十二岁。就得一个人外出游历。” 青鸟的目光之中隐隐有心疼之色。 她晃了晃神,对陈木凉微微一笑道了一句:“所以,若是能请他回来,教我一些东西,我以后便能更好地保护你了。” 陈木凉听罢心中一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我也不能一直倚靠着你们,唯有自己的强大,才是真的能保护到自己和身边的人。” “当一个人足够强大了,他才能成为制定规则的那个人。” 青鸟凝望着陈木凉,一笑缓声道了一句:“木凉,你还记得你刚入府的时候吗?” “那时候的你,跟现在的你,好像有些不同,又好像还是那个你。” “记得。那时候,青鸟还是很爱笑的。而现在,多了很多忧愁。” 陈木凉苦涩点点头,愧疚地说道。 “一个人身上有了担子,自然便是会沉重些。但是,若是这种责任能给更多的人带来福音,那我认为还是值得的。” 青鸟拉住了陈木凉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木凉,你要知道,你身上的胆子和责任绝对是比我还要多的。” “如今灾星再现,万劫石出现裂缝,这些都在冥冥之中暗示着什么。我们不能提前知晓未来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们若是能强大自己,将来用得着的时候才能不慌张。” “太婆为何要你读完所有摘星楼的书,相信她也是有她的道理的。” “你生来便是圣女后人,承载的是救世的责任,身上系的是整个五大洲的希望。” “所以,青鸟自私地恳请你,听太婆的话,给这个世间多一点的希望。” 陈木凉镇重点头,颇为认真地道了一句:“青鸟说的,我都懂。” “我一点都不怨恨不讨厌这些摘星楼的书,也一点都不厌恶要将这些书中的知识变成自己的东西这个过程。” “于我而言,不过是多花了一些时间而已。” “真正在护着这一切的人,并非我。” 青鸟听罢缓缓一笑,她将目光落在了一旁沉默的李倾身上,半开玩笑地道了一句:“怕是国公大人得等上好些时间了。” 李倾眯眼,眼中一抹无奈掠过。 他摊手,笑着道了一句:“没办法。谁让我的女人是圣女呢。”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撒娇地道了一句:“我饿了。想吃肉。” 李倾的大手在她的发间胡乱揉了几下,宠溺地说道:“来,喊一声相公听听。” 陈木凉鼓着腮帮,朝着山谷大吼了一声:“李倾是个大傻瓜——” “傻瓜——” “瓜————” 山谷里不断回音,听得李倾唇角一抹无奈笑意。 他装作不开心的样子背过了身,朝着山谷亦大吼了一声——“陈木凉,你这辈子得是我李倾的女人!下辈子,也是——” “也是——” “是——” 回音不断地重复,听得陈木凉脸上一红,转过了身去咕囔了一声:“亏了,亏了。” 青鸟在一旁笑得万分灿烂。 ——似乎,在这一刻,一切都是美好的,从来未被打破的。 一阵风拂过了纸张,吹得哗哗作响。 青鸟低头,将刚写好的信折好,然后叠成了信鸽的形状,凝神一指在其中注入了一股念力。 信鸽顿时像活了一般,拍打着翅膀,轻盈地飞起。 它飘啊飘,一直朝着无边无际的天际飞去,消失在了远方形成了一个点。 “哇……好神奇。” 陈木凉吐了吐舌头,连连称赞道:“这就是启灵族用来传信的方式吗?” 青鸟点了点头,笑着道了一句:“这只信鸽会替我找到秦歌,而其中注入了我的念力,也只有他才能打得开。” “只是……我不知道它多久才能飞到秦歌的身边……” “所以在这之前,我们只有等。” 陈木凉点头,笑着道了一句:“没事,现在想有什么异动的人暂时还不会敢动,毕竟,谁也不敢和你这个启灵人死磕。” “要知道,水轩阁阁主可是败在了你手上。” 青鸟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在了山崖边上,目光开始收紧。 良久,她才轻轻道了一句:“木凉,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青鸟你说。” 陈木凉见青鸟脸色沉重,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青鸟锁眉,缓缓看向了她说道:“我昨日睡前卜了一挂。” “赢雪临,并未星落。” 陈木凉听罢一惊,她迟疑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道了一句:“难道……她还没死?” 青鸟缓缓点头,眼里是深深的愁云。 “怎么会……她伤得那般重……” 陈木凉怎么也觉得事情不可思议,她喃喃问道。 “因为,有人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 青鸟手摊开,卦语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绝地逢生”。 “是那个婢女?” 陈木凉沉思了片刻,眉头紧锁问道。 “不出意外,就是那个女婢。” 青鸟点点头,继续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那个婢女,问题又来了——据我所知,水轩阁并没有人会以命换命之术。那么,这个婢女到底是怎么会这个的?她又是谁派来的?为何要这般做?” 陈木凉摇摇头,轻道了一句:“这一切,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应该已经晚了。” “不错。所以,我一早起来便写信给秦歌,也许,我们能早一些知道答案,也好有所对策。” 青鸟缓缓点头,手旁的纸张上已是墨迹点点。 陈木凉望着那信鸽远去的方向,眉目深深,浅道了一句:“也许,一切都是注定好的……若非要那般,无畏于一死而已……” 猛然间,青鸟的眼中掠过了一丝震惊。 她怔怔地看着陈木凉,良久,没有再接话。 启灵星亮,天下大道平。 灾星横行,世间尸骨坟。 两者并出,唯有殉道生。 ——这是很久之前启灵一族的预言。 如今,怕,不仅仅只是一个预言那么简单。 那一个清晨,两人皆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日光如瀑,光辉似金,皆洒于这山崖之上,将“摘星楼”几个大字照得熠熠生辉。 而那只信鸽飘扬过了悬崖,并没有飞多远,便落在了山林间的一处小屋窗前,停住了飞翔。 一只苍白瘦如骨柴的手拈过了信鸽,将它放在了手心。 他凝视着这只信鸽,目光里多了一丝玩味之意,薄凉的唇旁一抹阴鹜的笑意掠过。 “呵,这么多年不见,没有一封信。这会儿有难了,倒是第一个想起我来了?” 他看都没有看那封信,只是指尖在其上缓缓一点,信鸽便被点燃,火苗蹿上,迅速在他面前烧成了一堆灰烬。 他蹲下身,平视着那灰烬,轻轻一吹。 灰烬尽数落了一地。 他的脚,从其上踏过,眼中一抹阴鹜之意生。 ——“当年,他们选择了你,抛弃了我。” ——“今日,你又如何觉得,我会来救你。” ——“真是可笑。” 他的脚抬起,再落下,灰烬如同他手臂上的一个疤痕,怎么样都不能被抹去。 他朝着木榻之上的女子走去,一步一步之间,不知多了多少绝情之意。 他低头看向了赢雪临那张清艳绝伦的面庞,唇角渐渐拉扯开。 他笑了。 ——“大概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傀儡了。” ——“上苍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我今日所得,皆是我的努力。” ——“而你的死,怨不得任何人。你的生,也由不得任何人怨你。” 他的指尖轻轻在赢雪临的眉心一点,他近乎邪魅的声音在她耳旁轻道一句:“恭喜你活过来,赢阁主。” 他的话音刚落下,赢雪临美不胜收的双眸豁地睁开! 然而,她的眼眸里再也不是那种清澈如泉的蓝。 而是,一抹幽紫之意于她眼睑里游离徘徊,令她的表情呆滞不似人。 更像是一个被牵了线的木偶。 她的表情看不到悲喜,甚至,看不到丝毫的表情。 秦歌在她的面前低头,轻念了一句:“从今天起,你将臣服于我,为我所用,永坠阎罗。” 赢雪临呆滞得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木讷地重复着一句:“从今天起,我将臣服于你,为你所用,永坠阎罗。” 说罢,她眼中那抹游离徘徊不断的紫色瞬的一收,从她的瞳孔如漩涡一般被吸入,迅速传至了她的体内。 秦歌的凉唇旁,笑意森然。 他再在赢雪临的额间一指,如同咒语一般轻道了一声:“回。”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赢雪临的双眸忽然变得清澈,如同之前一般清醒了过来。 ——似方才,只是一场梦魇而已。 赢雪临醒来后,她迟疑地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迅速将目光落在了秦歌的身上,立刻戒备地往后一躲,冷冷地问了一句——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秦歌再转身之时,已是一副风雅无双的模样。 他颇为儒雅地对赢雪临报之以一笑,缓缓点了点头示意,微笑着道了一句:“姑娘不必害怕。我自幼在这里长大,方才出门去采药之时看到了姑娘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我见姑娘尚有一丝游息,心生怜悯,便将姑娘接了回来以草药养着。” “大概是姑娘有福气,这才两副药下去,姑娘便醒过来了。” 赢雪临听罢微微一锁眉,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心口,除了还有血渍以外,竟然连伤痕都看不到。 她有一些疑惑地看向了眼前的男子,怀疑地道了一句:“你的药这般神奇?” 秦歌盯着她诡异一笑,她的目光立刻变得呆滞,甚至连方才的一丝灵动都没有了。 “好了。你可以睡下了。” 随着秦歌的一声命令,赢雪临如同木偶一般倒了下去,沉沉地闭上了眼。 秦歌有些可惜地看了赢雪临一眼,略微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还不够完美。不够听话。” “也罢。总比那些个操控起来太过于容易的垃圾来说,你至少还算得上美丽,并且具有挑战性。” “更难以置信的是,你居然还能残留有意识。” “这,真是个麻烦的事儿。” 秦歌的目光从赢雪临的身体上扫过,眼里已是嗜血一般的疯狂。 他似乎在思索着怎样才能改良这个看起来他还比较满意的傀儡,却良久也没有考虑出一个完美的方案出来。 晨光穿过窗落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照得像一个虚幻缥缈的身影,似乎随时会在这日光之中消失剥离一般。 而秦歌则是看了她很久,才舒展开了疑惑的眉头,望着她近乎不可思议地摇头轻叹道—— “我知道了你的意识所在……” “若是我猜得没错,你有一个心爱之人……并且,深入骨髓……” “嗯……这对我的计划来讲,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他近乎魔咒一般的声音在赢雪临的耳旁再次响起。 第217章回盛京 赢雪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能说得出来。 秦歌的面容之上掠过了阴鹜的失望。 他缓缓直身,看向赢雪临的眼中,一片深幽。 ***************** 长安街上,抬头可见的是璀璨如织的星光,湛墨蓝夜幕之下是李倾深邃如耀石般的眼。 深深夜幕上的绚烂烟花次第在他玉颜的颊边盛放,朵朵硕大夭夭灼灼,骤然而收却又盛然而放,衬得他眉间那一抹愠怒,是那般地勾人心魂。 人间似一幅寥寥数笔的水墨丹青画,而他,却似慌乱中打泼的一点朱砂红,不流连尘世。 他修长的玉指向前一探,便摊在了陈木凉的眼前,带着不容抗拒的天生雍容和威严,加强了语气,无奈地说道一句:“拿来。” 陈木凉黠长的丹凤眼随着月光的倾泻微微一收紧,唇边随着绽放出一个如同烟花般灿烂的笑容,无比乖巧地郑重点头:“好啊!” 说罢,她假装在怀里掏啊掏,讪讪一笑道了一句:“你说的那玩意儿,我忘带了……” 李倾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幽幽地道了一句:“我们是来寻人的,你告诉我,你忘带了寻人要用的东西?” 陈木凉心虚地“嘿嘿”两声,两手一摊,咕囔了一句:“不是还可以去你府中寻一寻嘛……” “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你指望着李管家还给我收拾好这些玩意儿?” 李倾再次叹气,摇了摇头。 他看向了陈木凉一脸委屈的面容,摆了摆手,道了一声:“罢了,罢了,既是如此,王府离这儿也不远,倒是可以翻墙去看看。” “好呀!翻墙这我在行……” 陈木凉越说越心虚,直到看到李倾的面色渐渐黑了下去,索性便没了声儿。 十里郊外,一树翠绿色葱茏,偌大的树冠似伞盖,恰巧可以遮住一人的身影。 树下,一匹白马慢悠悠地吃着脆嫩的鲜草,一摇一晃地摇晃着一蓬雪白的白马,刷的一下,便散开了无数雪白的银丝。 满野的草地,越过了山丘的凹凸不平处,向天际苍穹的星辰蔓延而去了。 在翠绿色的草地和湛蓝色夜幕接壤的那一瞬,缓缓从月光之中立出了一个修长而清逸的身影,遥望着这颗大树,银色衣袂轻飞而起又打卷成了一个花苞状徐徐在风中散开。 他遥望着国公府,眼里似多了一丝迷茫之色。 “好久不来了,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还有我的一方容身之地?” 一剑遥望着最高的那个殿,唇旁一抹笑意缓生。 ——那里,是他经常去的地方。 而此时,陈木凉和李倾正忙着翻墙。 两人猫着身子好不容易躲过了来回夜巡的侍卫,却在大殿面前停住了脚步。 “奇怪,你又不在这里,这里的灯怎么全亮着?” 陈木凉好奇地问道。 李倾向殿内望了望,却什么人影也没看得到。 他摇了摇头,轻道了一句:“莫不是李管家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这样亮着灯等我们回来?” “啊……还真的有可能。” 陈木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左右看了一眼,跟做贼一样地轻轻推开了门。 “谁!” 大殿内却传来了一声少年的警惕声。 还没等陈木凉来得及反应过来,少年的身法便极快的至了她面前,一剑封喉! 好在李倾一记璇花之光震开了少年手中的剑,他才没有伤到了陈木凉。 而当他看到了陈木凉后,眼中先是一怔,皆是掠过了万般的狂喜! 他立刻将陈木凉一抱,高兴得说道:“木凉,你还真的回来了!” 陈木凉还是不太习惯陌生男子这般的热情…… 她努力想要拨开这少年的手,却被他抱得死死的,竟没办法动弹。 陈木凉弱弱地挤出了一个笑容,虚弱地道了一句:“那个,这位公子,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这般热情,似乎不太好吧……”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木凉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少年直了直身子,特地让陈木凉好好看个清楚。 陈木凉直勾勾地看了少年好久,才终于恍然大悟道:“啊哈~是小圆脑袋!哦,不对不对,现在应该是皇上了。啧啧,小子,长得可真快,一蹿都有我这般高了呢……” 李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看向了李倾,埋怨地道了一声:“还不是你们一出去便是好几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这不,连我都不认识了吧?” 李倾轻敲他的肩膀,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嗯,不错。看上去精神气儿挺足。听说,盛京在你的治理下很不错啊……” 李元又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还不是李叔叔教得好。” “你小子,倒是会拍马屁。” 陈木凉一拳轻打在了李元的肩上,笑得十分开怀地说道。 “这可不是拍马屁。我说的可是正儿八经的。” 李元一昂头,脸上全是对李倾的崇拜之情。 “好了好了,知道你的心意了。但是,这么晚了,你不好好在宫里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李倾不解地问道。 “这不是你们一走就这么多年了嘛……我在这盛京连个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是能跟李管家说上几句体己话。” “所以,隔三差五,我要是想你们了,就会来这里小住,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李元一笑,将前因后果讲了个透彻。 