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从赶山打猎开始暴富》 第1章 东北有三宝,无数山珍和地宝 李居安睁开眼,看见老屋棚顶的九根房梁,房梁上边是柳树条编的笆片子,还有稀稀疏疏的蜘蛛网挂在上面。 他一转头,看见母亲坐在炕上缝补,手边是装针线的笸箩,炕上铺的地板革,老屋墙上糊着报纸。 农家大酱的味道飘进来,是邻居张婶将捣碎黄豆放入酱缸,散发出鲜香味美的东北大酱香味。 这是记忆中,魂牵梦萦的家乡老屋。 李居安坐起身,直勾勾盯住墙上挂的挂历。 1980年11月4日星期二。 再过三天就是立冬。 1980年?他不敢相信地环顾老宅。母亲眼角褶皱细纹少了。变年轻的母亲,和1980年挂历,让他心脏跳动咚咚加快。 他确定了,他确实重生回到了1980年! 强烈的欣喜,和心里涌出大量的情绪,让他眼眶激动泛红。 这一年,他18岁,年华正好,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这一年,也是父亲过世的一年,他独自撑起这个家。前世的他,面朝黄土背朝天,忍受不了一年到头不见钱的苦日子,听信了南方过来的参客忽悠,决然南下淘金。 在那个疯狂的年代,他南下捣鼓货物。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利用各地区的物价差,投机倒把,赚的盆满钵满,进入百万富翁行列。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惊人的来钱速度,让他欲望越发大,飘飘然忘乎所以。 生意越做越大,他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小心,不敢把投机倒把的钱带回家乡。 他本想再做最后一票,金盆洗手回家乡,给母亲盖间新楼,供钱送妹妹去读书,让全家过上安稳富足的好日子。结果,合伙多年的朋友背刺一刀,他迎来的是工安严打。 他被判处投机倒把罪,获利情节非常严重,被提起诉讼,判决结果,处20年有期徒刑,并没收所有违法所得财产。 在20年的劳改日子里,他见到白发苍苍的母亲,和瘦到皮包骨头的妹妹。家里贫苦,母亲和妹妹节衣缩食,送干净的衣服和食物探望自己。他才知道,他南下后,丧夫的母亲和八岁的妹妹在村里孤苦无依,饱受村里闲言碎语和欺凌。 出狱后,他目光呆滞地坐在绿皮火车上回家乡。他明明才40岁出头,眼里沧桑憔悴的像个磋磨半生的老人。火车枯燥的声响和震动,让他整个人处于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脸也浮肿。家乡这个字对于他,是对精神肉体双重蹂躏。 他恨不得猛扇自己几个耳光。 在他辉煌的时候,家人没有沾上光,家都很少回。现在他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又哪来的脸面回到家乡? “要是老天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一生去弥补我的过错。” 悔恨了半辈子的李居安,在火车上昏睡。一睁开眼,真的再次回到了魂牵梦萦的屯里老屋。 母亲宋兰花放下针线活,叹了口气。 “儿子,你也不能天天胡混呐,咋也得给自己找点营生。别天天跟个溜子似的可那蹦跶。” “妈知道你中意林梅,也不能天天和孙为民赶杖。咱好好干,你这咋也比孙为民那小子瞅着带劲呐。” 李居安看着母亲年轻温柔的脸,强烈的愧疚感涌出。 “妈,儿子抱您一下。” 一个大力紧实的拥抱,是亲情的温暖,让李居安红了眼眶。他内心发誓,老天爷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他定要遵纪守法,叫娘和妹妹过上安稳富足的好日子。 母亲宋兰花被抱着有些扭捏,啐道。 “多大的小伙子了,再不长心,找媳妇都没人给你。” “你把孙为民打进医院,林场赶杖可就没人喽,可咋整。” 李居安猛地想起来。 1980年11月,立冬前下了场大雪。 庆安林场组织附近几个家属屯,上公腰岭子打围。 这年的秋天,屯附近山里野猪泛滥成灾,祸害不少庄稼。刚进入冬季的野猪,身上全是肥膘,油水很足。林场领导想着趁这个机会,组织围猎。 为期三天的打帮围,参与者有民兵和林场保卫科,还有屯里的猎户,猎犬。林场领导想在立冬前,给附近几个家属屯的居民送点肉,挨家挨户包顿饺子改善一下伙食,多余的猪肉还能灌肠,到了过年招待客人。 被他胖揍的孙为民,本来负责帮围的角色,是赶杖子。行猎时,赶杖子的敲击铁器大声呐喊,这叫响杖子,目的是把猎物赶进炮手埋伏的包围圈。野兽如果没有赶进预定的山涧和沟趟子,而是从旁边逃逸出去,就是赶杖子的失误。 现在赶杖子的孙为民,被他打进医院,帮围就少了个人。 李居安笑了,硬朗的少年感清朗帅气。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孙为民这小子打小和我不对付。” “他去不了帮围,我就代他去。我找村长和林场领导说一声去。” 母亲宋兰花吓了一跳。 “你特么嘎哈去,又上那浪去?敢跑去惹事,再打人,我打死你。” 李居安站起身,笑道。 “妈,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耍不浪了,你就瞧好吧。我肯定干正事去。” 谁让他之前给人留下印象太深刻呢。作妖,耍钱,打人,抢村花林梅,南下投机倒把,他哪干过正事啊。 重活一世,他的人生宗旨:哄好娘,带好妹,自由自在,幸福到死。 在这个1980年不禁枪,不禁猎,不保护野生动物的时代,出门都靠介绍信。想要放弃前世浮华,合法弄到钱,只能赶山打猎。 这一年,东北地区还没分田到户,山里野菜山珍还不值钱。 好在东北有三宝,人参,鹿茸,乌拉草,还有无数山珍和地宝。 他相信,他前世能在物欲横流的资本里混得风生水起,重生一世,只要敢于拼命,勤奋肯干,胆大心细也能过上好日子。 母亲宋兰花烧起灶台,灶台用石头和黄泥垒成的,旁边放着一个风箱。灶台连着卧室的炕,烧火会冒烟,使用风箱吹,这样柴火就能燃烧得更旺,卧室的火炕温度也温暖起来。 “那可呗,咱也好好干,咱也不比他们差啥。” “自己寻思明白了就中呗。儿子,吃了饭再去。” 东北老家不垒石头院墙,木棍夹一排简单的隔墙,门也不上锁,正所谓“从前慢”。 大冬天除了猎人会进山打猎,家家户户都是白天在家待着,或者串门溜达。妹妹李晓坐上木桌,捧着一只粘豆包啃起来。 粘豆包,烀土豆,熬酸菜,熬白菜萝卜,一碗腌萝卜条,就是这年代里李家的日常饭食。 李居安大口吃着母亲做的粘豆包,心里涌出股幸福满足感。 菜虽然不算丰盛,但人间烟火气满满,吃下去的全是踏实感。让他无比满足。 八岁的妹妹李晓,瘦得双眼深陷眼窝,营养不良瘦小,满脸菜色,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了好几岁。 妹妹李晓大眼睛水汪汪地问:“妈,咱好长时间没吃肉了。” 母亲宋兰花直了直竹竿一样的身体,为难地安抚:“年底就能吃上肉了啊。等年底生产队杀猪分肉咱们也吃。” 妹妹李晓懂事的没继续问下去。 李家屯不大,有70户左右,民风不淳朴,反而彪悍。 生产队杀猪不知什么时候,哪怕生产队杀了猪,能分到李家头上多少,也是未知数。 李居安看着营养不良的瘦小妹妹,和常年辛劳憔悴,满脸菜色的母亲,他迫切想做点什么。 当猎户养家,必须得有杆枪。 村里老猎户用的是老式唧筒式猎枪,子弹都得去供销社另外配。按照现在他的经济实力,养一家三口吃饭都是问题,家里不可能拿得出钱去配枪,配子弹。 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搞到一把猎枪? 他猛地一拍头,想起来。 前几年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山里盗墓团伙武装化猖獗。当时兴安岭发现了扎赉诺尔鲜卑古墓群,盗墓团伙被工安严打带走。他前世从发小嘴里得知,有砍柴人在后山发现盗墓团伙留下的两杆枪,还有好些武装装备,和弹药。 如果他能拿到盗墓团伙在后山留下的枪支弹药,就能白捡到猎枪!和子弹! 第2章 采山去喽 李居安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烀土豆,夹起一口腌萝卜条,狼吞虎咽吃完了饭。 他想要进山得做足准备。在兴安岭李家屯这个地理位置,一年十二个月,7个月时间在寒冷中度过,哪怕是炎热的夏季,最高气温也只有31度,现在11月初冬季气温达到零下20度,进了12月大冬季,最低温度能达到零下40度。 他到柴房后,将乌拉草絮在靴里,预防冻疮。 上有孤儿寡母的母亲,下有八岁小妹,房屋破落,缺衣少食,但他丝毫不慌。 黑土地里刨到的粮食,每年分到手也只是口粮。主食最多的是土豆地瓜,国家对个人做生意没有全部放开。只要他拿到猎枪,和子弹,遵纪守法靠山吃山,小日子定然踏踏实实,还能发家致富。 李居安提着一盏马灯,带了些煤油。他用麻绳绑好裤脚,防止裤腿里钻风进雪,再抄起墙角的锄头,和十字镐,准备挖土用。他出门前在腰上系了根麻绳,别上斧子和侵刀。 全副武装后,他和母亲宋兰花告别。 “蹽了。” “儿子,这天化雪,溜达钱儿都加点儿小心。白把波乐盖儿卡马路牙子上了,蹭凸撸皮儿了。” “要是摔埋汰了就扑漏扑漏,要不这天还是甭出门了。” 母亲的絮絮叨叨,在他听来都是温暖的关切。 他笑着摆摆手:“知道咧妈,放心吧,走喽。” 李家屯里四周都是连绵大山,树林灌木丛里藏着各种各样的野菜,山珍,药材,人参。还有土生土长的野生动物们。 母鸡们蹲在洒满阳光的窗台上晒晒太阳。长满窗花的窗户,滴水的冰凌。 屯里孩子们在户外愉快的玩耍。在没有塑胶跑道也没有宽阔的操场的年代,房前屋后就是孩子们自由嬉戏的乐园。 屯里代销社边上是自行车修理铺。 修理铺边上是马架子,土坯砌墙,草苫顶的马架子是孙老头搭的。孙老头早年开垦北大荒时,有过这方面搭马架子的经验,他回村后凭借手艺进了集体性质的修理自行车合作社。 李居安掏了掏兜里的几样简单工具,和不剩多少的钱,盯着自行车修理铺突然冒出个想法。 黑色内胎? 黑色内胎有韧劲,这不是现成的弹弓制作材料么。 猎杀大型猎物得靠猎枪,小型猎物可以靠弹弓,还能节省子弹。屯里小孩,哪个小时候没玩过弹弓? 他记得孙为民家的弹弓特别让他羡慕。弹弓的架子是不锈钢的钢条做的,弹弓的皮筋儿是红色的,弹性很大,皮兜是鹿皮的。不像他小时候玩的手里弹弓,架子都是用树叉削成的。但如果树杈配上,黑色自行车内胎铰成的皮筋儿,可就不一样了。 李居安连忙道。 “孙伯,这黑色内胎多少钱,要被刺穿孔的。” 孙老头怔了怔,他手里正在修刺穿孔的自行车内胎,心里烦闷着。他见过有人买内胎,但还没见过点名要坏损的内胎。问的人又是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李居安。 他立马摆摆手,叫李居安上别处耍去,甭耽误他干正事。 李居安也不走,笑嘻嘻地等着孙老头用热水泡好内胎,再递上去钱。 “孙伯,三毛一个前内胎。这个都坏了,不用补,两毛钱便宜点给我呗。” 屯里的修车师傅都貌不惊人,还有些不修边幅,但手艺精湛,眼神也毒辣。 孙老头抬眼奇怪地看他,“你妈给你相亲喽?相亲为了面子,专门借自行车去和姑娘家约会?” “把别人自行车蹬坏喽?跑来修?” 李居安看着当年的修车社,心里涌出浓厚的感情,话语间流露出几分沧桑和怀念。 “买就买呗,有用就是。” 孙老头第一次见到街溜子用那么认真的表情说话,点点头道:“瞧你小子难得正经一回,1毛3拿去,回去好好相亲,带个姑娘家回屯里,别叫你妈天天替你操心。” 李居安满口应下,心满意足地用1毛3,换了一个破损的前内胎。 他抬脚离开后,张家婶子推自家汉子的二八大杠,来了修车社。 孙老头逢人窃窃私语:“李家小伙子知道不,他在约会,借了自行车相亲跑来修车了。” 张家婶子吃了一惊,也压低声八卦起来:“莫不是和林梅相亲了?林梅她家爹妈可不好糊弄,彩礼要价的高,说是铁了心要把闺女嫁进县城里去。” “谁知道呢。” “反正啊,就李家这情况,孤儿寡母又拖着个那么小的妹妹,李家小伙子再稀罕林梅又咋地,两人没戏!” “哎,好好的小伙子,真可惜了。” …… 李居安提着盏煤油灯,独自进大兴安岭深山。 他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小时候跟着爷爷走老参道,对这一带很熟。莽莽林海,到处可以看到兴安落叶松,松树上还有松鼠飞快掠过。 冬天采山能采什么。哪怕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林子,也有好东西。 这几桩,都是柴火,站立的柴火。 他看见一枚老牛肝,还有暴马丁香的树,都是好东西啊。他用侵刀刀背,对着暴马丁香树上的疙瘩砸掉,小心的不能砸碎,疙瘩完整掉进手心里。 这叫小桑黄是一种菌,里头是黄色的,外形灵芝似的,有药用价值可以泡酒。小桑黄专门长在死树上,活树小桑黄活不长,长不大。长在暴马丁香上的叫暴马丁香桑黄,长在杨树上的叫杨树黄。 他用侵刀砍下树杈,用坚固的树杈和黑色自行车内胎,绑了个结实的弹弓。 内胎条很有韧劲,弹性十足。他怼上一粒石子,抬头对着高大松树上拉满弹弓。 啪! 弹弓一打,积雪扑倏倏落下来。光秃秃的树干上有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定睛一看,乐了,还算是个小爆杆,树上不少好东西嘞。 地大物博的大山,物资丰厚。当地人靠山吃山,大山四季都会供养人,当地人顺应季节气候,主要采蘑菇或者挖野菜药材,要么打榛子松子,或者摘软枣子山核桃,也叫采山。 现在是11月初的冬季,大山资源没有春秋那么多,但也滋养人。李居安背着竹篓,踩着深深浅浅的雪,一路采山,没多久背篓里塞满了战利品。 小桑黄,白灵芝…… 很多隐蔽的菌藏得非常隐秘,眼神不好看不着。还有极小极小的也得留着,采不得,等养大了再采。他只挑大的看,照着树干掰下来,使劲抠下来,大小够泡一顿。 他这一采就是好几斤,采不完,根本采不完。 兴安岭区满山都是宝,他掂着沉甸甸的背篓,心里全是收获的满足感。 他重生前南下淘金的时候,得知孙为民留在老家,在80年代,通过卖木耳、蜂蜜、野生药材等山货赚取了相当可观的收入。孙为民那时候在乡里可长脸。 但那时候的他,不以为然,觉得在家乡当农民,哪里能比得上南下的纸醉金迷?和花天酒地? 现在,他走着熟悉的故乡老参道,体验记忆中大山的包容和馈赠,心里满当当非常踏实。 他恨不得狠狠扇过去的自己一巴掌。 留在家乡不好么? 不禁枪,不禁猎,野生动物满地跑的年代,只有这时候才有。现在才是赶山狩猎的黄金年代! 前方就是砍柴人说的盗墓团废弃营地。 李居安绕着废弃营地走了圈,发现雪地里有个大树墩子,树墩子有将近一米高,在当地被称为“佛爷座子”。 跑山人认为它是山神的座位,走累了,也不敢坐在上面休息,否则,就会迷山,几天走不出来,甚至丢掉性命。 这神乎其神的大树墩后有一个洞窟,里面全是人为留下的生活痕迹。 他心中一凛,眼睛期待地亮起光。 按照前世砍柴人的说法。盗猎团伙藏匿的猎枪和子弹,就被留在这片废弃营地里。 第3章 落单的黄毛子出现 废弃营地口落满了雪。 三十多公分厚的雪冻得瓷实,雪下面的土估计更瓷实。 李居安抡起锄头,凿开冻结实的冰雪,再用十字镐刨坑。工具对了,用起来就趁手,刨坑的速度也加快许多。 他将废弃营地周围的冰雪刨开,砸开冻土观察地上的痕迹。确实有一个洞,经年累月的洞穴底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过去跟着爷爷进山采山,最是明白这声音是什么。跳猫子! 在兴安岭老家,野兔又叫跳猫子,刚进冬季的时节,跳猫子最是肉质肥嫩,肥美的不行。 他止不住想起妹妹李晓瘦弱到深深凹进去的大眼睛,和母亲宋兰花脸上营养不良的菜色。如果他这次进山,还能打猎物回来,就能让家里人先开开荤。 他四下找了找。 如果他能找到铁网,就能用铁网下套的办法,让跳猫子触网后,头部一下子钻进小网眼里出不来,直到守株待兔。但现在他手里没有猎枪,没有陷阱铁夹,也没有铁丝网,只有一张弹弓。 李居安带着丝遗憾,继续用十字镐刨开冻土坑。 “要是过年前能逮个跳猫子当年货,还能图吃个新鲜。” 雪地下冻土被刨开,李居安手脚并用,往下方冻土坑里去够,一个用麻袋包着的长条物体,被他用力从地下拽出来。 他赶紧找了个背风向阳山坳,掂了掂重量,约莫有20来斤。他内心惊喜,或许真的是两条枪! 他把麻袋打开,再将包的黄色油纸打开,两条八成新的56式半自动步枪,让他激动地像是吃了兴奋剂。 “今儿个运气忒好了,打猎神器!” 56式半自动步枪既能连续扣动扳机连发,也可以单发。弹膛容量上限是10发。这可比屯里孙家爷辈传下来的唧筒式猎枪还要好使。 他狂喜地抱住56式半自动步枪,嘴角疯狂扬起,怎么都压不下来。枪身上编号被锉掉,哪怕送进供销社,供销社也不收。 他另外掏了掏麻袋,又发现几个小油纸包。小油纸包打开,是两个装弹槽,和4盒子弹。每盒子弹都是25发子弹。 他感受激动狂跳的心,空拉几下枪栓,打开弹簧扣,压入子弹,开始校枪。 屯里有老猎户,爷爷又是跑山人和猎户走得很近。李居安小时候常年缠着猎户耍,也知道校枪的重要性。他用??桥夹快速装填子弹,将一盒标准25发子弹,装弹10发,将剩余的弹槽放进兜里,抬枪上脸对着四处瞄了瞄。 只有校正了枪,弹道才会精准,也避免炸膛风险。 校枪一般用3发子弹就可以了。 第一枪,查找弹着点,然后进行修正。 被刨开的冻土下,掩有密密层层的杂草里,蓦地一只灰色的跳猫子,听见枪响受惊,慌里慌张往外窜。 李居安再打一枪,一枪正中跳猫子头部后的脖子。一枪让跳猫子瞬间丧命,进入一个眼出来一个洞。 灰扑扑的跳猫子蹬了两下腿,跌倒在雪地里,不得动弹。 李居安大喜,第二发校枪就是10环,就不用修正,还白捡一只肥美硕大的跳猫子。 他用侵刀捅跳猫子,开膛破肚,将内脏往雪地里搓了搓,然后塞填回去,扔进背篓里。肠子内脏都是肉啊,在物资稀缺的年代,任何肉都不得浪费。六斤的跳猫子肥的可以,他背起篓子沉甸甸的,全是踏实感。 一路上,他看见野鸡脚印,还有狐狸脚印。 这片白山黑水的大兴安岭,黑熊,野猪,东北虎,飞龙,傻孢子,野鸡等猎物到处都有,运气好还能绑上人参娃娃。一枪在手,野味全有! 屯里一般不打黄狐二仙,周围山多。乡亲只要进山采山不卖不破坏,林场人知道也随便你。有时候供销社会派人下来收,都承认是个人打的物资。 他听母亲说,除了在母亲那个年代62年的时候每天定量三两三,其他时候只要靠山吃山,就不会饿死。哪怕家里没汉子进山打猎,光靠地里的粮食,大碴子粥也够随便喝。只是油水不够。 李居安掂着背篓里的肥美跳猫子,嘴里生津,馋的不行。他已经想到红焖兔肉的鲜美滋味。 家里终于能开荤了! 他肩头扛着把56式半自动步枪,背后还背着一把。在向阳山坳雪地里,双腿没有单腿快。他用侵刀砍了一截松木,三两下削成滑子,在当地也被孩子叫“单腿驴”。他双脚站在上面。单腿驴冰上阻力小,行进速度比爬犁或冰车更快。 他踩滑子过林场,目光扫视周围的打围区。 林场领导组织几个家属屯的民兵,和林场保卫科的人打帮围,再加上各屯子的猎户,鬣狗,共计一百余人和三十多条狗。 孙为民被他揍进卫生所,现在帮围少了赶杖人。 但李家从没出过猎户,他哪怕毛遂自荐,怕是也会被林场领导婉拒。因为兴安岭狩猎,规矩很大,有严密分工。 猎手们都有共同的行业术语:称打母鹿为打雁脖,打公鹿为打八叉。称打野猪、黑熊为打黑毛,称打鹿和狍子为打黄毛,打松鼠叫打灰狗,打紫貂为打大叶子,打黄鼬为打黄叶子。 冬天打空筒树里的熊为掏仓,春天往地上泼盐水招诱鹿来舔食而捕杀之称为打碱场。 屯里打帮围,需要码溜子,赶杖子,炮头,炮贴。他想要顶替孙为民的角色,是赶杖子。 赶杖,需要团队默契的合作。去年赶杖的时候,是孙为民和钱家幺儿赶杖,双方没掌握好时间,还没到预定地点呢,他们就偻火赶杖,变成了行话里的冒仗。原本一帮野猪,逃了两头炮卵子,两头老母猪,四头小黄毛子,把炮头气了个不行。 李居安目光炯炯,盯住这片林场地带。 外出办事还得有介绍信呢,他若是自带手艺毛遂自荐,被林场领导看中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忽然,一株烧苗引起他的注意。 他眯了眯眼,前方的烧苗已经奄黄。一般雪地里不会有烧苗,只有大型野生动物标记尿液气息,施肥过多过浓,就会造成叶片出现焦枯的烧苗现象。 他蹲下仔细观察雪地脚印,神情一凛,整个人因为兴奋身体高度紧绷。 这附近,有落单的野猪出没! 而且根据足印大小,至少是一头200斤重的黄毛子。 第4章 56式半自动步枪单杀大孤子,刺激! 李居安扒开烧苗,用手摸索两下嗅了嗅气味,骚臭味熏得他直瞪眼。 “牲口!臭得辣眼睛。” 他有些惋惜身边没有猎犬。若这时候身边带着追踪猎犬,这么新鲜的烧苗出现,猎犬定能激动地冲出去,循着气味将野猪快速找出来。 但现在,他孤身一人,只能拼接早年和爷爷走老参道的经验,去野猪常出没的地带寻找更多线索。 兴安岭老沟背的阴山岗上,满目都是葳蕤茂盛的松树林海,也是林场野猪最常出没的地带。 李居安提着56式半自动步枪,走在松树林海间,靴子踩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头顶枯树枝积雪坠落。 这一片地带,遍地都是野兽脚印,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可以说只要胆大心细,就会有所发现。 也是运气好,他没走两步,就听见野兽凶悍的吼叫。 一头大孤子,嘴上挂着两颗溜尖獠牙,全身挂着泥油甲,正莽劲在粗糙的松树干上蹭痒痒。 大孤子又叫独公,是离开猪群独立讨生活的公猪,脾气暴躁,性格异常彪悍。能在兴安岭凶险环境,独自长到250多斤的独公,生存自信心和体魄都达到巅峰。 大孤子远远听见雪地动静,也不慌张,淡定地继续蹭着痒痒,非常畅快。松树油脂,在大孤子身上均匀的来回蹭抹,缓解难耐的奇痒。整个松树林海都是大孤子爽极的哼唧低吼。 李居安没有惊动公猪,在灌木丛后缓缓蹲下来,仔细观察。 他本来以为只是头200斤的黄毛子,没想到这头体型比黄毛子更大,都快接近300斤的炮卵子。 一般炮卵子会携妻带妾,成家立业,不只是一头,而是野猪一家子聚集出现。所以就这一点来说,他今儿个运气真的不错。独公,要比一群野猪好狩猎许多。 他目光移到大孤子身上挂着的泥油甲,心中一凛,紧张起来。这身泥甲,真厚实!得亏他手里的不是气枪,若是普通气枪,都打不穿这么坚硬的泥油甲。 兴安岭蚊虫很多,野猪夏季饱受蚊虫侵扰,不得不泡在泥塘里,把毛发稀疏的身体滚满稀泥巴水。在烈日暴晒后,泥巴壳包裹身体,这也是野猪为了解决蚊虫刁难,做出的反抗。但在冬季,野猪浑身泥巴壳奇痒,就只能找粗糙树干蹭痒痒。 林场满是松海,松树干油脂含量极大,本就坚硬的泥巴壳,被油脂裹紧实了,成了更结实的铠甲。越发坚硬的泥油甲,就连峨嵋em45b-3气步枪都未必能打穿。 李居安盯着大孤子,估算距离约莫是百米,他举起56式半自动步枪。 他瞄准大孤子耳朵下方,这个头部部位以百米距离,按照7.62毫米子弹的威力击中,几乎是一枪倒。 他瞄准,果断扣扳机。 砰——! 轻脆的枪响后,枪管后膛就冒出白烟。 大孤子刚好蹭痒痒舒服,调换了一个位置。突如其来的轰击,在大孤子后背轰进一个眼,出来一个洞,猪身超前翻了三个跟头,嘴啃在雪地里。 李居安心中暗叫:擦过去了! 好巧不巧,他开枪的同时大孤子换了个方向,子弹没有进入耳朵下方的头部,而是对准身子击穿泥油甲,子弹扎在肋八子上。 如果头部集中,基本一枪倒,但心脏被击中,野猪还能跑出去。现在击穿泥油甲,强烈的痛,和被攻击的愤怒,让大孤子撅起溜尖獠牙,愤怒凶悍地盯住灌木方向,后腿莽劲就横冲,直奔李居安! 獠牙似两把尖利的弯刀,百米距离一顿猛突,大孤子一心要撞死他。 距离太近! 他都能闻到面前奇臭无比的骚味,和大孤子身上的血腥臭味。 李居安心中唾骂:草! 他举起56式半自动步枪,感受心口强烈咚咚的狂跳,几乎是用枪管抵住大孤子猛扑的冲击,扣动扳机又是一枪。 砰——! 枪身上抬抛壳,伴随巨大的后座力,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打爆大孤子心脏! 大孤子心脏被击中,大口怒喘气越发愤怒,但还能扑。 极近距离的交锋,击出两枪后,火药爆炸的高温让雪融了一片。 李居安忍着虎口的滚烫,用枪把子朝大孤子面门继续开枪。 大孤子后腿莽足劲猛蹬,溜尖獠牙将枪把子撞飞,李居安也被奇大无比的撞击力,冲倒在地。 猎枪掉落在旁边,他侧躺被撞倒,上身棉袄缩起露出腰部的肉。 柔嫩的腰部暴露在大孤子面前。 浑身浴血的大孤子速度慢了许多,但撅起溜尖獠牙依旧极有杀伤力,对着他露出的腰腹就要拱。 李居安血压“噌”涌上头,脑瓜子嗡嗡的,这牲口成了精! 他右手下意识颤抖,压制恐惧感,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绝对不能叫这牲口冲撞他腰腹。尖锐的獠牙就和弯刀似的,别说撅牙掀撞,单说这一下冲撞,就能叫他大肠小肠都掉出来。 猎枪已经被掀飞,必须用更趁手的武器,草! 他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大孤子接近300斤的体型,野兽濒死的横冲报复,让他肾上腺素狂飙,危机感涌出。他眼睛眯起,棕色瞳孔闪出凶光,仿佛沉睡猛虎突然惊醒。 他抵死拼尽全力,额头青筋暴起,抽出腰间的侵刀,手臂肌肉青筋一根根绽开,背阔肌拉伸,巨大的贯穿力,对准大孤子低头冲撞的耳下部位狠狠扎下。 侵刀狠狠扎进大孤子耳朵下方。 鲜血浸染白色侵刀,直插入大孤子耳下脑部。 大孤子撅牙的惯性让它啃在雪地里,三个跟头翻滚后,四蹄朝天仰壳了。 雪落声消散,松海只剩下寂静。 李居安看着僵死的大孤子,感受到胸口心脏还在狂跳。他过去常幻想能有机会杀死野猪,今儿个头一回办到。他血液都在沸腾,强烈的爽感,让他热血上头,内心大呼过瘾! “得嘞!真特么爽!” 他一脚踹向大孤子僵硬的仰壳身体。 两枪打出去,一枪打中肋八子,一枪打中心脏。要不是最后侵刀的这么一捅,他和大孤子能双双交代在这林子里。 心有余悸的危机感,和单杀大孤子的刺激快感,让他胸口剧烈起伏。生死一线,和凶悍猎物斗智斗勇,与天斗,与地斗,与野兽斗其乐无穷!做猎户,非常爽。 他一把将侵刀拔出来,对着大孤子脖子捅下刀,开始放血。 在开膛后,他将野猪的内脏掏出来,在雪地里狠狠搓揉,然后用血把猪膛里塞一遍,搓了搓,才把内脏塞回去。 野猪肠子的臭味,把他能熏晕。 但他一想到内脏也是肉,屯里家家户户缺油水,娘和妹妹又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大孤子肉是又骚又臭,关键还咬不动,但也能让全家人美美饱餐一顿,补上荤腥油水。 李居安掏出麻绳,将大孤子后腿绑缚,抬到松木滑子上就往回拖曳。 他心里美滋滋的,今晚炕桌上,满满一大盆五花肉炖酸菜,再配上玉米面大饼,齐活儿! 第5章 捡到宝贝!小味儿挠挠的直勾人 李居安扛起背篓,用松木滑子拖着接近300斤的大孤子,独自气喘吁吁,在兴安岭后山赶路。 他看着满地野生动物的足迹,被勾的心里直痒痒。 那边的足印是傻半斤,也叫傻半鸡,在县城综合集贸市场能卖到5毛钱一只。 松树下青石板边上,还有野鸡的脚印,瞧起来身形也不小。集贸市场里,4斤往上的野鸡能卖到2块钱一只,如果野鸡体型小一些,3斤左右能卖出1毛5一只。 他心里默默盘算,野猪肉一般在3毛到3毛5一斤。但他今儿个打的是大孤子公猪肉,又骚又臭还咬不动,想要卖出好价钱实在费劲。 若是能有运气遇见一只花尾榛鸡,他可拼了老命也得打下来。花尾榛鸡又叫飞龙,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半斤就能卖出5块钱。在当地镇上体制内教师工资只有37块5毛的年代,卖出一只飞龙,能歇上小半个月。 李居安掂了掂背篓里的跳猫子肉,对今日的收获很满意。 跳猫子在集贸市场能卖到4毛一斤,这只跳猫子肥的很,五六斤有的。而且今日还打到那么大一头野猪,吃不完的肉拿去农贸市场卖,可以换好一笔钱。 林海老参道被老树截断,摧枯拉朽的老树藤蔓,把参丁常走的路堵的严严实实。这里是老参道尽头,前面没路了。 他心里一琢磨,忽然想起前世里乡亲后来津津乐道的谈资。 “老陆家那寒碜小子发达喽,和铁子跑进参道后头,捅下好大一只野蜂窝。” “他回去后,他老子急眼,叫他远点儿煽着,结果你们猜那是啥。那熊色小子居然打下好几板蜂蜜,卖了一大笔钱,还敢顶撞他老子,可把他老子气坏嘞。” 李居安盯住截断老参道的老树藤蔓,眼里亮晶晶。 现在村里还没人知道老参道尽头后面是什么,老陆家的儿子也没还进山。兴安岭林海外围,除了松木,还有大量生长于高寒山区的紫椴树。 每年7月,紫椴都有15-20天短暂的花期,是酿造雪蜜的最佳时期。若是老陆家儿子当真找到野蜜,也定时珍贵的紫椴雪蜜! 野生紫椴雪蜜的价值,不是一般人享用得起的,堪比半斤5块钱的飞龙! 他激动地搓搓手,将大孤子肉藏进枯藤蔓下的雪洞里,用乱枝盖好,雪封厚实,然后背着篓攀过老树,进了老沟背的阴山岗。 层层叠叠的紫椴树高大耸立,迷乱人眼。 他按照记忆向前走着,果然循着前世里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找到了一大片东北黑蜂的蜂巢。 陡峭悬崖边,挂着好大的蜂巢,密密麻麻的蜂巢层层叠叠,像是百岁老人精神矍铄地眺望云海。 东北黑蜂又叫东北黑,耐低温,越冬性能好,是高寒地区少见的能越冬的品种。在10月就已经进入冬眠,到来年早春才会苏醒。现在正直11月初,零下20度的天气,东北黑已经在巢穴内冬眠。巢穴内有满当当的巢蜜,能让东北黑安全越冬。 这些巢蜜也是采山人最爱的收获。 壮观的挂壁蜂巢群,视觉冲击力震撼。 他心中狂喜,嘴角也忍不住高高扬起,快要咧到耳后根。 真特么大! 今儿个运气太好了,哪怕采一小板蜂蜜,卖出的价格,都足够抵半个月的家用开销。 李居安当机立断,用麻绳往腰间一扎,扎进,麻绳穿过两肩下,大腿胯下方,最后在腰间系上八字环锁扣。 他前世南下经商的时候,结交的下海老板懂的不少,有些就爱荒野徒步,在老山里收文玩古董,然后跑去香江拍卖行卖。他们做得都是走在刀尖上,脑袋悬着的营生勾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曾经和这些老板胡混,投机倒把,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这些技能他就是那时候学到的。 椴树雪蜜就是东北黑在冬季独有的精华。 他姥爷早年做参丁,后来养了几十箱蜂,年产蜂蜜两三百斤。那时候收购站蜂蜜收七毛一斤,市场上一块多一斤。姥爷想把蜂蜜销往集贸市场,能多一点收入。他记得小时候,妈常说,她每逢赶场用背篼背着装有蜂蜜的罐子到集市上去,帮姥爷卖蜂蜜。 “多收个几板,回去哄娘开心。” 冬季,东北黑不产蜜,冬眠的东北黑偶尔醒来,会依靠蜂巢里已经储备的蜂蜜熬过冬天。所以若是蜂蜜全部被取走,这一巢东北黑无法越冬,会死亡。 前年有南方来的客商,聘请当地人进山采山,想要徒手取越冬冬眠的蜂巢,就被东北黑蛰的送进当地医院。所以李居安很当心,哪怕东北黑冬眠,但难保他在取巢蜜的时候惊扰到蜂王,飞出零星的东北黑攻击人。 这种黑蜂攻击力很强,一旦被蜇上就完蛋。当地人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想要在野生黑蜂面前,公然取几板蜂蜜,除非是不想活了。所以他得确保万无一失。 李居安摸了摸裤兜,得亏兜里有一根烟,还有一盒火柴。 他在开阔地带捡起一根富含油性的松木枝,拿起一根火柴划开,将松木枝点燃,用烟熏东北黑的蜂巢。 当地人对明火都很当心,不会在油木区域点燃明火。他在开阔地带猛吹两下松木枝,将明火弄暗,松木枝燃起大量黑烟,用来熏东北黑最得劲。 浓烟缓缓熏着崖壁蜂巢,让巢穴内的东北黑昏迷过去。 李居安能听见有放山人的歌声。当地人嗓门嘹亮,两支队伍接头,放山人大声吆喝,距离他远远的,都能隐隐听见喊声。 “陆家老哥又和老铁放山,天天上山头来呀?” “没事到处看看呗。” “老狠哥,这个季节还到处踩点儿,棒槌绑到了么。” “哪能啊,哪有那么容易。” 放山是当地对进山寻找、采挖野生人参的一种称谓。凛冬大冷天采山,放山不易,容易找到的珍贵药材早就被当地人采走,想要在背阴坡找到棒槌,更是难上加难。陆家兄弟进山了好些天,一无所获。 这时候,李居安熏够了时间,狠狠拉了拉腰间系的锁扣,背上背篓踩着崖壁往下攀。 在浓烟熏烤下,东北黑稀稀落落昏了一地,剩下零落的几只,也闷闷的不再有攻击力。他趁着东北黑被熏昏过去的当口,戴上手套,往大蜂窝里掏了掏。 他小心翼翼,掏出一块板板正正的蜂巢。粘稠透明的蜂巢,密密麻麻都是六角形孔,布满油脂的光泽,能看到结晶,结晶后呈细腻洁白或乳黄色的油脂状。 他轻轻一扯,整块蜂巢被拉丝拔出,洁白粘液裹着雪蜜独有的香甜,小味儿挠挠的直勾人。 他内心大喜,今日采山是捡到宝贝了! 底下还有两个互相联结的蜂巢群。他将每个蜂窝群都掏了掏,拿出最大的几板蜂巢,将零星的小蜂巢留在蜂窝群里。 采山,不能取之殆尽,得留一线。 有了几块小蜂巢,足够蜂王和工蜂过冬,明年这时候这块风水宝地,还能再采雪蜜,年年不竭。 李居安获得三块大蜂巢,保存在布兜子,放进背篓中。 他心满意足回到老参道尽头位置,不出意外,果然看见了正在放山的陆家兄弟,和另一支采山队伍。 第6章 东北黑椴树雪蜜,馋人 陆志强,陆锦扬是对堂兄弟,也是村里帮围大队被选中的队员。 他们在林场做临时工,一个月有工资17块5毛,他们梦想着能成为林场正式职工,工资就能抬高到38块5。而且有了编制,家里也好给说亲。 兄弟俩同时瞧上方家的闺女方晓霞。但人家离开了屯,去镇上做老师,用工资吃商品粮的。按照陆家老爹的话说,姑娘不差的,就是瘦了点,以后不好生养。 两人看见李居安背着个大篓子,踩着积雪不紧不慢地下山,眼里都露出疑惑,不可思议,然后兄弟两人相对一眼,忍不住咧开嘴哈哈大笑。 “李哥,你一个人在山里溜达?” “你死乞白列追林梅追不着,还和孙为民干了一仗?你干赢他又能咋滴,林梅还不是不搭理你。你也别成天杨了二正的摇哪儿烂走了,赶紧找点正经事干。” 在他们看来,李居安就是不务正业,前几天刚把人打进医院,又跑山里浪来,没个正形。 别说是林梅,屯方圆几百公里的正经人家,哪个会把闺女介绍给李居安认识。 前世李居安确实没有娶妻,但不是因为对林梅深情,而是在南方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玩嗨了,没有结婚的念头。当他真想结婚的时候,被合伙人背刺举报,有了污点进了局子,出来后想娶都娶不到。 他本来以为,出狱后只能用手机每天看网上擦边跳舞的女菩萨,想着也挺好,没想到重生一次,一切都有转机。 李居安也喊道。 “甭说风凉话,再满嘴胡扯,叫你俩陪孙为民一起进医院。” 陆志强一想到李居安发疯时候的凶悍,咂了咂嘴还真有些后怕。他真怕也被打进卫生所。 他只能笑道:“李哥,哪能啊。话说回来,李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倒是娶个媳妇儿进门啊,也好叫宋姨心里踏实些,家里也有人分担分担。” 他嘴上说着关心,实则调侃揶揄。屯里谁不知道李家的情况?爹死娘身子又弱,还拖了个八岁的妹妹。村里还没实行分田到户的政策,李居安没编制,没正经工资,每天游手好闲。 就算好人家的闺女同意和他接触处一处,闺女爹妈也不能同意。 这年头,没钱没背景谁嫁? 李居安哪能听不出陆志强嘴里的嘲弄,他也哈哈一笑。 “咱俩谁和谁,打小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你倒是给我介绍啊。” 陆志强嘻嘻直乐:“我介绍?我家里就几个漂亮表姐,堂姐。但她们都嫁人出屯了啊,只有逢年过节回娘家看看。” 他嘻嘻笑着,忽然对上李居安同样笑眯眯的眼睛,叫他心思一凛,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陆志强表情骤变,气急败坏喊道:“李居安!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你难道还想要我介绍我家里的表姐?” 李居安悠悠道:“娶媳妇儿这件事啊,除了对方和对方父母不同意,还有很多是对方的老公不愿意。” 陆家兄弟沉着脸,吃瘪的没法还嘴。 他们本来作为林场临时工,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但好在李居安比他们更游手好闲,相比之下,他们嘲笑李居安能凸显他们的优越感,内心获得满足。但现在他们反倒是被李居安摆了一道,让他们没能讨到嘴皮子便宜,心里十分难受。 陆志强气哼哼,只能摆起林场工人的谱。 “李居安,你也别得意,我现在可是林场的人,你想要搭林场小火车,还得我点头。” 屯里的乡亲想要去县城赶集,得用双腿走30多里地,能把鞋都磨坏。 有些老人不舍得鞋,干脆光着脚徒步走30多里地。但如果能搭林场小火车,就能顺路搭一乘,十分方便。想要搭便车,除了林场工人以外,就得是家属。陆志强作为临时工,可以每次带一个家属上车,可以把李居安浑水摸鱼带上去,给个方便。 陆志强,和陆锦扬一想到他们现在可是香饽饽,面对李居安,腰杆也挺拔了,气焰也粗了几分,林场工人的福利就是他们的底气。 “李居安,你上周不是说想打林场小火车去县城么。” “那可是咱们林场的通勤车,你要是自己搭乘,还得给票价每个人2分钱。宋姨能舍得你掏2分钱?” “好好给哥两个递烟,姿态软乎些,喊一句好听话,讲不定咱兄弟心情好,就捎上你坐小火车进县城,还能带你家妹妹进县城逛逛集市。” 他们一说到妹妹李晓,就知道掐中李居安的软肋。 李居安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疼爱妹妹。好吃好喝的,村里大队长发的奶糖,他打小不舍得吃,都给妹妹留着。 陆家兄弟看见李居安沉默了片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发现了笑意。 果然,用林场小火车,能叫李居安有求于人,让他们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忽然,李居安掂了掂背篓。沉甸甸的背篓,散发出独特香浓绵密的甜味,小味儿挠挠的飘散在空气里,十分诱人。 “不用了,2分钱我出得起。” 陆家兄弟贪婪地嗅着空气里的香甜气味,还在疑惑这是什么好闻的味道。 他们探头一看,发现李居安背篓里满当当的,居然还有三布兜黏稠洁白的蜂巢?大冬天11月份哪来的蜂巢? 陆志强吓得脑袋一缩:“李哥,你上哪偷的?生产大队的蜂蜜?大队长知道不?” 李居安笑骂:“瞎掰扯,是无主之物。” 陆家兄弟眼巴巴看着他把三兜雪蜜掏出来,眼神直勾勾的,嘴也止不住地直砸吧,舌腔里满嘴生津。 好家伙,这可是东北黑产的野生椴树雪蜜,每一板都能卖上好几块。 他们也就去年在生产大队长家里见过一板,没想到今儿个在李居安手里见到了,两个人眼睛都瞪直。 这么好的运气,他们怎么掏不到椴树雪蜜?他们已经采山放山了个把天,别说棒槌,就连值钱的天龙都没见到一只。没想到面前,被他们看笑话没钱坐林场小火车的李居安,居然顺手就从背篓里掏出椴树雪蜜,还是足足三罐。 陆志强腰也弯了些,姿态放低,笑嘻嘻地直搓手:“李哥,咱可是好哥们儿,你打哪儿掏到的,和兄弟说道说道呗。” 山里无主之物,采山谁采到就是谁的。只要搞清来路,他们也能顺手掏几板,卖了赚一笔好钱。 空着手的陆家兄弟,舔着脸,笑眯眯地都快把鼻子贴在雪蜜罐上。要不是他们刚才调侃嘲弄李居安,现在真想开口问李居安讨一板回去尝尝鲜。 李居安也不搭理他们,自顾自将背篓放下,开始在截断老树干下,刨开枯藤蔓。太阳快下山,他得趁着太阳下山前将大孤子拖回老宅。 陆家兄弟还贼头贼脑,探脑袋钻进背篓里,想看清李居安采了什么好东西。忽然一只雪窟窿被刨开,足足有250多斤的大孤子,浑身筋肉腱子,满身肥膘,被开膛破肚,腿脚被绑得结结实实被拖出来。 陆志强,陆锦扬眼珠子都瞪直了。 第7章 李家今儿个要杀猪 一头硕大的大孤子倒在地上,被李居安拖出来,野猪身上还有两个窟窿眼,耳朵下方还插有极深的刀口。 陆家兄弟祖上都是猎户,他们最清楚不过,两枪位置虽然有一枪正中心脏,但能叫野猪立即毙命的,还得是耳朵下方的刀口子。 陆志强一眼就看出刀口,能把野猪一刀毙命,这刀扎的位置,和精准度,有点东西啊。 他表情很复杂,看李居安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李居安抬头瞪他俩人一眼,赶紧把背上的猎枪背上后背。这把56式半自动步枪,枪身上编号被锉掉,是黑枪,哪怕送进供销社,供销社也不收。他不能让陆家兄弟看见他手里的黑枪,免得这两人去举报。 他心中寻思,今儿个先稳住陆家兄弟,别叫这两人注意到枪身被锉的痕迹,得尽快搞到钱,去供销社的五金区买一把二手猎枪。能摆在明面儿上的枪,才不会让人起疑心。 他自顾自拖着松木滑子,将沉甸甸的大孤子从雪窟窿里拖出来。 陆锦扬现在对李居安的态度,也很矛盾。 他们采山放山好几天,都没能采到好东西,很明显,野猪是李居安打的。而且,是李居安用侵刀,扎透野猪耳下头部,一刀毙命! 别说手法,单说这份胆识,就让陆家兄弟两人心中多少不得劲。他们作为祖上是猎户的屯人,不愿承认风头被李居安盖过去了。让他们心里非常不好受,表情也很别扭。 李居安眼睛一斜楞,骂道:“你们给我且一边去,别挡道。再瞎哔哔滚犊子。” 他一个人进山才一天,背篓里满当当的全是收获,手里还拖着沉重的大头野猪,累得呼哧呼哧拖都拖不动,全是收获的喜悦。 人有比较才能知足。相比李居安的大丰收,陆家兄弟进山好些天,双手空空,颗粒无收不说,灰头土脸瘦了吧唧,一看就营养不良油水不足,还一脸丧气。 陆志强眼珠咕噜一转,立马起了花花肠子,变脸搓着手直笑。 “咱李哥可了不得喽,有了野猪,晚上必须整点杀猪菜啊是不!” “再温一壶小酒,那滋味儿不比苞米面子大饼强多了?” 他弯腰帮着李居安就拖,要不是大孤子太沉重,他巴不得将猪肉扛在肩上颠着走。 陆锦扬也上了眼力见,赶紧笑道:“李哥哪是屯里姑嫂们嘴里的耍钱鬼啊,绝对是打猎手法杠杠的,妥妥的打猎标兵!年底必须去林场评个先进。” 陆家兄弟两个满嘴跑火车,为了蹭上一顿杀猪菜,老脸都不要了。 李居安看破不说破。他决定顶替孙为民进林场打帮围,还得有人引荐。孙家是不可能给他引荐的,两人见面不干仗就不错了,想要说动林场领导进场,在林场做临时工,又是帮围队员的陆家兄弟,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拍拍大腿,终于落了个轻松自在,喊道。 “苞米面子啊,是磨得粗,口感喇嗓子。今晚整点杀猪菜炖个粉条,再配两口小酒,小味儿挠挠的香。” “可惜啊,我家没酒。” 陆家兄弟一个拖着大猪头,一个扛着猪后脚,激动地话赶着话,恨不得立马精神抖擞地窜到李家老宅里蹭饭。 两兄弟一个比一个热情,脑袋点的和拨浪鼓似的。 “我家有酒。” “小酒我家可多,北大仓酒、凤城老窖,常德大曲。哥,你要是考究,我可以偷我爸菜窖里藏的五加白。 五加白是80年代的资产小酒,在当地家喻户晓,也是一代人的口粮记忆。陆家老爹最喜欢五加白,此酒酒满品好,适合摆柜、收藏。 三人拖着沉甸甸的大孤子,回到屯里。 …… 屯里老屋热闹起来。 李居安一个人打到一头大孤子的消息,很快从屯里姑嫂嘴里传遍整个屯。 隔壁张婶王嫂仔细打量李居安,眼里都是不敢置信。这还是老李家不务正业的儿子么,咋还转性了呢?采山打猎,都是正事儿啊,年前都是谁在传老李家儿子游手好闲? 屯里乡亲看他的眼神变了,从嫌弃,躲之不及,变得惊讶,再变得交口称赞。 老屋前围满了看大孤子的乡亲,和凑热闹的孩童。 李居安被母亲宋兰花拉进屋里。 母亲宋兰花看见他身上背着枪,手里还带着那么多收获,心里一惊。她在人前不敢问,只能拉他赶紧进屋偷偷摸摸地问。 “儿子,枪哪儿来的?” 李居安随口扯道,“张叔借我的。张叔说要教我打猎,回头我打到好东西分他股呢。等我把打到的东西拿去卖,他说就卖我把好枪。” 他语调真诚。张叔是林场保卫科的老头儿,过去是老猎户,他找人拖了关系进林场去捧铁饭碗,日子潇潇洒洒。张叔在屯里口碑很好,是个热心肠,母亲不会起疑心。 母亲宋兰花松了口气。她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大孤子,看见侵刀扎入耳下的浸血窟窿,她为儿子担惊受怕的不行。 母亲抓过李居安来回检查了好些遍,确认没有严重外伤,沉下脸:“下次别再一个人进山了知道不。山里有多危险,你没人带就老实在屯里待着,那是啥好活啊,那可是好大一头野猪。别和陆家那两个牲口学,你能学明白啥。” 李居安知道母亲是担心他。 别说母亲看着他腰间被撞的擦伤心疼,就连他那时候险些被大孤子拱腰子,一想到也后怕。 他为了让母亲放心,把后背两把56式半自动步枪摘下来。八成新的步枪,枪身上编号被锉掉,是两把黑枪。 宋兰花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检查他伤口那叫一个仔细,她声音着急,后怕,恐惧,但又有十分复杂的情绪。 “姓张的那混账东西,借你的还是把黑枪,臭不要脸的东西。” “以后别自个儿进山打猎了。” “咱也不是要吃多好的肉,喝多好的油水,一家人好好的才是正经事。” 李居安从母亲眼里看出了担忧和心疼。 他从山里找到的56式半自动步枪,是盗墓贼之前手里的货,编号都没有,是黑枪。他若是以后真想做猎户养家,扛着把脏钱打猎也太傻了,不合法的枪过不了明面儿。 他决定将枪卸了,卖配件,再把收来的钱,去县城里的供销社,好好买把能过明面儿的旧枪。 李居安龇着牙乐了。 “妈,我就找林场领导打帮围去,你尽管放心,一大伙人一起打帮围,不会出事儿。” 宋兰花也知道儿子想要扛家的心思。 她想到过去几年儿子的所作所为,早年逃课辍学,和屯里小霸王打架,她哭着劝也劝不回儿子的心。亲戚介绍的临时工工作,儿子嫌远工资少也不肯去。 现在,儿子终于有上进心,想要好好做事了,让她非常欣慰。 她早上听到儿子想代替孙为民进林场,她找进大队部里去,还带了家里仅有的一盒长白山香烟,想要大队长通融通融。 长白山香烟一盒1毛4,对于李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大队部土房子里,有办公室,办公室里生煤炉子,炉子四外一圈是桌子。大队长是复员军人,刚正不阿,就在桌子上办公。 大队长杨德政的威望很重,作为村里大家长,他抬头看见宋兰花带着香烟,赔着笑进门,心中就大概明白了她的来意。 不是他不肯,是实在为难。 “嫂子你心思我明白,但居安这孩子也没进山打过猎。林场对这次组织的帮围很是重视,领导都发话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虽说孙为民来不了,但赶杖子这活儿也不是居安这孩子能干的。” 没有打过猎,怎么能进帮围赶杖?掐钟都掐不准,很容易全队冒仗,炮头也得受到上面的批评。 宋兰花好话说尽,还是被婉拒了。 大队长香烟也没收,送宋兰花到门口,摆摆手,脸上也很过意不去。 屯里谁都知道李家的难处,没了汉子,还得拉扯一个8岁女娃,还有一个游手好闲总爱和人干仗的大儿子。 但帮围的规矩就是规矩,谁来说情也不行。 现在,李居安拖了头大孤子进门,让母亲宋兰花心情非常欣慰。儿子有上进心,她也不能拖儿子后腿。 有了这么头大野猪,还怕大队长杨德政不同意?儿子有本事,林场帮围儿子肯定能进得去! 她利索地套上围裙,赶紧张罗开。有母亲站在老屋门口一吆喝,全屯的姑嫂都兴奋起来。 李家今儿个要杀猪! 第8章 屯里人情往来都是学问 按照屯里的习俗,杀完猪后留下一半自己吃,剩下的一部分拿市场去卖。但是杀猪的时候必须请个杀猪匠,因为专业的杀猪匠,他们杀完的猪特别的好卖,瞅着面相特别好。 哪怕是想卖掉半条猪肉,也得请杀猪匠帮忙卖,要不自己家卖,一点都卖不出去好价钱。 但屯里请杀猪匠可是一笔大费用,当时杀一头猪大概是两块钱,在那个年代可不低,而且除了工钱,主人家还要好酒好肉好菜招待一顿,临走的时候还要送些东西,比如猪肉。 人前也不能随便直接叫人家“杀猪匠”,听起来都不好听,往往都是称作“师傅”,通常杀猪匠上门的话,主人家都要客客气气的,当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后,也有很多好处。 李居安不会费这个钱。他打好野猪后,在山里已经把野猪放血开腔破肚过。现在他掰开野猪腹腔,从里面取出揉上雪的灯笼挂,往老屋门口的老李树上一挂。 灯笼挂是猪下水,内脏也是肉。满当当的猪下水,在老李树上垂着,一眼望过去,让人眼巴巴馋的,全是肉啊。 他按照祭山神的贺词,对着老李树上的灯笼挂喊:“山神爷老把头,保佑进山平安,出山大丰收。” 像模像样的行话,让周围老猎户们听着频频点头。 陆家爷叔不由得赞赏:“李家小子是个胆大心细的,这几年没瞎混,还真是进山跟人学了点本事。” 大队部办公室里,已经有说闲话的姑嫂,嚼着舌根,将李家杀猪这件事传进大队长耳朵里。 大队部办公室中坐着客人,大队长还没怎么信。 但姑嫂们添油加醋,一五一十越说越生动,大队长杨德政都疑惑不解,半信半疑。李家的小伙子从来没跟队伍进山狩猎过,李家也没养猪,现在也不是过年,怎么李家开始杀猪了? 大队长杨德政德高望重,对于屯里发生的事都十分关心,他抿了口热白开起身,决定去李家亲自看一看。 …… 李居安开始卸猪,先卸下猪头,然后两前腿,两后腿。老屋外木桌上,整整齐齐放着卸好的肘子,肋巴扇,里脊,护心肉,肥膘肉……还有好大一只猪头。 照理说,屯里18岁的少年玩心重,哪会做这些,偏偏李居安前世南下经商的时候,常年在村里屠夫,猎户家收“玩意儿”,逢年过节跟着合伙人也在村里学了身本事。 现在,李居安将猪里里外外收拾的利索,在姑嫂的帮忙下,一头近300斤重的野猪,很快被分得整整齐齐。 陆家爷叔双眼放光,李居安经验丰富的手法,一看就是专门整过猪肉,变化忒大了。 爷叔内心很欣赏李居安,但老爷子嘴皮子还是硬的,爷叔全心为老陆家孩子,陆志强,和陆锦扬说话。 “小伙儿,妥了,别嘚瑟了。杀猪卸肉的叫志强,和锦扬来干,这两小子卸猪熟练。” “志强啊,你过来的,咱家侄儿那么俊,打小进山打猎,还能杀猪,这十里八村姑娘不得抢着嫁啊。” 在场姑嫂很多,还有从外村嫁进来的媳妇儿。 屯里适婚年纪的小伙儿很多,媒人排队说亲都赶不过来,老陆家为了两个孩子的相亲操碎了心,给媒人逢年过节送礼也送了不少,偏偏两小子最不争气。 现在,陆家爷叔逮到机会,就要在屯里姑嫂,媳妇儿们面前,叫两个侄儿好好表现表现,讲不准被哪家瞧中,有机会和姑娘家相亲。 爷叔夸了半天,转头一看,两个臭小子人呢? 陆锦扬早就眼巴巴蹲在猪头肉边上。只不过他不是为了帮忙卸猪,而是对着猪头肉狠狠吞咽了一口口水,缺少油水冒着绿光的眼睛,恨不得一口把猪头肉吞下。 陆志强也没好到哪去,舔着脸对着李居安一口一个“哥”喊得特别亲热。 “李哥,这是嘎哈呀,也给我整一块肉呗。” 陆家爷叔还指望两个侄儿在人前表现,转头一看,气得直翻白眼,血压都冲上头。 好两个没皮没脸的臭小子,活儿一件都不干,眼睛都快长到猪肉上去了。 李居安割了一块肋巴扇,开始分肉。 “陆志强,这块肉给王家嫂子。” “这块肉去给张婶儿。” “这两块给刚才帮忙卸猪的刘哥,和陈姨。” 屯里人情世故多。 他打了猎物抬回家,被屯里乡亲们瞧见,乡亲们过来给他搭把手卸猪,当然不能让乡亲们白忙乎,总得割点肉表示一下。这也是屯里邻里的相处之道,今儿个你帮我,明儿个我帮你,一家有肉的时候分一分,没肉的时候也能互助,积攒的都是情分。 前世里李居安离开村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在南下经商后他混在人精堆里,才渐渐明白人情的好处。 姑嫂们喜滋滋地接过肉,陆家兄弟帮忙拖猪下山,也各分到一块肉。 李居安切了前腿肉给了陆家爷叔,他硬朗的眉眼满满都是少年朝气,笑容清爽。 “陆伯刚指点了我,要是没您这两句指点,我还没法卸那么利索。” 陆家爷叔怔了怔,眼神十分复杂动容。 他替陆志强,陆锦扬说话,那是他侄儿,自带偏爱照顾,但他对李居安的欣赏是实实在在的。 前腿肉有些烫手,陆家老爷子涨红老脸,竟然没第一时间接过去。他羞愧地挠挠下巴,顺口喊了句。 “小李啊,听你妈说,你想要上山打围。要是你愿意学,找个时间你上我家吃个饭,我教你打帮围。” “先说好,你小子别作妖,别再独自进山当心让黑瞎子掏了,该闯就闯,但也得有人带路。” 周围屯里乡亲们脸上都露出喜色。 母亲宋兰花激动地抱住李晓,眼眶微微泛红。 屯里李家作为贫困户,条件最艰苦,比不得张家五保户。以李居安过去混子的名声,屯里乡亲恨不得躲着走,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邀请李居安去家里吃饭,而且还是屯里有威望的陆家爷叔。 更何况陆家祖上是猎户,还有关系在林场里,他们托关系把陆志强,陆锦扬送进林场做临时工。若是和陆家走得近,讲不定也能走走关系通融一下,进林场拿个铁饭碗,可比单干强太多了。 母亲宋兰花绞着手,眼里喊着泪花,赶紧道。 “儿子啊,你帮着陆伯把肉送过去,老婶她腰不好,你回头再帮老婶她们忙活忙活。” 第9章 搭林场小火车去县城集贸市场 李居安笑着应了声,出门了。 他在陆家忙活了会儿,陆家婶子对他态度也是大变样,临走时候,陆家爷叔和婶子一个劲往他手里塞水果硬糖。 东北老式水果硬糖,每一个都是独立包装,酸酸甜甜,果味浓郁,是难忘的老味道! 陆家还有很多罐头,在那个年代是绝对是奢侈品,不要票的罐头都能卖到1块4毛5一瓶。 陆家哥俩抱着麦乳精抢着用勺干挖,干着嚼巴吃,被陆家爷叔抄起棍子就要教训。麦乳精不要票,得2块8毛5一罐,奢侈品中的贵族。 这对于李家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尝到的美味。 李居安谢过陆家婶子送来的水果硬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定要让妹妹李晓,也尝到罐头,和麦乳精的滋味。 前世里他风光赚钱的时候,家里没有沾到光,没受到他金钱的照顾,现在重生后他定要让妈和妹妹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小伙儿,拿些婶子包的饺子再走呗。” 陆家婶子热情,屋外窗下大缸里,全是陆家包的冻饺子。屋外就是东北人民天然的冰箱,大缸能放冻豆包,冻豆腐,冻饺子,冻肉等,又能保证冷冻,还能防耗子。 “多谢婶儿,哪好意思,水果糖已经够多嘞。” 李居安推托,陆婶热情地招呼,两人拉拉扯扯了三四回,他一手提着包水果硬糖,一手又提着一袋冻饺子,这才离开了陆家老屋。 …… 屯里民风彪悍,但也热情淳朴。 李居安踩着嘎吱响的厚雪,走在屯里小道上,心里满当当的十分充实。 母亲宋兰花已经做好杀猪菜了。 她是个利索的农村女子,在老屋外拢了堆火,把猪头和猪蹄子,和猪尾巴吊在上面烧猪毛。李晓瞪大眼睛,蹲在边上好奇地学。 面黄肌瘦的李晓,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因为脸颊没肉,显得眼睛越发大,水汪汪的,打小就特别招人稀罕。 “妈,我回来了。” 灶间油已经熬好了。猪肚上的肥肉和板油,在母亲宋兰花的下刀切块熬后,弄了半坛子油。野猪肥肉少,猪油并不多,但这可是珍贵的荤油,烧菜做面放一点,那小味儿立马噌噌的翻天覆地。 李晓听见李居安回家的动静,欢呼一声,离得老远就跑过去要哥哥抱。 李居安抱起妹妹,掂了掂分量极轻的妹妹,约莫也就38斤。8岁的女娃儿才这个体重,实在是瘦小的很了。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吃饭。 满满的一大盆五花肉炖酸菜,酸菜少,肉多,荤肉的香味氤氲开,一个劲往人鼻子里钻。 母亲下厨的手艺很好,大孤子肉也能炖烂炖透,一点都不发柴。腌料的味道很提鲜,掩盖大孤子的腥味,老屋里飘满浓郁的荤香。 主食是玉米面大饼子。 炕桌上三人吃得腮帮子鼓鼓,满嘴流油,嘴里都是肉,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大快人心! 一家团聚,大口开荤,当真是其乐融融,让人心满意足。 李居安捞起炖粉条,微微一愣,母亲宋兰花道:“张婶送来的红薯粉,她自个儿石磨磨成薯浆做的。王嫂送来了半斤白面,回头做面条下汤吃。” 这一年,买米买面都得用粮票。李居安只是分了肉,答谢帮忙的屯亲,就得到更温暖的人情往来。 李居安猛嗦了口热气腾腾的炖粉条,粉条吸饱了猪肉荤香,饱满的汁水肉味浸润口腔,让人一口下去满足的不得了。 他感受到家乡的暖意,心里涌出久违的温暖。他认真道:“妈,我不出屯了。” 母亲宋兰花笑骂:“又说什么混账话,还能一辈子窝在屯沟小地方不成?” “我和陆家婶打听到了,林场有个编制,以后有机会晋升,可以南下去调派做干部,就是啊学历有些要求,得是大学生。” 李居安笑了:“妈,儿子读书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还想叫儿子去高考?我就不是这块料。” 两人一起乐,妹妹李晓听不懂,也跟着傻乐。 母亲宋兰花忽然想起来,把杀猪烧毛的时候,大队长杨德政来过家里一趟的事和李居安说了说。 李居安惊讶,“杨队长同意我去打帮围了?” 他喜不自胜,原本他还打算带烟酒上大队部跑一趟,说说情面,但他也知道杨德政是复员军人,公正廉洁在屯里很有威望。不行就是不行,这不是送礼的问题。 现在,他单杀大孤子,又在屯里乡亲面前杀猪风光了一回,得到老猎户陆家爷叔的认同,这才打动了大队长杨德政。 大队长点头同意把他的名字,提交去林场领导那,给他加入打帮围的机会。若是表现得好,后两次林场组织的帮围,也有他! 李居安兴奋地噌一下站起来,眉梢都是喜悦:“妈!打帮围能分到的好东西可就更多了。” 帮围除了打野猪,还有机会遇上更多,更大的野生动物作为狩猎目标。 到时候分猎物,拿到的肉也好,皮毛珍宝也好,都能去县城卖一大笔钱,叫他非常期待。 杀猪菜晚饭过后,李居安吃饱喝足,酣畅淋漓! 妹妹李晓,和母亲宋兰花原本黄瘦的脸,也泛出红润的光,满脸笑意。 李居安把水果硬糖,给李晓。懂事的妹妹先给他吃,然后给母亲吃。一家子吃着水果硬糖,酸酸甜甜,和乐融融,躺在炕上享受冬日的温馨。 家乡温暖,爱的亲人都在身边,未来可期。 ……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早早背着篓出门,去赶林场小火车。 他带着2分钱的搭车费,坐着林场工人的通勤车,直奔县城。 林场小火车它既是交通工具,运送工人到达山场生产一线,也是林区木材生产的主要运输工具,它把山上生产的木材源源不断的运往山下,为兴安岭林区的木材生产做出了巨大贡献。 李居安注意到边上坐的老头,是山狗子。 山狗子,是当地人对鳏夫或者独居在山里人的一种叫法。年龄偏大的男性,通常脾气暴躁,性格耿直,不愿和人打交道。 老头不说话,李居安也不说话,两人一同沉默地搭小火车来到县城。他直奔集贸市场,他注意到老头去的是供销社方向,老头背包里露出半截兽皮毛,瞧起来像是貂皮。 李居安心中暗暗琢磨,山狗子也是个老猎户。 县城的集贸市场很有烟火气,处处都是吆喝的当地人。 这里有当地人卖肉蛋果蔬、油盐酱醋,以及山珍野味等。李居安将编织袋放下,箩筐背篓放下,找了个街口闹市位置,开始吆喝。 第10章 青川犬一入丛林化为虎,实打实的撵山狗 李居安摆出山珍野味,除了采山拿到的药材,山珍,还有一只剥了皮的跳猫子,和一张完整的跳猫子皮。 有路过的姑婶问了问价钱,也没砍价,摇摇头就走了。 他寻思莫非是他重生后不熟悉当地物价,开得高?他干脆站起身,在周围四处的山珍野味小摊走走,看看别人开的多少价。 有几家卖野猪肉,和熊瞎子肉的小摊,肉在3毛到3毛5一斤。 李居安将两把黑枪卸了,带上配件进县城,他瞅准机会,看着两个摆摊的老哥也是猎户,就递上去一支烟套套近乎。 “哥,猎到黑瞎子了,这肉好量足价格还便宜啊。” 两个猎户老哥也是爽快人,一看是个年轻后生,又懂事有眼力见,也乐得多聊两句。 “猎到啥拿出来卖了?” “跑单趟,就打下一只跳猫子,还有头黄毛子,家里吃了些,多的肉分了拿出来卖。” 两个猎户老哥叼着烟,斜眼扫了眼他的手掌心,也不说话,闷声直乐。 “小伙儿,哪个山头来的,新手吧?带了几条猎狗上山呐?” 李居安知道猎户之间互相都有门道,能看出对方经验,身手实力的差距。在这些行家眼里,他打下的一头野猪,还不够老猎户们看的。 他硬着头皮打肿脸充胖子:“兴安岭李家屯的,带了一只大花狗,一只老黄。” 猎户老哥瞅着他咧嘴直乐,看家护院的狗,哪能入得了行家的眼?他们拿了李居安的烟,出言指了条道。 “小伙儿,要说兴安岭李家屯那旮旯,撵山犬专业户老陶,就住你那屯。经过他手训练的撵山犬,那是多少座山的猎户,翻了老山也抢着要收。你新手打猎,不问老陶买猎狗,不应该呐。” 李居安夜听过老陶的名字,屯亲说起他的时候都带着回避和嫌弃,像是在谈论一个怪人。 他也听过老陶训练的大虎。那猎狗是青川犬,1狗比10狗强,敢与野猪一争高下,人称本土“丛林悍将”。 李居安也很心动,和两位猎户大哥请教:“陶爷家的狗怎么个卖法,一般是买训练好的猎犬,还是送过去请陶爷训练。” 猎户大哥打开了话匣子,抽着大烟,和他唠起来。 陆家早年在山里打猎,打野猪带了8条狗,结果四条死了,三条被野猪撞废了。四百斤的泥油甲大炮卵子,将狗拱撞的的死状很惨,猎狗的肠子都流出来了。野猪大嘴巴子甩起来,猎狗根本扛不住。那三条被撞废后,回屯路上哼哼唧唧,回去后也一命呜呼。 最后陆家仅剩的那条狗吓得夜夜呜咽,看见进山就怕的夹尾巴,哀嚎尖细。陆家自此放下猎枪,改为赶山找棒槌为营生。 但老陶训练的大虎,被传的更神乎,能单狗擒野猪!还有个本事,能逮狐狸。屯里传出“青川犬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句话。对于外地不服的人,老陶更是直接甩一句“凭山断狗”,他训练的青川犬,都是狗中硬茬。 “小伙儿,你甭看老陶训练的青川犬相貌平平啊,那一入丛林化为虎,实打实的撵山狗。” “而且老陶性子古怪,他瞧不中的人,出再高的价,他也不得出一只青川犬。要是能被他瞧中的人,哪怕一个字儿都掏不出,他也乐得双手把训练的青川犬送上。” 李居安暗暗心惊,老陶真是个怪人。他听了很是心动,哪家猎户不想收一只耐力好,速度快,吃苦耐劳,又强悍英勇的猎犬? 忽然,两个猎户老哥惊讶抬起眼,同时看向街口的方向。 “哎呀老天爷,老陶这不就来了么。” 李居安一回头,发现街口走过去的人,正是和他搭乘林场小伙子的山狗子。 那老头子让他猛地一拍头,合着这位就是屯亲都避之不及,又暗戳戳嚼舌根的老陶? 他谢过两个猎户,又掏出油纸包里56式半自动步枪的配件。行家都会改装土枪,他们看见八成新的配件,售价又比供销社卖的划算,当即挑了好些,喜滋滋地和李居安称兄道弟,让他下回有配件,还找他们。 周围几个卖山珍野味的猎户都凑上来。 油纸包被一个又一个打开,配件被七七八八地挑选。有的猎户没有带够钱,干脆拿摊位上的野鸡肉来抵价。 李居安可不干,他原本就是要来县城卖野味,同行卖不出去的野味都砸他手里,这算什么,闹得哪出。 同行见他拉脸,也有些过意不去,干脆折价相抵。原本4斤以上的野鸡,能卖2块钱一只,在李居安这里抵价只抵了1块2毛。傻半斤一只5毛钱,抵价给他3毛。怎么算都划算。 配件卖出去,李居安兜里的大团结也越来越多,厚厚一沓大团结,都是卖枪支配件换来的。 两沓子大团结,巨款啊! 他摸摸胸口,赶紧把大团结藏进棉衣里,贴身在里衣里藏好,不然放兜里他心里也不踏实。 他心中大喜,把两把被锉了编号的黑枪卸了,配件拆开卖,再把卖了的钱,去供销社买一把明面上的好枪。毕竟,谁也不能扛着把黑枪进林场,在林场保卫科的面前晃啊,这不是纯纯憨子么。 李居安带着贴身藏的两沓子大团结,一编织袋的野鸡,傻半斤,野猪肉,和2分一斤的烟叶,回到了摊位面前。 他注意到,青川犬专业户老陶就蹲在他边上,也在摆摊,卖的东西很简单,一只活狍子。 野生活狍子在后世是国家保护动物,猎不了,但在这个年代,活狍子可是好东西,除了肉,皮毛能出售,还能作为药物出售药物市场。只要有足够的量,作为高档原料,就有人会买。 但一只活狍子,想要卖出好价钱,还挺不容易。 老陶也不急,耐着性子蹲在地上,沉闷地看着人来人往的集贸市场人群。 他注意到身边这个后生,带来的猎物极多,卖的速度也很快。 李居安亮起嗓门,大声吆喝:“卖肉啊!不管啥肉都有的买!” “野猪肉和熊瞎子肉在3毛一斤,野鸡四斤的2块钱一只,三斤左右的1块5毛一只!” “跳猫子4毛一斤,还卖飞龙!飞龙花尾榛鸡半斤5块钱,卖飞龙喽!” 十分少见的飞龙,是李居安刚才从猎户老哥手里,抵价抵到的货。再加上他原本出售的椴树雪蜜,东北黑野生纯酿的雪蜜,价值不输于飞龙肉。 收购站蜂蜜收七毛一斤,市场上一块多一斤。他的野生椴树雪蜜半斤卖到4块。 任何人遇上稀奇事,都会露出好奇心,青川犬专业户老陶也不例外。 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摊位上出现那么多山珍野味,让老陶注意力被吸引住,眼睛也移不开。他想看看,那么多肉,后生当真能卖出去吗? 第11章 以肉换物,你小子挺鸡贼 李居安没有称,就连称借的都是隔壁猎户老哥的称。 老陶斜着眼看,被逗得闷笑一声。 这后生倒是挺奇怪的,带来那么多山珍野味,结果连称都没一个。他年轻时候开大荒,走南闯北见过那么多人,只有这后生让他心里好奇的痒痒。 猎户们收摊了个七七八八,他们货都抵给了李居安,李居安成了集贸市场卖肉最多的摊点。 “卖猪肉,鸡肉嘞!什么肉都有得卖!给钱就卖!” “姐您拿好肉啊,咱摊的肉量足还便宜,下回买肉还来找我。” 李居安年轻高大,硬朗的五官又带着清爽少年气,外表非常吸睛。哪怕不买肉的大嫂婶儿都乐得和他唠上两句。家住哪个屯,相亲了没。 “小伙儿我年纪都能做你娘嘞,哪里还能叫姐。” 他笑哈哈,“哪儿的话啊,姐您一开口我就知道您是我那旮旯的,就得喊姐。姐以后常来照顾小弟生意。” 大嫂婶儿们抿嘴咯咯直笑,“小伙儿小嘴甜的抹蜜似的,咱要是年轻个十年,搞不好倒追你。” 老陶本来想看后生的笑话,没想到听见这句。 老鳏夫惊愕地怔了怔,有些无措地手揣进了袖子,叹了口气。 妈的,真想抽口烟啊。 都说流氓罪不得行,耍流氓得严打,工安抓你,让你吃花生米!但哪里是后生耍流氓,分明都是些老妈子女流氓。 李居安手里的野味卖的很快。 但飞龙和野生椴树雪蜜,不是随便能卖出去的。 李居安吆喝了老半天,嗓子也哑,心里也有些灰心丧气。卖个屁!再等等还没大客户来收,不卖了! 老陶欣赏着李居安脸上失去耐心的表情,咧开黄牙直乐,这才心里畅快了些。后生也卖不出去,还不是和他的活狍子一样,就活该哪里牵过来,再打哪儿牵回去。 看你小子挣钱,实在是比老头子我亏钱,更叫人难受。 这时候,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脚踩着黑色皮鞋,骑着凤凰牌二八大杠过来了。 年轻人手上戴着毛线针织手套,披了件军绿色大衣,头上戴着军绿色棉帽子,脖子还围着灰色长围巾,看起来就很有派头,是在体制内单位上班的铁饭碗。 老陶立马瞪亮眼,他知道,把活狍子卖出去的机会来了。这年轻人有派头,看起来就和赶集贸市场抠抠搜搜的大婶不一样。 年轻人扫了眼街口摊位,踩着凤凰28的脚蹬子下车。周围已经有婶儿认出来,这是山中林场的检尺员。 “小陈来逛集贸市场啦,穿得很有派头嘞。” 大嫂婶儿们的舌根,就是兴安岭这片的消息作坊,哪家哪户体制内单位的小伙子,姑娘家到了适婚年龄,还没对象,她们包打听,能打听的一五一十,连带着对方家里的底细,多少口人,兄妹几个,家里在哪做什么的,打听的清清楚楚。 李居安在婶儿们的三言两语里,就对年轻人有了简单的了解。 姓陈的年轻人工作不错,在山中林场任检尺员,主要工作是给木材量径积和给木材定级的。这可是一份肥差。好处就是南方老客会送一些时髦的东西,是小贿,懂的都懂。所以南方最流行啥,林场检尺员就有啥。 在后世进入90年代后,这个岗位越发肥的岗位,工资能到近200块。更有人收的小贿日入年资。 别看肥差美滋滋,但一个车皮来了,哪怕检尺员在睡觉,也得立马赶过去,不分时间。 李居安心里琢磨了下,检尺员来逛集贸市场,保不齐是给领导选东西,他得投其所好,又不能和南方的时髦东西重了。 “纯正的椴树雪蜜,就此一板喽!东北黑椴树蜜,白的和雪一样,自用送礼都体面!” 检尺员小陈目光正在街口几个摊位搜寻,听他这么一喊,还真的停下来问了价钱。 洁白如雪般的东北黑椴树雪蜜,三板蜂巢,黏稠又雪白,看起来高级上档次,是兴安岭原生态的土特产。 “半斤4块,这三板大,装称有1斤三两。装在一起送人体面,味道好再来,就做回头客生意,撇去零头,算您一张大团结。” 检尺员小陈也不讲价,掏出一张大团结就递过去:“你帮我套个布袋子,绑后座子上。” 李居安麻溜的用布袋子,和麻绳给他绑好,然后检尺员小陈单脚蹬车,抬腿跨上凤凰28就骑远了。 十分利索的购买过程,都不带讲价,给钱就买。 一张大团结,卖椴树雪蜜,绝对是大收获!在林场临时工一个月工资只有17块5的时候,李居安当天卖了罐雪蜜就拿到10块。 周围人都看愣了。 老陶还揣着手蹲在活狍子后面,惊愕地瞪了瞪眼。 他本来也吆喝了两声,但看着年轻人没反应,就放弃。没想到李居安是个鸡贼的,故意挑着好带走的,还体面稀有的土特产,勾的年轻人转头来看。 老陶绷不住了,一脚踹向活狍子的屁股,气得破口大骂。 “还卖个屁!去他妈的,回去炖了得了!” 活狍子吓得直叫,老陶烦躁的心里更是憋屈。 李居安笑眯眯地观察老陶脸色的变化,走过去蹲下来,递过去一根烟。 “这是孝敬大爷的,交个朋友呗。” 老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伸手想要把烟打掉。但他一看这可是烟啊。屯里人烧土烟的多,烟叶2分一斤,用撕好的抽烟纸包起烟叶,烤烟叶,很好抽。 零卖的土烟,一根1分钱,他当时出工一天能赚3毛多钱,几毛钱一包的香烟算是很好了,买一包要用工钱的三分之一,拿到后世,比抽中华还奢侈。 老陶硬生生把想要打烟的手放下来,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咱来集贸市场只做生意,不交朋友。” 李居安也乐了:“那咱们就做生意。我也有没卖出去的野味。” 他摊上,还有熊瞎子肉六斤,和飞龙肉半斤。卖飞龙实在很难,半斤5块的价钱,不是谁都能买得起。没遇上合适的客人,就算摆摊好些天,也未必能卖出去。 老陶看看他手里的活狍子,又看看李居安摊上的熊瞎子肉六斤,和飞龙肉半斤,心中摸摸掂量了一下价钱。 他打来的这头狍子很大,能有20公斤,加上又是活物,价格更高些。 但飞龙肉也金贵,若是用李居安摊位的飞龙,和熊瞎子肉来换,他虽然吃亏些,也未必不行。 老陶勉为其难的掀了掀眼白,像是在心中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拍了把大腿站起来。 “成,能换。” “你把咱这头狍子牵走,算给你实惠了。” 李居安忽然奇怪道:“我说的不是换这头狍子。” 老陶微微一愣,浑浊的老眼有些发怔。 李居安也不装了,咧开嘴,笑道:“陶爷,我是李家屯的李居安,我想问您买一只训练好的青川犬。” 