接着他疑惑地反问道:“只是,你们回来不走正门,翻墙进来做什么?” 李倾和陈木凉双双面色尴尬……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阵眼神的生死较量后,还是李倾认了输。 “咳咳咳——” 他清了一下嗓子,尴尬地道了一句:“其实……其实,我们这次回来是来找一个人的。但是呢……木凉搞丢了寻龙诀,我们又不想打扰到李管家,只能翻墙来这里碰碰运气……” 说罢,李倾便觉得自己的老脸给丢光了…… 陈木凉则“呵呵呵……”干笑了几声,装作望天,似乎这弄丢寻龙诀这么蠢的事情不可能是她做的…… 而李元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嗔怪道了一句:“木凉怎么还是这般丢三落四的?一点长进都没……” “好小子!你竟然敢埋汰起我来了?” 陈木凉刚想撸起袖子把李元揍一顿,可是却被那小子笑着给躲开了。 李元笑着道了一句:“木凉姐姐,先别动怒嘛,我倒是知道寻龙诀放在哪里。” “知道在哪里还不快交出来?” 陈木凉朝着李元勾了勾手指,做出一副威胁的模样。 李元则咕囔了一句:“自己弄丢的,倒像是理直气壮的很。这点儿,倒是一点都没变。” 陈木凉尴尬地看向了李倾,用眼神怂恿他去问李元。 李倾见自家媳妇儿要面子,自然只能厚着脸皮问道:“是不是还在老地方?” 李元咧嘴一笑,点了点头道了一句:“还是李叔叔记性好。” 李倾无奈地看了陈木凉一眼,指了指墙壁中间的一处暗格,道了一句:“那里。” 陈木凉讪讪一笑,走过去,轻轻一拉,果然寻龙诀安安静静地在那里躺着。 陈木凉拿起寻龙诀扭头就要走,却被李元给拉住了。 “木凉姐姐,你这么匆忙要去哪里?” 李元不解地问道。 陈木凉略带愧疚地道了一句:“你青鸟姐姐说要找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信鸽去了一天有余还没有任何回信。她有些着急,便让我们下山来寻一寻。” “今儿怕是没空跟你叙旧了,改明儿,一定要探探你小子的酒量如何!” 陈木凉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李元思索了片刻,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是何方神圣,既然要用得上寻龙诀?” 陈木凉迅速将目光望向了李倾,然后指了指他,问道:“对哦,我们是不是忘了问青鸟那个秦歌长什么样了啊?” “你是不是傻?我们出来的时候,青鸟说得那般明白,就是将此物放在手心,然后让寻龙诀指路。指到哪里,便算到哪里。” 李倾嗔怪地说道。 陈木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寻龙诀,似乎十分不相信这玩意儿能有这般厉害地说道—— “这不就是一块破铁么……还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去……” 她的话刚说完,那个寻龙诀就飞快地转动了起来,然后朝着门口豁地停住,指向了一个身影。 只见男子站在殿门口浑身上下静若深渊,似有千年不化的霜雪凝结于他乌发之间,星光斜斜漫漫穿梭于他的发间,一泻如瀑,银霜了亘古的光泽,一线闪亮光芒反射而出,折射入了陈木凉的瞳孔深处一点。 他一身青色长衣,没有腰带束缚,随风轻扬而起,缱绻在带着冰凉露气的风里,成了一首绝美的诗。 他的发与衣袂齐飞,于那皎洁的月光之中轻舞成了画作,令人挪不开眼眸。 他微微抬眸,眸间有流光溢彩而出,比那耀眼的星辰还要明丽清艳上了几分,似会发光,将他身后的莽莽草原壮丽山河璀璨夜幕都变得黯淡。 绝色。 陈木凉不由得砸吧了一下嘴,然后看向了李倾,才总算是平衡了一些。 “这位是……?” 李倾略带有敌意地看向了眼前的男子,不由得蹙眉问道。 李元则高兴地说道:“这是我的老师秦天。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是个治世的大才。” “正好,今日你们来了,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秦天朝着陈木凉和李倾微微点头,然后轻轻一笑,道了一句:“陛下谬赞了。我那些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秦老师就不要谦虚了,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您的大才。” 李元十分自豪地向陈木凉和李倾介绍着秦天,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其的欣赏之意。 而李倾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秦天令自己喜欢不起来。 出于礼貌,他也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久仰。” 至于陈木凉…… 她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极为好看,但是却也同时觉得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而这抹气息似乎有意在掩饰着什么,倒是将他的绝色硬生生地削弱了几分。 莫名地,令她觉得一阵本能的警觉。 陈木凉亦只是点头笑了笑,跟李倾一样十分有默契地道了一句:“久仰久仰。” 李元见两人这般不热情,以为是几人不熟的缘故,便也没在意什么。 倒是秦天看向了李元,缓缓道了一句:“陛下,今日不早了,您贵为一国之君,应当早些休息了。” 李元似乎很听这个秦天的话。 他听罢虽犹豫了片刻,却倒是也点了点头,对李倾和陈木凉行了一礼,道了一句:“今儿确实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李叔叔和木凉姐姐的休息了。” “我先回宫,明儿再来找你们。” 他的话刚说完,秦天便转过了身,藏于袖口里的手似乎握了一个什么东西。 陈木凉刚想看清,他的手却别到了前面去,什么也没能看得清。 而李元说完便也走了,似乎对这个秦天十分顺从和尊重。 “李倾,你觉不觉得,这个秦天看上去有些……令人觉得奇怪?” 陈木凉微微一蹙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还指着秦天离去身影的寻龙诀,眼里皆是困惑之意。 李倾则微微一点头,将她手中的寻龙诀一收,随口道了一句:“我看你是觉得人家长得好看,起了色心吧?” “瞎说什么呢?我跟你说正儿八经的呢……” “我跟你说,我直觉觉得这个秦天不可靠……” “我觉得李元儿跟着他一定得吃大亏。真的,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 陈木凉见李倾没有回应,絮絮叨叨地在他的面前念经,一副焦急不已的模样。 李倾整理完了被褥,然后无奈地扫了她一眼,缓缓道了一句:“我的感觉虽也是这样,但,这总得捉贼拿赃吧?” “什么证据都没有,仅仅凭着喜好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怕是更不靠谱。” 第218章禁术 陈木凉心里总觉得那个秦天看上去怪怪的。 她虽然躺下了,但是心里还是很不安。 “喂,李倾,你觉不觉得那个秦天呆在元儿身旁,心里很不安?” 陈木凉半撑身子趴在床沿上,探着头看了一眼打地铺的李倾问道。 李倾翻了个身,索性坐了起来,幽幽地看向了陈木凉说道:“木凉,你今晚问了这个问题十次了……” “若是真放心不下,倒不如陪你去一趟宫里看个清楚。” 陈木凉连连点头,朝着李倾灿烂一笑,道了一句:“还是你懂我。走走走。” 李倾被她拉了起来,极其幽怨地穿完了衣物出了门。 他们这次是走正门出去的,守门的人睡得死死的,连他们出去了都不知道。 只是倒在一旁呼啦啦地打着鼾。 李倾虽有些不满,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陈木凉出去了这么久,盛京治安又不错,偶尔他们偷点懒,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他便没有喊醒他们,而是一路和陈木凉朝着宫里去了。 今夜有云遮住了月,故而光线有些黯淡。 倒是正好便于李倾和陈木凉遮掩身影。 既然是想要摸个清楚对方的底细,那必然是不能走宫门的。 只见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飞掠上了皇宫的宫檐之上,再几个飞掠,很快,两人便已经到了大殿的屋顶之上。 殿内亦是一片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 李元已经睡在了龙榻之上,似乎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 殿周围连一个看门的侍卫都没有,而秦天却站在了帘帏处,缓缓朝着李元的床榻走去。 陈木凉透过屋瓦的缝隙看到了秦天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浑圆透亮的水晶球一样的东西。 她眉目一惊。 再一细看,那水晶球中还有一丝游动的血,不停在其中变幻游离,十分诡异。 陈木凉心中一沉,很快便想到了摘星楼书籍里记录的文字。 ——那本册子上记载的是将人血注入到施了咒的球晶体中,再以念力养之,便可以达到类似蛊毒的效果。 唯一和蛊毒不同的是——这种方法只是暂时需要的时候可以控制对方,而不需要的时候,被控制者还跟往常是一样的。 陈木凉迅速给了李倾一个眼神,神色凝重不已。 李倾也皱紧了眉头,跟陈木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殿内,秦天停在了李元的床前,在他的身体上方将水晶球悬停住。 水晶球被施了法术,在半空之中不断地旋转,诡异不已。 与此同时,它每转动一下,李元体内的气息就会被抽到水晶球内。 而那缕血则会游动地更快,似乎活了一般。 陈木凉看得心惊不已,眼里的愤怒促使她不由得握住了飞雪刀。 ——这明显的就跟册子里说得是一模一样! ——很显然,这个秦天想要控制住李元,却不愿意被人发现,于是遣散了宫女和侍卫,以便于夜晚他能将这水晶球养活。 几乎可以肯定,这样的夜晚,秦天已经不知道复制了多少次。 陈木凉的手心渗出细细的冷汗,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恨不得一下子去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秦天。 然而,李倾却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将飞雪刀推了回去,然后对她摇了摇头。 他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了一句:“不宜动手。” 陈木凉忍了又忍,才强逼着自己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李倾的示意下,陈木凉跟着他悄然无息地远离了这个地方。 陈木凉回头。 却见那灯火耀眼处,一抹红光冲天而起。 只是一瞬,很快便消失不见。 却牵扯得她的心,猛地一疼。 “那是被禁的摘星楼秘术!他竟然对元儿用那样的禁术!我恨不得杀了他!” 陈木凉激动不已,咬牙愤恨地说道。 “我知道。但是,现在不宜动手。否则,便是害了元儿。” 李倾冷静地答道。 他和陈木凉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句:“很显然,那水晶球里的血是元儿的,若是我们对他动手,很有可能,他便会对元儿出手。” “所以,此事应当计划一下再行动。” 陈木凉点了点头说道:“这人会摘星楼的禁术,并且寻龙诀也指向了他,莫不是他就是青鸟要找的那个人?” “事不宜迟,我们将这件事情告诉青鸟。” 李倾眼中忧虑深深,脚下脚步走得飞快。 陈木凉快步跟上去,却发现李倾走的并不是通往国公府的路,便疑惑地问道:“为何不回府内?” “你回头再想想,公国府的守卫几时这般散漫过了?连门都不守好,倒下就是呼呼大睡?而且,从大殿到正门,这么远的路,却没有遇到一个巡夜的。这岂不是很奇怪?” 李倾边走边分析着给陈木凉听,听得陈木凉一阵心惊。 “你的意思是……国公府的上上下下早就……???” 陈木凉皱起了眉头,心一沉,脸色很不好。 “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极大。” 李倾摇了摇头,深叹一声:“此人大概早就料到了我们会来盛京,所以,在盛京他能埋下的陷阱应该早就埋好了。此时我们一定不能回府内。” “可是青鸟远在摘星楼,我们就算立刻赶回去也需要三天三夜。而这三天三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陈木凉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得很。 她眉头紧皱,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决定。 李倾也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只能尽快地带离陈木凉远离危险的地方。 其他的,他竟也真的拿不出个对策来。 就在两人忙着赶路的时候,一道身影横在了他们的前方,站在了路中央。 稀疏的灯光将那人的身影拖得有些长,不太容易看清那人的面庞。 陈木凉和李倾一见有人拦路,皆停下了脚步,十分有默契地按住了自己的兵器。 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正当陈木凉打算祭出飞雪刀之时,对方却轻声得意地一笑,然后抬头悠悠地道了一句:“二位,需要帮忙吗?” 他举起了手中的木剑,看向陈木凉的目光里皆是满满的重逢喜悦之情。 第219章醋坛子 “一剑?!” 陈木凉惊喜万分,刚想冲上去给一剑一个超级大的拥抱,却被李倾抢先一步握住了一剑的手。 李倾笑了笑,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李倾挡在了陈木凉的身前,隔在了一剑和陈木凉之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像个柱子一般杵得慌。 一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李倾身后想要努力探出个脑袋的陈木凉,不由得一笑,亦半开玩笑地道了一句—— “这么久不见,看来木凉被你照顾得还不错。” “得,不多说了。你们不是要捎信给青鸟吗?巧了,我正好空着,要不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们这个忙?” 一剑眉峰一挑,笑得没心没肺。 在陈木凉眼中,他还是那个当年一把木剑走天下的无畏少年。 还没等李倾来得及开口,陈木凉便从李倾的胳肢窝里钻出了个脑袋,笑得满脸灿烂地道了一句:“那是再好不过了!” 一剑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由得笑得更深了。 他点了点头,眯起了双眼,笑着道了一句:“这回是没工夫讹你们酒了,下回,一定得给我补上。” 又没等李倾点头,陈木凉已经在他胳肢窝里将头点了好几下,连连说道:“我请,我请。” 李倾终于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一掌拍在了陈木凉的脑袋上,吓得她立马缩到了身后去。 陈木凉幽怨地道了一句:“干嘛……说句话都要被打……” 李倾朝后极为严肃地道了一句:“你就不能安分点?这种事,我们男人之间解决就好,关你什么事。” “切……搞得好像一剑只是你一个人的朋友一样……” 陈木凉才不管李倾的醋坛子打翻了,反而朝天一昂下颚,嘴已经尖得能挂油瓶了。 一剑看着李倾这般酸溜溜的,心里自然知晓他的用意。 他只是微微一笑,缓缓上前一步,轻声在李倾面前道了一句:“你可得看好了木凉。若是有哪天,她不愿意了,我可就不再顾及兄弟之情了。” “多虑了。” 李倾亦淡淡一笑,扫了一眼一剑,催促着说道:“你不是要去传信给青鸟吗?还不去等着半夜我给你找酒家吗?这里的长街可没有夜市这个说法。” 一剑忍住了笑,看着他这般模样,打趣儿地道了一句:“酒家就免了。不过,能看到你这般模样,倒是比去酒家有意思多了。” 说罢,他对李倾身后的陈木凉挥了挥手,笑意满满地道了一句:“木凉,我走了啊!要是想我了,就来月舞洲找我玩。” 陈木凉不知道李倾已经醋了,亦天真不已地一笑,挥了挥手脆生生地道了一句:“好呀好呀!” 