第12章 莫辛纳甘到手!中远距离王者 老陶瞪大老眼,眼里的眼神十分精彩,他气得浑身打摆子。 他眼睛一斜楞,暴脾气上头,挥舞老拳头破口就骂。 “你个混小子滚犊子!算计到你爷爷头上来了?早就知道你爷爷是谁,还搁着装装!” “爷爷特么咋地,我就那么招你恨,天地良心啊,站在你爷爷边上演一天戏,就踏马为了一条猎狗。” 李居安早有预感到,一边躲着拳头,围着摊位转圈,一边大喊。 “陶大爷您啥意思啊。” “你踏马个混小子,啥意思,你说啥意思!你说啥意思!” “陶大爷,您就说狗卖不卖吧。” “你瞅瞅。你踏马要有话就直说,不会说就闭嘴,给爷爷且一边去!” 周围姑婶大嫂都围拢过来,有干仗的好戏谁不爱看?她们巴不得搬个小板凳,嗑个瓜子悠哉着看,再时不时评上两句。 李居安和老陶围着摊位足足转了好几圈,也没被打着,老陶年纪大了,体能跟不上小年轻,又急又怒,气喘吁吁直喘气。 等老陶喘得狠了,李居安这才停下来,将地上掉的蝙蝠香烟递过去,少年气的脸上带笑。 “烟落下了,这是孝敬大爷的。回头儿我回屯里,再拜访您要一条好的青川猎犬。” 他留下了摊位上的飞龙肉,和熊瞎子肉。 这些肉的价值,足足值一张大团结,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边上玩皮筋的孩童,还在喊着流行的顺口溜:“穷长白,富三五,王八毒子抽蝙蝠。" 老陶看看手里的蝙蝠香烟,问人借了火点烟抽起来。他阖上眼,酣畅淋漓的吐出一口烟圈,一脸享受。他又看看李居安留给他的一摊位好肉,哭笑不得叹了口气。 “你个臭小子,年纪轻轻还学会这套了。” “李家的臭小子,大了后可真是不得了。” …… 李居安知道老陶定会给他挑选一条训练好的青川犬。 别看老陶脾气暴躁又古怪,但为人是真仗义,对狗更是好,被称为狗痴。南方来的有钱山客想要花大价钱从他手里买青川犬,他也不给。只有附近山里,真正需要猎狗赶山的猎户,他才会同意挑选青川犬。看中眼的猎户,他甚至白给。 李居安一想到很快会拥有一条属于他的青川犬,满眼止不住的都是欣喜。 老陶训练出的青川犬,各个都是狗中硬茬!尤其是训练的大虎。1狗比10狗强,敢与野猪一争高下,人称本土“丛林悍将”。 如果他能拥有一条撵山狗,再来一把能放明面上的猎枪在手,就算真正入行。能在兴安岭被称为地地道道的猎户。 他数了数怀里的巨款,今儿个又是卖黑枪卸下的配件,又是卖了那么多肉,贴身藏的钱足足有两沓大团结。再加上他卖出去的椴树雪蜜,合起来有足足660块。 这个年代的600块,相当于后世的二三十万! 供销社里,56式半自动步枪全新是1150块钱,旧的950块。但他手里的是两把黑枪,只能私下卖配件,才换了近660块钱。这样拆开的收购配件价钱,虽然比正规渠道的枪收购价低了很多,但好在能换了钱,再到供销社,买把合法的枪过明面儿。 脏枪就是脏枪,他前世里被犯法被抓进局子蹲号子。这回重生一次,他万分小心。必须换上正规渠道的猎枪。 他揣着贴身的大额巨款,心里有些紧张,手心里也都是冷汗,他离开集贸市场,进了县城供销社。 县里的供销社很大,很长的一座普通砖瓦平房,600平米左右,没有隔墙,只分区域。有五金区,粮食区,皮毛收购区,药材收购区等等。 屯里乡亲手里的土特产,药材,茶,都能卖给供销社。供销社除了卖日用品的门市部,还收购皮毛、棉麻、土特产。 李居安直奔供销社,他身后还有很多骡子车,都是从山上来,进供销社收购区用山里药材换钱的乡亲。 李居安一进门,就看见墙上贴着“不许无故殴打客户”标语。 他哑然失笑,兴安岭这片,收货员大哥大多脾气暴躁,也不爱惯着顾客。买卖双方脾气都不好,搞不好就是一场大规模群战。 但只要有人在供销社上班,不管长成什么样,或丑,或年龄大,都能娶上漂亮的媳妇。 李居安路过让人眼花缭乱的皮毛收购区,罐头零食区,酱油醋生活区,直奔五金区。 供销社的五金区卖枪,也收枪,但只收售长枪,因为政策鼓励山里屯亲狩猎。 李居安将黑枪卸了处理后,拿了钱腰杆子也硬气了,走在五金区看枪的眼神也坚定许多。收货员是个年轻的姑娘,见多了山里粗糙的老猎户,朝他投来好奇的眼神。 他没心思顾其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墙上的猎枪看。 单管猎全新270,旧的170。双管猎枪全新530,旧的420。56半全新是1150块钱,旧的950。 他心中盘算了一下,想买一把能放上明面儿的56式半自动步枪,但手里的大团结又不够。 他目光一扫,在看见一把长枪后,眼睛晶亮。 莫辛纳甘! 他对莫辛纳甘并不陌生,前世他南下跟着合伙人在大山里收货,遇到的老猎户用的就是莫辛纳甘。 莫辛纳甘步枪,带凹槽的弹壳设计,适用中远距离射击,是专业射击猎手的首选。 莫辛纳甘在安装枪头、倍镜、侧瞄和枪托后,功能和98k几乎完全相同,二者使用的均为7.62毫米子弹,换弹速度也毫无二致。 旋转后拉式枪机、弹仓式供弹的手动步枪,用整体式的弹仓,通过机匣顶部的抛壳口单发或用桥夹装填。弹仓位于枪托下的扳机护圈前方,操作十分方便。可以说配件装满,满配的莫辛纳甘,在适用性上,完全能和56式半自动步枪比高下,远距离狙射更是手感极佳! 李居安眼里露出狂喜的激动神情,让年轻的收货员睁大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很是好奇。 全新莫辛纳甘旧,780块,旧的650。 他当机立断,拉开棉袄外套,从里衣里摸摸索索,把贴身藏的两沓大团结都拿出来。 这一套掏衣服动作,让年轻的收货员忍不住笑出声。 厚厚两沓大团结,放在收货员姑娘面前。 “你好,买一把八成新的莫辛纳甘。” 周围人都看直了眼,巨款啊! 第13章 孙为民出院,抢分工角色了 来供销社五金区买枪的猎户不少,但一次性掏出那么大金额的一沓大团结,还是让周围人都瞪直了眼看。 若是在前世,李居安被那么多老乡盯着看,定会不好意思红了脸。但现在他重活一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点点一沓大团结,对着收货员姑娘努了努下巴。 “开票吧。” 年轻的收货员叫江曼,是刚分配进供销社的小年轻。 从刚才李居安进五金区开始,她注意力就分给他一些,觉得他和其他人很不一样。说他成熟吧,他生怕巨款被人抢了,偷感很重的藏在内衣里,挣扎着尴尬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个小青年。说他不成熟吧,被那么多人盯着看,他丝毫没有胆怯,反倒是沉稳。 这么矛盾的气质,她在供销社看过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还当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收货员江曼甩了后脑勺的两条大麻花辫,抬头看了李居安一眼,埋头飞快地拨弄算盘算好了帐,递过去一张纸条。 “小兄弟,好了。你如果有东西要换钱,可以还在我这拿着纸条上中间财务区那拿钱。” 她管五金区结账,也兼管配件类收购。 李居安很自然地谢过,顺手拿上收据单转身就走,离开前顺嘴应了声:“好嘞,要是价格好说,我就来你这换。” 收货员江曼面无表情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背影离开了五金区,才噗嗤一声低头笑起来。 边上收款的大嫂看得明明白白,笑着打趣:“小江,瞧上了?” 江曼低头啐道:“王姐,胡说什么呢,就是个来买枪的小兄弟。” 大嫂也乐得调侃:“这小伙儿瞧起来憨厚老实,还有技能在身上,这可好啊。小江,听姐一声劝,现在都什么年头了,可不兴过去那一套。你要是喜欢就说,姐找人帮你撮合介绍,这不比媒人上赶着到处找的相亲对象强么。” 江曼低头笑着不吭声。 她心里也暗暗思衬,不知年轻人会不会再来供销社。 …… 李居安用油纸包着八成新的莫辛纳甘,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 莫辛纳甘其适配的子弹为7.62x54毫米口径。他原本的56半自动步枪子弹是7.62x39mm步枪子弹。他在五金区买了适配的7.62x54毫米口径子弹,发现价格还真不便宜。他寻思着,兴安岭当地猎人子弹都是捡空弹壳自制,他之后可以找时间去老陶那做些当地猎人专门制作的子弹。 他从没那么小心地抱着枪,总觉得怀里抱着的是珍宝,让他心都跟着飞到打猎的兴安岭后山里。 但他知道林场组织的围猎,参加的林场工人,保卫科,和老猎户都是家属屯的老手。他作为新手进山,哪怕只是赶杖子,稍微出点差错,都会导致整场狩猎的失败,激怒炮头儿。 供销社的收音机里,在播放当地天气预报。 这几日“大烟炮”就要来。 兴安岭的“大烟炮”又叫白毛风,是老天爷留给屯亲的下马威。暴风雪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越刮越大的西北风裹挟着大雪片子边怪叫边翻滚狂泻,天空、山岭、田野全部是白茫茫一片。那气势,好像整个山头全被风雪吞没了。 大烟炮将来,林场打围怕是要延后。只有等白毛风过去,林场的领导才会组织打围,他还有几天的时间。 他琢磨了一下,掏出兜里还剩下的零钱,点了点,刚好凑够一张大团结。 打猎卖了肉,有了钱在手,他人又在供销社,这不得买些东西带回去? 他趁着有时间,在供销社生活区又转了转。 水果罐头不要票1.45块一瓶,堪称绝对的奢侈品。 买! 麦乳精不要票2.85块一罐,奢侈品中贵族。 买! 汽水不要票2毛一瓶瓶子押金5分,这不得来1捆,细麻绳捆着。 买! 糖类全要票,没票买不得。饼干有票一斤6毛,没票一斤9毛,可以买! 另外15斤细粮,10斤精白面,5斤大米,白面1毛八一斤,大米两毛二一斤……那么多生活品,只要有细粮票就能买。 生活区的收货员是个大姐。大姐看着他拿来满当当的东西,沉默了一下,毫无表情地开始拨算盘珠子结账。 李居安最后带着水果罐头2罐,麦乳精1罐,汽水一捆,细麻绳捆着,用棉衣包上裹在肚里,不然还没等到家,全都冻炸了,另外还有两斤饼干。 要搁在过去,妹妹李晓和妈就从没见过这些奢侈品。 现在他带这么多奢侈品回去,就想着给家人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孙家,陆家闺女能吃到的东西,妹妹李晓也得尝到。苦了谁,都不能苦自家人。 他按照时间搭乘林场小火车回去。 在林场通勤车上,他没找到老陶,老陶已经提前回去了。 他决定趁着“大烟炮”的天气,老陶肯定也没法出门打猎,是时候去讨一条训练好的青川犬,等白毛风暴雪天一过,他就能领着青川犬进山和林场一起打围。 打围,狩猎,分皮毛,上县城用皮毛换钱,用钱换生活物资。 李家的日子定能越过越好,小日子美滋滋。 …… 这时候,医院住院病房里孙为民醒过来了。 孙为民因为林梅的事,和李居安干架斗殴,被李居安狠狠打了一老拳,正中肋骨,闷得他直接昏厥晕过去,再次醒来后就在医院。 陆家兄弟刚好路过医院,来看他,也把大队长杨德政同意李居安代替他打帮围的事,告诉了他。 孙为民一听见那是急得一瞪眼,气得那叫一个病也好了,肋骨也不疼。他怒的在那嗷嗷大叫,双目通红地坐起来,面罩都呼掉,瞪直了红眼睛。 “李居安那混账就他妈一脑袋苞米瓤子,还想跟我掰扯?还他妈打帮围,就凭他?” “俺们那旮沓儿压根就没他这种人!他个山炮儿也配去?可别在我这整事儿!” 孙为民腰间肋骨还缠着绑带,恨不得冲回去再和李居安干一架。 他在林梅面前丢了人,当着林梅的面被李居安一老拳打进医院,这件事他丢人,他认了。但他打帮围的角被李居安顶替,这口恶气,他绝对咽不下。 他嚷嚷着掀开医院被单就要下床,吓得孙母直喊护士。 “别甭拦我!我好了,早就好了,我就要去打帮围,姓李那鳖孙甭想蹬鼻子上脸,把我角给顶了。” 这天,孙为民带着怒火,提着一口仙气,强忍着痛就上林场,直接找到林场领导的助理,笑容满面地送上小贿,笑嘻嘻让他转告领导,他伤好了,等白毛风天过后,就能上林场打帮围,半点事儿都没有。 他为了让林场助理信服,确实伤好了,还把出院单拿给人看。嗓门大的声如洪钟,亮的和小野牛似的。 林场助理当即道:“成,我和领导汇报一声啊。就是有个问题,你住院那阵,已经有人顶替你赶杖了。” “嗨,陈哥这小事儿啊,我回来了,那人就可以滚了。我孙家祖上往上数三代都是老猎户,领导还不放心我嘛。” 助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就让孙为民回去等消息。 林场领导一听,有经验的老赶杖回来了,也是满嘴应下:“肯定是有经验的老手靠谱,合作起来也靠谱。这样,新人是杨德政提上来的名字,炮头儿又是硬茬子。你去告诉杨德政,让杨德政和炮头儿商量到底用谁,让炮头儿自己决定。” 助理点头称是。 不愧是领导,思虑就是周全。这种事做的不好,左右都是得罪人。不如让大队长和炮头自己打商量,最后让炮头决定。哪怕孙为民伤没好透,炮头儿选了孙为民,林场也不得罪人。炮头儿若是选了新手李居安,到时候出事,也是他自己选的人,林场也落个干净。 “是领导,我这就去办。” 第14章 金盆洗手的狗司令 李家炕桌上欢声笑语,李居安给母亲宋兰花,妹妹李晓,和自己各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麦乳精。 麦乳精是奢侈品中的顶级,就连屯里陆家的麦乳精,也得在陆家爷叔的盯着下,陆家兄弟两人用水泡着,冲的稀稀的,用勺子调着吃。这就让陆志强觉得很不过瘾,每次他都趁着爷叔没看着,悄悄和陆锦扬用勺子挖着麦乳精干吃。 干嚼的滋味儿,爽! 现在,李家三口人,一人一杯浓稠的麦乳精热气腾腾,空气里飘着全是好闻的麦乳精味道。李晓笑眼弯弯的一边小口小口吹着喝,甜甜地喊“哥”。 李居安心里这美滋滋的劲儿啊,别提多畅快。 母亲宋兰花不舍得吃,只尝了几口,就要给李居安喝,被李居安皱眉喊道。 “妈,儿子不南下。有儿子在,手艺就在。以后逢年过节啊,也甭羡慕张家王家有肉吃,咱家以后顿顿肉都少不了。” 母亲宋兰花笑,李晓也跟着笑。 宋兰花心疼儿子,将罐头,和饼干都留着,只给李晓分一点,其他都留给李居安打猎回来吃。 李居安趁着大烟炮天还没完全开始,回头对家里人喊了一嗓子,就裹着严严实实的大棉衣,去了趟屯里最偏远的老道观后面的土房子。 那里,是屯亲们嘴里“怪人”老陶的老宅。 李居安赶到陶家老宅的时候,大烟炮已经出现。 白毛风出现,屯里积雪,大风又把地面的雪和云中下降的雪漫天翻卷,地面和天空一片白茫茫,能见度极低。 他顶着几乎看不见的暴风雪,踩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厚雪,摸着老道观的后门,才找到隐蔽的陶家老宅。 兴安岭人都知道“风三风三”这句俗语。冬天的风刮不过三天,三天之后肯定停。 一场“大烟泡”之后,也是猎人上山“打冬围”的最佳时机。到时候若是运气好,狼群,黑瞎子都会碰上,这可就热闹了。 李居安是被陈家寡妇请进门的。他看见陈家寡妇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陈家寡妇早年死了丈夫,独自拉扯两个儿子长大,也没再嫁人。现在家婆死了后,两个儿子各自成亲娶了媳妇儿,进了县城。她进县城带了几年孙子后,等孙子大了,和大儿媳不对付,小儿媳那又住不惯,只得搬回屯里一个人住。 只是陈家寡妇怎么会在陶家老宅里。 陈家寡妇上了年岁,心宽体胖,很热情,话也多,见外头暴风雪赶紧把李居安喊进门,烤烤火。 “你找老陶啊,他出门找骡子去嘞。这骡子老实,有劲儿跑得快还能走黑道,就是不听话,大烟炮一来就受惊窜出去了。” 李居安烤着火,左右看了看。 陶家老宅就是个土房子,不大但很干净,井然有序。那傻狍子,已经被牵进屋,让他找不着话头,对着狍子嘬嘬嘴皮子。 “让我摸摸呗,摸完就该把你炖了。” 陈家寡妇直笑,“你招惹谁都好,就是别惹老陶那几条狗,凶得很嘞。” 李居安环顾左右,还没找到老陶养的狗,只是看见有狗拉爬犁的用具。 在兴安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爬犁,只是大小的区别。爬犁基本样式是由四根木头两两一组,做成井字形状,爬犁通常是由马拉、狗拉、羊拉或者是人拉,马拉的爬犁比较大,带辕子的,通常都是生产队集体用的,可以拉木柴、粮食、粪和人。 羊拉的爬犁比较少,人拉的爬犁比较多。人拉的爬犁是中型的,一米左右宽,一米半左右长。人在前面用绳子拽着,拉个什么东西很是方便。 但狗拉的爬犁,怕是只有老陶这一家。 爬犁不大,但宽,能看出好几条狗可以一起拉,使劲往一处使。 陈家寡妇忙碌着,嘴里也叨叨没停下来。 “待会儿等老陶进来,小伙儿你可甭提请老陶进山的事。老陶啊,最忌讳这个。” “当年他炸完黑瞎子后,就金盆洗手不干喽,也不进山,光是做狗司令,天天专心训狗。谁要是喊他进山再喊他做炮头儿,估计他能气得跳起来。” 李居安喝着陈家寡妇递来的粗茶,热气腾腾直冒烟,能暖胃,他听着也是奇了。 “陈婶儿,陶爷怎么就金盆洗手了?” 陈家寡妇话密,把当年的事简单说了说。 老陶最后一次进山打猎还是十年前,他发现大山深处的洞穴中有一窝黑瞎子,这天他一大早就带上炸药,直奔那洞穴。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洞口,拿出准备好的炸药后小心地点燃了药捻子,就在这个时候,一头老黑瞎子发现了他。 他心中一惊,不好!赶快逃。 他连滚带爬地滚到山根下,没想到炸药也带下来了,老黑瞎子也滚下来了。 或许是老陶命不该绝,老黑瞎子没见过冒烟的炸药,好奇地扒拉两下冒烟的炸药,然后抓起炸药就往洞中跑去。 轰! 它刚进入洞,一声巨响,可怜的老黑瞎子和它的三个孩子一家四口黑瞎子全部炸死了。 老陶那时候望着鲜血淋漓的黑瞎子洞,并且还有呻吟声的小黑瞎子时,眼泪忍不住流下,悔恨,难过,愧疚。 从此,他金盆洗手,不再专门进山狩猎,只专心训练青川犬,带出有撵山犬之称的大虎。 然后他专心做狗司令,将驯犬名号日渐扩大,专门训练猎犬为生计。 李居安听着,内心感慨万千。 老猎户向来有不杀幼崽,不杀怀孕临产母鹿的行里规矩。为的就是取之不竭,不然竭池而渔会触怒山神老爷。 老陶本就为人古怪,不和人交流,这件事若不是陈家寡妇提起,屯里也没人知道。 后来依旧有很多人请老陶打围,做炮头儿,但都被他冷硬拒绝。这也导致老陶古怪的性子,被屯里乡亲传的神乎其神。 屯亲只知道老陶打围技巧好,可再也看不见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 陈家寡妇叹了口气,围着炕暖手:“老陶越老,讲起这些过去的事儿啊,他越是哭的厉害,抽起那旱烟一袋接着一袋。” 李居安也沉默下来,想象到一脸悔恨,老陶仿佛还沉浸在当年狩猎中那惨烈场面而痛悔不已。 这时候,门被打开。 老爷子老陶,黑沉着老脸,进门了。 第15章 我看中的猎犬是,撵山犬大虎! 老陶沉着脸,陈家寡妇低头也不敢再说。 老陶一看来的是李居安,冷下脸道:“怎么才来,跟上来。” 老宅外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做木业的生产队在屯里落脚,都猫在窝棚里喝酒、吹牛或打牌消磨时光。生产队长认识老陶,乐呵呵调侃:“老陶这天还进山,还想再和熊瞎子干一仗?” 老陶沉默也不言语,生产队其他人看见这一老一少的组合,龇着大牙调侃。 “陶爷不是金盆洗手不干了么,又开始带新手喽?” “大烟炮时候还敢进山,也只有陶爷不怕死,胆子大!” “新手也是个不要命的,大烟炮天能打到什么东西。” 老陶不说话,李居安听着忿忿。若是上一世他定会和人理论争个高下,保不齐再甩开膀子狠狠干一仗,但现在重生后他稳重许多,知道有些事不是干架就能解决的。 李居安挤挤眼:“打到的东西,能吓死你们。” 生产队员们怔了怔,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对怼他们,这么狂?他们再听见李居安怼的话后,一群人牌都不打了,撂下手里的牌哈哈大笑。 暴雪纷飞的天气里,打牌吹牛喝酒最是消磨时光,都后生乐子也是一件趣事。 老陶见这群人还要胡乱调侃,冷着脸拽过李居安就往外走。 直到两人走远了,李居安还能听见身后哈哈大笑声。 老陶冷着脸,沧桑的老音嘶哑道:“混小子,胡扯什么。叫你跟上是去看狗,不是去打猎。” 李居安当然知道是去看狗,陈家寡妇都一五一十告诉他了,老陶自十年前那一件事后深受打击,不再进山打猎,他怼生产队员,也只是打嘴仗,爽完了就完了。 再往前走就是训狗舍。 在兴安岭,冬天都在零下20度以上,训狗舍看门的狗,是牧羊犬、金毛犬和松狮獒犬3条狗,整个冬天都在室外圈养和拴养,一点毛病没有。从状态上看,这三条狗很享受冬天酷冷的环境。 李居安有些纳闷:“陶哥,这獒犬拴着地方晒不着太阳,没毛病吧?” 松狮獒犬毛特别厚密,边上有棚舍,里面还铺有保暖材料,但獒犬偏偏就不爱待棚里,不管黑夜白天,风雪无阻,困了直接睡在棚外雪地上。 老陶横斜里看了獒犬一眼,简单回:“拴养是怕被偷狗贼杀了吃肉,也怕乱跑咬到了陌生人。” 李居安点点头。 他心中寻思,屯里都说老陶是狗痴,也爱捡狗。这三条狗怕也是老陶从外面捡来的,不是南方客商用来抵钱,就是从狗肉店带回来的品种狗。 训狗舍走进去,才是真正的青川犬训练区,里面训练的也是真正合适围猎,追猎用的撵山猎犬。 二十多只青川猎犬,头大而饱满。耳大而下坠,全身毛薄而光亮。 仔细看,它们有长毛,短毛之分。颜色有咖啡色、黑色、黄色、白色和黑黄相间色。 李居安来了兴致,眼睛瞪得特别亮。 他听屯里老人说,青川猎犬以咖啡色、黑色、黑黄相间色为最好。不仅对主人忠诚,还长得漂亮。 想拥有一只独属于自己的青川猎犬,还得和猎犬经年累月长时间相处,获得情感羁绊,才能拥有一只护主的好狗。 最大的那只,应该就是有撵山犬之称的大虎。1狗比10狗强,敢与野猪一争高下,人称本土“丛林悍将”。 大虎狰狞的眼睛炯炯有神,最是威风凛凛。 李居安当即点了大虎:“陶哥,我就要这条。” 老陶吃惊地虎目圆瞪,当即嗓音也冷下来:“除了大虎。” 大虎可是他金盆洗手后,专心训练狗舍带出的最杰出的一条猎犬。他狗司令的名号,就是因为大虎的雄风,在兴安岭大山传得响当当,引来大量南方客商专门坐牛车进屯里买猎犬。 李居安也奇了,拔高嗓门道。 “陶哥,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钱也付了,该垫的也都垫了。是你对我说进狗舍随便选的。咋滴,现在反悔了玩不起?” 老陶暴脾气也上头,甩着腮帮子就喊:“你甭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激我!大虎不行就是不行!” 李居安冷笑:“老陶,你不进山打猎,也不允许猎狗进山打猎?不进山打猎的猎犬,还能叫猎犬?大虎都多大年纪了,你不会想把这么好一条猎犬困死在这么小的狗舍吧。” 老陶眼里闪过一丝莫名复杂的情绪,看向大虎。 兴安岭最好的撵山犬大虎,呜咽一声,同样抬起眼看着老陶。在一人一狗对视间,什么东西悄悄碎裂。 老陶狠狠唾了口,拉着老脸破口大骂:“甭说有的没的,反正大虎就是不行!”他麻溜的转进狗舍深处,又拉出来好几条半岁左右的青川犬。 别看这些青川犬年龄不大,但经过严格筛选,训练成果是响当当的好,而且每个气性都极佳,十分沉得住气。才六个月的年纪,已经不会为突如其来的巨响引开注意,一心专注于嗅目标物,确实称得上猎犬的好苗子。而且在猎犬6个月的年纪就带走,也好培养感情。 老陶抱着好几条好苗子青川犬,唉声叹气,眼里全是不舍得。 他狠狠瞪了李居安一眼,像是再说:便宜你了臭小子! 李居安依旧不为所动,他一心指着个头最壮实的大虎:“我要大虎,别的再好也不得行。” “你个臭小子!甭给老子蹬鼻子上脸!” “陶哥,敢不敢打个赌。” “赌什么。” “天黑前我打个八叉下山,要是空手回来,上回那熊瞎子肉和飞龙就算送你的。要是我打了八叉回来,你就把大虎给我。” 猎手们都有共同的行业术语:称打母鹿为打雁脖,打公鹿为打八叉,刚生下的鹿崽叫赘脚,母鹿分娩叫甩脐。称打野猪、黑熊为打黑毛,称打鹿和狍子为打黄毛;打松鼠叫打灰狗。 老陶看了看大烟炮的暴风雪,和李居安新手还没入行的装备,忍不住龇出黄牙一乐,像是听见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猎狗都没一条,还打个犊子的八叉。混小子,上次骗劳资说有大黄和大花猎狗,全是满嘴胡扯!” 他也看出来了,李居安身边别说是大花猎狗和大黄,就连看门狗都没一条,上回他吹牛全是扯犊子,装门面儿。 李居安也不装了,“老陶,咱俩干耗着也不是事儿,你就说赌不赌吧。” “要送死也是你进山送死,和劳资有半毛钱干系?” “赌就赌,你甭说打八叉了,这天就算逮一只跳猫子出来,老子就服你,大虎愿意跟你走,你就把它领走。” 李居安挺直了腰杆,正色道:“好,陶哥你说的,别忘记你说的话。” 他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消失在白毛风暴风雪中,能见度极低的户外,他身影很快消失无踪,脚印也被暴雪掩盖。 老陶对着青川犬大虎,吹了声唿哨,聪明有胆识的大虎立马端坐起来,仰头吠叫一声。 “大虎,看看他,又来个不要命的。” 在他看来,李居安在大烟炮天进山,就是送死。别说是猎物,能活着捡条命回来都是八字硬! …… 第16章 凭山断狗,最强猎犬大虎进山 大烟炮天里,李居安背着校枪完毕的莫辛纳甘步枪,顶着风雪独自进山。 一路上像刀子一样的风雪刮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可他还是能发现兔子的脚流子,也就是脚印。 他上一世南下经商,在山里淘货和猎户住过一阵,直到兔子有一个运动规律,就是跑一圈过一会儿还回来。 若是他带着猎犬,头狗见到野兽要吠叫,称为“开哐”。猎人撵上后,头狗带领群狗,早已把野兽围住。猎人一吹口哨,众狗趴伏在地,把野兽暴露出来,猎人即可开枪将其击毙。如果未击中,野兽逃遁,头狗带领猎狗群奋起直追,继续围困猎物。 但现在,他身边一条猎狗都没有,追猎的事只能靠自己。 他回忆着曾经老猎户,也同样在大烟炮天上山,那时候他急着收货,跟在老猎户边上,只听老猎户催促他:“快,把鞋带抽出来。” “抽鞋带干什么?” “叫你抽你就抽,怎么那么多话?” 那时候,他眼见着老猎户抽出鞋带后撒上尿,一会儿就冻成冰棍,很熟练地做成兔子套。 李居安细细回忆,也跟着记忆中的雪猎往事,找了个兔子洞,成功惊吓出一只跳猫子,然后将鞋带抽出来,找了个背风坡哆哆嗦嗦撒尿,然后把冻成冰棍的鞋带做成兔子套,架在兔子脚流子上的树枝上。 他猫在附近。 还没有一袋烟功夫,就看见一只活蹦乱跳的跳猫子带着警惕心,警觉地折返回来,乖乖地套进鞋带。 他毫不费劲,提着一只肥美的跳猫子,扎紧进麻袋丢进背篓里。 李居安咧嘴笑了笑,轻轻松松,毫不费劲啊。 他提着跳猫子麻袋,回到训狗舍中。 边上雪棚里生产大队的队员还在打牌喝酒,只见他扛着沉甸甸的背篓,从山上回来,生产队员一个个惊讶地瞪大眼,眼睛直勾勾都盯着他背篓。还有看热闹的林场队员,上赶着跑过去,眼珠子都快跟进狗舍里了,就想看看李居安在暴风雪天里,从山中带回来了什么。 嘭——! 李居安把绑扎好的活跳猫子,往狗舍正中间一扔。 老陶还在烤火,他没想到李居安回来的那么快。 青川犬大虎倏地站起来,犀利凌厉的眼睛紧盯住地上还在转圈蹬腿的跳猫子。大虎看了看地上的猎物,又抬头看了看李居安,狗眼里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看热闹的林场队员纷纷露出羡慕的目光。 “活的跳猫子?” “小伙儿当真进山里了?这暴雪天,谁进山不丢掉半条命?” “还真是跳猫子啊!小伙儿能耐,这天都能进山打猎?” 生产大队刚才还调侃,没想到李居安当真进山,还带出来活的猎物,纷纷投来惊叹,羡慕的眼神。 李居安脸上也洋溢着得意的神采。 他看向老陶:“陶哥,大虎可以跟我走了呗。” 老陶脸色变了变,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甩在地上的跳猫子。 这出门才多少时间?才刚刚他还对李居安说:“赌就赌,你甭说打八叉了,这天就算逮一只跳猫子出来,老子就服你,大虎愿意跟你走,你就把它领走。” 现在,李居安进山,才刚一会儿,就真的逮了只跳猫子。 生产大队的队员还在调侃。 “老陶刚才说什么来着,就得玩儿得起!别忘记你说的话,大虎该给就给,还舍不得上了?” 老陶脸色铁青,眼神里更是瞬息万变,看着李居安眼里闪过挣扎。 他也不装了,冷哼一声,“说什么话你都信?” “就是个五六斤的跳猫子,有点经验的都能打到。你领走这只得了,这条我给你看了,牙口好,速度快,胆子也大,最好的是年纪也小,花时间培养培养感情,肯定忠心的很,是条好狗。飞龙肉,熊瞎子肉你拿走,劳资不占你便宜。” 老陶提着几块冻到邦邦硬的肉,就要塞进李居安手里,意思很明确:上回给的肉不要了,白送你一条青川猎犬,而且还是训练好的好苗子,更稀罕的是,年龄也不大,才六个月,最是培养忠心的好时候。 被提着后脖颈带上来的青川猎犬,眼睛亮晶晶的,瞧起来就很是聪慧机灵,很讨人喜欢。 又好看又有胆识的半大猎犬谁不喜欢?尤其是小子背上那咖啡色、黑色、黑黄相间色,好看又俊俏,一看就对主人忠诚,还长得漂亮。 林场生产队员纷纷亮起眼,眼里闪过惊艳和羡慕。 真俊的一条好猎犬! 若是好好培养感情,日后进山这条青川小猎犬绝对不属于陆家当年的那条领头猎犬! 更何况,老陶不要钱,把所有肉都退了,完全白送。 这么美的事儿,哪里找!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听见李居安激动的答谢声。 李居安依旧不为所动,指着大虎道:“我就要大虎,别的不要。” 空气有片刻安静,气氛都尴尬起来,凝固住。 林场生产队员看到老陶愤怒到剧烈起伏的胸膛,有的胆小怕事,赶紧灰溜溜回到雪棚,生怕这里干起仗来,老拳头老腿儿的,将他也波及到。 撵山犬大虎倏地立起耳朵,淡漠冷静的眼睛瞪大,直勾勾看着面前坚定的年轻人,带着疑惑和好奇。 大虎隔着训练犬舍,探出湿润的鼻头轻轻嗅了嗅,嗅到年轻人棉衣上的气味,然后缓缓眨了眨坚毅果决的眼睛。 老陶假装若无其事地摆弄酱油、醋的瓶瓶罐罐,打开牛皮纸又重新揉成一团。 他深吸两口气,烦躁地破口大骂:“滚滚滚犊子!不带八叉下山,甭想领走大虎!你小子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数?你压根儿就配不上!” 李居安一转头,抬脚就走。 林场生产队的大队长还留下来瞧热闹,他默不作声不敢说话,但眼里看得很是得劲。谁不愿白嫖的乐子?还是十里八乡名声响亮的撵山犬大虎。 被十里八乡传神乎的大虎,传闻能单狗擒野猪!还有个本事,能逮狐狸。屯里传出“青川犬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句话。 狗中硬茬,专治外地不服的人。一句“凭山断狗”,就是狗司令训练出的最强青川犬,大虎。 忽然,训练狗舍传出“咔咔”的异声。 一声轻脆的“哒”过后,一条黑黄相间的身影,快速窜出训练犬舍,如同一道疾速闪电。 生产大队长只觉得影子闪过,一转头,惊呼:“老陶!你的狗跑出去喽!” 看起来相貌平平的青川犬大虎,那一入丛林化为虎,窜入暴风雪地踏雪无声。 雪棚外很多生产队员都看见大虎窜出去的身影,一群人惊呼。 “大虎跑了!” “天老爷!” “大虎进山了我的老天!” 老陶追了两步,瞪大浑浊的眼珠子露出震撼,不敢相信的表情。他手里训练最刻苦,也最有荣耀加身的撵山犬,居然自己用鼻头顶开插销,跑出去了? 大烟炮暴雪天,“凭山断狗”的最强猎犬大虎,速度极快,闪电般进山是为了什么事? …… 第17章 打八叉!梅花鹿移动预判,直接穿心 李居安再度进山,暴风雪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越刮越大。 他抱紧大松树抬眼看,天空,山岭、田野全部是白茫茫一片,大雪片子边怪叫边翻滚,大烟炮的威力十分可怖。 这恶劣天气,别说是追猎,寸步都难行。 他猫在造人工碱场区的雪棚避了会儿风雪,发现碱场土房子边上有烟头和兽血,让他心中一动,挑了挑眉。 碱场禁丢烟头或留有兽血,这是碱场对猎人的规定。他蹲下身子捻了捻烟头,发现烟头埋得不深,说明不过是今早刚落下的烟头。已经有猎人提前来埋伏过,但怕是白毛风天气过于恶劣,这波人才下山离开。 西北风稍微减少了风势,他走出雪棚观察这片人工碱场。 人工碱场是猎人专门造的。人为地把直径半尺左右,长三尺左右的杨木段劈成四块,里面夹上盐,挖坑埋入,盐藉杨木的水分向地面蒸发,就会形成碱场。为的就是吸引狍子,鹿,犴进碱场,然后猎人分头埋伏进行捕猎。 若是没时间造碱场,也能埋伏在鹿群经常去的饮水处,埋伏在桦皮船里,悄然接近饮水吃草的野兽,射杀它们。 李居安占据人工碱场的有利位置,内心大喜。 今儿个超级好的运气,白捡了个狩猎机会绝佳的地理位置。 他在碱场边的大松树上,用侵刀砍下一块树皮,卷成一个卷,卡在路边的树上,低头找了找标识物。因为冬天没有花,就只能用枯树叶代替。他插上一片卷起来的枯叶子。 这叫“打树皮。”先到某片猎场的猎人,会先“打树皮”,就是在常走的路径附近做上记号,用野花和叶片来表明方向。一来是打埋伏用的“赶杖”,二来是讲究个先来后到。 本地猎人打猎没有到处瞎碰的,哪个地方大概会出什么猎物,本地的猎人都知道个大概。但谁先猎?总不能你来这里,我也到这里,大家在一起抢猎物,看着公平,实际上最容易结仇。加上挨家挨户手里都有家伙,又是一个屯里的乡亲,翻脸干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尴尬。 所以他打了个树皮,意思是这块地儿我先来了。 西北风短暂停歇下来,他很有耐心地埋伏在碱场枯木后边,探出戴着棉帽子的脑袋。棉帽子,样子不太好看,但是在这个季节里暖和才是硬道理,而且颜色能和枯木融为一体,十分隐蔽。 前方松海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居安警惕起来,听声辨位,是有大型猎物群体过来了。按照群居性看,很可能是梅花鹿群! 这一行,打猎还有不少规矩。春天不打母兽,因为春天是繁殖的季节,秋天不打公兽,因为这是交配的季节。现在是冬季,只要是成年梅花鹿,都能打得。 他屏住呼吸,架起莫辛纳甘,眼睛瞄上瞄准镜。莫辛纳甘步枪,左侧加装了pu型瞄准镜座。从瞄准镜里看出去,放大倍率为3.5倍。 原本距离超过200米的野生梅花鹿群,已经能在瞄准镜里看见鹿群移动轮廓。 但他知道,只有一枪的机会。一枪下去,鹿群定会惊扰四散逃跑,所以必须做到一枪爆头,一击必中。否则这次进山,怕是要空手而归。 他心中默念一句当地俗话“你不吃,我不宰啊,你不买,我不卖啊”。不打幼崽,和带崽的母鹿,猎杀,但不杀绝。 冬季末期的时候,梅花鹿的角才会自动脱落,现在公鹿的犄角最大最威猛,若是能打到公鹿,更美滋滋。 他心中期待,来个八叉公鹿,打八叉最实在。 警惕的梅花鹿群左探右探,小心翼翼的试探,在看清碱场确实没有掠食者气息后,才放心大胆地进了埋伏圈。 一共是18头集群的梅花鹿,1头雄性梅花鹿,和17头雌性母鹿。 繁殖期过后,梅花鹿群体会有很大区分,鹿群会分为雄性鹿群、雌性鹿群,偶尔也会出现雄性梅花鹿单独出现。雌性鹿群中最多只有一头雄性鹿作为首领。 李居安的目标,就是这头高大健壮的雄性梅花鹿! 他安安静静隐蔽在枯枝后面,架起猎枪,单眼瞄着瞄准镜,对准公鹿移动中的头部,全神贯注守候,等待一击必中的机会。 准心瞄准公鹿眉心位置。 他屏住呼吸沉下心,缓缓扣动扳机。 忽然,就在扳机即将扣响的一刻,倏地公鹿脚下摔了个趔趄,踩中了“地箭”。 咻——! 隐蔽的地箭,是老猎人把弩箭埋在一处树或者灌木丛下,极难发现,用一根绊线连在弩机上。横过野兽常走,留下脚印的“路”上,再用树叶和草叶把线藏起来。大型的野兽,比如野猪,鹿,狍子,踩到绊线以后,弩箭会射出来,两三米以内,能要野兽的命,也能要人的命。 但凡人碰上隐蔽“地箭”,或者隐蔽的兽夹子,被夹到后受伤,荒山野岭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公鹿受惊,慌乱惊起腾跃。 强有力的领头公鹿高高跃起,竟然好运气地避开了弩箭,仰头发出激烈愤怒的嘶鸣。 李居安内心暗叫,坏了! 他刚才检查了碱场,看见了老猎人留下的弩箭布置。但弩箭位置十分靠边,他避着走,也没想到野生梅花鹿会刚好踩中。 意外中的意外,梅花鹿一踩后跃起避开,受惊引发整个梅花鹿群的溃逃,他的机会正在流失。 李居安快速重新架起莫辛纳甘步枪,看溃逃的鹿群看得眼里滚烫,血压噌的涌上头,脑瓜子嗡嗡的。百米距离!仅仅百米,可以预判射击! 他架枪,瞄上瞄准镜,屏住呼吸,镜头画面内出现受惊跃起逃窜的领头公鹿。 领头雄性梅花鹿浑身筋肉腱子,如同装甲车般的流线型肌肉,磅礴矫健气势爆发,势不可挡。 正试图逃离的八叉,正在跃起狂奔。 他飞快移动瞄准靶心,将靶心定在雄性梅花鹿头前方的位置,果断扣动扳机。 嘭! 西北风夹裹雪粒子,整个松海的积雪都被枪声震得颤了颤。 雄性梅花鹿嘶鸣嚎叫一声,惊得跳了起来,这一枪击中前肢,一眼下去爆出血洞,汩汩往外淌血。 李居安不慌张,他架起枪,扣动扳机又是一枪。 嘭! 莫辛纳甘步枪抛壳,伴随巨大的后座力,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直接穿心,打爆雄性梅花鹿心脏! 在第一声枪响后,雄性梅花鹿总共跑不出四步,就四肢僵硬硬挺挺倒在雪地里。 鹿群溃散惊逃,很快跃起的梅花鹿群跑没了影。 暴风雪也开始加大,雪粒子不要钱般扑到脸上,大烟炮里的能见度再度降低。 李居安顶着白茫茫的凛冬暴雪,内心激动地热乎乎的,非常激动。 他打八叉成功了!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拖着这头大八叉下山,把雄性梅花鹿甩到老陶面前,老陶没理由再不松嘴。 整个兴安岭最优秀的撵山犬大虎,山中悍将,他要定了! 第18章 碰上独眼头狼! 李居安猎下大型八叉,内心大喜。他顾不得白毛风的雪粒子夹裹,一路小跑到雄性梅花鹿被猎杀的松海边缘。 雄性梅花鹿体型健硕高大,约莫有150公斤重。 野生雄性梅花鹿前肢还在汩汩流血,他撕开腰间布条,给绑结实了。 白毛风的恶劣天气里,能见度极低,不比正常打围时候,所以一切都要万分小心。他生怕放血的气味引来掠食者,干脆用侵刀砍了一块松木作为滑子,解下腰间麻绳,将八叉绑住腿,捆在滑子上,连带着滑子一起拖走。 他顾不得停留,赶紧快速拖着八叉下山。 一路上,他顶着暴风雪,贴着松海边的老参道走,尽量避开上风口,悄悄下山。 这次他独自上山,又是能见度极低的大烟炮天气。若是天气清朗的时候,他带上一条猎犬,再组一群兄弟,就能“打喂子”。就是找个向阳的地方,视野开阔,比较干净,打死一只鹿放在那里,任由它腐烂发臭,引熊来吃。 熊瞎子全身是宝,肉能吃,皮子值钱,熊胆也是很珍贵的药材,但是只能在秋冬季打,刚好是这个季节。 这个季节,熊要过冬了,吃得肥,胆也长成了,为了吸引它一直到“打喂子”的地方吃东西,就得不停地把一些腐烂的肉扔在这个固定的地点,让熊形成习惯。 李居安当年在南方进山收货的时候,亲眼见过一群猎户打喂子。这种打猎方式非常耗时间,还危险。一来,吸引熊瞎子吃的腐肉得够多,二来熊瞎子攻击力极强的,在林子里跑起来,跟一辆吉普车在平地狂奔的速度差不多。要是跑得慢,被熊瞎子撵上就是个死! 他一边走,一边想起陈家寡妇说的老陶十年前的狩猎事迹,和金盆洗手的理由。 老陶能单杀一整个山洞的熊瞎子,不说过程,就说这份胆识就让他心中狠狠比出个大拇指。 他想了想,若是让他单独一个人碰上熊瞎子,或者是其他野外凶悍的掠食动物,心里说不慌张是假的。 天刚擦黑,他拖着刚打的八叉往山下走,走到石砬子边上的时候发现前面蹲着个东西,眼睛放着绿幽幽的光。 他心中一凛。 当真是慌什么就来什么,这是狼堵路呢。 兴安岭老猎户常说,很少见到狼群。一般也就三条在一起,如果有五条都得说是狼群了。传言在有狼的地方晚上走路觉得有人拍你肩膀,可千万莫要回头,一旦回头,狼搭着你后肩膀,好等着你回头咬断喉咙。 李居安眉头紧锁,发现前方就一头狼。 他心中掐算,按照正常情况,身后还应该有一只。他略微侧身,用眼梢后瞄了一眼。 呵,果然,身后还有一只老狼。 两头狼都是老狼,他走的老参道的这条路边上是悬崖,还挺窄。 这牲口还挺狡猾,看来两只老狼已经设计很久了。 他嗅了嗅滑子上的血腥味,要说这两条狼堵他早有预谋。雄性梅花鹿沁出的前肢血很腥,他很小心地走下风口,还是让血腥味扩散开。暴风雪里,狼饿得紧,定是顺着血腥气味和他的脚印追到片林海,冒着危险也要出来抢夺他手里的雄性梅花鹿。 李居安定是不会放弃手里的梅花鹿,那么,只能拿枪! 两头老狼伏低了身子,绿油油的狼眼犀利狡诈。前方一只老狼站了起来,随时准备发动近距离冲击。 狼咬人不是咬脖子,而是咬腿,咬倒了就换口锁喉。 李居安反手摸到背后的莫辛纳甘步枪,心中盘算距离和速度。这两个狼的意图很明显,能咬死他就咬死,咬不死就逼他跳悬崖,白捡梅花鹿一头。 他刚摸到枪就要架枪,倏地前方一只狼爪子蹬地,直接跳跃起来扑他面门。 突然蹬跃起的老狼,从侧面直扑了上来,奔老钱的胳膊就咬了过去。狼的咬合力极大,能达到两百斤,若是一口咬实在了,可以立马把胳膊咬折。 犹如毒蛇扑咬,迅猛如雷。绿油油的狼眼闪出凶光,目光飕飕飞来,把人的心神扎成碎片。 拿枪是来不及了,大冬日的枪弹簧扣被低温冻住,想要用枪,得提前空拉几下枪栓,打开弹簧扣,压入子弹,防止炸膛,用之前准备工作复杂。 李居安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唾液腥臭味,和狼骚味。压制恐惧感,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眼光如看死物般,精准激射在老狼的头骨上。 他左手噌地一下把侵刀从腰间拔了出来,右手拳背凸起光节,狠狠击打在老狼耳下方。 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候,爆发出肾上腺素,这一老拳打得啪巨响好似鞭炮,精准爆发寸劲,从耳下方透射到脑部。一拳打中的瞬间,侵刀也实实在在地捅进了老狼的心窝。 白色侵刀被鲜血浸染,老狼哀嚎一声,嘴还牢牢套住他胳膊,身子僵直地硬挺挺倒下。 老狼大概有个七八十斤,倒下的时候嘴还套住他胳膊,把他拖了个趔趄。他一手拔出刀,一边甩开老狼尸体,袖子被撕坏了,露出了里面衬的藤条编的护手。 还好进山前留了一手,不然没有缠藤条编的护手,哪怕牲口这一嘴没咬实在,他也能结结实实伤筋动骨个100天。 他狠狠唾了口:“牲口!” 一击得手,老狼死了一头。 李居安不敢大意,气喘吁吁呼着粗气,大喘气赶紧瞄向身后这头狼。 他对兴安岭的老狼性情比较了解,过去常听爷爷和老猎户说起。这些狼狡猾的和成精似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些畜生执着着呢! 他正想着,第二头老狼也站了出来,弓起背,竖起了背毛,呲出獠牙,爪子蹬着地,贴起耳朵,准备撕碎他。 身后的老狼后腿蹬地嗖一下就扑了上去。 李居安刚架起莫辛纳甘步枪一侧身,听见嗤啦一声,棉大衣的大襟被撕掉一大块。他狠狠挥击坚硬的枪管,只听老狼嚎了一声,被枪管挥了一下,攻击偏了。 他转过身来,见第二只老狼少了一个眼睛。 只有一眼睛的老狼,被枪管打出满脸血,凶悍凌厉的气势,更显得狰狞。 他忽然想到屯里陆家爷叔早年讲的有关山里打猎的事。陆家爷叔的表哥,单独一个人进山,就交代在兴安岭大山里,是被狼群撕碎的。陆家人后来进山找人,发现地上全是血和狼毛,和人被狼群拖走的血迹。 陆家爷叔后来醉酒后,说起胡话:“仰脖朝天唠嗨磕,都说自己是大哥。咱那老表就是给独眼头狼给撕的!咱就说,明儿个就组个围,把那独眼头狼给干了!卖它的狼皮,卖它的肉!回头换了钱,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后来,陆家有组人进山了好几回,都再没见过独眼头狼。 没想到,偏偏让他在大烟炮暴雪天碰上了。 第19章 倒反天罡,狼群围猎人 独眼老狼很是狡猾。老狼趁着李居安拉动枪栓,打开弹簧扣,压入子弹的空隙,弓身蹿了起来。 嚓地一声,他只觉得肩膀上一热,紧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疼。 肩膀上硬生生被撕掉一块肉! 他心里连呼倒霉,白毛风的天气,能见度低不说,山上寒冷的可怕。若没碰上暴风雪大烟炮,他也不必这么费事。现在,只能这头畜生硬拼,杀出一条血路,若是一个失手,可就真喂了这头畜生。 倏地,侧后方树林里又缓缓围上来一只年轻公狼。 李居安心中暗叫坏了,他肩头受伤,衣服也被撕碎,多了好些血口子。若是一只狼,好歹还能硬拼,要是对付两只,他心中也没底。 他架起莫辛纳甘,对准距离较近的独眼老狼就是一枪。 嘭! 扳机扣动,能见度极低的暴雪天,铺天盖地的雪粒子遮盖他前方视野。 独眼老狼也不迎战,转身钻进树林不见了踪影。年轻公狼站在那里半天没动,炯炯有神的狼眼冒出绿光,也不上前,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借着暴风雪的掩盖缓缓绕着他转圈。 山里狼成精了!捕猎策略是野狼的绝活儿。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李居安心中暗暗发愁,现在这两头狼一老一少,摆明了就是想要消耗他的体能,等他疲惫出现漏洞空隙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 他素来有听闻山里老狼的追猎物耐心,别说是一天一夜,狼群为了追击一个猎物,能耐心蹲守追踪,跟踪个七天七夜,途中不断骚扰消耗猎物体能,瓦解猎物的斗志,只为了最后包抄袭击的一刻。 暴风雪加大,天色渐黑。 李居安能感受到渐渐失温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无论他走到哪,一老一少两头狼都不远不近地跟着,时不时猫在树林里袭击骚扰他。 他既要防备两头野狼的骚扰,还得拖着手里猎杀的雄性梅花鹿。黑夜降临,他心中意志都开始动摇,要不,就把八叉留下,在白毛风天气里保命下山最要紧。 但他转念一想,若是自己打下的猎物都守不住,还当什么猎户?他检查弹匣里的子弹,还有3发,不多了。 他身后继续传来一声声凄厉的狼嚎,两双绿油油的眼睛狡猾,贪婪,像极了老狼成精。 他知道这是老狼在召唤同伴,利用心理压力瓦解他的内心意志,迫使他做出弃猎物逃跑的决定。 农村里猎户打猎就是这样,猎狗把猎物追到筋疲力尽,猎人补枪收尾。没想到老狼跟猎户周旋多年,也学会了猎户赶杖,围猎的方法。 只不过,现在倒反天罡,李居安就是被围猎的猎物。 他狠狠唾口唾沫星子,瞟见一树倒木,提枪后扫了眼就大骂:“你跟我这装你嘛,还想把你爷爷追到筋疲力尽的?你咋那么能的。咋整的,看我整不死你!” 他猛地抬脚一个大步踩在高大倒木上,仗着居高临下的地理位置优势,终于在铺天盖地雪粒子中,看清了身后年轻公狼的身影。 年轻公狼同时往前挺进,对他的身形猛扑,进行新一轮的骚扰消耗战。 李居安愤怒沉下脸,眼红似丹血,起了杀心。 他反将身子向前一压,除了两只脚重重蹬在倒木上,其余整个人完全处于悬空,全身力量假山脚蹬倒木的反作用力,高高跃起,刚好避开年轻公狼的冲击势头。他架起猎枪,瞄准近在咫尺的年轻公狼就扣动扳机。 嘭! 年轻公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后背被灌入子弹,穿眼出洞从肋条下方透出。 猎枪震响的同时,李居安将身向前探,拉动枪栓对准年轻公狼的头顶又是一枪。 嘭! 弹壳抛出,火焰从枪口爆闪,枪身上抬,李居安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直接打穿年轻公狼的头颅! 年轻公狼被打得抽搐倒地,身子也瘫软倒在红色血泊的雪地上。 他落地时,把身一撤一挺,当后方独眼老狼围拢过来后,他整个人重新回到倒木之上站立,凌厉的眼睛带着煞气,恶狠狠瞪视独眼老狼。 独眼老狼虽然不会说话,心里却明白得很。猎物此刻刚缠斗完两头狼,筋疲力尽,又冻到浑身失温,嘴唇发紫打颤,早就是强弩之末。 猎物所有在做的威胁和恐吓,不过是虚张声势。 老狼兴致盎然地盯着他手里的猎枪看,那沉思的表情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慌乱,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被打乱节奏。老狼像是在猜测,李居安手里拿着的杀器,可以取它性命,但里面装的子弹究竟还有几发。 李居安被独眼老狼看得浑身翻起鸡皮疙瘩,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草!老狼当真成精了! 他弹匣里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但他绝对不能露怯。他都觉得好笑,明明他是猎人,却在独眼老狼面前,有一种他才是猎物的错觉? 他确实很冷,速度也慢了许多,前方独眼老狼开始伏低身子,慢悠悠地围着他转圈,这是发起进攻的前兆。 他看得眼里滚烫,血压噌的涌上头,呼吸也因为失温,和生死一战的危险感加快许多。他脑瓜子嗡嗡的,右手下意识颤抖。最后一发子弹,最后一发了! 他恨不得把仅剩最后一发子弹的猎枪砸掉,抄起侵刀就上。 独眼老狼微微眯起绿油油的狼眼,倏地捕捉到他放慢动作的时机。 倏地,独眼老狼弓身猛地突袭。强壮有力的狼影犹如破浪惊风的导弹,运载最锋利的狼牙,闪电般冲击。刻在基因里的掠食者嘶吼声,令人毛骨悚然。 忽然一道黄黑相间的身影同时扑向独眼老狼。 最强撵山犬大虎,一路追踪李居安的气味进山,在决战时刻对准独眼老狼发动猛烈攻击。 一条健壮威猛的青川猎犬,体魄健壮,四肢发达,移动速度灵活无比。哪怕在暴风雪凛冬,强烈的狩猎兴奋度起来的快,能维持很久。 一狗抵十狗的最强青川犬,狰狞龇牙冲上去就和独眼老狼缠斗。老狼只能疲于应付亢奋进攻中的大虎,哪里还顾得上背后的李居安。 李居安微微定了定神,起身,弓着身,猫着腰。如此近距离的肉搏缠斗,让他不假思索抄起腰间的侵刀。侵刀一转,那刀就成了刀尖冲前,刀刃朝下。 他眼红似血,起了杀心,额头青筋暴起,虬结筋脉高高暴起盘踞,大臂肌肉拧成麻花,抵死拼尽全力将侵刀冲着独眼老狼的身体插入。 嗤! 刀光闪烁,一刀入肉。 侵刀锋利,快到入肉时,都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独眼老狼缠斗灵活,一个扭身避开重要胸膛,刀插进左前腿后,相当于人类腋下连接肋骨的那片软肉。 果决利索的出刀,扎透独眼老狼的腋下软肉! 凄厉的狼嗥,哀嚎尖利,震动松海。 第20章 大虎助战!猎杀独眼老狼 独眼老狼要逃! 撵山犬大虎见他出刀,训练有素的狂暴扑起,奋起直追。 青川犬大虎鬼精的很,不和独眼老狼正面交锋,专掏老狼后门。老狼菊门上滴滴答答全是流下的血,被咬得痛不欲生。 大虎狰狞下死口,咬住菊门四肢撑地,拧头后仰就用力往后扯。 嘿嘿,洒家就好这口,真香! 独眼老狼菊门都被扯烂了,连着的大肠头被硬生生拽出一小节,被拽到脱肛。 整个松海都是独眼老狼痛出的嘶声惨叫。尖锐,凄厉。别提多凄惨。 李居安见状提着侵刀就欺身压上,用力扎下侵刀,将老狼肩胛穿透,钉在倒木前。前半身被牢牢盯住的独眼老狼,疯狂挣扎想要甩头往后咬。 野狼巨大的咬合力,能达到200多斤,可以一口咬断他的胳膊,但被钉住的老狼哪里还能转身,只能自腰身往后剧烈扭动。 他趁势整个力量都压在独眼老狼后腰上。 李居安185的身高,高大壮实,整个人的力量将独眼老狼压得动弹不得。毫无抵抗力的老狼哀嚎声越来越多,奋力挣扎的身体也渐渐弱下来。 他知道老狼生性狡诈,奸猾,可能会以假死逃脱,或者奋力在死前报复一口。他伸出戴着藤编护手的手臂,拼尽全力遏制住老狼后脖颈,咬牙冷冷道。 “牲口!得亏爷爷戴了护手,否则刚才那一下都能废了。” 他手臂的藤编护手,用菜油泡过之后韧性极佳,就连普通刀都不能轻易砍坏。他出门前,幸好戴上自己做的这种护具内衬牛皮,不然刚才老狼生扑那一下,就能让他交代在这深山松海里。 他手臂发力,整个身体的力量透过大臂肌肉,手肘,狠狠压制在独眼老狼的后脖颈,几乎将老狼压到窒息,不停翻眼白,身子不停抽搐。 他左手得空用力抽出钉上独眼老狼肩胛骨的侵刀,锥子般凶狠的目光飕飕飞来,冷笑道。 “下回投胎,你得保佑自己别再投胎成牲口,不然见你一次,宰你一次!” 侵刀落下,自下而上轻轻一划,割断独眼老狼柔嫩的颈喉。 大量鲜血汩汩涌出,将雪白的雪地浸染的斑驳血腥。老狼,被猎杀。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 暴风雪还在加大,疯狂的雪粒子被西北风夹裹,扑上面门。 青川犬大虎安安静静站在狼尸体边上,眨动炯炯有神的眼睛观察他。 李居安几乎力竭,他拄着刀,慢慢把双脚从倒木上挪下来。 他看向地上被割断脖颈的独眼老狼,身后被一枪爆中的年轻公狼,还有远处悬崖边被打爆头的老狼。 一共三头狼,整整齐齐躺在暴风雪交加的松海雪地里,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畅快! 他心里涌出强烈的兴奋和狂喜,无比痛快! 他恨不得仰天高喝一声,吼出心中的酣畅淋漓。 爷爷也是杀过狼的人!而且还是三头狼!妥嘞! 李居安深呼吸,平复内心狂喜的情绪过后,转头才发现半道冲出来助战他的竟然是一头猎犬,而且,看品种毛色,是一头青川犬。 尤其是罕见的大体型,在青川犬里很少见。矫健的流线型身形,极有爆发力的四肢,和灵活敏捷的腰身。磅礴矫健气势爆发,是撵山犬中之王! 他惊讶地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地打量这条猎犬。 “大虎?” 他本以为是附近老猎人放出的猎犬,路见不平,狩猎的本能被唤醒,没想到竟然是老陶训练犬舍里的扛把子,青川犬大虎? 他心中冒出很多疑惑。 老陶早已金盆洗手不再进山,何况现在又是大烟炮暴雪天,老陶不进山,难道是青川犬大虎独自进山? 大虎进山又为了什么事? 青川犬大虎见他直发愣,有些嫌弃地翻了他一眼,人性化的眼神像是在说:麻溜儿的,干正事儿! 李居安将之前滑子上的雄性梅花鹿解下来。他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猎户素来有敬奉山神的习惯。拜山神不是封建迷信,绝对是有他的道理。 他刚才生怕八叉前肢的血腥味引来掠食者,所以包扎过后,将八叉拖上滑子就走,但还是让三头野狼虎视眈眈,尾随跟踪了他一路。 现在,他将暴风雪里硬挺挺的老狼拖下来,翻了个朝天,不放血直接开膛。 他用侵刀对着脖颈的口子刺入,往下划开,锋利的刀过肚腹,然后整个被剖开。他特地小心避开肠子,将狼的肠子掏出来挂在高高的大树上,对山神老爷以示恭敬。 “这玩意儿不可迷信,但也不可不信。” 他一脸剖开三匹狼的膛,手都酸到发麻。他望着树上挂的高高的几串肠子,望向暴风雪远方的苍茫雪白。 当地猎户狩猎过后,都会把猎物开膛将内脏挂在大树上,说是为了祭拜山神,给山神老爷先吃,祈求山神赐福,狩猎平安。说起实在话,这些内脏味道大,容易引来掠食者,若是春夏容易腐烂不宜运输,所以挂在高大的树上,既能吸引掠食者,又只能让掠食者望洋兴叹吃不到。 猎户就有足够时间,带上猎物离开。 李居安将三匹狼剥了皮,珍贵的狼皮甩在后背上,十分保暖。他嗅着狼皮上的血腥味,第一次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上,内心激动地只想放声大吼。 终于打到狼了! 而且还是独自打下的三头狼! 他看看脚边抬头看他的青川犬大虎,龇牙笑了,伸出手揉了揉大虎黑黄相间的脑袋。 “还有你的一份大虎!好样的大虎!真是条好猎狗!” 大虎不屑一顾地扭过头,假装无动于衷,但只有轻轻甩动的尾巴暴露了它的好心情。 训练有素的猎犬,专为大山狩猎而生,怎么会不向往进山狩猎?尤其是狼群近在咫尺的气味,早就让大虎蠢蠢欲动,所以趁着李居安进山,大虎也趁机追进山,只为了逮住气焰嚣张的老狼。 李居安棉大衣在缠斗中被撕碎,肩头露出好几道血口子。他撕下棉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将三张狼皮往后背上一披,简单绑了绑。 他咧开嘴笑了,心里满当当的成就感。 暖和!真实在。 …… 夜已深。 大烟炮夹裹雪粒子,暴风雪扑面,依旧没有停下的动静。 李居安打小在这片山头长大,小时候也跟着爷爷走老参道,再恶劣的天气也经历过。他知道,这样的夜晚不易继续赶路,否则再能见度极低的夜里,继续摸黑下山,很容易会遭遇深山老林鬼打墙。体力耗尽不说,容易被掠食者盯上。 而他猎枪里的子弹只有一发,体力也不支,现在赶路实在不明智。 他拖着捆八叉的滑子,背着三张狼皮,将剥皮的狼藏在枯枝下的雪窟里,然后招呼青川犬大虎。 “麻溜跟上,找地方去打雪窝子,要不夜里还得点明子夜战。” 第21章 打雪窝子,抱大虎 李居安决定打雪窝子。这是进山打野牲口的前辈炮手传下来的,也是猎人在冬季野外生存的一项基本技能。 他穿行到下风口的山沟里,选中了一条靠山根又宽又高的大雪岭子。 他走到雪岭底下,解开腰间的麻绳,用小铁锹挖起雪来。他作为当地人,打小就爱跟着长辈上山,屯亲们都是“掏雪洞”的高手。青川犬大虎也搭伙,间隔他两三米,使劲扒拉健硕有力的前肢,帮着一起动手在雪岭下忙起来。 一人一猎犬同时掏,掏雪洞速度快上许多。洞门挖出半米多高、半米多宽,他整个身子探进去后,开始向左右、上下扩大。雪岭子的雪很坚硬,头顶的雪非常结实,不会塌下来。 整块整块的冰雪清理出来,好几大整块,里面的空间,避风寒又防野兽,在冰天雪地的暴风雪天里,绝对是个安全庇护所。 他将打到的野八叉,拖进雪洞里存放。比起用山林里的树木搭个临时窝棚,雪窝子的搭建方便许多,又不费工夫,还暖和,还能挡住黑瞎子、老虎、狼等大兽攻击。猎户前辈们出门人手一个小铁锹,挖起雪窝子来嘎嘎快。 雪窝子已经逐渐成型,李居安看了眼青川犬大虎,然后出了雪窝子去没有积雪的地方划拉些乱草树枝,这些可以在雪窝子下边垫着当炕。他抱着一大捆树枝重新回到原地,竟然找不到他挖的雪窝子了。 青川犬大虎也不见了? 他犹豫迟疑的时候,只看到青川犬大虎用后腿蹬着地,前肢扒拉了一块结实的大雪块过来,往雪窝子洞口里塞。 他一看就乐了。当真是一条聪明的好狗! 青川犬大虎就连打雪窝子的训练都学过,还会帮他堵洞口,这不比带了个同行的搭子更强。 夜里暴风雪稍微缓了些,他在雪窝子前架起火,挖了冰雪烧水、用侵刀割了几块八叉肉烤着当干粮吃。 “来大虎,吃饭!” 他割了一大块八叉后腿肉,青川犬大虎稳稳坐在雪地里,警戒地放哨戒备,对八叉肉看都不看。 在他喝完“小烧”、吃完烤肉,心满意足后,一瞥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虎已经把八叉后腿肉吃干净了,肚皮圆滚滚的看起来十分满足闲适。 他心中暗笑,最强撵山犬也是有脾气的,还是个傲娇。他和狗又扯了会儿闲篇。最后,用雪泼灭了火,开始给雪窝子仔细地检查通气孔后,然后这才带着大虎钻进雪窝子。 呼——!呼——! 雪窝子外寒冬凛冽,白毛风夹裹雪粒子又加大了风势。雪窝子内温温暖暖,很有安全感。 李居安在雪窝子内垫满了厚厚的树叶和野草。三张狼皮子铺上去,躺着非常软乎又温暖。他躺下来,热乎乎的青川犬大虎靠在他身边,挤着他散发暖意。他一点都不觉得冷。 夜里的兴安岭安静极了,只有暴风雪的呼啸声。 雪窝子内更安静,李居安抱着青川犬大虎,呼呼大睡。大虎高冷眯了眯眼,也打了个哈欠,蜷了蜷身子成一个团,然后也阖上眼。 这一夜,年轻的猎人和最强猎犬,一夜好眠。 …… 这时候,屯里孙家的孙为民得到了个好消息,笑得脸上和开花似的。 “那是必须的!我老孙家什么人?祖祖辈辈在山里打猎了一辈子,而且我这回也没什么事儿。在医院里躺了个几天,这不是腿脚利索能跳能蹦的么。必须不能便宜李居安这个混蛋!” 孙为民昨天坚持出院,紧赶着找到林场领导的助理,又是送礼,又是说尽好话,就是为了证明他伤早就好了,能去林场打帮围。他的名额,哪怕作废了,扔掉,都不能便宜李居安,不能叫李居安顶替他进围场。 他越想和李居安干架这件事,越是来火气上火。 屯里林梅是远近闻名的村花,他中意林梅,李居安也中意林梅,两人为了争抢林梅起了口角干起架来,他被李居安一老拳打进医院。 姐姐孙桂芳劝他道。 “二弟你也别犯浑。要我看啊,李家那小伙儿也不看看他几斤几两,还想和林梅相亲?林梅爹妈可不好糊弄,彩礼要价的高,说是铁了心要把闺女嫁进县城里去。” 孙为民嚷嚷喊起来:“彩礼要的高就要的高!咱老孙家又不是给不起。” 孙桂芳气得扯他耳朵,直掐着拧,痛得他嗷嗷叫。 “林梅林梅,天天就惦记着林梅。她爹妈要她嫁进县城,和汽车司机相亲。你彩礼给的再高,还能和县城里的汽车司机比呐?” 在这个年代,要说最让人羡慕的行业,就是汽车司机。私家车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一个奢侈品。而司机所开的车,大多数都是国家的公务用车。 老百姓普遍月薪是三四十块钱,但司机的月薪可以达到上百元,不仅可以养家糊口,而且工作还轻松。高收入的汽车司机,给领导开车,还拥有着优先择偶权,是无数丈母娘,老丈人眼中的金龟婿。 孙为民一听也奄巴了,但他嘴还是硬的,还能不服。 “反正李居安不许和林梅好上,他不许去打围。” 他已经得到消息,大队长杨德政和炮头商量后,决定还是用他进林场打围。他一想到李居安争取了好些天的事,终于黄了,内心甭提多得意。 只要有他在,李居安不许去打围! 孙桂芳想到李居安高高大大的身形,和一身少年气的阳光硬朗五官,奇怪道:“李家的小伙儿,为啥子不能去打围?” 孙为民可得意了,伸出手指仔细掰扯。 “大队长传话来,炮头说了,这次打围很重要,必须是家里有猎枪,正儿八经的猎户人家,才能进场。而且每个人都得带猎狗。咱孙家猎狗两条,老姚家出四条猎狗,黄家的猎狗三条。可他姓李的有啥啊,他那旮旯甭说是一条狗,就连看门的大黄都没半条。” 孙为民笑嘻嘻的,对着门口嘬嘬嘴皮子,两条甩着尾巴的猎犬,屁颠屁颠小跑过来,用脑袋顶着他手掌心蹭。 对于猎人而言,好狗重要,忠心的好狗更是能把猎人从死地拖出来。 又能追猎,又有速度和灵活度,还凶悍护主的好狗,更是难找。偏偏他孙家的猎犬,是屯里响当当的小炮仗,叫得响不说,最是忠心。 孙为民得意地揉着两只暖呼呼的毛茸狗头。 “大花,二黄。明儿个跟我去李家转一圈儿。我要叫李居安知道,他费了老劲上赶着求的名额,没了。他啥也不是!” …… 李居安是第二天一早下的山。 大烟炮到了第三天,风势减缓很多。陶家老宅门口,林场生产大队的人左看右看李居安还没下山,打算组织人手进山搜救。 这时候,李居安带着大虎,下山了。 第22章 打下三匹狼,惊动林场生产大队 林场生产大队正在打算组织搜寻。 大队长看大烟炮减弱不少,提出组织人,再带上两把猎枪上山搜救。 几个人一琢磨,有人忽然想起陆家爷叔早年说的那件事。 “山头那独眼狼还在嘞,李家小伙儿会不会碰上独眼狼了?” “老陆家过去打狼打得最凶,不光打大狼,经常掏张三窝,剥幼崽儿的皮。真是造孽哟。” “我上回在山下,看见有人收皮子,就是小狼皮,可不就是造孽么。” 狼在东北叫张三,土匪也叫狼为黑心皮子。如果在兴安岭有人说你吃东西像张三似的,那不是说你吃东西像某一个人,那是说你吃相难看。 所有人一想到独眼狼的凶狠,都吓得抖了个寒颤。 陆家祖祖辈辈都是猎户,就那一次打狼,陆家老表死在山里不说,陆家后来进山救人8条猎犬陆陆续续死了7条,就是碰上了独眼狼。 屯里,林场每个人提到独眼狼,表情各不一,眼神里带着恐惧,惊惧,和后怕,精彩万分。 大队长看了眼正在烤火的老陶,忽然道。 “李家小伙儿也是个犟驴性子,非要这个白毛风天里进山打八叉,还不是为了要一条好狗。” 他看了看老陶训练狗舍里的一群青川犬,心里叹了口气,意有所指。 每个人心里都想到了,能叫李居安心心念念也要进山的理由,不过是为了大虎一条狗。 他们心中唉声叹气,为了一条狗,丢了性命,值得吗? 老陶终于抬起头,冷冷笑了一声:“年轻小子狂,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去冲。不是今儿个死,也是明儿个死,有什么好可惜的。” 林场队员们不说话,心中都暗道老陶果然性子暴戾古怪,小伙儿都失踪一天一夜了,他还不着调的冷嘲热讽?难怪在屯里口碑不好,就是个怪人。 只有陈家寡妇看到老陶起身后,老陶怅然若失地望着大山方向,和狗舍里被打开的舍门,猜到老陶的心思。 老陶,也在担心小伙儿啊。 陈家寡妇为人豪爽,性格也爽利,帮着李居安说话:“大队长你们甭瞧老陶说话不好听,他心里巴不得李家小伙儿赶紧扛着八叉下山。老陶心里啊,最属意李家小伙儿,好叫他把大虎接过去带走。” 老陶站起身,沉下脸冷冷道:“接走个屁!这小子配不上。” 所有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明白老陶说的意思。大虎可是整个兴安岭最好的撵山犬,多少南方客商专程赶来,就是为了大虎。买不到大虎,他们买训犬舍里其他青川犬也是好的。一狗能赛十狗的大虎,怎么可能被一个打猎新手带走? 就算是老猎户世家的猎人前来求购大虎,都被老陶骂出难听的恶言拒之门外,更何况是李居安这样的新人。 这时候,李居安带着大虎,下山了。 李居安踩着靴,披着棉大衣,头戴大棉帽子,腰间麻绳绑着青刀,身后背着一杆猎枪。他手里拖着滑子,滑子上结结实实捆着一头开膛破肚,少了一条后腿的野生雄性梅花鹿。 他顶着风雪,踩着一脚浅一脚深的雪路,哈出白气,大口喘着粗气。一路下山显然让他消耗不少体能,但他赶路的步伐依旧稳健。 林场生产队的队员惊愕地一个个站起来,眼睛直勾勾盯住李居安手里滑子上被捆绑的雄性梅花鹿。 鹿角雄壮有力,梅花鹿被开膛破肚,肉被割下几块,剩下的肉十分新鲜,泛着微微红色的色泽。 陶家老宅门口,所有生产队队员不敢相信地站起来。 “打到八叉了?” “李家小伙儿真的打八叉下山嘞!” “好小子!合着之前不是吹牛,真的有几把刷子,够有本事的哈哈哈!” 老陶同样站直身子,眉头紧锁投来目光。 但老陶看得不是雄性梅花鹿,而是仔细打量李居安浑身上下的伤口。这小子!大雪天一人进山,负伤那么多,看来确实碰上一场恶战。 李居安肩头棉大衣被撕开,露出棉絮。能看出他伤口被简单处理后的痕迹,让人能想象到绑带下的血痕伤口十分明显。 老陶确认他伤口无碍后,又重重冷哼一声坐回炕桌上。 生产大队长打趣他:“老陶,你这人怪,而且也没信用啊。李家小伙儿都打八叉回来了,你总该守着诚信把大虎给他。” 周围队员一瞧老陶这样,心里也明白了。 老陶哪里是看不惯李居安?他明明是很欣赏这后生小伙儿,还很关心担忧他。但是大虎就是大虎,是老陶的心头肉。他金盆洗手后用尽所有心血培养大虎,要他送走大虎,于情于理,实在舍不得。 李居安大步迈进陶家老宅,一把将肩头的滑子麻绳解下,将打下的雄性梅花鹿甩在老陶面前。 他坚定果决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老陶,喊道。 “陶哥!梅花鹿打到了,大虎交给我。” 周围气氛凝固住,所有生产队的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每个人都假装看看别的地方,其实竖起耳朵,一个比一个留了心眼子观望这一处。 老陶转过目光,没有和他眼神对上,叹了口气。 “这事儿再说。” 陈家寡妇看看李居安,对他眨眨眼睛,像是在劝慰。老陶松口了,再说的意思就是,还有商量周旋的余地。 李居安丝毫没有接话茬,他冷笑着脱下棉大衣。 厚重的棉大衣脱下,露出他裹紧身体的三张厚实兽皮,陶家老屋里所有人怔了怔,纷纷瞳孔颤了颤,张了张嘴。 这是,狼皮? 而且是三张? 李居安年轻凛然的目光,直勾勾直视老陶,丝毫不为所动,直截了当道。 “打完八叉,猎了三头狼。其中一头是独眼老狼。” 话音落下,所有人这一惊都不小。 林场生产大队长刚才还和队员传兴安岭独眼老狼的事,和猎户陆家的仇怨,不曾想李居安独自在白毛风天气进山,竟然猎杀到了三匹狼?其中一头很可能就是和陆家结仇的独眼老狼! 又打下八叉,又打下三匹狼。 每个人眼里看着李居安,都带着震撼,和敬意。 在家属屯里,能猎狼,意味着勇气和胆识。尤其是李居安这么年轻的猎户,成功独自狩猎拿下三头狼,足够他们回林场吹牛一整年! 老陶惊愕地看向地上的三张厚实狼皮,眼里全是动容。 他看着第三张兽皮上的一小撮白毛,认出这就是独眼老狼的毛色标识。当年他金盆洗手后,陆家求爷爷告奶奶,恳求他进山猎独眼狼,但都被他拒绝。现在,竟然是一个后生猎户,亲手打下独眼狼。 老陶看着李居安,像是看见当年意气风发的他自己,他眼神十分复杂。 他艰难地动了两下嘴皮子,这一句:大虎带走,他依旧说不出口。 忽然,林场生产队的队员奇道:“小伙儿,就你一个人,能猎杀3匹狼?你没帮手吗?” 李居安咧开嘴,露出整齐好看的白牙笑了:“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我有帮手。” 第23章 大虎认主! 所有人往他身后一看。 黑黄相间,四肢矫健有力的青川猎犬跟过来了。 李居安十分自然地用侵刀割下一块梅花鹿下腹部赘肉,丢给猎犬。缺衣少食,人们偏爱肥肉,却不喜下水的年代,内脏就成了猎狗的专属。若是熊肉割了喂狗也就算了,因为狗不是熊的内脏,但梅花鹿肉不喂内脏,绝对会被人跳脚大骂后生败家。 林场生产大队长已经跳起来骂:“这么好的肚山皮,还不割了回家焅油,装个两坛子都不在话下?就这么着喂狗了?” 青川猎犬也不护食,任由李居安的手在它面前摆弄。 猎犬拖了拖梅花鹿肉,仰起脖子撕开肉就开始嚼巴,任由年轻人揉揉它的脑门,看起来十分享受爱抚。 生产队员们觉得奇怪,再仔细一看,很快辨认出这哪是普通的猎犬,明明就是老陶训练犬舍里的撵山犬大虎。 林场的生产大队长大喊一嗓门:“大虎?大虎咋成这小子的狗了?”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青川犬大虎已经认了主,很享受李居安的抚摸。被人喂的肉它也不吃,就吃李居安手里侵刀割下来的鹿肉。 生产大队长笑骂:“老陶,你这狗还知道挑好的吃嘞,鬼精鬼精的。” 他们在给老陶台阶下,不是猎狗认主,而是梅花鹿肉太香,狗遭不住小味儿挠挠的诱惑。 但老陶脸色十分难看,铁青着脸,表情变了好几变。 然后他一声不发,原本暴脾气就和没了脾气似的,假装没听着,自顾自坐在炕边点燃烟卷,在那捅咕老旱烟。 边上生产队的小赵眼巴巴盯着梅花鹿的肚山皮,还求着李居安割一点给他,回家能用软塌榻的肚山皮熬油,油渣子还能粘白糖吃,或者用油渣子炒菜,包饺子,包子都香得很。 小赵舔着脸笑嘻嘻说道:“上回队长割了囔囔踹回去在食堂里焅油,那猪油味儿香的,整个林场食堂都闻到了。哥,我亲哥,你就分我一块呗。回头我请你去林场食堂吃饭去。” 李居安呵斥他:“食堂能带家属么,合着我也不能是你家属啊。你有拍马屁的扯淡功夫,不如烧捧火去撩毛,你去年过年还知道对着猪毛瞎忙,今儿个在我这就耍起嘴皮子。” “瞅鹿那大鹿角,浑身上下全是值钱玩意,能有200来斤。你帮我割开,肉分了,回头我回家也省事儿。” 林场小赵果然应了声,嬉皮笑脸去烧火,使炭火撩鹿毛了。鹿蹄被卸下,前腿上的鹿毛撩完,又去分割鹿肉,他特地将剩下的肚山皮割干净,干活儿可仔细。 老陶家的东厢房的灶是给狗插食用的,烧的柴火不多。李居安刚从山上下来,冻得很,他嫌冷就去炕桌边和老陶挤了挤。 老陶在那捅咕老旱烟,一声不吭,只是盯着他打量。过了好一会儿,老陶才开口。 “知道猎狗是干啥的么。知道猎狗咋拖咋训么。能分狗的好赖么。” 李居安看了眼脚边听话,懂事,从不瞎叫唤的青川犬大虎,说道。 “好狗是被拖出来的,训练就得分头狗。还得分香头的好赖。” “好香头的狗闻的远,大虎抬头香可厉害了,闻一闻就知道一二。大虎性格又火爆,再看身形,重量和爪子,是条好头狗,最合适进山追猎。” 头狗按照香头的好赖,分为抬头香和低头香。 猎物在树干上蹭痒痒,走在雪地里留下脚印,靠低头追踪,辨明气味和脚印的猎犬,就叫低头香。抬头香的猎头最难被拖出来。所谓被拖,就是被训练,抬头香只能靠抬头对着空气裂鼻嗅,对于猎物是否来过这块地儿,一嗅便知。 头狗还必须性格火爆。温顺的狗不合适进山做头狗。只有抬头香厉害,性格强悍沉稳的狗,才能是好的头狗。 李居安说完,见老陶还是闷声不发,沉闷地低头抽老旱烟。 他又道:“大虎是兴安岭数一数二的抬头香,香头好,趟子也远。大虎跟我走,我保证不瞎浪。” 这句话把老陶暴脾气点燃,老爷子没好气地跳起来大骂:“你还保证不瞎狼?就你这脾气,你妈背地里为你掉了多少眼泪。真特么上辈子该你的!你要敢拿着大虎出去瞎闹事,回来我打折你腿!” 李居安没想到老陶已经在屯里打听过他了,还知道他到处找人干架的事。 他被老陶打开门推搡着出去,还将大虎踹给他。老爷子将油纸包里的熊瞎子肉,飞龙肉,猪肉塞给他,就大声驱他:“东西你全带走的!不要你的玩意儿。少来溜须拍马的,以后好好养着大虎!” 李居安抱着满满当当的肉,身上披着三件狼皮,脚边放着分好的鹿肉和大鹿角,被陶家老宅的门“嘭”一声关在土房子外面。 青川犬大虎跟在他脚边,同样挨了一记大闷脚。 他看看大虎,大虎也翕动鼻头抬狗眼瞧瞧他。 陶家老宅屋里还有生产队小赵不满的抱怨:“陶爷!我那肚山皮还没拿走嘞,您怎么全给扔出去了?给我留一块呗。” “吃什么吃!不就是梅花鹿肚山皮,叫你陈嫂割两块老母猪的囔囔踹回去焅油,别逼逼赖赖整这出,天天丢人现眼。” “妥嘞!” …… 李居安看着脚边的青川犬大虎,咧嘴一笑:“大虎!以后你小子就是我的头狗了!左膀右臂” 青川犬大虎缓缓眨动极为人性的狗眼,似乎能够看出流露的情绪。暴脾气的大虎头一次仰起脖子叫了一嗓门。 暴戾大嗓门,叫的震天响。 撵山犬一般不出声,一出声必然霸气外露。中气十足的暴吠,差点叫李居安手里鹿肉都掉下来。 他将鹿肉绑上滑子,大虎主动将脑袋掏进麻绳里拉着滑子,就和狗拉爬犁一般的动作,一股脑顺着厚厚的积雪地往前冲。 前方就是屯里的一排板夹泥住房。这样的房屋在林区80年很常见。中空的木板,用夹杂稻草的泥将中间的夹层进行填充,泥土干燥后,再往外墙和内墙涂抹一层泥。这样“板夹泥”房子的墙体部分基本完成。 西面是陆家的房顶,陆家在屯里算是小康之家。陆家房屋是人字架红瓦,人字架的侧面留有通气孔,同时兼顾电线的入户。陆家大院子里,有“拌子”垛。所谓的拌子就是劈好后的木头,看谁家的“拌子”多、码放得整齐就能看出这家人的勤劳程度。 他再往前走,就是李家的土坯房。李家也有个小院子,由于气候原因,可以种植的蔬菜不多,多为大葱、红皮土豆、白菜、豆角等。母亲宋兰花也垒了满当当的“拌子”垛,码放得整整齐齐。 他心中琢磨了下,再等半个月过去,到了11月下旬,兴安岭家属屯的林区就会被大雪完全覆盖。到时候凛冬风很大,会把低洼处的雪吹得很硬,整个大地粉妆玉砌般,冰雪甚至可以承受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屯里的小朋友们就会用薄木条将雪切割成长方形块状,然后搭建雪房子。 妹妹李晓过去最爱看他搭雪房子。就喜欢看他把雪块铺好一层后,往上面扬一层雪进行找平,然后在往上面铺一层,在雪房子的顶用树枝木条覆盖。李晓会帮着他,往房顶上面扬雪把空隙填上,这样雪房子就完成了。避风、暖和的雪房子,小朋友们往往能在里面能玩半天。 家属屯大院里,屯里小朋友在玩没有铁条的爬犁。陆家孙儿找了个相对缓和的坡顶放爬犁,通过惯性往下滑。妹妹李晓坐着陆家孙儿的爬犁,几个小孩把爬犁连在一起,由大点的孩子作为龙头掌控方向。 小孩们玩得非常刺激。极快的速度,让地面的雪沫都给卷起来,孩子们一个个全身挂满雪雾,欢声笑语,乐此不疲。 李居安披着三件厚实的狼皮,拖着满是鹿肉的滑子,笑着看小孩们玩耍。 忽然他抬头一瞬间怔住了,上一世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林梅,正乐呵呵地照看外甥玩爬犁。 第24章 和初恋白月光林梅重逢 家属屯大院边上就是林家的板夹泥住房。 林梅的妈是林场大会计,每个月工资51块5毛。她爸爸在林场保卫科干,每月工资32块5毛。林父早年还是掌勺,屯里乡亲每逢红白喜事都会找林父烧大席,一次能争个10块,另外加两盒烟,一条毛巾。当然烧大席不是经常有的,一个月都赶不上一趟。 在李家勉强能糊口的时候,林梅家里算是家属屯里的小康之家。 他小时候常赖在林家不肯走,就爱看林梅吃饭。他那时候第一次看见盘中通红的大虾,都麻爪了,因为李家从没买过虾。他也是第一回知道,吃虾还得扒皮。 那次过后,他落荒而逃,因为不会扒这虾。 往后他就知道,林梅对他而言,高不可攀。所以在他得知孙为民也觊觎林梅后,气得心中生出火气。孙为民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和他一样一穷二白的,也配肖想林梅?他就和孙为民狠狠干了一仗。 李居安望着面前的林梅。 兴安岭地产丰富,水质清澈。这片土地养育出来的女孩,大都肤白貌美,身段好看。林梅和他同岁,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小花纹棉袄,脚上是蓝色素花棉鞋。在后世看来,虽然衣服花色土了点,但也不乏一股清秀气质,很有感觉。 林梅笑盈盈地照看外甥玩爬犁,她看见李居安远远地过来了,笑着招呼。 “李居安,又上哪混去了,咋还弄得一身伤的。” 屯亲都知道李居安闲不住。上一世这个时候,他除了田里干活,就是到处找营生的活干。有南方的朋友托他从林场买散碎木料,要拉回城里加工成一次性筷子。他那时候想着,几年下来,也能攒上一笔小钱。 没想到就是这个南方朋友,在后来作为合伙人狠狠坑了他一把,背刺他被工安严打,入了狱。 重活一世,他决定再也不和南方狡猾的合伙人有往来,若是这辈子被他再遇上那祸害,定要狠狠报复他,叫他有胆子背刺他,吸他血拿钱,没命活着花钱! 李居安看了看身上乱糟糟的棉大衣,和带着野兽腥臭骚味的厚实狼皮,后退了小半步,笑道。 “进山打猎去了。” 林梅甩着粗粗的两根麻花辫,惊愕地瞪大好看的眼睛。 她上下打量李居安,看着他满身污秽的血痕,和滑子上还新鲜的鹿肉和一条眼神凶悍的猎犬,这才相信他当真进了山。 林梅手里还提着林家的吊篮子,用粗布裹着,好吃的全都藏在里面。她不敢相信,语速也快上许多。 “李居安,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白毛风天那么大的雪,你也敢进山?就脑瓜子上一个眼儿,不要命的,你直接把我气死得了。要是我告诉你娘,看你娘收拾不收拾你就完了。” 林梅手里吊篮子上的粗布揭开,从里面拿出两只肉包子塞进李居安手心里。 肉包子是林家包的。若是县城里集市边卖包子的铺子,有粮票肉包子5分一个,没粮票8分一个,当地能吃得上肉包子,也算有钱人了。 “够不够,不够再拿。” 林梅一个劲把肉包子往李居安手里塞,脸颊红扑扑的足足塞了三四个。 若是前世,李居安确实不懂林梅的心思。 但重活一世,他知道,女人红了的脸,胜过千百句甜言蜜语。 上一世他在南方被欲望迷了眼,花天酒地,女人堆里浪着厮混半生,再也没见过女儿家红了脸的姿态,只有纸醉金迷,和权衡利弊。 现在他手里揣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看着林梅想要说什么,又只是低着头的模样,心里都明白了。 他狠狠咬了一大口肉包子,吃的满脸满足,看着林梅笑道。 “包子能往饱吃,可太香了啊。” 林梅有些惊讶。她本以为按照李居安过去的尿性,断断不肯那么自在地接过包子,肯定会仗着大男子主义的尊严,拒绝她所有的好意,然后再和孙为民去干一架。 她没想到,李居安竟然那么从容自在,就接过她递过去的肉包子,吃起来了? 或许,他真是很饿吧。 林梅噗嗤一声笑出来,梨涡甜甜的很娇俏,说道:“慢点吃,我还寻思你不肯拿呢。好吃么,我包的。” 李居安直视她的大眼睛,故意奇道:“你给我包的,我怎么不肯拿。我要是不拿,不就辜负你的心意么。” 一番话,说的林梅臊得满地找场子,愣是找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好红着脸啐道:“李居安你变了,你以前也没那么油嘴滑舌的。还以为你是老实人,原来是个滑头。还有,你别再上山招那些玩意儿了,别总叫人担惊受怕的。” 她涨红脸一扭身就跑了,都顾不上还在玩爬犁的外甥。 李居安喊来妹妹李晓,让李晓把林家小外甥送回去。 他望着林梅小跑走的背影,心中思绪感慨万千。 他和林梅是青梅竹马,打小一起长大,也如这群小孩子般,每年冬季在雪坡上玩爬犁。前世她家里为了彩礼把她嫁入县城,相亲嫁给了一个汽车司机,那汉子在政府机关给领导开车。 但她老公不开车的时候,爱打牌喝酒,对她拳脚并施。他前世很心疼她,在得知她过得不好后,坐绿皮火车回了一趟东北,找进县城,头脑一热冲过去和她老公扭打在一块。 结果却被她含泪劝下,被她埋怨给她丢人,最后他差点被林家送进派出所。 她是个传统女人,嫁鸡随鸡不肯离婚,也不敢违拗了家里的意思,离婚只能给林家丢人,过年都没法回娘家。她不肯离婚的决定,叫他失魂落魄,一怒之下决心忘记她。他回南方后继续赚钱,投机倒把,牟取暴利,胆子也越来越大。有了钱,怎样的女人玩不到?还在意一个她? 李居安想到前世的恩怨纠葛,内心感慨万千。 他两世为人,经历过很多女人,有知性成熟的,有万种风情的,妖艳的,清纯的,还有楚楚动人的女大学生。那时候,他看清了很多事,也放下了内心对林梅的执念。 但现在,他重活一次,他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林梅,只能是他的! 第25章 满屯香喷喷,烀肉锅是鹿肉的荤香味儿 李居安心里寻思了上一世林梅相亲的时间线,是19岁那年。他还有1年时间,只要改变李家的生活现状,让林家爹妈放心,他和林梅的事就有转机。 他又狠狠啃了口手里的肉包子,包子往饱吃,真是满足。更何况,包子不是别人做的,是林梅做的包子,那小味儿和情谊就更不一样了。 他带着妹妹李晓回到李家土坯房,母亲宋兰花正在柴火灶边忙碌,拉着风箱给灶里烧的火吹风。她已经从生产队小赵嘴里听说了儿子下山的事,悬着的心总算放进肚里,寻思着给儿子烧顿好的。 80年代农村用大铁锅来煮饭,贴着锅底的那层锅巴焦焦脆脆,最是焦香好吃,有嚼头。母亲宋兰花每次都把贴着锅底的那层锅巴留给儿子,就因为李居安最爱那层焦香薄脆的锅巴饭。 “妈,我回来了。” 母亲宋兰花看见儿子回来,眼眶倏地就红了。 她上前赶紧上下检查儿子身上身下的伤痕,在看见他肩头被绑带包扎后的血痕,还有身上挂的三张厚实狼皮,心疼地眼泪直流。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张三你都敢打,是不是不想活了。你刚回来,还寻思你被大孤子伤完了,你拣着便宜了,结果今儿个又来个狠角色。” “你直接把你老娘气死,碰见这玩意儿离远点,又能咋地?是不是碰到大爪子也要比划比划?” 向来温柔的母亲,很少这么连珠炮般嘴皮子利索,骂个不停。但李居安非但没有觉得难听,而且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温暖的感觉。 上一世,他南下经商多年,很少回家乡,更是对渐渐年迈的母亲照顾的少之又少,心里很是愧疚。他发达腾飞的时候,手里全是脏钱,家里没有沾光。现在他手上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做人,定要让关心他的家里人,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李居安被母亲骂了也不恼,嬉皮笑脸把肩上的滑子麻绳放下来,将一块块分割好的鹿肉放下。 “别骂了妈,中午炖鹿肉呗。” 母亲宋兰花看见满满当当的鹿肉块,惊讶地合不拢嘴。 她瞪大眼,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之前李居安打下大孤子,或许她觉得这是运气。但才隔了没几天,儿子又打下一整头结结实实的雄性梅花鹿,带着华丽好看的大鹿角,还有那么多丰盛的鹿肉回来,绝对是令人想象不到的惊喜。 李晓笑嘻嘻道:“妈,今儿个还能给开荤呗。” 上一次大孤子肉结结实实,带着公猪的骚臭味,得用大量辛香料去腥。公猪肉还柴的很难嚼。现在,屋里满当当的鹿肉,能让村里最小康的人家都羡慕不已。 母亲心疼他,但看着儿子笑容满面,和期待的眼神,又不想违拗了儿子的心意。这时候若是还继续骂,反倒是不美了。 宋兰花将还想絮絮叨叨的话都咽下去,最后换来一句:“洗手,一会儿吃饭!下回可别再一个人摸黑进林子了,要去,也得跟一群人一道去。” “妥嘞,知道了。” 灶间升腾起香喷喷的荤香味。 宋兰花选了鹿后腿肉下锅后,加了水,料酒,盐,姜片将鹿肉炖至八成熟,加酱油上色,再炖至熟烂。除了红烧鹿肉,母亲还起了烀肉锅。 她将烀肉锅里上层漂浮的沫子撇掉,扔一把佐料进去,盖上锅盖,不多时,肉香就飘了满屋。 李晓眼巴巴守在灶锅边,眼巴巴看着母亲烧饭,馋得口水直流。她看着母亲开始拆骨肉蘸蒜泥,又忙活起凉拌白菜心。 白菜心酸酸甜甜的老好吃了,一般人拌不明白,李晓和李居安最爱吃母亲拌的白菜心。 灶间传来香气扑鼻,浓郁的荤香味,一般人轻易可吃不着,除非屯里某家办事情摆大宴。 喷香的肉味,顺着空气飘散出去,在李家屯各个土房子里飘开。 屯亲一般中午就吃苞米面和咸菜。屯亲们嗅到小味儿如此正的荤香,哪里还按耐得住?一个个屯亲原本嚼着苞米面,吃得大口大口,忽然嗅到挠挠的香味儿,停下嘴,看了看窗外,忽然觉得嘴里索然无味。 陆家爷叔忍不住唾了一口:“啥味儿这么香?还叫不叫人吃饭嘞?办大席也不喊一嗓子?” 陆家人心中暗骂哪户人家那么缺德,烧好多硬菜,整的屯里都是飘散开的荤香味,这不是故意勾引人么,馋得他们咸菜都不吃了,苞米面都觉得难吃的硌嗓子。 陆志强,陆锦扬一看爷叔放下筷子,板下脸不吃饭了,两兄弟互相看了眼,也觉得嘴里没滋味儿的很,两兄弟互相使了使眼色。 “整两口麦乳精?” “那必须的!” 两兄弟趁着爷叔开门跑到大院子打探的功夫,钻进橱柜里就开始翻箱倒柜,把所剩无几的麦乳精拿出来,两个人抢着小勺子大口大口挖着麦乳精干嚼。 巧克力口味的麦乳精,带着奶香味,好吃到没朋友。两兄弟抢的急赤白脸,差点动起手干仗。忽然爷叔抬脚回屋,骂骂咧咧:“又是李家打的肉!就是李家那旮旯飘来的荤香,你俩小子跟我瞧瞧去,瞅瞅李家小伙儿又打到什么好东西了。” 陆家爷叔正没好气。他一想到李家的李居安明明和陆志强一道长大,小时候也是个混世魔王,怎么长大后任何人的差距那么大?李居安已经能进山打猎,挑起李家的重担,帮母亲抗压,还能让李家顿顿吃上荤肉,结果陆家的两个小子又在干嘛? 林场临时工他好不容易给两个小子通关系,拿下来,结果两小子干得摸鱼,差点被林场清退,还是他托人好说歹说,才通融两兄弟留下来。现在…… 陆家爷叔进屋一抬头,发现陆家两个混小子不见了,炕桌上哪里还有两个混蛋臭小子的影子?他再转头一看灶间橱柜,差点被打翻的麦乳精,还有两个埋头争着嚼巴的背影,看得他胸膛口怒火噌噌往上窜,血液都涌上头, 陆家屋里都是爷叔的怒吼:“混账小子!偷偷摸摸干啥呢!” 陆志强,陆锦扬吓得手里一抖,勺子都抖落,一脸惊慌地飞快转过身,用身子将麦乳精罐子挡住,但鼻尖上的一点麦乳精粉还是出卖了他们。 陆志强大叫:“咱绝对没有偷吃!” 陆锦扬痛苦地捂了捂脸,拉了拉堂兄弟的衣袖,想叫他别解释了。 陆志强还以为是兄弟怕了,更是胆色冲上头。他顶着一鼻头的巧克力色,义正言辞地将胸脯挺得更高了,喊道。 “咱吃的绝对不是麦乳精!” 陆锦扬沉痛的阖上眼,表情更痛苦了。 …… 第26章 屯里热闹起来,李家又开荤了 不少屯亲都朝着李家土房子围拢过来。 在李父病逝后,东北还没实行分田到户,李家只有寡妇宋兰花一人。宋兰花又不是五保户,家里也没体制内工作的亲戚,她独自拉扯8岁的闺女,家里还有个18岁的混世魔王儿子李居安。 可以说,李家是屯亲们避之不及的人家。 宋兰花是隔壁村人,年轻时候她有个邻居姐妹叫钱丁香,同样嫁进李家屯,嫁给了一个丁拐子。 丁拐子年轻时候原本不拐。他爹是外来户,十八岁闯关东,娶了屯里当地姑娘,他长的是年轻英武,相貌堂堂。丁爹生的丁拐子,一样浓眉大眼,相貌端正,勤劳能干,身体像木柱子一样结实。屯的大队长总表扬他,就叫他丁柱子。 丁柱子能干,很快就娶了个隔壁村的钱丁香做媳妇。可好景不长,丁柱子学做参丁,进山被狼群追,被咬断了腿,加上当年卫生所偏远,他就落下了病根,成了拐子。 宋兰花年轻时漂亮,钱丁香也不差。两人又是打小一起长大,多少被人议论互相比一比。两人又一同嫁进李家屯,婚后被人指点比着谁先生大胖小子,又被人指点着谁家汉子更有本事。 钱丁香足足过了五年才生育,一心想要和宋兰花攀比。后来她汉子丁柱子进山成了拐子,让她臊的脸上无光。直到李父病逝后,钱丁香终于像是铆足了劲的母鸡,整天咯咯哒在李家土房子门口转悠,专门找宋兰花唠嗑。 她明面上是唠嗑,实际上是攀比心作祟,一心想要压宋兰花一头。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她愿意以好姐妹的身份,陪着宋兰花,实际上背地里凸显出优越感,高姐妹一头。 现在,钱丁香嗅着香味儿,好奇地探头探脑,就想瞅瞅屯里哪户人家煮了硬菜? 好几户人家都朝着李家土房子找来,满脸都是嗅着荤香味儿的满足,和好奇。 咋李家又开荤嘞? 上次那头大孤公,还没吃完呢? 刚好,李居安推开门把青川犬大虎喊进来,他开门喝了大虎一嗓子。 “进屋炕边上趴着去。” 青川犬大虎看了他一眼,当真在李家土房子各个角落嗅了嗅,然后在炕边找了个角落盘了两个圈,转圈两下过后,一屁股坐下趴好,长叹了一口气。 妹妹李晓看着觉得神奇,惊讶笑道:“哥,这狗嫌咱家。” 青川犬大虎翻起下眼白,又扫了家徒四壁的李家土房一眼,然后又带着人性化的眼神长叹一口气,把脑袋转到另一边,下巴压在前肢上打盹。 这下大虎的表情很显而易见:你家咋这么穷酸。 李居安哭笑不得,屈指叩击了一下狗头。 “瞧一会儿肉炖好了你馋不馋就得了。咱家现在虽然条件不好,但以后有的是让别人羡慕的时候。” 在80年代狩猎黄金时期,只要有手艺在手,在山里靠山吃山,大山中的宝贝真不少。别说打猎,就说赶山绑棒槌,运气好的话绑到品相好的珍贵老山参,南方来的客商抢着收。 青川犬大虎呜呜了两声,听起来还有些不服,转过脑袋耸拉着狗眼,继续枕着前肢打盹。 忽然,大虎竖起耳朵,警惕地噌一下站起来,速度灵活的和疾风般,闪电般冲到门口。 来人了。 钱丁香对宋兰花的攀比心不减。 她刚进门张望,就看见柴火灶边宋兰花用大勺舀出满满一大碗的山鹿里脊肉。炕桌上还有鹿肉丁,红烧鹿肉,酸菜炖大骨,拆骨肉蘸蒜泥,凉拌白菜心,菜色老丰盛了。 钱丁香塞着一肚子的话,堵在喉口,惊愕地瞪大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来想要攀比,没想到被满当当的一桌丰盛硬菜,馋得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这还是她印象中的李家么? 李家汉子死了后,李家应该揭不开锅,怎么吃的那么好? 8岁的李晓捧着大花碗,用青花瓷勺子大口舀着米饭,配上一大口红烧鹿肉,好吃的叫人眯起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无比满足。 边上李居安宠溺笑着给妹妹夹肉,给母亲和妹妹分着大锅底贴着的焦香锅巴,三人嘎吱嘎吱嚼着脆口的锅巴,一口锅巴一口红烧鹿肉,美味都能把舌头吞下去。一家人欢声笑语,气氛美极了。 钱丁香站在门口,原本想要攀比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眼神十分复杂。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李家怎么能吃上那么多肉?这肉,也看着太馋人了。 宋兰花看见她,她赶紧换上笑脸喊道:“宋姐,我看你来了。还给你带了两枚鸡蛋,早上母鸡刚下的,新鲜热乎。” 她手上的篮子里有鸡蛋,原本是从大姑姐那过来,大姑姐热情塞给她,她要带回去做炖蛋。她也没想到,话赶着话,就把鸡蛋的事儿拿出来说,她想要用蛋换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宋兰花还没说话,李居安看了看妹妹馋鸡蛋,挥挥手招呼道:“进来坐呗,钱姨。说什么两家话,只要有鸡蛋,肉管够!” 两只鸡蛋,换了一小碗红烧鹿肉。 李居安喊着最豪爽的话,爽利的性子让屯亲们人人赞扬,但他心中这杆秤是一点没落下。两只鸡蛋,就只能换这么一小碗的肉,碗还得钱家自个端来。 钱丁香明面上笑容满脸,背地里暗叫李居安小气,才换这么点肉,还不如她打鸡蛋做炖蛋吃。但她一想到鸡能下蛋,钱家不缺蛋,只要李居安松口,她每天都能用鸡蛋来换些许鹿肉,心里立马踏实很多。 有荤肉就有油水,不亏不亏。 攀比心很强的钱丁香,哪怕心里再郁闷,表面只能笑嘻嘻:“下回我得了蛋,再来换些。” …… 钱丁香是个大嘴子,钱家用鸡蛋和李家换红烧鹿肉的消息很快传开,越来越多的屯亲凑到李家土房子门口看热闹。更多屯亲姑嫂也用自家种的白菜,红薯,自家腌制的酸菜,做的红薯粉,找李居安换些荤肉。 陆家爷叔一看地上的三张狼皮,还有狼皮上的一撮白毛,看热闹的表情变得立马凝重,起来。 “这不是那头独眼狼么,大侄儿,你打的?用什么打的?” 哪怕李居安脚边已经蹲着撵山犬大虎,陆家爷叔还是不敢相信,李居安竟然一个人进山,把陆家这十几年来的一块心病,给打掉了! 陆家老表早年死在山里,被狼拖走吃掉,后来陆家组织人进山也着了独眼老狼的道。这个仇,让陆家爷叔心中记了十年。 带着一撮白毛的厚实狼皮,套在李居安身上,陆家爷叔对李居安态度转变的很快,表情都肃然起敬。 李居安指了指吊篮边放着的八成新莫辛纳甘步枪。 第27章 著名套子王,被李居安截胡了 莫辛纳甘步枪是李居安换了黑枪,和配件,特地去供销社买的能放在明面儿上的猎枪。 陆家爷叔一看猎枪,眼睛瞪得老大:“莫辛纳甘!” 老猎户都知道莫辛纳甘的好处,中远距离一枪一发用着十分趁手。在装满配件的情况下,莫辛纳甘可以说是中远距离弹无虚发。 陆家爷叔刚要开口,继续作为前辈对后生炫耀当初他进山的辉煌,猛地定睛一看李居安的脚边。 黑黄相间的青川犬,各大威猛,不是大虎又能是谁? 陆家爷叔怔了怔,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这是老陶那老东西打死也不肯撒手的宝贝? 屯里谁人不知,老陶将大虎看作眼珠子般疼,宝贝的不行。现在一狗能抵十狗的大虎,从老陶的训练犬舍,忽然出现在李居安脚边,让他脑袋嗡嗡的疼,还以为是白日见鬼了。 屯里传来的消息,这才让陆家爷叔相信,李家小伙儿是真的打到狼了,而且用的是猎枪,还有一条好头狗! 他本来进李家门,是带着想要说教的念头,看看李居安又打了什么好东西,然后以前辈的口吻指点指点。他靠着指点后生,心里能获得一种满足感,被崇拜的畅快。他刚想开口,发现李居安打到的居然是独眼老狼,还是把他吓得好几年没进山的独眼老狼。 这就很有意思了。 李居安抬眼就看见陆家爷叔瞬息万变的脸色,憋得脸红脖子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复杂的脸色十分精彩,只能干咳呛了起来。 陆家爷叔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走了。 他直接去了大队长杨德政的办公室,把立了多年的打狼申请给撤了。大队长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 大队长杨德政觉得李居安这名字很耳熟,他查了查文件,眉头紧锁。 李居安,不是顶替孙为民要去打帮围的赶杖子么。林场上头前几日还询问他,究竟是要李居安去,还是要孙为民去。这不巧了么,好巧不巧,李居安的名字又被他瞧到。 “李家小伙儿当真把独眼狼给打了?” 陆家爷叔梗着脖子就诈唬起来,“那可不是,那小子扛着猎枪,弹夹都清空了,还真拿自个当炮手了?拿那玩意儿进山,你说他能干啥呀。但那小子最后用什么打的狼,还是那把利索的刀!” 大队长杨德政想到李居安上回打大孤公的侵刀。对面是谁?家属屯那群猎户打了几年都没打着的独眼老狼啊。就那玩意儿,一把刀,还能给独眼老狼戳股戳股?想叫独眼狼招架不住?可拉倒吧。 杨德政听了是一万个不信,但看见陆家爷叔眼珠子通红,被后生超越的那窝囊样,他也反驳不出来。 杨德政给炮头儿去了个电话。 “老陆等着啊,我问问有没有人知道情况。” 林场这次打帮围的炮头儿,过去是长白山中的套子王老秦。 老秦是长白山柞树屯的著名猎人。但是他打猎从来不用枪,只会用钢丝套。他下的套子即便是狡猾的狐狸也难躲过,因此被称为“套子王”。 他能干,很快就娶了个本地姑娘做媳妇。可惜好景不长。媳妇难产大流血,生产队的马车送到五十里外的公社卫生院时人已经断气了。大车上铺的稻草都被血水浸透了。 活泼快乐的老秦从此成了闷葫芦,发誓再也不娶亲,但他迷上了进山下套子打猎,需要一条能干的抬头香头狗,所以他千里迢迢来了李家屯找到“狗司令”老陶,想问老陶求远近闻名的抬头香,大虎。 狗司令老陶二话不说,直接把老秦打了出去,叫他别白日做梦,打大虎的主意。 老秦也是个有耐性的,居然留在兴安岭不走了。 他能被林场领导瞧中,因为有一次他套住的狍子,被一只金钱豹占为己有,可惜狍子脖子上有套索,豹子弄不走。他见豹子敢吃他的猎物,举棍就打。哪里知道,金钱豹不怕他,见到不是老虎来,愣是见谁都不怕,结果被他一顿少林棍当场打死。 老秦在兴安岭安了家,就有了“凶悍霸王”的称号,被林场领导点名了要他做炮头儿,对他很是器重。 大队长杨德政电话打给老秦的时候,老秦还在问老陶磨着要大虎。 老陶没耐心地喊了嗓子:“大虎送人了。” 套子王老秦这辈子没瞪过那么大的眼睛,他沉默了好半晌以为老陶忽悠他,就是为了撵他走:“不可能。你个老头儿送谁都不可能送大虎。” 老陶留下一句“爱信不信”转身就走。 老秦胆大,但也心细。他越想越是有问题,问了林场相熟的生产大队长。他一问才知道今儿个上午,确实有个姓李的后生去过陶家老宅,临走的时候也确实带走一条黑黄相间的青川犬。 刚开始生产大队长还不肯把话说全,被老秦恶狠狠落下话,软硬兼施后,才松了口:“大虎被李居安带走嘞。” 轰! 老秦脑中如同被雷劈。 他长白山柞树屯的人,专门为了大虎才来的李家屯,还在屯里作为外来户安了家。现在他心心念念的抬头香撵山犬,被人一声不吭带走了,叫他怎么能忍受? 套子王老秦紧紧攥紧老拳,牙缝里蹦出话来,“李居安?谁啊!” 好巧不巧,这时候大队长杨德政的电话打了过去。 杨德政开口就是:“老秦,知道李居安的事了不。” 第28章 红烧鹿肉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拌饭吃特别香 老秦是什么人?长白山有名的套子猎王。他一听,梦中情狗大虎被带走了,能放过那个人? 套子王老秦当即憋得脸通红,脖子老粗,眼珠子也瞪得通红,强硬道:“帮围叫姓李的那小子来!我倒是要看看老陶凭什么把大虎送给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后生小子他能有多少本事?” 大队长杨德政和炮头儿老秦商量后,一个文件重新提交给了林场领导处。 打帮围的名单里,又多了个名字:李居安。 …… 这时候,孙为民正回到家属屯。 他为了证明他能打帮围,除了给林场领导的助理写信,还专门把孙家保存的山参从匣子里掏出来,寻思得空把山参卖了去。 他眯着眼悄声道:“听人说人参又涨价了。赶有功夫就去找门路卖了。南方客商来收,每斤山参能卖到40块钱,回家就说卖了30块。” 这么一来一去,他还能白捡一张大团结,用来给林场打点关系也够了。 这个每斤的价钱相当于当时一个工人半个多月的工资。为了卖到更高的价钱,当地参农甚至还不远千里将人参带到沪、浙一带售卖。但这是6年的收成,不是一年的收成。 要是遇到干旱等自然灾害或者病虫害,参农就颗粒无收。当地参农守着3丈地,大半年都睡在参地边的窝棚里,半夜起夜都要看一眼人参。 现在,孙为民得到林场助理的消息,说打围名单没有李居安,只有他。 他裹着军大衣,特地去了趟李家土房。李居安啊,李居安,你心眼子算尽,也没算到爷爷我出院了呗。 他发现门口围了好多屯亲。 屯亲们一个个赶来帮忙李家,不是换鸡蛋,就是换一些酸菜,或者是送两盒烟,或者帮着把狼皮处理特制。李家多出来很多鹿肉,乡里乡亲来帮忙,都是人情往来,李居安也乐得割鹿肉换人情。 家属屯空气里都飘散开红烧鹿肉的香味。 孙为民眯起眼,比狗还灵的鼻子使劲吸着,寻着味儿就看见了炕桌上正在吃饭的李居安。 他被李居安打进医院后,好几天没见到他,这一见,他发现李居安似乎变了些,可能是气质变了,但具体哪儿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最要命的是,现在李居安用青花瓷勺舀了一大勺红烧鹿肉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拌饭吃。 那红油汤汁,带着荤油的香味儿,小味儿挠挠的,拌饭均匀后一勺一大口,好吃到他能舔碗底,巴不得再猛添两大碗白米饭。 “这踏马是干啥呀,还真吃上油水了?” 李家大花碗里是鹿肉丁,拆骨肉蘸蒜泥,各种香到流油的鹿肉。 他嘴里这个馋劲啊,口水狠狠咽两下,满嘴生津都咽不干净。 “哪来的鹿肉?李居安,你别特么瞎说话嗷,快说哪来的鹿肉?还吃,勺子咋不掉地上摔碎你嘞。” 屯亲都说是李居安上山打的鹿肉。 孙为民说道:“别特么瞎扯淡嗷!前几天大烟炮,谁特么进山打猎,劲瞎扯!别扯犊子了。” 屯亲们围着李居安,乐呵呵地说着话,还有姑嫂看上了他打来的狼皮子。 孙为民一听,瞪圆眼仔细盯着狼皮子看。还特么真是狼皮袄子?还是整块的皮? 他揉揉眼睛,都以为看错了。这才几天不见,面前这人,还能是游手好闲就爱和他干架的李居安么? 他眯着眼,干脆把来意说明白。 “李居安,我好心提醒你嗷。这次打帮围你也甭去了,去了也没你的地儿。林场领导叫我去,没你份。” 这时候,大队长杨德政派人传话来了。 “李居安,这次帮围你还是去,炮头儿说了,要你做码溜子。” 辽沈以农业为主,而吉,黑以采集和狩猎为主,所以东北有着农业与采集、狩猎相结合的生活方式。在兴安岭人的生活中狩猎占有着重要的地位,“四季常出猎打围。有朝出暮归者,有两三日而归者,谓之打小围。秋间打野鸡围,仲冬打大围”。 打围的猎手现在是自由组合,广袤的北方山林即是现成的狩猎场,经人类长期驯化的猎狗,担负起围堵任务,已成为围猎的主力军。 这次林场组织的打围,李居安分得的活儿是码溜子,分为跟踪和贴踪,也就是发现猎物去向,最合适抬头香猎犬。越是复杂的活,越要丰富经验。这活儿派出,说明李居安的跟踪和贴踪实力,得到炮头儿的认可。 一番话落下,传话的人忙着办事,就转身走了。 孙为民怔了怔,好半天才愣愣道。 “啥?大队长要李居安做啥?码溜子?” 他在帮围里求了个好歹,才做上赶杖子,李居安上来就是需要跟踪和贴踪老道经验的码溜子? 他以为听错了。 他明明问林场领导撤了李居安的角色,他自己重回队伍,怎么李居安还能进帮围队伍? 边上陆家兄弟笑嘻嘻恭喜李居安。 “李哥,你和孙为民一起进山,这回也别把孙为民再打进医院了嗷。” 一群屯亲围着李居安,亲热地说话。 孙为民心脏咚咚狂跳。李居安当真要和他一起进山?李居安居然也被炮头儿选中了? 陆家兄弟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短,一边帮着处理狼皮,一边笑呵呵道 “李哥,大虎这回跟了你进山,可有劲了。大虎跟踪绝对老道。” 这头猎犬他刚进屋就注意到了,是一条好狗。 但这条猎犬居然是大虎?是狗司令老陶当作宝贝,打死也不舍得卖的撵山犬大虎? 他心中难受的像是被人扎心了一样。怎么他进医院一趟,一切都变了那么多? 这时候,陆家兄弟看了看李居安脚边的篮子,又用羡慕的语调,叹了口气。 “这不是林梅家的吊篮么,林梅当包肉包子给你吃嘞?李哥,咱们兄弟两个用水果糖,和罐头都换不来林梅做的包子。真是老没意思了,她就对你好。” 孙为民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这就没意思了嗷。 第29章 孙为民问陆家借头狗 孙为民心里难受,但嘴皮子还是硬的,还能继续和李居安顶撞。 他急道:“李居安,你嘎哈啊,别特么狂。你进了打围队,进就进了呗。还得瞅瞅你能带出多少分股才最要得。” 进山打帮围后,每个猎人都会分猎物,分多少,怎么分,也有主次之分。 都说家有千口,主事就一人。猎物是分股的,按人头算,每人一股,炮头儿的身份另外独占两股。若是有狗,头狗算一股,帮狗不算。 若是有枪的,枪算一股。山路太远,若是大牲口能把猎物拉回去,那大牲口算一股。 按照打帮围的规矩,孙为民细细给李居安掰扯。他要让李居安知道,别最后打完了帮围下了山,才发现没能分得多少肉。 别到后来,风头是出尽了,但分得的猎物少得可怜。 孙为民拿眼睛去瞅李居安,果然看见李居安沉思的脸。他看见李居安那细细寻思琢磨的表情,心里乐得哈哈大笑。 这回栽了吧。 就你一个打猎新手,还想在打帮围里讨个便宜? 码溜子又是个辛苦活儿,别到后来筋疲力尽累了一整天,回头好肉都给别人分光。 李居安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他伸出手开始自言自语掰扯。 “我一个人一股,大虎抬头香是头狗,算一股。莫辛纳甘猎枪,算一股。要是我还能得一头骡子,骡子把猎物拉回去也能算一股。” 现在他就能有三股,若是这次将收获换了钱,换一头骡子,就能再得一股,成四股。 炮头儿老秦一个人一股,炮头身份另外占两股,他也有枪算一股。但他的猎狗比不得大虎,不能作为头狗。所以这么算下来,炮头儿老秦也是四股。 他的分股,和作为老前辈的炮头儿是一样的。 陆家兄弟呆呆听着,懵地也掰手指算了算。 陆志强腾一下站起来惊呼:“还真特么不是瞎白扯!李哥要是有骡子,分股还真的能和炮头儿一样。” 孙为民脸蹭一下就绿了。 他看看李居安手里的莫辛纳甘猎枪,再看看李居安脚边乖乖趴着的最强撵山犬大虎,心里越琢磨越是不得劲。 特么的!好处都叫这小子给占了。 怎么他心里这么难受嘞,难受的他窝窝囊囊的,这口闷气哪里都撒不出气,哪哪都不得劲。他两眼一黑,被李居安气的,好像都要看见太奶了。 陆锦扬和孙为民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祖辈又都是猎户,打小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衩。他瞧好兄弟心里憋屈,安慰说道:“规矩都是人定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要是你能得一条头狗,可不分股也就上去了么。” “而且嗷,打猎这玩意儿,心不稳,枪法再好,肯定也是白扯。” 孙为民猛地一拍大腿,大笑道:“还是兄弟这话咱爱听。” “不是得了杆枪就牛批,还得心稳才能打得准。而且咱就说,大虎也未必就是头狗了。大虎虽然名声强,是个抬头香,但说起经验,还真的未必比得上陆家的大黄。” 陆志强掀了个眼白:“哎呀,提咱家大黄嘎哈。这事打住,别可哪胡咧咧嗷,大黄还真不可能。” 陆志强能不知道孙为民心里的小算盘? 孙为民就是想借头狗来了。 陆家祖辈就是猎户,当年8条狗里死了7条,只有一条头狗大黄活着回来了。 老当益壮的大黄,正是沉稳经验丰富的年纪。若是大黄进了打围林场,论起力量,速度,胆识,确实不及大虎。但若说起实战的阅历,和随机应变的经验,未必不比大虎弱。 孙为民要是手里得了头狗,那分股就能再多一股,加上猎枪,他就是3股,能和李居安较量个高下。 陆锦扬抹不开脸,好兄弟借狗,他不敢吭气。 孙为民还在逼逼叨叨地求着借狗,抬头龇牙道:“陆志强你放心呗,你把大黄签给我,回头我得了分股,下山给你买三罐麦乳精,不给你爷叔知道。” 陆志强虽然心动,但还想挣扎。这时候陆锦扬急了,生怕他反悔,急道:“三罐麦乳精你小子记好了啊,少一罐爷爷我都打断你的腿!快滚犊子吧。” 陆家兄弟两人一想到能有三罐麦乳精,干嚼那滋味儿美的咧,两人走到土房子外,还能搁院里大笑起来。 …… 陆家兄弟和孙为民离开后,妹妹李晓走到李居安边上,仰着红扑扑的脸,小眉头锁得紧紧的,怯生生道:“哥,咋办啊。陆家哥哥要把大黄借给孙哥。大黄是头狗,那大虎肯定就不能做头狗了。” 李居安也知道这个理儿。 十里八村都说大虎好,是最强撵山犬,最好的抬头香。但这次是打帮围,炮头儿又是老秦,最看中临场的实战经验。老陶训狗强,但老陶不进野猪林和深山打猎,山里那些弯弯绕绕的老参道,针叶林土路,大虎并不认得。 老狗大黄识路,还经验阅历丰富,加上大黄当初是8条狗里唯一活下来的一条,还是当年村里名声赫赫的头狗。若是大黄真的被借进帮围队伍里,那大虎的头狗地位可就不保了。 妹妹李晓很担忧。 母亲宋兰花刚用鹿油炸了几锅馒头片,寻思喊李居安出来沾沾油水,就发现兄妹两人还在说话。母亲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递给李晓半锅炸馒头片,让李晓吃了后抱柴火去。 母亲坐在炕边,对李居安说道:“姓孙的那个混小子和你不对付,娘知道。陆家兄弟过去帮着姓孙的欺负你,娘也知道。” “现在好不容易陆家兄弟和你关系亲近了,孙为民又来拉帮结派,拉着陆家兄弟给你使绊子。” 李居安知道母亲是担忧他,所以说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他拍拍母亲满是薄茧的手,笑道。 “放心吧妈,分股这件事儿子不会吃亏。再说了,各凭实力打猎,就算分得的猎物少,回头儿子牵着大虎,进母猪沟野猪林再打几头黄毛子,回来做红烧大猪肘子杀猪菜。” 母亲宋兰花听着急道:“你小子还敢一个人进山胡来。咱家是缺这几顿油水了?” “妈,这事儿打住,我心里知道你放心。” 他吃了几块鹿油炸馒头片,又用口袋装了几块,然后扛上三张狼皮,和多余吃不完的鹿肉,和老陶还给他的熊瞎子肉,飞龙肉,和野鸡肉,去赶林场小火车。 孙为民有一句话没说错,打猎这玩意儿,心不稳,枪法再好,肯定也是白扯。 屯里有猎枪的人非常多,双筒猎枪居多。那个年代人们的动手能力特别强,猎枪子弹要自己做。 老陶除了会训狗,还会做子弹,他听陈家寡妇说,老陶用玉米面熬一大锅糊糊粥,把融化的铅水倒入粥里,铅水就变成细小的铅粒,凝固后落入底部,这样就可以获得铅粒。再把火药和铅珠按一定的配比和方法装入弹壳,封装后就获得了猎枪子弹。 空弹壳是可以捡起来,重新装填后接着用的。所以老陶家有些弹壳反复使用后变了形,没法再往里装填东西了,那就只能把它们丢弃掉,再捡新的空弹壳制作。 李居安当机立断,老陶是个怪人,除了狗痴,还有一条就是烟痴。他再去一趟县城集市,换两包好的烟,再把皮毛送进供销社换了钱,买些进山的必须用品,就能做好打帮围的前期准备。 他对着脚边的大虎,吹了声唿哨:“走嘞,还没进过县城呗?去那嘎达热闹热闹去。” 第30章 换狼皮,收骡子,收获丰厚 坐林场小火车一回生两回熟。 李居安交了2分钱车票,列车员都眼熟他了,看看他脚边的大虎想要说什么,他递上一根烟。列车员摆摆手让他上车。 一人一狗到了县城,直奔供销社的皮毛收购区。 山区猎物很多,还有城里的猎人要坐火车去农村打猎,一般都是星期天起早去,晚上回来。这天来县城集市的猎人特别多,都是猎大爪子,抓悬羊,老庵子的老猎户。 集市猎户多,问的人少,他干脆去供销社的收购站。 供销社收购站里,废铜烂铁都收。管收皮毛这块的人,刚好是供销社收货员江曼的姥爷。因为姥爷早年有做皮毛生意的经验,所以收购站让姥爷去管收皮毛这块。 收购站里排队等着的猎人很多,他们一边等管收皮毛的姥爷一边显摆自己的收获,有拎着跳猫子皮的,有拿着悬羊皮的…… 皮子的收购价值取决于品种,还有皮子的品相以及大小。普通的貂皮紫貂能收个370块,狐狸皮60块,火狐狸皮80块。 他注意到一个提着四张黄皮子的年轻猎户,一张换了18块,另外还有残破的黄皮子皮一个8块。年轻猎户血气方刚不太服,梗着脖子和江曼姥爷吵了个不可开交,差点动起手来。 排队的猎户不干了。咱们后头还排老长的队等着换皮子,你把收皮的老头儿打了,咱们今儿个还怎么换皮子钱? 三个五大三粗的老猎户,那年轻猎户咯吱窝一架起来,插队进去开始换灰狗子皮。9张完整的灰狗子皮18块,4张残破的4块。 李居安看得仔细,待到他排到队后,将三张熟好的灰狼皮换了一张150块,三张450块。 狼一身都是宝,他兜里是拔下来的狼牙,完好的狼牙换到一颗一二十块,五厘米的狼牙则能卖一百块以上。 周围老猎户看得瞪直了眼,怔了怔。 年轻猎户惊讶地上下打量李居安,奇道:“小兄弟敞亮人儿啊,这些全是你打的?” 李居安抬眼咧嘴,点了点头。 他们更惊讶。猎户都知道狼皮卖得好,而且狼浑身上下全是宝,要不是送进供销社收购站,而是出口,那价钱能卖得更高了。 但哪怕是老猎户都不敢轻易去打狼。就是因为狼的报复心极重。若是打狼,打到母狼,能被公狼和狼群追着惦记好几年,若是打到小狼崽那更是完蛋!整个狼群报复心极重,可以好几年就跟踪一个猎户,逮到机会就为了报仇将他撕碎。 不是不敢打,而是打狼后果很严重,稍有不慎,能栽进沟里去。所以老猎户不轻易主动招惹狼。 但李居安年纪轻轻,瞧起来也就18岁的模样,比那年轻猎户还小几岁,居然一出手就换了三张厚厚实实的大狼皮?而且每一张都品相好,尺寸大。他们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脊背发凉,能想象到他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 年轻猎户宋德生张了张嘴,使劲盯着李居安瞧。他有心和李居安结交,当即开始套近乎,攀交情。 “小兄弟挺能够啊,住哪个村的,回头进山组一个呗。” 他刚走过来,还没接近李居安,就被李居安脚边的大虎狠狠凶了一口。 大虎不喜有陌生人靠近李居安,除非是屯里漂亮的大姑娘,更何况猎户身上都血气重,带着血腥味,难保来头不善。 猎户宋德生被猎犬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青山犬。大虎腰部硬朗、力量大、前胸看起来胸腔骨凸,说明气门大,好长途奔袭,协调性好。而且大虎毛枯。 猎犬的毛,油光发亮的不好,赶狗油毛就懒,主要是脊梁上的毛要粗。 年轻猎户宋德生见李居安没搭理他,也有些尴尬,拿大虎开话题,“好狗啊,还是大瓦鼻。这种狗鼻很难找,找到这种狗鼻的狗十个就有九个可做掌骚狗。” 李居安有了陆家兄弟和孙为民的借狗前车之鉴,对陌生猎人也多了心眼子。 他也没搭话,将雄性梅花鹿的鹿角从编织袋里拿出来,给供销社收购站的姥爷称重量。 好大一对公鹿角,而且非常完整,还保持着原始状态,没有经过人工打磨,品相极佳。更稀罕的是,老鹿角已经骨化,能有药用价值,一公斤的价格能按照中药店收的价格卖。 沉甸甸的公鹿角一出现,整个供销社收购站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老猎户们惊叹地怎么都移不开眼神。 “这老鹿角都骨化了,少见啊。” “小兄弟,在哪嘎达打到的,讨教讨教呗。” “这头鹿可能换好多钱了,全身都是宝贝啊。” 鹿的全身都是宝,许多部位都可入药,其茸、角、血、鞭、尾、胎、筋、骨、肝等都是可供药用的名贵中药,很多还是食疗的上好食材。 李居安将带下山的鹿身体部位,给供销社姥爷换了150块钱。 他数了数厚厚一沓大团结,都说男人兜里有钱,心里踏实。他攥着厚厚一沓钱,赶紧贴身放进里衣里,心中非常满足。 他和老猎户们唠了唠,还和年轻猎户宋德生侃了几句大山。都是进山打猎的同行,说起话来也很投缘。 宋德生家里人在纺织厂上班,刚好能搞来缝纫机票。李居安一听内心大喜,赶紧打点了关系,送了烟酒,托关系搞一张缝纫机票。 在80年,买什么都需要票证的这年,缝纫机,可是每家每户的宝贝,也是当时非常实用和值钱的一个大件。缝纫机票要托人搞来,更是珍贵。这个缝纫机票,还得规定要在哪一天之内把它买回来,不买回来这个票就作废掉了。 李居安抽了一张钱,让宋德生写了张据条。宋德生本来就是无本买卖,加上他有心和李居安结交,也欣然打包票应下。 宋德生听见李居安和老猎户唠嗑,说要牵一头大牲口,能进山拉猎物的最好。他立马拍着胸脯打包票:“都是兄弟,这种小事儿哥包你满意。我有亲戚在生产队拿铁饭碗,和生产队长忒熟。我叫他给你牵一头好骡子,保准比集市上卖得那些牲口强。” 都是爽快人,李居安正愁没地方买一头好牲口,集市上的骡子又贵,脚力也未必好,性格若是犟这才难训。要是能得一头生产队的骡子,何愁打围没有牲口拉猎物? 他赶紧应下来,只要生产队牵来的骡子性子好,脚力好,其他都好说。 第31章 买老三五,买一转蝴蝶牌”缝纫机 买缝纫机除了要钱,还得要票证。但有钱加上托人情关系,就能搞来票证。 李居安和宋德生谈妥了。当天下午,宋德生就赶巴巴从袖口里,小心翼翼送来一张缝纫机票证,当宝贝似的贴身藏着,生怕路上弄丢。 “哥,下回进山打猎,喊上兄弟嗷。” 宋德生也是个爽快人,他收了钱,心眼子都写在脸上。 他还想借着李居安这条关系,真正地进山做一个猎人,狠狠耍一把威风,回头和家里亲戚吹牛皮,脸上也有光彩。而不是像他现在这般,自己在林场外头瞎摸索,门外汉打的小型猎物都摆不上台面。 两人各自得了想要的东西,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李居安揣着缝纫机票,和厚厚的两沓大团结,照例贴身贴着里衣放,然后去了趟供销社。 供销社进门,满目都是各种生活物资和农副产品。2分钱的糖块、花皮球5毛钱、1个笔记本1毛钱。 这年头买什么都离不开票。像糖,要糖票,布要布票,还有棉花票,还有豆腐票,干子票。 母亲宋兰花做了个记账本子,都是记录这些票证,肉票油票用了多少。母亲还专门做了一个小盒子,木盒子,把家里的票全部都放在盒子里。票证不能找不到,丢了可就买不到了。 他这回进供销社,除了买些汽水,罐头的日用品,还为了给家里添一些大件。 李父结婚的时候不富裕,60年代结婚都是低调婚礼,嫁妆是奢侈品。那阵赶上困难时期,李父找个木匠给婚房订做个大木床、大衣柜和桌子、椅子等木制家具,凑够“36条腿”就和母亲结了婚。 现在李父病逝,家里只有孤儿寡母,李居安作为儿子自然要扛起李家。 母亲宋兰花素来节俭惯了,平日里除了日用必须的开销,绝对不会多花一分钱,就连缝补衣服,都没有顶针箍,手指经常被针戳的都是眼子。 李居安在生活区转了转,买了些日常用品,去看了看缝纫机。 好巧不巧,五金区的收货员江曼这周被调到生活区。 江曼面无表情地对顾客说话,一边埋头填写着单据。她将顾客递来的布票、3元钱和自己填写好的单据裹成卷,夹在头顶上的钢丝夹子上后,用手中的尺子用力一挥,“呼”的一声,就传到收钱柜台的上方了。 收钱柜那头的大姐便根据单据上的款项收钱、找补后,在单据上单个章。又将单据和找补的零钱夹在钢丝夹子上,传送回江曼的头顶上。 江曼一抬头,刚好看见李居安,脸上扬起笑容。 “这位小同志,今儿个又来买枪?”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李居安对江曼也有些印象。 80年代卖肉与粮油售货员是最吃香的行业,比现在的公务员还吃香1000倍!铁饭碗,加金饭碗的工作,就是到供销社做一名营业员,多神气啊!甚至比上大学还更有吸引力。 他上一世听说有屯里发小进部队当兵,从部队转业后,被分配到供销合作社。在农资农采门市部做一名营业员。这让他对供销社充满向往。但可惜啊,供销社他是没门路进去。 李居安笑道:“不买枪。女同志,你们这个老三五可不可以开零买呢?” 东北圈里最流行的顺口溜:"穷长白,富三五,王八犊子抽蝙蝠"。当年长白参一包一块八,后来涨价到两块、两块三、两块五。味道不错,性价比很高,在“学生族”风靡一时。 但论起最体面的高档货,还得是金牌老三五香烟。 在后世,他85年,经常在南方街头的一处香烟摊买烟,盾牌0.62元、大前门0.52元、万宝路3.50元、红双喜1.90元、三五3.10元等不同的价格。 他现在刚卖了狼皮,鹿角手里得了钱,要买自然是买高档烟,用老三五去对老陶投其所好,叫烟痴老陶松口。 江曼笑眯眯道:“能开零买,要多少。” “五支。” “妥嘞。” 李居安买了老三五,又看中蝴蝶牌”缝纫机。 对于八十年代初的人来说,缝纫机就是那个年代的缩影,是一个时代的符号。彩礼“三转一响”,其中一转就是缝纫机,所以在那个年代,缝纫机就是奢侈品,不是新婚的小康家庭,是根本没那个经济实力购买的。 而蝴蝶牌缝纫机,和永久牌自行车、上海牌手表一起,并称为婆家可以提供的最为体面的家当,也叫著名的三大件。 李父结婚时只有36条腿,没有三转一响,李居安现在手头宽裕了,自然要哄娘开心,把娘年轻时候没得的都补上,让家里人也跟着沾沾他的光。 江曼杏仁眼看着李居安,目光有些疑惑,在她看见李居安小心翼翼掏出一张缝纫机票后,微微一愣,呆了呆,然后微笑着打趣。 “买三大件,要去姑娘家提亲呐?” 李居安哭笑不得:“我这年纪提什么亲,家里都还没缝纫机用,给自家买的。” 江曼大大的杏仁眼盯着他瞧,噗嗤一声也笑了,调侃道:“想来也是,要是真有姑娘家相中你,你哪能天天扛把枪进山,风里来雨里去的拼命,还不得陪着姑娘家唠嗑。” 李居安故意顺着话逗她闷子:“要是真有姑娘相中我,我可不得天天读书看报的,提升提升文化修养,不然好人家姑娘哪个愿意和我相亲。” “话也不能这么说,文化人有斯文人的好,进山打猎也有糙的好啊。” 两人侃大山了几句,后面顾客催了。 江曼这才低下头,带着笑容埋头给他填写缝纫机的单据。她接过李居安递来的缝纫机票,140块钱,将填写好的单据裹成卷,在头顶上的钢丝夹子上一夹,尺子用力一挥,“呼”的一声,传到收钱柜台的上方。 收钱柜台的大姐,盯着她看了有一会儿,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收钱、找补后,在单据上单个章,又把单据传回给她。 “江曼,你姥爷刚才找你,你得空休息了去收购站找他去。” “好嘞王姐。” 第32章 小兔崽子,还挺上道 李居安小心翼翼扛着编织袋,里头装了他花大价钱买的蝴蝶牌缝纫机,心里美得不行。 林场小火车站,站着不少人,附近村里的猎人都在等车。有的将手里带来的肉卖光了,有的手里还有些零星的皮毛和肉。每个猎人互相看了看,挺直了胸脯像是在炫耀今儿个一天的收获。 李居安十分低调,站得很靠角落,也不和人搭话唠嗑。 他已经不是上一世的愣头青。他知道人有钱,就得捂紧口袋,闷声发大财。哪怕是亲戚间也不能透风吹牛皮。 笑你无,恨你有。这就是世道上谁都逃不过的人性。 李家土房子里,迎来了新的物件。 三大件之一的缝纫机,让母亲宋兰花大为惊奇。 宋兰花一看到一架缝纫机从编织袋里掏出来,惊愕地愣了愣。她记得同村嫁进李家屯的姐妹,钱丁香家里就有一台缝纫机,是她汉子结婚时候给的彩礼,还是个二手的,被钱丁香当作宝贝似的疼。 现在,李居安带回家的蝴蝶牌缝纫机,她看见它时,缝纫机头是用一块镂空的纱布盖住的,当掀开纱布,露出“工”字形机头时,那精美机身、靓丽的图案十分吸引人。 宋兰花心中情绪起伏,情绪潮水般的潮起又潮落,她眼眶倏地红了。 儿子大了,会疼娘了。 她这几年一个人拉扯家里的辛酸和疲惫,顷刻间散的一干二净,心里只有惊喜,和对儿子辛苦进山打猎赚钱的疼惜。 “儿子啊,这架缝纫机得多少钱哎。” 李居安笑了笑,随口道:“妈你猜呗。” “这么好的缝纫机,至少得80来块呗?” “这么巧了么,还真是!不愧是妈,猜得就是准。” 他也不道破。要是让妈知道这架缝纫机不是80来块,而是140块,妈能心疼地跳起来。他倒不是怕妈心疼骂他,而是担心妈看缝纫机太贵,用起来心里有负担。 要知道,那时一斤小麦才0.2元一斤,想买一台缝纫机,至少需要四亩地的收成,所以普通家庭根本买不起,这也成为他小时候心里的痛。 李家土房子里,缝纫机这物件特有的“哒哒哒”声很是悦耳动听。 李居安坐在炕桌边,看着母亲宋兰花转动缝纫机的手,落入眼前的是飞快转动的手轮、轻快的踏板以及妈妈专著的样子,在变化的针头里缝制出一件件精美的衣服、窗帘和整套,让家里的色彩变得更加鲜艳。 妹妹李晓坐在边上学,一边吃着他带回家的零食和水果罐头。妹妹甜滋滋的笑容,当真是比水果糖更甜,他坐在边上看着,心里柔软的一角被触碰。 上一世他发达的时候,母亲和妹妹没有沾到光,没有花到他一分钱。现在他重生后金盆洗手,做的都是干净的营生,全是明面儿上可以用的钱。他定要弥补妈妈和妹妹心中的遗憾,和他对家里人的遗憾。 一架经典的“蝴蝶牌”缝纫机,让李家土房子里其乐融融,温馨极了。 …… 晚上,李居安带上零买的五支老三五,进了趟陶家老宅。 大烟炮缓下来,风雪渐停,估摸着第二天林场就会组织打帮围。他得赶在打帮围前,补充子弹。 当地猎户都是自己捡空弹壳,往里填做子弹。这样的弹药又便宜,效果也不赖。 老陶手里就有的自制的弹药卖。 陶家老宅灶间,陈家寡妇晚上正在包酸菜馅饺子,她喊道:“老头儿,我剁馅了,你烧点水,晚上烀肉!” “好嘞!” 李居安还没见过那么爽快听话的老陶,都说老鳏夫老陶是个怪人,但在陈家寡妇面前就乖得和什么一样,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站在院门口一喊,陈家寡妇热络地迎出来,对着里屋大喊叫老陶出来。 李居安看了看走出来的老陶,这老头儿脸上又恢复成不好惹的怪人模样,一脸严肃板正。李居安一拍脑袋,当机立断直接对陈家寡妇笑道。 “陈姐,明儿个我要进山打围,想要问陶爷买点子弹,帮我说道说道呗。” 他递上两根老三五,陈家寡妇笑骂:“都是屯亲,一个屯的人,说什么买啊,卖的。老陶啊!小伙子问你要子弹,你上回多做的都拿过来。想吃新鲜肉就上山打呗,谁乐意吃冻肉啊,小伙儿啊,你多拿点子弹,回头多打点肉。” 老陶原本板着一张老脸,沉着脸看李居安。但被婆娘一吼,老陶没了脾气,只能转身去屋里拿盒子。 李居安抬头龇牙到:“多谢了陈姐。这几支烟是我孝敬陶爷的。” 得嘞,不收钱,总得收烟吧。 没想到有陈家寡妇在,老陶变得那么好说话,可不就是软肋么。看来下回有求于老陶,都不用费劲去买烟,直接送冻饺子给陈家寡妇,比递上好几盒烟都好使。 “哎呀不用不用,小伙儿你甭客气。都是自家屯的人,不说两家话。烟你自己那去抽。老陶啊!败磨磨唧唧的,盒拿来了没。多拿点,拿个10盒。” 一盒标准25发子弹,都是7.62x54mmr,合适莫辛纳甘步枪。 莫辛纳甘步枪使用了盒式弹仓供弹设计,弹仓位于木制枪身下、扳机护圈前面。这种单发装填式步枪的弹容仅有一发,必须一发一换。 李居安谢过陈家寡妇。虽然她客气不要任何礼,但他离开的时候还是把兜里的5根老三五,搁在窗台上,转身离开陶家老宅。 老陶沉着老脸,走到窗台边,摸了摸老三五香烟,然后微微眯起眼,还没用火柴点燃,就凑上去对准老三五含住,深吸一口气。 烟草淡淡的香味,这味儿纯正!浓厚又醇厚。 可真是好烟! 呵,小兔崽子,还挺上道。 老陶也不客气,划了根火柴,小心翼翼点了老三五,就含进嘴里吞云吐雾,那阖上眼享受的表情别提多有滋味儿了。 老烟民,谁能拒绝老三五的诱惑。 老陶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拿眼镜去瞅远处的李居安。 陶家老宅门口就有一个枪靶场。 他只见李居安走到枪靶场门口,用??桥夹快速装填子弹,装弹1发,将剩余的弹槽放进兜里,抬枪上脸对着屋外的枪靶场瞄了瞄。 李居安把手中枪往起一端,枪刚一上脸,用3.5倍镜瞄准远处枪靶场的靶子,直接就开了火。 嘭! 枪靶场的靶子距离他约莫有200米距离,在瞄准镜放大下,靶子被他射中7环。 老陶耸了耸肩膀,冷笑了两声,然后摇了摇头。 第33章 老陶的特训,拿飞雀练枪 老陶叼着一支老三五,满脸享受地不舍得撒嘴,然后跑到院子里,那里有个晒粮食用的圆筛子,筛子下面有些五谷杂粮。 原本筛子下面有一根木棍竖着,撑起一个缝隙,刚好能让麻雀进去。木棍还绑上一根细细的绳子,绳子一头一直拉到屋子里。只要有麻雀一进去,屋里人静静等着。直到一只麻雀进入筛子了,两只麻雀了,三只,四只……直到确定进去七八只的时候,捉绳子的手猛的一拉绳子,筛子就扣了下来。 老陶拿起装粮食的编织袋套在筛子上,在编织袋一边慢慢地拿掉筛子,被扣住的麻雀进袋子里了。 野生新鲜的麻雀,还没过水,也没在烤火正旺的炉子内壁烧,还是活蹦乱跳的。 李居安看着老陶扎起编织袋,好像已经嗅到烤炉子内壁里,麻雀肉那独有的香味。俗话说的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能吃的就是背上的像指头那么大一点肉,但这小滋味儿挠挠的足够让人回味无穷! 老陶抬眼就见李居安直勾勾盯着编织袋里的麻雀,气笑的骂了句。 “完蛋玩意儿!枪打得稀烂,就知道吃!” 李居安心里不服。 他上一世好歹在南方山里跟着猎户混了好几个月,基本枪法,基本的狩猎经验,绝对没有问题。可以说他上一世带来的本事,足够在屯里当个逍遥猎户,吃喝不愁。 更何况,他还打下三头狼。要不是枪法过得去,怎能叫他一个人打下三头狼,还有一头大孤子? 老陶见他不服的脸,好笑地哼哼。 他将编织袋打开一条缝,伸出满是茧子的大手就往里一掏,从里面掏出只活蹦乱跳的麻雀,然后不耐烦喊道:“嘎哈呢?还发愣?不装弹以为你用的是双管嗷?” 李居安手里的莫辛纳甘步枪是单管,每次只能打出一发子弹。他刚才扣动扳机,用一发用来打靶,现在还想继续打靶子,就需要换弹。 他赶紧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 咔,轻脆的一声过后,老陶将手里挣扎的麻雀一松,喊道:“打下来!” 大多数情况下,猎枪非常适合用来射击空中运动目标。若是后世,射击训练场地里会有练习射击飞盘,然后再转到打猎或其他种类的射击。 但80年代,哪来那么多训练场地?大山里的猎户想要练出枪法水准,都得实打实地靠射击实战积累经验。 李居安眼看着麻雀从前方飞出,再举枪瞄准运动轨迹,沿着其运动轨迹线转动枪身。 预判,瞄准。 他在目标运动轨迹线上瞄向目标前方一点,扣动扳机。 砰! 轻脆的枪响过后,他深吸气,合上保险,检查射击成果。 空中麻雀以一个漂亮的转体,笔直落下来。 一击命中! 李居安眼里满是骄傲,满足的不行。 他要叫这个怪人老头儿看看,什么是先天狩猎圣体,哪怕没有训练,也能一枪入魂。将飞行中的麻雀精准打下来。 没想到,老陶摇摇头,又从编织袋里抓出一只麻雀,喊道。 “你咋这么能墨迹呢,麻溜儿地爆头行不?别像个老娘们儿似的去打那鸟的肚皮。” “你败在这磨磨唧唧,得亏这玩意儿小,要是大家伙,你打肚皮,有啥用。瞧好了小伙儿,打得就是眼珠子。” 李居安满心不服气,他觉得怪老头不过在找茬。 老陶抓起墙角边抵着的一把唧筒式猎枪,麻雀放飞,老式土枪架起,枪口对准高空就是一枪。 砰! 唧筒式猎枪声音很大,子弹小眼儿进,大眼儿出。 等麻雀歪歪斜斜掉下来后,另一边血肉模糊的不成样子。 李居安在地上拨拉两下,这才发现一边当真是直中雀儿的眼珠子。 他这才倒抽一口凉气,内心颤了颤。服了!真是服了! 老爷子当真是有两把刷子,看来他侃大山吹过去年轻时候的事,还真不是在吹牛皮。 老陶悠哉地叼着烟,嘚瑟了两下,当真等到了后生的这句话。 “陶哥,准头真稳,也教教我呗。回头再给您带烟。” 老陶表情面不改色,依旧沉着脸冷冰冰的,但只有咧开的嘴角和露出的大黄牙,能看出他心情好极了。 当晚,一只又一只麻雀从编织袋里飞出,独属于李居安的枪法特训,开始。 …… 李居安是顶着蒙蒙亮清晨的晨光,才回的李家土房子。 母亲宋兰花昨天从陈家寡妇嘴里得知儿子在老陶家,心里还有些担心,老陶在屯里的口碑可不咋好。现在她看见儿子终于回家,心里大石头可落了地。 她站在院里门口,迎出来喊道:“咋一晚上没着家,饿坏了吧,快进屋吃饭,我弄俩菜。” 李居安练了一晚上枪法,顶着山林的月光打了一晚上的麻雀,非但不困,反而神清气爽,精神特别好。 他从只能给麻雀爆肚,变成可以精准爆头,然后在老陶指点和自个手感的琢磨后,也能同老陶一般,预判出麻雀眼珠子的位置,一枪打眼! 飞快的进步速度,就连老陶都沉着脸,内心不得不承认还是年轻后生学东西快,他,老了,学什么都没年轻人那么利索。 但老陶肚里承认,嘴上可不会承认,他嘴上只会冷冰冰地板着脸喊:“还差点儿意思,再练练。” 这么一来一回,李居安就练到大早上,枪管滚烫。 好在老陶也是个爽利人,也没要他东西,直接把子弹给补上了,还教了他简单的空弹壳填弹的技巧。屯里猎户都是这般自制弹药,又便宜效果又好。 李居安对母亲应了声,坐在炕桌上。妹妹李晓已经吃完了,早饭是玉米面馒头,搭配一根腌得很咸的咸菜和一碗玉米面汤。 他回来后,母亲宋兰花又切了一块酱鹿肉,嚼起来很有嚼头韧劲,带着酱肉独有的香气风味,在舌腔里咀嚼嘎嘎香。 他大口啃着苞米面馒头,咬咸菜,嚼着酱鹿肉,大口灌着热乎乎的玉米面汤。一顿早饭吃得酣畅淋漓,非常暖胃。 今日就是林场组织上山打帮围的日子。 大烟炮天刚过,暴风雪停歇。 炮头儿老秦四处张罗人,通知林场保卫科,家属屯猎户们,准备起早进山下套子。秦炮是一带有名的炮手,他每年冬天都要统领伙伴们进山下套子、打猎,今年刚好被林场领导请来了。 李居安已经吃完早饭,换上靴,往靴子里塞进保暖的乌拉草,在腰间扎上麻绳,挂上侵刀,水壶,背上莫辛纳甘步枪,兜里带上五盒标准满配的7.62毫米子弹盒。他喊上青川犬大虎就要集合进山。 妹妹李晓晃着腿儿,下炕桌去院子里和大虎玩儿,没一会儿院门口来人声。 李晓脆生生对着里屋喊:“哥,快出来,来且了。” 第34章 进山打帮围,骡子到手 来的人是年轻猎户宋德生。 上回李居安托关系,从宋德生手里,拿到纺织厂采购员送过来的缝纫机票,给母亲买了台蝴蝶牌缝纫机。宋德生有心和他结交,说要是还有需要的东西,再找他。 李居安听着好听话,听过就算了,都说无利不起早,要不是他给了宋德生钱和实惠,托他打点关系,这小子肯定不会忙活的那么勤快。 他想要买一头骡子。80年代牲口交易,尤其是农村的骡子是非常吃香的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期盼着有一头骡子帮忙生产。要是能干啥事出门牵着骡子,都能省心好些。 集市市场上有一类人是牲口贩子,他们专门倒卖牲口,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从中渔利,有时还强买强卖,使买方多出钱,卖方少卖钱,干扰市场正常交易。李居安想要买骡子,好骡子还得从生产队里分。 所以他又给了宋德生一笔实惠,托他从生产队带一头勤快,肯干活的好骡子。 这不,宋德生赶在清晨,送骡子来了。 时间来的刚刚好。 李居安刚好要进山集合,若是能牵着一头骡子,就是可以运输大型猎物的大牲口。在帮围里还能被分得一股。 虽然这次出发,大虎算不得头狗,他一人一股,猎枪一股,大牲口骡子一股,按照比例每个猎物能分得三股,也是很实惠了。 宋德生笑容满面:“哥,你是不知道啊,生产队分给我家的这一头骡子,可是宝贝。要不是我亲自去讨要,大队长都不舍得给我嘞。” 李居安知道这小子出3分力,嘴皮子利索地能吹出10分。 他也不计较这些,他开始检查骡子。兴安岭的老话说“腰长腿细,到老不成器”,这是买牲口的诀窍。 “长脖骡,长尾马”,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牲口,耐力好,能干,总之见到别犹豫,下手买没错的。 二来得看蹄子。蹲蹄(窄蹄)骡子,扒蹄(宽蹄)马。窄蹄骡子健步,特别能走,耐力好。 而马走起来,就有些奔驰的劲头,自然要是宽蹄,才又稳当又有速度。拉个货啥的,别提多顺心了。 李居安检查了骡子的体态和牙口,都让他十分满意。当即他把约定的好处给了宋德生,牵起骡子就准备出发。 宋德生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走,和个小迷弟似的。 “哥,这匹骡子可是生产队的神物。您得了这匹骡子,耕种、收打、运拉、出远门购买盖屋用的砖石木料等,就如虎添翼!种地也都特别有劲儿。” 李居安点点头,一出门就撞见同样也赶着集合的人,孙为民。 家属屯里,邻近的几户人家,就孙为民和李居安出门赶到了一块儿。陆家兄弟不在。 陆家兄弟没在打帮围名单中,因为陆家不做猎户好多年,只有那条经验丰富的大黄狗作为头狗被孙为民借去,带进山。 陆家兄弟也没和陆家爷叔招呼一声,悄悄就收了孙为民的两罐麦乳精,把大黄狗借给孙家了,陆家爷叔现在都不知道。 孙为民钻头看见李居安也是一愣。 孙为民抱着他的56式半自动步枪,还有借来的头狗大黄,上下打量李居安,阴阳怪气道。 “干啥去?还带上朋友了嗷。去喝大酒、掷骰子、推牌九耍钱玩呗!” 他盯着李居安的单管猎枪直笑,眼里的得意劲都能满溢出来。 他掂了掂手里的新换的56式半自动步枪,炫耀自动步枪的连发,越看李居安的单管单发的莫辛纳甘步枪,心里越是有优越感。 “单管进山能干啥,打一枪换一弹的,几枪都补不到一头飞龙。” 他瞧不起半路出家的李居安。 家属屯里,喝得醉眼朦胧地老头出门,举起一碗老烧刀子烈酒,哈哈笑道:“小孙,你!是咱长白山里拿枪的神,是打猎的神!” 孙为民枪法很精准,在屯里人称钱头炮,枪法奇准,打飞龙对眼穿,基本打啥东西都是一枪毙命。这事儿就连大早上就喝醉的老头子,都知道。 孙为民被夸得飘飘然,他对他自己的枪法也是极有信心,特地抱着56式半自动步枪,在李居安面前晃悠。 “李居安,知道码溜子咋整么。你是做跟踪,还是做贴踪呐。” “你要是心里害怕,就问炮头儿改一个得了,别碰我的赶杖子就成。咱们做赶杖的可得是老手,弄得不好一个冒仗猎物跑喽,炮头儿一年白干!可得拿你开刷出口恶气的。” 这回打围,孙为民作为赶杖子,又被称为响杖子,负责轰起野兽向预定目标位置驱赶。另外还有个截仗,两方得掌握好时间配合,在预定地点将猎物赶进去,然后由枪法最准的猎手先开枪,将猎物击倒。 李居安被分到的是码溜子,大虎是抬头香,作为跟踪猎犬。都说能者多劳,大虎低头香也很强,所以贴踪的活儿也归李居安干。 说白了,还是帮围队伍看李居安是个新人,加上他又刚好得了兴安岭最强的抬头香大虎,所以欺负他罢了。活儿多干,但分股还是照旧分。 孙为民逞嘴皮子功夫,李居安也不惯着他。 李居安也不动拳头,懒洋洋道:“56半,咋地你要连发,眨了眨眼就要清空弹膛?一头炮卵子都打不死。” 眨眼的功夫,就能清空弹膛,不过是随手乱开枪,闭眼扣动扳机一顿突突突。 素来有钱头炮之称的枪法之神孙为民,果然气得胸膛都能炸裂开,大喊:“放你的狗屁!我闭眼开也比你手里那破单管要强。你拿那玩意儿进山,你能干啥呀,咋地,野猪身上刺挠,你那那玩意儿给他戳股戳股?” 李居安也奇道:“你可拉倒吧。年前你把十多只跳猫子凑一起,逢人就说你拿枪打的,一枪一个准。谁不知道那跳猫子的脖子上还有套子印了?跳猫子咋死的你心里没点逼数啊?” 孙为民瞬间憋得脸红脖子粗,张嘴想要反驳,却反驳不出来,眼珠子瞪得通红。 他还想强硬的找点台阶下,寻个体面,这时候林梅提着吊篮朝这边过来了。 孙为民痛苦闭了闭眼。 完蛋玩意儿! 林梅保准听见了,他不要面子的嗷? 活着,还愣是找不到台阶下,可真是太窝囊了。 第35章 炮头儿老秦的过往 野兔子的脖子上有套子印,自然不是孙为民开枪打死,而是用下套子勒死的。 野兔有个习性,就是逃跑的时候,过了一阵会回来再过来瞅一眼,原来的路再跑一遍。要是把套子下在原来的洞口,小小的铁丝套,会勒住野兔的头。野兔想要往后挣扎,但套子越勒越紧,生生窒息卡死在套子里。 所以下套子打到的野兔,通常隔天来收套,野兔定然是死的。 就这样孙为民还能吹牛皮,侃大山说他枪法神准,一枪崩死一只跳猫子,这不是找抽么。 林梅提着吊篮朝这边过来。 孙为民吹牛皮被林梅听了个正着,瞬间臊了个大红脸,反驳不出来,只能窝囊地埋头到处找台阶下。 但李居安哪里会给他台阶下的机会,早就一脚把台阶都踹没喽。 林梅提着篮子,好奇地听着两人抬杠。 李居安对她笑道:“你孙哥吹牛,牛皮吹不动了现在他臊着呢。” 孙为民气得那叫一个崩溃,生生忍下一口窝囊气,对着林梅讪笑两声,喊上大黄扭头就要走。 李居安哪里会给他跑路的机会,挤挤眼喊道。 “孙为民,跑那么快嘎哈,顺路替我把骡子牵上去呗。这有的人呐,好话说尽还费了两罐麦乳精,好说歹说就为了多分一股,真是不容易。” “对了孙为民,咱们分股是一样的,我也是三股。” 孙为民抬脚刚要跑路,这才扭头发现李居安身后的宋德生,居然还帮他牵着一头骡子? 他刚才就看见了,以为是宋德生的骡子,没想到居然是李居安问宋德生买下的? 他惊愕地看看骡子,又看看他脚边的大黄。 他费了老大劲问陆家借来的大黄,作为头狗能多分一股。结果,竟然李居安也因为买了头骡子,多分了一股? 他和李居安的分股,平起平坐了? 原本孙为民得意洋洋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但他还能站直身子,嘴还是硬的,在林梅面前,绝对不能丢人! 李居安对林梅笑道。 “今儿个脸怎么那么红。” 林梅正挎了个篮子,目光扫过李居安,忽然被这么问,眉眼立马低下,脸蛋红扑扑地盯着脚尖。 “风吹的。” 李居安乐了,说道:“风也不大啊,咋就吹红了,你脸红扑了真好看。” 林梅动了动脚尖,埋头继续看着绣花靴:“打了腮红。” 她伸出小手扇扇风。任何理由都行,热的,腮红,胭脂,风吹的,但她就是不能承认是刚才扫了眼李居安。 李居安一笑,目送林梅快步离开。 这让孙为民看得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你个混蛋小子!什么时候嘴儿这么能说会道了? 劳资和你一起长大的,以前也妹有发现你这么会哄大姑娘啊。 上一世李居安的嘴,老实的和什么一样,在姑娘面前三棍子敲不出一个闷屁来。重生后,几经沧海难为水,他撩起姑娘来一套一套,嘴皮子利索的都不用走心,张嘴就能来。这都是他过去在南方和客商纸醉金迷的时候,混出来的男女经验之谈。 屯里的小伙儿姑娘哪个见识过这样的话。 宋德生看着李居安更佩服,狠狠比了个大拇指。 “哥,你还得是我亲哥呐!以后相亲拍拖对象,还得向哥学习!” 孙为民冷冷哼了声,大黄也没喊上,扭头就走。 他本来故意想刺激李居安,找找乐子,炫耀一下。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刺激到李居安,反倒是被李居安刺激的不行。 啊呸!气死个人。 …… 另一边,林梅快步回到林家,只觉得脸上燥热的不行。 她心里也是觉得奇了,过去她对李居安确实略有好感。但也仅仅只是好感,偏偏现在李居安感觉明明还是这个人,但哪里和过去不一样,总是能轻而易举让她情绪出现起伏。 林母喊她进县城走亲戚去。 林梅也没心思去,只能随口应了声:“知道嘞,我收拾收拾的。” 她心中挂念李居安这次上山打帮围。