李倾差一点当场去世…… 等一剑走远后,他憋住了一口气,转过了身,一手便拎起了陈木凉的耳朵,笑得十分危险地道到:“你是太闲了还是太笨了啊?月舞洲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想着要去那儿玩一玩?” “疼疼疼——” 陈木凉夸张地救下了自己的耳朵,然后白了李倾一眼,咕囔着道了一句:“人家这么热情地邀请我去,我难道说不去啊?再说了,月舞洲不好玩,你不也是在那儿长大的嘛……” “你能去,我就不能去嘛……” 陈木凉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只敢偷偷瞄了李倾一眼。 而李倾越听越来气儿,幽怨地道了一句:“真不知道你这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真是气死我了……” 说罢,李倾扭头就往前走去,剩下陈木凉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我怎么不开窍了?你这个人怎么这般容易生气?还有,好不容易见着了一剑一回,你至于这般不待见他吗?人家好歹以前还是你兄弟,你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还有……唔……” 陈木凉刚还想着继续絮叨着下去,却被终于忍无可忍的李倾一个转身按在了墙壁之上,近乎报复性地吻住了她! 他的吻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她瞪大了眼睛,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嗡——”的一声。 而随后,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如疾风骤雨那般令她缺氧。 陈木凉呆滞了好几秒,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急促,一步一步趋向于沉沦。 她难以抗拒他的霸道,开始笨拙地回应着他。 这令李倾的眼中掠过了一抹强烈的惊喜之色。 一阵风拂过了他们旁边的一树梅花,淡黄色的花瓣纷纷颤颤而落,撒于他们脚下,令人沁脾的一阵幽香。 似梦非梦。 他最终轻轻地放开了她,然后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的双眼,轻声却很镇重地道了一句—— “你是真的笨,但是,我是真的怕你跟别人走了。” 他的话随着梅花的幽香一道沁入了她的心尖,令她似喝了酒一般的香醉。 在那一刻,她觉得世间很多的景色都是苍白的,似乎这一刻,所有她眼前的东西都消失了,而她的眼前,只有他一人而已。 唯独,在眼前,他的眼里,有诗有酒有香气。 更有,属于她的位置。 她的双颊烫得厉害,红得似那街旁挂着的灯笼。 她踮起脚尖,迅速轻轻点了他一下,然后又飞快低头,咕囔了一句:“你亲了我的,我得还回来。” 李倾的双眸猛地一颤。 他的双眸渐渐凝聚了一抹悸动,眼角旁的笑纹缓缓舒展而开,像是漫漫陀陀的大雪纷飞而下,无论是深还是浅,都是属于她的烙印。 他低头,深深看向了眼前这个女人,轻轻将她拥入在了怀中,摩挲着她鬓前的发轻声却很庄重地道了一句话—— “木凉,何其有幸,三生遇见你。” 陈木凉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俏皮一笑,在他耳旁说道:“李倾,我刚才粗略一算,你大概是上辈子欠了我的,这辈子,还不完债,可是不能离开的哦~” 李倾宠溺地抚了抚她的长发,在她耳旁轻道了一句:“只怕这个债,今生还完了,下辈子,还得继续。” ——“那我可就亏了。不行,不行。我还指望着多看看其他男人呢……” ——“你敢。” 某人坏笑着在她耳旁说道,其声幽怨不已。 ——“啊……痒……不敢了不敢了……” 第220章何其有幸 “一剑?!” 陈木凉惊喜万分,刚想冲上去给一剑一个超级大的拥抱,却被李倾抢先一步握住了一剑的手。 李倾笑了笑,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李倾挡在了陈木凉的身前,隔在了一剑和陈木凉之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像个柱子一般杵得慌。 一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李倾身后想要努力探出个脑袋的陈木凉,不由得一笑,亦半开玩笑地道了一句—— “这么久不见,看来木凉被你照顾得还不错。” “得,不多说了。你们不是要捎信给青鸟吗?巧了,我正好空着,要不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们这个忙?” 一剑眉峰一挑,笑得没心没肺。 在陈木凉眼中,他还是那个当年一把木剑走天下的无畏少年。 还没等李倾来得及开口,陈木凉便从李倾的胳肢窝里钻出了个脑袋,笑得满脸灿烂地道了一句:“那是再好不过了!” 一剑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由得笑得更深了。 他点了点头,眯起了双眼,笑着道了一句:“这回是没工夫讹你们酒了,下回,一定得给我补上。” 又没等李倾点头,陈木凉已经在他胳肢窝里将头点了好几下,连连说道:“我请,我请。” 李倾终于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一掌拍在了陈木凉的脑袋上,吓得她立马缩到了身后去。 陈木凉幽怨地道了一句:“干嘛……说句话都要被打……” 李倾朝后极为严肃地道了一句:“你就不能安分点?这种事,我们男人之间解决就好,关你什么事。” “切……搞得好像一剑只是你一个人的朋友一样……” 陈木凉才不管李倾的醋坛子打翻了,反而朝天一昂下颚,嘴已经尖得能挂油瓶了。 一剑看着李倾这般酸溜溜的,心里自然知晓他的用意。 他只是微微一笑,缓缓上前一步,轻声在李倾面前道了一句:“你可得看好了木凉。若是有哪天,她不愿意了,我可就不再顾及兄弟之情了。” “多虑了。” 李倾亦淡淡一笑,扫了一眼一剑,催促着说道:“你不是要去传信给青鸟吗?还不去等着半夜我给你找酒家吗?这里的长街可没有夜市这个说法。” 一剑忍住了笑,看着他这般模样,打趣儿地道了一句:“酒家就免了。不过,能看到你这般模样,倒是比去酒家有意思多了。” 说罢,他对李倾身后的陈木凉挥了挥手,笑意满满地道了一句:“木凉,我走了啊!要是想我了,就来月舞洲找我玩。” 陈木凉不知道李倾已经醋了,亦天真不已地一笑,挥了挥手脆生生地道了一句:“好呀好呀!” 李倾差一点当场去世…… 等一剑走远后,他憋住了一口气,转过了身,一手便拎起了陈木凉的耳朵,笑得十分危险地道到:“你是太闲了还是太笨了啊?月舞洲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想着要去那儿玩一玩?” “疼疼疼——” 陈木凉夸张地救下了自己的耳朵,然后白了李倾一眼,咕囔着道了一句:“人家这么热情地邀请我去,我难道说不去啊?再说了,月舞洲不好玩,你不也是在那儿长大的嘛……” “你能去,我就不能去嘛……” 陈木凉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只敢偷偷瞄了李倾一眼。 而李倾越听越来气儿,幽怨地道了一句:“真不知道你这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真是气死我了……” 说罢,李倾扭头就往前走去,剩下陈木凉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我怎么不开窍了?你这个人怎么这般容易生气?还有,好不容易见着了一剑一回,你至于这般不待见他吗?人家好歹以前还是你兄弟,你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还有……唔……” 陈木凉刚还想着继续絮叨着下去,却被终于忍无可忍的李倾一个转身按在了墙壁之上,近乎报复性地吻住了她! 他的吻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她瞪大了眼睛,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嗡——”的一声。 而随后,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如疾风骤雨那般令她缺氧。 陈木凉呆滞了好几秒,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急促,一步一步趋向于沉沦。 她难以抗拒他的霸道,开始笨拙地回应着他。 这令李倾的眼中掠过了一抹强烈的惊喜之色。 一阵风拂过了他们旁边的一树梅花,淡黄色的花瓣纷纷颤颤而落,撒于他们脚下,令人沁脾的一阵幽香。 似梦非梦。 他最终轻轻地放开了她,然后深深地看向了陈木凉的双眼,轻声却很镇重地道了一句—— “你是真的笨,但是,我是真的怕你跟别人走了。” 他的话随着梅花的幽香一道沁入了她的心尖,令她似喝了酒一般的香醉。 在那一刻,她觉得世间很多的景色都是苍白的,似乎这一刻,所有她眼前的东西都消失了,而她的眼前,只有他一人而已。 唯独,在眼前,他的眼里,有诗有酒有香气。 更有,属于她的位置。 她的双颊烫得厉害,红得似那街旁挂着的灯笼。 她踮起脚尖,迅速轻轻点了他一下,然后又飞快低头,咕囔了一句:“你亲了我的,我得还回来。” 李倾的双眸猛地一颤。 他的双眸渐渐凝聚了一抹悸动,眼角旁的笑纹缓缓舒展而开,像是漫漫陀陀的大雪纷飞而下,无论是深还是浅,都是属于她的烙印。 他低头,深深看向了眼前这个女人,轻轻将她拥入在了怀中,摩挲着她鬓前的发轻声却很庄重地道了一句话—— “木凉,何其有幸,三生遇见你。” 陈木凉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俏皮一笑,在他耳旁说道:“李倾,我刚才粗略一算,你大概是上辈子欠了我的,这辈子,还不完债,可是不能离开的哦~” 李倾宠溺地抚了抚她的长发,在她耳旁轻道了一句:“只怕这个债,今生还完了,下辈子,还得继续。” ——“那我可就亏了。不行,不行。我还指望着多看看其他男人呢……” ——“你敢。” 某人坏笑着在她耳旁说道,其声幽怨不已。 ——“啊……痒……不敢了不敢了……” 第221章奔赴 远在五大洲最南边处,有一处大陆与水相接,长年海上烟雾缭绕,飞鸟不绝,名曰——玄武大陆。 在这片大陆之上,物产丰富,矿产居多,鱼贝类资源更是不断。 其富饶程度,远远超过了五大洲总和。 在这玄武大陆上,有一处赫赫有名的家族,名曰——上官。 上官家族最初是做冶铁冶炼生意的,控制着几乎玄武大陆近大半的矿产,生产各种大量的精良兵器,以至于,连玄武大陆的皇族——黄氏一族见了面都要礼让他们三分。 上官家族的家产后来扩展到了鱼贝类的打捞,继而控制了盐巴的提炼,甚至最后组建了海上的庞大船队。 这支海上船队名义上是出海经商,可是明眼人谁都知道,这摆明了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军队,只是这上官家的老爷愿不愿意将这国号换一换的区别罢了。 此时,在上官家的一处凉亭内,一个老人手持一方玉石打造的鱼食盆,正在闲散不已地朝着几乎有三亩地的池塘里撒着鱼食。 他年近花甲,却随身佩着一把长剑,犹可见当年的英气。 他望向湖心的目光略带愁绪,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他的身旁仅仅留了一个侍女以供鱼食没了偶尔添上上一些罢了。 侍女始终低着头,从不敢直起腰板,若非老人有什么吩咐,站在哪里跟个空气也没什么两样。 添了两回鱼食之后,老人似乎也乏了,难得问了侍女一句:“碧儿,最近可有小姐的消息?” 那名叫碧儿的侍女将腰弯得更低了,带着一丝惶恐轻道了一声:“近日龙军查到了大小姐在盛京的踪影,但无人能劝得动她回来……”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上官啸随手将鱼食全部倒在了湖心,引得那些锦鲤争相跃出了水面,一时间场面壮观不已。 而他则转过了身,将玉石盆随意往地上一摔,“咔嚓——”一声碎成了好几块,惊得碧儿微微一抖。 “哼。当初就不该让那小子从奴隶堆中爬出来。” 上官啸负手于身后,面露怒色,朝着长长的迂回水桥走去。 碧儿不敢疏忽,立刻跟上,始终保持着三丈的距离,不敢逾越。 她的眉宇之间隐隐掠过了一丝担忧,紧紧低着头弯着腰,小心不已。 上官啸走了一半停了下来,碧儿立刻也停了下来,正好是三丈的距离。 上官啸瞥了一眼身后的碧儿,高声道了一句:“吩咐下去,准备好船只,即刻前往盛京。” 碧儿眼前一惊,错愕了仅仅一秒,便立刻答道:“是。老爷。” 不出半个时辰,玄武海面之上,一艘巨轮便扬起了帆,缓缓驶向了五洲大陆的盛京方向。 其后,数十只小型船只相随在巨轮之后,其上皆是盔甲在身的家丁,以及途中需要的物资。 远远地望去,这一行船队甚是夺人眼球。 极度的夸张与张扬。 **************** 同一时刻,在盛京长安街尾的一处酒楼里,轩辕荒芜坐于二层阁楼之上,端起了一碗酒轻轻一抿,然后放下。 溅起杯中酒。 “大小姐,你从摘星楼一直追我到此处,不觉得累吗?” 轩辕荒芜将酒盏放下,略略扫了一眼面前的上官莫离问道。 而她的身后,整座酒楼除了她的人,皆空空如也。 想也知道,她定是包下了整个酒楼。 上官莫离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无数幽怨。 她咕囔着问了一句:“那个陈木凉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日日买醉?我又哪里配不上你,让你日日躲着我?” 轩辕荒芜低头间无奈一笑,然后端坐看向了上官莫离,缓缓认真无比地道了一句:“你什么都好,可她呢,什么都不好。” “那你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 上官莫离委屈极了,眼泪都快要出来。 ——不知道这幕被她那个护犊子的老爹看到了他又要少个胳膊还是腿了。 轩辕荒芜以手撑额,朝着上官莫离笑了笑,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或许,你等我弄明白了,我告诉你?” “你就是在忽悠我!等我不注意,你就溜走了!然后我还得满世界地找你!” 上官莫离幽怨地看向了轩辕荒芜,满脸都写着“不甘心”三个大字。 可轩辕荒芜却只是笑了笑,抬眼看向了她,语重心长地道了一句:“大小姐,我没有什么好的,也给不了你想要的。若是被老爷知道了,怕是我这条命也没了。大小姐您若是真的为我好,就放过我,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吧。” “从此,我逍遥我的江湖,你接手上官家的霸业,有何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我从小便看中了你,这是上官家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各种推诿搪塞呢?” 上官莫离不解地问道。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怎么到了她这儿,千山万水都过了,这人还跟个木头人一样的? 她不明白。 轩辕荒芜再怅然一笑,举杯一饮而尽,然后道了一句:“大小姐,我不是你小时候喜欢的玩具,想要,花点钱耍点手段早晚会得到。”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感情和喜好。而且,感情这种事情,不是我自己能说了算,也不是你纠缠硬逼就可以的。” “小姐应该知道,我是从死人堆和奴隶堆里爬出来的人。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强人所难。而您,现在做的事情,和老爷对我做过的事情,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大小姐,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岂不是善莫大焉?” 上官莫离死死地盯着轩辕荒芜,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忍了好半天,才终于咬着牙问了一句:“你有这么讨厌我,想要离开吗?” 轩辕荒芜认真地看向了她,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大小姐可以这般理解。” ——与其说一堆没用的,倒是绝情来得更妥当一些。 