兴安岭的林场有野猪林,母猪沟,狼谷等各种复杂的地形,虽然李居安跟着打围队伍走,但多少总会发生些意外。 她情绪莫名又被牵动,担心受怕的,还有些懊恼,刚才怎么就那么拘谨,没想到把篮子里挎的肉包子再分给李居安两个? 上回的包子他吃了中意么?会不会馅儿有些齁咸了? 这时候,李居安已经牵着骡子,和宋德生告别,然后进了林场集合地点,和秦炮汇合。 这次打围的猎人很多,来的除了有林场保卫科,林场的人,还有家属屯里邀请来的猎户。 炮头儿老秦的眼神很凌厉。 自打李居安领着大虎,汇合后,秦炮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大虎。 大虎也没搭理他,高冷倔强地扭过头,看向别处。 这可把猎户李拐子看乐了。 李拐子醉眼朦胧地举起一大碗老烧刀子烈酒,就要敬山神老爷。 “小伙儿,你是不知道,秦炮为了这条狗,费了多大的劲,寻死觅活也要缠着老陶把大虎给他啊。结果倒好,被你小子截胡了。秦炮能不恨你么。” 一大碗老烧刀子烈酒下肚,李拐子舌头都有些不利索,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芝麻绿豆一咕噜倒出来,周围人听得憋气都不敢笑,生怕被秦炮记恨上。 李拐子看秦炮脸色难看,嘴里更是没个把门的,哈哈大笑。 “老陶不肯松嘴给狗,可把秦炮气坏了。你们猜怎么着?后来啊,秦炮居然要和孤狼合作,下套子捉孤狼,要孤狼帮着赶围,这可不就是疯了么。” “放眼整个兴安岭,哪个能和一只孤狼合作狩猎呢?打死咱也不敢信呀。秦炮可不就是想要大虎想疯了么。” 家属屯猎户们终于绷不住,咧开嘴埋头哈哈大笑。 但他们碍于秦炮的冷面,只能捂住嘴,疯狂抖肩震动。那想笑又不敢真笑出声的样,别提多有乐子。 炮头儿老秦脸色难看的能杀人。 他身边林场保卫科的老张,看见他脸色不善,赶紧扯开话题,对着李拐子一顿炮轰。 “去去去,老李你再胡说八道。老秦爷爷还在的时候,帮你家跑关系,你小子天天溜须拍马一起吃饭喝酒打牌,后来老秦爷爷走了,你再也不联系,有什么赚钱的路子全都藏着掖着。” “老秦还真没图过你什么回报。你倒好,还拿这事调侃老秦。” 70年代末,东北千万知识青年离开农村,回城待业,李拐子的家人受了老秦爷爷的恩惠。 李拐子酒也醒了几分,叹了口气:“唉,都人走茶凉啊,咱家欠秦家老爷子的情,又不是欠他秦炮的人情。” 保卫科老张笑骂:“没良心的东西。” 李居安算是听明白了他们的过往。 炮头儿老秦馋撵山犬大虎很久了。李拐子家又受过老秦家的恩惠,后来秦家老爷子过世后,两家就断了联系。现在,好巧不巧,李拐子也被林场邀请来打猎,这才调侃打趣老秦,得不到大虎,就想着训一头孤狼,代替撵山犬来赶围。 他看秦炮的眼神带着好奇,和探索。 这炮头儿,可真是个敢想敢干的奇人。 第36章 定死窝,母猪沟猎傻狍子 暴风雪彻底停了,没有雪粒子,只有不大的西北风。 炮老头儿老秦带着浩浩荡荡21名猎人,和43条围狗顶风向着母猪沟进发。二十多里的山路,前两天的冰雪还没融化,所有人蹚着“蹲裤裆雪”艰难地跋涉了小半天,在午后终于赶到了母猪沟山脚下。 老秦领着李拐子、老张等人生火、烤干粮、喝点水略作歇息后,重又忙碌开了。 孙为民手里的大黄作为头狗,他骄傲的很,有心想要在李居安面前卖弄,主动提出来。 “这儿有傻狍子脚印,咱围猎几只傻狍子呗,晚上吃烤肉,那小味儿挠挠的嘎嘎香。” 狍子在兴安岭是常见的野生食草动物。 傻狍子没有攻击性、天性胆小,而且是三五成群集体活动。最主要的是,狍子这玩意儿傻啊,一旦遇到危险只会逃跑。哪怕傻狍子跑远了,还非但好奇地跑回来再瞧瞧,刚才什么玩意儿追我来着? 傻狍子能轻松被打猎到,而且肉管饱,经济价值还高。搁谁都想着给它来一枪。 炮头儿老秦点点头,示意可以。 李居安作为码溜子,得使唤抬头香去跟踪和贴踪,发现猎物去向。 他对着大虎呵斥一声,撵山犬大虎看了他一眼,立马心领神会,抬起湿漉漉的鼻头在空气中嗅着气味,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快速小跑前进。 秦炮生怕大虎出意外,喊上他带着的大花,和二黑,让两条围狗跟上大虎的脚步。 他唿哨喊完,恶狠狠瞪了眼李居安,那神情像是对他十分不满。 “独狗出去万一出事儿,被野猪獠牙撅了肚皮,肠子挂在松针林那,狗痛得就不叫唤了,你喊都喊不回来。这天冷的会活活冻死。你自个儿的狗,你都不爱惜,还领抬头香进山?” 李拐子醉眼朦胧,哈哈笑道:“小兄弟,老秦又心疼大虎了。哎呦喂,他这几年对大虎那是比对婆娘还亲呐,宝贝似的当作眼珠子疼。” “你也别怪我老李多嘴。你出门多带几条狗,独狗抬头香出去,确实不安全,多两条也好结个伴。” 兴安岭野生动物极多,独狗出门跟踪,贴踪,万一碰上大规模野猪群就麻烦了,只能悄悄的退回来,不然会被一大群野猪报复。 若是碰上黑瞎子,抬头香更得夹紧尾巴跑回来,生怕一个万一被黑瞎子逮住掏裆往身下一坐。再灵活的围狗,万一被黑瞎子骑胯压身下,那个叫有去无回。 李居安直视炮头儿老秦的眼神,说道:“大虎遭难了会提前跑,它要是没回来我进山上岗子找它去。” 一般猎户带围狗,自家狗多长时间没回来,能不知道么。 猎户和围狗自然也有默契,对自家狗多少本事也有了解,不然不会放任围狗独自上岗子。当然了最重要的一条是,他身边只有大虎一条狗,确实是没有其他猎犬能做围狗。 炮头儿老秦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孙为民看着李居安和炮头儿不对付,心里笑嘻嘻,很是幸灾乐祸。 虽然秦炮常年臭脸,对谁都高冷的摆谱,但他还从没见过秦炮讨厌李居安一般,讨厌别的什么人。 孙为民有心炫耀他问陆家借来的头狗大黄,对着大黄吹了声唿哨。 “大黄,你也去嗅嗅去。赶杖还早着呢。” 他要让李居安知道,他借来的大黄,才是围狗中的头狗,才是打围的主力。什么撵山犬,什么最强青川犬,都是奶奶个狗腿,在头狗大黄面前,屁都不是。 大黄甩了两下尾巴,应了声,飞速窜了出去,朝另外的方向去寻找狍子。 说起来,大黄找的方向也没错,作为低头香,大黄喜欢散开来通过地面来寻找狍子蹄印。在距山顶三里左右的岗子后,大黄确实惊喜地发现,大雪岭上全是野兽留下的足迹,其中还有这多只狍子行走过后的新鲜爪印,爪印里散落雪粒子聚拢在掌心,出现一条踏成的脚线。 一条狍子道,被大黄发现了。 这时候,大虎作为抬头香,也嗅到了狍子道的路线。 李居安和保卫科老张,李拐子等人在秦炮的指挥下,以狍子道为中心前后左右交错、间距两三米,挖出坑深二米五以上的六个“雪窖”。二十多个猎户七手八脚前来帮忙,然后用大片硬雪覆盖好窖口。 李居安和另外两个大哥,领着几条猎狗循着狍子脚印多的“兽道”分头钻进山林,去寻傻狍子。 这会儿,东边林子有了响动。三、四只棕褐色的狍子,炸着屁股上的白毛,顺山跑了出来。 孙为民终于等到他的赶杖活儿,也顾不得大黄还没回来,他和几个赶杖猎人埋伏在雪窖边,远远的盯住狍子。等它们快要奔到雪窖跟前,赶杖的狗突然跳起高叫起来,两边埋伏的人也跟着跳出来喊叫。 李居安听到东边林子里的狗咬得厉害,猎户大哥们也在“嗷嗷”地高喊。 雪窖边的人分两帮,迅速俯身在两侧的浅沟里,防止赶杖子冒仗。 狍子受惊要跑。 孙为民眼看就要冒仗,急得对准受惊的狍子大吼一声。狍子也是傻,被吼的一吓,竟然还真的不动弹了。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上,放生大吼:“秦炮!狍子定死窝了!” 在打围中,只要猎狗能迫使野猪停下这就叫定窝,如果定了窝,猎物又跑了,刚才定的那个窝,就叫花窝。 现在,像是这头狍子,被定窝不动,那这个窝,就叫死窝。 接下来,该举枪的猎人登场。 炮头儿老秦的猎枪,是双筒猎枪,也是猎户里用的最多的猎枪。 那个年代人们的动手能力特别强,猎枪子弹要自己做。双筒猎枪是一种散弹枪,子弹是圆柱形,里面要装填火药和散弹。 秦炮稳稳架枪上脸,对准定死窝的狍子心脏就扣动扳机。 砰! 一发入魂,小眼儿进大眼儿出。 秦炮枪法极稳,近距离轰击,直接让狍子毙命,硬挺挺倒在雪地上不动弹。 另外三头惊慌的狍子,被猝然出现的人喊狗吠声吓得魂飞魄散,拼命似地沿着“脚线”夺路而逃,结果一个个掉进围猎设下的陷阱雪窖里。 雪窖很深,狍子的整个身子都能全陷进去。 一群傻狍子小蹄子使劲蹬到雪窖边上也是白费气力,拼了老命的挣扎,累得也只能喘粗气。 孙为民炫耀般的惊喜大喊。 “瞧见没!哥我定死窝,拿下4头狍子!” 第37章 大黄丢了,头狗位置给大虎! 20多名猎人笑呵呵地把束手就擒的狍子绑好,拽了上来。 用雪窖围猎狍子过程终结,一下午收获4头狍子,收获真不小! 队里有个老猎户,名叫老钱,是林场的人。他这次还带上了两个儿子,十六岁二儿子和十三岁的小儿子,说是要给两个儿子长长见识,开开眼。 老钱可宝贝这小儿子,小儿子头上戴的是老钱给他做的狼皮帽子。 众猎人在秦炮的示意下,牵着搬运猎物的大牲口,开始穿越母猪沟,就为了在天黑前找到地方过夜。 林场是猎人常来的狩猎地带,老猎人都知道,在能避风避雨的石崖下,有猎人专门歇脚的土房子。找到土房子生一堆火,火堆也不用很大,能把猪油做的饭菜热透了吃,或者烤一些猎物就行。 李居安牵着骡子,骡子拖运着滑子,滑子上绑着一只嗷嗷叫的傻狍。他脚边大虎依旧一脸硬汉气质,面无表情地跟着他走。 他作为新手,老老实实跟着林场狩猎队伍赶路,但孙为民就不一样了。 孙为民话可真不少,和老钱搭话,逗逗老钱家小儿子的乐子,还打趣老张带来的12条围狗。 “老钱,你这顶狼皮帽子哪嘎达弄来的啊。” 老钱也是个爽快人,哈着白气哈哈笑道:“哪能弄来?劳资亲手打了狼做的。” 孙为民一看这狼皮帽也是奇了:“咋这么小,小狼皮整的?” “那可不,小狼皮紧实还软,小孩儿戴着舒服。” 队里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原本聒噪话多的李拐子,和保卫科老张也跟着闭上嘴,摇了摇头,内心暗叫一声造孽啊。 打猎有打猎的规矩,一般不能打绝户猎。 东北打围的规矩是怀孕的母兽不打,刚生下的小动物不打,即便是几个猎人合作打围也得打一部分放一部分。 老钱早年不信这些,也不怕得罪山神爷,照他的话说:建国后没听一句话么,不信鬼神,打倒牛鬼蛇神。咱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就信我钱家老祖宗! 老钱深信,老祖宗定会保佑他。所以他当年作为钱头炮不管这些规矩,枪法准而且出枪快,被人称道,但是打猎多打绝户猎,赶尽杀绝,尤其是狼崽子杀了不少。所以一般猎人不愿意和老钱一起打猎。 直到老钱年纪大了,需要带两个儿子出门练练手,才低头进了林场老秦的打围队伍。 李居安埋头跟着老秦赶路。 他除了必要的装备,不会带任何多余的东西。爬过山的人都知道,走到最后恨不得扔掉所有的东西空手前进。 而且他牵着骡子,越到最后骡子背负的东西肯定越多,猎物不能落下啊。他腰上麻绳扎着侵刀,背后一杆猎枪,除了衣服和一块塑料布,几乎没有其它赘物。 他竖起耳朵听着队伍里的说话,心中寻思着,一会儿到了猎户土房子,他可得找个靠火堆的位置睡,夜晚温度能到零下20度,要不是挤着火,山里夜晚真能冻死人! 孙为民忽然叫起来。 “钱叔!你打那么多狼崽子,会不会被山里狼盯上?” 气氛又诡异起来。这话本就是忌讳,被小年轻口无遮拦的喊出来,老钱被所有人盯着,浑身不得劲。 孙为民这才发现捅娄子了,他反应极快,嫁祸给一直赶路不吭声的李居安,喊道。 “是李居安问的!” 李居安果然感受到十几道目光投在他身上,他一脚踹向孙为民,破口大骂。 “滚犊子!屁股又痒了嗷?还想进医院报道两天?” “要我说,你盯着你那狗回来没,败老么么叽叽,吭哧瘪肚的,天天拿眼睛照别人。” 大黄还没回来。 作为头狗,围狗都会跟着头狗的示意走。 现在头狗还在母猪沟没回来,所有猎人都停下脚步,看向孙为民。 孙为民被人盯得这才慌神了,说道:“我刚早就上岗子转过了,也没大黄影子啊。” “大黄是陆家的狗,可能看天色晚了,自个儿先下山去嘞。” 同一个屯里,关系好的猎户会偶尔借围狗。 老孙家和陆家世代交好,孙为民和陆志强,陆锦扬又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加上孙为民用两罐麦乳精的诱惑,哄着陆家兄弟借狗,陆家兄弟这才悄悄趁着老爷子不注意,将大黄喊过来借给孙为民几天。 要是自家狗,主人还在山里,猎狗绝对不会自己跑回家,但借来的狗,情况谁也说不准。 加上陆家的大黄,早年受到狼群惊吓,8条猎狗只有大黄一头活了下来,所以大黄会怎么做,谁也不好说。 炮头老秦瞪了他一眼,喊老张:“你叫大花,二黑去南面找找。我带人去西岗找。孙为民你去东面岗子再看看。” “妥嘞!” 老张养的围狗最多,足足12条。 12条围狗冲出去,所有猎人都按照方位一路搜索,将狗放出去。 40多条狗分散在林场中,孙为民自个在原本丢狗的地方,又找了找。 地面全是狗的脚印,他也分不清那条狗的脚印。他继续在山里转悠,找得不耐烦了,看了看天色,天色也要黑下来,要是在天黑前赶不上去猎户土房子,全队人都要受冻。 孙为民不耐烦地骂了声。 “陆家养的小牲口,肯定撇下我又跑喽。” 大黄撇下他跑回黄家,也不是一两次。每次他都找大山找断腿,今儿个他好不容易借到头狗想要多分一股,陆家的大黄又闹这一出。 孙为民强忍着烦躁,找到炮头老秦笑嘻嘻说道。 “大黄抄近路下山回去嘞。秦炮,好歹我头狗也出力了,刚才那狍子多算我一股呗。” …… 孙为民说得很肯定,帮围猎人们也不好再说啥。毕竟是孙为民带来的狗,他们也不好多管闲事。 再加上天色确实越来越黑,要是不在天黑前赶到石崖下的猎户土房子,再遇上突发情况,全队都要在零下20度的凛冬夜晚受冻。 但围狗里没法没有头狗,炮头儿老秦眼神看向李居安带来的大虎,当机立断道:“头狗位置给大虎。” 孙为民一怔。 李居安也没想到,抬头愣了愣。 只有他脚边的撵山犬大虎,如同得到了使命般,坚定毅然的狗脸上,能看出神采奕奕。 第38章 野猪林碰上炮卵子,钱家二儿子遇袭 在李居安跟着林场狩猎队伍行进的时候,陆家爷叔终于发现大黄不见了。 屯里陆家老宅。 陆家有亲戚来走动,老爷子在炕桌边抿着烧酒,和过去一样说着几年前带着大黄在山里的狩猎传奇。 “大黄哪里是黑瞎子的对手,黑瞎子追上来,那一巴掌就把老表打到了,帽子都没有,一起没的还有老表的头皮。” “你们肯定要说,老表那条猎狗是啥破狗,见了危险咋比主人跑的还快,但是我只能告诉你,因为你们没身临其境对上黑瞎子。” “我对老表喊,跑一个算一个吧,能跑就跑把,反正跑不过也不能活着离开喽。这时候大黄回来了,跟这好狗一起回来的还有我的枪,我都快哭了。这是啥狗啊,咋哪么聪明啊,还知道给我拿枪回来。然后我一枪结果了那狗日的黑瞎子!” 陆家老爷子提起大黄年轻时候的英勇,那是说的唾沫星子横飞,激动的脸红脖子粗。 陆家亲戚小孩们围着炕桌,听得津津有味。反倒是姑嫂们听得耳朵里都起了茧子,老不耐烦。 “老头儿每次逢人就要夸大黄,翻来覆去的事都说了七八百回。” 亲戚们露出会心笑容,忽然有孩子问:“大黄呐?” 陆锦扬紧张的端起保温壶喝了口水。 陆志强吓得低头看脚尖,不敢说骚话。 陆家老爷子借着醉醺醺的酒意,去院门口转了圈,还真没看见大黄。他一转头就看见两个混蛋小子心虚的样子,他什么都明白了,吹起胡须梗着脖子大骂。 “败老天天可哪溜达,把大黄整哪去了?大黄要是有个好歹,你俩小子有事没事多寻思寻思。” 陆志强吓得眼皮一跳,指着陆锦扬撇清关系:“哥把大黄借给孙为民,上山打围去嘞。” 空气安静的可怕。 陆家老爷子震怒瞪大眼,抄起家伙就打。 陆家老宅叫声嗷嗷的,和杀猪似的,陆家两兄弟被老爷子打得三天没下来炕。 …… 李居安队伍里,大黄还没归队。 猎人们也接受了孙为民说的:大黄抄近道下山回陆家了。 炮头儿老秦经验丰富,抄了老参道,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能避风避雨的猎户土房子。 石崖下,是猎户们心照不宣的过夜土屋。 燃起的火堆不是很大,刚好能把猪油做的饭菜热透了吃,还能将狍子肉架在火堆上烤。 狍子后腿肉很新鲜,树杈串好后,架在火堆上。荤香味冒出来后,油滋啦啦往下滴,溅在火堆里燃起更旺的明火,这时候就可以把烤肉转上半圈,翻个面继续烤。 空气里都弥漫开烤狍子肉的焦香味儿,酥脆的皮带着焦褐色,撕拉下露出里面鲜嫩多汁的肉。 李居安给烤肉撒上一撮盐巴,大口撕着烤狍子肉吃, 这头狍子年纪不大,肉不骚不腥,口感有嚼头,也不发柴,韧的刚刚好。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皮焦香的口感,和肉在嘴里爆汁的鲜美,口腔里口水快速分泌出,越嚼越香。 野味儿真特么鲜! 李居安用侵刀切下一块贴骨肉给大虎分。 大虎这回也没客气。 小子也知道它出力了,吃得那个叫一个心安理得,大口大口吃完,满嘴流油,肚皮都鼓出来,安安心心趴在篝火边的岗子上,一脸严肃,竖起耳朵守夜。 真是条好狗! 猎人的晚餐丰盛而简单,说丰盛是因为都是山珍野味,说简单除了咸菜锅盔就是肉。这样的“篝火晚宴”绝对不能没有酒。 李拐子拿出他自己酿的高度包谷酒,拿出来“开坛”庆贺。 “抓到第一趟猎物,哥们儿几个必须庆祝庆祝!” 炮头儿老秦少不了被李拐子拉住喝酒,当然他们不会喝的酩酊大醉。一来第二天还有爬山涉水的高强度工作,二来那些酒带的也不多,要是每个人都敞开了卯喝寅酒,后面几天只能盯着空瓶子,只剩下砸吧嘴了。 李居安酒足饭饱,听着他们吹完牛逼,就该睡觉。 秦炮将那堆火往大里点,原本不大的火堆,约莫有三个台面那么大吧。每个人带的塑料布终于派上用场,就是一块简单的防潮垫。 李居安借着火堆的暖意,将塑料布铺在地上,穿着秋衣秋裤,盖上自己的外套就能在冰天雪地的山里过夜。 至于冷? 他第二天早晨起来,忍不住“嗨”了一声。 每个人都是一身汗,哪里会冷? …… 第二天打围,大虎作为头狗积极性很高。 兴安岭都说“一猪二熊三老虎”,说野猪比黑熊和老虎都厉害。其实不是指实力,是三种动物对庄稼,对农民的危害。 黑瞎子吃得杂,抠倒木的蚂蚁,上树掏蜂蜜,摘野果子,要不是荒年,黑瞎子不会下山。老虎更不下山了,一年都下山溜达不了几次,山里动物老虎是食物链顶端。 正在尚未解决所有人温饱,麻雀都属于四害的年代。每年七八月份,玉米一打穗,一上浆,满山的野猪就成群结队的下山祸害庄稼地,赶都赶不走。 林场和家属屯的农民,最恨野猪。灌浆的玉米那时候是甜的,结果碰上大肚汉野猪,一群野猪几天就把一片苞米地嚯嚯完了。别说什么敲盆,放麻雷子,二踢脚,都吓不跑野猪。要是被野猪熟悉这些声音,以后更不怕,只能整个家属屯的苞米地颗粒无收! 屯亲们哭都没处哭去。 李居安进入野猪林,对着大虎吹了声唿哨。 “找炮卵子去!” 大虎极通人性,看了他一眼,立马领着40多条围狗就进野猪林。可能是运气极好,大虎一会儿就碰见一群野猪群。 “好家伙!1头炮卵子,3头黄毛子,2头母猪。” 六头野猪,组成的野猪群,一抬头就看见一大群猎狗。 三四百斤的炮卵子,挂着弯弯的獠牙,披着泥油甲的挂背,气势嗷嗷地非常凶猛,朝着大虎扑上来。 老钱的二儿子第一次进山狩猎,他也是个不服输的倔强人。他一眼见到炮卵子那么大,正在和猎狗相斗,二话不说抄起轮斧就要直入战场,虎了吧唧的,迎着野猪就冲。 老钱气得大喊:“回来蠢蛋!” 真是太憨了。不光猎狗认人,山中的畜生也认人。无论猎狗有多少条,只要猎人出面,野猪必朝人冲! 第39章 三四百斤的大炮卵子成精了 野猪聪明,也知道狗仗人势。 炮卵子从独公一路拼命过来,获得一群母猪的青睐,无论是体能和智慧,都远超普通大孤公。猪也知道,人没狗灵活啊,怎么撅狗都撞不中,但人一撞就中,要是把人搞死了狗就怂了。 三四百斤的炮卵子,气势凶悍凌厉,撅着弯弯尖利的獠牙,对准钱家二儿子就发起冲锋。 轰隆隆隆。 炮卵子跑得极快,冲锋的时候,略微低下头颅,将尖利的獠牙准备就绪,随时准备上挑,对准钱家二儿子就是致命一击。 老钱和李拐子惊得血液噌一下窜到颅顶,齐刷刷拉动枪栓,架枪端上脸,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但老钱家二儿子就挡在炮卵子身前,还在不停挪动脚步。 哪怕是亲爹老钱,都吓得额头沁出大量冷汗,愣是不敢扣动扳机。这要是没打中炮卵子,一枪把自家儿子给崩了,那可咋整?哭都没地儿哭去。 老钱瞄了半天,手掌心里全是冷汗,巨大的压力让他额头青筋根根绽开,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骂道。 “草特娘的狗牲口!” 炮头儿老秦低吼一嗓子:“拿枪,拢一处打一处”。 一群猎人立马形成比较小的扇形分布面,容易击中猎物,行话叫做拢砂。 每个人持猎枪,加上一米多长的枪托,火枪总长度超过了一点五米。双手持枪朝天空时,早已超过成年人的身高了。即便是发生意外走火,也不会伤及自身。 砰!砰!砰! 猎户们集体对空扣动扳机。整齐的猎枪轰鸣,震得整个野猪林大地嗡嗡的颤抖,松叶林海震荡晃动,回音嗡嗡地响。 老钱小儿子被枪声都吓得抱头蹲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气,耳中蜂鸣的什么声都听不见。 照这样的经验,当好多猎户同时对空开枪,野猪早就被吓跑了。 炮头儿老秦也是咬牙豁出去了,宁可这一波野猪先不要,也得把钱家老二救下,不能为了打围,丢了孩子的性命。 2头母猪被吓跑了,3头黄毛子也吓得狂奔乱窜,但这头炮卵子是头硬杠的,不管不顾性命,发起狠来撅起獠牙,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继续对准钱家二儿子就奋力冲锋! 炮卵子凶,钱家二儿子也不是个孬的。 钱家老二虽然惊恐,但也知道要是这一獠牙给撞实在了,他定然开肠破肚,哪里还有命活到下山? 生与死关口,他肾上腺素奔涌,热血冲上头。16岁的年纪正是敢搏命的轻狂年纪,他抄起轮斧对准近在咫尺的炮卵子胸膛就发狠挥过去。 老钱气得大叫:“虎了吧唧的!趴下来蠢蛋!” 要不是钱家老二一直在炮卵子跟前晃悠,猎户们早就一枪把炮卵子崩了,哪里能留到现在?但钱家二儿子偏偏不低头,也不趴下,血液冲上颅顶,硬是要用轮斧和炮卵子硬杠。 轮斧刚挥过去,就砸中泥油挂甲的挂背。 三四百斤的炮卵子,挂背非常坚硬,就连气枪都冲击不破,更别说轮斧。 斧光闪烁,并没有像钱家老二想象中的一斧头入肉,反倒是在坚硬的泥油甲上停住,震得他虎口发疼。锐利的斧头,都不能刺破猪身。 钱家老二一吓。 他终于知道屯里老猎户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野猪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这玩意儿脑子不好使。 野猪看似聪慧,知道在猎人下场后,抛弃猎狗对准人冲撞,但野猪这玩意儿脑子一根筋啊。 老虎黑熊被人唬住懂得撤退会放弃,但野猪不会。 怒气上头的炮卵子,管周围有多少把猎枪架着?丝毫不带怕的!都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碰到三四百斤的猪,除非一枪毙命,否则哪怕给钱家老二一把枪,他这般没打过猎枪的人,瞄准的位置未必是野猪的软肋,他拿啥都不好使。 炮头儿老秦同样低吼:“小子趴下!” 所有猎人神情高度紧张,手里的枪口紧紧对准大炮卵子,就等着钱家老二避开的瞬间,对准大炮卵子一枪毙命。 但是,哎。 钱家老二偏不。 或者说,钱家二儿子被吓懵了。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哪里想到,轮斧都扎不透猪身? 不等钱家老二缓过神来,他抡起轮斧的身子用力过猛,往前一个踉跄,野猪一低头,刚好脑袋穿他双腿。 大炮卵子猪身发力一挑,奋力往上一顶,将他挑在半空。 小伙子整个人懵的飞过猪身,重重摔在地上,没有惨叫,一声哼都发不出来,因为头撞击摔在石板上,被撞晕过去。 好狗护主,钱家带来的两条围狗发急,直奔野猪就冲。 钱家带的狗一条是白狗,一条是花狗。虽然两条猎狗勇猛,但身型、体重,力量都差野猪许多。围猎多事仗着速度,团队的配合。此刻头狗大虎还没冲锋,钱家两条猎狗反倒是冲进拢砂的包围圈,继续和野猪厮杀,缠斗,让秦炮气得大声骂娘。 “都踏马给劳资滚回来!” 一声闷响,钱家的白狗很干脆的被野猪一嘴巴獠牙抽飞出去。 白狗死状很惨,尖利的野猪獠牙顶穿柔软的肚皮,肠子都流出来了,根本扛不住半点。 另一条花狗气势很足,耐心也极强,竟然真的拖住野猪后腿,十分护主,不让野猪发狠接近昏厥的钱家老二半步。 家属屯里,有好狗护主,能咬住野猪生生累死在野猪身上。花狗就是这样一条宁可累死,也要护主的忠狗。 老钱看得百感交集,架起猎枪还要瞄准,但大炮卵子成精了。野猪似乎知道很多猎枪齐齐对准它,一边往昏厥的钱家老二身边跑,还转过身,将后腿挂着的猎狗挡住猎人们的瞄准方向,试图用大身板子给钱家老二踩上一蹄子。 要是这一蹄子踩实了,钱家二儿子不死也是残废。 炮头儿老秦看得眼里滚烫,血压噌的涌上头,脑瓜子嗡嗡的,架枪上脸,也顾不得是不是会打中钱家的花狗,他瞄准来回晃动的大炮卵子就要扣动扳机。 这时候,李居安的身形闪过他的瞄准镜。 李居安没有架枪就冲向大炮卵子身侧。 所有猎人惊得心口“咚”狠狠狂跳,内心疯狂大骂:又是个新手!虎了吧唧不要命的憨蛋! 第40章 定死窝!单杀三四百斤炮卵子,猎人登场 李居安上一世跟着南方猎人进山,知道打野兽的要领“熊打前猪打后”,就是说打熊瞎子的前面,它往往会向后看。但野猪爱往前冲,所以猎人要利用野猪这一特性,攻击野猪后门。 不用他催动呼哨,训练有素的大虎已经开始合作,在他的身形移动下,大虎冲去掏大炮卵子的前裆。 头狗一动,40多条围狗跟着往上冲,齐齐压制住大炮卵子去掏前裆。 有猎头转移野猪视线,李居安利用地形用侵刀打击野猪后门。 野猪被围狗骚扰地上窜时,他论起侵刀借着大树的掩体猛击,砍得野猪痛不欲生。 野猪往下扑他时,他又借着青石板的高度,跳在上面再狠狠地打击后门。 他和大虎,围狗们一前一后地咬的咬打的打,沉着冷静不慌不忙地一来一往,终于把倔强的大炮卵子慢慢驱离钱家二儿子身边。 老钱着急忙慌,吓得大口喘粗气,赶紧喊上老张和李拐子,把撞头昏厥的钱家老二从地上拖起来。 幸好,脖子没扭断,只是撞晕了。 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时候,李居安没有举起莫辛纳甘猎枪,反倒是继续用侵刀和大炮卵子对峙。 不是他不想架枪,而是这头野猪特么成精了!一见到他有猎枪在身,不管不顾猎狗的咬掏,使劲用獠牙撅起,阻止他掏枪。 他刚摸到猎枪,借着松木大树的掩体就要架枪上脸,大炮卵子狠狠用獠牙撞击树干,嘴巴子侧面一撅,将他的枪口狠狠顶飞,猎枪甩出去。 炮头儿老秦架枪大吼:“小子滚开!” 李居安绕着高大松木,和大炮卵子转了两三圈,把秦炮急得跳脚骂娘。 他做炮头儿这么多年,头一回看见两个不要命的憨蛋。一个是钱家老二,一个就是李居安。 秦炮短短一分钟把这辈子造的孽都仔细寻思了一遍,他也妹触怒山神老爷啊,咋就摊上这么个事儿,一个队伍里,出了两个虎了吧唧的新手憨货。 李居安持续用侵刀掏野猪后门。 嘿,洒家就好这口。 大虎定睛一看,还真是学会了。撵山犬大虎很有眼力见,一看李居安这一手管用,也鬼精鬼精地弃了野猪前面,绕到后面专掏野猪菊门。 青川犬的咬合力极强,大虎一口扑上去咬住大炮卵子菊门,四肢撑地,宁头就用力往外扯。 奋力发劲仰头就扯力气。 大炮卵子痛得嘶声惨叫,尖锐的叫声十分凄厉。受惊吃痛的大炮卵子撒腿就要逃。 炮头儿老秦虎目圆瞪,大吼。 “野猪要开跑了!” 猎户们齐刷刷举枪上脸。 但大虎哪里肯撒嘴。大炮卵子往外一撒腿跑,大虎四肢顿地,仰头往后扯,瞬间菊门都扯烂了,连着的猪大肠头被硬生生拽出一小节,直接脱肛! 大炮卵子凄声惨叫,被扯烂的菊门,和脱肛,掉出的肠子,让野猪痛到发狂。 这时候的野猪最危险,受伤的野生动物会肾上腺素迅速飙升,进入到狂躁状态,愤怒嘶吼,眼红似丹血,起了杀心,一点都感受不到疼痛,发疯般反抗冲击冲撞。 在野猪即将冲撞之前,痛到凄厉惨叫的野猪,有短暂的受惊反应,只顾痛得仰头哀嚎凄厉嘶鸣,不会动。 被定死窝了! 接下来,该猎人登场。 李居安压制恐惧感,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一把抄起被撞飞的猎枪,眼光如看死物般,精准激射在野猪受惊暴露出的腋下。 披着泥油挂甲的大炮卵子,只有几个部位没有泥油甲,其中腋下的软肉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他用侵刀,定会攻击薄弱位置,但现在他的莫辛纳甘猎枪,完全能攻破泥油甲,更能直接怼上野猪坚硬如硬壳的颅骨。 莫辛纳甘猎枪不能连发,每打一枪之后,得把里面空了的子弹壳拿出来,再重新塞进去一发子弹。 他撅开枪把子,掏出三发子弹,一发塞入枪膛,剩下两发攥紧手里,合上枪,“咔”轻脆声响子弹上膛。 他架枪端上脸,对准大炮卵子耳下的软部位,目光如炬,稳稳扣动扳机。 砰! 猎枪抛壳,伴随巨大的后座力,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 子弹小眼儿进,直奔野猪耳下的位置,冲进脑部,打爆脑花! 大炮卵子就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声,一边被打出一个眼儿,另一边被轰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披着血硬挺挺倒下。 野猪轰然倒下,野猪林只剩下雪落的声音。 周围安安静静很是沉默。 李居安约莫用了10分钟时间,终于把这只凶猛的大炮卵子打的奄奄一息,只开了一发枪,用了一发子弹,他也累的精疲力尽地瘫在地上,几头围狗有的遍体鳞伤,大多喘着粗气。 老钱家小儿子惊喜大喊。 “李哥你真是绝了啊!要是有人说你不用枪去打炮卵子,我都信!” “当地武松在世!” 老钱家小儿子是个嘴甜的,小孩能藏得住什么事,只知道这位大哥哥救了他亲哥,还只用了一发子弹,就把三四百斤的大野猪打得轰出脑浆。 更重要的是,周围那么多猎户,那么多老前辈,愣是没有一个冲上去,只有李居安引开野猪,救下他哥。 来自小孩的崇拜,单纯又热烈。 李居安笑着爬起身,他脚边大虎仰头看了看他。大虎同样大口喘着急促的粗气,狗嘴边沾染的全是血沫子。 但这不是大虎的血,而是掏野猪菊门的野猪肠子血。 “大虎,转过来我给你擦了。” 大虎也没多余的眼神,训练有素的大虎作为头狗,很有头狗的自觉和强势。说白了就是要面子。 头狗也要面子。 大虎只是咂吧两下嘴皮子,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嘴边,就领着围狗们继续去寻另外5头野猪。 还有3头黄毛子,2头母猪。 李居安看着大虎矜矜业业的背影乐了。 好狗难寻,但老陶手里的大虎真是条好狗! 这么好的狗,咋就进他手里了,当真是夜里做梦都能乐醒。 忽然,炮头儿老秦脸色不善的走过来,面容冷峻,语调十分生硬。 “混小子,逞能上赶着要做英雄了?” 第41章 炮头儿老秦的赞赏 炮头儿老秦开了个头,把李居安暴脾气引得噌噌往上冒。 秦炮仗着他年纪大,能对小辈说教,张开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若是放在家属屯的猎户晚辈里,就这气势,没有一个敢顶撞他。但李居安是谁,两世为人,曾经犯过法,蹲过局子大牢,还会怕一个深山里的猎户? 李居安当即指了地上钱家白狗的尸体,冷冷道。 “猎狗就是猎人的左膀右臂。咋地,听你的不上去,白狗送死完了,花狗接着送嗷?” 猎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惋惜心疼地看着白狗很惨的死状。 白狗整个肚皮被野猪的獠牙顶穿,肠子内脏都流出来了。刚才它还能挣扎两下,但现在肠子裸露在外,和冰冻的雪地冻成一坨子。它越是疼,越是想要挪动身子去移动,肠子被黏在冰上,一扯,大半截肠子被拖得往后狠狠一拽,内脏全部流了一地。 在兴安岭,猎狗对于猎人,等同于战友和兄弟。 每个猎户都有从小拖到大的猎犬。现在他们感同身受地看着钱家白狗的尸体,大老爷们儿们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但现在纷纷露出不忍看的心痛眼神。 老钱家的最后一条围狗,花狗,还挂在炮卵子的后腿上,龇牙咧嘴咬着,疲累到筋疲力尽也不肯撒开嘴。 直到老钱喊了一嗓子:“阿花!” 花狗这才意识到猎物已死透,撒开嘴的同时,花狗虚脱地整个身子滑到雪地上,累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像耗尽了大半生命力。 炮头儿老秦万万没想到,一个后生居然敢怼他?张嘴就呛? 他张了张嘴还想教训李居安,却发现周围猎户们的目光,全部看向李居安,眼神带着赞赏。 秦炮:“……” 他还想怒斥的话,硬生生咽在喉口,发不出一句声。 李拐子看着累到在地上微微抽搐的花狗,叹了口气。 “老钱,给狗喂口水缓缓。” 钱家二儿子正在悠悠转醒,花狗在休息后,情况也好上许多。 只有白狗的尸体,被裹起来,下山后要带回钱家。 老钱出了这趟事,竟然还敢继续带两个儿子继续打围。他大胆,又强势霸道的性子,让周围猎户都摇头劝不动。 炮头儿老秦狠狠瞪了李居安一眼。他在猎户们面前落了面子,就是李居安呛他声惹的事儿。 这混小子,虎里吧唧的,居然胆子不小还敢和他对呛? “李居安,你把猪处理了。” 他有心为难李居安,他倒要摸摸李居安的底。这个年轻人竟然能拿下大虎,而且大虎看起来对他十分忠心。那可是他好几年苦求都求不来的大虎!加上李居安当着一众人的面怼他,让他满心不爽,有意无意地针对李居安。 保卫科老张要来帮忙:“秦炮,小李还是个孩子,差不多得了,瞧把孩子累的。” 老钱和几个人都在边上休息,照顾钱家老二。 他们之前没出几分力,但李居安和炮卵子苦战了十几分钟。可别小瞧这十几分钟,放在真刀实枪生死交关的关头,仅仅是2分钟就能让人觉得度日如年,耗尽大量精力体能。 照理说,现在最需要休息的人是李居安。 李居安看都没看秦炮沉下的冷脸,二话不说,提着侵刀就走到大炮卵子边上,开始处理野猪。 他先一刀扎进对猪的喉咙进行一次刺击,放血彻底。放血完成后,手中侵刀一转从猪腹部开始,沿着一条直线切开,“哗啦啦”掏出内脏。 他小心翼翼将猪肠一股脑都掏出来,没有弄破肠壁。不然熏臭又腥的野猪肠气味,能让他和周围猎人当场熏晕过去。 炮头儿老秦盯着他处理野猪的动作,沉默地一语不发。 秦炮都不得不承认,李居安这小子处理野猪的手法十分专业,从容,一点都不像是家属屯里的猎户新手。他小心地将猪肠子掏出,往高大的松树枝上一挂,嘴里念念有词开始敬山神老爷。 一群猎户跟着他拜山神的念词,一起露出虔诚的神情,恭恭敬敬拜山神。就连平日里嘴皮子上说着“老祖宗最大,老祖宗会保佑”的老钱,都本能地跟着一同念诵。 “求山神保佑进山顺利,出山平平安安。” 猎人们拜完,该上大牲口将猎物运上。 大炮卵子体型太大,体重也实在,他将猪劈成两扇,原本锋利的侵刀在大力劈骨下,都有些卷刃,把李居安看得很是心疼。 他心中琢磨,下山后得把侵刀磨一磨,不然再遇上危险只能架枪。远距离还好说,要是近距离侵刀还是更有速度。大冬天的,万一猎枪炸膛,伤到自己,不伤也得震个昏过去。 老张牵来两个大牲口,一个牲口扛着半扇野猪肉,发出一声响鼻的声音。 李拐子仰头闷了口烧酒,对着炮头儿老秦笑道。 “秦炮,甭那么拉着脸,脸怪臭的。” “你也别针对小李。要我说,小李还真不是虎里吧唧的憨蛋,他心眼子多着呢,精的很。就说这掏野猪后门,那都是猎狗干的事儿,他能干说明啥?” 炮头儿老秦看向李拐子。 说明啥?你倒是说说。 李拐子嘴皮子蘸了蘸酒味,很不舍得地把剩下为数不多的烧酒盖起来,放回包里,笑道:“说明这小子比狗还狗!狗中狗王!” 李居安:“……” 老秦:“……” 众猎人被逗乐了,乐不可支,李拐子哈哈大笑,给秦炮送了个台阶下。要不然,他被李居安呛的老脸都拉不下来。 炮头儿老秦还当真顺着台阶下来喽。不然呢,等台阶没了他上不上,下不下得更尴尬。 但他还是对李居安没有好气,冷冷道:“这次算你小子运气好,没有受伤。下回不许擅自行动。” 他看李居安处理野猪的眼神,带着赞赏和认同。哪怕他心中再不乐意承认,也不得不说,若是放在他年轻的时候,他18岁时,做的绝对没有李居安那么好。 同样的年纪,李居安在家属屯,甚至整个兴安岭的胆识,和本事,都超过同龄年轻猎户! 第42章 围狗追踪,只有大虎没叫 大虎作为头狗,正领着一群围狗继续搜寻剩下的5头野猪。 3头黄毛子,2头母猪。 野猪林,向阳山坳,立着很多橡树,红松,榛子树等产籽较多的树。 猎人们坐在背风向阳的面儿,温度比山岗上高很多。一群猎人趁着围狗还没回来的功夫,原地休整,一边查看钱家老二的伤势,一边唠唠嗑。 孙为民刚看见李居安出了风口,满心的不服气,开始吹起牛皮,添油加醋吹嘘过去遇上山大王的经历。 “我没带枪碰见猪倌,屁事都没有。我就一边大喊祈祷:山神爷,快走吧!我一向都很尊敬你的,然后猪倌转头就跑,灵验不灵验?” 兴安岭把东北虎叫做猪倌。东北地区,野猪常常向远东方向迁徙,而东北虎会在后面跟随,好像在放牧猪群,所以被叫做猪倌。“猪倌”也很有意思,不到饿的万不得已,只吃身强力壮的公猪,不吃头猪、母猪和猪崽。 所以当地人发现东北虎有“一吃三不吃”。 李拐子听得哈哈大笑,都咧出后糟牙:“哪里是山神爷保佑你啊。老虎会爬树,喊山神爷是对的,老虎有疑心,它不知道你丫的和谁打招呼。” 东北虎一吃三不吃不说,疑心病也很重,生怕猎人还有同伙,也知道猎枪杀伤力的恐怖,所以不会轻易对人发动攻击。 孙为民本想吹牛皮,盖过李居安风头,没想到被李拐子揭穿,只能垮着张脸,继续吹牛皮。 “咱在场所有人有敢说枪没炸过膛的么?敢说么?” 保卫科老张脸色一变。 他的单筒猎枪炸膛过两次。就那么两次,吓得他心惊胆颤,差点一命呜呼。往后每次出发,他都要对枪支进行检查,空拉枪栓几下,防止枪支里面因为温度过低导致冰冷,再上膛,确保不会炸膛。 李拐子同样脸色大变。 坏了!他当年进山狩猎野猪的时候,枪膛是真的爆炸过,声若霹雳!幸好那一次枪开后堵,子弹没有炸着他,只是把他震昏过去。 但仅仅是震昏,也足够他恐惧。幸好他带的六条猎狗护主,再他被震昏后,不要命地和野猪缠斗,不然还真的要交待在野猪林里。 也是那一次,他拖大的六条猎狗,被野猪獠牙冲撞挑死三头,给他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对于猎户而言,猎狗跟随进山时,那是比亲人还亲,过命的交情。猎狗死了,而且死状凄惨,对于猎人是心头最痛的阴影。 孙为民洋洋得意,还想继续吹牛皮,被李居安一句话堵住嘴。 李居安挑了挑眉,“败老天天可哪吹牛皮,你要是有个好歹就是你这张嘴惹得祸。”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枪支炸膛这么敏感的事,还会被他当作谈资里炫耀。 孙为民神色一凛,也感觉到十分不妥当,赶紧低头说呸呸呸,祈祷山神老爷保佑。 他脸色很难看。本来他想吹牛出风头,把李居安的风头盖过去。没想到反倒是被李居安教训了一顿,他还没有还嘴之力。 孙为民心情更添堵。 忽然,远处传来悠长的低嗥。 所有猎人都是脸色一变站起身,心道:野狼。 就连平日里最没个正形的李拐子,都放下润润喉的烧酒,竖起耳朵仔细辨听。 有狼,但有几条? 在兴安岭,狼群极少。不是说两只就是狼群,而是规模达到5只及以上,会被当地人称之为狼群。若是三只野狼一起走,不能叫做群。 嗜血成性的野狼是猎狗的近亲,若是单个猎人正面遇上狼群,可就麻烦了。 狼群先包围猎物再轮番围攻的“群狼战术”。反倒是经人类驯化后的围狗,它们骨子里的狼基因被重新激发,对猎物的攻击力丝毫不逊于凶猛异常的野狼。 若是单个猎人,正面遇上狼群,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当真不一定。 好在李居安现在和20多打围的猎户一同走,他心中丝毫不慌。 李拐子放下烧酒,脸色凝重,但语调依旧每个正形,带着调侃:“老钱,老狼冲你来的。” 他指的是老钱小儿子头上的狼皮帽。这帽子用的还是小狼的皮。 若是好巧不巧,正面遇上当年的仇家,狼的记忆力很强,谁杀了母狼,谁杀了小狼,狼王心里和明镜儿似的清清楚楚。若是老钱继续在打围队里上山,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老钱,你家老二伤了,得带去卫生所瞧瞧最是放心。” “对,抄近道下山去,叫老张和老陶送你走老参道。” “这顶狼皮小帽得注意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猎户们心里都塞了心眼子,若是打围遇上狼群的报复,那是大大的不妙。 炮头儿老秦脸色一沉。 “老钱,你带着两个孩子下山。” 老钱可不怕这些。他早年也是炮头儿。他钱头炮枪法准而且出枪快,被人称道,专爱打绝户猎,狼崽子杀了不少。 照老钱的话说:盯劳资的张三多了去了,还怕多一群? “怕死不进山!老二又没事,下山干啥。” 老钱损了一条白狗,心中憋着口窝囊气。他不把这一群野猪全部干掉,心里无名火堵着,烦躁地想剁人。 猎户们都不爱和老钱打猎,现在老钱托了关系进了打围队伍,老秦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秦见钱家二儿子确实没事了,清点了一下人数,看了看尚早的天色,这时候远处猎狗叫了。 猎狗叫就是有新的发现。 头狗大虎,领着一群围狗前去探路,寻找跑丢的野猪群,但凌乱的狗吠叫声,让所有猎户心中都惴惴不安。 李拐子奇道:“咱家二黑平日里也不这么叫啊。这叫声咋听着咋咋呼呼的。” 大群围狗的吠叫,一般训练有素,会在追踪到猎物后通过大声吠叫,来示意猎人方位。 猎狗们将猎物拖住,等着猎人赶到后,一枪结果猎物。 若是遇上难缠的猎物,就有赶杖子开始围猎,将猎物赶到地点,等候带枪的猎人一枪结果。 但现在,围狗们的吠叫听起来十分亢奋,像是在助威。 就连秦炮都觉得奇了,他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狐疑的目光看向李居安。 “就大虎没声?” 第43章 好小子,够狂的啊 李居安率先反应过来,提着莫辛纳甘猎枪就冲上岗子。 他年轻灵活,跑得最快,一群老猎户紧跟在他身后。他冲上岗子一看,当真是天地静默,大虎一条青川犬,竟然在肉搏两条200多斤重的黄毛子? 大虎鬼精鬼精的,学会了掏后门后,一鼓作气对准一头稍微大点的黄毛子菊门就是一通骚扰。大虎咬死菊门后,四肢蹬地,后仰着脖子使劲往后拽。 黄毛子无论是重量还是气势,或者是阅历经验本就比不上大炮卵子。连它们老子都怕菊门被掏,更别提两个胖小子。 一只黄毛子吓得凄厉惨叫,撒开后腿就要往后踹。 要是大虎被这一脚蹬实了,会非常危险。灵活敏捷的撵山犬也不死拽着不松口,而是当机立断松开嘴,绕后去骚扰另外一头黄毛子。 第二头黄毛子体型略小些,倒是个聪明的。黄毛子直接把屁股往雪地上一坐,把菊门给捂严实了,和雪地没有一丝缝隙,贴地坐得敦敦实实,不给大虎掏后门的机会。 大虎一瞧反倒是乐起来。 本来就生怕定不死你们,现在你们倒好,一头头主动把屁股定死在雪地上,这不是白捡来的死窝? 大虎领着40多头围狗,团团把两头着急烦躁的黄毛子包围住,每一条围狗你咬一口,我骚扰一口,把两头黄毛子吓得屁股“啪”一下蹲在地上结结实实,怎么都不敢动,吓得屁滚尿流。 李居安见状,赶紧举枪端上脸,瞄准黄毛子的胸膛心口就扣动扳机。 砰! 响亮的枪声,震得松林高枝都在嗡嗡颤抖,落下好大一坨积雪。 李居安经过老陶的雀儿特训,枪法奇准,直接把黄毛子心口打了个胸膛对眼穿,打爆心脏!边上的第二头黄毛子懵了。 李居安的单管猎枪不能连发,第二头黄毛子趁着他将手里第二发子弹,塞入枪膛的功夫,忽然嗅到边上兄弟的血腥味,整个野猪毛因为受惊恐惧吓到根根竖起,暴戾和野性压过了恐惧感,忽然暴起。 兄弟背后被轰出碗口大小的血洞,鲜血不断地往外流淌。但是它不甘心就此死去,它要弄死这个用猎枪打它的可恶猎人。 哪怕被打爆心脏的野猪,也能暴起用尽最后生命力,进行最后一次冲撞。 于是两头黄毛子,嗷地一声向着正在换子弹的李居安窜来。 大虎一看野猪奔主人而去,立刻不顾命的趋前拦截。 但垂死的黄毛子气势很猛。之前沿途阻挡它前进的小树被纷纷撞断。大虎冲上来的时候,李居安距离两头黄毛子的距离,只有一米不到,眼看着就要冲撞上野猪嘴里的獠牙。 他都能感受到獠牙上挂的唾液腥臭味,下一秒野猪似乎能一嘴巴把他挑上半空又摔在雪地里,就如同对待钱家老二一般。 身后猎户同行们还没赶到,李居安往地上一滚。 垂死的野猪红了眼,一个冲刺快速挑撅,刚好李居安滚了两步,野猪左侧獠牙噗嗤扎进小松树的树根,给树根来了个开膛破肚。 接着第二头野猪对准李居安滚的位置,来个回头撅。李居安惊得“咔”填弹上膛,眼看着枪管就要被野猪撞飞,他都来不及架枪! 他直截了当,对准野猪獠牙右侧的颈动脉扣动扳机。 “砰”枪响后,第二头野猪脖颈的鲜血喷涌而出,漫天血雨随着黄毛子的身体摔落雪地。 但即便如此,没有被爆头的野猪,重创进入狂暴状态,只要不停下最后一口气,就还能疯狂报复猎人。 他拉开和两头黄毛子的距离,但也仅仅只是获得一丝时间的喘息。这么片刻功夫,大虎发疯般扑上来,发狠咬住了黄毛子鲜血迸流的屁股沟子,死死往后仰头,阻拦重伤的野猪伤害主人。 咔! 猎枪填弹上膛,李居安架枪对准野猪的耳下就是一枪。 震动山林的枪声,让整个雪山山头颤抖,第二头黄毛子被一枪爆头入脑,脑花顿时都从碗口大小的血洞里被轰出来。 血肉模糊的黄毛子,这下死透了。 被大虎死死咬住不松口,扯住后门的野猪,早已被打爆心口,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住软绵绵的腿脚,瘫软倒下。 一步,两步……野猪终于无奈地呕了一声轰然倒地。它心口早已停止跳动,现在冲撞的力气用尽,它死不瞑目。距离李居安不超过3步远! 两头野猪同时硬挺挺倒在雪地里,身边绽开大量血滴子,染红了松林雪地。年轻的猎人大口喘着粗气,生怕有意外发生,又填弹上膛,撩起棉衣狠狠抹了把被热汗浸透的脸。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原来是翻滚时,因为过于紧张和热血沸腾,身下的积雪挂上他棉衣,融化成湿漉漉的一片,湿透了他的棉衣。 众猎人赶上岗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勇敢有胆色的年轻猎人正拄着猎枪,和死在他脚边,几乎是近在咫尺的两头黄毛子!这让老猎户们不用问,就能想象到方才的猎猪战斗是多么激烈。 李拐子很少惊叹后生,但这回他眼睛瞪亮瞪大,眼里全是赞赏。 “小李,可以啊!你这手不比秦炮年轻时候更强?” “老秦年轻时候,枪法奇准,也爱用单管单发,基本打啥东西都是一枪毙命。以后就叫你小秦炮。” 炮头儿老秦环顾四周的血腥战斗雪地,脸色变了变,最终什么都没说。他目光从看大虎,转移到李居安身上,将他前后上下打量了一个遍,再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才冷冷道。 “又逞能,打肿脸充胖子想做英雄了?要命就别跑那么老快。” 李居安嘻嘻一笑,也没接秦炮的话茬,对李拐子说道:“什么小秦炮,我可不爱听这些。要喊日后就得喊李炮。” 话音落下,就连孙为民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嘶!好小子,你够狂的啊! 你这狂妄的,心思都能踩在炮头儿老秦的头上了,你咋那么能够呢?咋不上天呢? 孙为民刚拧了两下拳头,做出想要捶扁李居安的威胁动作,忽然被李居安瞥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让孙为民脑子清醒了不少,头也不晕乎了。 李居安是谁?家属屯里的拳头小霸王,他好几次住院就是被李居安揍得。这混小子狂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李居安,知道他狂。而是李居安,打小就一直那么狂。 孙为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是奇怪,这几天他回屯里觉得李居安变得好说话了许多,他心思也野了,觉得能拿捏李居安。现在李居安只是普普通通回了一句话,让他过去被暴揍的恐惧又提上来,愣是不敢说话。 他不敢说话,老猎户敢说。 老钱最瞧不惯狂妄的后生,加上他这次进打围队伍,也托了老秦的点头,他站出来嚷嚷喊道。 “小李,年纪不大,本事也一般,口气倒是不小。” 第44章 狼的报复,成精的张三狼 李居安抬头看了炮头儿老秦一眼。 秦炮沉下脸,也正在盯着他看。 李居安抬起脚踢踢野猪,笑道:“秦炮,我脱力了,劳烦秦炮找人处理猪,别叫张三拖走了。” 张三,在当地行话里就是野狼。 秦炮眉头皱起,看了眼野猪身后的林子。 这时候,钱家的二黑,和好几十条围狗同时发出狂吠。 出奇响亮的狂吠,让猎户们警惕地纷纷架起猎枪,对准围狗们发出警示的方向,正是野猪林! 钱家最后一条围狗二黑,忽然暴起,对准野猪林就是一顿奋力冲锋。 老钱大喊:“二黑!回来!” 头狗还没动,十几条围狗紧跟着二黑冲出去,杀气腾腾。 大虎翕动鼻头,转头直勾勾盯住野猪林的方向,也发动冲刺。 保卫科老张蹲下,在松树根边上发现了一个浅浅的爪印,正是张三! 谁也不知道野狼在这里埋伏了多久,是不是在远处盯着他们全程追踪野猪狩猎。但他们可以确定的是,李居安说的没有错。 野猪若是不处理,就会被张三拖走。 打围林场发现有狼,而且狼近在咫尺,让每个猎人头皮发麻,这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和感受到刺激。猎户碰见越是凶险的野生掠食者,越是亢奋,征服的职业心被激发。而且现在20多名猎人抱团围猎,面对数量一般的狼群,猎人丝毫不带怕的。 打围,打得就是心跳! 猎人们这才发现,李居安早就看见野狼的爪印踪迹。或许,他知道附近有野狼存在,比围狗知道的时间还早些。 炮头儿老秦看李居安的眼神里,有点东西。 他眼神有些松动,但盯住李居安的眼睛,表情依旧冰冷,带着居高临下教训后生的上位者威严。 “发现有张三还敢冲?” 李居安也不怕他,道:“不冲前头也不能知道啊。” 炮头儿老秦被驳斥地哑口无言。合着围狗也没发现,他们赶上岗子慢的也没发现,倒是叫一个半路出家的打猎新手给发现了?而且两头黄毛子被他毙命? 他踢了脚津津有味看戏的李拐子。 “败老一天天煽风点火的,就你闲出屁。” 李拐子心虚地仰头闷了口烧酒。他刚才确实是挑拨离间了,这不是为了图乐子么。 他就是个乐子人,瞧李居安和秦炮斗嘴仗,他高兴,尤其是看秦炮吃瘪,他更高兴。 他笑嘻嘻道:“秦炮,小李还真不一般呐,就单说刚才大虎对他忠心的护主,绝对是大虎承认他喽。你这几年找上门,大虎瞧都不正眼瞧你一眼。哎,就小李,叫大虎心甘情愿妥妥帖帖的。” 炮头儿老秦用大闷脚踹他,低喝:“还敢煽风点火,滚犊子!” …… 保卫科老张看着围狗们冲进的野猪林,说了句公道话:“大虎做头狗,还是镇不住场子啊。” 一般打围的围狗都是跟着头狗而动。只有头狗动了,围狗才会一拥而上,紧随其后。 但现在,冲前阵的是钱家的二黑,围狗们紧跟在二黑身后,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前方围狗们吠叫的极凶,十分嘹亮,眼看着也不远。 秦炮当机立断,喊上猎户们架枪冲上去,围狗们肯定有所发现。 只有老钱,和二儿子,小儿子留了下来,处理两头黄毛子的尸体。 照老钱的话来说:“爷当年什么混账畜生没打死过?黑瞎子爷爷都不怕,这群野猪今儿个必须全部死透,炖了大骨汤给大花陪葬!” 大花是条好狗,是老钱心尖上的宝贝。大花护主死了,叫老钱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所以他独自留下来,领着两个儿子给黄毛子开膛破肚,这里恶气才能消停些。 老钱牵着大牲口,赶着爬犁,就要拉走处理完的野猪。 忽然,他一抬眼,发现三只狼正在远处盯着他和这头大野猪。 山中凶险,不可久待。尤其是没有猎狗的护持,更要倍加小心。 但老钱可不慌这些,他活动了一下腿脚,发现依旧灵活,架枪上脸冷冷道。 “老二,幺儿,你们睁大眼好好瞧着,看劳资怎么给你们再做两顶狼皮帽!” 砰! 三头狼就和成精了似的,未等到枪响,已经一个窜溜出去,老钱的枪打了个空。 老钱可算是看清了地上的脚印。 雪地上狼的爪印去而复返,去野猪林竟然只是幌子。他心中突突直跳,三只狼,按道理来说应该不敢袭击40多条猎狗。 刚才李居安的枪响,足足有三下,枪管里的硝烟味儿很动静,应该也能够把狼惊吓地远远跑开。兴安岭的猎户很多,狼都见识过猎枪的厉害,要是没有血海深仇应当会回避。 但为什么偏偏,这三只狼这么胆大? 他一枪激射出去,三头狼只是略微换了个方位,依旧远远地跟在他身后,如同跟踪挑衅。 老钱打了一辈子狼,哪里见过这么耻辱的事?他跟着20多猎人进山,还被三只野狼挑衅了?要是传出去,他老钱的名声不要,老脸不要了? 老钱暗骂一声,爷仨儿开始搜索这只胆大的狼,老钱父子沿着狼的印子来到一片灌木丛,转来转去,忽然抬头看了看,发现二儿子人不见了。 他赶紧用侵刀,在大树上刻上标记,然后用棍子敲击树干,刻下他老钱家的暗号。大山里人走丟了,也叫麻达山。他刻下标记,这个方法叫作叫棍。 要是他在山里大声喊叫,通过喊声找二儿子,嗓子没一会儿喊哑不说,还浪费体力,所以通过这样约定俗成的方法,通知二儿子,他人在这。 咚咚咚。 棍子敲击树干,叫棍的声音响起。 老钱等了会儿,还真的听见二儿子回他的叫棍声音,就赶紧带着小儿子,往二儿子叫棍的地方走。 之前钱家老二用轮斧打大炮卵子没落着好,老钱特地把背后的一把双管给了二儿子,让二儿子实战训练枪法,他背上背了把单管。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一声枪响。 砰,一声。 是他双管霰弹枪发出的巨大动静,而且不远。 老钱眉头紧锁,快步往枪响的地方跑去,心里嘀咕。怎么只有一枪?双管霰弹枪能两枪连发。这混小子该不会把双管当单管使了? 第45章 打了一辈子狼,被狼报复的老钱 老钱一转头,发现小儿子也不见了。 他只得循着枪响的声音,快步跑去岗上找二儿子,心里寻思着,小儿子爱跟着哥哥,讲不定兄弟俩人在一道。 他心里担忧,步伐也匆匆快了很多,在迈过松树根的时候还猛地绊了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大步赶到了地方,猛然发现雪地上有个人影正躺着,还瞪着眼睛,柔嫩的喉管被掏了个大口子,一看就是被利牙撕扯咬的,还在往外汩汩流血。 他心中一吓,看见熟悉的人影背脊都窜上来凉意,浑身发颤,打了一辈子的狼的双腿也兀自发软,止不住地颤抖。他小心翼翼往前一看,可怕的念头印证了!这人影可不就是他二儿子? 二儿子瞪大眼躺在雪地里,身下全是汩汩流出来的鲜血,人早就断气。周围还留有狼的脚印,一共有3头。 剧烈的崩溃,让老钱差点双眼一黑,跪下来。 儿子!他亲儿子被狼搭肩,从后面下手咬断了脖子! 老钱痛到心口直抽抽,心里和刀割一样的难受。他怎么都想不通,这辈子那么多狼死在他枪口下,但他老钱家的儿子竟然第一次进山就被狼给收拾了? 他顾不得伤心,心里只觉得无比愤怒,恨不得把三头狼给手撕了才能发泄心里的悲痛。他操枪就追,一路顺着狼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大步地追。 但老钱毕竟年纪大了,要是他年轻时候,怒发冲冠能一口气带着猎犬狂追野狼,距离300米就能三枪连发,一头头击溃,但现在他老了,跟了会儿就开始大喘气,跟不上。 他只能大声喊:“幺儿!” 小儿子还没找到,没了二儿子,总得把小儿子安安全全带回去。 周围松叶林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叫棍的回应。 在深山老林里,没有回应就是异样。他拥有几十年的打狼经验,知道附近肯定有狡猾奸诈的狼,就在他身边埋伏,随时准备用包围圈消耗他,偷袭他。他心中一沉,端着快枪一边走一边看。 忽然一株老松树的后面出现哈气,白色的哈气说明有东西! 而且在树根附近隐约看见半个毛乎乎的东西,就是狼毛。他立马想到,狡猾埋伏的狼头! 老钱心中怒气上涌,直接架枪端脸,准心瞄上那毛茸的头就立马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松林里震响,传来的却是人的惨叫。 老钱脑中嗡嗡的发麻直震,忙不迭跑过去一看,出现的场景让他血液涌上头,双腿直接发软。 是他小儿子! 小儿子被三头狼追,吓得躲在老树根后不敢出声,头上戴的小狼皮帽子。 他看见的毛茸茸的东西,可不就是他打了小狼,用小狼皮给儿子做得狼皮帽子们。 老钱崩溃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腿脚发软的走到树根底下,看见的是最疼爱的小儿子被他亲手崩掉半个脑袋,狼皮帽子也被轰的歪在一边。 他痛苦地膝盖一软跪下来,搂住小儿子尸体哭得痛不欲生。 当年专业打狼几十年的钱老炮,枪法在兴安岭数一数二,名声显赫,现在居然打狼打中小儿子,造孽啊! 忽然,猎人的直觉让老钱神经猛地一紧! 身后有视线盯住他,而且不是人的视线! 作为当地猎人,打小就在山里围猎,对于野兽盯人的目光,向来有猎户的第六感直觉奇准。加上他二儿子被狼搭肩咬断喉脖,小儿子又被他一枪崩了脑袋,那盯住他的野兽目光,可不就是近在咫尺的三头狼,其中的一头。 老钱脑袋里马上就想到是那狗东西,痛失两个儿子的他,胸膛口剧烈起伏,强烈的愤怒和绝望,让他抓起枪毫不犹豫的转身就来了一枪。 甩枪直接点发! 砰! 一声野兽的呜咽,直接命中,血雾在他身后炸开。 他定睛一看,更崩溃,击中的居然是自己家的那条仅剩的猎狗二黑? 猎狗二黑刚蹿进野猪林里追狼去,现在又紧跟着狼的脚印追踪回来,看见主人想要跟过来,没想到被主人一枪打爆胸膛。 老钱只觉得气血上涌,脑袋都晕晕乎乎。耳朵好像听不见动静。人在不冷静的时候,最容易犯错。 他一句话都吼不出来,他带上山的两个儿子,和两条猎狗全死了? 而且小儿子和猎狗二黑还是被他亲手打死的? 二黑胸膛被打爆,鲜血汩汩涌出,但好狗护主,还能瞪大狗眼,用最后力气呜呜叫唤。 忽然,老钱感受到一股腥臭的气味直扑后脑,正是狼嘴里的臭味! 他反应极快,本能地就地一滚,但手里的猎枪被公狼扑倒冲撞开,掉在青石板后面。因为他没有带其他武器,双管给了二儿子,单管被公狼撞飞,现在他只能挣扎着从后腰拽出猎刀,和公狼贴身肉搏。 好在只有一头公狼冲上前,另外两头正以包抄的姿态,从远处缓缓逼近。 留给老钱的时间不多了! 他在贴身肉搏的时候,被公狼抓破脸,右边眼皮被划拉开,眼珠子都能耸拉掉出来。他怒气上涌,咬牙挥动猎刀扎进公狼腰腹,一刀戳下去狼吃痛跳到一边,连带着他手里最后一把武器猎刀也没了,还戳在公狼腹部。 老钱暗叫坏了,天亡我也! 另外两头公狼已经近在咫尺,他的单管枪掉在公狼身后,而猎刀还扎在公狼胸膛口。他两眼一闭,死了就死了吧! 他越想心中越觉得讽刺,他堂堂老猎户,打了一辈子狼,被称为老钱炮,现在却儿子和猎狗都命丧狼口,现在就连他都要被愤怒的狼撕裂开。 这样的死法,对于老猎人来说是绝对的讽刺和耻辱。 小儿子尸体边的小狼皮帽,染上汩汩鲜血,他心中忽然悟了一件事。报应! 全是他的报应啊! 当年他年轻气盛,专爱打绝户猎,就爱挑狼崽儿杀,杀了要用小狼皮做帽,氅,冬天穿起来暖和又柔软。现在狼就叫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小儿子。 都说这狼成了精,不然他也不会失手把小儿子戴帽子的头看成狼。 老钱放弃抵抗,满心绝望地躺在雪地里阖上眼,等待和两个儿子,两条爱犬的重逢。 忽然,远处一声枪响。 砰! 被他下猎刀扎了胸膛的公狼,忽然前额,喷出一团血雾。 远距离子弹从300米开外的地方激射,从公狼的后脑勺进入,前额穿透轰出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一枪爆头! 老钱惊呆了,掉着一只眼球几乎要耷拉掉出眼眶的眼睛,终于模糊看清了远处的动静。 最强撵山犬大虎,正大步跑来。紧跟在大虎身后的年轻人,跟随头狗快速翻岗过沟,翻过沟塘底下,穿过闹瞎塘。闹瞎塘,也就是乱石塘,里面各种石头杂乱无章。 李居安一枪叩响后,不给另外两条公狼留时间。 他开枪的手向上一移,将枪把子往下按的同时,他手心里攥着的子弹,出现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用手指夹住。 他快速将夹着的子弹填弹上膛,“啪”轻脆一声合枪上脸,瞄准远处的第二头公狼又是一枪。 砰! 第46章 一枪爆头!三枪全中爆头! 子弹贯穿第二头公狼的肺部。 远远的,李居安一枪扣动后,来不及检查,手上动作不停,撅开枪把,撅枪的同时,又一枚子弹凭空出现在他右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 莫辛纳甘猎枪就是这样,一单一发,若是打完一枪再去瞄准镜看猎物倒下没有,等到第二发填弹后黄花菜都要凉了。 他刚架枪端脸,就从3.5倍瞄准镜里看见第二头公狼被打中胸膛穿膛而过,肺部被穿通,眼见是活不成了。 那头公狼的头顶有一撮白毛,看着怪眼熟的,倒是让他想起独眼老狼身上的一撮白毛。不过大山里狼群很多,孤狼也很多,身上带着白毛的狼也不少。受伤的公狼窜下乱石塘逃走,他也没继续多想。 第三头公狼听见枪响,知道是猎人援兵来了,哪里还敢继续恋战。但李居安没有给它机会。 中远距离的猎枪霸王,莫辛纳甘再度架起,第三发对准第三头狼的头部。 李居安瞄准公狼头部稍微往前一些的地方,预判野猪林里公狼会沿途逃跑的下一刻方位。 砰! 莫辛纳甘猎枪再度发出轰鸣,如同洪荒凶兽的吼叫,伴随巨大的后座力,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 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一枪刚好打爆第三头公狼的头颅。一枪爆头! 野猪林三声枪响,嘹亮果断,是猎人狙杀的号角。 林间飞起鸟雀,越冬鸟被惊得纷纷飞起。 高枝上积雪扑倏倏落下来,整个山头都是枪响的回应。 炮头儿老秦领着猎人们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般的场景。 雪地上是横尸倒地的两条公狼。雪地里猩红一片,血红色蔓延往乱石塘,有一条重伤狼一路淌下的鲜血。 还有远处扣动扳机的李居安。 猎户们怔了怔。 李拐子刚开始没见到老钱,先是看见两头狼的尸体,非常惊讶。 “小李你挺能够啊!那么大老远开枪就一炮双响,干掉两头狼!不对,是踏马的三头,小子可以啊!” 雪地里的血滴子,一路蔓延到远处,还有第三头狼身负重伤。按照鲜血流失的情况来看,应该撑不住太久。 青川犬大虎作为头狗,仰头吠叫一声,立马领着浩浩荡荡的围狗前去追重伤的狼。 保卫科老张也惊叹,他大老远就听见枪声了,还听见了狼的惨叫,他想过是老钱开的枪,但没想到居然是李居安开的枪,而且将三头狼全部命中! 两死一伤! 打帮围的猎人们看李居安的眼神都不一样起来。原本李居安说话无人在意,现在一个个地安安静静听着,还时不时点点头,很在意年轻小伙儿的看法。这在过去是压根不可能的事,但李居安用自身的实力,赢得了打围队里老成员的尊重。 就连孙为民都不屑说道:“不就是打中三头狼么,嘎哈呀,回去还带吹牛皮的嗷?” 李拐子大笑道:“你也不瞅瞅人家小李是从哪儿窜上去打得枪眼子。” 孙为民绕过去一看,眼睛都跟着瞪大。 李居安是翻岗过沟过去的,翻过沟塘底下,还得穿过闹瞎塘。 他踩过那么多杂乱无章的石头,又是翻高又是跃地,不停地变换位置。若说目标狼在变换位置,也就罢了,他一个瞄准的也在变换位置,还不是固定站着打。这瞄准的难度,直接上去好几个度,难度系数上升。 孙为民吃了一惊,他内心惊叹,但他嘴皮子硬不肯说。 还是保卫科老张点点头,语调都有些激动:“翻过那么大一片乱石塘,还准头稳,小李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李居安自打跟着老陶练枪后,起飞的麻雀一枪贯眼。那么精准的打雀儿眼都练了,打移动中的大物体狼自然今非昔比。 他点点头,跟着大虎追踪的脚步跑远了。 “我去瞅瞅大虎!” 李拐子笑骂:“这小子稀罕死这条狗了。老秦啊,要我说,大虎跟了小李还真是没跟错人,瞧他多稀罕,一刻都舍不得和大虎分开。” 炮头儿老秦闭嘴沉默,也没说话。 他确实能辨听大虎的吠叫,专门琢磨研究过大虎,很想将大虎领来作为左膀右臂,但大虎看起来,确实很稀罕跟着年轻的李居安。 他心中原本憋着的愤懑之气,和不甘,也因为李居安的态度慢慢释怀下来。 有人把猎狗当眼珠子心疼,就有人弃狗。 所有猎人看到李居安稀罕大虎的模样,纷纷感同身受,然后眼神恶狠狠盯住孙为民。 “小孙,大黄真的下山嘞?” 孙为民心虚,但立马接上话茬,反应极快:“那必须的,大黄不赶回家吃饭,还蹭着我的饼子吃嗷?讲不定现在大黄都在黄家院儿里趴着晒太阳嘞。” 这件事就此揭过,忽然走在最前头的炮头儿老秦脚步一顿,被浓烈的血腥味激得眉头紧锁。 那么浓重的血腥气味,让他猎人的知觉被唤醒,这里肯定不止死了两条狼这么简单。 秦炮翻过乱石塘,一眼就看见呆呆坐在地上的老钱。 老钱瞪着一只耷拉的要掉出来的眼球,望着面前被打爆头的小儿子,面无表情地呆呆发呆,就连哭泣都没有一声。 他身边不远处还躺着被狼撕开喉管的钱家二儿子,和被爆开胸膛的猎狗二黑。 原来人悲痛到极点,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一句。 第47章 遇上黑瞎子粪便,掏仓预备 老钱溜号了。他耳中听不见别人说什么,脑子也不转了,满心都在两个死去的儿子身上。 炮头儿老秦看老钱走神,也看见钱家小儿子那掉在边上的小狼皮帽子,猛地一拍大腿暗骂。 “出事儿了!” 老秦和老钱本就是老相识,早年就知道老钱威名在外,尤其是打狼的本事,可以说整个兴安岭没有一个猎人,能比得过老钱。 但今儿个,老钱的两个儿子,两条围狗都死在野猪林。好巧不巧,让老钱决定对小儿子一枪爆头的,正是那顶狼皮小帽。 邪门儿的事,让秦炮心里都发毛,脖子根窜起凉气,浑身鸡皮疙瘩炸开。 李拐子还嘴里吆喝着:“咱们也去下套子呗,野猪跑散了,兴许能整回来点跳猫子,山鸡。” 他一跑到跟前,看见老钱那魂儿都飞出来的样,和满地血腥尸体,也吓得头皮炸开,浑身僵硬。 他再看见地上落下的狼皮小帽,难得正经严肃说道:“秦炮,这事儿可真邪门。” 这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不仅是秦炮和李拐子,这次打围的都是老猎人,他们经验多,在深山老林里碰见邪门的事,都会尽快下山,避免节外生枝。 保卫科老张忽然有些紧张:“秦炮,咱们上山时候敲山过没?” 参丁用侵刀的刀背莽劲敲大树,在过去抬参放参的参帮里,叫敲山。保卫科老张当年当过参丁,很信这套说法。用敲山惊走野兽,告诉山神爷老把头进山取点货。 他刚一路上山的时候,顺手采了不少货,也算是老本行手痒,控制不住手。这要是山神老爷当真怪罪下来,他没敲山,这就采了那么多货,保不齐出邪门事儿。 炮头老秦沉下脸,语调依旧镇定:“打围敲个屁的山,惊走野兽咱打什么。” 保卫科老张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出了邪门儿的事,也怪不得他。 所有猎户都合计着准备下山去,早早结束这场打围。 队里死人了,而且死了两个孩子。估摸着下回打围再有新猎人,或者孩子想要跟进山,必须不能了。 孙为民叹了口气,还觉得可惜:“咱们没打多少啊。也就4头傻狍子,一头350斤往上的炮卵子,两头200多斤的黄毛子。” 他越想越不甘心,喊道:“那群野猪还有2头母猪和一头黄毛子没打掉。” 他嗓门很大,猎人们都在合计怎样抄近道下山,没人搭理他。忽然呆呆溜号的老钱,猛地撒开小儿子尸体站起来对他大吼:“艹!留着母的,小的不许打!” 突如其来的暴喝,把孙为民都整蒙了。他不服,但嘴还是硬的。 “嘎哈玩应,不让追野猪啊?这山是你家盖的啊。” 老钱猛地抓起枪杆子,三步并作两步就把枪管抵在孙为民太阳穴上,坚硬的金属枪管,硌的他脸都疼,胆也被吓裂开。 “嘎哈啊,钱叔你这就不地道了嗷,你年轻时打狼崽子,现在碰见母猪,黄毛子还突发善心了,不叫我打,就说咋地吧。” 一连串话让老钱更是暴躁。他本就痛失两个儿子和两条猎狗,更是狂躁崩溃的时候,被孙为民这么一说,直接戳中心窝深处,痛到不行。 他憋红老脸,整个人脸涨得通红滚烫,枪管狠狠抵住孙为民脸上,额头青筋因为暴怒一根根绽开。 边上猎人们可吓坏了,赶紧拉着劝。 “小孙你少说两句吧。都快来劝劝。” 炮头儿老秦将老钱拉开,老钱双眼充满血丝,红得吓人,恶狠狠盯着孙为民。 孙为民还想说两句,被吓得一缩脖子,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秦炮喊道:“分股,下山!这几日咱就搁山底下溜达,别往山上走了。” 打围队伍浩浩荡荡下山了。 这趟打围属实时间太短,获得的猎物也不算多。 几个牲口搬着4头傻狍子,一头350斤往上的炮卵子,两头200多斤的黄毛子被人牵着,开始往山下走。20多个猎人,按照股去分,一个人约莫能分上40多斤肉。 要是部位好还行,分到不好的部位,像是炮卵子身上又骚又腥的位置,就得有人闹了。 孙为民还不服气,沿途开始下套子,下夹子。 他一路嘀嘀咕咕:“就给咱两股,够个鸡毛。还不如自个整点山鸡。” 他一路下套子,忽然一脚踩中一道实心的,还有些新鲜的粪便。 他抬脚一看,心里乐了。 是熊粪! 他走得慢,身后的李居安给了他一闷脚。 “好好赶路,放什么夹子。不就是几只灰狗子,花栗棒子么。” 在兴安岭,这片野猪林林场里,有很多果树,最招惹小走兽,像是灰狗子,又叫松鼠,黄叶子,黄鼠狼,和花栗棒子,也就是花栗鼠经常出没。 有了小兽,就会有食肉的掠食者,所以附近总有狼群,碰到运气好,还能遇上熊瞎子。 李居安见孙为民忽然闭嘴,不说话了,心中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混小子就不是个能藏得住事儿的人,他这般心虚,估计有什么东西。 李居安往地上一扫,瞬间乐了。原来是熊粪,还是新鲜的熊粪,糊在这小子的靴子底了。难怪这混小子不舍得抬脚似的,是怕被他知道这里有个东面的熊,怕他横截里杀出来刷仓呢。 孙为民赶紧扯开话题。 “李居安,你家大虎走前头开道。你这个当主人的没道理跟在后头啊。咋地,你想做炮头儿?还跟着我断后嗷?” 他一脚踩住靴子底的熊粪,心中激动地不成样子,眼睛也使劲往周围瞟,看看冬眠的黑瞎子到底躲在哪个洞里? 兴安岭的黑瞎子每到秋冬季都会囤积脂肪,吃得膘肥体壮,就是为了安安全全度过寒冬。现在这个寒冬季节,黑瞎子定然已经躲进树洞里,地洞里,或者是树洞里舒舒服服熬过冬季,在洞里半睡眠。 孙为民心里转小算盘的时候,李居安的眼睛同样也在扫视,大量这方林场山楂树的一方广阔天地。 黑瞎子会躲进地仓,还是明仓,或者是天仓? 第48章 陆家发现头狗大黄丢了! 李居安打量了这片林场环境,还在野猪林里,周围全是冰雪覆盖的雪地。这几日连降大雪,将地上的熊瞎子脚印覆盖了,瞧不出爪印痕迹。 他心里估摸着,但愿这头熊瞎子是大烟炮天之前进的洞穴,现在已经睡踏实了。若是大烟炮天之后才冬眠,约摸着他还在附近转悠的时候,还没睡沉的黑瞎子就能嗅到他气味。 孙为民贼头贼脑地用侵刀往树上刻,他在老山楂树上做了标记后,看没人跟着他,这才赶紧跟上大队伍下山。 他心中寻思,等他再去把陆家的大黄狗借来,就能喊上几个兄弟一起进山刷仓。喊谁呢,陆家的陆志强是个鸡贼的,肯定要多分他股。陆锦扬倒是个老实人,还好说话。上次他开口借黄狗,就是陆锦扬先松的口。 他咧开嘴,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心情美的好像已经把熊猎到了。到时候熊胆熊肉熊皮熊掌,黑瞎子身上哪一样不是宝贝? 下山的一路上,所有猎人都静默地没有说话,很有默契地闭上嘴,埋头赶路。 老钱还扛着小儿子的尸体,牵着扛二儿子尸体的骡子下山呢。两头死掉的猎狗大花,和二黑都挂在骡子背上,气氛十分肃然,令人心里沉甸甸的。几个老猎人看着老钱,带着莫名复杂的情绪,长叹一口气。 他们年轻时候不待见老钱,瞧不上老钱杀绝户的打狼手法,但也不得不承认钱老炮的枪法之准,对狼习性摸索的透彻。现在,打了一辈子狼的老钱,被狼划拉了脸和眼皮,眼珠子都耷拉能掉出眼眶,家人猎狗都死完了,这让老猎人们也被传染了痛苦的情绪。 保卫科老张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劝道。 “你们几个小子,日后打猎甭去打绝户猎。” 孙为民还想着一会儿下山后,喊来陆家兄弟去找熊瞎子刷仓,他咧着嘴笑得真高兴,忽然被老张一点名,有一种上课开小差走神,被班主任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感觉。 他赶紧收敛表情,用力点点头,指了指李居安。 “咱肯定不会打绝户猎,李居安可就说不准了。” 他刚推完太极,被李居安一个头槌打上后脑勺:“再胡扯,打断你的腿!” 孙为民这才不敢耍嘴皮子,悻悻地跟着队伍下山,就连发现黑瞎子冬眠位置的劲头,也淡了些。 …… 林场打围队伍下山了! 打围队伍比预计提早了好几天下山,但好在每个猎人都带回了不少肉,足够全家吃好几顿。隔天就是立冬,挨家挨户包饺子都能有油水。 村里大队长杨德政知道林场打围人带着大量肉下山的好消息,乐得一整天没合拢嘴。 炮头儿老秦也不含糊,提着好几斤的狍子肉送去大队部,把杨德政乐得嘴角都压不住,连声应道下次林场再组织围猎,他再帮忙安排家属屯的猎人报名。 李居安都觉得,若不是大队长杨德政不会打猎,他都敢自个儿扛着把枪杆子,冲进山里去打猎。 和打围队伍一同传遍家属屯的,还有另一个消息,老钱的两儿子没了,两条猎狗也没了。 村里姑嫂们知道后,一个个嚼上两句嘴,都互相摇摇头叹气道:“造孽啊。” 李居安回了李家土房子,提着满当当的80多斤的肉。 他分得的是四股,比一般两股的猎人多上两股。 李家欢声笑语,母亲宋兰花在烟熏火燎的灶台间,快速挥动锅铲翻炒狍子肉,用盆做着粉条拌白菜心。 炕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萝卜炖野猪肉,红烧大肘子,酸菜萝卜炖粉条,炒狍子肉,还有拌白菜心……有硬菜有凉菜,特点是量大!量大管饱。 荤香味儿和油水味儿飘在整个家属屯里。 家属屯里有猎户进山的人家,今天都是实打实的热闹,挨家挨户串门也多起来。 宋兰花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扭头喊道。 “李晓,去你陈姨家瞅眼,要是陈姨搁家就喊过来一道吃饭。” “妥嘞!” 李居安没叫妹妹李晓自个去,他跟着一道去请陈姨。母亲嘴里的陈姨,就是陈家寡妇,老陶的相好。 家属屯里但凡一个姑嫂知道这件事,整个村都知道这件事。老陶早年死了媳妇儿,陈家寡妇又死了汉子,现在几个儿子在县城里又用不着她带孩子,加上娘家爹妈没了,只有外嫁的两个姊妹,她和老陶也算得是一场黄昏恋。屯亲们嚼了一阵的舌根,也就看淡了这件事。 母亲知道李居安受了老陶的恩惠。无论是白送的大虎,还是老陶教李居安枪法,都是实打实的李家受到实惠了。她不方便直接喊老陶来,只能喊来陈家寡妇,一会儿有菜也叫陈家寡妇带回去,和老陶分一分,权当她感谢老陶对李居安的照顾。 李居安放下手里的柴火就和李晓一道奔出去。 青川犬大虎一瞧李居安跑得方向,机灵的很,立马明白了,也跟着李居安一道跑。 屯里陶家老宅。 陶家老宅门口,李居安碰到了陆家爷叔。 陆家爷叔正在问老陶借猎狗。 陆家爷叔神情非常激动,一手钳箍住孙为民的胳膊,一手拉住孙为民亲爹,怒气上头梗得脸红脖子粗,眼底都愤怒地布满血丝,太阳穴神经一根根绽开暴起。 “老陶你倒说说看!不来借狗怎么进山?” “咱家大黄明显就踏马是出事了!孙全德,你特马养的好儿子,你们特娘的把我家狗借走了,狗没回来不知道找?” 陆家爷叔是真动气,他不好揍孙为民一个小辈,但孙为民的亲爹孙全德年轻时候还请教他打猎的本事,他是实打实地攥紧孙全德的衣领怒吼。 整个边上还站着瑟瑟发抖,低着头只敢埋头看脚尖的陆家兄弟,陆志强,和陆锦扬。 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孙为民,彻底萎了。他面对暴怒的陆家爷叔,和陆家兄弟一样觉得害怕。他小时候就被陆家爷叔吓过,心理阴影很重。 孙全德讨饶,赔着笑脸,“叔,咱俩家都几十年交情了,这点信任必须得有啊。这样,大黄我孙某打包票,肯定帮你找回来!完完整整带下山。” 陆家爷叔还在愤怒好一通怒吼。 “艹!好话赖话都是你们孙家在说!你们把我家狗借走了,没回来不知道找啊?要特么是你们孙家自家的狗,主人还在山里,狗丢了,你们特马会不去找?还在山里转悠个好几天?告诉你!要是咱家狗出事,咱们两家这个仇就踏马是结了!” 第49章 陆家和孙家干起仗来了 孙全德狠狠一瞪孙为民,喊上儿子扭头就进山。 陆家人着急忙慌地跟在后头,提着猎枪一同进山。陆家爷叔对大黄的宠爱,整个家属屯都知道。 李居安看着这队人马进山,听见老陶摇摇头,冷笑了两句。 “自家狗借给别人,搞丢了还想问劳资借狗?想个屁吃!这大黄狗啊,肯定死了!” 李居安心中咯噔一跳,大黄真的死了吗? 他喊陈家寡妇上李家吃饭的时候,陆家和孙家人已经在母猪沟边上1里地的岗头,找到了大黄。 大黄狗已经死了。 大黄死相很惨,死前经历了一场搏斗,周围全是野猪脚印,肚肠看起来是被野猪獠牙挑破的,肠子都给挑出来。 大黄狗往回返回队伍的时候,肠子挂上老参道边上的松针枝子,它往前一走,整个肠子被松针枝子勾住,被往外扯。狗疼,就趴下来不叫了。无论猎人怎么喊,疼到极点的狗,都会闭嘴一声不吭,更何况孙为民不是狗主人,大黄狗疼得只能趴在岗子的雪地里。 陆家人在岗头还发现了人的脚印。孙为民还在嘴硬:“我回来瞧过啊,我也喊了,吼了好多声嗓子,也妹瞧见大黄啊。” 孙为民还觉得委屈,被陆家爷叔劈头盖脸打下来,扇得他整个头嗡嗡的疼。 陆家爷叔愤怒到极点,像是野牛般虎目圆瞪,咆哮吼道:“你就走到岗头不走了?你踏马再往前走两步,就能看见我家狗,你咋就不走了?” 孙为民还能小声辩解:“这岗道都结冰了,下去也不好上来。” 他自知理亏,声音也越说越轻。这下不只是陆家爷叔,就连陆家兄弟两人都抡起拳头,狠揍了他一顿。 “结冰就不下去了?” “咱家大黄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你踏马就算再往前走个两三步,也就看见狗了!” 大黄狗特地趴在老参道路边,忍着肠子被挂住牵扯的疼痛,等猎人来寻。结果什么都没等到,只能开膛剖腹忍着寒冷的痛苦,在冰天雪地里失温死去。 陆家爷叔看见雪地里,爱犬冻僵了成了一坨冰,肠子还被挂在松针枝上。爱犬惨死的惨状,让他威风了大半辈子,现在悲痛地眼泪都能掉下来。 不是猎人,无法感同身受猎人失去猎狗的痛苦,就像是左膀右臂,战友忽然横死。 陆家和孙家人打起来了。 两家人从母猪沟一路打进家属屯,最后两家亲戚劝不住也起了暴脾气打起来,就连村里大队长杨德政都下场。 孙为民顶着鼻青脸肿的脸,气愤大喊:“还不是陆志强干的事!是陆志强要用麦乳精换狗!” 陆家爷叔惊怒瞪向陆志强。 陆志强吓得嘴皮子都不利索,颤颤抖抖地愤怒指着孙为民大叫:“放你%的狗屁!你说用三罐麦乳精问我借狗,结果特马倒好,就给了我两罐!今儿个你必须把第三罐不上来,不然这事儿没完。” 孙为民和陆志强掰扯不清,年轻人本就气性大,一个个气得额头冒出青筋,你一拳头我一拳头。 陆家爷叔愤怒到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着陆志强:“混账东西!敢卖劳资的狗?” 陆锦扬一看老爷子这是起杀心了,就连猎枪都端起来,吓得撇下陆志强转身就跑。陆志强也吓尿裤子了,这可是真刀实枪的猎枪啊,要是老爷子一枪字儿崩到他身上,那必须没命,老爷子也得被枪毙。 陆志强是真的怕了,害怕极了。他死死抱住村里大队长杨德政的腿,就和抱住亲人样大喊哭道:“杨叔救我!” 家属屯里吵吵闹闹,全是哭喊声,和姑嫂婆娘们吓到不行的哭声。 陆家姑姑劝不了老爷子,只以为孩子要交代在猎枪底下,整个人顿时瘫坐在地上就哭。 陆家姑姑被张嫂搀起来,扶到炕边坐下,还没骂两句混小子,这一哭,结果陆家两个妹妹也哭上了。 整个屯里都是女人的哭声,所有男人是一个脑袋三个大。 最后还是大队长杨德政出面调解,避免了陆家爷叔激动下,一枪把陆志强,和孙为民崩了的冲动。这年头猎人是有枪,但如果在斗殴里开枪打死人,也得被带走吃枪子儿。 但这件事过后,陆孙两家结了仇,再无往来。 李居安听见了这件事,他正端着碗,坐在炕桌上大口吃着母亲烧的萝卜炖野猪肉。边上除了陈家寡妇也被请进门吃饭,还有邻居张嫂。张嫂也没空手来,带来她腌制的酸菜,辣白菜,还有院里自家的鸡蛋,满当当的一吊篮东西一块带来。 母亲宋兰花和张嫂本就关系好,张嫂过去也帮了李家很多,就一道围着炕桌吃肉,补补油水。 现在,门外陆孙两家吵起来,李家人也没出门看,继续围着热气腾腾的炕桌大口吃着红烧大肘子,酸菜萝卜炖粉条,萝卜炖野猪肉,炒狍子肉。 张嫂竖起耳朵听着,唠道:“陆家老爷们儿咋和孙全德又干仗起来了?” 母亲宋兰花忙完坐下来,先夹起一筷子猪肉给李居安,然后叫李晓快点吃,然后夹起一大口炒狍子肉放进碗里,说道:“老爷们儿之间就这样。攀比呗。” 张嫂摇摇头,说道:“不是的,听起来不像是攀比。我家男人结婚以后也是,基本每天都得拌两句嘴,谁也不服谁,但从没因为拌嘴闹红过脸,反倒是越拌嘴感情越深。但陆家老爷们儿这嗓子骂得,哎哟,都把孙全德的祖宗问候出来了。” 李家一炕桌的人,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大荤硬菜,一边竖起耳朵听动静,谁也不舍得放下筷子离开炕桌。 那么多硬菜,光是嗅着,就能闻到荤香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谁还舍得不吃肉出门看戏? 陈家寡妇听了会儿,终于听出了些名堂,嗨了一声,说道。 “要我说啊,这事儿就是老孙家不对。孙家问陆家借狗,结果狗不见了,孙家也不回去找。冰天雪地里,猎狗要是肚皮划开,早早找到,把肠子塞回去,缠上伤口,带下山猎狗也不至于死。现在好了,陆家的狗冻僵成了冰,这个仇,绝对是结下了。” 母亲宋兰花担心地补上一句,对李居安说道:“儿子,咱家的狗可不好借给别人,再出钱也不能够。” 李居安咬了口苞米馒头,打着包票:“放心吧妈,大虎就是我命根子,绝对不借,更甭提别人出钱借,那绝对没安好心。” 猎狗绝对是猎人的左膀右臂。狗虽然个子不大,但是极其忠诚。有些人带着猎狗打围,狗受伤了就靠天命,当时哪有哪么多药为狗用啊。别说狗了,当时人都没打过吊针,狗打围中受伤的情况就更多。所以猎人不会借自家狗送去打围。 像孙为民这种情况,想要找头狗,也就得找人拖。或者也可以去集市买狗。卖狗也是很有讲究了,首先谈好价格然后人把狗带走,试狗期限为一周。要是试狗的时候,这狗被猪挑了,买家就约上卖家,中间人一起上山,去到发生地点去看山场。 如果是闹瞎林子,狗躲避不及,叫猪挑了,哪就买家就拿一半的钱了事。如果是清汤林子,因为人没跟上来,猎狗叫猪给祸害了,买家直接全担就完事。若是狗丢了,也是买家全担。 在过去打围可不是爱好,是生计,要养家糊口的。头狗有咬猪累死的,被猪挑死的情况很多,由此可见头狗珍贵。 孙为民这种情况,绝对是他全担,没什么二话好说。 第50章 人间烟火气!热闹过立冬,挨家挨户吃饺子 李居安打包票,绝对不会把大虎借给任何人,天皇老子来说也不管用。 炕桌边趴着的青川犬大虎,正下巴搁在前肢上假寐打盹,忽然耳朵闪了两下,缓缓睁开狗眼。 大虎也听进去嘞。 妹妹李晓,揉揉大虎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咱家大虎最乖嘞,绝对不跟外人跑。” 大虎闪了闪两下耳朵,重新深吸一口气,下巴稳稳落在前肢上继续合上眼假寐。 后一日就是立冬。 在80年代不囤菜会饿死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饿死,然后警察法医都来围观,给个结果“没有恶性刑事案件,这家人是饿死的”。 所以在80年,家属屯里的屯亲囤菜,那大白菜不是几百斤,而是三千斤的囤。越冬得囤上1.5吨的大量。 最主要的大白菜储备足了,剩下的就是土豆萝卜几百斤,苹果鸭梨几百斤这样。进入十二月份之后,市场上基本上买不到什么菜了。大多是冻豆腐冻秋梨一类的冻品。 在林场工人的工资只有38块的年代,市场上的大棚黄瓜差不多七八块一斤。谁肯用一个月的收入买十斤黄瓜?只能自家开始囤菜。 家属屯里,没到冬天,就会比较流行的一种病,烂嘴角。无论是大人小孩都容易得,就是因为蔬菜太过于单一,缺少某种维生素。 张婶儿猛地一拍大腿,忽然喊道:“坏了坏了!得赶紧砍白菜。” 兴安岭有一句老话叫做:立冬不砍菜,必定受一害。也就是说,大白菜最晚立冬的时候,就要收回家,否则就冻坏了,冬天就没有大白菜吃了。 张婶儿忙不迭把篮里的菜和蛋留给宋兰花,赶紧回家去砍白菜,叫几个侄儿都来帮忙。她家姑娘外嫁出去了,只有年底时候,在农村嫁出去的闺女,会在过年前两个月回趟娘家。 有时候她大侄子和二侄子回来蹭饭。大侄子进姑家,那还不直接上炕,伸手专拿爱吃的。所以张婶儿和两个侄儿关系很好,有什么活儿,都喊侄儿来做。 母亲宋兰花一听,去菜窖里点一点过冬储备的菜。土豆,胡萝卜,大白菜。开春前还好说,蔬菜相对还菜窖里还算新鲜。等开春后,土豆发芽了,胡萝卜冒叶了,大白菜也软趴趴的软乎,口感很不好吃。 母亲喊李晓去缸里捞酸菜,李晓还没应声,李居安将活儿揽了下来。 “妈,我去拿。妹妹你紧着吃饭。” 李晓吃饭慢,磨蹭了好半天磨磨唧唧的,一碗还没吃掉。李居安心疼妹妹,去拿酸菜。 冬去拿酸菜真是一种“享受”啊,接近零度的大缸,水面漂着一些冰碴子,然后从里面捞出来两棵酸菜…… 啧,那酸爽的滋味儿,可甭提了。 立冬这日到了。 李家屯可热闹,冬捕、冬泳、还有饺子、酸菜炖粉条和冰糖葫芦,处处都是孩子的欢声笑语,屯亲也乐呵呵地欢聚在一起,庆祝一年一次的立冬。 林家来了很多亲戚,十分热闹。张家的亲戚也来了许多,热热闹闹聚一起。孙家和陆家刚干了仗,但也不影响两家各自过立冬吃团圆饭的心情。 李居安领着大虎,在院子里忙碌,按照母亲的指示搬柴火,捞酸菜。边上妹妹李晓乐呵呵地搬来凳子,让哥哥坐得舒服些。 虽然李家人少,亲戚也不来串门,但他觉得十分温馨满足。就这样一家人健健康康聚在一起过节,过好踏实的每一天,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安稳感。 昨日他带回来的野猪肉和狍子肉有多余,母亲手很巧,已经将多余的肉做成腊肉,等着过年用。 宋兰花把把盐炒热,用盐把肉擦拭一遍,然后在肉的一端穿一个洞,穿上麻线后把肉挂起晾干,大概3个小时,然后把肉拿下来腌制个12小时,挂在阴凉通风的地方直到风干。 这样风干的腊肉,过一周后就能吃。香浓的荤香味儿,加上调料的香味,只要挂上一天,走到窗台口,那阵阵咸香就飘过来了。 李家土房子虽然小,但很温馨。 母亲宋兰花一边叨叨着“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领着李晓一同包饺子。 李居安上一世不会做饭,后来南下后只能下馆子,十分想念母亲包的饺子。今儿个刚好有机会,他赶紧上灶间,同母亲和妹妹一同包饺子,也学学家乡饺子的做法。 一家人挤在生了火炉的房间里,分工合作。李居安力气大,负责和面、妹妹李晓力小,负责择菜、洗菜。母亲宋兰花开始切菜。 咔咔咔有节奏的切菜声,从砧板上传来,十分悦耳好听,满当当的全是人间烟火气。 母亲剁肉馅儿、调肉馅儿。李居安轱辘面剂儿、切面剂儿、李晓负责擀皮儿,然后母亲生火烧水…… 在包饺子的过程当中,有时候邻居来串门,也会上手帮着包。 张婶儿看着李居安笨手笨脚的轱辘面剂儿,絮絮叨叨念叨着他。 邻里之间谁在包饺子的各道工序中比较拿手,谁比较笨手笨脚,都心知肚明。所以李居安在屯里也有了口碑,但不是褒扬的口碑,也并非戏虐,只是带着友善的调侃。 李居安哈哈笑道:“一回生二回熟么。我自己擀出来了饺子皮儿更劲道,自己剁出来的肉馅儿更香。” 在挨家挨户亲自动手包饺子的年代,还没机器擀皮儿的事,比后世机器压的皮更劲道,比机器绞出来的馅儿更香。 除了张婶儿来,还有这次打围队里的保安队老张,和李拐子也来串门李居安。这两人也住在家属屯。 老张不会干活儿,但能陪着李居安唠嗑。 “小李你是不知道,你当年考试挨打这算个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期中考试就特么考了6分,结果他自个儿在前面写了个6,愣是把6分整成66。劳资还夸他。” 老张气得猛拍大腿,越是想来越气:“结果后来,班主任找上门劳资才知道。你说该不该揍?” 李居安一边切面剂儿一边点头:“确实该揍,孩子不能往歪里长啊。” 老张觉得遇上了知音,不能更赞同了:“可不咋地!把我气的肝疼,必须狠狠削他一顿!” 李拐子没儿子,但有个过继的侄儿。 他的侄儿和老张的儿子好巧不巧,在屯里同一所学校念书,还是一个班的同学。 他听得哈哈大笑,调侃老张:“甭下手没轻重,就你那断掌手要是把孩子打出个好歹,都没地儿哭去。” 老张也不服气:“说风凉话谁不会?这事儿要搁你家侄儿这么整,你忍得住火气?” 李拐子瞪大眼,很有气势地大喊:“我还真憋得住火气!咱都是讲理的人,考得不好咋整,就得订正。” 老张冷哼一声:“咱儿子考的是倒数第二,你也不看看谁倒数第一。” “谁倒数第一?” “你家侄子李满呗。” 李拐子倏地瞪大眼,脸色立马沉下来。他站起身就往外走,垮着张臭脸和要去削人似的,谁说话都不好使。 张婶使劲拦他,一本正经劝道:“好嘞好嘞,孩子不就考个试么,那都是天赋,随孩子自个去。像我家闺女那时候啊,天天考试就是不到双百,愣是错一题,天天99分,我不也没说啥么。” 李居安龇着大牙直乐:“张婶儿,你拱火呢?” 李拐子憋得一肚皮气,更郁闷了。他喊道:“你们都起开,一边儿去!” 第51章 未来村里唯一一个女大学生,来找李居安说情 老张肚里憋着的气,可算找了个地方出去,幸灾乐祸笑道:“还有个更撒谎撩屁的” 李拐子回去打侄子去了。 李居安在后面哈哈大笑:“李哥,别搁饭前教育孩子嗷,把气吃到肚子里容易坐病。” 后来,他听说李拐子把侄子打得三天没下来炕。 立冬包饺子,挨家挨户都非常热闹。 等饺子端上桌,各户人家都免不了对每个人负责的制作工序进行一番品评。饺子皮破了、馅儿没有味道或者太咸了等等。 但李家没有这些事。 大铁锅盖掀来,氤氲开白色的腾腾热气,麦香味混合馅料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咕噜噜,一只只白白胖胖的饺子浮起来了,像是热闹的小船一样。 母亲用漏勺往锅里一抄,一只只白胖子就过了水杯抄起来,舀进大盘里。 炕桌上是三大盆肥墩墩的白胖饺子,饺子皮薄厚均匀,也没有破皮,卖相非常吸引人。 李居安搅和了蒜酱,往酱油里加了蒜蓉,醋,辣椒油,油碟的小味儿顿时挠挠的就散出来了。 他用筷子夹了一只白胖的饺子,蘸满了蒜酱,醋的酸味和蒜蓉辣椒的辛辣味,混合麦香勾得他口水直流。 他迫不及待塞了满满一大口,热气腾腾的饺子烫的他直哈热气,再烫也不舍得吐出来。 咬开饺子皮的瞬间,猪肉白菜馅儿的鲜美滋味,带着浓郁的荤香汁水,裹进口腔里,让他都不舍得吞下去。 嗯!就是这个味儿! 家乡母亲包的饺子味儿,滋味正。 他感动的鼻头泛酸,眼眶都微微泛红。上一世,他南下闯荡的岁月里,常常怀念家乡老母亲包的水饺,可惜几十年都没有尝到过。现在他忽然尝到熟悉的饺子味儿,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母亲宋兰花见他吃个饺子都能激动哭了,被逗乐了:“嘎哈啊,烫哭了嗷?叫你慢点儿吃偏偏猴急猴急的,吹吹放凉了再吃。” 炕桌上,母亲关切的话语,和妹妹李晓笑嘻嘻的天真笑容,让李居安心中情绪疯狂奔涌,再世为人的记忆和遗憾全部涌上心头,情绪潮水止不住的潮起又潮落。 他扫了眼李家简单干净,但有些简陋的土房子,眼神里都是坚定和毅然,忽然喊道:“妈,我有钱了头儿一件事就是盖个新房,要大的。” 后世分田到户后,有门路的屯亲都盖了新房,两层小楼可漂亮了。尤其是孙家,那新房盖了三层,嘎嘎敞亮。孙为民逢人就到处夸耀孙家自建房有气派,就连大队长杨德政和其他村的村委走动,都会带隔壁村的村委来孙家新房转转,脸上非常有面儿。 他梦想中的李家宅子,应该也是两层,或者三层的漂亮小屋,能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别再羡慕别人家的日子。 陆家小侄女跑来串门找李晓玩。 妹妹李晓过去很是内向文静,简单地说就是胆子小,不敢出门找伙伴玩。但李居安重生后又是捉跳猫子,又是打野猪,还跟着林场去打帮围,在家属屯里也积累了不少好名声,让李晓出门都被小伙伴激动地围着。 “李晓,你哥呐。” “李晓,我想让你哥教我拆枪。” “听说你哥打枪特别溜儿,打猪牛得很和武松打虎似的!让你哥带我也进山耍耍呗。” 小孩子都仰慕强悍的年轻人,屯里和李晓一道玩的孩子也不例外。李晓就这样从一个默默无名也不咋爱说话的小女孩,成了一群小孩围着的中心。 李晓也从一个内向怯懦的小女孩,慢慢变得胆大,也有了新朋友,陆家小侄女。 陆文倩比李晓大个两岁,她已经吃完饺子了,一进门小嘴儿就叭叭说个不停。 “我哥明儿说要进山里下套子去,爷爷不叫他去,还要追着炕打他。我哥脾气又犟,这回是真被打恼了,说什么要是爷爷不叫他去,他就要把林场临时工的工作辞了,问老陶买条狗,也学着你哥进山打猎去。” 陆文倩说的哥,就是陆志强。 陆志强这回是真被打懵了,和孙为民干完架,又被老爷子揍。老爷子揍完亲爹揍。合着鼻青脸肿的事都被他一个人遇上,偏偏边上的陆锦扬和没事儿的人似的,一点都不掺和。 这让陆志强更来气,憋屈地指着陆锦扬就喊:“他也同意借狗了,麦乳精也有他吃得一份呐,凭啥就盯着我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嗷?” 都说不患寡患不均,要是陆家两兄弟一同被揍,也能换个难兄难弟惺惺相惜。偏偏陆锦扬打小学习好,乖学生,又懂事会乖乖低头认错。陆家老爷子鞭子还没抽上来,陆锦扬已经跪下诚恳认错了,这让老爷子还怎么忍心下手? 偏偏陆志强是个犟脾气,这回大黄被借走后死了,他也不认错,都怪在孙为民头上。陆家老爷子越想越是心口憋了股无明火,狠狠和孙家干完仗后,回家将陆志强又关起门来揍。 这样一来,陆志强彻底反骨起来了。家里不叫他进山打猎,他偏偏就不听,他偏偏就是要进山打猎! 而且,他还偏要和李居安一同进山,所以使了心眼子叫妹妹陆文倩先来李家探探口风。 陆文倩到底还是个10岁的孩子,心里哪里藏得住事。她一边和李晓絮絮叨叨,一边拿水汪汪的杏仁眼,去瞅李居安,瞧瞧李居安是怎个反应,愿不愿意和她哥一同进山下套子去。 李居安当然猜到小屁孩的心思,他眼神扫过陆文倩,一下子就想到上一世他南下后听见的村里消息。 陆文倩的杏仁眼很漂亮,鼻梁又挺,和陆家其他人不一样,长大后她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前世里她学习好进大城市念书成了村里唯一一个女大学生,后来在90年代她毕业后留校教书,成了村里唯一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奇妙,就好像一个个人站在面前,他能知道这些屯亲的未来,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只是多看了陆文倩两眼,忽然陆文倩垂下脸蛋,低头绞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穿着绣花靴子的脚,盯着脚尖看。 李居安直接婉拒她:“你哥想进山下套子?连一条猎狗都没有,万一遇上什么野兽也没个通风报信的,不得行。你还是叫你哥趁早死了这条心,乖乖听大爷的话。” 陆文倩抬头反驳道:“李哥,你上回打跳猫子打野猪,不也没带狗么,大虎是后来才来的。你行,为啥咱哥不行?” 第52章 打熊瞎子刷仓去 李居安被逗乐了。他没带猎狗进山打跳猫子,打野猪,那是因为他上一世有南下进山打猎的经验。就陆志强这货色,除了听老爷子吹年轻时候的牛皮,什么时候进山过?连枪都没摸过一下。 但这些话他不会对陆文倩说。 他随口敷衍道:“他想整就整呗。你家老爷子都拉不住他,咱说的话又算哪根葱。” 他起身就去收拾碗筷,母亲宋兰花一边洗碗一边对他说道:“明儿个进山场外围是干哈去。你一个人碰见野猪还好说,可别乱窜碰到黑瞎子。” 李居安哄着娘:“放心吧,大冬天的黑瞎子早就洞里睡觉去嘞,想碰还碰不见。” “儿子,那你就搁山底下溜达,别往山上走了。” “好好,我也不走远,就在乃头山底下去下套子。” 他扯谎了。 他在前几日打围里,看见孙为民脚下踩到新鲜熊粪,知道那里有个黑瞎子仓。 他打算明儿个去杀仓,将冬季在树洞里地洞里冬眠的熊给掏了。黑瞎子的胸部有块v字形的白斑很像月牙,在南方又被叫月牙熊。这玩意儿视觉很差,嗅觉听觉灵敏,想要杀仓一只熊瞎子至少得有三四个人合作,前后应和,猎杀完事儿后各自分股。 他上一世在南方山里曾经见过老猎人打黑瞎子,那是他第一次听见熊吼。 没打过熊的人,在第一次听见熊吼时候,会吓尿裤子。因为低频的兽吼,尤其是熊吼最是瘆人。 “吭”一嗓子的熊吼,带着超低频的震颤,是绝对的刻在血液里的猛兽压迫感,能让人听见的瞬间心里压力拉满,神经高度紧绷,能闻到野兽嘴里哈喇子粘液的腥臭味。 他第一次听见熊吼反正是吓尿裤子了,后来他下山后还怕老猎人笑话他,结果老猎人点了根卷烟,深吸一口烟吐出白色烟圈后,才默默说出:“劳资第一次碰见月牙熊,别说吓尿裤子了,连着三个晚上没睡着觉。” 黑瞎子对人的本能压迫力,可怕到如此地步,就连南方老猎人每每想来都无比后怕。 他又和母亲唠了两句,说了说明天进山的事,然后去看李晓写作业。他一转头发现陆文倩已经和母亲告别了,离开了老屋。 他心里琢磨着,这丫头,该不会回去给陆志强通风报信了? 第二日,他约了李拐子一同进山刷仓。 他没想到,李拐子还带来一个熟人,居然是宋德生。 宋德生满脸幽怨,还怪李居安托了他的关系拿到缝纫机票,拿到生产大队的骡子,结果进山不喊上他。 李居安气得大骂:“你小子,知道咱们干啥去么,都是养家糊口的营生,哪里和你个大少爷一样当兴趣爱好干的。” 宋德生也是半路出家,外行打猎打着玩,也就每周六进山一次。这次刚好是周六,上回宋德生牵来骡子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子,和李拐子搭上了关系。 这不,李拐子有活儿就喊上他,刚好叫他和李居安打了个照面。 宋德生也不让,脾气上来喊道:“咱又不是第一次进山,什么玩意儿打不得?再说你收了咱好处,就这点小事儿也不喊上我。” 李居安也起了暴脾气,一件件事掰着:“缝纫机票我没给你钱嗷?也没少给。就生产大队骡子那事儿,我给了你多少。你自己合计合计。回去你咋跟家里说我不管,也没短了你的。” 宋德生脸色一变,有些心虚。 他给李居安找好的骡子,从李居安手里拿到的钱,确实只给了家里亲戚一部分,还能抠下3块钱塞自己兜里。这种事他也没少干。 他不占理,心虚地声音都小了些:“甭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跟着老李哥进山,咱们都说好了,我带了枪,分股我得算2份。” 李居安看了眼李拐子,李拐子笑眯眯地牵来四条猎狗,嬉皮笑脸说道:“这人少了,也刷不了仓啊。带上这小子,也不差一个。” 李居安扭头就走。 得,宋德生也给李拐子塞好处了。这小子心思鬼精鬼精,脑子还灵活。 李居安把麻绳往腰间一扎,背上背莫辛纳甘猎枪,侵刀挂上腰间,然后喊上青川犬大虎,牵来骡子。他解开骡子背上驮着的麻袋,从麻袋里抓两把麻雷子和双响子,揣进装着套子和夹子的布兜子里。 他准备就绪,组人进山猎黑瞎子去。 黑瞎子的生活习性是,在秋季入冬前抓足了膘,积攒了厚厚的脂肪,然后冬天不出来活动,在洞穴里面睡觉冬眠。这也是黑瞎子致命的弱点,于是许多人冬天上山去捕获黑瞎子。 他决定用下套的方法,捉被惊扰出洞的黑瞎子。 兴安岭猎人的下套,分为“死套”和“活套”。死套就是钢丝套拴在固定位置,对付小型猎物。如果对付力气大比较凶猛的野兽,一般多用活套。活套就是在套的一头不是拴死,是拴在一块较重的木头上。 因为如果用死套,许多力气大的动物被拴住后会拼命挣扎,挣断套子的钢丝,反倒是挣脱了。但如果用活套,在动物挣扎时会拖动木头,可以让动物拖动木头走一段距离,这样可以逐渐消耗动物的体力,打长时间战斗。 他听老陶讲过年轻时候的事。老陶年轻时候也是用活套让黑瞎子中了套,然后黑瞎子受惊发怒,开始逃跑。拴套子的木头被逃跑的黑瞎子拖了好远。没多久,这个黑瞎子还鬼机灵的很,拖着走太费劲,干脆扛起木头走。 本来老陶都觉得这头黑熊子逮不住了,失了手。但好巧不巧,黑瞎子在过一险处时,失手掉落了木头,被钢丝勒死了。 老陶每每说起这件事,都唏嘘的不行,觉得肯定是山神老爷眷顾,运气好。 李居安约了李拐子刷仓去捉黑瞎子,倒不是为了黑瞎子的肉。因为黑瞎子的肉不好吃,值钱的是熊胆,能卖得出高价。 熊掌也金贵,满汉全席上就被列为“上八珍”,据说跟“牛蹄筋”口感差不多。 他决定猎头黑瞎子回去,这收获绝对比杀狼的收获更丰厚。 宋德生同样背着一杆单管猎枪,激动地眉开眼笑。 “熊胆可是好东西啊。前些年,我帮住在瓜瓢子沟的老表盖房子,他送给我一些熊胆。就是将熊胆汁掺一些淀粉拌成高粱粒大小的颗粒晒干,装在瓶子里的,这偏方我用了好几年,身体倍儿棒!吃了后,和媳妇儿感情也特别好。” 李居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第53章 碗口粗的长虫,全身金黄,长约三四米 熊胆汁能不能壮阳补肾他不确定,但宋德生这小子吹牛皮的本事,绝对一个顶俩。 李居安组队,和李拐子,宋德生一同进了乃头山。 乃头山,现在不叫乃头山。 这名字是之前兴安岭当地人的喊法,后来因为影响不好上面给改了,叫做大小峰沟。 两个山峰凸起,远远的瞧起来有意思的很,但就是一个稍微大一点,一个稍微小一些。当初也不知道谁先带头喊的名儿,后来被屯亲们一传乃头山的名声传开,再后来当地被逼着改名。 这片大小峰沟有很多果树,所以有大量的灰狗子(松鼠),黄叶子(黄鼠狼)和花栗棒子(花栗鼠)藏匿在其中果冻。 李居安用3.5倍镜在覆满白雪的果树上瞄了瞄,还真被他发现一只松鼠过冬的洞穴。 一路上,李拐子嘴里絮絮叨叨,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咱屯里有一个打熊高手,早年能和黑瞎子打拳,知道是谁不?” 李居安想了想:“老陶?” “不是。” “陆叔?” “不是。” 他和宋德生一连猜了好几个名字,都没猜着。李拐子很得意哈哈笑道:“就是孙全德啊。” 这个人李居安还真没想到。孙为民那混小子的爹?刚被陆家老爷子狠揍一顿的孙全德?瞧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儿啊。 他转念一想,都说人不可貌相,孙为民祖上又都是猎户,讲不定孙家就是有杀熊的看家本事,所以孙为民这次踩到熊粪,才踌躇满志地将这里标记为熊仓,等着来刷仓。可以倒是被他横插一脚,领着人捷足先登。 李拐子说得津津有味:“孙全德当年是退伍兵,在训练时偷了几颗手榴弹,退伍回乡也带着了。我带着锛子斧子,和一支快枪,和他去了黑瞎仓子。黑瞎子的洞挺高,孙全德在后面拿着枪,我身体好,费了老大的劲爬进去。” “我爬到与洞口齐平的位置,有一个小平台,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不妙了。洞里的黑瞎子没睡沉,听到了风声就冲了出来。我那必须是一闪身躲了过去,这时正赶上我后面的孙全德露头,黑瞎子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两人一起从十几米的高处摔了下去。” 宋德生听得呆呆张大嘴,心脏砰砰狂跳,心口都跟着李拐子的回忆高高悬起,他使劲问:“后来呢?后来咋样了。” 李居安淡然道:“孙叔和李哥不都好好的么,那必须没事儿。” 李拐子继续道:“在孙全德落地的那一刻啊,谁想到黑瞎子的后背先着地嚎了一声,飞起巴掌就要扇,吓得孙全德拉响手榴弹。这几颗手榴弹威力可了得,把孙全德弹到了一个树杈上,我然后掉头就跑了。孙全德被抬回去躺了两个多月,吓得几宿几宿不敢睡着。” 宋德生听得又惊又怕,还觉得十分刺激,眼里充满对猎熊向往。李居安想了想,开口问:“孙叔是被黑瞎子吓得睡不着,还是被举报吓得睡不着。” 李拐子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你个混小子啥都瞒不过你。后来孙全德不知道是被谁举报的,查出来私藏武器,被抓起来蹲了两年,党票也撸了。” 退伍兵私藏手榴弹,一次还拉响了好几颗,整个山头都在震动。周围不是打围的猎户,就是采山的参丁,还有砍柴的屯亲。被人举报,还不活该么。 李居安话锋一转:“李哥,孙叔该不会是被你举报的吧?” 李拐子怔了怔,气得扬起拳头就喊:“混账小子,胡扯个蛋!” 忽然宋德生踩到一个凹陷的地坑,咦了一声。他用枪柄扒拉开地坑一看,里面居然有一条盘起来的蛇。 蛇约有碗口那么粗,全身金黄,长约三四米,蛇头正中间还有一个褐色的红斑。 他吓得赶紧后退一跳,差点整个人蹦在李居安身上,压低嗓语速极快:“长虫,有长虫!” 长虫就是蛇。乃头山途径会路过长沟子。这条小山沟名叫“长沟子”,因为这里的长虫(蛇)特别多。多到什么程度,李居安小时候跟着爷爷进山,爷爷来劲了,见长虫就打,一天下来,打死的长虫装了半抬筐! 而且有长虫的地方,食物丰富,黑瞎也爱光顾。所以这里距离黑瞎子仓不远。 李居安扫了眼,也被这么大一条蛇惊得移不开眼。 “我的娘,这长虫怎么是黄色的?以前没见过啊!” 兴安岭的蛇很多,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颜色这样怪的蛇。 “这蛇有毒没有?” “不知道啊!这么大的蛇,甭管有没有毒,咱们还是躲着点吧!瞧着就生猛。” 李居安不以为然:“这么大的蛇,值老价钱了。又是冬天,蛇不挪窝,打了!” 无论是蛇骨还是蛇蜕,都能作为中药材换个好价钱,何况还是那么粗的蛇。这价值可老高了,真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这条蛇不打白不打。 宋德生怕蛇,看见蛇那密集的鳞片斑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种。他刚想要跑远,忽然洞里本来在冬眠的蛇,猛地动了动,刚好甩了尾巴晃在他脚边。 这下可把宋德生吓得不轻,他头皮都发麻,双脚跳起这辈子没那么无助过。真的是怕啥来啥,他越是怕蛇,冬眠的蛇还偏偏醒了,总是愿意找他,这事怪不怪? 大黄蛇微微动弹,快要醒了。 宋德生急得大喊一句,扔下手里的猎枪就要往岗上跑。 李拐子和李居安见他这样,哈哈大笑起来。 “这大老爷们儿,不就是一条冬眠的长虫,你至于怕成这样么?” “刚你不挺能耐的么?咋也怕长虫啊!” “兄弟,你刚还说要进山里打黑瞎子,黑瞎子你都敢操刀,那都不怕,咋就怕一条长虫呢?” 两人取笑逗他,宋德生有些急了:“行,你们不怕,你们打,少在这说些风凉话。” 李居安逗他闷子,逗满意了,这才在雪地的满地乱枝里,捡了一根粗棍子。 打蛇,过去老人会说提起蛇尾用力一抖,一下子就把蛇全身骨架抖散,蛇立马就瘫痪了,失去了攻击能力。但这话只能信一半,做起来非常危险,搞不好蛇会反咬一口。因为当蛇感受到危险的时候,会将头昂得高高的,做好战斗的准备。 再加上这条冬眠的蛇碗口般粗,三四米长,这么大的个头直接上手肯定不可取。好在这玩意儿刚迷迷糊糊苏醒,反应很慢,直接用棍子打七寸就行。 李居安目视这条大黄蛇,将蛇身10等分,对准差不多就是3等分的位置狠狠抡起棍子。 如果真的要打蛇,一定要用棍子。 这是因为蛇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如果蛇眼前只有他,那蛇一定攻击他。但如果他手上有个棍子,蛇会冲着棍子攻击或爬棍子。 砰——! 李居安下了死手,对准蛇身第3等分的七寸位置使劲打几次。 原本微微苏醒的大黄蛇,心脏位置被使劲猛打,硬挺了几下后,立马毙命,无法动弹。 大黄蛇死了。 宋德生躲得老远,生怕蛇诈死,喊道:“剁了头,当心这蛇诈咱。” 李拐子哈哈大笑,笑得丝毫没有隐藏取笑的意思,宋德生心里更憋屈了。 李居安将血肉模糊的大黄蛇扛在肩上一截,掂了掂分量。 乖乖,这次的战利品怪沉的,就这么一截,让他肩头吃重量浑身跟着往下一沉。 刚进山就有收获,三个人喜气洋洋,真是个好开头。 大牲口骡子看见蛇不敢扛,撅着蹄子往歪里后退着走。宋德生一见蛇死透,笑嘻嘻过来帮忙了。 “咱来扛,这算个啥。长虫算个屁。” 他生怕李居安不给他分股,因为他除了踩空发现一条蛇,其他什么都没帮上忙,赶紧屁颠屁颠跑过来出力。谁不知道蛇皮蛇骨的好处呐,就算是不送去集市里换前,自家留着泡酒那客人来了主人脸上都倍儿有面。 第54章 麻雷子,双响子,直接干! 骡子给蒙上眼,啥都瞧不见,可算是愿意驮大黄蛇。 李居安让宋德生牵着骡子,忽然前方大虎有发现。 抬头香大虎是这次的头狗,李拐子带来的四五条猎犬,在上次打围里和大虎合作分工,几条狗也互相认识。 大虎嗅到气味,往前一窜就消失在长沟子里,紧跟其后的是围猎的四五条猎狗。 李拐子卷了颗老旱烟,莽劲吸两口,说道:“小李,前面就是刷仓点嗷?” 李居安打小在附近沟,林里转老参道,四通八达的老道熟悉的不得了。瞧着面前那样也不像上回的路呐。 他刚检查起路边的烧苗,忽然听见前方好几条猎狗都在吠叫。 宋德生激动地猛地一拍大腿:“黑瞎子找到了!” 李拐子故意打趣他:“对对,黑瞎子不搁洞里猫着睡,专门来猎狗大雪天里干仗。” 宋德生被怼了一嘴,心里很不得劲,但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前面不是黑瞎子,还能是个啥? 猎狗叫声沸沸扬扬,好多猎狗在吠叫,远远不止是五六条那么简单。 李居安仔细辨听,恍然大悟说道:“孙家的旺财。” 孙为民家没有头狗,但猎狗数量当真是不少,他爹孙全德退伍后,偷拿了队伍里的手榴弹去打熊,结果被人举报遭了秧。后来他出来后也没放弃,反倒是问老陶买了好一群猎狗苗子开始培养,现在孙家有十几条猎狗,每一条都是响当当的好狗。 尤其是孙家的旺财,同样是老陶训出的青川犬,可以说除了名气差些,体格小一些,其他敏捷灵活度,比起大虎来丝毫不差。 大群狗在吠叫,听起来气势汹汹谁也不让着谁。 李居安心中知道,这是大虎在驱逐。好狗通人性,大虎知道他要去刷黑瞎子仓,但在仓附近碰见了另一支队伍的猎狗,这不得干一仗? 黑瞎子就这么一头,这要是两支队伍那么多人,可咋分股?这不得闹起来。 前方过来的人,还真是孙为民。 孙为民十分谨慎地站在岗头,眉头紧锁仔细辨认路,他没找着刷仓点,但又有些印象,或许就在野猪林和长沟子的附近。他心中堵得慌,说来也奇怪,他打围时发现熊粪,立马往松木树干上用侵刀刻标记。这才多久过去,标记咋就没了? 难道不是这?还是又撞见邪门的事儿?他刚才明明拜了山神爷呐。 他苦思冥想,一眼看见李居安,脱口惊呼:“哎哟我艹!你嘎哈来了?” 他正在找黑瞎子仓,迷了路,实在转不到上回定位的仓位在哪。他正焦头烂额呢,一眼就看见李居安带队进山,更叫他可气的是,李居安队里的骡子已经有收获了,驮着好长好敦实的一条金色大黄蛇。 他看见李居安和宋德生,发现宋德生很面生,对枪也不熟,看着很是外行。 “还真是人找人,虾找虾,蛤蟆找蛤蟆哈。李居安瞧瞧你,什么人都往山上带,啥样人就凑啥样堆儿,属于一趟号的。” 孙为民还想嘴欠,李居安已经问李拐子的老旱烟借火,从他兜里掏出几颗麻雷子和双响子,用火柴点燃烟卷,莽劲裹两口,就用烟头将麻雷子引线点着,一下子朝孙为民脚边扔去。 麻雷子立马就在他脚边炸开,吓得他又惊又怒,愤怒直叫。 “艹!李居安,你踏马没瞅着这有人啊!” 李居安也不恼,又慢悠悠点了两个双响子,往孙为民身边又是一丢,“有人咋地,不让放炮啊。” 孙为民连连跳脚躲避麻雷子,被气得眼睛都瞪大:“嘎哈玩应?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 李居安早等着他这么说,手里点双响子的动作不断,嘴里也没个把门的。 “故意咋地,这山是你家,你动手盖的嗷?” “李居安!你特么别瞎比,你再踏马炸我,劳资把你腿儿打折。” 李居安也没上火,继续笑嘻嘻又甩了两个双响子,双响子连续炸开两声。 “嘎哈玩应,我就炸了你咋地吧。要滚快滚。” 孙为民莽得一拍头暗喊卧槽!然后都打算溜了。 横竖他也没找到黑瞎子仓,结果迎面又遇上死冤家李居安,真叫他心里窝火,还有些犹豫到底是溜不溜。 溜吧,万一熊瞎子仓就在这。不溜吧,万一故意被李居安拖延时间。 忽然,李居安开始转变方向,几十个双响子点燃后,对准孙为民十几条猎狗前方就甩。 噼里啪啦的动静,惹得孙家十几条围狗惊吓大喊, 双响子连续炸开两声,起此彼伏,等同于他狠狠扇了孙为民一巴掌。 拿炮仗炸猎人的狗是结仇的事。 现在孙为民果真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几十条狗,恶狠狠瞪他一眼,然后一转头下了长沟子,去了别处。 第55章 点仓崩黑瞎子!火力全开 李居安生怕他走得慢,双手拢在嘴边大喊。 “一会儿下套子别溜号嗷,快点去,兴许能整回来点跳猫子,灰狗子,花栗棒子,发个大财!” 小小的灰狗子,花栗棒子,跳猫子,不过是松鼠,花栗鼠和野兔,在黑瞎子的熊胆面前真不值得一提。 孙为民背影脚步一顿,气得转身还要破口大骂。 李居安又拢起手喊:“孙为民,逮跳猫子的时候别再整套子,不然下次还得吹牛皮说是你神枪手一打一个中。” 孙为民:??? 他狠狠唾了口在地上,还真是被嘲地脸皮都没了,羞恼地真的领着十几条孙家猎狗转身就走,不在这受窝囊气。 孙为民一队的几个人走远了,离开了长沟子。李拐子一边抽着卷烟,瞅着李居安龇牙直笑。 “你小子,混的挺狂的,嚣张。” “这不得把人都得罪完了?” 李居安继续吹唿哨,喊大虎前去探路,也笑道:“孙为民这趟还真是做足了准备进的山。就看他带的那三个人,都是孙家能打熊的亲戚。要真让这小子杀仓,咱们都没机会开枪,别提熊胆分股了。” 李拐子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谁先杀仓,熊胆就是谁的。若是孙为民回头后悔,怪他明明来了,又被忽悠瘸了转身就走,只能怪他自己要走。兵不厌诈呗。 大虎有发现了。 大虎领着四头猎狗,在一株巨大的老树边上一坐,然后安安静静转头看着李居安,没发出一声,缓缓眨了眨眼睛。 这对于猎犬而言,是很少见的行为。一般猎犬在嗅到野猪群后,会大声吠叫示意猎人,然后拖住野猪,等候猎人前来开枪。 现在大虎没有出声,十分谨慎。头狗的动作出现,让李居安,李拐子和宋德生纷纷屏住呼吸,心里忍不住泛起激动,狂喜和紧张。因为紧张的刺激感,每个人心口开始咚咚狂跳,心跳剧烈加速。 李居安嘴角扬起:“今儿个运气真好,是天仓。” 他带了麻雷子和双响子,崩了孙为民几十响,将他和他的猎狗驱赶走,他麻袋里现在还剩下十多响吧,不能瞎崩,得用来把黑瞎子从洞里惊出来。 天仓,是枯树内有空,仓口在顶上。地仓是地下的穴。明仓是树根劈叉裸露在外,被黑瞎子建成的巢穴。地仓和明仓最危险,也最不好崩。所以他说运气好,遇到的是相对比较容易对付的天仓,只要把双响子从顶上的仓口丢进去,就能把黑瞎子惊出来。 宋德生是新手,头一回猎黑瞎子,激动地压低嗓轻声道。 “李哥,这枯树顶上有个洞口。待会儿咱们爬两个人上去,用长木棍守在洞口两侧,把熊惊出来然后夹头,再来个枪手对着熊头直接开枪。我这枪是16号独头弹,威力猛的很,一枪绝对给牲口爆头。” 他说的唾沫星子横飞,眼里都激动坏了,好像珍贵的熊胆已经朝他远远招手。 李拐子惊讶地睁大眼,“拿长木棍夹黑瞎子的头?哪个玩意儿教你的。” 宋德生连笔带划,激动地压低嗓:“木棍夹熊头最好使。熊刚探头没有攻击力,容易打。咱们再在边上点一堆火,免得熊出洞失手没被打死,被追时咱们还能绕着火堆躲,寻机开枪。” 他煞有介事地说着,一边恨两个人胆小又怂,非要把黑瞎子惊出来才敢开枪。 李居安刚要说话。 宋德生立马示意他别说了,“怂就怂蛋呗。能不惊出黑瞎子就打,你俩偏偏要整那么复杂,要我说,木棍一夹头,三分钟完事儿,绝对一枪给爆头,然后开膛取熊胆。” 李居安气笑了,真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糊的都是些啥。 “黑瞎子不是先探头,得是熊爪子先出来,你能拿细棍子卡住嗷?一爪子就给你扒拉开,棍子都给你呼断。” 宋德生还不太服气:“整粗的棍子呗。” “粗的棍子黑瞎子确实一下子扒拉不断,但你小子能拿不动?” 宋德生闭嘴了,但他越想还是不太服气,挣扎说道:“直接三柄枪往下崩枪子儿就完事了!咱们站得高,从高往下打,肯定能爆头。” 李居安和李拐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忍住笑意。 李拐子摇摇头,都没说话,捡柴火开始点篝火。还是李居安耐心和他掰扯:“黑瞎子伸头你是把这牲口打死了,然后几百斤的黑瞎子尸体你咋给弄出树洞?找人用锯子锯树?一来一回几天过去,黑瞎子尸体放久了,你树砍倒锯开,再把黑瞎子开膛取熊胆,熊胆也不值钱嘞。” 猎人进山里猎熊,为的不就是熊胆么。 要是黑瞎子死太久,熊胆时间一长才能开膛拿出来也不新鲜,卖不出好价钱,这还白折腾个什么劲? 宋德生仔细一琢磨,猛地一拍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到李居安似笑非笑盯着他瞧的眼睛,又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小子,该不会还想瞧我乐子吧? 果然,李居安补刀一句:“你见过黑瞎子么,可别待会杀仓猎熊,枪都拿不稳,还扯什么火堆,别到时候两腿发软地跑都跑不掉。” 宋德生怔了怔,愣在原地,表情十分精彩。 他很想用实际行动反驳李居安,他才不是那么没种的孬货。 他提出他要用双响子崩天仓,出力了才好分股分钱呐。李居安倒是给了他另外一个活。 “待会儿我崩天仓了后,你同时用侵刀背啊,对着大树就莽劲敲,敲完就跑,别逗留,一直往山下跑。” 要是李居安实在看他埋汰,也不会出这么个招。这回他组了场子,他是炮头,这身份分股能多一股,但也承担了压力,得把进山的队友完完整整带下山去。就宋德生这么个埋汰样,嘴里连珠炮似的啪啪一顿说,结果连熊吼都从没听过一嗓子。 他是真怕一会儿开仓了,这埋汰小子被吓得腿脚一软裤裆湿透,跑都跑不掉。万一黑瞎子一屁股将他胸膛坐塌了,死了人他还得担责。 所以他叫宋德生,使劲敲山,惊走野兽,在抬参放参的参帮里,这样敲山,也有个吉祥意思,告诉山神爷老把头要进山取点货,求山神爷的庇佑。 宋德生不敢相信瞪大眼:“就让我干这点事儿?敲完山,转头就跑?踏马你们把我支开单干呢?” 李拐子已经在树边空旷地带,点了两团火,忽然说道:“不是支开。黑瞎子眼睛不是那么灵活,看事物反应慢。这牲口一出洞就看见你在那莽劲敲山,整出那么大动静,可不就得盯着你追么。你敲完只管往山下跑,甭去回头看,回头分股算你两份。” 宋德生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他琢磨了好一会儿,似乎顿悟了,忽然抬头道:“敢情你俩把我当钓鱼的鱼饵嗷?叫黑瞎子咬我上钩呗。” 李居安噗嗤乐出来。 李拐子也没憋住笑。 他严肃道,“哪能啊,咱开枪了不就把黑瞎子吸过来了么,回头咱俩围着火堆和黑瞎子周旋,你只管跑去山下等分钱就完事了。” 宋德生刚点点头,同意这个建议,刚拿着侵刀往树边上一站,李居安已经卷了烟,点烟,然后在嘴里使劲莽了一口。 他将烟卷的明火在双响子上一点,然后顺着大虎示意的天仓顶口洞穴,舒展抡起手臂,猛地将双响子丢进黑瞎子仓里。 砰——! 第56章 黑瞎子垂死的暴击 双响子刚炸响,天仓里就传来低频兽吼。 吭! 张口就咆哮的熊吼,低频到非常瘆人,在林间回荡。鸟雀被惊飞,积雪都扑倏倏从高枝上落下。 三人身上遍体寒气窜起,如同被过电浑身打着冷颤,头皮麻酥酥的,寒毛止不住地一根根炸开立起。 李居安无论听过多少遍熊吼,再次听见时都克制不住内心本能对低频兽吼的寒意。就如同人听见用手指甲抓黑板发出的尖锐厉音,会忍不住鸡皮疙瘩炸开。这种本能,是自古以来人对掠食者的恐惧。 宋德生已经腿软了,手里提着侵刀,膝盖打着颤,牙关也止不住地咯咯上下撞击,大脑一片空白。 李居安大吼:“敲山,跑。” 宋德生这才如同被喊魂缓过劲来,莽足劲大力对着树干咚咚咚就是一顿猛砍。几下敲完,他都顾不得回头,手里的猎枪都举不动了,掉在地上,拔腿就往山下跑。 他刚跑出三十几米,一头庞大厚重的黑瞎子已经从天仓顶口探出爪子,不等头探出来,整个身体已经扑下枯树。 吭! 熊吼摄人,岗上树枝摇动,非常骇人。黑瞎子嘴角带着紫黑色粘血,反应速度奇快,上半身往下一沉,庞大的身躯灵活的窜出,对准宋德生狂奔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就是飞扑。三十几米距离对于黑瞎子,不过就是两三步的事。 顷刻间黑瞎子已经来到宋德生身后,强势的掌风卷下。 李拐子心中暗叫坏了。 若是普通冬眠的熊,攻击力移动速度和暴击怒气都没这么强悍。若是碰见带着崽的母熊,当妈护子心切没什么好说的,暴戾气拉满。但这头熊比带崽的母熊更可怕,它受伤了。 受伤的熊最危险,冬眠睡不沉不说,受伤后脾气特暴躁,对准宋德生先下手为强,间隔三十几米的距离肯定要扑人。 宋德生只觉得身后卷起风,什么东西哗一下就站起来了,压得和人站着似的,张口咆哮的兽吼,声音如同农村杀牛时候,同村的牛闻见同类鲜血的气味,发出的悲鸣。他还能闻到熊唾液的口臭。 他浑身如过电一般,大脑轰一下空了,动都动不了,裤裆也忍不住地湿透。 砰——! 李居安扣动扳机,对准黑熊背后肺部位置,直接就开火。 他把手中枪往起一端,枪刚一上脸,火星迸闪,开火后他也不看战果,瞄准黑熊胸前白带,直接就开了火。也不看战果如何,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枚子弹塞进枪膛。 还不等他合上枪膛,愤怒的黑瞎子已经弃了宋德生,转而往后朝着重伤它的李居安扑去。 熊跑起来真快,厚重的身躯庞大又灵活。 李拐子手中的单管对准空中跃起的黑瞎子,补了一枪。 砰! 两枪下去,重伤黑熊的心肺,但黑熊依旧没有停下,反而趁着两个猎人合枪膛的功夫,灵活地再次高高抡起硕大熊掌,又是一下飞扑。 这一掌要是抡实了,怕是能把人头盖骨都劈下来。 大虎大声吠叫,吸引黑瞎子注意。 黑瞎子果然被就在脚边的猎狗吸引,右掌卷风而下,改而对准猎狗就扇。 大虎灵活地往旁边一蹦,黑熊一爪抓空,将身一扬,左边熊掌自下向上又是一掏。李拐子带来的四条狗连发吠叫,把黑熊围在中央,还有猎狗二花去拖咬黑熊的后腿,但黑熊全身都披着厚厚的长毛,二花这一口除了咬中厚重长毛,连皮肉都没咬到一口。 黑熊本就怒火窜头,一看一条狗来送死,回掌就是一掏,二花躲闪不及,被抓住了。黑瞎子速度极快,抓住猎狗二花就要往裆下送,直接一屁股要坐下去,给猎狗来个当场碾压暴毙。 李拐子看得眼底滚烫,这可是跟着他追猎的忠狗,眼睁睁看着左膀右臂被黑熊坐在胯下,让他血压噌一下上头,脑中血液顶到头颅,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艹特娘的牲口!” 李拐子来不及合枪膛,李居安已经端枪上脸。 他架起莫辛纳甘猎枪,中远距离的猎枪对准近距离的黑瞎子头颅发射。 砰! 枪响的同时,熊吼震响。 黑瞎子一把甩开手掌心里的猎狗二花,对准李居安顶枪而上,凶狠扑起。 熊的头骨非常硬,李居安不知道穿透没有,他来不及抬头,快速换弹。但黑瞎子速度更快,不等他换弹完,黑瞎子厚重的身体飞扑在空中,在空中短暂停留炫出2米距离,落地四爪前行,冲到他近前。 李居安眼看来不及合枪膛,扫了眼瞥见宋德生吓掉在地上的猎枪。 他心中发狠,一个打滚摸到宋德生留下的猎枪,枪口对准黑瞎子的头骨又是一枪。 死! 宋德生的猎枪发射的是16号独头弹,威力猛的很,一枪绝对给牲口爆头。 砰——! 独头弹轰出,400多斤的黑瞎子脸上喷出一团血雾,庞大厚重的身体轰然倒下。 黑瞎子倒下,如同泰山倾倒,整个林间都扑倏倏落下积雪,飞鸟惊飞。 远处宋德生大喜,这才如释重负大喊。 “牲口!混蛋玩意儿,都给劳资死!” 他忙不迭要跑过去检查黑瞎子尸体,被李居安大声喊住:“别动。” 李居安把宋德生的猎枪一丢,重新把夹着的子弹被他塞进莫辛纳甘枪膛里,啪一下合上枪膛,对准黑瞎子胸膛白带的心口处就补枪。 黑瞎子最是鬼精,会诈死来让猎人放松警惕。被一枪打倒不动的熊才是最危险的,你以为把它打死了,结果检查尸体的时候忽然被熊暴击抓起来往胯下一坐。400多斤的体重,任何一个猎人都扛不住,瞬间被坐到开肠破肚胸膛压烂,肋骨全断。 所以,兴安岭有一个规矩,猎人在把熊打倒后,就必须冲着熊头补枪。补枪是两个要害,头,和心脏。 熊头骨太硬,独头弹才能轰穿。李居安选择在胸前白带心口补枪,皮毛柔软好穿透。 他刚端枪上脸,黑瞎子又动了,熊吼凶狠,硕大厚重的熊身在垂死挣扎,又要一跃扑上。 砰砰——! 近距离的轰击心口,两声枪响。 李居安和李拐子同时扣动扳机补枪。 血烟从黑熊背后崩出。李居安补的是心口,李拐子补的是头颅。 黑瞎子脑后喷出大量血肉碎沫子,脑瓜子都被打穿,脑浆子全落下来一股脑散落到背部,背部心口后还有碗口大小的血窟窿,眼见是不能活了。 黑瞎子厚重身躯重重扑倒。 轰! 重响如同泰山崩塌。 第57章 黑瞎子开膛!取熊胆! 黑熊重重倒下,李居安手中动作一刻不敢停,再度把里面空了的子弹壳拿出来,再撅开枪把子塞进去一发子弹,合上枪,子弹上膛。 作为猎人,手里的猎枪不能空弹,要不然任何突发情况都没法防备。只要他人还在山里,就不会枪脱手,也不会让枪空弹。 宋德生脱口惊呼,“哎我艹!” 他看见熊终于被猎杀,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放声大喊,骂牲口骂得特别难听。这是人在应激之后独有的反应。他刚才被黑瞎子吓得胆都发颤,两腿发软,猎枪都丢了。现在黑瞎子可算是死透,他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猛地一脚踹上黑瞎子喷出血雾的胸膛,大笑着骂:“特么的混蛋玩意儿!劳资闭着眼枪法都能干死你。” 李居安看看他湿透的裤裆,说道:“再不换裤子,冰渣子都把蛋冻结实了嗷。” 宋德生这才后知后觉捂住冰冻的裆部,脸上臊得青一阵白一阵。要是这时候有个大姑娘走过来瞧见,他真是不想活了,十里八村都能传遍他被黑瞎子追吓得尿裤子,裤子还冻成了冰碴子。 李拐子先去检查猎狗二花的情况,黑瞎子把二花抓起来往裆下一送,好险就要屁股把二花坐结实了,幸好李居安开枪。他想起来还是隐隐后怕,心疼的很。 都说猎狗的命,是猎人的心尖尖肉。打围死在野猪獠牙下,狼,黑瞎子巴掌下的猎狗也不少,每次猎人都会做几个小棺材把猎狗含泪埋起来,送入地下安葬,就和过了命的兄弟般,如同亲人。 二花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估摸着得养好一阵才能恢复。 李拐子心疼地给猎狗顺毛,说道:“要是过去,这黑瞎子早跑了。不知道哪个混蛋玩意儿把黑瞎子弄伤,这熊本来就心烦,今儿个又一帮要杀它的,能没火气么。” 李居安想来也是这么个道理。 受伤的黑瞎子武力值加满,心里积攒的怒火又都宣泄出来,泼洒在人和猎狗身上。他心中就寻思,难道这黑瞎子仓,之前被人发现了? 之前发现熊粪的人是孙为民。刚才孙为民领着猎狗和孙家人进山,牵来的牲口背上空荡荡的,没有爬犁,也没滑子,很明显他们才刚上山不久,没有刷仓。 要是不是孙为民重伤的黑瞎子,还能是谁? 李居安将黑瞎子身体所有检查看了看,发现后腿有伤口,看起来还没结痂,流淌着黏稠的血,分不清是猎狗咬的,还是其他猛兽咬的。但他很确定的是,黑瞎子后肢前肢没有踩夹子的痕迹。 宋德生看李居安反复检查熊腿,熊掌,迟迟不开膛,急得喊。 “检查那玩意儿有啥用啊,盯着看还能看出个眼子来?” 李居安道:“你平日里不去山里下套子么。” “下啊。” “那不就是了。” 猎人会下套子,下夹子。夹子还分为专门逮小兽的平口夹,比如捉黄皮子,山鸡,灰狗子。这些夹子不伤毛皮,把小兽打了后,剥皮能换钱补贴家用。 对付大型猎物,比如鹿,狍子,山驴子(獐子),野猪,用的是锯齿夹,专门夹野兽的脚。 李居安首先排除,黑瞎子误踩了猎人留下的锯齿夹,然后再推断究竟是什么重伤了黑瞎子。 他查了好一会儿,除了黑瞎子后腿的伤,也没查出什么其他线索。 也是奇怪,若是黑瞎子被其他野兽搏命相斗,应该不至于就一处伤。那头野兽瞧起来,并不是想和黑瞎子搏命,倒更像是故意招惹似的。 宋德生喊道:“你俩一个看狗,一个看熊掌。没人开膛,我可开膛了嗷。赶紧把这牲口掫起来。” 他一个人的力量,还真不够把黑瞎子掫起来。李居安和李拐子合力,将死沉的黑瞎子后背撅起,整个翻了个面儿,露出胸膛。 宋德生很卖力,主动抓起侵刀就要给黑瞎子开膛。 “烂沉的玩意儿,特么的能又400多斤往上,一会儿骡子指望不上,得做个爬犁拖下山。” 李居安没吱声。 李拐子也没吭声。两个人齐刷刷看向宋德生。 宋德生一边卖力地下刀,一边喊:“哎哟咋又是我?不带这样使唤人的啊。” 李居安也不让着他:“你就说你出了多少力就完事了。” 宋德生脸一红。 他刚听见熊吼,吓得都把猎枪给丢了,夺命就跑。现在再不多出力,分股划钱都没他的份。 他赶紧赔笑两声,麻溜地下刀,忽然一刀下去他也懵了:“哥,咋开膛啊?这皮好硬,费老劲了。” 李居安呵斥他:“一会儿去!埋汰的很。” 他嫌宋德生干活埋汰,就让宋德生到一边做爬犁去,他亲手下刀开膛。 大牲口下刀要狠,小牲口下刀要稳。 他接过宋德生递来的侵刀刀柄,对准黑瞎子腹部就划拉。熊入冬前后吃得满肚肥得流油,那是字面上的真流油。腹部刚打开,油脂就满溢出来,他伸手把油脂掏出来,然后将肚肠这些下水掏完,放在雪地里来回搓了搓。 李拐子接过肠子就往边上高枝儿上丢,挂在高高的枝上,敬给山神老爷。 肚肠是下水,心肝肺叫灯笼挂。李居安在灯笼挂里看了看,小心翼翼从布兜里掏出一块布兜子。 李拐子看见布兜子瞪大眼:“这都备了?够齐的。” 布兜子是他从家里拿的,打算用来存放熊胆,贴身放。因为冬天冷,要是不保护熊胆,在冰天雪地里会冻上,价值就少了。 他在灯笼挂里小心翼翼摸了摸,忽然神情一凛,摸到了! 一枚熊胆,出现在他手心里。 李拐子喜上眉梢:“乖乖,是铁胆!” 熊胆按照价值能分为菜胆,铁胆和金胆。菜花胆阴干是黄绿色,菜青色,光亮较差,质较脆。往上一级的是铁胆,阴干后内胆粉末是灰黑色,供销社,药店都收,一斤能值个2300块,谁摸到谁发。 再往上一级就是金胆,颜色金黄,透明光亮如琥珀,质松脆,味苦回甜,是质量最好的。过去讲一克黄金换一克的熊胆,说的就是金胆。 金胆难得,李居安能摸到铁胆,也值老鼻子钱了,发了! 李居安小心翼翼托起完整的铁胆,在手里掂量掂量,还不到一斤重。他估摸着,蘸完水阴干后能有个六两重。按照一斤2300块所有的价格,这枚铁胆少说也能有个1300块钱,三个人分股也能发。 宋德生飞快地做完自制爬犁,一点都没觉得累,兴奋地主动揽活凑过来:“哥!辛苦您嘞,胆取完了呗。我来分肉。这种杂活儿啊,就该是咱们出苦力的溜子干。” 这小子生怕分股说他不出力,眼力见精的很,主动跑来揽活儿了。 第58章 猎枪炸膛,狼群成精 每个人的这个人先算一股,李居安作为开枪的炮头,加把头,他带了头狗和大牲口骡子,再加两股。李拐子开枪,加上他这个人算两股。宋德生作为出苦力的溜子,也有一股。 算下来,李居安能分5股,李拐子2股,宋德生没开枪,分一股。 宋德生干活儿很卖力,那么大一个铁胆,能分得一股,就够他平日里累死累活进山打猎好几个月。 他拍着胸口打包票,乐呵呵笑道:“李哥!以后还有进山的活儿,喊上我,我跟你干。” 李居安哭笑不得:“就你这怂样,放你进山我都怕我担责。” 下山时,骡子运收获。三人说说笑笑,非常欢乐。 李居安已经准备下山回屯去,把熊胆送去县城供销社和药店,看看哪家价格高。铁胆这两个地方都收,要是能碰上南方来的客商,收的价格更高些,那就美滋滋。 忽然,大虎在前方吠叫了一嗓子。 青川犬大虎平日里不怎么叫,属于闷声不吭干大事的类型,碰见猎物上嘴只管咬,吠叫都交给围狗小弟。 但现在大虎的吠叫声不大,更像是提醒前面有什么东西,让李居安等人警惕起来。 李居安快步在大虎吠叫的周围看了看,检查松针林老参道。还真有所发现。 被雪冻得邦硬的地面,似乎被谁用小镐莽劲刨着,刨出坑,坑底下还有一堆沙土掂着,应该是固定了一只夹子。夹子比坑小一圈,机关触发后,不会被卡住。 这是个人为下的夹子! 宋德生看得眼热:“连着夹子的铁链也做了个伪装啊,谁下的夹子,高明着呢。” 坑底的饵用的是豆渣和糠,是用来捉山鸡的。 整个大山,所有猎人都想碰见的山鸡,就是飞龙。都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里的龙肉指的就是飞龙,花尾榛鸡。半斤能卖到五块钱,老值钱了。 “谁放的夹子呐?” “还能有谁?脚步刚遮了去,肯定是孙为民。” 之前山里来了一拨猎人,正是孙为民带队,领着孙家人来刷黑瞎子仓。李居安是明明白白看见孙为民带了布兜子的,就他对孙为民的了解,这小子肯定也会下套子下夹子。 谁会嫌收获少?要是能白捡一头飞龙,哪个猎人都能开心的搂着飞龙肉亲。 三个人都猜布下夹子的人,是孙为民。 青川犬大虎十分不安,来回翕动鼻头对着地面坑嗅,还仰头对着空气嗅。 李拐子已经想赶紧下山了。 “李炮咱都拿了熊胆,赶紧拿去卖了是正经。真金白银进了手里,心里才踏实。” 李居安知道这个道理。山里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这一次他组队做炮头,目标就是刷仓。现在他刷仓还得到了铁胆,还猎了个额外的金黄大蛇,收获非常丰厚,就该赶紧下山。 忽然,李拐子的猎狗二花,对着前方开始大声吠叫。 青川犬大虎猛地对准前方就是个激烈冲刺,四条围狗紧随其后,快如闪电。 非常意外的情况,让李居安提枪大喊:“跟上去!” 猎狗吠叫的位置就在前方,并不远,而且定是撵山犬发现了不得的事,才会如此反常。 李居安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上前,只听见一声枪响。 砰! 枪响声音很古怪,像是枪膛爆炸,声若霹雳! 他只看见前方血雾喷起,一个人影仰天轰然倒下。 李拐子一拍头,暗叫:“坏了!谁枪炸膛。” 在寒冷冬天,猎枪容易炸膛,所以每次用枪都得空拉几下枪栓,就算是这样,猎人也十分小心。 熟悉的声音,让李拐子听得心中连连后怕,他顾不上牵骡子,大步跑到血雾喷起的地方,一看轰然被炸到躺下的人,居然不是孙为民,也不是任何一个孙家人。 “陆志强?” 躺倒在雪地不动弹的人,不是陆志强,还能是谁? 一道黑影飞快闪过,李居安飞快架枪上脸瞄准。 黑影跑得极快,如同一道闪电,还闪过一小撮白毛,让他来不及开瞄准镜,目标已经消失在沟子里。 青川犬大虎已经狂奔追上,李居安扫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狼爪印,大吼一声:“大虎,回来!不准去!” 李拐子低头一看那么多狼爪印,心中也意识到进了狼群的埋伏。他惊得头皮发麻,暗道狼成精了?他同时扯嗓子大喊猎狗:“给劳资全部回来!” 好狗通人性,也听得懂主人的话。尤其是日常的命令,领会完全没有问题。若是有猎狗不照做,只有一个可能,不是听不懂,是不想理。 大虎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到李居安脚边,看起来还有些不服气。 李居安看着陆志强周围大量的狼爪印,心有余悸。 “艹!这群狼成精了,还知道诈人。” 看这些狼的脚印,约莫能达到几十头朝上,但也不排除是老狼故意后退,重新走出一个方向来骗人。若真是这样,成精的狼也太可怕了。 而且若是狼数量确实多,为什么不在陆志强倒下后,直接把他拖走?陆家老爷子的老表当年就是被狼群拖走。 他想了想,归结为是他们赶来的及时,每个人手里又都有猎枪,加上猎狗这才把狼驱逐跑。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子,狼群究竟是故意埋伏想狩猎开荤,还是冲着谁来的? “陆家臭小子咋进山来了?陆家老头儿不是不叫子孙进山么。” 李拐子和早年陆家也相熟,知道陆家出了和狼的那档子事后,就再也不准子孙进山。就连陆家唯一的唧筒式猎枪,都被老爷子拿去供销社卖了。金盆洗手,永不进山,陆家老爷子的心非常坚定。 三个人心里又有个疑惑。 既然陆家没有猎枪,那陆志强手里这把炸膛的猎枪,又是打哪儿来的? “人死了没?” 第59章 遭殃的生产大队,和卫生所 一个人影正仰天,是陆志强。 三个人赶紧给陆志强检查鼻息,大虎警惕地站在边上守卫。 李居安长松一口气,幸好,有气。 枪膛爆炸的子弹,好在没有炸到他要命的部位,只是把他震昏过去。 宋德生哪里见过这种情况,战战兢兢问:“哥,咱们咋整?” “还能咋整?带这不要命的小子下山去呗。” 爬犁做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 陆志强重的很,加上400斤的黑瞎子和大黄蛇,哪怕三个人也拖不动。他们动手砍树做了个爬犁,将陆志强枕在黑瞎子肚皮上,装在爬犁上往回拉。 李拐子打趣笑道:“姓陆的小子有福气,还没谁能躺着熊皮坐轿子下山。” 李居安说道:“开膛破肚的熊皮一股骚味儿,你羡慕你坐呗。” “有坐的还挑上了?爷爷我什么轿子没敢坐过?也就老钱那小狼皮轿子我真不敢坐。” 几个人一说到狼幼崽被剥皮,纷纷闭嘴不说话了。 他们心中很默契的出了一个疑问。狼群袭击陆志强是巧合,还是报复?陆家金盆洗手已久,何况陆志强几乎没怎么进过山,怎么会被狼群盯上袭击? 前面就是生产队的农场。 生产队有养鹿的鹿场、养牛的奶牛场、有挖煤的工业四连、搞建筑的工程队……还有专门饲养的猪场和养鸡场。 这片地素有“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的美称,还有人调侃称这片地方“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只要动手,就能丰衣足食。 生产队有很多战士,也有卫生所。 李居安和李拐子一商量,决定先把被震昏受伤的陆志强安顿在生产队的卫生所里,然后通知陆家的人进山来接应。 要是他俩把昏迷不醒的陆志强亲手送回陆家,陆家老爷子不知道会骂出多少难听的话。毕竟他在家属屯里,过去有混世魔王的名声,李拐子的风评比他还差些。 陆家人会认为,是他俩人撺掇陆志强进山打猎,然后把人弄得半死不活,这事儿也不是没可能。毕竟,陆家那群娘们儿爱哭,大老爷们儿耳根子软,婆娘一哭,哭得要死要活,三天哭完哪怕事实不是这情况,陆家人也会记恨上他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决定把陆志强留在生产队卫生所,还有漂亮护士女同志照顾,让生产队的大队长去联系陆家。这件事就做的滴水不漏很完满。 生产队卫生所就是个大平房,护士女同志说话细腻又耐心。 “哪位是家属?” “没家属,咱们在林里看到这位小同志。本着做好事不留名,将小同志带来,别耽误了救治。” 李居安和李拐子编起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反倒是宋德生看着漂亮护士女同志,有些手足无措。 宋德生紧张说道:“护士同时,陆志强情况算严重不。” “现在还不好说,得等病人苏醒再看。”护士女同志忽然疑惑地“咦”一声,看向宋德生,“这位同志,你认识这位患者?你刚才不是说不认识么。” 宋德生立马磕巴了,涨了个大红脸,求助般看向李居安和李拐子。 李居安看看天,李拐子低头看看靴子,谁都没搭理他。 宋德生眼看要败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圆场子:“我在李家屯见过他,他家是当地有名的猎户了,十里八村都知道他。我知道他,但他不知道我啊。” 护士女同志点点头,想来是这么个道理,这事也就揭过去。 她看了看高大威猛的李居安,目光顺着他挺拔的背脊,到他坚定硬朗的侧脸,又看向李居安牵着的骡子和大爬犁上满当当的狩猎收获,奇道:“大冬天还能打猎?” 宋德生赶紧表现,笑着说道:“能呐!冬天猎熊一打一个准!这头熊,我打得老费劲了。” 李拐子看他笑话,不吭声。 护士女同志看到李居安一身鲜血,棉袄和棉帽都沾满血腥的鲜血,一看就是近距离崩熊被血飙出来溅到的。她再看宋德生,这小子衣服干干净净,就连裤腿儿都是干净的,除了一些淤泥没一点打斗的痕迹。 护士女同事杨亭亭莞尔一笑,也顺着他话茬打趣:“好好,你们都是大英雄。来都来了,坐下来喝点热白开,暖暖身子呗。” 她一边坐下来,从保温瓶里倒热白开,一边不经意拿眼睛看李居安。 李居安起身要走了,说道:“不费事了。咱们还有要紧事。” 熊胆越新鲜,越是能卖出好价钱。现在又是周六,集市上除了供销社和药店,还有来来往往的南方过来的客商,正是卖出高价的好时机。 杨亭亭倒了三杯热水,继续说道:“感谢肯定是要感谢的。哪怕咱们所没表示,生产队的同志也会对你们表达感谢。要是没你们,咱们这片生产大队不知道还得遭多大的罪呐。” 李居安一听,话里还有话,奇怪道:“生产大队最近怎么了?” 护士杨亭亭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生产队农场养猪用的是自产的土豆玉米和各种不大好的蔬菜,如萝卜白菜一类的。生产大队的人生活节俭,经常烤一些猪饲料,也就是玉米土豆吃。那天,生产大队执勤的人,吃了两个土豆,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猪嚎狗吠惊醒。 那嚎叫不是普通一头猪的叫,是至少几十头猪在拼命嚎。 猪嚎叫的可大声,就和杀猪似的叫,不只是生产队听见,就连隔壁卫生所值班室都听见了。 杨亭亭那天刚好轮到她值夜班,她赶紧披上棉衣拿着手电,照照隔壁生产大队出了什么情况。 