上官莫离听完,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迅速别过了身子,抽泣着道了一句:“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谢谢。” 轩辕荒芜轻声道了一句。 余晖漫漫,照着上官莫离逃也似的身影落慌不已。 第222章怪事 摘星楼的山下,一剑抬头仰望了山顶一眼。 却见山顶云雾缭绕,只可隐约看得到一点摘星楼的檐角而已。 “想不到青鸟竟然是启灵一族的后人,居住在这般神仙似的地方,倒是之前小看了这姑娘。” 一剑微微一笑,提剑一个飞掠便上了山顶之上。 山上云雾很多,几乎看不清事物,只能勉强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 轮廓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就在这一片朦胧之中,一剑似乎看到了一道黑影朝着他极速而来! 一剑下意识地握住了剑,侧身一让。 而那道黑影似乎功力修为并不比一剑弱,反倒是更胜一筹。 她手持一剑,几乎是要了命一般地直戳一剑心窝而来。 亏得一剑反应快,立刻闪了过去,反手一把木剑挑向了黑衣女子的面纱。 黑衣女子面无表情,整个人清冷如霜,下手却狠厉。 她隔空一掌打在了一剑的手腕间,震得一剑差点掉落了木剑。 面纱没挑成,一剑见八成是打不过她了,便一锁眉选择了自保。 但却奈何不住女子的步步相逼,一剑倒是一点一点地被逼到了绝路之上。 一剑身后亦是峭壁,再让,已经无路可让。 但女子似乎铁了心地要置他为死地,她面无表情地一剑径直朝着他的心口插去。 一剑只能凭借一把木剑相抗衡。 他吃惊地发现,女子竟很快逼得他的木剑已经离自己的咽喉处只有了一寸。 只要女子再稍稍一用力,一剑便会当场死在他自己的木剑之上。 正在一剑绝望之时,山崖之间叮当一声铃声的脆响,一道紫色身影从山崖径直飞下,一指光线朝着女子的后背弹去! 女子戒备很严,她见背后有敌,急急撤剑。 等她再看了来者的面容之后,她犹豫了片刻,往云雾里一钻,很快不见了身影。 一剑终于松了一口气,感慨一句:“真是吓死我了。青鸟,你要是再晚来一会会儿我可就一命呜呼了。” 青鸟白了他一眼,笑着道了一句:“你不是自诩功力不低嘛……咋了,这回打不过了?” 一剑讪讪一笑,朝着青鸟无奈地道了一句:“这黑衣女子的打法太致命,功力修为也在我之上,真没想到,你这摘星楼山下藏龙卧虎啊……” 青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了一句:“摘星楼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连飞兽都无法生存,怎么可能有人出没?” 一剑一愣,狐疑地看了一下身下茫茫的深渊,紧锁了眉头,喃喃道了一句:“不对啊……这女人,明明就是从深渊里来的……” 青鸟只当是看错了,道了一句:“既然来了,就先去摘星楼坐坐吧。正好木凉和李倾走了,我一个人也着实冷清了一些。” 一剑听罢,嘿嘿一笑,道了一声:“那……我可得向你讨口酒喝喝。” 青鸟回头扫了他一眼,嗔怪着道了一句:“你倒是跟木凉一个性子,没事儿就想着蹭酒喝。也罢,既然来了,那便管够。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酒量。” 一剑跟着青鸟后面落在了悬崖边,一眼便望到了摘星楼树下数不清的酒坛,眼睛都看直了,乐呵呵地道了一句:“青鸟诚不欺我。” 青鸟拎了一坛酒给他,他刚想拿过揭开,却被青鸟捂住了坛口。 青鸟扫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你来我摘星楼不会只是为了讨酒喝吧?我昨儿卜了一挂,是不是木凉和李倾出了什么事儿?” “瞧我这记性。” 一剑一拍脑袋,咧嘴一笑道了到:“你放心,他俩现在好得很。但是,盛京出了一件怪事。” “哦?什么怪事?” 青鸟疑惑地看向了一剑,不解地问道。 一剑凑近了青鸟跟前,迟疑了片刻,道了一句:“你知道水晶球里有人血流动的禁术吗?” “什么?!” 青鸟的脸色大惊,差点将酒坛打泼在了地上。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一剑见青鸟这般惊诧,心知事情远比他想得还要严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到:“我,在盛京皇宫,亲眼见到了这一幕。而那水晶球中的人血,是属于小皇帝的。并且,布施这一切的人,是一个叫秦天的人。” “什么……” 青鸟的脸色一阵苍白,眉头锁得死死。 天边扯过了一片乌云,很快将月亮吞没,整个摘星楼前,一片黯淡。 ******************* 在这同一时刻,陈木凉和李倾找了一处偏僻的酒家住下了。 掌柜的早就呼啦呼啦睡得鼾声四起,倒是麻利的小二跑前跑后给他们炒了几个小菜,也算是对付了一顿。 小二刚想关门下楼之时,陈木凉喊住了小二。 “小哥,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陈木凉笑兮兮地在手中掂量着一块碎银,示意着小二过来。 小二一看有赏,自然满脸笑意地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问道:“姑娘您请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近这盛京城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陈木凉将银两放在了小二的手心,似随口问道。 小二迟疑了片刻,将手心一合,将碎银揣在了怀里,扫了李倾和陈木凉一眼问道:“两位看样子是远道而来?” “嗯,有些日子没回来省亲了。” 陈木凉见小二这踌躇的脸色,又拿出了一两银子放在了桌上,道了一句:“说得好,这个,也是你的了。” 小二见陈木凉出手大方,也不像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便犹豫了片刻说道:“最近这城里的怪事可是一件接着一件。前些日子,不断有青年男子暴毙而亡。先开始是一些小户人家,基本是一夜死一个,且死状都十分诡异,连痕迹都看不出来。” “仵作不知道查了多久,却连个子丑寅卯都说不上来。” “本以为也就是什么闹鬼狐仙索命之类,可是,渐渐的,这大户人家的公子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一直到现在,每夜都会死一个青年男子。并且,没有明确的死因。” 小二说到这里匆匆地看了一眼窗外,便不愿意再说了。 他打了声招呼拿了银两扭头就蹬蹬蹬下楼去了。 陈木凉和李倾对视一眼,眼里皆忧虑深深。 第223章朝暮秦歌 夜半时分,月光粼粼洒于护城河的河面之上。 照得夜色分明中,一个男子满脸尽是恐惧地看向了眼前一步一步朝着他紧逼而来的人,颤抖地求着说道:“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上有小下有老,都还等着我回去。求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男子的后面是深深的护城河,而面前杀他的人显然部位他的话所动。 甚至,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抬手间,已是一抹流光在手。 他只需要将手落下,眼前的这人便会一命呜呼。 “求求您,放过我吧!” 男子跪在了地上,绝望不已。 就在那人的手要落下之时,一记锐利的刀意朝着他的手腕处砍来! “放开他!” 与此同时,陈木凉一声清喝,飞身立于男子面前,一把飞雪刀持于手间,眉目一寒。 那人虽面带面具,但是隐约之间,陈木凉还是一眼辨认出了他是秦天无疑。 秦天扫了一眼陈木凉,极为冷淡地道了一句:“看来,今夜倒是多了个爱管闲事的人。” “也罢,多一个,无非是多一个尸体而已。”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蓝色旋花之光朝着秦天的后背杀去,直击秦天的后背心窝之处。 秦天连个头都没有回,反手一扫,便将这道致命的光芒扫去。 李倾再一个极为快速的走位,以更为多更为快的速度引开了秦天的注意力。 而同时,陈木凉看准了时机,一记飞雪刀带人飞出,速度极为快地一刀封喉! 秦天只感觉到了一阵冰凉之意抵住了皮肤,随之微微一怔,回头扫了陈木凉一眼,冷冷道了一句:“没想到,还是我小看了你们。” 陈木凉对身后已经被吓得无法动弹的男子低声道了一句:“还不快走。” 男子顿时连滚带爬地走远了。 “说吧,你要这些人的命做什么?” 陈木凉目光一寒,飞雪刀压得秦天的皮肤已有血的痕迹。 而此时,秦天却极为诡异地朝着陈木凉一笑,幽幽道了一句:“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问我这个做什么……不是白费力气嘛……” “我问你,你是不是用这些人的命来抵消你身上禁术的反噬?” 陈木凉目光锐利地扫过了秦天的心口处问道。 他的心口处,有一团黑色的瘴气在不停地徘徊不去,令人看了分外地难受。 秦天略带惊讶,很快,面色又恢复了冷静,他冷冷道了一句:“你是谁,为何知道我所使的是禁术?” 陈木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了一句:“那你又是谁,为何会用摘星楼的禁术?” 她这一问,秦天更加疑惑了。 他看着她,审视的目光愈来愈浓烈。 突然,他的左手之上凝结了一股黑烟之气! 几乎是与此同时,他将左手朝着陈木凉的咽喉索去! 李倾眼中一惊,刚要替陈木凉挡下这一击,却被陈木凉轻轻推开,而陈木凉则一记飞雪刀割过了秦天的咽喉。 他的脖颈处一抹划痕顿显。 而他的手在刚要控制住陈木凉的那一刻,那股黑烟之气却忽然流窜散开,使得秦天的手一抖! 陈木凉趁着这个契机转身躲过了一劫。 秦天近乎不可思议地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他的眼中掠过了无数的惊诧。 沉默片刻之后,秦天才道了一句:“你是圣女后人?” 陈木凉一锁眉,亦冷哼一声,道了一句:“你并不是什么秦天,你是秦歌对吧?” 秦歌听到此处,眼中又是一惊,缓缓道了一句:“你是如何得知的?” “很简单,你会禁术,还能猜到我是谁,而摘星楼只有你一个人是外族之人,亦只有你可能会这些禁术,自然,答案再明显不过。” 陈木凉一昂头,深叹一句:“只可惜,青鸟还以为他的师哥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殊不知,你这样的人,早已沾染上了不知道多少的鲜血。” “不要跟我提青鸟。她的修为不及我,却是启灵一族名正言顺的传人。而我,却不得不流浪五大洲之外。这么多年了,她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秦天的眼里是深深的悲凉之意。 他在控诉之间,心口的黑色雾气已经越聚越多,甚至都已经看不到他原本的衣物颜色。 陈木凉的眉头一紧,道了一句:“你杀这些人,不过是为了能控制别人,减轻自己的反噬。你这样做,双手沾满了鲜血,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启灵一族向来英烈,断然不会出你这样禽兽不如的人。” “呵。你是圣女,当然会这般说。但在我看来,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没有什么对与错,只有成王败寇的说法。规则,向来是强者定的。“ 秦歌横眉看向了陈木凉和李倾,眼里抹过了杀意。 他咬牙道了一句:“既然你们知道了这一切,你又是圣女,那就没有留你们的必要了。” “都去死吧。”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道乾坤卦从天而落,朝着陈木凉和李倾的身上砸去! 乾坤卦之上是金光和黑烟并存,且以缭绕迅速缠绕的姿态,猛烈地攻击向了两人。 陈木凉和李倾同时以飞雪刀和旋花之光护身,却觉得越来越吃力一步一步被逼得超后退去! 就在两人觉得难以再支撑之时,他们的上方屋檐之上响起了叮当的紫魂铃的响声。 紫魂铃一响,这股乾坤卦立刻被搅得散去。 而与此同时,位于秦歌身后不远处的一剑,则手持木剑,一剑插进了秦歌的小腿处! 再一拔,血溅四方。 而当秦歌听到紫魂铃的声响之时,他惊诧地回头朝着屋檐之上的身影望去,赫然看见了青鸟手持紫魂铃站在了那飞檐端,目光之中尽是失望。 秦歌被刺中,半跪在了地上,咬牙低头。 “师哥,别来无恙。” 青鸟看向了秦歌,轻声道了一句。 而秦歌却没有抬头,只是眼神里晃过了一丝慌张,兀自快速念了一个咒语,瞬间化作了一道风,消失在了青鸟的视线中。 青鸟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轻轻摇头叹了一句:“秦歌,你还是当年的那个秦歌吗……” 第224章买卖 盛京临海的一处码头,缓缓行驶来了一支船队。 船队浩浩荡荡,在渔民惊叹的目光之中陆续靠岸。 第一个下来的是一个威严的老人,年纪虽然已经大了,可是身手却仍然矫健。 他的身后跟着不知道多少仆人,只知道光光下船,这些人就用了一盏茶不止的时间。 其中更是不乏手持各式各样兵器的家丁,个个身强体壮,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陆地上的渔民纷纷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让这位老人走过。 一个侍女匆匆在老人身后道了一句:“老爷,有人说要见您。地点在掬水楼。” “哦?是什么人?” 上官啸来了些许兴趣,边走边问道。 “这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说,老爷要找的人,去了掬水楼就能见到。” 侍女不敢多言,只是原话照搬。 上官啸的眉目一凛,皱了皱眉头问道:“对了,莫离的踪迹今儿怎么没人跟我汇报了?怎么,难道又是不知去向?” 侍女连忙弯腰,忐忑地道了一句:“昨日,大小姐好像心情不好,将手下的人都驱离了,老爷您派去的人跟得远了些,后来,就没有了消息……” “废物……这么多人,看一个人还会跟丢。” 上官啸哼了一声,转身便道了一句:“留下一些人看好船只,拨一些人去盛京城内打探消息,其余的,跟我去掬水楼。” “是。” 侍女匆匆下去传话,很快便有一顶华贵不已的轿子从船只上被抬了下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上官啸的面前。 侍女撩起了门帘,上官啸则坐了进去,八人抬着大轿朝着掬水楼走了过去。 掬水楼是盛京最为繁盛的一处酒楼,平日里去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商王公子弟,一度被视为盛京纸醉金迷之处。 这样的地方,要价自然不低。 然而,今日,这样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若是有人上前问,掌柜的就忙打着招呼说着“哎呦,今儿对不住了,这整座楼啊,被人给包了。” 起初有人不信,可当他们看到二楼凭栏处,就只有一个人坐着在那里喝酒,自然也就摆了摆手自行散了。 而那人也不急,就是在那里慢慢喝着,也不去计较一个时辰要多加多少银两。 直到有一台八抬大轿落在了掬水楼的门口,男子才轻轻放下了酒杯。 他理了理衣襟,站在了凭栏处,朝着轿子里的人微微一笑。 上官啸正好走出轿子,他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了秦歌的身影。 他打量了一下秦歌,莫名地觉得有些许眼熟,却一下子也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上官啸也没那么多的心眼儿去想这个,他一心想着带上官莫离回去,便急匆匆地上了楼。 二楼亦是空荡荡,除了秦歌一个人,竟连个侍卫都没有。 上官啸不由得蹙了蹙眉。 秦歌则是上前一步,对上官啸行了一个标准的玄武大陆最为尊崇的大礼,然后才缓缓说道:“让上官老爷走远了,是我的不是。” 上官啸微微一皱眉,心里想着,怎么我人还没到这里,这小子就知道了我的踪迹?难不成是我手下的人出了问题?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了一句:“这位公子,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说的我想见的人在哪里?