猪舍比房子矮些,不安装门窗,里面用矮墙隔出猪圈。她看见生产队执勤的小同志刚冲进去,就发出一声惨叫。 还有好几头猪从猪舍里嚎叫着窜了出来,差点把生产队的人撞倒。她急的赶紧打开值班室所有电灯喊了一嗓子。 她只看见生产队执勤的小同志吓得连连后退,用动作示意她别出声别乱动,然后连滚带爬地转头就要跑。她这才看见,一只好大的黑瞎子正在撕咬一头挣扎的母猪。 她吓得发出尖利的惨叫。 那执勤小同志听她这么一叫,都把黑瞎子的注意力引过来,黑瞎子不仅看见她,还看见他,两个人都瞧见了。执勤小同志年纪不大,刚满18,正直血气方刚的热血年纪,看见黑瞎子祸害猪,又见黑瞎子要扑他,还要扑卫生所的女同志,立马脑血涌上头,不顾后果了。 第60章 新的独眼狼结仇,狼的报复 杨亭亭越说越激动,止不住地情绪涌上头,现在想来还浑身发抖,非常恐惧。 “那执勤的小同志叫小江,他找到一把短斧,用力向黑瞎子扔了过去,然后他头皮就被扇没了。” 黑瞎子追上来,一巴掌把生产队的执勤小江打倒,帽子都扇没,跟着一起失去的还有执勤小同志的头皮。 猪场距离生产队宿舍区很远,执勤队员小江被扇懵,但还能下意识拔腿就跑。原本狂吠的狗都吓得夹尾巴跑了。人哪能跑得过熊,他赶紧要跑进值班室插上门,熊已经撵过来了,一巴掌砸在门上,门框被震开,门插都要脱落。 执勤队员小江也是个不要命的,他拿了把铁锹顶在门上。猪舍的值班室和料棚,中间隔着一扇小门,他刚打开小门,黑瞎子就砰撞破房门冲进来。 杨亭亭一边回忆,一边哭泣,一想到那个不眠夜就吓得心惊胆战。 “我哪里还敢说话,真的什么力气都提不上来。后来幸好瞧见小江爬上房顶蹲着,熊爬不上去,等天亮了,才看见那头黑熊大摇大摆地走了。” 卫生所几个年轻小护士都安慰着杨亭亭,那一夜让她们光是听着,就吓得浑身打摆子,更别说身临其境去经历。 李居安转头看了眼卫生所的住院病房,里面还真有个年轻小同志头绑满绑带在重症监护中,等待时间转去大医院。 他说道:“幸好猪场的值班室料棚没有梯子,要不然黑瞎子会爬树,也能爬木梯。” 杨亭亭抹了把眼泪,说道:“有梯子的,小江同志就是踩着木梯子上去,然后一见黑瞎子也追上来,吓得赶紧把梯子踢倒。” 大半夜,生产大队的猪场一夜惊魂。 黑瞎子上不去房顶,继续吃猪大餐。天蒙蒙亮,黑瞎子才大摇大摆离开,房顶上受重伤又失温的小江同志,这才被杨亭亭喊人七手八脚救下来,差点丢了条命。 生产大队猪场养了大小猪一百多头,被黑瞎子玩死的就有八九头,被咬伤的有六七头,剩下大多猪都受惊逃跑了,才幸得活命。 生产大队长急疯了。一来是执勤小同志重伤,差点出人命,二来是那么多头猪受惊跑进山里,损失惨重。大队长亲自领着副队长和十几个民兵,还拉上土狗进山,将丢失的野猪寻回来。 李拐子问:“人回来了吗?” 杨亭亭摇摇头:“不知道,今早刚出发的,还没听着消息。” 李居安也知道生产队的大队长,就是宋德生托亲戚找关系要骡子的那一位,大队长名叫陈广安。 宋德生奇怪问:“陈叔自己去找?咋不喊上林场的猎人一起去呐。” “不知道,林场的人似乎那一阵在忙着打围,顾不上。” 李居安心中点点头。 事情前后顺序就对上了。 先有林场组织打帮围,然后生产大队遭到黑瞎子袭击,然后他干掉一头负伤的黑瞎子。 逻辑非常完美的合上,他打的黑瞎子,很可能就是突袭猪场的这一头。 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子,心中带着疑惑。黑瞎子秋天都在进食,大冬天膘肥体壮都在冬眠。这头黑瞎子为什么不冬眠,反而会大动干戈地去袭击生产大队猪场? 他打掉的黑瞎子,真的就是突袭猪场的这一头吗? 陆志强在卫生所苏醒了。 他刚睁开眼就看见李居安,他气得坐起来想要破口大骂,结果昏迷太久,气得太猛,又歪歪斜斜躺下去,只能吊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骂道。 “孙为民这个畜生!他故意要弄死我!” 李居安都打算走了,临门一脚他又竖起耳朵。 “咋又关孙为民的事了?” 陆志强气得哼哼唧唧,提着一口气破口大骂:“就是碰到那厮,结果那厮说山上有熊,要一道走。劳资信他个狗屁,抬脚就要走,结果他愣是塞了把枪。” “就说那厮没安好心,给我一把炸膛的枪。” 他之前把头狗大黄借给孙为民,结果孙为民把大黄弄丢,大黄惨遭横死,让陆家和孙家大干一场后彻底绝交。陆志强也因为这件事被陆家老爷子抽得三天下不来炕,这才憋屈进山去打猎。 陆志强遇上孙为民,那就是水火不容,气得牙都在咯咯打响。但一把老式步枪的诱惑太重,陆志强最终没有忍下诱惑,还是拿了孙为民给的猎枪独自进山了。 结果好巧不巧,碰上狼群,一枪打出去,炸膛! 幸好他瞄枪姿势不准,才没有崩到自己,只是震昏。 这一下好惊险,他差点嗝屁。 陆志强挣扎着坐起来,喊道:“孙为民那孙子!劳资非一枪崩了他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坏水。” 宋德生瞧热闹不嫌事大,说道:“得嘞,你这再一枪,别又是个炸膛的。” 要不是陆志强还瘫软在病床上,两人这就能扭打起来。 李居安检查了这把老式步枪。 枪还带着国营农场的编号,是孙家当初托人从国营农场里搞来的。当年,团开进北大荒垦荒的时候是带了一批枪械的,那时全国还没解好的步枪要紧着一线部队使用,所以团带的都是比较老旧的普通步枪,用来猎兽自卫。 这把老枪短的枪龄确实得有几十年,但状况保存的比较好,里面还有5发子弹。照理说,孙为民进山,也没想过会遇上陆志强,倒是他心怀愧疚,把枪给了陆志强。 结果倒好,一枪炸膛,把陆志强差点崩没命。 李居安呵斥宋德生,说道:“甭拱火。陆志强,你碰见几条张三?” 说到这事,陆志强整个人正襟危坐起来,眼睛都露出恐惧和后怕。 “一条。” “一条?” “对,就一条。胸前挂着白毛的独眼狼。” 宋德生还没什么反应,李居安和李拐子已经深吸一口气,浑身凉气起来。 李拐子知道陆家和独眼老狼的恩怨往来,也知道李居安一枪崩掉了和陆家有血仇的独眼老狼。 只是这算怎么回事儿?刚死了头独眼老狼,又来了头独眼狼? 李拐子正经严肃问李居安:“张三这玩意儿最是记仇。你打过狼崽子?还是打狼留过活口?” 李居安从没打过狼崽子,他可以十分确定,但留活口这件事他仔细想了想。 上回打围,他碰见三头狼攻击老钱,当场打死两头,重伤一头。 那一头翻岗过沟,从沟塘底下的乱石塘,踩过杂乱无章的乱石,跑走了。 第61章 生产大队长亲自来见李炮头 李居安心中一凛。 陆家确实和独眼老狼有过节,但独眼老狼年纪大了,老了动作不灵便,已经被他枪击射死,就连扒下来的狼皮都已经去供销社收购点换了钱。 但陆志强平日里除了放山系棒槌,就是采山,陆家不让他进山打猎,连猎枪都没有一把。陆志强能和兴安岭的狼有什么过节? 所以他心中发寒,汗毛竖起,一个念头产生。难道那头狼是找他来寻仇?只是好巧不巧撞上了单走老参道的陆志强? 而且陆志强昏厥倒下的地方,地上遍布很多狼爪印,不只是一头。若是按照他所说,只有一头白毛狼,那这头狼的心思可就太可怕了,故意设下那么多狼爪印,威胁后面的猎人不敢上前。若是他那时候执意跟着大虎冲,讲不定就进了白毛狼的诱捕圈套。 李拐子也想到一处去,说道:“这头白毛狼,可比独狼老狼更精,混账玩意儿成精了都。” 这时候,生产大队的张副队长,刚好领人来看执勤队小江。 生产队的副队长领人过来了。他人高马大是个爽朗的汉子,他一眼就看见卫生所门口的骡子。骡子边上的大爬犁,还躺着一头足足有400斤重往上的黑瞎子。 他喊道:“林场这么快就找猎人把那头畜生打掉了?” 张副队长又惊愕又欣喜,他一想到生产队丢失的那么多头养殖猪,愤怒地一脚踹向黑瞎子被开膛的肚皮,猛撒口恶气。 他使劲踢,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周围护士女同志都看破不说破,任由生产队的张副队长发泄情绪。 就为了这么个牲口,他领着全队人马进山,漫山遍野去找养殖猪,就和大海捞针一样,整宿整宿不睡觉,都没法把损失补回来。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能不气? 李居安也不说话。他也不敢打包票呐,说这头黑瞎子就是攻击生产队的那头黑瞎子。兴安岭的熊多了去了,谁能分得清哪头熊? 热热闹闹的卫生所,让住院部的执勤人员小江醒了。 执勤队员小江平日里身体强壮,干活时不怕脏不怕累,像清理猪圈、起猪粪这类活他抢着干。 他作为临时工,就为了干上两年表现好就可以转成正式职工。所以他努力值夜班,积极表现就是想顺利转成正式工人。 这个年代,政策还没有分田到户。生产队分成生产小队,搞包片作业,还允许成立技能小组比如木瓦匠,外出包活。李家屯每个人都能想着能进生产队,哪怕做个临时工,也是个好差事。如果两年表现好转成正式职工,就能收入归到大队账上,然后个人计工分,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生产队选出技术员成立林业队,栽果树,把不够等级的残次苹果按户头分下去,每户每年还能分得约20斤苹果。品相好的苹果再分三个等级装筐,拉到市场去售卖,收入统一上交大队,年底按工分分钱。 生产队还有瓜子翻炒机小作坊,炒瓜子批发给其他公社赚收益。老瓦匠还主张大队筹办一个砖瓦厂,有人盖新房子,他们就能烧砖烧瓦,办起了全公社第一个砖瓦厂,都是大队的经济收入。 李居安过去常听母亲念叨,母亲那时候有机会进生产大队做临时工。当时生产队组织妇女成立了手工编织组。但后来爹重病卧床,母亲要照料重病的父亲,还得拉扯年幼的李晓,没法出去谋工作,只能放弃这么个好机会。 所以他总对生产大队的事留了个心眼。 执勤队员小江原本好好的一个小伙儿,现在一睁开眼就看见满身血腥味的猎人。 李居安和李拐子一身和熊瞎子搏斗的血腥味,正站在住院病房门口瞧他。他们也没觉得身上味儿重,但对于躺住院部闻消毒药水味儿的小江来说,味道实在是太重,让他浑身汗毛竖起,心里瘆得慌,一下子又想到那夜和黑瞎子搏斗的惊心动魄场面。 “张队长!张队长!” 张副队长领着公会的人来安慰他,可算是把小江惊恐的情绪宽慰下来。 小江一听到门口就有一头黑瞎子,也顾不得是死的还是活的,就惊恐放声大喊大叫。 好好的小伙儿,受到严重刺激,头皮都被黑瞎子扇没了一块,实在令人心疼又惋惜。 “小江,你看看是不是晚上那头黑瞎子。” 张副队长很不愿意这样说,他心里也很希望李居安打掉的这头熊,就是袭击猪场的那头恶熊。但具体是不是,还得当事人来指认。若不是同一头,怕是后面那头贼,还会过来继续作乱,生产队没好日子过。 小江套上绿色军大衣,揣着手颤颤巍巍在公会人的相扶下,走到门口一眼就辨认出爬犁上的巨大黑瞎子,大喊。 “就是这头!这头指甲盖还翻了,是被我用门框夹的!” 李居安也很诧异,凑过去看。 若不是当事人小江指认,他翻来覆去检查黑瞎子身体,还真没查到那么细腻的细节。指甲盖翻了。 半夜袭击生产大队猪场的黑瞎子,被李居安组织的打围队打死了。 消息传开后,整个生产大队的队员都激动地赶来卫生所,想要看看这位李炮。他们心里还纳闷了,林场喊打围队伍,当初找了不少老炮头儿,也没听说有炮头姓李呐。就李拐子那怪性格,做炮头儿也招不来人呐。 李炮不是李拐子,还能是谁? 生产大队的队员们赶到卫生所门口,当大家看到爬犁上的大黑熊,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么大! 这不得400斤往上呐? 大黑熊在卫生所门口展览了半天,所有生产队员都跑来围过来看。他们恨不得一人一脚踢熊,来宣泄这几日上山天天逮养殖猪的怒气。 生产队的大队长名叫陈广安。当天消息传进陈队长耳朵里之后,他就风风火火放下手中的事情,第一时间来见李居安。 他一边小跑一边心里想着,原本他都要喊林场帮忙逮这头犯事的黑瞎子。因为黑瞎子记性好,来过一次猪场,吃到了甜头,定会再来。而且袭击人的黑瞎子,下次定然还会袭击人。他都准备好请林场帮忙。 他没想到,他还没请林场,已经有李炮头儿帮着把黑瞎子打掉了。 这份欣喜,让他小跑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忙不迭顶着呼呼寒风跑来。他想看看,这位李炮是什么人。 第62章 生产大队手工编织组的正式工 一路上,生产队的陈大队长越想猪场被袭击这件事越生气,无名火让他把黑瞎子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杂艹的!咬死队里那么十几头猪,放跑几十头。一共队里就一百多头猪,没了,全没了!这憋羊艹的缺德玩应,我非得整死它个牲口!” 陈大队长刚赶到卫生所门口,就看见有三个猎人模样的人被一群生产队员围着,人群中央的爬犁上,就是那头黑瞎子。 李居安正在和生产队员们唠嗑,指着黑瞎子的部位说道。 “熊鼻子烘干了磨成粉,和黄酒兑服能治癫痫。” “还有这块,熊的膝盖骨,能治风湿,类风湿,关节炎,和猞猁骨一起被叫做假虎骨。” “这块就是熊掌了,红烧,还是烧汤都香得很。还有熊脂,熊皮,全身是宝贝。” 陆志强已经苏醒,李居安都打算赶紧带上黑瞎子身体下山去,他还等着找南方来的客商,把黑瞎子全身卖个好价钱。要是客商走了,他只能去供销社的收购点,或者药店去换钱。 黑瞎子边上围的人实在太多,他只能应付说两句,然后找个借口赶紧跑路。好巧不巧,这时候生产大队的陈大队长赶来了。 陈大队长见到黑瞎子尸体的时候,眼睛瞪得通红,张嘴就是一顿亲切问候。 “这憋羊艹的缺德玩应!杂艹的,还整这么大!” 他抬头一见到李拐子,和李居安,宋德生,立马收敛起愤怒的表情,换上平易近人的笑容,对着李拐子说道:“李炮,这回真的是太感谢了!您可是帮了咱们生产队的大忙!” 李拐子也没应声,下巴点了点边上的李居安。 宋德生笑着说道:“陈队长,李叔不是炮头儿,李哥才是。” 陈大队长一看李居安,还有些不敢相信。十里八乡的炮头儿他都见过,就没见过这么年轻的。他再仔细一看,李居安身材高大强壮,一双眼睛坚定毅然,炯炯有神,脚边跟着的青川犬同样威风凛凛,满脸的自信骄傲。 一人一狗身上都散发自信和果敢,这样的气场,他只在炮头和头狗身上才见过。 他赶紧拉过李居安,亲切地商谈。他想要买下这头黑瞎子的肉,刚开始他开价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头黑瞎子很大,狩猎难度也高。若是他特地为了狩猎这头黑瞎子去请林场的人,人情不说,一码事归一码事,大队也得出钱。 黑瞎子肉的价格,在县城集市在3毛到3毛5一斤。现在陈大队长要剥皮割肉整个买下,按照3毛6的价格给钱。他给生产队的职工每人都分一块,剩下的熊肉送去食堂炖了一大锅,给单身的员工打牙祭。 李居安和李拐子,宋德生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喜。 这不比市场价还高些。而且黑瞎子肉并不算好吃,比起山鸡肉差远了。有句话叫“宁吃飞禽四两,不吃走兽半斤”。而且那么大一头黑瞎子,剥皮去骨后,还得刨熊脂,卸下来的肉也不少,哪怕他送去集市卖,讲不定几天都卖不完。 现在生产队的大队长开口,要收走所有的黑瞎子肉,而且比市场价还高出一毛钱,让他心里喜滋滋的乐坏了。 买黑瞎子肉走的是生产队的经费,李居安拿到96块钱。这可是巨款,在生产队正式员工平均只有37块5毛的年代,他怀里揣着96块钱,总觉得怀里滚烫,生怕掉了,赶紧和李拐子,宋德生分股。 李居安能分5股,李拐子2股,宋德生没开枪,分一股。李居安把13块8毛给了宋德生,27块5毛给了李拐子,零头都照给。他手里拿到54块7毛。 只是黑瞎子肉就能卖掉拿到54块7毛,堪比一户人家一个半月的收入。他一想到黑瞎子身上最珍贵的是熊胆,更期待熊胆能换来的收获。 当天晚上,生产大队食堂可热闹了。 一百多名职工,每个人都分到一块黑瞎子肉,还能在食堂吃到美滋滋的红烧黑瞎子肉。 李居安和李拐子,宋德生作为猎熊的英雄,被生产队陈大队长请进食堂一同坐下吃饭。 别说,食堂师傅烧的肉真是不错。又骚又老的黑瞎子肉被炖烂了,烂到酥透。红烧酱汁和辛香料的香味掩盖黑瞎子肉本来的骚味,一口咬下去香得很。再配上一大口生产队的苞米馒头,好吃到能把整个舌头都吞下去。 陈大队长敬酒感谢小李炮。酒过三巡,同一桌饮酒吃肉的宋德生,张副队长已经有些不胜酒力,说话都含含糊糊舌头捋不直。李拐子也有些上脸。李居安上一世南下闯荡,逢人就喝酒是寻常事,深谙酒桌文化。他几杯酒下肚,和陈大队长借着酒力唠开了话茬子。 他想借着打熊这件事,帮母亲实现当初错过的机会,进入生产大队组织妇女成立的手工编织组。 他记得上一世,生产大队的手工编织组越做越大,一年比一年做得好。手工编织专门用硫磺熏过的玉米叶子编织提篮和地毯。做好的成品由公社负责销售。先运到海边大城市,再用船发往大连出口国外。 这项收入归到大队账上,十分丰厚,个人计工分。只要愿意动手,最后就能按劳分配,多劳多得。这是妇女们的一项大收入。 母亲当初为了照顾家里,卧病在床的父亲,和年幼的妹妹,牺牲了很多。她眼看着一个个姐妹,包括钱丁香进了生产大队的手工编织组,每个姐妹做熟后,熟练工一个月能27块5毛,比临时工还高个8块钱。 李居安和陈大队长提了一嘴。 陈大队长立马豪爽说道:“这就不是个事儿!这头黑瞎子缺德玩应,我早就想整死它。李炮你放心,今儿个你帮了生产队的忙,这种小事包在我陈某身上。” 母亲宋兰花能进生产大队手工编织组的事,就这么被定下了。 李居安喜出望外,恨不得马上插翅回李家,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第63章 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消息,李家的李居安做炮头 李居安第二日从生产大队出发,临行前,陈大队长说什么都要再送他半扇猪肉。 按照陈大队长的话说,这半扇猪肉,是猪场里被熊瞎子拍死的那头。冤有头债有主,现在黑瞎子被打死,这猪也能合眼了。 李居安一行人牵上骡子爬犁启程下山,他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隔壁卫生所值班室外,杨亭亭倚在门口向他这处张望。 杨亭亭见到他离开,使劲挥了挥手,临行送别。 小护士见杨亭亭这般反常,笑着打趣:“咋,杨姐,看上打熊英雄了?” “过去有武松打虎,现在有小英雄打黑瞎子呐。” 杨亭亭暗啐两个小护士一口,骂道:“胡扯什么呐,谁就瞧上他了?打猎的男人满身都是味儿。” 小护士笑得更乐呵,调侃说道:“汉子可不就是有味儿么,没味儿就是小白脸,是吧。” 两个小护士看向住院部还躺着哼哼唧唧的陆志强。 陆志强确实皮肤白净了些,那是陆家老爷子管教得严。要是没家里长辈管着,他早就无法无天,净跟街溜子般去胡混斗殴,耍牌赌博。 现在陆志强一个劲拿眼睛去瞅漂亮女护士同志,哼哼唧唧这里疼那里疼,心里就没憋好屁。 杨亭亭长得好看,她对陆志强嗤之以鼻,和值班姐妹低声说道:“就那个小白脸,打个针都叫出声,我一拳头都能打死他好几个呢。” 卫生所的护士同志们笑成一团,陆志强憨蛋似的只觉得女同志笑得真好看,哼哼唧唧装疼装病,更不舍得走了。 “这位同志,医药费交了呗。” 陆志强光顾着看杨亭亭,看见那细嫩青葱般的手指摊开朝他伸过来,还有住院账单,这才缓过神。 医药费?你也妹说住院过个夜还要收钱呐。 “不都公费医疗么。还要收钱?” 杨亭亭伸出的手没放下,挑了挑清秀的柳叶眉,说道:“开药看病不花钱,但挂号费你得出呐。5分钱还想赖掉?” 80年代医疗事业都是公有制的,机关事业单位享受公费医疗,国营企业职工享受劳保医疗,交五分钱,挂号费就可以开药看病。 陆志强被怼得臊得慌,挠挠后脑勺赶紧从衣兜里摸出1分钱的钢镚儿,使劲掏了5个钢镚儿才递过去。 女护士同志们看着他红着脸的窘迫模样,全都捂嘴笑。杨亭亭也不搭理他,漂亮的杏仁眼一瞪,收了挂号费就赶人。 “没什么事了,赶紧收拾东西下山去。一会儿生产队还得送来伤员,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陆志强觉得难堪,他哪里被那么多女同志盯着看过,还被漂亮的女护士逐客,让他实在挂不住脸面。 他心里也升腾起几分火气,呛声说道:“我占茅坑不拉屎?这位女同志你说话可得负责,谁叫我脱了裤子非要扎针嗷。我不脱还上手扒。当心举报你个流氓罪!” 他腰杆子一挺,终于硬气了一回。 80年代严打非常严格。曾经有两青年参加舞会后,两人被判死刑和无期徒刑,犯得就是流氓罪。不只有男流氓罪,还有女流氓罪,只要是流氓,一律严惩! 杨亭亭惊愕地瞪大漂亮的杏仁眼,恼的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把她给气笑了。 周围女护士同志的笑声更大,小护士们都憋不住乐呵,笑得抱住肚皮直跺脚。 “哎哟,笑死我了,第一次听见打针不肯脱裤子的人,还说什么流氓罪。这位同志,你从小到大没扎过针呐?扎针不脱裤子怎么扎?” 陆志强嘴硬:“喊你们男护士同志来扎。” 卫生所哪里有男护士,哪怕是县城大医院也都是女护士。碰到打屁股针,无论男女老少,都得转身往扎针台上一坐,把裤子拉扯下来,露出一块屁股肉。这也叫打肌肉针。 面对那冰冷的针头和护士同志严肃的面孔,打肌肉针当时是很多人的童年阴影。要是有人紧张地屏住臀肌,针头很可能扎进去就紧的拔不出来,能痛得汉子嗷嗷直叫。 卫生所护士们咯咯笑得更大声。 杨亭亭看了眼医疗单,掏出针筒,插上针头,然后拿起小药瓶快速晃均匀了,掰开小口盖利落地用针管一插,将针剂吸入。然后她倒置针管,大大的杏仁眼盯住针头,慢慢按压针筒让药水挤出空气。 “住院部3号患者,陆志强同志,该扎针了。” 不出院就继续治疗呗,每天消炎针少不了。 陆志强盯住细长的银色针头,和针头被挤出的一滴药水,童年扎屁股针的阴影冒出来。他紧张的额头都沁出薄薄一层冷汗,赶紧摆手说道:“不住了,不住院了,我这就办理出院。多谢护士同志,我这就下山去,妥嘞!” 陆志强逃也似的出院下山,身后一群年轻女护士咯咯直笑,笑声传得好远。 …… 这时候李居安已经下山回到了家属屯。 他领着丰厚的收获,回到李家,享受滚烫的火炕。院子门口李拐子和宋德生还在商量着该怎么卖肉。两人牵着爬犁,上面挂着那么大一个黑瞎子头,让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消息。 李家的李居安做炮头儿,打下了一头黑瞎子,还有条好大的蛇。 母亲宋兰花担忧地絮絮叨叨,见到李居安回来,光顾着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哪里伤了,也顾不得瞧他带回来什么。 “一头熊800多斤,一斤肉只能卖个9毛钱,你这孩子,为一头熊拼这个老命干啥。你要是出个什么事儿,叫咱娘俩可咋过。” 母亲宋兰花抱着李晓哭,越想越担心,还埋怨上李居安了。 李居安也不解释,只是顾着笑。 母亲还不知道,一头熊没800斤,是400多斤。一斤黑瞎子肉也卖不到9毛钱,当地只能收3毛5分。但这些话他不会和母亲说,生怕母亲更替他担忧,觉得不值当。 “妈,我也觉得价格低,就把熊肉都拉去生产大队食堂里去了。” 母亲宋兰花更担心了。 生产大队那嘎达非常荒僻,又常年有野兽出没。她听钱丁香说,前几日猪场还出了件事儿,一百多头猪都没了。具体怎么没的,钱丁香也没说,也不知道。但似乎是遇上野兽袭击。 “你这孩子,去生产大队那嘎达干哈。咱家虽然没屯里其他几户人家过得好,但也没短了吃穿用度。咱也不是说要赚多少钱,换多大的房子。自家人太太平平,健健康康的就好。” 李居安当然知道母亲担忧他的心思,他赶紧扯开话题,嬉皮笑脸哄娘开心。 “妈,带来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第64章 分田到户政策开始,恶亲戚这一世不会得逞 李居安把生产大队手工编织组的事一说,母亲宋兰花惊愕地怔了怔,还没缓过来。 她实现当初错过的机会,就是没能进入生产大队组织妇女成立的手工编织组。她的姐妹钱丁香早几年就进了生产大队的手工编织组,编织专门用硫磺熏过的玉米叶子编织提篮和地毯。 很多妇女同志都要兼顾家里,手工编织组的组长也是屯里的妇女同志,同意妇女可以将编织的活儿带回家里做,做好后再交到村里大队办公室,再由编织组组织人手每周给生产大队送一次。 个人计工分,收入收入归到大队账上,按劳分配,多劳多得。手工编织的活儿,是家属屯妇女们的一项大收入。 又能兼顾家里,还能赚钱的活儿,谁能拒绝。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母亲宋兰花一听见陈大队长同意让她进编织组,高兴地眼眶红了。 妹妹李晓哪知道这些,甜甜地笑着搂着母亲脖子,说要帮母亲一起干活儿。 宋兰花激动到哽咽。 多年积劳成疾让她喘不过气来,现在儿子大了,能干了。她看着眼前越来越懂事能干的儿子,用年轻的肩膀扛起整个家。李家的苦日子似乎已经过去了,李晓也渐渐长大,她肩头扛着的重担终于能稍微卸下来。这些都让她感动到鼻头微微泛酸。 娘开心了,李居安和李晓也高兴。 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灶间飘来浓郁好闻的猪肉味儿,是母亲用半扇猪肉烩一大锅东北特色杀猪菜。李居安也没闲着,他在院子空地上一堆干柴,火光正旺。 他把带进山里还没吃完的粘豆包烤热,再把两块肥美的黑瞎子熊肉在火堆上被烤得滋啦滋啦的淌油脂。 大块黑瞎子肉都卖给生产大队食堂,这两块肉是李居安特地留下的。猪肉是陈大队长临走前感谢他送的半扇肉。 炕桌上,李家人其乐融融。李居安吸溜着杀猪菜,大口嚼猪肉,嗦着饱满汁水的粉条,吃完上地掰苞米,吃得嗷嗷有劲啊。 他看着妹妹李晓满足的笑容,和母亲脸上的笑容,心里无比满足,满当当的全是幸福感。 一家人就要这样踏实才好。 大虎和李拐子的四条猎狗早已吃得饱足,在院外打闹嬉戏。大虎压着二花骑。 李拐子和宋德生被挠挠的小味儿吸引进来了。两人本来就站在院门口和屯亲唠嗑,屯亲们探头探脑寻思啥味儿这么香,全是硬菜。宋德生笑容十分骄傲,拍着胸脯大喊:“咱家炮头儿李哥打得黑瞎子!烤黑瞎子肉嘞!” 屯亲们看李居安的眼神非常诧异。要是前几年有人和他们说,李家的李居安那混世魔王能干正事儿,还能进山打猎赚钱,他们绝对不相信,定会骂人在胡扯。 但现在李居安打野猪,还跟着林场打帮围,完事儿了组织了一场打围去杀黑瞎子,还做了炮头儿,每个屯亲看李居安的眼神都不一样起来。 李居安吃得快,他吃完还得去赶林场小火车,和李拐子宋德生一起把熊胆,熊掌,和熊身上的宝贝,去县城卖了分股。 他对这次刷仓觉得并不是那么完美。虽然黑瞎子被猎杀,但接连四枪把毛皮打烂。胸口的毛皮已经被打烂在一块,卖不上价,只能硝制之后自用。 好在这次打的黑瞎子体量大,得到的熊胆、熊掌都是上品。尤其那熊胆,蘸完水阴干后能有个六两重。够得上“铁胆”,加起来能换五口铁锅、九丈绢布、十桄针线、20斤粗盐。或者是咬咬牙,再添上熊掌两只,和熊波棱盖骨,换一杆打药条的洋炮,然后还能余下大几百。 宋德生是个嘴甜的小伙儿,他笑嘻嘻夸着母亲做得杀猪菜一级棒,还专挑好话哄人。 “阿姨,李哥打得熊掌,确切说是右掌,可值老钱嘞。” “黑熊蹲仓那个叫不吃不喝,饿的时候就舔右掌,舔得血脉通透,又肥又大、又甘又软,要是卖得好,是非常有排面的宴席珍品。” 母亲宋兰花看宋德生年纪也不大,也劝道:“黑瞎子太危险,比受伤的大野猪还危险些。真要被拍一爪子,回去咱怎么和你家里人交待。” 宋德生生怕宋兰花不让李居安再带他进山打围,赶紧摇手说道:“阿姨甭看我年纪小,我都分家有媳妇儿了。家里人不管我现在。” 说到这件事,宋德生笑嘻嘻看向李居安:“李哥,你们妹听说村里要按户口人头分田地嗷?要是你抓紧时间娶个媳妇儿,户口还能多一个人,到时候政策下来,多分田。” 李拐子,宋兰花都停下筷子,看向两人。 按户口人头分田地?怎么回事。 李居安猛地一拍额头。他想到现在是80年下半年,按照上一世的政策下达,确实是该开始分田到户的政策。 上一世爷爷去世后,大伯和二伯的户口还在老房子里,但两位伯父已经在县城里买房,只是户口没迁出去。 他80年早早南下后,母亲家里只有孤儿寡母,分来的田地都被大伯和二伯抢了去。 两位伯父不顾人情面,他们和两位伯母的原话是,反正李晓是女娃,以后嫁了人也要分出去,哪里还能分到田?李居安又在外乡没一个电话,不知道是死是活。所以两个伯父在伯母们的挑唆下,霸占了母亲的田,让母亲和妹妹日子越发举步维艰。 都说妯娌事儿最多,处处得攀比,要李居安看,这件事就是两位伯母的撺掇,不然伯父看着爹死去的情面,哪里会把母亲逼成这样。 这些事上一世母亲也没告诉他,生怕影响他南下闯荡,影响他做生意。这件事还是后来出狱后,他和陆锦扬通了个电话,从陆锦扬那打听到的。 他不问,母亲报喜不报忧也不说。 李居安一想到这件事,怒火攻心,拳头攥紧。 这一世他回来了,不会再南下离开老家,也定然不会让这些势利眼亲戚,继续欺凌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宋德生瞧李居安不接话茬,心里更乐呵,美滋滋说道:“我和我媳妇儿相亲,一眼就互相瞧上了。讲真的,要不是为了分田到户的户口,我还真没那么快答应我娘去相亲。” 妹妹李晓吃着碗里的杀猪菜,一脸期待:“哥,我要有嫂子啦?” 第65章 孙为民:你们踏马打我熊,我胆呢? 李居安假装板下脸训斥:“什么嫂子,你哥我才刚18,还没玩儿够呢!结婚结婚,圈死男人。” 不等母亲反驳,宋德生阴阳怪气说道:“话也不是那么说,我也不过20出头个把月的。结婚的好处啊,你这雏儿想不到。” 他说完才发现周围还有女眷在场,赶紧失悔掌嘴。 李晓天真烂漫问:“哥,什么是雏儿啊。” 李居安努了努宋德生:“谁说雏儿,谁就是雏儿。” 宋德生自知失言,讪笑着给李晓赔罪:“我是雏儿,我是,我是。” 李拐子没憋住,一口气乐出声,大口吃了块红烧肉叹了口气,“是呐,成了家还是雏儿的汉子,咱倒也是头一回见。” 宋德生:“……” 李居安和李拐子交换了个眼神,把宋德生气得够呛。他恨不得暗自掌嘴,就不该和这两个混蛋对呛,一点好都捞不着。 炕桌上其乐融融,李居安继续寻思分田到户的土地政策。 偏僻处,屯亲们谁都不乐意要,都挤着好位置要田。 他记得上一世85年的时候村里通路,好大一条路从偏僻的沟子一路通往山脚下,直达县城。这条路周围的田,也跟着价格暴涨。原本当年乡亲们都瞧不上的“偏僻”处,因为一条路,经济价值飞涨。 若是他这次分田能拿到这一片沟子的偏僻位置,等到五年后村里修路通路,那他可就发了。 他思前想后,决定在村里商议分田的时候,定要拿下沟子那一片的田地。到时候甭管别人怎么说,他得铁了心拿下来。 …… 酒足饭饱后,李居安用布兜子继续装上熊胆,放在怀里暖着,牵上骡子和爬犁,和李拐子,宋德生一起赶林场小火车去县城。 午饭过后去集市时间有些晚了,但县城里药店和供销社收购站肯定还开着。 母亲宋兰花嘱咐了两声,往他怀里塞上两个粘豆包,又塞上些钱。他没要钱,捂着还热乎的粘豆包和母亲告别。 他在路过林家时,看见林家小院里,林梅正在用用棒锤锤布洗衣服,边上林家老太太叼一个旱烟袋,教导她洗衣。 林梅身着一件简单的花布棉袄,卷起袖子,而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雪白一片。她两个长长的麻花辫轻轻披在肩头,手边是热水暖瓶,用的是大碱水,将一件件衣服放在洗衣板上用力用刷子刷洗。 她身子随着刷子用力刷的幅度而轻轻晃动。大碱水洗刷完,她用双喜脸盆力的温水在衣服上倒下,洗衣水在她的身边流过,发出轻柔的哗哗声,她的雪白的那截小臂在温水中若隐若现。她像是洁白的花,宁静美好,静静绽放着自己的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居安脚步放缓了些。 宋德生立马凑上前,对他打趣:“咋地瞧上了啊?刚你妹说得还真踏马对,兄弟你努力一把,赶紧给你妹带个嫂子回来。” 李居安轻拍他后脑勺,骂道:“胡扯什么东西,人家爹妈眼光高的很,瞧不上我们这种进山打猎的糙汉。” 他只是看了眼林梅,就感受到脸上的燥热。果然年少时喜欢的女孩,哪怕再次相遇见到,仍然会心动不已。他赶紧牵着骡子就要走,可林梅已经脆生生喊住他:“李居安,下山去呐?加壶热水再走呗。” 他抬头一看,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姑娘,有些愣住。冬日阳光正好,林梅正值最好的芳华年纪。她明眸皓齿,一头乌黑发亮的双麻花辫披在肩上,笑容柔美。她看了看边上严肃的老太太,招招手叫李居安过来。 哪怕她穿着大袄子大棉裤,将好身材全部遮挡住,也掩盖不了她的迷人吸引力。 若是上一世,李居安肯定傻乎乎像憨蛋一样过去了。任由姑娘家摆布。然后姑娘到了年纪,还是会听从家里人的话,去县城相亲,找个捧着铁饭碗的体制内体面人嫁了,还能扶一把家里。 现在,李居安看着曾经很喜爱的女孩,知道两厢情愿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有经济决定上层建筑。权利和金钱,是婚姻的补品,大补。 他没有上前,他打开皮袋子里的鹿牌老保温杯杯盖,哈了口烫嘴的热气,喝了一口,喊道:“不用,带着嘞。”他转头再对林家老太太笑道:“大娘,咱几个去趟县城,要给您老人家带点儿啥回来么。” 林家老太太指了指手里的旱烟袋。 李居安立马明白了,笑道:“妥嘞!给您装一袋好烟。” 林家老太太用的烟袋杆都特别长,在二尺以上,装好烟后,她自己够不着点火,所以坐在院外头,让林梅伺候点烟,然后教林梅洗刷衣服。 林家老太太点点头,意思是很满意。她手压着后腰,拄着拐杖站起来,慢吞吞进屋坐在炕上的火盆边。 这时候,孙为民正在满屯急叫。他大嗓门传得老远,彻底急眼了。原因就是他领着孙家人,牵着十几条好围狗进山要去刷仓,结果刷到的是空仓! 黑瞎子已经被人打掉了。 孙为民这怎么能忍?而且家属屯已经传遍了李居安做炮头,拿下一头黑瞎子的事,所以整个家属屯都是孙为民面目狰狞的大喊声。 “我胆呢,你们踏马打我熊,我胆呢?” 孙为民一路找过来,刚好瞧见李居安在和林家门口站着,林梅正挽起袖子洗刷衣服,露出一截嫩藕般晶莹剔透的小臂。 他屡次被林梅拒绝,这次刷仓又被李居安羞辱。他心中这暴脾气,立马噌一下窜上火,阴阳怪气地喊道。 “哎呀呀,咱们村花名花有主了呗。你俩偷偷摸摸做了什么事情啊,这眼神有点不对劲呐。” 林梅一看是孙为民又来胡说八道,她抱起一脸盆衣服就往屋里走。 “再胡说,当心我告诉孙叔,叫你爸揍你。” 李居安接话道:“不用劳烦孙叔,我先揍到他动不了,然后搁地上一躺,两人一道进医院,我的医药费还得孙叔出。” 宋德生乐了,多损呐。 孙为民正愁没人接话,也不好真和林梅杠上。他仗着身后跟着三个林家亲戚,人手足够,真干起仗来他也不虚,所以转身就把怒火冲李居安身上发泄。 “李居安!你这缺德玩应,偷我熊!” 第66章 进县城换熊胆喽 孙为民这次进山可是拉起大阵仗了。先拉来十几条围狗,然后又请来三位孙家亲戚帮着打围。他刚进山就激动地下了20多个套子夹子。他心里寻思着,20多个套子呢,多少能逮到跳猫子,山鸡呗。运气好的话,讲不定还能拿下只飞龙。 要是真能逮住飞龙,那可就牛大发了,一只飞龙能有半斤多的飞龙肉,去集市能换至少5块钱。再加上他能换的熊掌,熊胆,熊波棱盖……他激动地动作都麻溜许多。 结果,孙家人兜兜转转,整个长沟子都转遍了,还没找到黑瞎子仓。孙家亲戚都埋怨起孙为民,说年轻人不好好跟着打猎,抢着做什么炮头儿,结果一个仓都没摸着。 孙为民来了暴脾气,好巧不巧看见陆志强鬼鬼祟祟地在边上偷听,他看陆志强没带猎枪,心中出了一个主意,故意把队里最老的猎枪,换上生锈的内片,递给陆志强。 生锈的内片很危险,他当然知道,但陆志强未必知道。 他打发走陆志强后,队里抱怨的声音更响,还有叔唾了口大骂倒霉,要下山去。 他好不容易稳定人心,终于寻到上次踩熊粪后标上的标记,来到天仓大树边,心中暗叫坏了。 若是冬眠的熊,天仓树干只会有往上爬的爪印痕迹,说明黑瞎子从顶口往下后,还在天仓里没出来正在冬眠。 但现在,大树干上密密麻麻全是爪痕,不只有往上的,还有往下的。说明黑瞎子进进出出爬了好机会,指不定有什么东西惹得黑瞎子频频出仓,暴躁不已。 他逮着李居安,一眼就看见李居安爬犁上的黑瞎子头,还有被分下来的波棱盖,熊掌和其他部位。他愤怒大喊:“好啊!杂艹的缺德玩应,偷我熊,我非整死你!把我的胆还回来!” 他到处找熊胆,都要对着李居安上手去搜熊胆,但到底是李居安揍他的心理阴影太狠,让他只敢大声喊叫。 他一想到怕什么?他带了那么多号人呢,后退两步就喊:“李居安,我就瞅你咋地,有种干一架。” 围来的屯亲越来越多。 家属屯的姑嫂一看有人吵架干架,立马来精神了纷纷出来瞧热闹。劝架的劝架,等拉架的等拉架,还有拱火看乐子的。 林家院里还有林家人在,两人要是在林梅家门口闹起来,也不太好看。 李居安正愁孙为民不找上门,找上门刚好算一算陆志强这笔账。 李拐子刚撸起袖子就要开骂,李居安上前一步说道:“你跟我牛逼那能耐劲儿呢,不敢去陆家闹,特么就敢在我这横。可怜陆家丢了头狗,还得丢了人,太可怜了。我要是陆家老爷子,把你牙都打掉。” 屯亲们一听见还有陆家的事,立马来精神了。还有姑嫂问孙为民,怎么又和陆家犯冲上? 两家人刚为了头狗死的事绝交,怎么又丢了人了? 陆家什么人丢了? 孙为民这下才慌神了。他越看李居安那笃定的眼神,越是心里有鬼觉得心虚。陆家的陆锦扬已经带着陆家老爷子往这过来了。 陆锦扬张嘴就问:“我哥还没回村?孙为民你不是上山去了么,瞧见我哥没?” 孙为民吓得够呛。要是让陆家人知道他借给陆志强那生锈的老短枪,短枪走火炸膛把陆志强弄死了,这不得找他偿命? 他越想陆志强越可能已经死在山上,不然李居安这混蛋小子为什么那么笃定他和陆志强在山里见过? 他赶紧猫腰,领着孙家人跑了,几乎是夺命逃窜进孙家。 他气喘吁吁快速把门抵住反锁,这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和逃命似的。 父亲孙全德听见动静,问他咋回事。 孙为民呼哧带喘刚要说话,门外就传来陆家人的声音。 “孙为民!把陆志强弄哪去了?” 他吓得魂都飞了,似乎已经听见陆志强炸膛的动静,还有工安捉他跪下判刑的场面。 他借枪的时候也没想到陆志强真会死啊,不过是报个仇而已,谁叫那天陆志强为了头狗,把他揍得那么狠,三天下不来炕。 孙为民声音都哆嗦了,大喊:“不知道!你自个进山瞅瞅找人去!” 陆家人等了好半天,没见人出来,只能组织人手进山找人,但孙家可就没那么好忽悠了。 陆家亲戚有几个胆小的,被孙全德一问,全盘招了。 孙全德知道前因后果后,又惊又怒,把孙为民吊起来,抄起藤条就抽,打得他大气不敢出。 孙为民进山白忙活两天一夜,回家还挨打比兜儿,太可怜了。 …… 李居安领着李拐子和宋德生进了县城。 林场小火车上,还是那些老熟客的脸。附近几个屯的猎人每到周日,都会扛着猎物来县城换钱。他和这些老猎人,一来二去,都混了个脸熟。 “打到黑瞎子嘞?胆什么色的。” “黑的。” “哎呦,这事儿你办得老厉害,嘎嘎地,铁胆值老鼻子钱了。” 几个老猎人再看看李居安爬犁上的一堆蛇身。 他们刚开始也没认出来,还是隔壁屯有经验的老猎户,露出惊讶表情:“黄金蟒?这么粗一条,得有多长,这不得化龙?” 16米的黄色大蛇属于蟒。巨大的蟒在当地猎人眼里,多少都有妖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化龙腾飞走了。 李居安扒拉开蛇鳞,说道:“不是黄金蟒,应该是某种杂交的蛇。” 哪怕是杂交的蟒,也足够让小火车上的老猎人露出羡慕眼神。 他们进山一趟,大多打野猪,跳猫子,下一些套子夹子捉山鸡,松鼠。或者结伴去打冬眠的熊。 现在,这个年轻小伙儿非但打了熊,还运气好摸到铁胆,还路上顺手打死一条16米长的黄蟒。这送去供销社收购站换的钱,能让他们一个个老猎户都羡慕。 县城集市的流动摊贩有不少。 周日的集市路边很热闹。有平板车卖水果、推车卖糖葫芦、卖芝麻花生糖、卖烟的、、卖汽水、饮料的摊位、还有鸡摊。当然李居安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这些小摊贩身上,而是盯着猎户的摊位看,看看同行这几日收获了什么。 他看完后,才和李拐子,宋德生一起进了供销社收购站,和药店,打听了一下熊胆能卖出的价格。 都说货比三家,卖熊胆也得比三家。万一哪家价格开得高,他若是错过了,不就亏大发了么。 他在药店里刚掏出黑色熊胆,门口进来个中年男人,刚停好二八大杠。 中年男人看见他手里的熊胆,惊讶地发出咦一声。 第67章 海鸥牌照相机很贵,南方客商庞多来询价 中年男人看到李居安手里的铁胆,眼里闪过惊讶。他再定睛一看李居安的脸,更是惊愕地后退了小半步。 “你是李居安?” 李居安难得听见有人连名带姓喊他,他抬眼也脱口而出:“张哥?” 张哥,名叫张迎年。在他记忆中,张哥向来是个很有趣的人。有趣这个词可以褒义也可以贬义。简单的说,张迎年在5年前,市场还是全面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的时候,他人还在上学,就已经打擦边球。 张迎年上学的时候,自己做冰棍,还撺掇李居安要不要一起合干,在同学间卖冰棍换钱。李居安当时自然不肯合干。5年前,国家不允许私人从事任何商业活动,什么物品都要去供销社。但张迎年偏偏不,他就要剑走偏锋,在刀尖上蹦跶。 李居安当时最常听他说的就是,“现在不能做生意,以后可就讲不定了。要我说,只要能做生意,我一个茶壶、一张桌子、几个茶杯、几个小凳子,就是开店所需的一切。虽然赚的不多,但是还是可以赚点钱的,总比天天念狗屁书强。” 上一世,李居安就是被张迎年当初的这句话,心里埋下了去南方下海的种子。后来他每次动摇犹豫时,想到张迎年作为年纪相仿的人,已经成为万元户,心里的落差不是盖的。所以他也坚定地南下闯荡,心里立着个目标:张迎年都能发财,我凭什么不能? 张迎年看见李居安手里的熊胆,笑着唠嗑套近乎。 “还记得咱小时候卖冰棍不。冰棍光是做,就花了8毛钱,结果一根没卖掉,还遭了事,剩下的都送给亲戚和朋友吃了,被我妈狠狠数落一顿。” 李居安也乐道:“你那时候开心的很,数着一毛一毛的钱,还敢收食材去做。结果呢,一根没卖掉,还被小混混打劫,就给你留下12根冰棍。” “结果剩下12根全被你送人了。有这个闲工夫,8毛钱留着买北冰洋汽水不香么,还能喝好些天。” 1980年国家刚放开个体经济,个体户并不好做。如今,兴安岭周围几个村的个体户并不多见,一个村有一两户就算不错了。要是一个乡镇出一个万元户就会令人刮目相看。 集市路边都是街头小贩做生意,有餐饮,也有小商品贸易,也有像张迎年这样的人,来碰碰运气,瞧瞧机会。 李居安知道上一世张迎年是干嘛的,所以张迎年刚过来搭话,他心里就门儿清。说白了,张迎年心里活络,做的是拉皮条的生意。南下有客商要来收货,他在药店收购这,和供销社收购站着堵着,瞧瞧有没有合适的货。要是有他加一些钱收,回头卖给南方客商赚一笔差价。 投机倒把的活儿,也算是被张迎年玩儿明白了。 张迎年见到他,眉开眼笑寒暄说道:“李居安,我还记得你当年那混世魔王的浑样。现在你这是痛改前非,进山当猎户去嘞?浪子回头金不换呐,你这态度比金子都值钱。” 李居安也大笑两声说道:“那必须的,这话我乐意听。” 张迎年将他拉到一边,比了个手指,低声道:“药店给你开多少价?我往上加一成。” 他眼睛直勾勾盯住李居安手里的熊胆,给出很有诱惑力的开价。他觉得县城无论是供销社收购站,还是药店,哪里有他的开价好。加上他印象里,李居安从来都没出过兴安岭,顶多出屯在县城集市里转转,也就是土包子一个,一成足够打发他。 李居安瞧了眼张迎年身后,一个南方客商模样的男人正拿着海鸥照相机,给另外一个男子照相。他棉袄里面露出一截毛线衣,里边还露出白色衬衫的衣领,这在当时年代是十分时尚的穿着。 海鸥照相机在八十年代属于奢侈品牌,只有经济条件好的人才可以交易的起。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拿着海鸥照相机的男人,就是要买熊胆的正主了。 张迎年有些烦躁,他见李居安只觉得跟变了个人似的,整的他抓心挠肝。过去李居安碰见烦心事,二话不说放开拳头就揍,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现在李居安没搭他话,还拿眼镜去瞅他身后的人,叫他心里莫名焦躁,不知道李居安在想什么。 “李居安,药房给你开价多少,你直说呗,我给你加价收。” 他越是急,李居安越是不急,越是沉得住气。 李居安越过他直接找到拿着海鸥照相机的男人,直截了当问:“收熊胆么,出了好货。” 南方客商见他上来询问,也有些惊讶,但看见他手里的熊胆确实是他需要的,找了间茶馆,单独和他私底下交谈。 张迎年好不容易找人牵线,才找到的南方客商,居然和李居安并肩走了,他气得破口大骂。 “李居安!你踏马过去还有偷偷藏钱的把柄落在我手上,当心我告你妈!” 他看着李居安淡定离开的背影,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可以有人才过去半年,变化就那么大? 他印象里,半年前李居安还在村里打架斗殴,不务正业,结果半年过去,李居安打到黑瞎子不说,还把他好不容易找来的金主客商给撬走了? …… 拿着海鸥照相机的男人叫庞多来。他作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抢着在国家个体经济政策刚发布后,就成了个体户,主要做的是中药保健品,所以需要收熊胆。 李居安知道,想要打动一个生意人,除了有利益,还得有眼力见。比如现在庞多来对他怎么打黑瞎子这件事,很感兴趣,他就得投其所好,让金主心甘情愿掏钱。 所以原本简单的刷仓过程,被他添油加醋编的惊险刺激,牢牢抓住这些南方客商的猎奇心。 “庞老板,你这是不知道,我打的这头黑瞎子,不冬眠,因为咱山里有种不冬眠的熊叫走驼子。” “有的熊则因为秋季准备不足,脂肪不够厚,所以延迟冬眠时间。别的熊已经冬眠一二个月了,它还在山里逛荡呢。” 庞多来听得果然新奇,给李居安倒了杯热茶,饶有兴致地问:“杀这玩意儿,费老劲吧。” 李居安猛地一拍大腿,说道:“那可不就是!咱们行话里啊,把冬眠的熊叫作卧驼子,猎杀冬眠熊的方法叫掏仓子。这回我打熊,结果熊单掌被套却扛起木头和我拼杀。” “逃跑的熊被套索套住前面的那条腿儿,它扛起套索木头继续边逃边打,还会采取迂回战术,开始和我反跟踪!就问这熊成不成精就完了呗。” 庞多来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第68章 熊胆高价卖出!赚大发 药店和供销社收购站给熊胆开价,蘸完水阴干后铁胆一斤能值个2300块。 他这新鲜铁胆约莫一斤重,若是蘸完水阴干后能有个六两重。若是卖给供销社收购站,和药店,那就是实打实的市场价。南方客商给的价格高,也只要新鲜熊胆。新鲜熊胆每斤1950块的收。 虽说庞多来给的价看似低了,但折算成新鲜熊胆,比当地药店收购价还高了接近600块。 李居安看庞多来给钱爽利,多给了他一个熊爪和一个熊牙。 “这两玩意儿可以拿回去做吊坠,辟邪。” 庞多来是南方人,收过不少熊胆,哪里真见过真熊?他想到胸前能挂熊爪和熊牙做的吊坠,回家去还能把吊坠送给闺女耍着玩儿,心里也乐意。 一来二去,两人约定好,下次若是李居安还有好货,再联系他。 李居安得了钱,手里捏着6位数的电话号码,又将蟒皮蟒骨的事给庞多来说了说。 他知道,商人都是一家,哪怕一个商人不收蟒皮,他总有认识的人可能会感兴趣。庞多来想了想,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打了个电话。他打完后对李居安说道:“蟒怎么卖?” 李居安看见他老道的态度,心中暗叫此人狡猾。明明他也收蟒,但偏偏就是装作不收,故意装作有认识的朋友要收。他也不是为了别的,就刚才他想要李居安顺带把俩熊掌,波棱盖,和五六块熊的四肢骨和熊胆一同给了他。但李居安哪里能同意,必须装傻充愣。 你当真是说玩笑话,熊掌,波棱盖可是好东西,给你熊牙和熊爪已经不错了。 庞多来瞧这年轻人,确实是个硬茬子,明明他年纪不大,但说话极为老道。让他都以为面前的不是这年纪的年轻莽汉。 李居安将蟒和熊胆卖给庞多来,他见庞多来实在没要走的意思,而且眼神还有些不甘。他说道:“胖老板,咱们上隔壁餐馆搓一顿飞龙肉去,以后要指教的地方多了去了。这顿我请客。” 他从庞多来身上赚了2480块钱,还忽悠他把熊掌,波棱盖一起收了。庞多来收的时候觉得划算,但事后越想越是懊悔。现在,李居安提议请客吃飞龙肉,他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 飞龙肉可不便宜呐,而且十分珍贵,很少有人卖,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庞多来早就听过飞龙肉的大名,在清朝乾隆年间还被作为岁贡鸟进贡给皇帝,被誉为世界上罕见的珍馐美味。 他立马拍了把大腿,觉得妥嘞,这钱花的也不窝囊。 李居安喊来李拐子,和宋德生。三人把这件事私下说了说,李拐子认识不少猎人,刚才三人坐林场小火车过来县城的时候,就遇见好几个老猎人,其中有一个手里就带着飞龙肉。 李拐子去集市街口瞧了瞧,那老猎人果然还没卖出去。飞龙肉没那么好卖,价格贵,半斤就要5块钱,一般人吃不起。 李居安将买好的飞龙肉带去餐馆,让老板娘下锅。 一锅飞龙汤,看起来制作的方法很简单,肉切成丝或薄片,加入开水锅中煮熟即可。飞龙汤的汤清澈见底,香气四溢。 飞龙汤揭开锅的时候,庞多来激动地两眼冒光,觉得这一天的收货是辛苦,尤其是在李居安这,收了好些超过他意料的货,但也值了。 …… 李居安宴请结束,和庞多来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下次还有熊胆再联系他。宋德生替他心疼的不行。 “您可真是我亲哥,这也太大手笔了。知道这顿饭你请客了多少钱不?加上收飞龙肉的钱,和烟酒钱,你都砸了6块8毛进去。” 6块8毛可不便宜。林场临时工一个月也不过17块钱,6块8毛直接去掉三分之一多。 李居安点钱分股,头也没抬说道:“你懂啥呀,就这么一顿饭的钱,下回还能有千百块的生意上门。是6块8毛重要,还是千百块钱的生意重要。” 宋德生想了想,猛地一拍额头,对着李居安狠狠比了个大拇指。 舍小钱逐大利,他可真得琢磨琢磨。 按照打熊打蛇的分股,三个人开始划股分钱。李居安分5股,拿到1550块钱。李拐子2股,拿到620块钱。宋德生没开枪,分一股拿到310块钱。还有些零头,李居安多给了两人,约他们下次再进山。 李拐子什么都没说,宋德生自然是喜出望外,恨不得把铁饭碗辞了,天天跟着李居安进山打猎。这一趟打熊下来分的钱,可抵得上他大半年工资喽。巨大利益面前,谁能忍得住诱惑。 李居安轻拍他的后脑勺,笑骂道:“有底气了是不,还不是铁饭碗给你的底气。搁你丢了铁饭碗你试试,回家媳妇儿先把你头打花。” 宋德生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在体制内铁饭碗面前,工体户也只能算是个小商贩。 李居安出了餐馆,怀里揣着1550块钱巨款,觉得脚步轻快,心中非常幸福。但他也忐忑不安,生怕把钱弄丢了。 他在供销社,买了些不需要票证的零食,用品,给李晓带了一个好看的发夹,然后牵着骡子就要回家属屯。 他想重新盖一个砖混结构的自建房。 当时建造砖混结构的房子造价一般在每平米50到100块左右,一座普通的农村房子的建造费用大约在1万到3万元之间。 他正琢磨着等分田到户后可以盖个新房,哄娘开心,忽然张迎年找上来了。 张迎年张嘴就骂:“李居安你个缺德玩应!我非得整死你!把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庞老板截胡嘞?” 李居安也不怕他,“自己没本事守好生意,还不让别人做生意了?” “你踏马和谁说话呢!有种再说一遍!” “谁想被举报谁有种。” 张迎年如同被闷棍当头打了一棒,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还威胁要举报他? 他投机倒把,谋暴力给熊胆拉皮条,得,要是他被举报,讲不定真的会蹲大牢。 第69章 山狸子咬死村里的牛,一身都是宝 张迎年敢怒不敢言,只能临走放狠话:“算你有种!山里那嘎达的狼那么多,你天天山里乱转,咋不来一条狼咬死你呢。” 他放完狠话就跑路,还真怕被李居安捏住把柄,把他给举报了。 李居安把这件事情翻来覆去琢磨,觉得张迎年说的事也得防着。上回独眼老狼他是整群一起端的。但后来那头白毛公狼,重伤后逃走,还追上了陆志强,唬得陆志强猎枪炸膛。 他总觉得,黑瞎子不冬眠乱转的事没那么简单。尤其是黑瞎子那天仓树干上,都是爪印进进出出的痕迹,说明黑瞎子想冬眠,但总是被什么东西骚扰,进出顶口好几回,实在暴躁的不行,去生产队猪场撕咬养殖猪,然后被他撞上刷仓。 他有直觉,白毛公狼记仇,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既然牲口记仇,那就甭怪他心狠手辣。先出手,总好过后出手。 宋德生离开前,兴致勃勃地和他勾肩搭背,压低嗓说道:“刚才咱和卖飞龙的那个老头儿唠了唠,他那屯的后山沟子出了个玩意儿老凶了,村里的牛都被这山狸子干掉了,是个大家伙。” 山狸子,就是猞猁,这东西野的很,攻击力很强,灵活度极高。 宋德生说得眉飞色舞。隔壁村牛被咬死,这小子怎么看起来那么兴奋,还跃跃欲试的。 “李居安,那玩意儿可是猞猁啊!咱们用炸药去炸它,剥了皮做猞猁皮大衣里子,做猞裘,那价格,出口到老美那,那些老外550美刀收,还收不到,抢着要!” 李居安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全是宋德生兴奋张嘴喷的,他嫌弃地不行:“去去去,滚一边去。还用炸药炸?皮子都给你炸烂了,还想着出口卖,想屁吃。你小子就是尝到分股甜头了,在那突发奇想。猞猁这玩意儿你知道怎么捉?” “咋捉?” 李居安抬头,对上宋德生一脸谦卑,又非常认真的脸,被他气乐了。 “猞猁战斗力比狼高,行动灵活敏捷的很,你只扛枪进山,狗都不领一条,那叫打溜围。你想打溜围,基本要求得会找猎物,也是掐踪,你得去对着猞猁掐踪吧,下夹子吧。你啥都不会,光凭一张嘴嗷嗷在那叫唤,哎哥!我要打猞猁。放你的屁!甭说猞猁瞧上你来咬你,猞猁毛你都看不见一撮,埋不埋汰。” “哥,不打就不打,你也不用骂那么难听吧。” 他连珠炮般嘴皮子利索的骂完,宋德生嘴一憋,都能被骂哭。 李居安眼睛一瞪:“我这叫骂醒你。甭刚分了股,尝了甜头就觉得能靠打猎发财。你想卖兽皮,还不如去下木板夹子逮貉子,大皮或者狐狸。” 大皮,就是紫貂,那皮毛完整剥下来后可值钱。比熊胆中的铁胆还值钱,瞬间解决一个家庭的温饱。 但想要在兴安岭大山夹到到大皮,哪怕是经验最老道的猎人,一年能夹一两只,都是祖坟冒烟。全家人一年吃穿用度不愁了。 李拐子抽着卷烟,一边笑嘻嘻听着李居安忽悠宋德生,他也不搭话。 宋德生一听大皮的价格比熊胆的铁胆还贵,刚他和两人分股,就已经拿到310块钱。这要是他亲自去下木板夹子,捉到一只紫貂,岂不是一人能独吞个上千?他激动地乐坏了,话都来不及说,使劲跺跺脚,扭头就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铁丝圈卖,他赶着做木板夹子。 等宋德生跑远了,李拐子这才抽了口烟卷,眯着眼吐出口烟圈,说道:“你小子心眼子多得很。你叫他用木板夹子逮大皮,十年里他能逮中一只我都跟你姓。” 木板夹子成功率本来就很低,但好处是不会伤到皮毛,能获得完好的紫貂皮。再加上紫貂极少,最好的猎户掐踪,一年也未必能掐踪到一两只。李居安给了宋德生一个方向,等同于让一个新手去做一件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还使劲撺掇他,给新手画了张大饼。 前面,宋德生进了供销社,还回头兴奋地拢手在嘴边大喊:“李居安!要是逮到大皮,我发财了请你吃飞龙肉!” 李居安笑骂:“抠门,发财了只请我吃飞龙肉?倒是来点更稀罕的玩意儿啊。” 他哄完宋德生,才扭头对李拐子认真严肃说道:“你还真想见他去打山狸子?山狸子出没的那嘎达在隔壁屯的后山沟子,那边全是狼。就这小子爱打溜围,还不掐踪,他还没狗,他进那要命的地方,别说看见山狸子了,讲不定碰到狼搭肩,命都捡不回来。” 李拐子同样面露凝重,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看了李居安一眼:“你小子虽然心眼子多,但性子倒不坏,热心肠的很。你想留着山狸子自个打是呗?” 李居安也笑:“谁不想,你不也想么。那可是山狸子啊。” 两人相视而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山狸子骨又叫假虎骨。李居安记得,上一世1989年那年冬天,他在南方经商时候,见过一张猞琍皮居然可以卖到1300元。多大的诱惑力啊!当时南方的日工资也就是十元。山狸子一身都是宝。 李居安在县城里找到木工,托木工打了几套木柜。李家家具摆设不多,他和李晓大了后,很多收纳物件放不下。家里的钱紧着吃穿,没钱换木柜。现在他有能力解决李家温饱,自然从衣食住行几方面改善家人的生活,首先得添几个大件。 80年流行的大衣柜都是手工一凿一铆一锛一刨做出来的。他进门找到木工的时候,木工老张正在凿主副柜、装抽屉。 木工老张头也没抬:“要实木还是胶合板。”整柜的制作材料基本是实木,有的衣柜背面是一张胶合板。 “都要实木。” 李居安给了定金,除了定制大衣柜,还订了高低柜。大衣柜他要朱红色镜面效果,木纹漆,雕饰,拉手,贴玻璃,一个都不能少。 木工老张看了眼定金,喊:“留个电话,回去等着吧。做完这批就赶你的。” “妥嘞!” 李居安和李拐子一同坐林场小火车返程,两人本就是一个家属屯的,来去都是一道。 小火车上,他又看见早晨一道来的老猎人。老猎人对他点头,笑得满脸褶皱。要不是李居安,他还真没那么快卖出飞龙肉。 李居安知道老猎人是隔壁屯的,递上一根大前门。大前门不贵还好抽,是很多当地人的心头好。 “老哥,山鸡全卖出去嘞?” 老猎人今早除了带飞龙肉来,还带了雉鸡,沙半鸡。这些统称为山鸡。 雉鸡,学名七彩山鸡,五颜六色漂亮尾部两根长毛,好看的很。沙半鸡,又叫须山鹑,和斑翅。肉质鲜嫩,上等佳肴,还能治疗脱肛。 老猎人接过烟,掏出火柴还没划,李居安就帮他划了一根把烟点上。 他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烟,吐出白色烟圈,笑道:“小伙子,你是想问山狸子的事儿吧。” 第70章 分田到户晒坝开会抽签 李居安也笑:“老哥说道说道呗。” 小火车上每个人都无聊,老猎人抽了烟也乐得多说一些。隔壁屯叫牛背屯,前几日村里来了头山狸子,半夜把一户人家的牛给咬死了,还咬死同一户人家的两条看门狗。 牛背屯村大队组织打围,专门集合了屯里的猎户,就为了打掉这只山狸子。 “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当天妇联主任在屯里宣讲计划生育,结果被山狸子咬死了。那天山狸子就没进山,躲在屯后头猫着,贼得很。” 死人了!山狸子咬死了女人。 小火车上所有人都围拢过来听热闹,一边发表意见,一边打发无聊的乘坐时间。老猎人一看被那么多人围着关注,也乐得多说两句,享受一下被众人围着侃大山的乐子。 李居安倒抽一口冷气。 牛背屯妇联主任他知道,尤其是上一世他南下后,听过很多关于这个妇联主任后来的事。80年计划生育开始推行,在82年被定为基本国策,同年写入宪法,在兴安岭正式大力实行。那一天,应该就是妇联主任下基层推行计划生育政策的时间,没想到遇见这种事。 他记得前世里,妇联主任没遇上山狸子,反倒是天天开会天天广播!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她一手管理,凡是有违政策者一律拉到乡政府结扎。 如果有躲避外逃的人,她还会亲自下达通知,限期回家。若是有屯亲拒不回家,就拉牛牵猪,把粮食拉走。只要不死人,她兢兢业业执行政策,也非常大公无私。她弟媳无意中怀了二胎,当时发现己有4个月了,两口子不忍心打掉,东躲西藏,但还是被她从红薯窖里拉了出来,拉去乡里流了产。 这些都是他上一世听到的,关于妇联主任的事,没想到因为他重生,终究还是蝴蝶效应动了。某些事发生了变化,他重生后,周围有些人有些事,轨迹,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也是从这一刻忽然恍然,他或许能改变很多事。因为他重活一世,更多人会有更多不同的人生轨迹。 李居安又问了些详细的细节,包括山狸子出没的方位,时间,和当地猎人追踪的地点路线。 老猎人王国昌唠得红了脸上头,猛地拍大腿就喊:“艹!就这么条牲口,咬死女同志,还咬死咱村的牛。劳资迟早把它打下来,剥了皮子拿去卖!” 他放话喊得酣畅淋漓,有林场的人笑他:“这几天过去了,也妹听说你们屯那么多号人打掉了这牲口呐。” 那么多猎人,围猎打不掉一头山狸子,还被山狸子得空杀回屯咬死女同志。老猎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老难看了,挂不住脸子。 李居安和李拐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意思来。 这头山狸子咬死人咬死牛,牛背屯的猎户没本事拿下,那就看李家屯的猎户。他们定要把这值老钱的牲口,拿下来。 …… 李居安回到李家老屋的时候,村里大队长杨德政正在广播,通知所有屯亲去队上晒坝开会,说是分田分农具。 他心中一凛,包产到户那么快就开始实行了。当时公社的社员们天天盼望着包产到户的这一天。所以,他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对母亲宋兰花说道:“妈,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母亲宋兰花有些愁眉不展,李家老屋还有大伯和二伯一家子的户口在。哪怕是分田包产到户,妯娌那怕也没那么好说话。 当天,李家屯生产5队的晒坝上坐满了男女老少。开会前,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有人想分打谷机,有人想要耕牛。 最后还是公社和大队干部一起来到会场,讲清楚了包产到户的各项政策和具体分配办法,大伙儿才开始用“抓阄”来确定分配劳动工具。 “乡亲同志们不要急,农田按每户人口进行分配,近一点的田就照顾家里缺劳力的人家,劳力多的人家就选离家远些的田。” 孙家人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陆家人阴沉着脸,兴致缺缺。他们进山找了陆志强一整天,一无所获。倒是林家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孙为民顶着鼻青脸肿的脸,刚被亲爹孙全德教训,他一开抽到的纸,大喜喊道:“我的手气还不错,捻到了纺织机!哈哈哈。” 他骄傲地很,能抽到大件农具,那可是为孙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孙全德脸色好看了些。 陆家的陆锦扬开始抓阄,打开纸条,抽中一头水牛! 整个陆家人都激动起来了。孙家反倒是闷不吭声,孙全德暗中瞪自家儿子,斥责他没用。 好巧不巧,这时候陆志强坐着狗拉爬犁下山来了。 陆家人沉着脸,都以为陆志强死在了山上。哪怕报警怕是也会被工安写下:死于野兽袭击,这样模棱两可的答复。 现在陆志强完完好好坐着狗爬犁下山,让陆家人比“抓阄”抽到好农具还更惊喜。 陆家老爷子拄着拐杖,一夜头发似乎都白了好些,杵着拐杖就戳陆志强,红着眼睛大骂跑哪儿去了。 陆志强也是个火爆脾气,他当着全屯人的面,指着瑟瑟发抖的孙为民大喊:“这孙子!故意给我整了把炸膛的黑枪,要弄死我!” 晒坝上本来有序的场面,立马混乱起来。孙家人和陆家人又扭打成一团,一个说要证据,一个说杀狗杀人都要偿命。公社和大队干部的人拉了好久,都没能把两家人劝架拉开。 李居安看着混乱的包产到户集会,拉上李晓:“走呗,和哥一起抓阄去。” 李晓抽中了打谷机。这也是个好东西。 最累人的活儿就是人工脱稻谷了,真的挺辛苦的,得使劲儿往下摔才能把谷粒弄下来。这打谷机是柴油动力,两冲程的,有点是轻,缺点是耗油,动力还没柴油机强。但也比人工脱稻谷轻松很多。李居安寻思先用着,回头换个3马力的风冷柴油机。 他打算等包产到户后,在家搞点养殖,也不用多,养上4头肥猪,10多只鸡和兔子,等到了第二年,谷子丰收了,交够国家和集体的,自家还剩下不少。吃不完就拿到城里自由市场上去卖。其他时间进山打猎,小日子总能蒸蒸日上。 他打着瞌睡回李家时候,晒坝上还传来陆家人和孙家人干仗的声音。 不只是孙为民被打了,他老爹孙全德也被陆家人打得鼻青脸肿。这回陆家人当真是新仇旧恨一起上。哪怕陆志强没真出事,但枪也是真炸了膛,要是炸的不好,一只手废了不说,人都得嗝屁。 半夜,他都睡熟了,听见叩门声。 他还以为是孙为民这小子来报复,他都准备好再恶狠狠给孙为民一老拳,叫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结果一开门是陆家的陆锦扬。 陆锦扬长得白白净净和陆志强有几分像。但陆锦扬明显看起来更守规矩,浑身一股斯文书卷气。 “李居安,我哥把什么都说了。这回多亏你帮忙,不然我哥怕是要交代在山里。” 他送上抓阄拿到的纸条“水牛”,这都把李居安看得一愣。 水牛可是好东西啊,可以说是农具分配里所有人最想抽中的一个了。 陆锦扬是代替陆家老爷子来传话的,他笑道:“爷爷说了,你救了我哥的命,这头水牛你牵走,咱们也不要你的打谷机,你把水牛拉走就成。” 李居安说道:“老爷子那么爽气,成。那水牛你们先帮我养两天,等分田到户落实下来了,田分了后我回来再取。” 陆锦扬瞪眼,“我该你的啊,鬼心眼子不忘旁人身上使,使我身上了?” 李居安嘘寒贴着他,笑道:“我这叫明着使心眼,你都能看出来,水牛每天得喂多少草料啊,你瞧我现在能掏出一片草料不。你家老爷子的心意,我领了,就是得晚一阵再领。” 陆锦扬笑骂,“靠,你这小子真特么精。难怪孙为民玩儿不过你。” “哈哈哈那是必须滴,他能玩儿得过谁啊。” 第71章 狼就是狼,养到多大也不是狗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才把昨夜陆锦扬来过的消息告诉母亲。 母亲宋兰花同样有些不敢相信,母子俩都没想到陆家老爷子会那么仗义,为了李居安救了陆志强一命,舍得把抽签到的水牛送过来。 李居安也奇怪:“陆家老头儿年轻时候脾气和炮仗似的,没想到老了还能做出这么通情达理的事。” 母亲宋兰花很快想通:“陆家老头是老了,很多事情看开了。生死之外,没啥大事。” 这道理,李居安曾经不懂,重生后也不懂,现在被母亲一点拨他恍惚间好像也悟了些。生死除外,没大事。只要自个身体康健,子孙平安,身外之物又算得上什么呢。 母亲宋兰花还是不放心分田到户的户口问题,生怕大伯二伯和妯娌们来闹。 李居安给母亲吃了颗定心丸,拍着胸脯说道:“妈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 “甭管是大伯还是二伯。该分的那一份,他们按政策那。但咱们那一份,谁都不能抢。谁抢儿子和谁拼命。” 话撂出去,李居安心中好像一块被淤堵的石头,忽然落下,心里也舒缓下来。这一世他没有南下,人在老家守着母亲妹妹,这一世,他定然不会允许恶亲戚欺凌孤寡的母亲和妹妹,踩在头上欺负人。 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一分! 母亲眼眶微微泛红,鼻头也泛酸。她头发鬓角有几根已经发白,眼尾也爬上些岁月的细纹。 她老了,儿子也长大了和过去变得不一样,能扛事了。 李居安看着母亲百感交集的眼神,和边上妹妹懂事的模样,鼻头也酸了。他赶紧扯开话题,说道:“杨大队长要是统计分田到户的位置,甭管大伯二伯怎么说,咱们就咬定长沟子那嘎达的田别松口。” 母亲怔了怔,长沟子那块荒僻啊,闭塞又都是蛇,谁会选那嘎达? 但儿子这么说,定然有他的道理,宋兰花现在的主心骨是儿子,点头应道:“成,回头大队长这么问,我就只管照你说的去要田。” 李居安心里明白,别看长沟子现在荒僻没人,荒凉到鸟不拉屎,白送人讲不定都没人要,进田出田还得翻跃大山。但房子分了后,大概也就10年左右的时间,国家实施的村村通工程。 工程里,村里的盘山大路刚好设计的从长沟子那旁边过,这样田的地理位置就一下方便出行了。 后来很多家屯亲也慢慢的把房子修到了公路两边,虽然老房的地方,还是有很多人家也修了房子,但是比起现在新房子的位置来说反而有点偏僻了。所以他让母亲选长沟子,建完新房后,新房直接就在村村通工程的盘山大路边上,方便的很。 李居安兜里揣了两个母亲做的粘豆包,然后提了捆铁丝圈,喊上青川犬大虎,离开了李家老屋,去找李拐子。他约了李拐子上隔壁的牛背屯去下夹子,把那头山狸子给拿下。 李拐子没在老李家。 李居安问了隔壁的张婶,说是李拐子找老陶借狗去了。 他一听也来了劲头,老陶不是狗司令,训练狗卖狗么,咋还能借狗?要是真能借狗,价格公道,他这次进山也找老陶借几条去,让大虎也领一大群小弟,耍耍头狗威风。 他对一脸严肃的大虎喊道:“去借两个小弟不?有事小弟扛,没事扛小弟。” 青川犬大虎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非常无语地扭头舔了舔尻尾,还咂吧两下嘴。 李居安笑骂:“你小子!埋汰谁呢。” …… 陶家老宅院门口,闹起来了。 李居安刚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两条半大的狗,被解开狗链,一松手,两条半大的狗就打在了一起。 这在过去,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让李居安看得愣神,反复看院子,确实是狗司令老陶的老屋没错呐。老陶不是爱狗如命么,咋还准许斗狗? 两条半大的狗互相撕咬起来。一头带花斑的狗占上风,而另一条灰色小狗又快又狠,伤势不断。不一会儿,两条狗咬得满嘴是血。 李居安过去也常见到屯里的狗打架,围狗打起架来也凶,还是成群结队,你家的围狗,约我家的围狗干架,两方冲上来就是干。但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危险过,大多是点到为止。 现在,这两条半大的狗浑身是伤,把李居安看得心惊肉跳。 他对着边上的老陶喊:“陶哥,你的狗你不心疼?再打下来,两条狗全死了。” 老陶院门口除了老陶以外,还站着李拐子,陈家寡妇,还有一个熟人,李居安定睛一看,这不是炮头儿老秦么,被誉为长白山套子王的老秦,也是上回林场组织打帮围请来的老炮头。 老秦脸色很难看。 老陶反倒是抽着烟卷,吞云吐雾笑着看两条半大的狗干架,嘴里还说着风凉话:“死了才好嘞。这种牲口留着干啥。” 李居安定睛一看才发现不对劲。尖刀耳,三角眼,长嘴岔子,高腿,细腰,鞭尾,威风凛凛。 这哪里是两条半大的狗?分明一条是纯血的灰狼! 还有一条,带花斑的狗,嘴套和尾巴瞧起来也完全没有土狗,或者青川犬,或者任何一猎狗的模样,更像是混了狼血的串儿。 