事先说好,老头儿我没那么好的耐心,若是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这掬水楼,可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 秦歌只是哈哈一笑,然后道了一句:“上官老爷快人快语,自然晚辈也不能卖关子。” “只不过,在告诉您令爱的下落之前,请允许在下造次。” “在下,想跟您谈一笔生意。” 秦歌弓腰,对上官啸行了个大礼。 “呵,以小女的下落来做要挟,这倒是你做生意的筹码了吧?” 上官啸不屑一顾地扫了他一眼,逼近了他一步,道到:“你信不信,就算我现在将你杀死在这里,我也能查到我女儿的下落?” “上官老爷当然能找到令爱的下落,但……请恕在下多嘴,至于找到的大小姐是死是活,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秦歌的唇旁依然是笑意,可是,这笑意森然,就连见多了人的上官啸都不由得一寒。 “你对莫离做了什么?” 上官啸一把扯过了秦歌的衣领,勒紧了他狠狠问道。 “上官老爷别急啊,我只是给上官大小姐喂了一粒药丸而已,这另一粒药丸,自然还是由你亲手给她的……” 秦歌笑得十分诡异,他这般不徐不疾地说道。 “你!?” 上官啸还第一次被人这般威胁,一时间恼怒不已,差点一刀杀了他。 但是,他还是松开了秦歌的衣领,冷冷问道:“说吧,什么生意。” 秦歌理了理衣襟,笑着道了一句:“此事不难,至少对上官老爷来说,不难。” “我想凭借上官老爷的帮助,成为这五洲天下的主人。” 秦歌抬眸,眼里已是如鹰一般的阴鹜之色。 “荒谬!别说我并不愿意帮你,就单单凭你一人之力加上我上官家的势力,我也只敢做到制衡而已。你居然这般贪心,想要独吞了这天下,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上官啸自知和五大洲的皇族作对,对他来说并没有半毛钱好处。 他一口便拒绝了秦歌。 秦歌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只是从怀中摸出了两个水晶球,缓缓道了一句:“如今盛京的小皇帝和吞天洲的老洲主都是我的囊中物,我想,上官老爷只需要替我摆平一个栖凰洲便好。” “而且,事成之后,栖凰洲的长生之术,自然也是上官老爷的。” 秦歌一下子便说到了上官啸的痛处,令上官啸当下便犹豫了。 上官啸犹豫了片刻,才道了一句:“此话当真?” 秦歌一笑,缓缓道到:“既然是生意,自然诚信最重要。我承诺给上官老爷的事,自然是作数。” “好!你小子倒是会算计,早就算到了这一出吧?既是如此,我便应了你。” 上官啸一笑,算是将此事应了下来。 秦歌舒展开手心,一粒药丸赫然在目。 他递到上官啸面前,道了一句:“令爱在盛京皇宫内。” 第225章值得 皇宫侧门处,有数以万计的黑影靠近了这里,训练有素地踏入了侧门,朝着冷宫踏去。 沉冷的兵器在青石玉阶的地面拖出了刺耳的声响,一直从宫外拖到了冷宫门口。 到了冷宫门口后,原本两路的人马一条朝着冷宫里跑去,而另一路人马则从旁侧大道直杀太极殿。 冷宫内,沉睡不醒的上官莫离被人塞了一粒药丸在口中,顿时一股沁脾之意从舌尖传来,窜至了周身遍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却见往日里贴身照顾自己老爹的侍女青碧正半托着她。 上官莫离立马便知道了自己老爹很有可能已经来了这里,她的眼眸不由得一紧。 “青碧,我爹呢?” 上官莫离当下便抓住了青碧的手腕,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的护卫,心中想得全是那个人的安危。 ——很显然,若是她爹真的来了这五洲大陆,想必轩辕荒芜再怎么逃,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而若是她爹知道轩辕荒芜这般对自己,只怕是连个全尸都没有了。 青碧亦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对轩辕荒芜自然更亲近一些。 而今夜她说服了管家让她来接上官莫离回去,等的,也就是上官莫离问的这一句。 青碧低头,轻道了一句:“老爷让赵管家去太极殿那边抓荒芜公子了……” “什么?!” 上官莫离掀开被子就要冲出去,却被两旁的侍卫给拦住了。 “大小姐,老爷吩咐过,只要将您安全带出去即可,不需要您再去其他地方了。” 侍卫恭敬地对上官莫离行了一礼,委婉地传达了上官啸的意思。 可上官莫离却一脚踹向了两旁的侍卫,一把夺过了侍卫手中的刀,一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她冷冷扫了一眼几乎要排到了侧门口的侍卫队伍,低吼一句:“你们谁要是再拦我一下,我便当场死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有多少人够给我陪葬!” 她这般举动吓得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很为难不知道该怎样才是既遵守了老爷的命令,又不违逆了上官莫离的意思。 就在众人惶恐之间,上官莫离便已经一路飞快走到了太极殿处。 太极殿处,大排大排的上官家的侍卫和皇家御林军相对峙,剑拔弩张之间,已是随时硝烟会起。 而太极殿的门口,立着一个人影。 却见轩辕荒芜平淡不已地往门口一战,一人自成一军,倒是令上官家的侍卫无一敢上前。 毕竟,当年荒芜公子一人杀了上千奴隶的事情,至今在上官家还是骇人听闻的一件事。 而这些侍卫中有一小队的人从另一门溜出,似乎是去给上官啸报信去了。 上官莫离一见轩辕荒芜还活着,眼里一喜,拎着裙子一路小跑便要去拉轩辕荒芜回去。 然而,她走了一半,看着轩辕荒芜的眼里并没有同样与她一般的惊喜,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原来,就算她是来救他性命的,他也不会正眼看她一眼。 而他这般守在了太极殿,难道是因为那个陈木凉……? 她的心里,不由得一寒,脚步也顿在了第三个石阶之上,眼中尽是苍凉之色。 她听到了太极殿里有打斗的动静,甚至,十分剧烈。 她的眼里,再次一暗。 ——不用想,他站在门口的意义,就是护着这大殿之内的人。 “里面,是陈木凉在吗?” 上官莫离沉默了片刻,缓缓抬眸看向了轩辕荒芜问道。 “是。” 轩辕荒芜点点头,面容之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打算凭你一己之力护她周全?” 上官莫离接着问道。 轩辕荒芜再次点头,算是默认了整件事。 上官莫离摇了摇头,不解地问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爹一定是来了这里,为何你还要这般固执?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都已经是在劫难逃了吗?” 轩辕荒芜看向了上官莫离,只是微微一笑,道了句:“这些年来,承蒙大小姐的恩情,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就算今日死去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可你这么做值得吗?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只是一心想救别人,几时关心过你!?” 上官莫离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泪从眼角轻轻滑落。 轩辕荒芜只是摇了摇头,轻身道了一句:“这世间,感情的事情,能有多少值得和不值得?只不过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罢了。” “只要她有危险,我便护着。哪怕是自己万箭穿心,我也知足了。” 上官莫离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从石阶之上跌落。 她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唇旁是苍茫的笑意。 她连连道了好几声——“好,好,好……”,然后缓缓转过了身,泪已千行。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上官啸的声音洪亮而至—— “谁胆敢欺负莫离,我就让他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说罢,上官啸的手中一张弓拉得满圆,他从屋檐之上一跃而下,反手一射,朝着轩辕荒芜的心口便刺去! 上官莫离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轩辕荒芜面前挡了过去! “嗤——” 箭竟然入了上官莫离的心口之处,将她的身影射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最后轩辕荒芜接住了她。 “莫离!” 上官啸见自己失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当下便将轩辕荒芜一把推开,颤抖着双手抱住了她,连声自责地问道:“女儿,你这是何苦!你这么做,让爹以后怎么办……” 他老泪纵横,眼泪不停地往下流,看得一旁的轩辕荒芜亦内疚不已。 “爹……不要,不要怪自己……这是女儿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其他人……” 上官莫离苍白地笑了笑,她回头看了一眼轩辕荒芜,又缓缓道了一句:“爹……你也不要杀了他……若是你杀了他,女儿这就白死了……” “女儿知爹您疼我……能不能,最后一次……再疼女儿一次……不要难过……不要杀了他……” 说罢,上官莫离胸口一阵剧烈地抽搐,鲜血不断地从她心口流出,令她愈来愈虚弱。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上官啸悲恸不已,抱着上官莫离老泪纵横,哪里还有什么老爷的气派。 有的,不过是一个父亲的后悔和不舍悲痛之情。 第226章禁术 就在上官啸经历丧女之痛的时候,大殿的门被秦歌一脚踢开,他颇为狼狈地看向了面前的陈木凉和李倾,朝着上官啸低吼一句:“上官老爷,你还在等什么?!让他们上啊!” 上官啸反倒是一记巴掌响亮无比地拍在了秦歌的左脸上,打得他嘴唇出血。 上官啸怒视着秦歌,冷厉地道到:“若不是你执意要攻下盛京,我女儿也不会死!该死的人,是你!!!” 秦歌眼中一惊,心里掠过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刚想开溜,却见上官啸手势落下,原本准备攻打太极殿的侍卫尽数将秦歌围了个水泄不通。 “杀。” 上官啸低声道了一句,任由身后的侍卫如同洪水一般涌向了秦歌。 而他,则一步一步地抱着上官莫离往回走去。 ——“莫离,我们回家了……” 上官啸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步履蹒跚间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好在一旁的轩辕荒芜扶住了他的身子,他才不至于跌倒。 看着上官啸这般模样,轩辕荒芜终于缓缓开了口,内疚地说道:“若是老爷允许,我想跟您一起回去,送莫离最后一程。” 上官啸只是淡淡扫了轩辕荒芜一眼,似游魂一般叹了一句:“你能送莫离,想必她会很高兴……你若肯回去,那便回去吧。” 轩辕荒芜点点头,默不作声地朝后看向了那个站在大殿之上的女人,缓缓转过了头,一步一步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在一片混战之中,陈木凉望向轩辕荒芜离去的方向,目光微动。 她轻声道了一句:“走好。还有,谢谢。” ——她那般清楚地知道这几个字比上他给的,实在差得太多了。 但,她能给的,却也只有这些了。 一片混战中,她侧身,一刀横过了秦歌的脖颈间,反手将他的手往后一扣,再一脚踢向了他的膝盖处! 逼得秦歌一声闷哼,轰的一下跪倒在了青鸟的面前。 秦歌还想挣扎,却被陈木凉一记敲在了后背之上,咚的一声似有骨头裂开的声响。 “还敢动?你该谢谢是我们抓住了你,否则,你这时候已经是上官家的刀下亡魂了。” 陈木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而看向了青鸟,问道:“青鸟,你来说,这种人,该杀还是该留?” 青鸟凝视着这样的秦歌,缓缓蹲下了身,审视地问道:“师哥,除了李元,你还控制了何人?” “若是你讲出来,兴许,我可以留你一命。” 谁料,秦歌却是仰天大笑,然后高傲地道了一句:“你指的留我一命,不过是让我苟活一世罢了。若是不能光鲜于人前,又何必碌碌无为半生?” “青鸟,动手吧。我唯一做出错的,不过是来了这人间一趟而已。” 青鸟摇头看向了他,缓缓道了一句:“你本有更好的选择。是你自己走到了这一步。” “我为启灵一族,你本也算个半个启灵人。可惜,你却走上了魔道。既然如此,留着你,确实不如杀了你。” 青鸟站起,立于秦歌面前,一掌就要朝着秦歌的天灵盖打去。 却于此时,一道黑衣女子的身影飞快地从她面前掠过,掌风推开,摧枯拉朽般救人,只是在那刹那间, 陈木凉手中的飞雪刀便落了地,而青鸟亦被推倒在地,唯一看清女子来路的,也只有李倾一人。 等她们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之时,秦歌早已被那女子救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谁……为何手法这般霸道且具有技巧性?” 青鸟从未听说过江湖之中有这号人物,她惊诧地皱眉问道。 “我唯一能肯定的竟然只是……她是个女人。” 陈木凉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而在一旁的李倾却皱眉道了一句:“为何我感觉,她的身影这般熟悉?” 陈木凉听罢便哼了一声,道了一句:“大概是你在哪里见过的曼妙人儿吧?” “木凉,你这是冤枉李倾了。” 青鸟微微一笑,朝着陈木凉眨了眨眼睛道到。 李倾只是锁眉沉思了片刻,道了一句:“她没有亮出武器,所以我无法判断她的来路。但是,看这霸道的手法,却像极了水轩阁素来训练弟子的套路。” “水轩阁?” 陈木凉一惊,眉头深锁,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会不会,其实赢雪临还没有死……?”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青鸟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摘星楼禁术里有一个起死回生之术,用的便是蛊毒之术。若是人濒临死亡,可以用人血唤醒。但是,一旦这般,那人便会成为提供人血的蛊。再也没有什么活人和死人之分,活着的,也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这般残忍的手法,难道秦歌真的对赢雪临做了?” 陈木凉摇着头,心里五味陈杂。 ——“若真是这样,我们便真的愧对赢雪临,也愧对整个水轩阁了。本来,不过是一个诅咒解和不解的问题,而现在,却成了这般被人利用的工具,还不如直接掉落悬崖死去来得直接。” 青鸟的眼中掠过了不忍之色,轻轻摇头说道。 “现在一切还是未知之数,秦歌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等他来,擒住他,自然一切便水落石出了。” 李倾沉思片刻,笃定地说道。 “先去看看元儿怎么样了吧,这孩子,怕是吓坏了。” 陈木凉一进门便看到了李元在帘子后缩成了一团。 她缓步上前,掀开了李元的被子,却看到了他的手臂之上有青色的色块,一块一块地扩散开,似乎要将他吞噬一般! 李元害怕地看着陈木凉,带着些许哭腔说道:“木凉,我是不是要死了……” 陈木凉震惊地回头,压低声音问道:“不是那水晶球已经毁了吗?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青鸟摇头道了一句:“一定是秦歌不止布了这一道禁术,他定有其他的法术用在了皇上的身上!” “该死的。我这就去杀了他!” 陈木凉一咬牙,提刀就要去杀人,却被李倾拦了下来。 “别慌,你现在去,也找不到人。既然是摘星楼的法术,那自然有解法。稍安勿躁。” 第227章傀儡 一剑持木剑站在大殿门口,缓缓道了一句:“那女子和那日我在摘星楼山下遇到的,是同一个人。” “你是说,她真的有可能是从深渊里走出来的人?” 青鸟锁眉,她沉思了片刻说道:“若是秦歌一直在山下,那日赢雪临坠崖,他便有几率可以碰到赢雪临。而方才看那女子的身形,确有几分相像。” “我记得《咒经》里记载的是——若是有人被施了咒术,有两者途径可解。” “一是以施咒人的血饮之。而是,将这咒术转移到同样被施咒的人身上。” 陈木凉思索片刻,缓缓道到:“看这情形,要么就是找到秦歌,要么就是找到方才的女子。” “所以,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摘星楼一趟。” 青鸟点点头,看了一剑一眼,缓道一句:“一剑你就留下来照顾小皇上,以免再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一剑笑着道了一句:“放心,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定将他护得好好的。” 陈木凉道了一句“多谢”便匆匆和青鸟以及李倾朝着摘星楼的方向去了。 一剑的身后,李元好奇地看向了他。 李元见他望着陈木凉离去的身影如此目不转睛,便问道:“莫不是你也喜欢木凉姐姐?” 一剑转过身,刮了一下李元的鼻尖,佯装生气地说道:“你个小鬼头,还是快点去歇着吧。别到时候撑不住,哭爹喊娘的。” “哼——明明就是喜欢木凉姐姐喜欢得紧。就喜欢在这儿吓唬人。” 李元昂着头走到了龙案前,不顾身体不适,开始有模有样地批阅着奏折。 一剑皱了皱眉头,道了一句:“如果不舒服就歇会儿,别那么拼命。” “没事,无碍。这些日子我身中禁术,很多奏折都批得不对,再不改过来,只怕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李元摇了摇头,仍然坚持着勤政。 一剑看在眼里,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七舞批阅奏折的身影。 他不由得微微一笑,轻道了一句:“看来,你倒是和我妹妹那股儿劲是一样的。” “你说的是七舞?” 李元抬眼看向了一剑,好奇地问道。 “是。有空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一剑唇旁抹过了一丝坏笑之意,又道了一句:“不过七舞的脾气可不好。” “木凉姐姐的脾气也不好。女人要脾气多么好干什么?那多无趣?” 李元将一个大大的阅字落下,漫不经心地答道。 一剑则幽幽地答了一句:“看来,倒是有必要什么时候让你们见上一面。” 李元低头认真地在批阅奏折,倒是没听到他这一句,否则,八成这张俊脸也憋得通红了。 大殿外,腊梅花开得正盛,一点一簇的米黄色盛放在这天寒地冻的冬季里,显得尤为倔强。 一剑缓缓走出了殿门,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的月舞洲,轻轻道了一句:“也该是时候,将一切都交给七舞那丫头了。” 他的面前,一阵风扬过,梅花花瓣纷纷而落,像极了冬日寒江里飘零的雪。 摘星楼山下的深渊处,赢雪临面无表情地将受伤的秦歌放在了地上,机械地道了一句:“到了。” 秦歌颇为满意地扫了她一眼,道了一句:“看来,你果然是个很好的帮手。” 赢雪临没有说话,只是眼睑深处掠过了一丝厌恶。 秦歌给自己上完了药后才道了一句:“他们必定要为了那小皇帝来杀我,你之前又暴露了身份,我们应该赶快离开这里。” 赢雪临冷冷地站在原处,没有动。 直到秦歌催促了她一声:“怎么,你还不走?” 赢雪临才迈出了脚步。 她冷冷地问了一句:“去哪里?” 秦歌的眼中一惊。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傀儡会这般主动问问题的。 他渐渐锁眉,以审视的目光看向了赢雪临,不确定地问道:“你觉得会去哪里?” “我不知道。” 赢雪临答得很快,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痕迹。 秦歌眼中的戒备才少了几分。 他抬眼望了一下云雾之色,道了一句:“现如今没有了上官家的倚靠,怕是只能去李家找万劫石了。只要拿到了万劫石,什么长生秘诀,都是狗屁。” 秦歌狠狠地啐了一口痰,眼中皆是向往和贪婪之意。 赢雪临的目光中再次掠过了一抹不屑和厌恶之意。 但她仍然只是道了一句:“好。” 秦歌将受伤的腿以纱布绑得结实,再加上他是用药的行家,那条受伤的腿竟丝毫不影响他的脚步。 他带着赢雪临在深渊密林之中找着一条隐秘的出去的路,却没有发觉,走在他后面的赢雪临时不时地留下了一些记号。 而巧的是,李倾和陈木凉、青鸟三人恰好看到了这些个记号。 陈木凉心中一喜,道到:“顺着这些记号往前去,很有可能便能找到他们。” “可是,这记号到底是谁留下的呢?一个是傀儡,总不可能是秦歌自己留下的吧?” 李倾担心这里面是个陷阱,便这般小心问道。 “不会是秦歌的,他的字迹,我认得。” 青鸟思索了片刻,亦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道了一句:“跟上去便是了,怕什么。是龙潭虎穴,到了这个份上,也该闯一闯了。” 陈木凉表示赞同,顺着记号便开始摸索了过去。 他们的速度较快一些,很快便跟上了秦歌和赢雪临两人。 隔着林雾,陈木凉看清了他们,亦看到了赢雪临不时地在留下印记。 她的心中一惊,看向了青鸟和李倾两人,用口型道了一句:“她有自己的意识!” 青鸟亦很震惊,她做了一个包抄的动作,示意自己先去打头阵,后面的交给陈木凉和李倾。 李倾和陈木凉点头,青鸟则飞掠过了深深的灌木林,抄了一条小路挡在了秦歌的面前。 而就在青鸟动的那一刻,赢雪临低头的唇旁掠过了一丝笑意。 青鸟横在了秦歌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问了一句:“怎么,师哥这是要去哪里?竟然在这深渊之中安了个屋子养了个美人儿,难道这是要去栖凰洲吗?” 秦歌抬头一看便看见了青鸟,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狐疑的目光掠过了呆滞的赢雪临。 第228章万劫石 而赢雪临仍然保持着近乎呆滞的动作,面无表情。 秦歌停下了脚步,看向了眼前的青鸟,冷冷道了一句:“杀了她。” 赢雪临没有动,只是看向了青鸟,又将目光落在了秦歌的身上。 秦歌见赢雪临没有反应,而青鸟已经步步相逼,不由得急了,朝着赢雪临便吼道:“我让你杀了她!你听见没有?” 出乎秦歌意料的是——赢雪临缓缓抬眸,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身法极为快速地一跃上前,一刀插在了秦歌的心口处。 顿时,林中染过了一片血腥之气。 在秦歌惊恐的眼神中,赢雪临只是道了一句:“听到了。还有,谢谢你,将她引到此处。” 说罢,赢雪临拔刀,溅了她满手的血。 秦歌只是抽搐了几下,便倒在了一片血泊里。 而赢雪临则手持匕首,一步一步地朝着青鸟走去。 她冷冷地说着:“上一次,我输了一条命给你。这次,该你还水轩阁一个公平了。” 说罢,赢雪临手中的匕首飞出,带着她整个人朝着青鸟割喉而去! 青鸟一咬牙,一个身法极快的侧让,避开了赢雪临这致命的一击。 而此时,赢雪临并没有放弃,她像猎人狩猎一般,一刀不成,再来第二刀,第三刀。 刀刀致命,决计是要了青鸟的命。 而青鸟的修为其实及不上赢雪临,三番五次下来,青鸟渐渐落了败色。 就在赢雪临一刀要砍向青鸟的手臂之上,飞雪刀带人从一旁灌木林中飞出,径直一刀挑开了赢雪临猛烈的攻击! “当——” 匕首和飞雪刀相接的瞬间,星火恣意,照得林中一片明亮。 亦照得赢雪临的眼中一缕黑色烟尘越聚越大。 “木凉,小心!她的体内有魔性!” 青鸟急忙祭出了紫魂铃,在林中轻摇了起来。 “叮当——” 一声清脆而来,震得赢雪临不由得眼中一怔。 再一晃。 “叮当——叮当——” 两声铃声悠扬而浑厚,令赢雪临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头,一副痛苦的模样。 赢雪临很快抱住了头靠着一旁的树干强撑着身体,眼里的黑色烟尘之气渐渐被紫魂铃吸出。 而承载了太多这黑色烟尘之气的紫魂铃不由得“当当当——”剧烈震动了起来,每震动一下,都引得青鸟一阵脸色发白。 陈木凉看情况不妙,心知青鸟的内力不断被损耗,她顾不得许多,一掌拍在了青鸟的后背之上。 替她续上了真气。 在这时,一直在一旁观战的李倾则一步上前,以自己的修为拼命打破了紫魂铃和赢雪临之间的联系。 “轰——”的一声,一阵冲天的气浪朝着两边冲来,将众人纷纷推到在了地上。 陈木凉强撑着身子将青鸟拉起来,而青鸟则一口血吐在了一旁。 相比较,赢雪临也没能占上风,她亦口吐鲜血稳住了身影,朝着李倾看了一眼。 李倾低头半蹲下来,朝着赢雪临伸出了手,有些恼怒地道了一句:“拿来。” “什么?” 赢雪临紧张地往后一推,戒备地问道。 “别装傻。若不是有万劫石护着你,你哪里能不成为秦歌禁术下的亡魂?交出万劫石,或者我可以念在往日的情谊上,饶你一死。” 李倾毫不客气地拆穿了赢雪临,向前探出着手,目光冷冷。 “难怪……我就说,方才怎么会这般强烈的魔性,几乎要震碎了紫魂铃。” 青鸟这才反应过来,她摇头看向了赢雪临,悲凉地说道:“万劫石岂能以肉身盛之?赢雪临,你当真是为了解除水轩阁世代的诅咒不怕被天下人唾弃了。” 赢雪临凄然一笑,原地缓缓站起,护住了心口的位置,近乎崩溃地吼道:“你们知道我为了能踏上栖凰之路花费了多少心思?!你们又怎么会知道,水轩阁世世代代来为了这个诅咒前赴后继地死了多少人?!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不知道多少个四十年,如此周而复始,往复!只为了你启灵族的一个诅咒!” “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青鸟巍然不动,站在原地,轻轻抬眸,缓缓道了句:“启灵族从没有亏待过谁,也没有刻意伤害过谁。启灵族唯一的使命,便是保护圣女,维持天下和平。若是有人违背了这个原则,启灵人,亦会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赢阁主,你以为你身上的万劫石是能替你杀了启灵人的宝物,而你却不知道,你已经成为了这万劫石的俘虏。有朝一日,你会比傀儡更令人看不起。你明白吗?” 赢雪临往后退了一步,护着心口,摇头说道:“水轩阁已经无路可走,就算我被世人唾弃又如何?至少我拼命一试了。我没有对不起水轩阁的列祖列宗!” “对,你是没有对不起水轩阁的列祖列宗,但你对不起的,是整个天下!” 陈木凉一步上前,一步一步地逼着赢雪临往后退去,她高声冷厉说道:“就算你成功了,水轩阁的列祖列宗必定也不会引你为傲!他们想要的,绝对不是你这般不体面不光彩的解法!” “你真的以为,你了解你师父的遗愿吗?!人生不过四十载,但你师父,却不像你这般以毁天地为匕首,亲手插向了自己族人的心口!” “你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赢雪临被陈木凉说得十分难受,她一边往后退着,却将手中的匕首朝着陈木凉指去。 一触即发。 此时,李倾几步快速地绕至了赢雪临的身后,趁她不备,一掌拍向了她的心口处。 赢雪临一阵难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她的口忍不住地一张开,一颗黑色发亮的石头被她吐了出来。 而此时的她失去了万劫石的支撑,整个人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李倾将万劫石收于一个方盒子里,神色凝重地对陈木凉说道:“身上有没有陈天河之前给你的药?” “还有。” 陈木凉立刻从身上摸出了一粒药丸递给了李倾。 李倾将药丸给赢雪临喂了下去,以内力佐以发挥药效。 “走,带她去摘星楼。” 李倾将赢雪临抱起,朝着青鸟道了一句,一个飞掠上了山崖之上。 第229章解咒 摘星楼上,小屋内,烛光昏黄,照得赢雪临的面色昏暗苍白似纸。 好不容易,她终于醒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捣鼓着一堆药的陈木凉,强撑着身子问道:“你在打算用药物救我?” 陈木凉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但是好像效果不大……” 赢雪临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感动,轻道了一声:“不必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怕是不行了……原本借着万劫石的力量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现在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赢雪临抬眸看向了陈木凉,眼里有哀求之意,她说道:“陈木凉,我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 “赢姑娘请说。” 陈木凉道到。 赢雪临面露羞涩之意,轻道了一句:“我想见一见温北寒……” 陈木凉的心中有些诧异,但是当她看到了赢雪临的神色之时,她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赢雪临的意思。 陈木凉点了点头,缓道了一句:“我这就去送信给温北寒,赢姑娘保重身体。” “多谢。” 赢雪临眉目间感激,她柔声说道。 陈木凉离开小屋后没多久,青鸟便踏进来了。 青鸟瞥了一眼赢雪临,道了一句:“我来,是有事找你。” “阶下囚,不过是承了你们的恩情才活得下来,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赢雪临缓缓点头,道了一句。 “我想把水轩阁世世代代的诅咒解除了,以免以后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青鸟的手一摊,一把匕首赫然在目。 赢雪临缓缓看向了青鸟,眼里悲喜交加,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她才道了一句:“有劳了。” 青鸟听罢,迟疑了片刻道了一句:“若是我施展解咒之术,在这个过程中,以你现在的身体,很有可能会死去。你,还愿意吗?” “为了水轩阁的未来,我死又有何惧。” 赢雪临微微昂起头,眼里皆是倔强之色。 青鸟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划过了手心,顿时有血滴答而下。 青鸟闭眼,快速地念了一些谁也听不懂的咒语,然后将受伤的手掌猛地朝着赢雪临的胸口拍去。 赢雪临哪里还能承受住这一击,当下便身子一沉,朝后倒了下去。 她只知道眼前一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被逼了出去,然后她便再也没了知觉。 青鸟看着这样的赢雪临,不禁摇了摇头,轻道了一句:“本应该有个很好的前程,却因为世世代代的恩怨而香消玉殒,实在是让人唏嘘。太婆,我不知道我这般做是不是对的,但是,至少,我心里安心了一些。” “这么多年的纠葛,也该断了……” 青鸟转身攒握着受伤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小屋。 血,也跟着她洒了一路,印着她的脚步,是说不出的沉重。 李倾早些带着万劫石回了李家,至今还没有回来的消息。 而陈木凉以摘星楼的法术给温北寒送了信,约摸着也应该要到了。 只是,从盛京的江南之地到这摘星楼怕是还要很久,她不知道赢雪临是否能撑得到那一刻。 青鸟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陈木凉面前,对着她苍白一笑,道了句:“解了。” 陈木凉见她满手是血,连忙嗔怪着说她怎么这般不顾惜自己,然后给青鸟包扎着伤口。 “你倒是说解便解了,也没顾到自己到底能不能行。这下好了,自己也去了半条命。” 陈木凉的话刚说完,青鸟的身子一瘫,差一点倒下去。 幸亏在一旁看着的一剑速度快,一把搀扶过了青鸟。 而青鸟则一阵晕厥,整个人昏了过去。 一剑将青鸟横抱而起,快步朝着摘星楼走去,神色凝重。 而陈木凉则在他身后紧张地问道:“她这是损耗修为太多了吗?怎么看起来这般不好的样子?” “解咒本来就需要耗费大量的心神和修为,解这般咒,更是如此。我先给她运气疗伤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她醒过来。” 一剑紧皱着眉头,将青鸟放在了身前,坐下开始替她疗伤。 陈木凉见此状犹豫着道了一句:“我去外面守着,一剑,青鸟就先交给你了。” 一剑点点头,一掌推向了青鸟的后背。 青鸟本身修为也不算差,经过一剑的运气疗伤,没有过多久便醒了过来。 她转身看到了一剑在替自己疗伤,不由得面露红色。 摘星楼的门都关着,只有她和一剑两个人在。 一剑为了使疗伤效果更好一些,解开了她的外衣。 尽管一剑心无旁骛地替她在疗伤,她此时却已经有些心猿意马。 “我好了……就不劳烦你了。” 青鸟朝着身后的一剑轻轻道了一句,强撑着身子就要站起来。 