他一惊,心中大骇,但嘴上还是给足了脸面,说道:“陶哥,可是条上等的汗王犬呀,你不训青川犬,改成汗王犬嘞?” 老陶面容冷峻,烟卷也不抽了,站起来就是冷笑。 边上陈家寡妇急忙陪着笑脸唯唯诺诺,但绝不敢说这狗其实是狼。 长白山套子王老秦,用木棍分开两条半大的“狗”,将其中一条灰色的重新拴上铁链就要走。 老陶冷冷喊他:“狼就是狼,养到多大也不是狗。送回山里吧,就让它自生自灭算了!” 老秦收短铁链,勒住还在龇牙的幼狼,冷冷道:“得看人怎么训,这头崽子会成为兴安岭区最优秀的头狗。” 他目光依依不舍地看向青川犬大虎,然后意味深长地瞪了李居安一眼,牵着狼崽子转身离开。 老秦走后,原本凝固紧张的空气赫然一松。 李居安都长舒一口气,能放开呼吸。 他问老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训练狗舍,多出一头混了半血的狼狗串儿,老秦还直接牵来一条狼崽子? 老陶语调都严厉很多,冷笑两声:“狗屁的套子王,长白山来的人想要头狗想疯了。咱就说,他这是在作死。狼崽千万不要捡,咱都和他说了好几遍,全是狗屁!他该捡还是捡,还特么捡了四头。” “乖乖,四头狼崽?秦炮还真不怕母狼报复呐。” 陈家寡妇赶紧解释道:“要真是四条狼崽还好些,就怕母狼一条就完了。秦炮捡的是一条狼崽,和三头熊崽,还都是一窝的。” 李居安仔细问才发现,冬眠的熊瞎子早先收养了小狼,冬天很多猎人会进山刷黑瞎子仓,秦炮刷到一个黑瞎子仓打死了熊妈妈,结果发现仓里头还有三只小熊,和一只小狼。都是母熊带大的。 这样被熊带大的狼,在兴安岭区少见,但也不是从没出现过。老猎人都说,这种被母熊养大的狼叫狼眼睛,和狼一同长大的小熊叫熊爪子。等小狼长大了,狼眼睛和熊爪子合作偷村民的家畜,会让人防不胜防,所以必须得趁早把狼眼睛打掉。 现在老秦倒好,非但没有打掉狼眼睛,反倒是把狼眼睛和熊爪子四头一块带回来养了。 第72章 掐踪下套 李拐子岔开腿,坐在台阶上抽着旱烟,看着李居安直乐:“瞧你把老秦逼的,都红眼成啥样了。” 李居安可不服,揉了把大虎的狗头说道:“我逼他了?就他那一副对谁都爱理不理的熊样,咱家大虎也不稀罕他,是不是。咱家大虎就稀罕我,大虎对我老好了。” 大虎转过狗头看向别处,非常高冷地不理睬他,但尾巴轻轻摇晃了两下。 老陶将大虎的微妙细节看得清清楚楚,表情也一松。 他又想到老秦,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瞧着好了,姓秦的那条狼,能给他带来大麻烦。甭管狼崽子本性改不改,就算它有时候拖回一只獾子,一只狍子,一头鹿,那又咋样?狼崽子还能拖回来一只鸡,一只鹅,一只羊,到时候姓秦的是赔钱,还是杀狼?” 老秦想要头狗想疯了,得不到头狗,那就训一条狼做头狗。哪怕性情凶狠,野性不改,只要训得好,讲不定比兴安岭区最好的头狗还厉害。 李拐子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李居安心里记下了:“你得防着老秦,疯人养疯狗,当心那条狼崽子和大虎斗狗。狗再怎么凶,也是斗不过狼的。” 李居安进了陶家老宅烤烤火。 陶家老宅房子长七米,宽三米。它是用木头、草和泥土建造的。那时候有一句顺口溜:四根柱子,一梁一炕,两扇窗户,辫辫子做一堵大墙。柴火炉子在烧,陈家寡妇到屋后拿着豆秆生火做饭。 他一边听着李拐子和老陶吵得急赤白脸要借狗,一边听着陈家寡妇絮絮叨叨说着过去的事。 “咱年轻的时候住在山沟里,那时候我汉子还没死。他没枪,晚上会有老虎来挠门,人都怕老虎呐。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啊,用烧红的钳子,从门缝隙伸出去,对着老虎卵就是一阵烫,这才把老虎惊跑的。” “老陶每次听见我说这件事,都夸我巾帼豪杰,说没枪哪怕是汉子,也没几个愿意近身跟老虎拼命。” 陈家寡妇说起过去的往事,脸红扑扑的非常兴奋和激动。李居安忽然懂了为了陈家寡妇能和老陶过在一起,单提这一身胆色,陈家寡妇就没的说。 他又问陈家寡妇,那半血的花狗串儿是打哪来的。 陈家寡妇叹了口气,说道:“老陶也不愿意呐,但架不住母狗自个跑出去,这不,回来后肚皮就大了,没过几个月下了崽,一看就是那德行。” 母狗出门一趟,回来肚里带崽,还是狼的种。 李居安笑着打趣:“陶哥赚大发了啊,这可是狼狗好苗子。” “咱当时也是这么劝老陶的,他听不进呐,说什么狼就是狼,狗就是狗。要不是我拦着劝,他都能把这三条狼崽子给打死喽。” 李拐子问老陶借的狗,正是这三条半大的狼狗串儿。 老陶作为狗司令,爱狗如命,但偏偏这三条串儿他最为不喜。想要打死,但婆娘拦着,他干脆趁着狼串儿还小,借出去给猎人进山当围狗,若是被野猪冲撞死了他也不心疼。 李拐子还在和老陶讨价还价,李居安加价说道:“我加钱。母狗也一道借上。” “不借。” 老陶态度很坚定,混了狼的串儿能借走,他的宝贝青川犬必须不能借。李居安软磨硬泡,把他也逼得烦了,挥挥手喊道:“这条母狗叫铁锤,就是个滑溜狗,你领着上山溜一圈就知道了,不值当。” 滑溜狗,指的就是上山不干活,只顾着玩,碰见猎物也不会轻易下口的狗。 这种狗又叫做混子,浑水摸鱼,混吃混喝。碰到一般的头狗,头狗都带不动它。这不,滑溜狗上回就溜达去岗子,找野狼怀大肚皮去了。 李居安看着老陶唉声叹气,拍拍胸脯说道:“陶哥你瞅着,铁锤体格大,四肢粗,还挺有眼力见儿。有大虎在,保准能立功。铁锤保命惜命的,才有机会有一牙封喉。” 他都把母狗夸到天上去了,老陶不吃他这套,冷笑说道:“小猎物看不上,大猎物靠老大。铁锤脾气还臭,就爱和旁的狗干仗。” 李居安更乐了:“干仗好呐,打是亲骂是爱,女大三抱金砖,还是个小辣椒。铁锤就该和咱家大虎打情骂俏,下一窝青川犬生了,给我送一只来嗷。” 老陶瞪眼:“你踏马,还要白送?你跟我使多少回心眼子了?” 李居安贴着他笑:“总得叫大虎当次爸呗,大虎可是您看着带大的,这么好的青川血,绝了孙多可惜,总不能让哪嘎达来的野狼占您这个便宜嗷。” 老陶气得跺脚唾骂,骂骂咧咧,暗叫这小子鬼精,讹走大虎不说,还想白讹走他一条母狗铁锤,另外还预定要讹走一只纯血小青川。 “滚滚滚,领着三个杂种串儿进山去,别死的太难看就完事儿了。” 李拐子惊愕瞪了瞪眼:“没要他钱?劳资都出价成这样了,你不借。他一开口你就借?还不要钱?” 李居安拍他肩笑道:“都未来亲家了,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多俗气。” 老陶抬起脚就要踹:“快滚吧,来一趟我亏一趟的。” 两人大笑,领着浩浩荡荡五条狗离开了陶家老宅,往牛背屯赶去。 第73章 屠狼狂魔山狸子 牛背屯林海茫茫,大雪过膝。 李居安牵着大虎,铁锤,和三条纯血小串儿5条狗,李拐子牵着他的四条围狗,两人一共九条狗进了牛背屯。他先来和老猎人王国昌打个照面儿,再打听打听那条山狸子这两日的情况。 他找到王国昌的时候,又发现了老熟人。长白山套子王也在屯口,而且周围浩浩荡荡围了十七八个当地猎户,居然还有宋德生。 他一问才知道,当地山狸子咬死牛又咬死妇联主任,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当地林场领导很重视这件事,特地请来老秦领着屯里的猎人把山狸子打了。 老秦是长白山的著名猎人。但是他打猎从来不用枪,只用钢丝套。他下的套子即便是狡猾的狐狸也难躲过,因此被称为“套子王”。林场领导的意思是,对付狡猾刁钻的山狸子,必须得出动套子王才能将山狸子拿下来。 宋德生是从生产队那得到的消息,他刚尝了甜头,一听又有打围,激动地一晚上睡不着,早早请假特地求着家里人托生产队的关系,找到林场,要把他也加进队伍里。 李居安刚和王国昌抽了根烟,宋德生就发现了他,喊道:“李居安!李哥!你们也进秦炮的队伍呐。” 李居安站起身拍拍大袄子说道:“来瞧朋友。” 炮头儿老秦发现了他,他手里牵着的铁链锁着那头半大狼崽子,狼崽子正虎视眈眈对准李居安脚边的混狼串儿龇牙。 貉皮帽子、羊皮袄、牛皮靰鞡鞋,这是长白山猎人的三件宝。一旦没有貉皮帽子护头,长白山的酷寒很快就会冻掉猎人的耳朵。炮头儿老秦正是长白山猎人的打扮 李居安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就走了,只要山狸子还没被打掉,他就有机会。这一趟进山,他绝不会跑空。 两人离开后,炮头儿老秦的队伍里有猎人问了。 “刚那两人谁啊,装备瞧起来倒是齐全。头狗,围狗,猎枪,牲口一个不少。” 宋德生一脸骄傲,喊道:“那是我拜把子哥们儿,李家屯的李炮,他可厉害嘞,上回领着我去刷黑瞎子仓,好大一头黑瞎子还出了铁胆。” 铁胆品质很高,牛背屯不少猎人眼睛发光,露出羡慕的眼神。他们只能开出草胆,手气还没摸到过草胆以上的熊胆品级。 每个猎人都心照不宣,最近来牛背屯的猎人不少了,不就是冲着山狸子来的么。他们作为林场组织的专业打围队,这次目标专门盯住山狸子打。若是山狸子没有套中,被其他猎人打了去,那脸上可就挂不住面儿了。 有猎人催老秦:“赶紧进山呗,别叫人截胡喽。” “那必须不能!他们才两个人,九条狗,咱们18个人呐,四十多条狗,能一样么?” “秦炮,咱们今天早晨打一只狍子呗,晚上还能雪地里搓一顿狍子肉火锅。” “就知道吃,赶紧进山。” …… 这一边,李居安也和李拐子进山。兴安岭立冬后连日大雪,饿坏百兽。 寒流席卷,连续几场暴风雪后,万木萧瑟,白雪皑皑。气温一下子跌到零下35度! 除了善于冬眠的黑熊、棕熊以及獾、貉等冬眠动物,无论飞禽走兽,全都陷入饥荒之中。肉食动物都饿到互相蚕食。所有活着的动物都饥肠辘辘,饿得眼睛发蓝,恨不得把树皮都啃一口。 李居安专门挑着背阴坡的雪地走,喊抬头香大虎领着围狗们去掐踪。 因为他这次的目标山狸子,也就是猞猁,专爱猎狍子、鹿,专往背阴坡的雪地里追捕这些猎物。 冬天的雪地里,大雪二尺多深,猞猁的腿没有狍子的腿长,雪地猞猁追不上狍子。但猞猁专门把狍子往山岭的背阴坡赶着跑。 山狸子聪明着呐,背阴坡的雪深,太阳晒后又冻结的硬壳在积雪上边,狍子和鹿腿又细又长,在阳坡地里跑还挺快,但是一旦跑到背阴坡,那四条腿就咔嚓咔嚓都插到了积雪里头。山狸子跑到硬壳积雪上,大爪子的瓣儿就岔开了,身体陷不下积雪中去。 所以狍子和鹿在背阴坡跑得费劲,但山狸子在冻硬的雪壳子上跑,那叫一个嗖嗖地快。猞猁咔嚓咬断狍子的脖子,就能喝牛奶一样喝一顿狍血热餐。 前面大虎有了发现。 狗吠叫,李居安快步提枪去检查雪地,发现了不少细铁丝套子。说明这片背阴坡已经被人下过套了。 李拐子看完细铁丝套子后,揣着手冷笑:“套子王老秦早就来过了。” 在同行猎人中,有一条完整的鄙视链的:熬鹰的鄙视扛枪的、扛枪的鄙视坐地炮、玩儿套子挖陷阱的。 李拐子早年在大西北见过玩儿鹰的猎人,费时费钱,也很需要技巧和经验,所以鹰把式都认为扛枪的人都是莽夫。他就是扛枪的猎人,在看见长白山套子王老秦后,瞧不起老秦,觉得打猎时候出的事故,基本都是下套子、夹子、坐地炮这些同行搞出来的。 有些猎户去刷仓,用胳膊粗的无缝钢管装满炸药埋在地下、用一根拉线开关做绊绳去控制电雷管做底火,靠这样去刷仓,结果一炮下去,把一头黑熊半拉身子崩没了。 所以李拐子看见套子王老秦直摇头,上次若不是林场的人请他去,他绝对不会进老秦的队伍里。 李居安细细检查雪地上的套子和夹子。 他发现老秦布局的铁丝套很有细节。这时节,獾子,貉子在冬眠,下夹子没用。老秦下的是大铡,也就是狼夹子,重量是20斤,价格非常不便宜,用于防守。 狼夹子用的少,一般都是下在田里打野猪,但老秦能在这片雪地下套,说明已经发现了什么,或许几天前有狼出现过,或者山狸子在这片出现过。 大虎盯住一片雪地吠叫。 李居安查看后,发现有狼爪印。 “是狼脚印,过去没多长时间。” 雪地定型后的狼爪印,还没被风吹成型,里面还有踩碎的细末,没被风吹走。 若是雪沫子被吹进爪印底部,就是间隔有一段时间的。若是刚踩过的爪印,雪沫子分散在爪印里。辨别这些细节,也是掐踪的基础。 他越往前检查,发现狼爪印跑起来了,几乎是腾跃的跑步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然后一步三回头般,又大步跑起来。 他心中一凛,情绪也跟着激动。山狸子,又叫屠狼狂魔,捕狼的耐心极强,尤其喜欢跟踪母狼,吃小狼崽,40斤的猞猁可以单杀千斤驼鹿,锁喉东北狍子,也能一掌抠爆单只狼! 这是一头倒霉的狼,遇到了“屠狼狂魔”山狸子! 李居安和李拐子对视一眼,现场气氛一顿变得紧张,刺激了起来。 第74章 大虎搏斗母狼!滑溜狗铁锤立大功 李居安抬脚就追。 他发现雪地的爪印除了狼爪印,还多了山狸子脚印。 落地的第一只脚印入雪稍深,应当是山狸子从高树上跃下来,试图生扑这条孤狼。雪地脚印里,沫子分散在爪印里,同样刚留下没多久,是新鲜爪印。 李居安非常兴奋,前方的大虎也异常兴奋,领着一群围狗浩浩荡荡对准山狸子和狼狂奔的山坡就追。 李拐子激动喊道:“赶紧的,跑完了张三要被灭门喽。” 前方远处狂奔的围狗开始吠叫,大虎依旧没有出声,但紧随其后出现的打斗声音。 李拐子细细一听,脚步迈得也急促很多,提着枪比李居安跑得还快上一些,喊道:“铁锤没叫,大虎没叫。艹!滑溜狗玩个球,又溜达上哪去了。” 围狗发现猎物后,一般都会拖延猎物时间,另外加上吠叫来提醒猎枪持枪给与猎物致命一击。 大虎不叫,因为大虎上嘴就撕咬,拖死猎物。猎物不死,大虎不松口。 但铁锤不叫,就让人想得很多。老陶手里的滑溜狗,铁锤是出了名的浪,保不齐又溜达到那片岗子去耍,不敢下嘴,也不敢叫,就爱浑水摸鱼。 李居安大步赶到背阴坡上的岗子,他一抬头发现大虎正在和一条狼掏裆肉搏。他刚举起枪,李拐子举枪比他更快。 李拐子冲着狼就举起了猎枪,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很明显打歪了,而且歪得十分离谱,在扣动扳机的同时,李拐子将枪口朝天上打,大骂一声:“靠!” 李居安架枪端脸,对大虎喊:“趴下!” 大虎机灵地很,恶狠狠撕了一口狼的后裆,满嘴啃得都是血,倏地跳开。 李居安趁着大虎跳开的功夫,打开3.5倍镜瞄准,对准被掏肛的狼头就是一发。 砰! 50米距离完全在莫辛纳甘射程范围内,伴随巨大的后座力,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一枪打爆狼的头。 火星迸闪,开火后他也不看战果,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合枪,上脸,通过倍镜检查战果。 子弹从狼耳下穿过,小眼儿进大眼儿而出,狼脑袋后面喷出血雾。 狼身体应声倒下,四肢硬挺挺的抽搐两下,倒地不动。 李拐子倏地撅起他领口,发狠般凶狠大吼:“你踏马在干什么!” 李居安也来了脾气,怒火上头,同样撅起他领口对吼:“你刚才朝天打空枪又他妈做什么?甭管是不是山狸子,你这一空枪直接把山狸子惊跑了。” 山狸子很可能就在附近,围狗发现的不是山狸子,而是被山狸子追踪的狼。 无论结果如何,但凡一枪扣动开出去,山狸子必定被惊跑。山狸子有了警惕心,再想要追踪可就难了。 两人气喘吁吁扭打在一起,你一拳头我一拳头,谁也没让着谁。 李居安本来就是暴脾气,这么两拳头下去,把李拐子打蒙。他还没见过哪个后生揍起人来这么不要命,老拳硬的和铁一样,搭在脸上脑袋嗡嗡地发疼,耳朵里都发出蜂鸣。 两人都没豁出命打,还清醒地背着枪,以防突如其来的野兽攻击。 直到两人扭打够了,李拐子才顶着鼻青脸肿的眼睛,喘着粗气指着那头狼大骂。 “打大留小,打公留母。踏马的这头母狼还有崽呐!” 李居安定睛一看,才发现母狼下腹鼓胀,正是在下奶的母狼。附近应该有狼窝,或许还有嗷嗷待哺的狼崽子。 猎人常说三不打。如遇上哺乳的母兽,更不能开枪。一则母兽为保其子,加倍凶猛。再则母兽一般离兽穴不远,一旦惊动,可能遭到一群野兽的围攻。 李居安也懵了。 他赶紧上前检查母狼。刚才情况紧急的很,加上围狗挡着,大虎舍命和狼缠斗,他稍微晚一步大虎就多危险一分,所以他紧急端枪架脸就扣动扳机。 现在他近距离才看清,母狼还在哺乳期。也就是说,他开枪打死了一头正在哺乳的母狼,这头母狼生下的一窝狼崽子,捱不过这个天寒地冻的大冬天。 他忽然心中泛起异样陌生的情绪。他有些明白老陶为什么金盆洗手。老陶炸黑瞎子,母熊抱着炸药往仓里跑,误把一整窝黑瞎子崽都诈死。老陶看着熊崽子支离破碎的尸体,失魂落魄,恍恍惚惚,终日浑浑噩噩,最终金盆洗手不再进山。 现在,他也差点干出同样的事。 李拐子冲着他冷笑:“老陶对人冷的很,但他对你偏心眼谁都能瞧出来。老陶最忌讳狼崽子。你说你要是把这窝狼崽子端走,老陶还借不借你铁锤就完事了。” 狼子有野心,狼就是狼,不可能成狗。若是他心疼这窝狼崽子,将失去母狼的狼崽子带出山养着,就和套子王老秦没什么两样。 若是他心狠些,就留狼崽子在天寒地冻的山里自生自灭,那就犯了猎人的忌讳。 李居安思前想后,猛地一拍头说道:“我把这窝狼崽子送去场部,场部转送到大城市的动物园里就完事了。” 李拐子一边给母狼开膛放血剥皮,一边说风凉话:“大城市动物园缺啥,缺的是少见品种的狼。咱山里头灰狼到处都是,大城市动物园养得过来?又不是啥金贵玩意儿,动物园还瞧不上。” 李居安心中也气闷,像是被什么淤堵在胸膛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都有些懊悔,若是之后再碰见哺乳期母兽,只朝天放空枪惊扰走就成,老猎人留下的三不打规矩,就是有它的道理。 李拐子正在往高枝上挂狼肠子,忽然李居安发现前方有一串狗脚印。 狗脚印走得挺小心,步子拉得很小,瞧起来像是小心翼翼在跟踪什么猎物,但胆子又特别小,不敢惊扰猎物,狗脚印顺着这个方向,一路往岗子上走。 李居安回头数了数围狗数量。 “铁锤不见了。” 第75章 下套子,下夹子 李居安提枪快速跟上铁锤的脚印,李拐子也顾不得把雪塞膛,迅速跟上。 两人只见雪地上有一滩血迹。零零星星的血迹一路滴答。殷红的血滴子让两人心中都是一凛,紧张的气氛让他们快速警戒起来,瞄着附近的林子。 在一处山洞口,他们这才发现更大的一滩血迹,还有被大吃大嚼后剩下的狼崽子骨头。附近都是零星的血滴子,和纵横交错的猞猁脚爪印。 树上也有猞猁脚印,地上也有,山洞里也有。 他好像已经看见几分钟前,一只猞猁正蹲在狼崽子身上大吃大嚼。 李拐子喊道:“这牲口刚跑没多久!铁锤上哪去了?” 山洞背阴面,一只哆哆嗦嗦的青川犬这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一声都不敢出。大体格的铁锤吓破了胆,看见李居安和大虎跟上,这才轻轻露出头发出一声呜咽。 李居安喊道:“铁锤,过来。” 个头比大虎还大的铁锤,这才夹着尾巴哼哼唧唧跑过来,显然被吓坏了。 即便是狼的个体和猞猁差不了多少,狼从来不会主动地攻击猞猁。因为作为猞猁作为狼屠,向来能单杀一头狼。所以,狼遇到猞猁,标准动作是扭头就跑。 猞猁如影随形地跟踪狼,就这么不远不近,不快不慢地跟踪,让狼跑不了,甩不掉。 这窝狼崽子已经死了。 而且按照冰冷冻僵的碎骨和碎肉来看,狼崽子死了有好一会儿。狼崽子尸体被野兽啃得七七八八,内脏全都没留下,很可能还被叼走了一头狼崽子回去接着啃。 他寻思地上的脚印和刚才母狼的行进路线。 李拐子说道:“狼崽子死在母狼前头。狼最护崽子。它最怕敌手动它的狼崽子。所以关心则乱。这头母狼被猞猁跟踪的时候,应该往别的地方跑,这么瞎跑可不得行。” 母狼越是紧张越是关心狼崽子,越是嗖嗖地往洞穴跑回去。猞猁追得越近,母狼往狼窝里跑得越紧。它恨不得立刻飞回狼窝。这刚好着了猞猁的计。 猞猁追得不紧不慢,看着这头毛长见识短的母狼,乐呵呵地嗅着空气里狼崽子的香味。等跟到狼窝了,猞猁反倒不跟了,在不远的地方趴下来睡一觉。 母狼守了会儿认为猞猁离开了,安全了,才出去打食。 这么一来一去,刚好母狼留下了一个空门,送给猞猁闯。猞猁慢慢地踱步到狼窝中,伸了个懒腰,把一窝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狼崽吃下肚去。 满目支离破碎的小狼崽尸体,正显示刚才血腥的一幕。 李拐子逗趣说道:“你心里可松口气了呗,没你刚才那枪,这窝狼崽子也活不成。” 李居安心中的烦闷,确实减轻了些,这是一种负罪感忽然减轻,但并没有让他更好受。他有些烦躁地吹了口唿哨,催大虎继续码踪。 “山狸子就在附近,很近了。” “讲不定山狸子待会儿回到自己的猞猁窝,再把狼崽子肉吣出来喂猞猁崽儿。” 李拐子调侃他:“山狸子也有猞猁崽儿,这枪你是打还是不打。” “打!咬死人咬死牛的山狸子,下回还得咬人。” 野兽吃了人肉,都得吃枪子儿。人肉的香味可比不得其他野味,肉香的很。一般野兽尝过人肉味道,心里一直惦记。所以吃过人肉的野兽留不得。 “得,那就打!下夹子,打了毛皮分股去!” 周围都是山狸子的气味,李居安估摸着山狸子的窝不远,但这条牲口聪明的很呐,灵活敏捷,还会使诈。 若是一般的打法,会伤及皮毛,还不能开枪,只能下套子夹子。 想要完整的拿下山狸子毛皮,就不能打烂皮毛,像上次他刷黑瞎子仓那种打法,就不行,黑瞎子皮毛打烂,卖不出价钱只能自家制了皮用。 李居安掏了掏布兜,把套子和夹子取出来,一共六个夹子,一捆绳套子,和十多条铁丝套。 夹子集市有得卖,但家属屯猎人一般都自己做。他先划了根火柴,把铁丝圈都烧了烧,将铁丝烧变色,烧成黑色,然后拿出两根粗铁丝。 烧铁丝的原因是,若是铁丝不烧成黑灰色,会借着雪光反射,反光特别明显。而且烧一烧,还能把铁丝上面味道清除掉。 他将铁丝掰弯出两个半圆,然后在半圆连接处再掰成个小圈,再加一根直的粗铁丝链接在中间,缠一个两三圈的弹簧,两边留长分别绑在半圆的粗铁丝中间。 最后用一个木棍支住,卡木棍的的小块,是一公分长的木质小钩子,再小钩上拴玉米渣,草籽、高粱做饵,就能用来夹小型猎物,比如野鸡,山鸡,傻半斤。 刚才鸣枪的动静,肯定把山狸子惊扰到。现在山狸子不敢轻易出现。 大虎领着一群围狗在附近嗅气味。9头嗅觉绝佳的猎狗在岗子上漫山遍野嗅着味道追踪。李拐子生怕有狗掉队,呵斥围狗跟上头狗。 “铁锤!说的就是你!磨磨蹭蹭滑溜个什么劲呐。” “这回要是不立功,回头我和老陶说道去,” 冬天掠食者食物稀少,山狸子饿得都能捕狼,猎食者和猎食者相残,十分危险。他用夹子来夹野鸡,用来吸引山狸子出窝。 山狸子刚吃完狼崽子,还能捱上一阵。附近炮头儿老秦还没追过来,他们应当是第一个到。只要山狸子能被山鸡的香味吸引来,他们就有戏。 李居安开始下夹子。 他掰折圈完野鸡的夹子,开始找地方下夹子。他找到大灌木,越大的灌木越好,尤其是底下落有草籽的灌木,把夹子放在那,都不用做掩饰。 四五个野鸡夹子放好,李拐子笑道:“夹子做得真不错,还得找根细麻绳把夹子拴在灌木上,防止夹子被拖走。 他考虑的是山狸子过来,逮住山鸡就是一口,拖了就跑。 “还带了大铡嗷?” 李居安布兜里掏出来的,除了铡,还有大铡。铡和耗子夹子用处一样,但稍大一些,中号,恶意用来夹黄皮子,大皮,也就是紫貂,还有狐狸。铡不会伤到皮毛,用来夹专门可以卖皮毛的野兽,非常好用。 大铡就是狼夹子,重量能达到20斤,价格贵的很。 李拐子吃惊地瞪了瞪眼,低声说道:“你搁刚才那背坡嘎达偷的?老秦要知道能削你。” 李居安笑骂:“我偷谁的也不能偷他的啊。他那抠门的,长白山套子王,大铡都是自家做的。” 两人哈哈哈相视而笑。 炮头儿老秦不屑于买套子,夹子,所以这些都自己做。像什么木板夹子,外头其他猎人做的木板夹子成功率极低,若是能用木板夹子夹到大皮,哪怕一年夹一个,都是祖坟冒青烟。 老秦做的套子,夹子确实是好,但大铡无论是重量还是材质,还得是集市上花钱买来的好使。 他在附近找脚印,在山狸子走过的脚印边上下大铡。 忽然,一只很新鲜的跳猫子脚印,刚好出现在他左脚边。 这不是白送上门的饵么。 第76章 和山狸子的博弈 李居安和李拐子同时做跳猫子的套子。 大雪天,两人从麻袋里掏出一个细铁丝套子,同样划火柴对着铁丝烧黑,然后撑开铁丝圈。 李居安观察这只跳猫子的脚印,是一路向坡上。这是个好兆头,没有下坡的脚印,说明这头跳猫子刚上坡,一会儿定会顺着下坡道,踩着原来的脚印回来。 跳猫子就是这样的习性,来回踩脚印,若是被跳猫子发现脚印被破坏,那直接换路,这条路再也不会走,想要再捉到就难了。 所以他用烧黑的铁丝圈,圈了直径约莫20公分多点,一头拧在粗点的灌树枝上。他把铁丝圈和地面成直角,在跳猫子上坡脚印的上方,悬空撑起离地高一些,铁丝圈底部,离地大约17公分。 这样既不破坏跳猫子的脚印,又能掐准跳猫子觅食的来回一条路。 他伸手折了节枝子,在雪地上扫了扫抹去他和李拐子的脚印,破坏围狗的脚印,然后在附近松树上用侵刀砍了个记号。 跳猫子的套子相对简单。他在附近转了转,又看见一个跳猫子下坡的脚印,没有折返痕迹。他同样下了个铁丝圈套子。跳猫子下坡后,就是上坡,他烧黑的铁丝圈向下倾斜,和水平面70度角,离地约莫12公分。 李拐子蹲在边上卷了支旱烟,边抽烟,边笑呵呵看他:“唉哟,小李瞧起来手法专业,这是要和长白山套子王肩并肩呐。” 李居安知道李拐子在冷嘲热讽,扛枪的瞧不上下套的,但他偏要用夹子,套子,把山狸子逮住,能获得完整的一身皮毛。 他开始下铡,专挑狍子会走的路线。 他找到一处背风向阳的山洼。这里有一丛丛的山柳灌木,还有一丛丛露在雪上的枯草黄梢。这些都是冬季狍子和鹿等不可多得的食物。 他砍一节木头,做成托拉套子。狍子若是踩进被套住后,把这根木棍子拖拉住,一路跑早晚会被卡在哪,然后就能被捉住。 他一边下套,一边说道:“得了,干吧,死冷寒天也得干呐,要不然咋整,用枪指着山狸子也开不了枪。” 李拐子眯着眼抽了口烟,吞云吐雾,阴阳说道:“我瞧这山狸子个头也不大,也就个三十多斤吧。你要是用炸药来取猞猁。要炸死猞琍还不能把猞俐皮炸坏,要我看,你得精确计算,约莫用十五克炸药准能行。” 他最瞧不上做炸药,下套子的猎人,现在李居安下了一路套子,让他可算有地方逮着说。 李居安站起身呵斥:“你是炮头儿还是我是炮头儿,你瞧不上就别瞪眼。回头打下来的牲口,野猪按每斤3毛,鹿,狍子8毛,黑瞎子按3毛5卖给你。” 李拐子大笑呸了两声,喊道:“你小子心眼子鬼多,不划钱分股算喽,还坑我钱。” 忽然,大虎有了动静。 李居安快步朝大虎发现的地方一瞧,原来是之前下的铁丝圈已经进跳猫子了。 好肥一只跳猫子,约莫能有六斤重,正一个劲蹬腿想要挣扎逃脱,脖子被铁丝圈死死勒住。 运气好得很,这头跳猫子那么快就折返回跑了。 他大步上坡,将这只倒霉的跳猫子逮住,找了个背风的山坳,捡拾树枝子生了两堆火。 “不做饵了?” “不做了,山狸子刚吃饱,也未必瞧得上跳猫子肉。吃饱了才好干活呐。李哥,你刚带来的小锅呢,拿出来刚好派用场。” 李拐子进山习惯带小锅,这个小锅也刚好派用场。 李居安用锅盛了尖尖的一锅雪,在青石板下面摸来两块石头架上锅子。 他将爬犁上开膛后的狼心肝肺,侵刀割成厚片,扔进锅里,放进锅里烧。然后将剥皮杀好的跳猫子用枝子一串,架在火上看火舌舔着。兔肉被烟熏火燎,很快空气里飘散开荤香味儿,一个劲往人鼻子里钻。 那年代只要有肉,烧着吃都香。哪怕是汤煮肉,即使肉里面还是有血色,嚼进口里的味儿也杠杠香。 他把锅盖盖上。 李拐子的小锅锅盖,是细麻绳钉起来的小盖帘。 他往火里加了几根粗树枝子,再把早上带出来的粘豆包,和李拐子布兜里的苞米大饼子,一同扔在锅盖上烤。 他打开贴身的布兜子,里面裹着盐巴。他手指捏着盐巴往烤兔子肉上一撒,再撒进锅里。带着盐的咸香味,夹裹着荤香的肉味就飘出来,好闻的让人直跺脚,口水都能流出来。 李拐子照着小锅深吸一口气,享受烧肉的美味。哪怕肉没油,没调料,但只要撒上盐,就能让深山的猎人饱餐一顿,吃得无比满足。 …… 这时候炮头儿老秦也寻到了山狸子的踪迹。 四十多条围狗气势汹汹,顺着背阴坡一路寻到山狸子所在的岗子上。 雪地上还有带血的爪印,正是山狸子吃了狼崽子后留下的痕迹。老秦牵着灰狼崽子,凌厉的目光缓缓扫过前方积雪的树枝。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让围狗们集体对准一株大树吠叫。 十多位猎人齐刷刷端枪架脸,整齐划一对准落满积雪的高枝。 近了,近了。顶多30米! 山狸子移动到了老猎枪的有效射程之内,剩下的就是如何才能看见那头狡猾的山狸子,把它一枪打倒。 忽然,队伍里的老猎户王国昌喊道:“秦炮,要是开枪山狸子皮可就不值钱呐。” 这句话也是所有猎户想说的。 山狸子一身都是宝,猞猁骨被称为假虎骨,波棱盖骨都能卖钱,最矜贵的是山狸子皮,一张皮卖的价格能超过熊胆。 老猎户们可不想浪费了上好的山狸子皮。 炮头儿老秦目光阴鹜地盯住高枝,冷声喊道:“直接开枪!” 猞猁早就发现了猎人们。因为它在树杈上,而且是已经从附近的大树梢头悄然从空中运动到了猎人们上空的高枝。 猎人们纷纷出了贪婪和雄心壮志。他们不仅要拿下这头山狸子,更要它完整的皮子,和完整的假虎骨。猎到它后分股,每个人至少能分十张大团结,可以满足一个家的温饱。 高枝缓缓摇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秦炮沉下脸,眉眼凌厉阴狠,快速架枪瞄高枝,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第77章 炮头儿老秦和山狸子的第一次交手 高枝上有东西,所有猎人都知道,因为围狗们在狂吠。 炮头儿老秦目光炯炯架枪盯住高枝,心里警惕的很,他把布兜里刚打到的跳猫子放下来。 作为长白山套子王,老秦进山就下套。他下的套,那都是亲手掐的铁丝圈,套的极好。大套小套里,只过去半天,就有跳猫子进圈。 这么只跳猫子,被他刚收套带上,随手放进布兜里,现在他将布兜往大树边一放,全神贯注盯住高树上有可能出现的猞猁。 照理说,100米左右,是猎人开枪的最佳距离,山牲口的嗅觉很好,近的话牲口闻着人的特殊味道就跑。更别说他们那么大一支队伍都带着枪,枪散发的火药味,能让傻狍子,和马鹿避之不及。 山狸子无论是嗅觉还是灵敏度都比马鹿,狍子更机敏,怎么会容忍猎人的包围圈距离那么近?可能还挨着老远,山狸子直接就跑了,想靠近到100米内,基本不可能。 猎人们举枪瞄准,窸窸窣窣的动静忽然又不动弹,诡异的林子叫人心里觉得奇怪的很。 有个新入行的小猎人张经国小声道:“这玩意儿万一从树上跳下来,会不会抓瞎咱眼睛?” 老猎户王国昌唾道:“山狸子能有多少斤?二三十斤顶天,也就是个中小型山牲口。咱们有半自动在手,即使打不着,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队伍里每个人都带着这样的心思。若是能完整剥下山狸子的皮毛,那是最好。若是皮毛打烂,能打死也算是完成林场的任务。 忽然一团黑影从高枝上掠出来。 猎人们每个人血液噌一下涌上头,激动地眼底通红滚烫,抬枪就打。 砰!砰!砰! 老秦的队伍猎人数量极多,十七八个猎人同时扣动扳机,火花从枪口爆闪,激烈的枪击声震得山林震响,空气里全是火药味。 一通激烈枪击过后,一个玩意儿应声摔落下,掉进松木雪地里,竟然是一只乌鸦。 猎人们瞪了瞪眼,恼火声,抱怨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骂骂咧咧。 “艹!就是个扁毛畜生。” “咋的咋的了,就一只鸟狗叫啥。头狗干嘛吃的。” “都别拦着,谁领的头狗,说它两句这牲口还不乐意了,给咱使脸子,呵呵。” 围狗们被猎人们训着,各自主人骂着,一只只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往后退。 炮头儿老秦恼怒地猛地用脚踹松树,把心一横骂道:“这条头狗以后别牵进我队伍里来,祸害!这下好了,山狸子被惊跑,让别人白捡了这个便宜。” 他们闹出那么大动静,山狸子早跑了。远了的话,哪怕他离老远开枪,打中难度也增加好几倍,哪怕勉强开枪,也只能让山狸子受伤。跑了还撵不上。 猎人们无可奈何。 头狗的主人拽起头狗的脖颈圈,作势抬起脚踹了脚,把头狗踹的四脚朝天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气得急骂:“让你天天出去叭叭泡妞儿,妞儿泡得懂,山狸子打不懂。埋汰玩意儿。” 猎户们,围狗们都要转身走了,忽然高高的松树上跳下一只体型健硕的猞猁。 刚才猝然间的枪弹霹雳炸响,吓得猞猁差点掉下大树。它急忙紧紧地抱定树枝,隐蔽好自己,目光紧盯住大冬日里为数不多的猎物。布兜里的跳猫子,还有那四十多条围狗。 猎人实在太多了。本来在树上吃狼崽子尸体的跳猫子,被吓得够呛,又不舍得放弃到嘴的狼崽子,只能悄悄隐蔽在树上,哪里想到猎人们开枪惊扰它不说,还放猎狗威胁,头狗龇牙咧嘴骂得最难听。 猞猁寻思着,在猎人开枪前先捕杀这只头狗,然后再攻击猎人。如果先攻击猎人就会吓跑头狗,对上那可怕的猎枪也毫无胜算。 突然松树高枝上一个暴起。一头健硕灵活的猞猁,一下子跳到头狗背上,一口咬住头狗的脖颈就撕扯猛烈甩动,然后借着下扑的惯力把头狗锁喉扑倒,再极快地扑向最近的炮头儿老秦。 一切发生的极快。 山狸子作为大猫速度十分敏捷灵动。如果说黑瞎子站起身飞扑的速度,让人避之不及,那山狸子的速度让人更恐惧到后怕。 头狗最后一声呜咽都发出,就被咬断了脖子。 猎枪虽然可怕,但是在林海中,再好的猎手单人独枪也休想打到敏捷的猞猁。 山狸子作势欲扑秦炮,秦炮的眉眼凌厉,速度同样极快。他猛地抽出侵刀,猎枪来不及架,那就近距离刀猎。刀猎除了需要气势,更需要经验。 秦炮右手握紧刀把,对准山狸子扑身而上的胸膛就要刀口向上,借助山狸子飞扑的速度来个开膛破腹的滑铲。 猎人快,山狸子凌空转向更快。猞猁一看不妙,张嘴就喷出一股腥臭的气味,凌空蹬一脚老秦就转向,纵身跳到他的肩膀上,口中叼起他的貉皮帽子,窜上了身边的大树。 炮头儿老秦作为长白山套子王,身上三件宝是貉皮帽子、羊皮袄、牛皮靰鞡鞋。长白山酷寒,那嘎达的猎人很讲究,一旦没有貉皮帽子护头,就会被冻掉耳朵。兴安岭的冬天同样温度直线降到零下41度。 老秦只觉得头皮一凉,耳朵也跟着一冷,头顶的貉皮帽子就不翼而飞。他张嘴大骂。 “杂艹的!” 队伍里猎人这才对准高树上的山狸子开枪。但山狸子速度极快,在高枝上又是优势极强的统治区。猞猁从一个树梢窜到另一棵相邻的大树,在茂密的林海间飞快穿梭,转眼之间,窜出去300米远,把秦炮的貉皮帽子挂在高高的树杈上。 炮头儿老秦只能硬着发冷的头皮,去提枪狂追。 300米的距离已经远离最佳射程,但山狸子就在前面,猎人们只觉得肾上腺素飙升,心头激烈狂跳,冲着猞猁举枪就打。 砰!砰!砰! 枪林弹雨让林海全是火药味。 山狸子被打后飞快蹿进林海里消失不见。 老猎户王国昌大喊:“秦炮,追不?” 炮头儿老秦紧盯住高高树杈上的貉皮帽子气得大骂:“老王你带队去追!踏马的,一定要把这个鬼精鬼精的牲口打下来!” 王国昌领着一群猎人猎狗追去了。 林海茂密,地上都是雪印,只要围狗追踪的速度够快,这就是一场猎人和山狸子的追击战。只要能撵得上,山狸子就是他们的。所有猎人激动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撵上山狸子,对准脑袋就是一枪打爆头。 林海原地,就留下炮头儿老秦,和老秦的一条灰狼崽,和4条围狗。 他抬头盯着高枝上的貉皮帽子看,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眼熟,也很讽刺。 靠!这不就是猎人拜山神爷的时候,要把猎物肠子往高枝上甩挂上么。 猎人挂上小味儿挠挠的骚肠子,吸引野外的掠食者,拖延掠食者脚步。现在山狸子倒好,成精了,居然也会用这招来拖延他的脚步。 偏偏零下四十多度的雪山老林里,他没了貉皮帽子冻得耳朵都通红生疼。要是打不下来帽子,还找不到其他帽子裹头,他只能悻悻然下山,要么就是被冻掉耳朵。 左右为难的炮头儿老秦,一想到他帽子被扯掉,头狗当场毙命,结果山狸子的皮毛都没挨上一根。他气得破口大骂。 “操蛋玩意儿!这头山牲口成精了。” 第78章 死缠烂打的狼群 老秦费了老大劲,也没能爬上高枝去把貉皮帽子够下来。 树滑不溜手,枝子又细又多。也只有灵巧的山狸子能轻松跃上,要是成年男人费老劲爬上树,怕是还没能够下貉皮帽子,就踩断了枝子从高处跌落下来摔断大腿骨。 秦炮心中算计了一下,决定只能放弃这顶貉皮帽子,改用其他毛皮代替。他一边返程去300米开外的大树,找布兜子里的跳猫子,想着把跳猫子剥了皮,也勉强能当帽子,总好过在零下40多度的大冷天把耳朵冻到呗?他越想越气,几乎是虎着阴沉的脸到了原来放的布兜子树下。 他再定睛一看,怔了怔。布兜子呐? 本来被他放在大树下的布兜子,现在哪里还有影子? 他再转头一看,原本被咬断脖子的头狗尸体也不见了,他再循着血迹走两步,发现狼爪印,还有被拖走的布兜子,而布兜子里的跳猫子被叼走。 附近有狼! 秦炮沉着冷静地装填弹药,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盯住四面八方,眼梢瞄着雪地里的狼爪印。 他心道:坏了! 前有成精的山狸子,后面还有狼群跟着。照地上遍布的狼爪印看,狼的数量至少是一个狼群,而且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队伍。按照他的经验,狼群很可能是在冰天雪地里饿极了,盯上队伍里的围狗。但围狗全都抱团冲出去撵山狸子,反倒是他和四条围狗,一条灰狼崽,被留在原地。 秦炮头上又没有貉皮帽子,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他的一杆枪和四条围狗,让他愤怒。 他进山几十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今儿个倒是被一头山狸子耍得团团转,叫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危险正在悄悄逼近。左侧,一只成年公狼轻盈地踏着积雪,借助树木的掩护,正在慢慢靠近四条围狗。 右侧两只成年公狼同样悄悄靠近,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盯住四条围狗,还时不时看向猎人一眼,翕动鼻头嗅着让它们很忌惮的火药味。 三只公狼形成包抄之势,却谁也没有率先攻击,像是在静静等着什么。 狍群的右侧,秦炮头也借着树木的掩护高举着枪,慢慢地靠拢过来。 他知道极端天气下的野兽很饿,但更警惕。他出猎前按照惯例,特别用茅草火焰把猎枪好好地熏燎了一遍。但现在开过枪的猎枪,散发更浓重的火药味,让狼群眼里又是忌惮,又是仇视。 突然,秦炮率先发难。他举起半自动步枪对准最右侧的公狼就瞄头,扣动扳机。 猎枪只是扳机相扣的吧嗒一声,并没有爆响。 等秦炮头急忙装填弹药时,公狼怒了,三头公狼同时张开腥臭的大嘴,朝着秦炮就飞扑。 他赶紧照着雪地一棍,抄起腰间的侵刀和公狼肉搏。 长白山套子王名头非虚,近身刀猎他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对准公狼的腋下就扎刀。 好狗护主。四头围狗一看主人有难,纷纷对准另外两条公狼就掏裆。围狗个头不大,但胜在数量多。四条围狗拖住公狼的后腿后肢,有机会瞄准菊门就下死口。 最得秦炮喜爱的猎狗是大白,大白通体雪白,在大雪天能和雪地融为一色。现在大白下口最阴狠,一口咬拽住公狼菊门,四肢猛地蹬地,后仰脖子就猛烈甩动往后拖拽。 公狼痛得发出凄厉嘶吼,也凶狠狰狞露牙。两头公狼一屁股蹲坐在雪地上护住菊门,和四条围狗缠斗。没多久,围狗负伤的负伤,但哪怕鲜血淋漓,也没松开嘴。 大白死死挂在公狼菊门上,被另一头公狼咬住后脖颈,“咔”一声断了脖子,但哪怕这样大白的嘴还挂在公狼身上,死了也没撒嘴。 炮头儿老秦和狼缠斗,一转头发现最爱的大白哪里还有出得气,尸体还挂在公狼身后任凭撕咬。他又急又怒,眼眶红到滴血,整个血液噌一下窜到颅顶,浑身肾上腺素爆燃,热血烧起来。他一声爆吼,抄起半自动猎枪。 就他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右胳膊已经被面前缠斗的公狼狠狠撕咬下一口。 随着枪响。 砰! 公狼腹部中弹一声哀嚎,扭头就跑。 三条公狼齐刷刷转身就跑,两三下就跃入林海消失不见。 秦炮裹着羊皮袄,右胳膊被狼撕咬一大口,整个羊皮袄被撕烂,露出血肉模糊的右胳膊。他刚才还没觉得疼,现在后知后觉整个右胳膊火辣辣的疼。得亏有羊皮袄罩着,不然狼咬合力184公斤,能轻轻松松一口咬断他胳膊。 他一想到差点孤身一人在雪山老林断了胳膊,心中就一阵阵后怕。 野狼他太熟悉了,主打一个耐心绝佳,死缠烂打。现在他受伤,狼也负伤,还不知道狼群数量有几头。若他不赶紧找到大部队汇合,怕是今晚熬不过去,能被狼群紧追不舍,消耗完体能后,群狼对他来个围猎。 必须找人!和大部队汇合。 秦炮咬牙狠狠撕开里衣,把右胳膊负伤的血肉一扎,然后踩着一脚浅一脚深的雪地,心痛地抱起被咬断喉,还死死没有松口的猎犬大白。 他含泪剥下大白的皮毛,裹上冰冷的额头和耳朵,咬牙攥紧拳头。狼群的仇,必须得报! 第79章 把头狼打了!救下秦炮 这时候,李居安正在和李拐子烧雪煮肉吃。 小锅架在石块上,烧着狼心肝肺的厚片,小盖帘还烘着粘豆包,苞米大饼子,边上枝子还串着烤兔子肉“滋啦啦”冒着油舔着火舌在那烤。 他折了两根树枝做筷,夹起厚肉片,一大口荤肉嚼进嘴里,那小味儿挠挠的嘎嘎香,再啃上一口苞米大饼子,在天寒地冻的冰雪地里,让人吃得无比满足。 两人甩开膀子吃得酣畅淋漓,忽然铁锤又开始滑溜了。 铁锤心怂还爱浪,它溜溜球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让他警惕的是,大虎开始低声吠叫。 大虎一般不吠叫,张嘴直接下死口咬。李居安立马提枪朝着大虎低吼的方向站起来,边上李拐子三两下把火堆踩灭了,也提枪端脸。 “有狼。” 太阳快落山,正是狼成群结队地出来寻找食物的时候。 兴安岭的猎人和狼的战斗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猎狗的反应不会说谎。若是猎狗兴奋,那就是有猎物在附近。如果猎狗惊慌,带着警惕,那就是有掠食者。加上狼的嗅觉、视觉和听觉都很灵敏,大多数时候,都是狼先发现人。一旦发现人,狼的第一反应都是与人拉开距离,逃跑。 李拐子看看刚开膛剖腹的母狼,心道:坏了。不怕单只狼,就怕是狼群来报复。 他故意发出一些声响,故意去打草惊蛇。 在他对空鸣枪后,大虎越发焦虑不安,他的四条围狗同样发出呜呜躁动的声音,不停地试图转换队形,兴奋又焦躁。 “坏了,是狼群。” 5头狼以上可以称为狼群。他们进山来猎山狸子,忽然被狼群盯上要报复,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李居安提枪喊道:“怕什么!得罪的狼还少么。狼打围,咱们也打围。瞧谁围得过谁。大虎,铁锤,去!” 他大声吆喝,他的两条大狗低吼着向山上岗子窜去,李拐子也放开了手中的围狗,一共9条狗跟在大虎后面窜上岗子去。 11月末月的兴安岭遍地都是积雪。他们顺着围狗留下的脚印和声音一路追踪,快跑了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忽然铁锤从一个沟里钻出来。李拐子养的4只猎狗吠叫声忽然从山顶传出来。 山上全是不住地汪汪大叫,李居安抬头看去,隐约看到半山上的灌木丛中,约莫六七只野狼正在向山顶奔跑。 野狼的感知能力远胜于人类,下面人声犬吠的它早已经听到了,赶紧弃了猎物就向山顶跑。而原本被野狼包围的灌木里,躺着个人形的人影。 李居安推弹上膛持枪瞄准。 李拐子却伸手按下了枪杆:“太远了!野狼在半山上,离咱们相对高度有70米,水平距离大概300米。又是在跑的狼,根本打不着。” 李居安哪里听他的。野狼前方再跑就是灌木,要是等野狼躲进灌木可就真的打不着了。 他架起莫辛纳甘猎枪,打开3.5倍瞄准镜,对准头狼稍微往前的位置,枪口略微上抬,然后扣动扳机。 砰! 预判远距离射击。他枪口爆闪出火花,身体跟着一震,他顾不上看成果,再度拉一下继续瞄准扣动扳机。 砰! 两下远距离点射完,李拐子在边上唉声叹气:“打到个屁!别说打伤了,打都打不着。” 李居安拉一下后从瞄准镜里一看,乐了说道:“谁说没打着。把头狼给打了。” 300米水平距离,高度70米,确实极难瞄准,又是快速移动中物体。但这么两枪还真被他把头狼的大腿击穿了个眼儿。 吃痛的头狼一声哀嚎,领着狼群就钻进山顶灌木丛里,这下是真的看不见也打不着。 李拐子唉声叹气,猛地拍了把大腿:“打伤还不如不打。狼这玩应报复心强得很。你这一枪,算是把这群狼彻底得罪喽。下回你再进山打猎,哪怕是采山,这群狼都会跟在你屁股后头转。” 李居安更不怕:“我还怕这群山牲口?它们恨我就来呗,看谁干得过谁。” 要说得罪狼,他还真的是得罪了不少。先是打掉独眼老狼那一群,再放跑了一个狼群的重伤公狼,今儿个又把一头母狼开膛剖腹,现在还打伤了大狼群的头狼。 若是过去,他还忌惮些,但现在是虱子多不痒,债多不愁。 李拐子叹了口气,提枪跟上:“走!瞧瞧去!哪个倒霉鬼又被狼咬了,可别被咬死喽。” 土狗是最聪明的狗,互相之间懂得拉帮结伙,懂得互相配合,而且土狗懂得保护自己,不会死拼烂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9条围狗快速冲上山,还知道时不时等一下李居安两人。有大虎冲在前面,铁锤胆子也大起来,不再到处滑溜。铁锤那大体格,比一般青川犬大好些,健硕有力的爪子和宽嘴套,让山牲口看了都害怕,很能唬人。 围狗们配合的好,一路保驾护航。李居安上山这一条路,也没再看见狼群,估计狼群被唬走了。山上的雪很厚,他在雪中跑不快,一会儿天就暗了下来,山顶出现了一个蜷缩的人影。 铁锤正嗅着那个人,周围全是血腥味,和猎狗支离破碎的尸体。 浓郁的血腥味在雪地里,天色全黑了。 李居安心中暗叫:艹!又哪个倒霉猎人被狼咬死了? 他和李拐子七手八脚,把蜷缩着的人影翻过来,用手电筒一照。他先看见的是很不合时宜的白狗皮帽子。这顶帽子一看就是用现剥的狗皮做的,十分粗糙,只能说简简单单防护住头和耳朵,不让零下40度的严寒。现剥的狗皮?大冬日进山除了围狗,还能有什么狗? 他心中忐忑不安,再扯开狗皮帽子,一看满是血污的人脸倒抽一口冷气。 李拐子还骂骂咧咧嫌弃他动作慢,结果李拐子凑上来一瞧,这一惊比李居安更厉害。 “老秦?” 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雪山里遭遇狼群围猎,但他们觉得,唯独老秦不会。因为秦炮可是领着18个猎人,40多条狗进山的炮头儿啊。 老秦的胳膊冒出股血花,渗透了衣服和破烂的羊皮袄。他被手电筒一照眼,先骂了句拨拉开手电筒就问狗呢,他刚听见枪声还以为赶来救他的人是王国昌那群人,没想到手电筒一晃,出现的是李居安。 他眼里闪过的情绪非常复杂。 第80章 狩猎山狸子!神气的猞猁,你能奈我何? 也不知道老秦站起来碰到哪了,他痛地满额头都是冷汗,硬是咬牙忍着一声不吭,冷汗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李居安低头一看,老秦大腿被咬开了,站不起来。大腿上血淋淋的撕咬口子,几乎生生把大腿肉给咬下来,深可见骨,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和李拐子砍了树枝做爬犁,一边唠着:“真该欠你的。山狸子都没见着,还得把你送下山。我这爬犁等着运大型山牲口回去分肉,结果倒好,给你先坐上了。” “瞅你还养那白眼狼不。” 老秦原本带上山的那条狼崽子也不见,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他围狗的尸体,全都是忠心护主的好狗。 他红了眼眶,从来没哭的眼睛第一次红了。糙汉炮头儿辛酸地清点着地上的忠犬尸体,用布兜子将一只只围狗硬挺挺的身子装进布兜里,当作宝贝般护在身上,掩面哽咽。 “花蛋子,打野猪最爱挂钳子。黑狼勇猛的很,以前就爱跟在二白身后转,后来大了,比二白个头都大,碰见野猪爱掏裆。三青脾气臭,就爱和旁的狗干仗。全都是咱的功臣。” 眼眶红了的老秦,抱着一兜兜好狗的尸体,放在雪地上一下一下磕头。 大虎忽然对着灌木叫了一声。 李居安还以为是滑溜狗铁锤又溜达跑了,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狼崽子躲在灌木丛下面瑟瑟发抖,一声都不敢吭。这不就是老秦养的狼眼睛么。 “你这狼咋整呐。” 他以为老秦碰上这种事,能一枪字儿把狼崽子崩了。没想到老秦猛地用左胳膊撑起半个身体,大声喊狼崽子过来,要把狼崽子继续带下山。 李拐子也摇摇头,意思是随他去,他爱咋整咋整。 下山的一路,被狼咬断腿的老秦坐在爬犁上,揣着怀里的狼崽子不知道在想什么。9条狗拉着爬犁,累得咧着嘴吐舌头。李居安心疼大虎,就把两根绳子缠在肩膀,和狗合力拉拽载着180多斤的爬犁。他棉袄里衬早已被汗水浸透,额头也满是汗珠,时不时抬手袖子擦两下。 老秦将这些看得清清楚楚,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什么陌生的情绪,眼神非常复杂。 狗爬犁连夜回到牛背屯,屯里的大队长还以为是山狸子打到了,刚要领着屯亲欢欣鼓舞,发现林场雇来的炮头儿老秦受了重伤,被另外一队猎人送回来了。 牛背屯的大队长惊问:“那咱屯里一起进山的猎人呐?” 老秦低头闷闷不吭声。李居安说道:“还在山里呗。” 牛背屯的屯亲们表情更是精彩。炮头儿负伤先下山,跟炮头进山的猎户们反倒还在山里,有这种事儿? 卫生所的人抬担架来了,把抱着狼崽子不说话的老秦先带走治疗。他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居安一眼,说道:“你打完山狸子下山后,就来找我。你不是一直想学套子么,我教你。” 他这么一说,李居安心中也百感交集。都说套子王老秦是长白山最好的下套猎人,他可以不扛枪进山,只用套子就套中大型山牲口。哪怕是前世里南方大山里的老猎人,也没有这个本事。 若是他能得到长白山套子王的教授,那进山下套的功夫定能大精进。 …… 李居安和李拐子在牛背屯大队长家里炕边挤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再度进山。 他领着9条狗,定是要再进山的,昨儿他下了那么多夹子,小铡,大铡,可得去瞅瞅呐。就算没逮住山狸子,万一逮住狼,逮大型山牲口的大铡,要是能夹住一头狼,或者马鹿,狍子,运气好若是有大皮撞上夹子,那可真是赚大发。 早晨,满是白雪银装的山路,被烈阳照的闪闪发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李居安还想着昨儿那群狼:“都说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要是碰上狼缠斗,这玩应咬合力大的吓人,还得拉开距离跑就完了,回头再阴着孙子一枪。” 他反省之前打独眼老狼的冒失,那次真算是他运气好,碰见的是反应不算快的老狼。若是碰上老秦这般运气不好的,和年轻公狼缠斗上,可不就被咬断腿了么。 两人已经走到昨儿下套子夹子的背阴坡。李拐子看着满背阴坡的夹子,冷笑道:“你真要跟着老秦那瘪犊子学下套?都啥玩应呢,这套子夹子的不长眼。万一被进山的人踩了,还有被兽夹夹断腿,一辈子落下残疾的,回头连肇事者都没法找,压根不知道谁干的。” 都说熬鹰的瞧不起扛枪的,扛枪的瞧不起下套。 李居安也是奇了:“说的好像你不下套就能把山狸子套住似的。咱就说吧,这头山狸子鬼精鬼精,两天没见着影子。咱不下套,运气好一枪打烂它皮,然后还怎么拿去卖钱?” 李拐子刚要反驳,猎狗叫了。前面约莫300米开外,大铡已经套中一头马鹿。 倒霉的马鹿还在挣扎,硕大深褐色的鹿角非常漂亮,有六个叉,正躺倒在雪地里呦呦打着响鼻,大口喘着粗气。 李居安兴奋地提前就跟着猎狗跑,喊道:“你就说吧,不下套咱今儿个哪来的这顿鹿肉火锅。你那小锅再支起来派用场啊,大雪天围着锅打鹿肉片最热乎。” 忽然,一头健硕的山狸子从天而降,准备狩猎被大铡套住的马鹿。 两人一看见自投罗网的猞猁,眼睛都瞪圆瞪大:“这馋嘴山牲口!还敢偷鹿!” 猞猁一般也不过二三十斤,但这头猞猁确实体型很大,能达到50斤上下。千万不要认为猞猁欺小怕大,除非老虎、豹子、狗熊、野猪这些家伙体量太大,猞猁一般不招惹它们,但是像毛驴子一样大小的马鹿,猞猁照样敢于猎捕。 这头健壮的公马鹿体重在四百多斤,猞猁能以50斤的体重,生扑狩猎公马鹿,以小搏大,可见猞猁的野性狂傲。 李居安快速举枪,他都来不及想别打烂皮毛,脑中闪过的念头就是:拿下这头山狸子。原来人在紧张兴奋的时候,不管皮毛不皮毛的事,脑中只有把猎物打下来的念头。 他远远的瞄准,刚想擎枪将它撂倒,忽然,那猞猁从树上凌空扑下,跳到了马鹿脖子上。 山狸子四只利爪狠狠地抓在马鹿的脖子上,俯身狠咬马鹿的咽喉,温暖鲜美的血像极了热牛奶。马鹿使劲挣扎,拖着重达20斤的大铡一个高儿蹦起来,又狠狠地将前腿在地上重重地一跺,猞猁一下子就闪到了地上,但嘴却没有松开。 猞猁一边埋头吸着马鹿脖颈血,一边歪着头盯着不远处的李居安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气劲儿。 第81章 山狸子皮,完完整整拿下! 山狸子一边扑倒马鹿,喝着马鹿脖颈血,一边歪着脑袋瞅李居安,那神气的眼神写满了:你能奈我何。 李居安当场心里那火气,就猎猎往上窜。你截胡我的猎物,还嘲讽我?要是能受你这一口鸟气,我跟你姓。 他当场提着猎枪就对准山狸子逼。 李拐子惊的赶紧低声喊:“冷静,别开枪。打坏了毛皮还咋卖钱?” 山狸子的毛皮,就和黑瞎子的熊胆一样金贵。没有猎人在打猎黑瞎子的时候,会一枪对准胸膛打爆熊胆。若是真干了这等憨蛋事儿,熊胆爆了,黑瞎子的肉骨带回去,不得被屯亲们笑话一整年。 李居安同样压低嗓喊:“谁开枪了。”他猛地上前一步,做出激烈拍打的恐吓动作。 山狸子作为猫科对恐吓极其敏感,突如其来的威吓,让山狸子蓦地拖着马鹿后退半步,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盯住李居安,喉口发出低频的威胁。 马鹿垂死挣扎,用力摇头甩脖子,想甩掉山狸子。山狸子借着马鹿的一甩之力,再次将身体跳到马鹿的脖子上,无论马鹿单条腿怎样后踢也踢不掉它。山狸子活生生地杀死了这只体重是它五六倍的庞然大物,非常可怕。 猞猁不愿意舍弃好不容易猎到的马鹿,后退着一路拖曳,李居安同样不乐意舍弃这一次难得的机会。他瞥见雪地里的又一只大铡,正位于大树下方的枯叶中。他一步步紧逼猞猁,猞猁喉口发出低频的吼声,一边拖曳马鹿往大树边拽。 山狸子想要上树。作为能屈能伸的山狸子,被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境,最后本事就是上树。李居安瞅准了树下的大铡,临门一脚的时候,他猛地提枪对着山狸子耳朵右侧就扣动扳机。 砰! 激烈的枪声,让山狸子本能感觉到恐惧。刚才还威风神气的山狸子,立马扭头丢了马鹿就要往树上窜。 本就守在大树根枯叶堆里的大铡,被山狸子一脚踩了个准。“咔”轻脆的一声响,让山狸子发出尖利凄声怪叫。 它右腿被大铡牢牢夹住,20斤重的大铡竟然被整个提起来,山狸子的爆发力大到惊人。 李居安早就备着这么一招,他的大铡都用铁丝圈固定在灌木上。没有灌木的地方,就把烧黑的铁丝,绑在一段长木上。 山狸子猛地受惊跳起来,右脚连带着20斤大铡都被提起,还有一根长木。但哪怕这牲口爆发力过人,也没逃过长木被树枝卡住的命运。 长木像是一道门栓刚好卡在大树枝上,怎么都动弹不得。山狸子又急又惊,只想着尽快往树上躲,但这么一躲,卡住的长木就在树枝上卡得越结实。 李拐子从布兜里拿出套圈,自下而上对准山狸子还在穷凶极恶低吼的脸,往脖颈一套,猛地锁紧套圈,将山狸子连着被折断的树枝拖拽下来。 李居安的枪把子早就准备好了。他抡起枪托就给山狸子脑袋狠狠一击。他枪托是木质,后端还专门钉了钢板,这也是为了更好地砸打目标。这么一击抡下,山狸子头被打闷,四肢控制不住地硬挺挺僵直,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两人把山狸子绞杀后,三下五除二开始剥皮。山狸子尸体的四肢和尾部被挑开,先抽掉尾骨,从后裆开始剥皮。李拐子的剥皮技术很好,最后两手抓住皮张,向头部方向翻剥后,完整的山狸子皮被取下来。 两人看着完整的山狸子皮相视而笑。 李拐子看着完整的山狸子皮,就连耳、眼、鼻的皮都保持完好无损,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用雪洗洗手,卷了支旱烟,边抽烟,边笑呵呵说道:“知道这张皮能卖多少不。” 他也不等李居安答话,眯着眼吐了口烟圈,自顾自往下说:“还记得老钱不。上回老钱死了俩儿子,下山后就疯了。好在他还有大闺女和女婿伺候他。老钱怕啊,他怕年龄越来越大,女婿不担事,万一有啥事,剩下孩子喝西北风,可咋整。然后老钱把一堆旧物件皮毛都留给闺女和女婿,他自个离开屯子跑喽。” 李居安看着完整的山狸子皮,心中同样惊喜激动。在狂喜下,人都是健谈的,总想着说些什么转移开注意力。他顺着李拐子的话问:“老钱跑了?他离开家属屯干嘛去?他给闺女和女婿留的那些皮毛,可真不便宜呐。” 老钱作为李家屯早年有名的屠狼专业户,杀过的狼不计其数,小狼崽更是每年都猎杀,剥皮,更别说山里其他山牲口,像是猞猁,狐狸,大皮一类皮毛,他压箱底收藏了不少。也不为别的,就是摆着,以后讲不定能有用着的时候,再不然拿去换钱也是好的。 李拐子边抽烟边说道:“结果老钱刚跑路,他女婿就把山狸子皮,大皮的皮,熊胆,狼皮都卖了。原本能卖个1万8,被他女婿卖了个9000块,然后带钱跑去县城住。隔了才不到半个月,这笔钱就被人偷了。” 李居安听得心中直摇头。 老钱可是兽皮大户人家,他经手留下来的兽皮自然是顶好的,能卖个一万八轻轻松松。这在80年代,那可是万元户呐。“万元户”指存款或者收入在一万元以上的家庭民户。在80年代可是一个响亮亮的称号,它不仅是有钱人的标志,也是屯里发展进步的最好呈现。 八十年代初能成为“万元户”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代表着能力和荣光,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他记得上一世在1984年的时候,他刚好南下路过长乡的万元户庆贺现场。当时十多名乡里干部带着礼物,敲锣打鼓的到全乡四个“万元户”家庆贺。那一路上,鞭炮齐鸣,大红横幅“向万元户学习”耀眼夺目,所到之处,掌声雷动。十分风光。 但老钱留下的“致富”兽皮,竟然被女婿砍半价卖了?还被偷了? 第82章 自制鹿鞭酒 李居安听得心中也是百感交集:“那后来呐?老钱咋说?” 李拐子又吐了口烟圈,眯眼笑道:“老钱知道个屁,他跑喽,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去喽。但他女婿那日子,过得是相当困难,听说他卖了老房子,还在县城要买房。结果卖老房的钱被一道偷了,孩子现在县城里插班都交不起学费。” 李居安听得心里唏嘘不已。 好好的1万8的皮子,老钱女婿被人忽悠9000块就买了。本来还能当个万元户,现在就连这笔钱都被人偷走。 李拐子笑骂了句,叼着烟开始给剥了皮的山狸子开膛,开膛后肠子都挂在树上,心肝肺收回膛里,直接往膛里装雪。 他用雪洗洗手,将山狸子往爬犁上一放,倒是小心翼翼将完整的山狸子皮用布兜子包好,收进怀里,咧嘴说道:“李炮儿,下山分钱不。” 按照这次进山,李居安带了头狗,又是炮头儿,能分四股,李拐子能分两股。两人合计了一下,把剩下的狼肉,马鹿,山狸子肉全部运在狗拉爬犁上。爬犁很重,两人都心疼狗,干脆把两根绳子缠在肩膀,和狗合力拉拽载着200多斤的爬犁。 两人热热闹闹地侃大山下山,回到李家屯的时候,刚好路过村里大队长杨德政的办公房间。 大队长杨德政刚好在招待牛背屯的人。 原来是牛背屯的猎人两天还没下山,家里女眷们着急了。要是放在过去,猎户的女眷们也没把进山两天当成一回事儿,但坏就坏在炮头儿老秦遇到狼群袭击,率先被救下山,伤重的还住进了卫生所,准备转院去县城大医院。就连秦炮随身带的围狗都死的一条不剩。 卫生所的小护士爱嚼舌根,你说我说,没多久整个牛背屯的姑嫂都知道了。这么茶余饭后一唠,猎户的女眷们能不着急么,一个个哭得嗷嗷的,整个屯都是娘们的哭声,男人们听得都头疼。 牛背屯的人急呐,求了林场加派队伍进山,结果林场说大雪天的组织起来也得费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立马拉出队伍来。牛背屯的人只能来找隔壁李家屯,希望杨大队长能把李家屯的猎人队伍拉出来,进山救人。 杨德政一脸严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说道:“这件事我们会开会商量,严肃找对策。回头我写个请示报告交上去。” 牛背屯的人急得棉袄里衬都被汗水浸透,喊道:“杨队长,咱们屯亲十来号人跟着秦炮进山打山狸子。结果那咬死人的山狸子没打着,还遇见了狼。您说这可咋整。山狸子也没打到,狼也追来喽。” 这时候,李居安刚好和李拐子路过村委大队长办公室。 杨德政看见两个猎户走过去,刚好问问山里什么情况,喊道:“李居安,李德光,进山看见啥了。” 他本来以为李居安会诉说和狼群搏斗,或者侥幸两人从大狼群包围里逃脱的惊心动魄场面。没想到李居安指了指爬犁上剥了皮的山狸子,说道:“瞧见猞猁了呗。”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目光全部盯住爬犁上被剥了皮,开膛的山狸子。 牛背屯的人盯着山狸子看了又看,心中忽然察觉,这可不正是林场组织猎人队伍要打的山狸子么。 这头天杀的山狸子,可不就是咬死牛,还咬死人的那头么。 爬犁上剥了皮的山狸子很大,哪怕成这样还是能看出体型不小,攻击性极强,十分难打。现在牛背屯人人都想恁死的山狸子在李居安的爬犁上。 杨德政还想说什么,但瞧见李居安匆匆赶路的模样,也只能作罢。他缓过神来再看牛背屯的屯亲们,才发现他们一个个眼神都盯着李居安呐。 …… 李居安回了李家老屋,和李拐子开始分肉。狼,马鹿和山狸子都需要处理,两人加上母亲宋兰花压根忙不过来,隔壁张哥和李嫂的侄儿也过来出力帮忙。 屯亲出力帮忙处理肉,按照人情世故,肯定得分他们肉。李居安嘎了两斤马鹿肉分给每个人,“回去炒盘菜解馋嘞。” 他还多噶了点肥膘,肥膘拿回去烙饼,炒点土豆丝,卷着吃老香了。张哥和李嫂都说他讲究,但心里一个劲夸他学技术学本事,跟着老猎人去进山打猎,一看就是顾家的老实本分人。 李嫂拉来母亲宋兰花打商量,看看什么时候把她隔壁村的大侄女介绍过来,给李居安相个亲。 母亲宋兰花一听这可好呐,当然乐意了。 李居安听见后笑道:“我就是嗝山里瞎混,没啥本事。甭叫姑娘家嫁进来受累。” 这话李嫂可不乐意听,她将腰一掐瞪圆眼喊道:“谁说的?你小子是我瞧着你长大的,又踏实又能干,还懂疼人。” 李居安哄娘哄妹妹,会疼人的事传遍了屯里,就连媒婆都上赶着来问上一问,瞧瞧谁家儿子这年纪又能打猎养活全家,还会疼人,这样多好介绍对象。 有了肉,李家炕桌上的菜整整齐齐,全是硬菜。红烧鹿肉,酱鹿肉,黄瓜拌鹿耳朵,小葱炒鸡蛋…… 李居安和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他进了仓房,开始处理剩下的马鹿骨。 马鹿骨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民间有许多人用马鹿骨泡酒治疗风湿。马鹿骨泡酒还能补虚、强筋、壮骨、止泻痢。 李家屯的猎户,都喜欢把鹿鞭和鹿骨泡在酒里,挨家挨户都有那么一两坛子。他回忆起马鹿酒的药方,翻箱倒柜找了找,还真的找到几副药材。 他从灶台下拖出两个坛子洗干净,又用少量酒刷了一遍。马鹿在冰雪天被拖回来,肉被炖了,还剩下一些肉和骨头,和鹿鞭。 鹿鞭那叫冻得梆硬,他试着用水洗了洗,又用酒搓了搓,用侵刀划拉开,把中间撒尿那根管子抽了,不抽老骚了。他一边处理鹿鞭,又揉又搓,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些异样,不太对劲呐。 他把自家种自家晒干的枸杞,和自家的酿的高粱酒都倒入两个小坛子里。枸杞子搞里头,高粱酒搞里头。然后处理好的鹿鞭搞里头!他从干净的面袋子上,撕下一块布,叠了几下,塞住坛子口,再盖上坛子盖。这坛鹿鞭酒,大功告成。 第83章 大爷大娘进门,探听包产到户 李居安封完鹿鞭酒,把鹿骨酒也封了。鹿骨酒就是找鹿身上,最适合泡酒的骨头。他摸了摸鹿脊骨,鹿脊骨有脊髓,可以泡酒。他又挑上鹿腿骨。鹿4条腿,8节骨头棒子,鹿腿骨李有骨髓。 他挑了4节骨头棒子,又洗又搓,往坛子里一扔,封口盖上坛子盖。他心满意足地看着两坛子酒,对边上看着新奇的李晓喊道:“妹,泡完了给你闻闻,这药酒老好了。” 李晓笑道:“哥,闻起来又辣又熏的,小孩不能喝。”她帮着李居安把两坛子酒抱到西屋靠北墙根放好,小小的身板还怪有力气的,懂事的叫人心疼。 这时候院子外狗在叫。 李居安还没来得及把铁锤和三条串儿崽子给老陶还回去,他打算挑几块好肉,一道给老陶送过去。不是大虎叫的,自然是铁锤在叫。铁锤这狗也很有意思,滑溜狗,浑水摸鱼进山不干事,和他又不太熟,照理说不熟的狗不会叫,但铁锤见有人来了还知道叫唤,这就很不错。 他喊了一声:“别叫了。”铁锤立马消停很听话。 原来是大爷大娘一家来了。 兴安岭管伯父叫大爷,大爷就是大伯,大娘就是伯母。李居安有两个伯父,户口都在李家老宅里,老爷子去世后,李父也重病在床,两个伯父都跟着子女在县城里住,也没什么往来。 现在,村里推行包产到户,两个伯父一合计,叫大爷先过来探探口风,瞧瞧孤儿寡母是什么情况。 大爷和大娘挎着筐进了院子,筐里带着一包白糖,和10个鸡蛋,笑盈盈进门。 屯里走亲戚,一般带点礼,吃完饭主人家不能让人空手回去,得“压”点东西让人带着。包子有馅,放三天两日馊了,一般带脸那么大的白馒头,看着分量足,也容易放。 大爷进门也不提包产到户的事,那眼睛对着李家院里一瞅,开口说道:“这狗不错呐。腰越粗,越扛干,砸几下都没事。屁眼也大。屁眼越大胆子也越大,干不过它也干。” 他寻思三弟去世后,怎么老屋养了那么多条狗?炖狗肉可香呐。 大虎和铁锤直愣愣看着他,铁锤冲他吠了一嗓子,把大爷和大娘吓得够呛。 大娘穿得赶时髦,裹着花棉袄,穿着巨幅下摆呢料长裙,踩着小皮靴。她进门就亮起嗓门喊妯娌:“宋兰花,我给你带了些衣服,都没穿过几次,你上身试试看看。” 母亲宋兰花是实在人,节俭朴素布票都紧着孩子们用,她的衣服好几年还在穿旧的。她赶紧谢过大娘,将大爷大娘请进屋。 大爷和大娘神气的很,眼睛扫了眼老屋想要发表什么意见,然后将分田的事提一嘴,这件事就完活儿了。孤儿寡母能有什么意见,宋兰花又见识短,分田这件事还不是听他们的呐。 他们想瞧瞧李居安中午吃的什么菜,估摸着也就是苞米馒头,他们带来的鸡蛋和白糖刚好给这一家改善伙食。他们进门忽然瞅见李家炕桌上的菜整整齐齐,全是硬菜。红烧鹿肉,酱鹿肉,黄瓜拌鹿耳朵,小葱炒鸡蛋…… 满当当的硬菜,好多荤肉。而且蔬菜也不少。 冬季蔬菜贵,他们只能吃存在菜窖里的白菜,土豆,萝卜,咸菜,但李居安一家都吃上黄瓜小葱了? 大爷的儿子李长青是李居安堂哥,也就年长他个把月。李长青看见这么多荤菜和油水,眼睛都瞪圆了,口水忍不住在口腔里分泌出来,恨不得扒着饭桌,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提筷子就吃。 “李居安,这些肉你打哪弄来的?” 李居安下巴点了点山上:“还能哪弄来,靠山吃山呗。” 李长青又看见墙角跟的鹿鞭,鹿骨坛子酒,眼睛都直了。他记得小时候李居安在街里瞎混,到处干架,只有他学技术学本事,被长辈夸。现在当年混得差的反倒是顿顿吃肉吃席面,他还守着那学徒工干得怨声载道,每天还得挨师傅批评。 母亲宋兰花很热情,拉着大娘坐下来,将山葡萄酒拿出来招待客人。 “这酒一桶桶,没有酒精度数,和甜水似的,可好喝,给长青这孩子当饮料甜水喝。” “这黄瓜是居安从县里集市上带回来的,脆生,可口的很,拌菜嚼起来噶不溜脆。” 母亲就是这样,对谁都是热情,带着满满的关切。但这话在大爷和大娘耳朵里听起来可就变了味儿。 大爷大娘早年瞧不上重病卧床的三弟,救济了几年无果后,也不想再往里填窟窿。他们去了县城后,常常那李居安给儿子李长青提点:“得亏咱家长青不像三弟家那个混世魔王。他臭名太响,以后对上心仪的姑娘,还怎么该着姑娘相亲呐。他不得缓缓,弄个好名声,不然谁家好姑娘能给他。” 这话常常把亲戚们逗得大笑,把李居安当成反面教材,然后听亲戚们夸李长青懂事,让他们心中非常舒服。 大娘试探性问:“宋兰花,居安这孩子跟师傅进山学打猎喽?” 母亲宋兰花笑盈盈点头:“陶炮可稀罕居安了,又是送狗又是送狗崽子,还教居安打枪。” 屯里的怪人炮头儿老陶,在家属屯早年那臭名传得很开。这几年老陶又和陈家寡妇走得近,邻里嚼舌根甭提多难听了。大爷大娘虽然人在县城,但和老家人也有走动,经常拿老陶的事当谈资。 两人一听,李居安打猎的活儿都是跟着老陶学的,眼神闪了闪,然后大娘笑盈盈满嘴胡咧咧地夸:“居安是个好孩子,一瞅就是顾家的本分人,天天跟着陶炮学技术学本事,以后那能耐啊,肯定和陶炮一样绝对不会嗝街里瞎混,也不缺姑娘家稀罕。” 李居安听后,心中冷笑,肚囊子都快憋爆炸了。你这是夸人么?夸人有那么生硬,那么冷嘲热讽的? 他看着大爷大娘用筷子可劲的夹红烧鹿腿肉吃,说道:“大爷大娘,都吃了我打来的肉,还在背后讲究我,可就说不过去了啊。” 大爷和大娘放下筷子,脸一板,眼神严肃起来:“这孩子,怎么和大人说话呢。” 第84章 亲戚也人心隔肚皮,笑你穷,怕你富 李居安也不惯着他们,要搁过去,他怕大爷,定会低眉顺眼一声不吭,但他两世为人半辈子活下来,可不委屈自己。 他喊来李晓,一同把炕桌上菜给收了,说道:“大爷大娘大老远过来,肯定吃过了。这些冷菜剩的咋招待客人。李晓,去倒三壶热开水过来,陪大爷大娘唠唠嗑。” 李长青刚欣喜地要对着红烧鹿肉夹筷子,刚好这盘鹿肉被端走,他期待的心思落了空,心里抓耳挠腮难受的和什么一样。“哎,别端走呐,我还没动筷。剩菜也是肉啊。谁要喝热开水。” 大爷大娘的脸色很难看。他们伸出筷子敲打没出息的儿子,使眼色。 他们确实吃过才来的,大娘还把穿剩不要的旧衣服给宋兰花带来,结果她还紧着宋兰花的剩菜剩饭吃?听起来也不成样子。 大娘只能尴尬笑着找场子下:“对对,我们吃过了,宋兰花你收了回头自己和孩子们吃。” 这时候二爷和二娘也进门了,两人提的筐里,放的是自家做的咸菜和腌白菜。 李家父亲弟兄三个,从大到小以此类推是:“大爷、二爷、李父”。 在李居安印象里,大爷是这几个弟兄中最有能力的一个人。大爷能管好下面的弟弟妹妹,只要有了他在,天大的事都不算事。只要有了他在,这个家就能团结一心。但大爷的不足之处就是耳根软,什么都听大娘的。他和父亲脾气是一样的,两个人的脾气都是一点就着。 所以,在李父卧病在床后,母亲被妯娌欺负,两个人发生了矛盾,大爷也不再回老屋看。 这时候生产责任制包到各家各户,大爷就喊来二爷一同来老宅找弟妹宋兰花,给李家人开会,会上提了两点:“屯里大队落实责任田分到各家各户,咱们就要在一起团结一心把地种好,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欺负了咱们。” “第二点:家里面没有一件像样的种地把式,必须买上两头驴一头牛,这样才能把地耕好。” 