却不料,她刚站起来就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恰好倒在了一剑的怀里。 青鸟的眼中掠过了惊诧无数,她愣在了原地看向了一剑。 而一剑亦脸一红,不明所以地感觉到了心跳的猛烈加快。 意识到这一变化的青鸟忙不迭地将一剑推开,咕囔了一句:“我没事了。多谢。” 说罢,她便要去拉一旁的外衣穿上走人,却被一剑按住了手。 只听得他柔声道了一句:“还没好,你是打算再摔一次吗?” “呃……” 青鸟恨不得钻个地缝消失,只能面露尴尬之色地低着头。 一剑将她转了过去,轻轻一掌继续推向了她的后背,缓道了一声:“别动,若是你能自己好,我也不会强留你。” 青鸟满脸通红,只是“哦——”了一声,便不再扭捏。 毕竟,她也知道,解咒花费了她太多的精力,若是没了一剑的辅助,说不定她这修为便这般散了。 只是,她看不到,一剑的双颊也开始微微泛红,心乱之间,他只能闭住了双眼,沉气于丹田之中才能避免自己的气息紊乱。 青鸟亦闭眼,配合着他的运气,慢慢调理着自己的气息。 窗外已是黎明,一束光照过了窗子,细碎地落在了两人的身上,显得温暖又温馨。 青鸟偷偷睁开眼,朝后看了一眼一剑,却见他恰好也睁开眼。 四眸相对间,一剑急急撤掌,匆匆道了句:“好了,你再运气试试。” 第230章至死不渝 而此时,接到信刚赶来的温北寒却和归来的李倾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一个以为温北寒趁自己不在特地跑来跟自己抢媳妇儿,打翻了醋坛子。 而一个则是被激怒了,也懒得辩解,两人一直从山脚打到了摘星楼,令陈木凉好不尴尬。 却见温北寒减慢了速度,袖口微微一抬,便有一根银针飞出,如同一道灰色亮光的弧线,与那朵蓝色璇花在半空之中撞击在一处! 瞬时间,只听得“嗞——”的一声,电石火花飞溅耀眼散落在白色烟雾之中! 那朵本来温软似水流的璇花却在此刻似坚硬的蓝色铁器一般,碰撞在银针之上,没有丝毫的逊色,甚至将那银针逼停在了半空中须臾! 正在陈木凉惊叹之际,却见银针微微刺破了璇花的一片花瓣,以一箭穿心的姿态贯穿而出! 璇花微微一动,似花开一般缓缓散开,缤纷落英而下,一帘的幽蓝色飘散在了白雾之中,甚是梦幻,却不见那根银针已经直逼李倾的眉心而去! 温北寒却以从容的姿态,一脚踮在悬崖边,微微沾地,另一脚悬空于深渊之上,轻轻一掌推动气流而出! 只见,那朵璇花随着温北寒的这一推,竟停滞不前,花瓣之上渐渐凝结成了微白带粉的霜花! “破。” 极其轻微的一声,冰裂的脆响! 只见那朵凝滞的璇花微微一颤,便在离温北寒一丈处,轰然化成了一幕齑粉,随雾风一扬,散去。 温北寒腾空半截的身子,凌风于缥缈的尘雾之中,翩翩欲飞去。 而李倾呵出的气息在冰冷的山间雾气的萦绕下渐渐凝结成了霜气,像一团袅袅升起的白烟画卷,将他的凉唇和眼中的醋意升腾遮掩住,一脸傲娇的模样。 李倾淡淡一笑,有风雪落于他肩头,于他的碎发间,飘逸出尘得不像话,称着他一双深邃的眼神,似要将潺潺的冰河之水倾倒而出。 陈木凉看着这样的李倾,微微一动,似亦有风雪落于了她心间,丝丝凉之后的乍暖还寒之意。 风雪漫天而舞,于翠绿色的林间,于湛蓝色的天际之间,于他的肩头,于他的发间。 “好看是好看,就是这醋坛子打翻了不好收拾啊……” 陈木凉刚打算开溜,却被李倾一把拽住。 他阴沉着脸看向了温北寒一眼,对陈木凉低吼了一句:“怎么,我不在才一夜,你都已经这般急不得,还将他喊上山来?” “那个……事情不是这样的……你搞错了……” 陈木凉猫着腰刚想要走掉,讪讪地回头指向了小屋,尴尬一笑道了一句:“是赢阁主想见他,真的不是我……” “雪临在哪里?” 温北寒冷冷扫了李倾一眼,也不管他在怎么想。 “那里,那里。” 陈木凉缩着脑袋朝着小屋一指,温北寒便从李倾身旁擦过径直朝着小屋去了。 “是赢雪临喊他来的???” 李倾尴尬看了陈木凉一眼,咕囔着问了一句。 “可不是嘛……我估摸着这赢姑娘早就看上了温北寒,只不过碍于面子一直没挑明而已。这不,她大概觉得自己也快不行了,便让我将他喊来了……” 陈木凉说得很委屈,不时看向了李倾的脸色。 李倾脸一红,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道了一句:“以后这种情况,提前说清楚。” “你走得急,她说得又晚,我也没办法提前和你说啊……” 陈木凉咕囔了一声,身法灵巧地躲过了李倾的一击。 “你倒是还有理了?” 李倾瞥了陈木凉一眼,相当不满地说道。 “本来就是……好嘛好嘛,别打了……” 陈木凉接连躲过了李倾好几下的攻击,一溜烟地跑到了小屋墙角旁,示意李倾蹲下来也听听墙角。 李倾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也忍不住八卦的心,和陈木凉一道蹲在了墙脚旁开始偷听了起来。 小屋内,赢雪临已经奄奄一息。 但当她听到了温北寒的脚步声时,她却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将自己半靠在了墙壁之上,朝着温北寒微微一笑,轻道了一句:“你来了……” 温北寒没有想到她伤得那么重,眼眸一紧,问道:“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干的?” 赢雪临摇了摇头,轻道了一句:“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心里却还想看看你……所以……” 赢雪临淡淡一笑,轻咳了几句这般说道。 温北寒听罢心中一紧,他的眼眸也随之一紧。 踌躇了许久,他才轻道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赢雪临苍白的脸红了红,轻轻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以前,是觉得自己身怀师命,不可有儿女私情。可是,到头来,我才知道,那只是我自己的孤勇。如果,我能早些告诉你这些,是不是我的结局会不一样……” 温北寒沉默,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因为他知道,这般,也许才是最好的。 赢雪临怅然一笑,身子顺着墙壁有些要倒去,温北寒上前将她轻轻揽在了怀里。 他轻声道了一句:“雪临,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个东西。而我不想欺骗你,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再无其他的可能。” “我知道……” 赢雪临轻轻摇头,苦笑着道了一句:“我并非要你爱我,我也没有时间等你去爱我了。我只是觉得,我一生没有做什么后悔的事情。唯独你,是我的唯一后悔……”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若是我死后,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将我埋在我们遇见的那个山崖下……” “算是叶落,也归了根。” 赢雪临的呼吸开始急促,眼眸里已有油尽灯枯之意。 温北寒点了点头,允诺道了一句:“放心,我会的。” “多谢了……” 赢雪临点点头,笑着对温北寒道了一句:“抱抱我好吗?” 温北寒犹豫地抱紧了她,而她,却用尽了全力一掌拍在了温北寒的后背伤疤之处。 顿时,属于赢雪临最后的修为尽数被她传递道了温北寒的身上。 令温北寒刹那间一惊! “雪临!” 温北寒刚喊出口,赢雪临的手便沉沉坠落了下去。 她的唇旁,一抹满足的笑意。 一行泪,滑落。 第231章求婚 她知道,他不爱她。 可最终,她还是将自己的所有给了他。 哪怕是最后以自己的修为护住了他的旧疾,她也在所不惜。 一缕朝阳耀进了屋内,照得温北寒怀中的赢雪临一身洁白,像极了初遇时候的她。 温北寒忍住了心中的悲恸,将赢雪临横抱而起,轻声道了一句:“雪临,我们回家。” 他一步一步朝着门走去,推开了门,满目萧然之色。 ——从此,世间再无用心用力爱他之人。 陈木凉怔在了远处,看着温北寒落寞的背影越走越远,不由得出神说道:“原来赢阁主一直喜欢着温北寒,原来,她一直到死才能说出口。” “赢雪临用了一生去爱温北寒,于她而言,是执着,而于他而言,则是半世的放不下。也说不清到底谁欠了谁,毕竟,爱情这本帐,就是算不清的一笔账。” 李倾亦目送着温北寒走远了,他的眉头微微挑起,道了一句:“你猜我将万劫石送回家里,我爹问了我一句什么?” 陈木凉鼓着腮帮思索了片刻,说道:“难道是问你为何有这万劫石?” 李倾摇了摇头,道了一句:“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爹没有觉得万劫石回到了李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只是问了我一句,什么时候回家。” “我爹年纪也大了,这次回去,觉得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似乎很多他之前想不开的问题,也渐渐想明白了。” “换做了往常,势必他会好好纠结问我这万劫石的来龙去脉。可是,这次,他却只是问我回不回家。” “这让我有些开始担忧。” 陈木凉点了点头,缓声道了一句:“老人家思念子嗣,也是人之常情。现如今,也没什么大事儿了。我去看趟元儿便打算还回摘星楼。” “陈木凉,你当真是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李倾一声叹息落在了陈木凉的身后,幽怨地说道。 “又怎么了?难道我又说错了什么?” 陈木凉一头雾水地看向了李倾问道。 李倾则再叹一气,幽幽地道了一句:“我爹的意思是让我们一起回去,你懂吗?” 陈木凉干笑了一声,讪讪地回道:“你又没说清楚,说了个半吊子的话,我哪里能听得懂哦……” “就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呗,反正我这老脸也豁出去了……” 李倾心一横,索性将话说了出去,也顾不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陈木凉眯起了促狭的双眼,踌躇地道了一句:“虽说这摘星楼的书我也看了个七七八八了,不过,你就这般问我……难道不应该有个求婚仪式啊啥的?” 陈木凉脸一红,低头一笑。 李倾宠溺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盒,递到了陈木凉的面前,道到:“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玉镯子,我娘带了一辈子。她说,以后要是遇见了合适的姑娘,便送给她,当是个嫁妆。” “自从遇到你以后,我便带在了身上,一直也未曾告诉你……” 陈木凉白了李倾一眼,嘀咕了一句:“谁知道你倒是一开始真心想给,还是到现在才想给……” 李倾听罢一笑,拉过了她的手便将玉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之上,笑嘻嘻地道了一句:“早给晚给,这都是你的,又有何区别。” “而且,你已经带上了这镯子,以后便是我李倾的人了。可不许到处惹是生非。” 陈木凉一昂头,傲娇地将手别于了身后,带着些许笑意道到:“我可没答应你,是你自己强要将玉镯子套在我手腕上的,改明儿要是我给弄碎了,我可不负责任。” 李倾一手拎住了她的耳朵,佯装生气地说道:“你要是敢胡来,我可就罚你咯。” “你能罚我啥?我又不是打不过你……” 陈木凉又白了他一眼,瞪着他唬着脸说道。 “罚你夜夜侍寝,如何?” 李倾坏笑着在陈木凉的鼻尖上刮过,引得陈木凉的脸色迅速一红。 “谁要给你侍寝?你未免也想得太多了。” 陈木凉转身就要跑,却被李倾一把抱住在了怀中。 她只听得他在耳旁笑着说道:“这辈子,我李倾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说,你不侍寝,难道让我枯等?” “你等就等,反正你也不缺女人……” 陈木凉一羞,低头这般咕囔道。 “我缺啊,你看,眼前的女人都不答应我,哪里还有一大群?” 李倾在她面前嬉皮笑脸地耍无赖,哪里还有半点杀敌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发个江湖令,这不妥妥地从山脚排到山顶。” 陈木凉亦冲着他干笑,心虚地这般说道。 “陈木凉,你当真不答应?还要给我发江湖令?” 李倾皱了皱眉头,伸手就去挠陈木凉的痒。 “啊……别闹,别闹……痒……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嘛……” 陈木凉被挠得差点眼泪要出来,连声喊着让李倾放过。 李倾见好就收,得意一笑,道了一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没人比你哦。” 陈木凉委屈巴巴地看了李倾一眼,嘀咕了一句:“我可没啥好送你的,我只有这把飞雪刀,给你了,我就没得用了。” 李倾见她这般执拗,不由得笑出了声道到:“你就是最好的嫁妆,什么刀不刀的。再说了,李家家大业大,不缺那点嫁妆。你只要点头,后面的交给为夫来做,就成。” 陈木凉胡乱道了一句:“那你挑个日子呗。” 说完,她就头一埋,朝着后山羞涩奔去了。 李倾立在原地看着她一溜烟跑没了,才笑着朝着她大喊道:“后天就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日子!就后天啦——?” 陈木凉站定转过身,远远地扫了他一眼,含羞道了一句:“奥……” 李倾听罢眼中掠过了万般的喜悦。 他几步上前便将陈木凉抱在了怀里,不知道多快活地原地抱着她转了多少圈。 直到陈木凉连连求饶喊道:“我要晕了,要晕了,快放我下来!” 李倾则一把将她横抱在了怀里,低头看向了她,笑兮兮地道了一句:“不放,就是不放。这辈子,都不会放。” “啊……我后悔了……” 第232章成婚 第三日,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黄道吉日。 爆竹节节高响,红绸带翻成了一片红海,陈木凉眼前的金珠帘一步一摇晃,深深浅浅,一步一步地朝着鸾轿之中走去。 而妆镜前,温北寒送给她的匣子被风一吹而过,掀起了红布的一角,一方白绢帕上赫然绣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吾生挚爱”。 她没有看见 风过之后,红布再次遮盖住了绢帕,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低头入鸾轿。 从摘星楼到李家其实近的很,不过是几百步就能完成的事情,却吹锣打鼓敲了整整一路。 她只觉得这鸾轿坐得她颠簸不已之时,却听得喜娘高喊一声:“落轿——” 陈木凉心中一喜,顾不得其他,径直便自己掀开了红色帘帏,钻了出来。 喜娘脸色大变,忙遮掩着附耳过去说道:“陈姑娘,这帘帏是要别人帮忙掀起来的,才能体现新娘子的羞答答。您,您怎么……” 还没等喜娘说完呢,陈木凉便径直跨过了轿子,往前一踏,一昂头,瞥了喜娘一眼说道:“怎么结个婚这么麻烦?有谁规定新娘子一定要羞答答的?” 说罢,她一拎裙摆,径直便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朝着前面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的李倾走去了。 身后跟了一大群的奴婢喜娘脸色诧异不已,纷纷赶忙跟上,企图将礼节做足了。 倒是作为主婚人的王骁看着她这般任性,笑着摇了摇头,轻叹一句:“还是那般任性妄为的性子……看来以后李倾也有的受了。” 而此时的李倾就一身喜服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她将身后的一群奴才累得够呛,他的眼里都是满眼的宠溺之色。 终于,陈木凉踏着高高的鞋,在上台阶的时候,不小心地崴了一下。 正当她“啊——”了一声要朝着身后的一大群奴婢倒下去之时,却见李倾一身红衣从她的身旁飞快地掠过,将手托住了她的腰际,轻声附耳在她的耳际说道:“怎么,见到为夫,路都走不稳了?” “拉倒吧,你穿这么高的鞋走走试试?” 陈木凉埋怨地扫了李倾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那就脱了它。” 李倾说罢便将陈木凉脚上的鞋给脱了下来,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径直便朝着大殿走去。 “喂!这样不合乎礼数!哪里有新娘这般拜堂的?” 陈木凉见周围宾客皆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眼中惊奇无数,她的脸都羞红了,往李倾怀里一钻,埋汰着他说道。 “你我本就不是拘礼数之人,何必在意这些细节?我现在想的就是赶紧拜完堂,然后……” 李倾邪魅一笑,贴着她的耳际轻声说道。 一抹甜甜的感觉随之而来。 陈木凉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立马羞红了脸,暗中掐了他一下,佯装恶狠狠地说道:“你哪里是狐狸,分明是个狼。” “那也是只挑食的狼。” 李倾一边抱着她径直往前走,一边轻呢地在她耳边笑着说道。 他就这么抱着陈木凉阔步朝着大殿走去,等到了大殿之上之时才缓缓将她放下,让她踩着自己的鞋,弯腰替她穿上了喜鞋。 “呆会儿拜完堂就没这双鞋什么事儿了。稍微忍一会儿。” 李倾替她穿完了鞋之后,再直起腰来的时候,眉眼里尽是浓浓的宠溺笑意。 “我也没说我不能一直穿着这双鞋啊……你这般招摇地将我抱来,倒显得我这个当新娘子的委实不懂事了些……” 陈木凉搓着喜帕害羞着说道。 “不懂事才好呢。省得回头被哪家公子骗了去。省了我不少心。” 李倾挑着眉,在她耳旁戏虐地说道。 “咳咳咳——你们这样搂搂抱抱的,让我这个证婚人有点难办啊……” 王骁轻咳了两声,将似笑非笑的目光投在了陈木凉和李倾的身上,揶揄着两人。 周围来的都是亲近的朋友,青鸟和一剑也赶来了,见两人这般模样又被七远这句话一说,皆掩口而笑。 一时间,殿堂之上好不热闹! 纵是如李倾这般厚脸皮,也被弄得不好意思了。 更不要说陈木凉了,若不是珠帘遮住了面容,怕是要红出一片天际出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虽然你二人向来不拘泥于世俗礼仪,但是这三拜和交杯酒还是要过一过的。” 王骁深深地望了明艳的陈木凉一眼,停顿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虽然不算长,却似秋风里的喃喃自语,不知吹拂飘零落下了多少泛黄的落叶。 “该拜堂了。” 王骁的眸眼由远及近地蓦地收了回来,微微一笑,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微微一抓,高声说道:“一拜天地!” 陈木凉和李倾牵着红绳,朝着天地,深深一拜,缓缓起身。 “二拜高堂!” 新人双双转身,朝着大殿之上深深一拜! “夫妻对拜!从此相敬如宾,永浴爱河!” 李倾和陈木凉深深一拜! 陈木凉的凤冠碰在了李倾的头上,引得周围宾客一阵哄笑。 却没有人看到,温北寒已经将头别了过去,似有泪下。 “送入洞房!” 无人见,进殿前地东南枝头,挂着一袭青衣,随风摇曳,缓缓成诗。 谁又知晓,当年我只不过骗了你一袭衣裳,今生却种下了一道情劫。 至死方休。 ******************************************************** 红烛拂动,红纱帐微泛涟漪,大红色的烫金囍字贴于窗纸之上,顿生了一片暖意。 喜杯之上红丝绸松松而系,一坛千古醇缓缓在右,倾散了一屋子的芬芳。 李倾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沿边上。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眼中略带不安和激动地在她耳畔说道:“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木凉,你愿意随我一生一世吗?” “李倾,我要是说不愿意,你还不吃了我?” 陈木凉嗔怪着说道。 她的双颊已经嫣红成了一片,在烛光的映衬下,又渐渐变成了淡紫色的红! 偏生珠帘晃动着屋内的烛光,不时地晃过了她的双眸,衬得她的眸子更为清亮,似有万里的星辰在她的眼中盛满,微微一抬眼便是倾泻而下的星光万里! 她的手带着些许紧张地紧紧揪着凤服,轻咬着桃红色的唇,微微一点泛白! 令空气开始渐渐氤氲,又渐渐生了热气,腾烧着两人的面颊! 突然间,红烛蓦地一阵燃烧! 窜上的火苗将整个屋内照得透亮,亦将空气燃烧得过分的热! 李倾直勾勾地盯着陈木凉,试探性地抓过了她的手,轻声说道:“要不,我们跳过交杯酒这个环节?” 第233章大结局 庚寅年,七月上。 长安的街头,华灯初上。 一位顶着大肚子的素颜女子手撑着腰站在城墙之上,似乎堵着气地望着一长安街的花灯,对身旁一个布衣俊美男子吼着—— “李倾!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让我去看这花灯!这站在城墙之上看,有什么意思啊……” “木凉,我可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逢上灯节,长安街上来来去去的都是人,挤坏了我们的宝宝可怎么办?” 李倾一边哄着陈木凉,一边抚着她的肚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不管,我看中了那盏花灯……旁边的糖!你给我去买!” 陈木凉一跺脚,嘟着嘴说道。 她满脸都写着——“你若是不给我买,我今儿就不走了。” 李倾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你站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听见没?” 说罢,他便从城墙之上径直轻飞落下,不顾凡人的惊诧脸色,匆匆忙忙地扔了一锭金子给了卖糖人的老伯,心急火燎地又回到了城墙之上! 却发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城墙之上竟然空无一人了! “每次都这样……骗我去买糖人,然后自己就偷偷跑去人群里买花灯去了……陈木凉,要是抓回了你,定要好好罚你!” 李倾十分没有底气地一咬牙低吼着,随之便在人群之中搜寻着陈木凉的身影。 却听得长街尾却传来了一声尖叫声,接着便是人群挤在了一处,其中有个老婆婆还激动地喊着:“这是谁家的夫人啊!都快生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 李倾一听心中便一惊,连忙朝着人群的方向飞去了。 一落地,果然看见陈木凉捂着肚子满头大汗地弯着腰扶着柱子低哼着! 她一见李倾来了,眼中掠过了一丝心虚,喘着大气乐呵呵地说道:“可能是动了胎气?” “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李倾心疼不已,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将她一把横抱而起! 他顾不得上长街之上众人的眼神,抱着陈木凉一路狂飞,径直朝着国公府的方向去了! “青鸟!快!快快快!!木凉好像要生了!” 李倾一进国公府,便慌乱到不行,抓紧了青鸟要她替陈木凉接生。 青鸟一脸黑线地看着李倾,又看了一眼陈木凉,轻声咕囔了一句:“我这医术是治大病和将死之人,如今却要替人接生……说出去,好辱没了名声……” “快点啊!别磨蹭啊!她都疼成这样了!” 李倾额头之上的汗比陈木凉额头之上的还多,一脸焦急,恨不得青鸟再不帮陈木凉接生,他便要跪下来求青鸟了。 “国公大人,你能有点志气吗?我看木凉姐姐这胎稳得很,估计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孩子便能出世了。” 青鸟索性端了杯茶水递给了李倾,认真又镇重地对着他说道:“喝口水,别慌,猜猜是男是女。” “……” 李倾此时一脸纠结地看着青鸟,默默地道了一句:“你这冷血无情又镇定的模样,还当真像极了阎太婆……” “承蒙国公大人夸奖。哦,对了,一剑几天前求人算了一卦,说此子出世最好随身佩戴此物,方能安然渡过今生一劫。据说他花了好多钱求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神奇玩意儿。诺,给你。” 青鸟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晶透的水晶珠,交给了李倾,两手一摊说道:“随你要不要咯。一剑倒是上心的很。我见他可怜,便转给你了。” “什么破玩意儿。” 李倾十分嫌弃地往旁边一放! 随着这枚水晶珠落了地,整个屋内忽然一阵红光闪过,一阵孩童的啼哭声响彻了整个国公府! 而屋外,更是一派奇异的景象! 只见百鸟齐齐朝着屋顶飞来,自组队阵,在屋顶之上久久盘旋,幻化出了五彩的光彩! “恭喜国公大人喜获千金!” “好说好说!快帮我看看木凉需不需要补什么?!” “我这么壮……再补要出鼻血了。快让我看看小丫头长成什么样!” “像极了你。” “那完了,一定不好看。” “谁说的!明明很好看!” “李倾,你真的够了……” “不够。一辈子,哪里够。” ————————————————全剧终 番外 烟花三月的江南,正是时光正好的美景时刻。 又恰好逢上了庙会,倒是热闹得紧。 到处一片张灯结彩之景,延着小桥流水挂满了整条寺街,远远望去,热闹又喜庆。 一个扎了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在桥旁馋成了猫一样,恨不得连竹签都舔个干净。 小姑娘旁站着一个清秀至极的小男孩,他犹豫地看了一眼小姑娘,有点怂地说道:“芯儿,我们出来好长时间了,再不回去,你娘和我娘都得急了。” 被称之为芯儿的小姑娘挑了挑眉间,颇为嫌弃地看了小男孩一眼,咕囔着说道:“一清,你真的是越来越没胆子了。我们又没有说不回去,怕什么?再说了,就算跪台阶,我也陪你就是了。” “芯儿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跪台阶的人都是我。一点都不像个做姐姐的样子……” 一清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他耷拉着脑袋看着芯儿东看看西瞧瞧,一步都不敢跟丢。 要知道,上一次弄丢了芯儿,他不知道被爹娘教训了多久…… 芯儿一路对这些新奇玩意儿好奇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个街旁卖面具的摊位,她索性驻足了下来,歪着脑袋地朝着各色各样的面具看了过去。 “这玩意儿,还挺好玩的。” 芯儿看中了一个银色半遮脸的面具,奶声奶气地问道:“老人家,这个面具怎么卖的呀?” 出乎她意料的是,摊位的后面是一张年纪和爹娘相仿的脸,只不过,他也带得是一张银色的面具。 男子一抬头看向了芯儿,似乎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他缓缓站起,又仔细看了芯儿一眼,才笑着拍了拍芯儿的脑袋,轻道了一句:“既然喜欢,就当伯伯送你的了。拿去吧。” 芯儿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碎银两,奶声奶气地递给了男子说道:“我娘说过,不能占别人的便宜。伯伯您摆摊也不容易,这算芯儿买的。” 第234章番外 男子怔怔地看着芯儿那双月牙般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芯儿将手在他的面前晃了好几回,男子才缓过了神来。 他蹲下了身子笑着看向了芯儿,轻轻将她的小手心合上,柔声道了一句:“伯伯不缺这个钱,这个钱,留着给芯儿买吃的,好不好?” “这……” 芯儿正犹豫不决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一清的喊声—— “芯儿,快回来!你娘来找你了!!!” 芯儿一听这话,赶紧将碎银两往摊位上一放,拿起银色面具匆匆便朝着一清跑去。 末了,她还不忘对男子道了一句:“谢谢伯伯!” 陈木凉一见芯儿回来了,心中有气,一手便拎住了芯儿的耳朵问道:“你又带着一清去乱晃乱买吃的!以后让你爹不给你钱了,我看看你能嘚瑟多久!” “疼疼疼……娘,你放开我,放开我!” 芯儿连忙拿着面具往陈木凉面前一摊,咕囔着道了一句:“我今儿只买了冰糖葫芦和这面具……” 陈木凉看到面具的一刻,心中一惊,缓缓皱眉问道:“芯儿,你在哪儿买的面具?” 芯儿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连忙回头指向了方才男子在的角落,踮着脚尖说道:“是那里。” 陈木凉顺着芯儿指的方向望去,却不见摊位的踪迹,也看不到买卖的人。 她有些疑惑地拉着芯儿和一清往哪里走去,却也只看到了一张银色面具似乎随意掉落在了地上。 陈木凉犹豫了片刻捡起了面具,当她仔细看清了以后,终于眼中一惊,目光在人群当中飞掠而过。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她一无所获。 “走吧,回家吧。” 陈木凉有些失落地牵起两个孩子的手,轻道一句。 “娘,你是认识那个戴面具的伯伯吗?” 芯儿见陈木凉的反应很奇怪,不由得问道。 “可能吧……” 陈木凉轻叹一句,然后牵起了两个孩子的手,缓缓朝着温府走去。 “你们两个这般调皮,下次还真不敢带着你们两个出来。还有一清,你娘不是吩咐过你,若是再这般由着芯儿乱晃,定饶不了你的吗?” 陈木凉吓唬着两个孩子说道。 可怜的一清撇了撇嘴,咕囔了一句:“木凉姨你都管不住芯儿,为啥要让我管呀……” “自然是因为芯儿以后便是你的娘子啊,你的娘子,是不是该你管呀?” 陈木凉尴尬一笑,这般答道。 “芯儿才不要一清为夫君……一清总是笨笨的,一点都不聪明……” 芯儿哼了一声,朝着一清做了个鬼脸。 一清则满脸委屈地说道:“芯儿,我其实不笨的。我的剑术已经是上清境了……而你到现在,连个正儿八经的本事都没有……” 芯儿听罢便急了,她吼着一清说道:“上清境了不起吗?哼——什么时候让我娘亲和你娘亲打一架,你看看谁胜谁负!” “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和我们不一样啊……” 一清被芯儿胡搅蛮缠得难受,这般说道。 芯儿则是哼了一声,咕囔了一句——“还不是我娘啥都不愿意教我,否则,就算你上清境又如何……”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们这次来江南是去温叔叔家的,你们两个再这般磨人,那我们就不去了。” 陈木凉无奈地拿出了杀手锏,唬着芯儿和一清说道。 芯儿则天真地仰着头看向了陈木凉,坏笑着问道:“娘亲,你这次来温叔叔这儿,有跟爹说过吗?” “能不说嘛……这不,你爹这会儿八成已经到了温伯伯府上了……” 陈木凉叹了一气,又揪起了芯儿的耳朵说道:“你能不能以后不要问这种问题了?嗯???” “好了好了,不问了,疼疼疼——” 芯儿连忙避让开了陈木凉,乖乖地闭嘴跟着陈木凉走去。 等到了温府门口之时,果然李倾已经黑着脸站在了府门口等着他们三人。 李倾一见陈木凉,便不爽地问道:“你怎么又带孩子来温府?” 陈木凉白了他一眼,无奈地道了一句:“你又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难道是祭祀温夫人的日子?” 李倾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亏得你能想起来,否则我这清誉全毁了。” 陈木凉似笑非笑地推搡了李倾一下,然后将芯儿和一清推给了李倾,道了一句:“我是管不住你丫头了,你管管。” 李倾则一把抱起了芯儿,另一手也抱过了一清,笑着道了一句:“孩子才多大,就管来管去的,我看就不必了。” 说罢,他扛着两个小人儿便进了温府的大门。 而两个小家伙亦对着陈木凉扯着鬼脸,令陈木凉十分不爽。 无人瞧见,在对面的一家屋檐之上,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默默注视了陈木凉很久很久。 一直等到他看不见陈木凉了,他才轻声道了一句:“果然,是你……好久不见……” 温府的祭祀堂内燃着香和纸,温北寒跪在一旁,依旧是一身白衣。 两个孩子也懂事,被李倾放下后就双双跪在了地上,朝着灵牌拜上了三拜。 温北寒抬眼,看见了李倾和陈木凉,微微一笑,轻道了一句:“江南离盛京太远,二位不必每年都来祭拜。” “当年若不是温夫人救了我,我早已没命了。这样的恩情,自当是要还的。” 陈木凉亦跪下,将黄纸轻轻放入了火中。 李倾则是牵住了两个孩子,有意离开了这里,带着他们去后院玩了。 温北寒见李倾这般大度,唇旁多了一丝笑意,缓缓道了一句:“看来,这些年,他把你照顾得很好。” 陈木凉缓缓点头,微微一笑,缓道了一句:“他很疼我,处处也让着我。倒是你,也该找个能焐热你的人儿了。” 温北寒摇了摇头,看向了陈木凉,缓声道了一句:“不必了。一个人,一辈子,也挺好的。至少,不用迁就谁,也不用亏待谁。以后老了,烦请你将我料理一下后事。送我一程。” “这辈子,我也算是活够了。” 陈木凉手中的纸不经意间被吹走,她微微一怔。 良久,她都没能说出话来。 一旁的梨树开得正茂盛,被风吹过,簌簌落了一地的白色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