在屯里,谁家的弟兄少了,或者是弟兄不团结了,就很容易受外人的欺负。就像陆家和孙家今年开始干架,兄弟多的陆家人从来没吃过亏。 二爷的建议买的是两头驴和一头牛,说道:“我看见别的村里面有手扶拖拉机,干活比较快一点,要不咱三家每家凑200块钱,买一台手扶拖拉机。来买个二手收割机,那绝对轰动呐。” 有了手扶拖拉机和收割机之后,麦收季节,也不用赶着驴,来来回回碾压了,耕地种庄稼都很轻松,秋收时候拉大豆效率也高。 二爷刚进门,看见的是空荡荡的炕桌上面的三壶热开水。他提议了每家出200块,二娘先那眼睛瞅他,那神情像是在说:你看宋兰花能出得起200块么。 孤儿寡母没钱,逮着欺负也不是个事。二爷眨眨眼意思是他知道,这不是话先撂出来么。以后谁知道李居安南不南下呐,要是李居安当真和年前说的一样,南下去做生意,那三弟家没壮丁,李晓又是个姑娘,以后要外嫁出去,以后分田到户的田地还不是他们分。 母亲宋兰花确实很为难,搓着手。200块在当时来说数额非常巨大,一般人真出不起。 二爷话锋一转说道:“弟妹你也别担心,你家这份钱也不要你们出。回头咱们再想办法。” 李居安看着人模人样的两个伯父,心中觉得可笑。上一世他南下后,两个伯父趁他不在,欺凌母亲和妹妹,把包产的田都分了,只给母亲留下一块小菜地,种的粮都不够吃。现在二爷说“再想办法”,就是等他南下打工,好拿没出钱买拖拉机的由头,叫母亲松口。 李居安说道:“出呗。能有好的二手拖拉机和收割机,肯定得出钱买。咱家户口上人多,分的地也大,机器收割方便得很。” 这下轮到二爷看不懂了,他扫了眼李家老屋,除了多了几条狗,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呐。他细细嗅着空气里的荤香味,眼睛又扫到床头用布盖上的缝纫机,说道:“这还用上缝纫机了?弟妹你们哪来的钱?” 老爷子死前除了这栋老屋,没留下分文,三弟常年卧病,除了一屁股医药费也没留下什么。宋兰花能用缝纫机,让他们看不懂了。 母亲宋兰花只能把李居安跟老陶学打猎的事,再和二爷二娘说了一遍。两人果然脸上出现异色,说话都小心了很多。二娘看着西屋靠北墙根的两坛子鹿鞭酒,和鹿骨酒,试探了口风:“这酒可真不错。” 要是按照往常,宋兰花肯定会笑盈盈热情地送一坛,让他们带回去。但这回宋兰花看向李居安,笑道:“居安有本事,就是太叫人心疼,大雪天来来去去的,用命进山换的酒。” 二娘还想开口要酒,但宋兰花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再说啥,脸色拉得不太好看。 都说亲戚也人心隔肚皮,笑你穷,怕你富。 原本大爷和二爷一家都背地里讲究李居安,蛐蛐他名头臭的老鼠闻到都撅屁股跑。现在他们一看李居安有本事了,能打猎为生,要是运气好还能在李居安这分点肉。要是混的常来往,以后他们可不就是顿顿不缺肉了么。所以大爷和二爷笑盈盈,逮着李居安就大肆胡诌夸奖。 “居安这孩子,咱打小看着长大的,一看就有出息。” “居安小时候多能干呐,现在大了知道帮衬家里,还能给咱们亲戚打个样,回头咱们逢人说起来,脸上也有光彩呐。” 两家亲戚围着炕桌笑着,你一句我一句,宋兰花只能赔着笑。李居安心中觉得好笑。这群势利眼亲戚,墙头草。他活了半辈子,这点猫尿都看不出来? 他只笑盈盈点头,人有时候啊,还是得维护自己名声。哪怕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未来媳妇孩子。他在亲戚这口碑好了,未来的孩子知道也长脸。 二娘忽然有些扭捏,对宋兰花说道:“妯娌啊,其实咱家手头最近也不宽裕,200块钱估计也拿不出那么多。这样呗,你家居安要是手头宽裕,借咱们50块钱垫上,下个月咱儿子厂里发工资了还你。” 母亲宋兰花没想到妯娌开口要钱了。而且二手拖拉机的事又不着急,分田还没最后落实下来,妯娌这么早就借钱了?她心里和明镜似的,和李居安站在一条线,说道:“咱家也没现钱,拿不出来。” 二娘叫起来:“居安这么能打猎,鹿鞭鹿骨都泡上了,50块借不了?” 李居安叹了口气,走到柜子面前,将山狸子毛皮整个提起来,抖了抖,说道:“这山货呐,也不是非得拿出去卖,自家紧着用也成。” 一整块完整漂亮的山狸子毛皮,大的能当裘披着。大娘本来就赶时髦,在城里瞧中的山狸子皮草得2500多块,店员过来热情地和她搭话,她都埋头就走不敢再看。实在是太贵了,寻常人家怎么可能买得起?看一眼都怕店员嫌她:不买还看。 现在,她心心念念的山狸子皮出现在宋兰花家里,还是她向来瞧不上的穷亲戚。她心中情绪十分复杂,各种情绪淤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85章 做生皮,还是鞣制做成品皮革 李长青进门就喝热开水,被李晓笑盈盈地倒水,他一连喝了好多膀胱憋的难受,就拔腿去上茅房。 大娘和二娘看着漂亮完整的山狸子皮,心里都情绪起伏,看宋兰花的眼神十分复杂。 都说亲戚间相处也是一种门道。如果李居安家穷困,大娘瞧不起他。若是他稍微有些小钱,大娘会攀比,话里话外和宋兰花比上一比。但如果他手艺好,够能赚,大娘看他的眼神可就不一样了。脱了鞋子都追不上,那可还咋比? 母亲宋兰花刚在灶间?油,鹿油的香味儿挠挠的一个劲往屋子里飘,使劲往人鼻子里钻。她热情喊道:“妯娌,待会儿带点荤油回去呗。” 大娘和二娘眼前一亮,哪里再敢提借钱的事?这年代,肉和粮都是定额。在没分田到户之前,就算东北地多,粮食产量高,那跟老百姓也没啥关系,一口人多少粮食细粮多少粗粮多少,都是死数。 产量多也多分不了粮食,收了粮食就要交公粮,完了再流出种子再分人口定量粮和公分粮。剩下的生产队再留一部分储备应急粮,再剩下的就要低价卖给粮站了,所以产粮多也不耽误没粮食吃。肉也是一样的道理。挨家挨户的肉,和油全是死数,定量,再有钱的人也没有多余的肉。 现在,大娘和二娘闻着?油的荤油香味儿,心思都跟着飘出去了。借钱50块,和以后常年能蹭到荤油,哪个更占便宜她们还是能分清的。 二娘赶紧拍手喊道:“哎呀妯娌,你也太客气了。少做点,差不多意思一下得了。” 李居安看着两个大娘的态度变化,喊来大虎和铁锤。 “好狗,过来吃饭!” 他给大虎,铁锤,和三条混串儿割了狼肉喂,又切了一块狼的荤油。一块肚皮下的油脂能?油出半壶,被他麻溜地喂狗吃。本来就不多的荤油块,这就被分完。 大娘喊起来:“居安,人都没得油吃,你咋喂狗吃荤油?” 李居安说道:“大娘,狗和猎户都是过命的交情。别说是几块荤油,天天喂肉也是常事。不能苛待猎狗啊。而且,狗吃饱了才能进山打猎,每天打来的肉压根吃不完。” 大娘和二娘眼神里流露出的羡慕,都能溢出来。 李长青刚从茅房里出来,一看见宋兰花将?好的油给他们捎回去,笑的眉开眼笑直乐。他又喝了李晓送来的一壶热白开,唠了几句嗑又尿急,抬脚又去上茅房。 大娘看着宋兰花能干的儿子,再看看她家不成器只知道上茅厕的儿子,咬牙勉强挤出笑容:“妯娌啊,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好了,分田落实下来后,咱们三家凑钱买个二手拖拉机和收割机。这件事也不着急,等分到田了再说。咱们先回去了。” “这么早就回去了啊。这些油带回去。” “哎,太客气了,别送了,别送了。” …… 大爷大娘领着李长青回了县城家里,李长青还念念不忘那两坛子鹿鞭酒,鹿骨酒。 “李居安咋运气这么好,还被他泡上酒了。对了妈,厂里保卫科的老张家里也有鹿骨酒,我明儿个找他打牌去,把那坛子酒赢回来,回头让妈也尝尝味儿。” “妈,儿子厉害不得?上回牌九赢了一张大团结,厉害不。” 大娘刚好没找到口子发脾气,这不有人上赶着撞枪口么,她亮起嗓门喊道:“打牌打牌,就知道打牌,你咋就不嫌乎磕碜呢!啊?你多大岁数了,比李居安还大呢,工作也是你爸托关系给你找的,你真不嫌丢人啊。” 李长青被骂懵了,他还想显派打牌的能耐,结果被娘喷了个狗血淋头。 大娘骂完儿子,也不忘骂男人:“真不嫌丢人啊,一个两个咋这么能嘚瑟了。还想着去宋兰花家显派,结果人家比咱家过得好多了,狗都能顿顿吃上荤油,你俩特么张嘴多要点油也好啊,特么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得是我开口去问宋兰花要的油。” 父子俩坐在炕沿,接受俩媳妇儿的批评教育。搁兴安岭,谁家不是老娘们当家做主啊,老爷们主要是去外头装比,真有大事还得是一言堂。结婚了就得媳妇管着。 大娘被气的脸通红,抬手指着李长青,继续愤恨骂儿子:“李居安都能养家了,你还在外头野,没事就吃肉喝酒推牌九,上回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也没成。你想气死我呐。你赶紧成家了就有媳妇,攒钱过日子,不许再去打牌!” 李长青不干了,刚张嘴想要反驳,一看妈要挠他脸的愤愤架势,和磨牙切齿的表情,立马又怂了,低声很小声地闷闷道:“反正我背地里找人打牌你也管不着。” 大爷被媳妇儿批评,真怕媳妇一生气不给做饭了,或者气得回娘家待几天,他还得赔笑脸去老丈人家哄,他是真丢不起这个人,也把火撒在李长青身上。 大爷一拍巴掌,打得李长青大气也不敢出,厉声说道:“你跟我牛逼那能耐劲儿了,以为你老子没听见?听你妈话,不听滚出去。” 李长青挨了爹妈的两顿打,被打得大气也不敢出,委屈地不行。他就不明白了,向来宠他疼他的爹妈,天天惯着他,怎么去了李居安家一次,爹妈就不疼他了? 另一边,二爷和二娘回家里也没消停。 二娘是个心思活络的女人,结婚生娃早,大儿子已经成家有了孙子。她想到李居安家顿顿吃肉,她儿子和儿媳生了二宝后,也顾不得八岁的大宝,刚好李居安的妹妹李晓比她大孙子一般大。八岁的男孩胃口大得很,又调皮,狗都嫌。 她寻思着和二爷打商量:“都是自家亲戚,也多走动走动呗。要不咱们和儿子说说,叫大宝去李居安那嘎达住一阵,也沾沾油水,还能热络一下关系。论亲戚辈分,李居安还是咱家大宝的长辈。” 二爷一听反驳道:“咱去别人家,一顿两顿饭,吃就吃了。这要住上一阵,咱们得给粮票和钱。” 二娘翻着白眼:“给什么粮票啊,大宝是小辈,住几天还要算那么清啊。” 都说妇道人家见识短,二爷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说道:“不给粮票,要么直接给粮。谁家粮食都不宽裕,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我回去住,都得给老爷子粮食。你别想这一遭,不合适,叫我平白没了脸。咱家也没多余的粮。” 二娘也上火来了脾气,把他直接堵屋里骂道:“你刚才在小辈们那倒是挺逞能的,又是提议要买拖拉机,又说要买收割机。在外头耀武扬威装把大的,回头搁我这哭穷,可不咋地,天天在外头吹牛逼,就会回屋里和我窝里横!” 大儿媳还在外头哄小宝呢,就听见公婆在屋里掐架起来。二娘挠够了他脸,收拾东西就走,回娘家去。 二爷还在后头喊:“哎别走哎,张翠,你快劝劝你妈。家里没人做饭喽。” …… 李居安并不知道一场普通的造访,让大爷二爷两家亲戚回去这么不消停,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现在他正领着饭饱的铁锤,三条混串儿,上屯里的老陶家,手里还提着完整的山狸子皮。 老陶见到他来,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三条狗崽子就乖巧甩了甩尾巴,回了狗舍。反倒是铁锤不太听话,在院里到处溜达,好奇地嗅嗅陈家寡妇手里的碗里有什么好吃的。 老陶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开心还是不开心,说道:“把皮子搁那放着,是要做生皮,还是要做成品皮革?” 第86章 完整生皮,可以直接打包销售 李居安看着老陶家墙上收集的各种野兽毛皮,就知道来对喽。 老陶金盆洗手后,除了做狗司令,还会收毛皮。普通毛皮剥下来后,回收价格卖不高,只有做成生皮打包后才能去集市销售。想要把毛皮价格翻上一倍,需要烟熏鞣制,把生皮做成一张成品皮革。 他回收新鲜剥好的毛皮,凭借手艺做生皮,或者成品皮革,去县城一卖价格翻倍,这也是一门手艺。 老陶指了指门口板凳,眼睛也没瞅他的山狸子皮,什么也没问,只管叫他搁在那放着。 李居安乖巧放好后,老陶开始检查完整毛皮。他本来以为能被老陶惊讶赞叹,没想到劈头盖脸被骂了顿。 “犊子玩意儿,剥了皮布第一时间刮掉肉和脂肪?得亏的现在大冬天,要不然毛皮都变质烂了。” 老陶骂骂咧咧,岔开腿往长条凳上一坐,用刮刀开始刮掉毛皮上的肉和脂肪。 李居安笑嘻嘻说道:“这不是手艺不精么,怕刮出个窟窿被您骂。” 老陶吹胡子瞪眼,头也不抬:“谁敢骂您呐。您可是打了狼还把长白山套子王都救下来的大英雄,这么大一群人逮个山狸子都逮不着,哎,这山牲口就往你这钻。要是这山牲口还带着几口小崽子,我瞧你也照打不误。” 阴阳怪气的话,让李居安心中暗叫不妙。八成是李拐子这个大嘴,往外到处去说,把他打了哺乳期母狼的事告诉老陶,这下可戳中老陶心窝子,犯了他的忌讳。 李居安也来了几分火气,争辩道:“咋说,母狼祸祸人的时候咋没见你可怜屯亲了。山狸子咬死人,也没见你可怜那个妇联主任。再说了啥年代,甭说是母狼,山狸子的,带崽的东北虎要是进人的地盘,也都得杀!咋,你瞧狼就比东北虎高贵啊?” 老陶紧绷着一张脸,陈家寡妇吓得劝李居安少说两句。 陈家寡妇一看气氛不好,刚进放下碗筷来劝。 “少说两句吧,你陶叔也是担心你进山,又撞见母狼又撞见狼群的,里头那么大一个队伍还没出山,陶叔担心你得紧。” 李居安还没说畅快,他继续喊道:“猎狗那时候已经咬上去了,母狼也是狼,这玩意不能放跑,会记仇,会报复人。遇上了都已经得罪了,要不把它弄死,指不定什么时候阴人一下就坏事。” 老陶猛地站起来,重重冷哼一声,把桌一推,转身就往里屋走。陈家寡妇吓得不敢再出声,她想要劝劝李居安,偏偏这年轻人脸板的和老陶一样沉,真的是师父啥样,徒弟也啥样,她战战兢兢也不知道该先劝谁。 老陶窝火生气,李居安也窝着火。一个人搁里屋炕桌边烤火,一人在院门口坐着,谁也不先搭理谁。 大虎坐在李居安脚边,有些为难地哼唧了两下鼻头,湿漉漉的黑鼻头都快结冰了,叫李居安瞧着心疼。 “大虎,搁屋里烤火去。咋地,没脸去呐,犯事儿的又不是你。话又说回来,你下死口咬那个牲口的时候,也妹人告诉你那牲口还有崽子呐。” 大虎拿眼白瞅他。 哥,你可真清高,什么黑锅都往我一只小狗身上甩是不。 李居安见里屋还没吱声,继续和大虎唠嗑:“大虎干得好,是那牲口先咬的你,咱大虎不受这委屈,该还嘴就还嘴。还有你以后媳妇儿铁锤瞧着呐,不能在未来媳妇儿面前丢面子。威风必须耍起来。是不,铁锤。” 铁锤还在院子里溜达,忽然被点名也有些懵。铁锤懵地吠叫了一嗓子,像是在应和。 大虎继续拿眼白瞅他。 得,我一只小狗不够你编排的,咋还把胖妹子拉上了。 里屋果真有了动静。老陶虽然气还没消,但已经想出来缓和一下关系。进山有那么多特殊情况,年轻人经验不足,加上张三确实不是啥好东西,这件事也情有可原。 老陶拉不下脸,只能喊陈家寡妇进屋,亮起嗓门,大声喊道。 “婆娘用刮刀吧,就是得当心,得刮掉毛皮上的肉和脂肪,但不好捅个窟窿出来。你搁这试试。” 李居安看向里屋,会心一笑。这是老陶在隔着门教他怎么制皮。老陶拉不下面亲自来教,就让陈家寡妇学了过来教。 他按照里屋老陶说的方法,开始用刮刀清理毛皮上的脂肪和肉,完成后,把毛皮撑在框架上,可以让毛皮变得更有韧劲。 然后他接过陈家寡妇送来的盆子,用老陶调制好的盆水,放在里头浸泡,等把皮浸透回软后,撑在框架上,放在炕边完全晾干。 这时间等的非常长。他过了一天才来看看晾干没,然后可以刮除皮上的毛发。 工序不是很难,但极其耗费时间。他带了把普通刮刀,陈家寡妇带进里屋给老陶看了,说是不行,又递出来一把他自制的刮刀。 鹿角为刀柄,钢制刀片,锋利的很,真是一把好刀。他一个人刮,陈家寡妇告诉他,一个人时间太长,这么一张皮子要至少挂上30万刀才能去除毛。他听了直咂舌。 30万刀!难怪市面上生皮的价格,和新鲜皮的价格相差那么大,确实是打理费劲,一分价钱一分货。 他和陈家寡妇一同把皮子刮毛,两人刮了一整天,眼睛都揉酸了,才获得一张完整生皮。 漂亮的生皮,毛干干净净,极有韧性,打包后可以直接销售。 完成一张生皮制作的成就感,让他喜上眉梢,心里满当当的全是成就感。 他大喊:“陶哥!学会了,真不愧是陶哥手艺就是牛!” 里屋终于传来老陶抽着烟卷的声音:“谁教你了?我教婆娘,叫你偷学去了?” 李居安也不恼,进屋嬉皮笑脸贴着他,把手里的生皮给他瞧:“师父教得好,回头我给师父敬茶,叫全兴安岭的猎人羡慕,咱家师父手艺这么牛。” 老陶抽着烟被气笑:“臭小子,专挑好听话哄老头开心。咱都怀疑你就是故意想省下做生皮的钱。” 原本屯亲找老陶做生皮,一来得看老陶时间空不空闲,还得瞧最近做皮量大不大,得排队,手工制皮费用也不低。现在李居安得了指点,等同于他亲手制生皮,不用给钱。 李居安笑得更贼:“陶哥,左右都是省钱,不如再教教我咋烟熏鞣制做出成品皮革呗。价格翻了倍卖出去,我也好拿钱多孝敬孝敬您。” 老陶笑骂用脚踹他:“滚犊子吧,得寸进尺的玩应儿。” 第87章 山狸子皮分股,赚大发 李居安喊上大虎,抱着制好的生皮,找进村里大队长的办公室,找杨大队长借打电话。 屯里办公室用的是手摇电话,在80年代,手摇电话是农村地区的主要通讯工具。他摇动电话机上的摇把来产生拨号音,然后按照庞多来之前给的电话号码拨打号码。 第一遍的时候没人接听。他又拨打了一遍,这回是个姑娘的声音接听的,大概意思是庞多来出门去了,一会儿再回来。他让姑娘家给庞多来带个话,就说出货了,山狸子货。电话那头声音不太清楚,这种电话机操作简单,但通话质量往往受到线路质量的影响。 不到十分钟,庞多来回了电话。 李居安坐在杨大队长办公室边上,打算和庞多来磨磨唧唧讲价。上一次,他撬了张迎年的金主庞多来,直接把新鲜熊胆卖给了南方客商庞多来。现在他直接和庞多来讲价,没想到庞多来一听是他打来的,十分爽气,就问了问生皮山狸子的重量,然后开价2600块。 这价格,豪爽的叫李居安直咂舌。 他上一世南下也见过老板领着情人买山狸子皮,那成品皮革的价格在2800块上下,皮并不大,还是拼接货。现在庞多来开价是2600块,而且专门点名就收生皮,很明显他打算加工鞣制做成精品皮革,然后做外贸生意送去国外卖。 这年代经商能赚到钱,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上一世李居安也是被经商诱惑,到处进山收货,再倒腾转手。现在重活一世他才明白,经商哪有打猎好。他打猎来的皮子,还能走正经门路卖出去,至于庞多来卖给谁,怎么卖,他别问别管只顾收钱就行。 “李师傅,你带着皮子在屯口等着,一会儿我派车过来接。” 李居安一听,咋还有车来接了?看来庞多来对这件山狸子皮很重视呐。 过了小半天,屯里还真来车了。 车是参厂的车,县城里参厂当年办的挺大,厂里富裕,就整了个小运输队。庞多来托关系接了运输车队的师傅,来接山狸子皮。 李家屯还没通路。 参厂的车摇摇晃晃顺着老土路进屯,引来不少屯亲的注意。孙为民好奇地揣着手,裹着军大衣瞧瞧。 他爹孙全德也揣着兜看得疑惑。屯亲们都在好奇,参厂搞这么大动静,是要来接谁?他们一瞧,李居安和车队接头上了,还上车唠了会儿嗑。 庞多来在车里,和李居安把现款结了。 南方客商给钱就是大方。加上李居安两世为人,自然懂这些客商心里想的是什么,无非是这笔生意能倒腾后赚多少,和下一笔生意什么时候继续赚。他和庞多来话很投机,两人约好,下次他还有生皮,继续找庞多来,但一定要质量过硬,皮子够大够完整。 庞多来虽然是金主,但他也头疼的很。山里出来的皮子残次品多,大小也不一。如果收了做拼接皮子,肯定不赚钱。所以他宁可多花钱,也得收质量过硬的好货,大皮子。质量好,卖的价格高,他中间才能赚更多。他觉得李居安是个老把式,交来的质量没差的,所以给钱也痛快。 李拐子来划股分钱了。 这次进山李居安带了头狗,又是炮头儿,能分四股,李拐子能分两股。他除了分了马鹿肉,狼肉外,现在还能分866块6毛7分,自然开心地拍着巴掌,喊道:“确实是个大活啊。李炮,下回有活再喊上我,我还跟着你干!” 周围姑嫂们起哄:“小李炮这就把老李拐子坑上车喽?确实是得接大活啊。” “这回不得挣个八百的,九百的?” “要是我家老头子年轻个十岁,撵他也得撵去和小李炮进山。这要是跟着小李炮进山,不挣个三四百,老头儿都不带回来的。” 屯亲们互相打趣,哈哈哈大笑起来。 孙为民一听不能淡定了。他上次把陆家的陆志强坑了,被他爹擂。他躺在炕上嗷嗷叫了好几天才下炕。 兴安岭教育孩子分级别,训、骂、打、揍、削、捶、擂,擂是亲爹训儿子的最高级别。 现在,他好不容易能下地正常溜达,转头就听见李居安打着山狸子,还把山狸子皮做成生皮拿去卖的消息。而且,李拐子单是分股,就满脸嘚瑟地分到866块6毛7分,可不把他羡慕坏喽。 他揣着手,冻得缩进军大衣里哀怨说道:“这人咋这么嘚瑟呢,喊参厂运输队上来了?这姓李的人咋都这么横呢。” 他怕李拐子,现在也对李居安有些后怕。李居安揍人狠不说,打山货还特别精,专门挑贵的打。这不,爹孙全德知道后又得眼红了。 孙全德看看李居安手里的猞猁上品皮,非常欣赏生皮的制作,皮绒厚毛密,保暖御寒。他一脸不悦地看看亲儿子孙为民,厉声说道:“咱们孙家一家子没孬人啊。大冬天的同行都在进山,你也进山找嘎达去,别天天晃悠在劳资面前,看着就心烦。” 孙为民不干了,喊道:“牛背屯就出了这么一头山狸子,山狸子都被李居安打了,我进山还打什么去?不去。” 孙全德当场就炸了,回家激恼地拍着炕沿,眼里喷火:“没山狸子,就刷黑瞎子仓!大冬天不刷仓天天搁家里瞎琢磨,琢磨能琢磨地出皮子来嗷?” 孙为民还想找孙家人进山,被孙全德训了顿大臊脸,叫他自己外头组人去,别天天赖上家里,叫家里亲戚看笑话。 孙为民百般不乐意,又不知道外面组谁进山,只得又找到陆志强。虽说他和陆志强不对付,但好歹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知根知底的。而且陆志强越被老爷子训,反骨越强,越想着进山证明自己。 陆志强对孙为民也是又爱又恨。他想进山打猎,但没人找他,他手里又没枪又没狗。刚好孙为民带了狗,还有猎枪,只需要他出一个人。两人一合计,还真的走牛背屯的老参道进山去。两人心中都寻思,万一运气好,牛背屯的沟里还有一只山狸子呢,这不是赚了么。 山里秦炮的队伍还没下山,秦炮还在卫生所住院,孙为民和陆志强反倒是进山了。 两人一说起李居安卖皮子赚大发,眼里都露出羡慕和嫉妒,说道:“这么多钱,他又不存银行,当心被偷。” “那可不就是,上回老钱的女婿卖了那么多皮子,进县城钱全被偷了,报警了还不知道谁偷的,一毛钱都要不回来。” 两人背地里嚼舌根,巴不得李居安的钱也被偷掉。 这时候,李居安并不知道两人进山的事,他正和运输车队长交换了个联系方式,然后请运输车帮忙拉家具。他进县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农村邮储银行,把钱存了。 这年代的人不信银行,老人家宁愿把钱藏在大树根下面,被老鼠啃了,也不会去存银行,生怕取不出来。 但他两世为人,对银行没这种想法,自然会存钱。 “你好,办理存款业务。” 第88章 和林梅第一次牵手 李居安卖山狸子皮,和李拐子划钱分股后,拿到了1733块3毛3分的收益。给李拐子让了1分。他将上回熊胆分到的钱,和这次山狸子皮子分到的钱一起存进邮储银行,匀了些作为随身的日常开销。 上回他县城里找到木工,托木工打了几套木柜。刚好去看看进程怎么样。木工电话打进大队部,要他来把成品件拖走。 80年流行的大衣柜都是手工一凿一铆一锛一刨做出来的。他进门找到木工的时候,木工老张正在最后帮他组装主副柜、装抽屉。 “完事,先结账,再运走。” 李居安结账的爽快,说道:“妥嘞!张工手艺好,下回打柜子还找你。” 木工老张看了看他,心里寻思道:“小伙儿成家挺早的啊。”老张还以为他打这么多衣柜,橱柜是结婚用的七十二条腿。 他再一听这小伙儿说,下回还要打柜,眼睛立马瞪大了,严肃说道:“小伙儿,确定了恋爱关系,成家结婚,男女同志双方都要承担起责任,得相互扶持,共同进步。不能还想着下次再打七十二条腿。” 李居安这才听明白木工老张在想什么,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张工想那去了,我这套是给我母亲改善生活用的。” 张工还准备滔滔大论,好好说教年轻人,人对于家庭和社会必须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尽管物质条件相对匮乏,结婚依然要创造出简单而浪漫的爱。他话刚到嘴边,就听见李居安说是给母亲打的柜子。 他立马收敛起眼神,对李居安肃然起敬,比了个大拇指:“有孝心。小伙儿这么年轻就扛家挑担,还知道心疼娘,不容易呐。” 他抹去了零头,还多送了一个全新的搪瓷双喜脸盆,帮着李居安一块把橱柜,木柜搬上运输车,这才招手喊道:“李家小伙儿,下次结婚喊咱,咱提前给你打柜子!不用等。” “好嘞张叔!” …… 李家老屋添新家具喽!原本很多收纳物件放不下。家里的钱紧着吃穿,没钱换木柜。现在大衣柜,大木柜,橱柜改善了家里的收纳。几个大件往家里一放,让人看着心里就踏实。 母亲宋兰花正在搪瓷脸盆洗衣服,用大碱水洗,用刷子狠狠地刷。脸盆十几年了,磕碰到就掉漆,看起来破破旧旧。 李居安回到家,领着人将木柜几大件搬进屋,喊宋兰花。 “妈!在忙啥呢。” 母亲宋兰花甩着冰凉凉的手,往围裙上抹了两下站起来一看。几大件的大木柜大橱柜,让母亲又激动又感动,一时竟然没有说出话。 李居安递过去新的搪瓷双喜脸盆,乐呵呵地哄着娘:“妈,用家里水汆子烧满两壶开水,烧热水洗呗,手多凉。” 他喊来妹妹李晓,给妹妹嘴里塞了两颗从县城带回来的水果糖,哄妹妹道:“考试得几分了啊,考得好还有桶装饼干。” 妹妹李晓围着他欢声笑语,还有母亲感动欣喜的絮絮叨叨声音,埋怨他乱花钱,买这些不实在的。这些声音都让李居安觉得非常温暖,很有家的温馨感。 隔壁邻居张婶的儿子回来了,从城里带回来一台二手的黑白电视机。屯里好多屯亲都围过去看热闹,指着黑白电视机里的播放的小人,惊喜地指指点点,乐个不停。 妹妹李晓往他嘴里塞了块饼干,小鹿般的眼睛瞪圆,水灵灵的很是可爱:“哥,咱们一块去隔壁张婶家看电视呗。张婶家孙子可好玩儿了,胖墩墩的,就爱围着我喊姐姐嘞。” “好嘞,一道瞧瞧去。” 家属屯今晚热闹极了,屯亲都围着张家屋里看黑白电视机。那时候电视还需要在室外立个杆子才能接受信号,屏幕经常有雪花,人还得经常用手把着天线才能有信号。 张家人有时候还得拍几下后壳子才能正常使用。 拉杆天线黑白电视机,是80年代初最昂贵的奢侈品。后来几年黑白电视机走入百姓家庭,是那个年代家庭生活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志。后世的女孩子找对象讲究有房有车,但80年代那时娶媳妇,男方要准备电视机。一台黑白电视机卖400多块钱,不吃不喝差不多要攒上一年的工资。 李居安记得,再过几年《射雕英雄传》就要出了,他也寻思托人买一台,改善一下家里生活,妹妹李晓就不用每天跑去张家蹭电视机看。 张家出了全屯里第一台电视,就是排面。 张婶的儿子满脸骄傲,站在院门口招呼屯亲,喊得非常大声,没过一会儿其他邻居都知道了。晚上屯亲们早早的吃好饭,搬着板凳一起来了。 林家人刚包好饺子,拿出用酱杆串的盖帘儿,将包好的饺子放在上面,一点也不粘。林梅包好饺子,就跟着爸妈也来看看屯里第一台黑白电视。带着雪花的电视屏幕,正在放着电视台新闻。陆锦扬和妹妹陆文倩,还有孙家的几个孩子也过来看热闹。 孙家胖娃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带着流氓语气的话,笑嘻嘻地和陆文倩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结果孙家胖娃儿被陆锦扬掐着脖子揍。 李居安就站在妹妹李晓身后,李晓挨着陆文倩站,边上就是林梅。 也不知怎么的,李居安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去看林梅。 今晚的林梅特别美,穿着绣花小袄,梳着两条秀气的麻花辫儿,水灵灵的眼睛大大的,翘睫毛和蝴蝶般扑倏倏闪动。 然后,他伸出手,就一把搂住了身前的林梅。林梅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到李居安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手指。 那一刻,林梅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心跳瞬间加速。 第89章 那个年代的爱情,无言的牵手,安静又青涩 看电视机的人群很兴奋,人声鼎沸,随着张家婶儿拍了拍电视机,雪花终于结束,屯亲们爆发出胜利的欢呼,满满的都是喜悦之情。 李居安对人群喊声充耳不闻,他感受到林梅没有抽回手指,心中也越发大胆。 他缓缓倾身靠近前方的林梅,宽大温热的手也顺着她的指尖,慢慢往手心里移动。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林梅紧闭上眼睛,唇瓣有些青涩的颤抖,用全身心感受手掌心的温度。这种肌肤手心相触的感觉,哪怕只是轻轻地触碰,都如同电流,让她手指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终于,李居安顺着她的手掌心五指往下,他的手指全部握住了她柔嫩的小手,缓缓叩住。那一刻,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气流放慢,时间好像静止。任由屯亲们如何围着电视机叫喊,激动喧哗,庆祝张家买黑白电视机,两人都听不见,好像和世界隔着一道墙。林梅红着脸低下头,也不由自主地轻轻捏了捏手指,来回应他。 无言的牵手,安静又青涩。 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消失,月光下只有两人。李居安和林梅感受心跳的加快,享受这美妙的一刻。 80年代的恋爱,和后世的快餐式恋爱不同。兴安岭山村的爱情,纯真,质朴,真挚,坚定,还充满羞涩。这独一份的恋爱特点,让这个时代的爱情更珍贵牢固。过去车马慢,爱一个人就是一生。 忽然,孙家胖娃儿叫喊一声:“哎哟,你们俩弄啥嘞!” 李居安吓了一跳。林梅如同受惊的小兔赶紧抽回手,害羞地满地看脚尖。 李居安刚要斥责孙家的小兔崽子没眼色,才发现孙家胖娃儿喊的不是他,是喊陆文倩别学着张婶儿的样,去拍电视机。 “好不容易整好的电视机,别再胡咧咧拍的又要出雪花喽。” 人群再次哄闹起来。 李居安和林梅相视一笑,眼里都是甜蜜的情谊。有时候心照不宣的眼神,就能交换彼此的心意,是一种甜丝丝的滋味儿。 林梅跟着爸妈离开前,她把挎在筐里的酸菜馅肉包子,悄悄塞了两个在李居安手心里。她抬头笑着看了他一眼,弯弯的笑眼像是月牙儿好看极了。 两世为人,喜欢的女子就站在眼前,让他心中止不住的情绪潮起又潮落。年少时第一个喜欢的女孩,无论过多少年再次见到,依旧会心动。 李居安拿起有些放凉的酸菜馅肉包,大口咬了上去,眼睛还盯在她身上移不开。 林梅羞涩地低头走了。 她离开后,妹妹李晓悄悄扯了扯李居安的衣袖,低声道:“哥,我会替你保守秘密。我觉得这个嫂子,我特别喜欢。” 李居安看了满眼亮晶晶的妹妹,同样低声笑道:“馋肉包了?保守秘密也不能分你。这是你以后嫂子给你哥的。” 妹妹李晓笑嘻嘻小声道:“哥对我好,好的都紧着我,糖和饼干也紧着我。我不抢嫂子给哥的包子。我是说有人看着呐。” 李居安抬头才发现,陆文倩刚才离两人很近,小丫头瞪直眼睛盯着瞅他,还瞅他手里的包子。这丫头更鬼精的是,还拉了拉她身边二姑的衣袖,和二姑说了两句话。 这么小年纪就嚼舌根了。 陆家二姑果然扭头好奇地看过来,喊道:“李家小伙儿,你手里的玩应儿哪来的啊?” 陆家几个姑嫂都转过头来看。 虽然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两人背地里做小动作,被人发现对林梅总是名声不太好。尤其是被屯里姑嫂背后讲究起来,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话。李晓率先一步站出来,抬起纯真的小脸笑嘻嘻道:“陆家姑姑,这是漂亮姐姐疼我,特地给我吃的。我分给我哥的。” 李晓可爱又天真,屯里很多姑娘都喜爱和她玩,姐姐们都很照顾她。小女孩怎么会乱说?李晓这么一说,陆家姑嫂们立马觉得无趣,不再关注这边。 李晓狠狠给陆文倩瞪了一眼,跺脚就拉着李居安往回走,说道:“哥,我再也不和陆文倩玩了。她不是好人。” “为啥啊。” “背后讲究哥的人,都不是好人。” 李居安任由被李晓拉着,嘴角扬起心里暖暖的都是亲情的温度。这妹妹没白宠啊,这么小就知道疼哥了。 …… 第二天屯里安安静静,地冻天寒的12月,屯亲们劳作了一年到头,冬季就在家“猫冬”。 陆家的老爷子坐上热炕头,上二两粮食小烧酒,滋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那小味儿挠挠的真是美滋滋。别看物资匮乏,但胜在日子美哉。 他忽然喊来陆锦扬过来问,陆志强又上哪嘎达浪去了。 陆锦扬一说谎就磕巴。他磕磕巴巴编陆志强被林场的人喊去了。陆家老爷子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大雪天封山,林场哪还需要临时工去帮忙? “陆志强跟谁进山了?” 陆家老爷子脸一板,戒尺都不用上,陆锦扬吓得立马跪下来认错:“哥和孙为民昨儿个进山喽。” 陆家老爷子胡须一吹眼一瞪,陆家翻天。姑嫂们哭得哭,闹得闹,屋里全是女人的呼喊声,吵得老爷们儿一个个头比两个还大。 陆志强刚被孙为民嚯嚯,差点炸膛丢了性命,怎么还敢和孙为民一道进山?陆家人觉得肯定是孙家人暗中撺掇。不然哪里有这种事? 陆家男丁多,兴师动众在大雪天跑去孙家问罪。两家人又吵起来。 孙全德也不知道孙为民进山了呐。他一听儿子居然和陆家人进山,胸膛口也窜上来火气。儿子刚被陆家人收拾揍了顿,没讨着便宜,脸上的乌青都没好,咋可能又跟陆家人进山?肯定是陆家在害人。 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陆、孙两家乌泱泱的一大堆人,闹去村里大队长杨德政的大队部办公室。一路上所有屯亲都在揣着手探头探脑瞧热闹。 大队长杨德政一见两家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登门,他头疼的直叹气。造孽啊!这村官,可真不好当,天天就是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儿,成天闹来闹去。 杨大队长说道:“败老天天整那些要死要活的闹。两个娃儿都多大的人了,没你们说的那么惨。陆志强和孙为民这两娃儿咱知道,小时候俩玩儿的老好了。现在俩人和好了,都消停了,不闹了,给自己进山整点儿山货去,这不挺好的事儿么。” 陆家人和孙家人还继续吵,都能在大队办公室门口干仗。 杨大队长也是烦的透透的,挥挥手说道:“都败掰扯喽,明儿个要是两娃儿还没下山,咱们屯组织个队伍进山捞人去。不会出好歹的,放心吧,俩娃儿机灵着呢,有事没事多寻思寻思,败老放心不下。” 陆家人和孙家人再急在心里也没用。屯里得第二天才能出人组队进山。他们只得在家门口扫雪,期待雪停的快一些。 这时候,李居安已经领着大虎进山了。 他去的方向是牛背屯的卫生所。他提着早上母亲烀的肉,和玉米饼子,粘豆包,打算去卫生所瞧瞧秦炮的伤咋样了。 第90章 两个大聪明学李居安,刷黑瞎子仓 孙为民和陆志强进山,还真被他们找到猎户留下的新脚印。 孙为民领着孙家的四条围狗,围狗们嗷嗷叫着去追猎户们在雪地上的脚印。宋德生、王国昌这批人,跟着炮头儿老秦进的山,但秦炮已经被李居安带下山三天了,这批猎人还没出山。 陆志强心中寻思,该不会还真有第二只山狸子吧?要不然为啥那么多老猎人就是不出山?都说无利不起早。老猎人都是老把式,能被老猎人瞧上的猎物那必须实在啊。 说不准还有大皮?还有红狐狸?雪狐狸? 他一想到山里出现了好东西,兴致更高,追猎户们的脚印也更紧。 但孙为民这回是正儿八经来刷仓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领着孙家人来,因为他坏了规矩,怕被家里长辈擂。他标记了一个黑瞎子仓点。但这个仓的母黑瞎子,前些天已经被孙家人干掉。当时孙家杀大留小,把三只半大的小黑瞎子放了。 这个仓点,就被孙为民牢牢记住。 “陆志强,这回我身上两杆枪,你先挑。别回头又说我坑你。上回真不是我坑你的事儿,就是你运气不好,那杆枪太旧了,刚好就一个不小心这么个炸膛了呗。” 孙为民这回是真缺人手刷仓,特地带了两把单管猎枪来留住陆志强。 陆志强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儿?又叫他先挑枪,回头还能带他分股。别的不说,兄弟可太仗义了。他也不是记仇的人。既然之前话说开了,枪炸膛谁也没法提前知道,他也就没往心里去,一门心思想着猎到小黑瞎子,用小黑瞎子的皮毛去换钱。 四条围狗追了会儿脚印,孙为民就呵斥狗回来别追了。 他已经找到了孙家留下的标记,一棵特别粗的老眼熟“憨大杨”,也就是老杨树上,有个枯叶做的标识。树皮上还留下熊爪印抓挠的痕迹。 杨树的生长速度快,但是存活期短。所以要烂是从内里开始烂,会内部形成一个筒状空间,非常合适黑瞎子爬进去冬眠。 他找到的仓点也是个天仓。 树皮的熊爪抓挠痕迹,除了有大熊,还有小熊,区别就是,大熊的抓挠痕迹有上有下。但小熊只有往上爬进天仓的痕迹,并没有下来的痕迹。说明孙家留下没有猎杀的三头半大小熊,还在仓里。 掏仓猎熊时刻就此开始。 陆志强已经干劲十足,他穿着靰鞡鞋,在布兜子里掏了掏,掏出准备好的火镰、火绳、火绒、弹丸等。 “赶紧的,叫仓啊兄弟。” 他让孙为民手持斧头,站在树筒子旁边,用斧子背敲击树干,把小黑瞎子惊扰出来,然后方便他一枪崩头。 孙为民奇怪地看他一眼,压低嗓呵斥:“你小子还炸炮呐?把熊崽子炸烂了,还拿什么皮毛去卖?” 孙家人放走半大的熊崽子,一来是为了守山神爷的规矩,打大留小。二来也是因为熊崽子又不能卖熊胆,打它做什么?还不如留着等大了后再刷仓取胆。 孙为民确实混账,但也知道不能用炸药刷仓。他翻着眼白,低声大骂叫陆志强来叫仓。而他能扛着火枪站在树筒子的十步外,装填好枪药与弹丸后,点燃火绳对着树筒子上方瞄准。 陆志强开始叫仓了。他用斧子背敲击树干,发出咚咚咚的叩击声,迫使小黑瞎子爬出来。他一边叫仓的同时,一边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倾听。 按照打大黑瞎子的惯例,叫仓的人在听到里面有动静之后,还不能走,得先站在洞口充当诱饵。 他叫仓了好半晌,还没小黑熊钻出脑瓜盖,让他都有些丧气。 孙为民还在低声说道:“一会儿小黑瞎子出来你别急,留在那,等小黑瞎子露出前胸的护身毛,才是开枪的绝佳时机。” 他都想好了怎样把三只小黑瞎子打掉。之前他要刷仓,结果被李居安截胡,抢占先机,这个仇他可记着呐。这回他偏要一连打三只小黑瞎子回去,卖了皮换钱,叫李居安知道,兴安岭的仓多得是,李居安能打到,他同样能打到。 陆志强想的也是一样的。 他一边耐心叫仓,边满脸期待:“这要是被李居安小子知道,咱俩也就两个人打掉了三只黑瞎子,他不得服气的跪下来喊我亲哥。” 孙为民扛着火枪,时刻准备点燃火绳瞄准,也笑道:“那必须滴,他可得喊我一声亲爷。” 两人满心希望,这时候一只警惕的黑影终于从洞口探出脑袋。 但只那么一下,黑影立马又把头缩了回去,这股瓜怂的劲儿,好像是害怕的不行。 陆志强一看这么着可不行呐,还是得想办法把这玩应儿整出来。 他绕着“憨大杨”走了圈,有了个很有意义的观察发现,熊仓不大,也不深,而且在地面上还有个朝北的开口,这就把他看愣了。 “咋还有口子?” 更诡异的是,朝北的开口也罢了,在仓口对面居然还有个坑,布满了密密麻麻凌乱的兽类脚印。 还有一个较大的脚印,像极了猫科,让孙为民看了都心中咚咚狂跳,止不住地猜测:猫科?有个大猫来过了?会不会是山狸子? 但他又观察,山狸子的脚印没那么大,他估摸着也不会是这么大一只山狸子。 陆志强很兴奋,低声快速喊道:“咱们要猎到一只更大的山狸子了,这皮可不比李居安那张更金贵?” 坑口还有些零星的血迹,让两人相视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暗叫的:不妙。 这个仓,难道没有小黑瞎子?已经被野兽掏过了? “坏了,进去看看。” 底部有一个开口,和一个坑,已经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天仓。孙为民赶紧用手电筒往坑里头打了个光,匍匐身子眯着眼看,他也不敢走得太近。等他确定了,里面确实没有大黑瞎子后,这才壮着胆子先喊了条猎狗进去。 “二青,去!” 猎狗气势汹汹匍匐在坑底,从口子里钻进去。两人站在外头安静地听。仓里面还真的传出激烈的搏斗声,和猎狗尖锐的吠叫。 没多久,猎狗的声音渐渐不见了,再也听不出声。 孙为民和陆志强互相看了一眼,都猛地拍了把大腿。坏了!仓里头猎狗出事了! 第91章 虎大王出现在兴安岭,宋德生归队 低频兽吼从天仓底传出。 吼! 巨大的爆发性的吼叫,像是低频大炮,带着震耳欲聋的回声,震撼人心。 林间栖鸟惊得飞走,高枝上积雪扑倏倏落下来。 陆志强只是听陆家老爷子说过打猎往事,哪里亲身经历过。他第一次听见庞然大物发出兽吼吓得腿脚一软,裤裆湿透。 孙为民也没好到哪去。他作为猎户孙家人听过黑瞎子的吼声,那是“吭”的低频咆哮。但这头野兽的吼声明显不一样。 多年进山打围的经验告诉孙为民,危险正面靠近!他赶紧哆哆嗦嗦子弹上膛,一边持枪自卫,膝盖还在颤抖,低声喊道:“青蛋子,红狼,花儿蛋。” 他害怕,但又不舍得到手的猎物,想催动三条猎狗牵制仓底的野兽,然后和陆志强两人两枪对准里面就是干!但他一转头,发现剩下的三条围狗哪里还敢动,一个个吓得夹着尾巴伏低耳朵,动都不敢动。而陆志强,已经跑没影了。 孙为民暗骂一声:“憋羊艹的缺德玩应,陆志强你个孬种!” 他赶紧弃了天仓,扭头跟着陆志强跑的雪地脚印大步狂奔。他转过头走了还没一百米,就感觉身后有凉风吹来,这种不安的感觉像有什么野兽在跟他。强烈的恐惧让他头都不敢回,撒开腿狂奔,跑得比边上的花儿蛋还快。 两人连滚带爬,都不敢往后看,跑出足足三里地后,才喘着大粗气。 “陆志强!杂艹的!你害死我!” 陆志强喘得同样和拉风箱似的,骂道:“你踏马上差点整死我,咱俩扯平了。” “扯平你个几把蛋!缺德玩应,我今儿个要是死在坑边,就是你害的!刚才那到底什么犊子玩应儿?” “可不就是大黑瞎子么。” “绝对不是!我看是虎大王。” “虎大王?瞎扯淡,要是真碰上虎大王咱俩还能跑出来那么远?” 两人吓破了胆,魂儿都还没缓过来,使劲回头往后头看,瞧瞧那野兽追上来没。兴安岭山里好几年没人发现虎大王了。他们心中吓得擂鼓大作,要是刚才当真遇上东北虎,这不得是虎口脱险?回头够他们在屯里吹七天七夜的牛皮! 沟子后边一道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 陆志强和孙为民吓得脖颈根汗毛高高竖起,头皮都炸开。两个人赶紧举枪端脸,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冷汗,腿脚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们平日里在屯里喝酒吹牛皮,一个个吹得和武松似的,甭提遇上虎大王,就算遇见黑瞎子都能一个打俩。现在他们只是听见低频兽吼,就足够好几宿连做噩梦睡不着。 “咋整呐,要是真是虎大王,火枪不够看的,咱们可得交代在这。” “怕个几把蛋,只要我跑得够快,就不怕虎大王。” “放你的屁!你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东北虎。” “比你跑得快就成呗。”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旁边沟子后的草丛猛地窜出了一个大黑影。两人吓得扣动扳机。 宋德生大喊:“别开枪,是我!” 砰! 陆志强枪响了,擦着宋德生的羊皮袄子过去,皮袄立马绽开,把宋德生吓得破口大骂:“你踏马杀人啊!” 三个人互相扑倒成一团,纷纷倒地。 孙为民是见过宋德生的,知道他跟在李居安身后一块进山过。两人一听宋德生就是跟着秦炮进山的那批猎人中的一个,眼睛都瞪大了。 宋德生大骂抢过陆志强的袄子就套在身上,将被子弹绽到稀烂羊皮袄子给他套上。两人从他口中得知,三天前炮头儿老秦和他们分别后,队伍由老猎户王国昌带队,刚没走多远就遇上了狼群。 兴安岭的狼群很大,越是大的狼群越会围猎,对跟踪猎物很有耐心。在屯里猎户们对于狼有个说法,那就是“狼之所以会吃人,是因为狼不把人当人”。猎人通过猎狗去围猎猎物,大群的狼对于人,也会用围猎的包抄手法。 宋德生和猎户队伍走散了,一路心惊胆颤,总觉得身后有狼在跟踪。狼最爱用的狩猎就是蹲伏,狼会将大群猎物分散开,选择一个适当的位置,悄悄狩猎落单的猎物,用锋利的牙齿和强健的爪子将猎物制服。 现在,宋德生就是这个落单的猎物。 孙为民见宋德生怕成这样,刚好卖弄一下本事:“不就是张三么。铜筋铁骨豆腐腰,用火枪干狼腰部下面就成。那块地儿最柔软,一打一个准。你跟着咱们走,甭怕。咱们刚才刚和一头山大王干了一仗热乎的。” 宋德生眼睛都亮了,佩服喊道:“山大王?你们在围猎老虎嗷?” 孙为民见宋德生真信了,更乐滋滋说道:“你跟李居安进山嘎哈,李居安就那几个功夫,也就打打山鸡,野猪,他懂个屁。他不是不服么,等我一会儿把虎大王打下来,让他彻底懵逼。” 陆志强低着头不吭声。宋德生激动地比出大拇指喊道:“孙哥真牛!当代武松呐!” 孙为民收了新小弟,还是跟过李居安的小弟,他心里更舒坦,处处偏要和李居安比一比。 忽然,青蛋子对准岗子上坡吠叫。 孙为民吓得膝盖一软,还以为虎大王追来了,差点吓得一屁股坐下来。 得亏青蛋子领着红狼,花儿蛋就冲上去,远远地一路吠叫一路狂追,才让他心里踏实下来。 就刚才三条围狗的表现看,这仨怂蛋玩意儿,听见虎大王吼叫比他更害怕,前面肯定不是虎大王。都说好狗护主,二青没了,这仨怂蛋比他跑得都快。 他心里对二青的死很伤痛,寻思着要不要回去坑边看一看,万一二青还有得救?孙家自家养的狗,那待遇肯定不能和陆家借来的大黄一样,他得回去看看呐。但他又琢磨,万一坑里当真是虎大王,他这一回去不就是送死? 思前想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吆喝喊道:“宋德生,跟上猎狗,这群怂蛋肯定有发现!咱们等着开枪收猎物头就成。” 他扯开话题,舍弃了二青,直接追猎物去,这被陆志强看在眼底。陆志强也害怕。两人心照不宣,都把刚才看见虎大王的事揭过去不提。 第92章 两个大男人斗不过一头小黑熊 岗上往北去,是一溜平坡。一头约莫一岁多的小黑熊,约在40公斤上下,抬掌,如人般站立。 黑瞎子两岁前都跟着母熊,两岁后才开始独立生活。这头落单的小黑熊身上挂伤,没有在冬眠的洞穴里,很明显是孙家人放跑的三只小黑熊其中的一只。黑熊仓被野兽掏了后,这只小黑熊逃了出来,鲜血在雪地里滴了一路。 这头小黑熊吨位非常显眼,敦实的很,站起来身长和成年女性差不多高。这种大体型,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都让猎狗颇为忌惮。 熊掌被它提在胸口白带处,那双小眼滴溜溜乱转,扫视着面前的三只猎狗。 花儿蛋距离小黑熊最近,伸着脖子狂吠不止。花儿蛋的香头不好,但很聪明,知道不能和黑瞎子硬杠,学着青蛋子的模样开始了和小黑熊的游斗。 兴安岭的人养狗得花大量肉喂食,能养得起四条狗的人家不多,养的狗都是狗精。没有哪个猎户,会拿狗硬抗成年黑瞎子。遇上受伤狂暴的成年黑瞎子,20条好狗都干不过那双熊掌,实在太伤狗。 好在这头黑瞎子年纪小,还没独立离开母熊生活,胆子也小。 小黑熊看见狗冲过来,第一反应扭头就走。 但这山牲口受伤了跑不快,身后被花儿蛋对准屁股咬了一口。吃痛的小黑熊到底是上来了几分暴脾气,停下身回掌向后一抓。花儿蛋也鸡贼,见对面掏它了,它就跑。 花儿蛋松口避开后,小黑熊转身又要跑,两步还没跑远,青蛋子和红狼在左右两侧同时对准它的后腿也咬上一口。 小黑熊来火了,不得不停下来,回掌再掏狗。 就这么走走停停,小黑熊和三条围狗较量下来,2分钟过去才跑出去不到5米远。 围狗精的很呐,尤其是孙家养的青蛋子,懂打狗围的精髓就是骚扰。狗和狼都是一样的,包围猎物后消耗猎物的体能,在不断骚扰下,猎物体能越来越消耗殆尽,消磨猎物的耐心,然后等猎户持枪赶来给猎物最后一击。 小黑熊受伤失去了耐心,停了下来。 青蛋子和红狼脾气暴戾,是两条冲锋的好狗,两条狗一看猎物疲乏了,扑上去凶狠地专挑小黑熊的薄弱地方撕咬。 红狼最爱吃耳朵,飞身扑上去对准小黑熊的耳朵就龇牙撕扯。这下惹怒了小黑瞎子。 好歹是一岁多的黑瞎子40公斤的重量。熊头眼珠提溜乱转,抬手一掌拍去,像是打排球扣杀,红狼整个身体被拍在地上。 小黑熊还没独立生活,但也跟着母熊见识了不少,黑熊一蹲身,把红狼往裆下一送,一屁股坐下去。40公斤重的黑熊坐在20公斤重的狗身上,刚好压上狗腰。 狼是豆腐腰,狗同样是豆腐腰。红狼发出惨叫,屎尿横流,痛苦地扭着被坐断的腰使劲蹬着腿,挣脱不得。 野兽搏斗就在瞬间,青蛋子和花儿蛋一看同伴出事,左右去咬小黑熊的胳膊。小黑熊左胳膊被花儿蛋咬住,抬起得右边熊掌,对准青蛋子的脸就拍下。青蛋子被拍了个正着。小黑熊左胳膊吃痛,受伤的熊暴躁程度飙升增长,危险无比,它一把提着青蛋子的身体往嘴里咬。 黑熊咬合力极强,成年黑熊的咬合力能超过500公斤,足以咬碎敌人的脊椎,?哪怕是一岁多黑熊咬合力也能达到200公斤,和一头成年狼的咬合力相当。 轻微咔嚓一声,青蛋子惨叫,脊椎骨就被小黑熊给咬透了。 孙为民提着枪,火急火燎地跑上岗子赶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让他急红眼的惨状。 他血压噌涌上头,啥也顾不得了,扛着火枪站在距离小黑瞎子的十步外,装填好枪药与弹丸后,点燃火绳对着小黑瞎子的心口瞄准。 一声枪响,嘭! 小黑瞎子应声倒下。 陆志强刚要去对着小黑熊补枪,被孙为民喊住。 “别开枪,花儿蛋还在呐!” 花儿蛋咬红了眼,为了给同伴报仇,凶狠地撕咬小黑熊的头。这时候如果陆志强近距离补枪爆头,很容易把花儿蛋的狗耳朵震聋。 陆志强大骂:“靠!三条狗都不中用了。” 孙为民被说中要害,心痛地滴血。红狼死相极惨,腰被坐断,肚肠被坐到爆开,虽说还有一口气,但蹬腿的劲儿越来越小,哪怕还能留着一口气下山,不死也是瘫痪。青蛋子脊椎骨断了,狗头软塌榻搭在一边,绝望地看着主人。 孙为民红着眼,愤怒地胸膛大幅度起伏,抄起侵刀照着小黑熊脖子就捅,也不再关心熊皮完不完整。 结果第一刀还没扎严实,装死的小黑瞎子抬起熊掌就拍下来。这一巴掌结实的很,得亏孙为民反应快,一巴掌拍上他胳膊,尖锐的熊爪顷刻间把袄子撕烂,棉花都被撕扯的露出来。毛线衣,里衣全部被扯烂,直接在他胳膊上抓出见红的血痕。 一掌下去,他露出的胳膊立马红肿起来。 陆志强大骂一声,枪筒对准小黑熊头,一枪爆头。 砰! 小黑熊彻底倒下了,花儿蛋被震得晕过去,昏厥了还死咬着小黑熊不肯撒嘴。 林间重新回归安静,落雪无声。 孙为民悲痛地看着地上1昏2残,还有远处坑里惨死的一条狗。他带出门四条狗,结果没有一条能好好回家。 “孙为民,咋整?” “还能咋整?给这牲口扒皮!混账玩意儿,扒了皮放血去内脏,皮子卖了,肉带回去吃!” 两人沉默地给小黑熊扒皮。这头黑瞎子不大,80斤左右的体重,扒了皮放血去内脏,连骨头带肉也不过60斤都不到。 两人越想越是憋屈。李居安能打掉400斤的成年黑瞎子,结果他们两个人加上四条好狗,都斗不过一个80斤的小熊? 还死了残了3条狗,昏死过去1条狗? 他们看李居安打熊简单,结果真到自己上了,挨了毒打。 这边的开枪声太响,李居安穿过老参道去牛背屯,听见枪声,提着枪领着大虎就赶来支援。 他还以为是炮头儿老秦的那伙队伍。 他紧赶慢赶跑来,首先看见的还真就是进山队伍里的宋德生。 “宋德生!你小子咋一个人乱转?不要命了。” 宋德生呆了好一会儿,可算缓过劲来发现来的人是李居安。他差点激动地大哭,指了指岗子上坡,“不是我开的枪。” 李居安上了岗子上坡一看,也懵了。 第93章 挡?子,给虎大王下个套子 李居安上了岗子一瞅,一只小黑熊被扒皮放血去了内脏。瞧起来生前在80斤左右的小黑熊,现在连骨带肉也不过60斤不到。 边上三条狗躺了两条,另一条昏迷过去不知死活。 “你们俩大男人斗不过一头80斤都不到的小熊?” 孙为民和陆志强本就忿忿,憋屈。他们本想证明李居安能打熊,他们也能刷黑瞎子仓,没想到俩人连一只小熊都打得费劲,更不提损失四条好狗。孙为民检查了花儿蛋的耳朵,狗耳朵被近距离的火枪这么一震,定然是聋了。以后怕是也没法带花儿蛋上山。 宋德生来了精神,有了李居安在边上,他胆子也大很多,喊道:“你俩杀一头小熊把狗都折腾没了,净搁着拖后腿,换谁以后也不敢和你俩组队。甭看谁都能打熊,打熊不简单,结果你俩挨着教训了呗。” 孙为民本就心中恼火,现在又被宋德生说风凉话火上浇油,他心中火起猎猎往上窜。他愤怒,但还是嘴硬,喊道:“你们懂个屁!我寻思捉活的。把这头小熊抓回家,养大了再杀胆卖钱。” 陆志强看了他一眼,也觉得这理由就离谱。 李居安啧啧两声,阴阳道:“这可真是大聪明呐,多好的主意,咱怎么就想不到?多抓几头小熊回去养着,养大了卖熊胆呗。你真是老太太跳皮筋。” 宋德生奇怪道:“啥意思?” 李居安说道:“纯几把扯蛋呗!” 宋德生哈哈大笑。 孙为民烦躁得很,现在没有了狗,爬犁都没法拉。加上他身边两条狗瘫痪,但也得拉回去啊,不然没法和孙全德交代。他又怕把狗拉回去后,惨状被爸看见,他被打得更狠。 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李居安牵来骡子,喊道:“没牲口拉爬犁了呗。我出牲口,见面分一股,不分就告你爸。” 孙为民脸色惨白:“你特么真损呐。我自个拉爬犁也不给你分股。” 陆志强和他用侵刀砍了木头做爬犁。 李居安看着被拖下水的陆志强,啧啧两声:“陆家老爷子还是教得好啊,陆志强枪法准,手还特稳,开枪腿脚也不打颤,直接对准就爆头补枪,天生打围的料!” 陆志强骂了句:“你不就是想分股么,拿上肉闭上嘴下你的山去。” 李居安还真不是为分股来的,他看着陆志强狼狈的模样说道:“陆家老爷子满屯的找你,都和孙家干仗起来了。你倒跟着孙为民来猎小熊。这么小的熊,能卖出几个钱呐。你俩咋寻思的啊,就算靠山吃山,你们这样个打法过几年山也空了。” 孙为民和陆志强都低垂着头,耸拉着眼睛不答话。 他们原本想要进山猎熊证明一下不比李居安差,绝对梦碎不说,死了猎狗还重伤。他们心里也知道坏了。这下回家咋交代? 李居安从宋德生嘴里得知,孙为民刚才还碰见虎大王。 他一问,孙为民支支吾吾,又说也没真瞧见,不知道是不是虎大王。 宋德生不干了,喊起来:“刚才忽悠我的嗷?就搁我面前装比?碰见李哥过来不敢吱声?” 孙为民也委屈:“二青还搁那坑里不知死活,我也犯不着用这种事骗人啊。” 四个人,人多势众,李居安牵着骡子,骡子驮着小黑熊连骨带肉的布兜子,还有三条眼瞅着不太行的狗。孙为民也壮起胆子,敢跟在李居安后头,回三里地外的天仓坑瞧一瞧。 三里地,他们刚才惊慌失措跑来,跑得极快和逃命似的。要不是追着雪地脚印,他们都摸不着林间回去的路。 现在孙为民看着刚才狂奔的大步脚印,心里还是胆寒发怵。那嗓子低频兽吼,让他脑海中阴影挥之不去。只有近距离听过兽吼的人,才能想象到掠食者就在耳边炸开吼声的震撼和恐怖。 宋德生奇怪道:“咋地孙哥,走那么慢,老胳膊老腿儿的风湿嗷?” 孙为民嘴硬道:“咱们正经猎人,成天上山溜达,哪有不风湿的。这种风湿和关节炎,叫猎人光荣荣耀的勋章。” 两人扯着嘴皮子,宋德生也不甘落后,嗤之以鼻:“切,就你是正经猎人,我就是半路出家?山上寒气重,你再这么着下去,风湿关节炎变成老毛病,老了全是遭罪病。” 几个人一下子就想到陆家老爷子,得了严重的风湿关节炎,一道雨天膝盖骨疼得直抽抽,钻心的痛。这种毛病不致死,但落下一辈子病根治不好,还真是遭罪病。 几个人拌拌嘴,一路追到了天仓坑底。 李居安领着大虎仔细检查天仓坑底,还真发现了四个大大的掌印陷在雪地里。 按照掌印的形状看,是虎大王的可能性极大。而且大掌印绕着坑有好几圈,像是试图蹲守仓口,最后失了耐心开始用爪子刨出坑洞钻进仓口。 四人严阵以待,架枪端脸生怕虎大王忽然从仓口窜出来。一个最新的掌印,留在雪地仓口,掌印间有些许冰渣。 这掌印对于擅长码踪的猎人并不难分辨。只有山牲口长久的守在雪地里等,热乎乎的肉掌垫才会把雪捂化,雪水又凝成冰渣。 李居安观察了虎大王掌印的方向,是朝外的,然后一路腾跃快速没入林间消失不见,再想追踪可就难了。 他对孙为民说道:“刚才这头虎大王还真瞅了你们好久,寻思要不要追上去,后来还是追你们进林子了。” 孙为民和陆志强强壮镇定,心里更是害怕恐慌。他们忽然觉得人多很有安全感,身体也忍不住往李居安身边挤。好像只有多了李居安和宋德生两个人后,他们心里才有片刻的安心。 “真是虎大王?” “哪有那么大的山狸子嘛。” “还真是虎大王!得亏有二青在,拖了一阵,咱们又在岗上放了枪把虎大王惊跑,要不然怕是今儿个就要交代在这了。” 兴安岭好几年没有出现东北虎,华南虎。虎大王的爆发力,速度,敏捷能非常牛逼。雪地里的脚印一路往林间狂奔,大虎还要继续追,被李居安大声喝回来。 “大虎,回来!” 宋德生奇怪道:李哥,干嘛不追呐?” 李居安瞪着他,又气又好笑:“你瞅瞅就你们仨,这还能叫打围?还不如叫我单挑虎大王。” 他这回进山不是为了打围,是去牛背屯卫生所探望秦炮,只带了大虎一条狗。加上孙为民只带了两杆火枪,四条狗全军覆没。他和陆志强已经吓破了胆,端枪的手都哆嗦。宋德生又是个新手,这队伍想要去打在暗处的虎大王,天方夜谭。 天仓坑底已经没野兽了。四人合力把仓口刨大,将二青的尸体拖出来。 二青倒是死的没受累,被巨大的咬合力一口咬断颈喉,孙为民抱着爱犬的尸体眼眶通红,拳头也止不住攥紧。 李居安叹了口气,一边问宋德生他们队伍的情况,一边趁着孙为民和陆志强休整的时候,挡?子。 挡?子是一种捕猎方式。他寻思万一虎大王去而复返,所以设下个陷阱。 第94章 王国昌队伍的危机 他将边上中空的小杨树用斧头砍倒,每隔5到6步远,打上两根小碗粗的木桩。他约莫把两个木桩间距为1尺。他喊来宋德生在雪地里,抽出8股油丝绳在木桩上下套子。大树干上都有树节,约莫碗口粗,用套子结死。 他用白单线做套扣系在左右两根木桩上,把套扣张开。 宋德生看了看天气,有些发愁:“这狗天气,怕是天黑的快,还得来场大烟炮。” 李居安倒是不在意,说道:“大烟炮好啊,大雪以后,这里的雪可就没腰深喽。” 别说是虎大王,任何野兽觅食,想从这边过到?子那边,在没腰深的雪地里都过不去。他用白单线下套子,会惊吓到野兽不敢从这边套子过,所以只能绕。 野兽绕来绕去还是从套子边上钻,结果被套住。 这个下套法是南方的下套法。他很想知道长白山套子王的下套能有对路,所以特地趁着大烟炮来之前,想着去卫生所拜访老秦,瞅瞅老秦伤恢复地咋样。这不是赶巧了么,刚好遇上孙为民这群人。 宋德生在边上絮絮叨叨说起老秦队伍后来发生的事。 山狸子叼走老秦帽子后,王国昌领队进山。后来他们十七个人追踪山狸子追丢了,发现了一群马鹿。既然没打着山狸子,打一头公马鹿晚上刷刷鹿肉火锅也是香的。哪里知道这群马鹿已经被一群狼盯上。 狼包抄马鹿,听见枪声,到嘴的马鹿被猎人截胡,这个仇算是记下了。在兴安岭雪山里,一旦被狼结仇记下,还真么好果子吃。 宋德生喊道:“那群张三特么就跟了咱们一路,还趁机分散开咱们队伍,这不我落队了,要不是碰见你们总觉得有东西跟着我。” 大烟炮天快杀到,远处山顶传来枪响。 砰! 枪响不只一下,听起来出现激烈交火,但渐渐的交火声间隔越来越长,到后面只有拉长间隔的零星枪声。 李居安猛地一拍大腿,暗叫:坏了! 他大喊问孙为民和陆志强还有多少发子弹。 孙为民和陆志强手里的火枪,几乎是满弹夹。他们还带着好多子弹没有派上用场。宋德生手里的独头弹也是满的。再加上李居安手里的枪进山后还没放过一下。四个人手里的弹药足够。 “刚才是老式唧筒式的声音,是王国昌的枪声!他要没弹药了。” 牛背屯的老猎户王国昌用的是唧筒式猎枪,旧的很,声音也和寻常猎枪不同。 这么多天,王国昌那只队伍被狼群包围。猎户们常说狼最有耐心,猎狗的打狗围就是跟狼的包抄本事学来的。猎物跑了,狼追,消耗猎物体能。猎物反击,狼后退避开,保存实力准备下一场骚扰。 来来回回的骚扰,狼群打得就是体能拉锯战。等猎物体能消耗殆尽后,走上穷途末路,狼群刚好发动最后致命的一击,整个狼群的公狼扑上来撕咬猎物。对于猎人来说,弹药就是实力。现在弹药被消耗了三天,王国昌队伍里的弹药早就所剩无几,想要在冰天雪地里硬挺,还得对抗严寒和失温。 可以说,这是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李居安检查了弹药,挡?子下套子后朝着枪声响起的山顶就赶。屯里猎户平日里斗嘴,但遇到关键时刻不带含糊的。众人一想到狼群正在围困牛背屯的老猎人,一个个提枪跟着李居安循着脚印跑上山。 这时候,王国昌一队人正在和狼群陷入胶着的较量。 队伍里有很多牛背屯的猎户,牛家兄弟牛江海和牛江河三天前追踪马鹿,对着马鹿来了一枪,直接把雄性马鹿爆头,让他们极有成就感。结果他们刚打完马鹿,就发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是狼。 牛江河立马不乐意了,骂骂咧咧地架枪对准公狼:“混账张三,还敢从咱头上抢肉?干死你!” 他哥牛江海想要压下枪口,但晚了一步。牛江河扣动扳机就是一枪,子弹打中公狼的腿脚,其他狼听见枪声,迅速散开。 “甭说张三,就说虎大王也不许从我嘴里抢猎物。” 牛江河哈哈大笑,对准散开得到了狼群又是一枪,喊道:“咱退伍前可是神枪手,这下你们信不是我胡吹了吧。” 他枪法稳,但已经犯下了大错误,得罪了狼群。 狼群四散逃开,被打中腿脚的公狼也一瘸一拐跑走。牛江河自信满满要将打中的马鹿拖回去。 他哥劝他,甭管马鹿的事儿了,快下山调头回去吧,秦炮都不知道去哪,也没回个信。 但牛江河二十出头,这年少气盛的年纪最是傲气,天不怕地不怕。 “我打到的鹿,凭什么给狼留?我必须拿走哇,谁也不能抢。” 他仗着队伍里猎人多,心里半点也不虚,甩开大步地往马鹿倒下的林子走。 打马鹿的距离在100米开外。远了打不中,进了马鹿还没凑近就警惕地逃跑。他得跑出100米开外,才能抵达马鹿倒下的方位。 老猎人王国昌的声音在他身后喊:“先别过去!”他劝不动牛江河,只能跟着牛江海一块过去汇合。 在三个人即将靠近马路倒下方位的时候,那群狼再次出现。 近距离震响的狼吼叫,令人汗毛直竖,下意识鸡皮疙瘩全部炸开。七八头公狼冲着三个人就扑上来。 王国昌反应快,迅速扣动扳机。他用的是双管猎枪,近距离轰击劲道大,但两枪连发后就得换弹。他两发子弹打倒冲在前面的公狼,然后便是匆忙的取弹药。牛江海和牛江河使的是老式猎枪。三人打出六发子弹,好在狼群觉察到危险,开始避退。 牛江海一看狼群退了,抓起弟弟牛江河的胳膊就要赶紧走。但牛江河大喊:“我的鹿!我打到的鹿凭啥留给这群牲口?” 他不舍得空手走,偏偏就要拖着马鹿尸体一块走。 他哥急得扯住他耳朵,提着耳朵大吼:“你踏马清醒点!命重要还是那牲口重要?” 第95章 激战狼群!伤狼不能追 牛江海劝不动弟弟,眼看着弟弟拖好不容易狩猎到的马鹿,他只得跟着弟弟一道拖。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这支队伍已经被狼群分成了两截。 老猎户王国昌陪着他们拖马鹿,遭遇七八头狼的伏击。他们大部队同样遭遇狼群的骚扰。炮头儿老秦离开队伍后,十七个猎户都有小团体,各自为战。有的猎户来自林场,有的来自牛背屯当地人,还有的是附近生产队家属屯里出的猎人。 小团体遭遇狼群被分散开,王国昌,牛江河和牛江海也被困在狼群伏击地里。 也就是这时候,宋德生和大部队走散的。 现在,王国昌领着牛家兄弟和狼群苦战了三天三夜,他们边打边跑,狼群也不正面冲,就跟在他们身后骚扰,将他们往山顶驱赶。 牛江河也发现不对劲:“这狼成精了嗷,还知道包抄咱们?山顶上有啥嘞,非把咱们赶上山?” “快败拖着这头鹿了,命还能有鹿重要?” 牛江河反倒是一屁股冲大石头上坐下来,乐呵呵笑道:“狼想围咱们,咱们可不能叫这群牲口称心如意。咱们吃咱们的。” 饿着肚子,也妹法和狼群游击战消耗呐。三人就想着干脆垫饱肚皮,熬过这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和狼群继续消耗。 三人刚要生火切鹿肉火锅,就发现不对劲。 狼群明显记仇了,一见这仨还敢抢猎物吃,狼群中一头大公狼仰头发出低嗥,狼群如同得到命令般,朝着三人后方迅速接近。 三人架枪用子弹压制,但他们发现压制作用也不大,狼群狡诈的很。这轮接近不在强攻,而在消耗他们的弹药。狼群索性就围在石头下面,和他们耗着。 他们赶紧爬上大石头,居高临下压制着狼群,迫使狼群后退。 结果,他们就被困在山顶大石块群上,和狼群消耗了三天三夜,子弹也要消耗殆尽。 王国昌切开一片冻硬的马鹿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递给牛江河。 “吃吧孩子,我牙口不好,出门带把花生,还真派上用场了,待会儿天还得黑,今晚还得熬。” 牛江河悔恨不已,默默结果花生米吃,为了抵御夜晚的寒冷失温,必须保持能量。 天又黑下来,第三天狼群还没退。黑夜中到处都是狼冒绿光的眼睛。 牛江河冷得厉害,三人冻得蜷缩一起,体力大幅度消耗。要是第四晚狼群还没走,他们或许真捱不过太久。 老猎人王国昌看了眼夜空叹了口气,哆嗦地嘴唇都发紫:“毛月亮要起风。大烟炮又要来了。” 三个猎人心中绝望。他们已经体能消耗严重,要是天再起白毛风,这是天要亡他们! 忽然,远处一声枪响。 三人精神振奋,喊道:“有人来救了!” 牛江海还以为是幻听,三人又听了会儿,确实又响起火枪声,他们毫不犹豫地将最后的子弹装进猎枪,开始和狼群激战。一来是逼退狼群,二来是告诉其他猎人他们的位置。 李居安提枪赶到,身后紧跟宋德生,孙为民和陆志强。 大虎跑在最前面,发出一声低吼吠叫,立马吸引住群狼注意力。 天色黑下来,对于猎人进攻不是好时机,但黑夜里狼群眼睛绿油油的就和电灯泡一样,给他带来一瞬间的机会。 李居安给莫辛纳甘猎枪一次上五发子弹,用坐姿射击,他强手侧的腿弯曲放到弱手侧的腿下,只有弱手侧的腿直起用以支持托枪射击。 砰! 黑夜中一声枪响,一只绿油油的眼睛脑后,喷出一团血雾。 他打一枪拉一下大栓,又是一枪。 砰! 火星在枪管口迸闪,他坐姿射击好处是可以持续开枪,而且以弱手侧的腿直起用来支持托枪射击,让开枪的手不累,右臂也不会受到震颤。 又一头狼发出惨叫。群狼受惊四散要逃开。 凭借直觉他知道狼群不会跑远。只要他停下开枪,狼群又会跟着缠上来,也不肯靠近。现在他距离狼群射程不远,就算打不死,也能打残。 他没有给狼群逃离的机会,打完一枪又拉一下大栓,对准受惊的狼群背影又是一枪。 他打一枪拉一下栓,接连对准狼群背后射击。 砰!砰!砰! 五发固定弹匣打完,他手上动作不停,撅开枪把,撅枪的同时,夹着的子弹被他塞进枪膛里,合枪,上脸,又是一枪。 他对准跑得最慢的狼扣动扳机,又是一声狼的凄厉哀嚎。狼吓了一跳,往起一窜。这下他看中了最后一头狼的确切位置,拉动大栓又是一枪。 砰! 狼被打中,受伤后蹿进树林里。 宋德生三个人赶上来一看。雪地里全是狼的血迹,一路延伸到树林里。 一头狼被当场穿头暴毙,身体硬挺挺躺下。 雪地上还留有碎肉和血肉模糊的血沫子。 宋德生哈哈大笑说道:“这下一头短尾巴,一头豁耳朵跑不了。李哥牛逼!神枪手呐。” 李居安轻拍了他后脑勺,笑骂他甭给人戴高帽。他喝停了大虎,不叫猎狗去追。因为这是猎户的经验,狼已经受伤就跑不了多远,如果跟过去,陷入狼群包围,会有风险。 李居安不想久留,他查看了王国昌三人的情况,将怀里的几口把饼子掰开递给三人,然后解自己的绑腿,两条绑腿全解下来后,给冻伤情况最严重的王国昌绑上。 三人虚弱又累。牛江海子弹消耗完了,只能拿着侵刀,手都在哆嗦,连那头被割肉的马鹿都切不动。 “走走,快下山去。” 骡子还是派上大用处。孙为民和陆志强赶紧砍木头做了简单的爬犁,让情况最严重的王国昌坐下来。一队人不敢耽搁,在冬天林区的晚上,连夜往山下赶。 地上都是雪,光线比较弱。 李居安只要稍微回头,就能看到远处有狼的身影。密密麻麻林区,到处都是树。他凭感觉知道狼就在后面,但看不清楚。 宋德生骂道:“这群张三,特么的阴魂不散,还真想把人往死里逼。” 他过去只听过狼的阴险狡诈,还有围猎的耐性极强,可以连着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专门守着猎物围剿。现在他成了这头猎物,心里的火气猎猎窜出来。 王国昌嘴唇发紫颤抖,失温冻坏了,嘴里直喊“热”,开始哆哆嗦嗦脱羊皮袄子。 李居安心中暗叫不好。只有失温到一定程度的人,会感觉到炎热,开始做出不同寻常的动作,比如脱衣。他赶紧喝道:“王哥!袄子可不能脱。” 第96章 狼和小人一样,得志就猖狂 兴安岭的猎人,除了老钱,其他人不喜欢打狼。王国昌更是对养狼的秦炮,觉得费解。在兴安岭的猎人看来,狼可恶,还狡猾,十分难打。当地牛背屯许多猎人穷其一生,也只打过一两只狼,在林海雪原中和狼较劲,就是出力不讨好。 王国昌被李居安死死裹紧袄子,坚毅的脸也变得有些脆弱,他定了定神,赶紧哈着白气裹紧袄子说道:“说得对,咱可不能还不如后生呐。不能脱。” 李居安牵着骡子走过一个石桥。 陆志强忽然说有办法了:“怕个几把蛋!咱们钻石桥底下等狼过来呗。引狼出来就不用躲躲藏藏。”他还真打算点烟,一边抽烟,怀里抱着猎枪,一边等着狼过来。 宋德生一听也激动起来,热血冲上头,喊道:“可不就是比耐力的时候呗!狼肯定就跟咱们身后。” 谁都知道,身后狼群的距离也就是20米左右远,不会太远。 但他们不往前走,狼群就猫在林间不继续追,也不近身。只要他们走起来,狼群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哎,主打一个搞人心态。 队伍继续往前走,身后都能听见狼群走路时候,踩着雪地发出的“嘎吱嘎吱”脚步声,如同尾随的鬼魅,十分渗人。 孙为民和李居安沉默不语,牵着骡子继续赶路,也不回头。 牛江河也激动地愤怒喊:“老子都能闻到狼腥臭的味儿了!可不咋地,这么耗下去,狼扑过来可咋整。” 宋德生和陆志强比他更激动,喊道:“特么的不远不近膈应谁呢,谁还没点儿脾气了?” “操蛋的张三,恶心人挺能够的。” “干!干就完事儿了!” 三个人停下来,仔细听周围动静,这时候又听不到狼脚步声了。反倒是前面队伍的李居安,牛江海,和孙为民牵着骡子,带着重伤的王国昌越走越远。 陆志强还真的翻到石桥下面不走了。他用火药设置了一个陷阱。 宋德生瞧着陷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他。 “要是咱们仨在雪地里也被狼逼进陷阱里了,可咋整?” 陆志强笑骂:“知道咱俩有啥差距不。” “啥差距?” “咱祖上全是猎户,我爷爷那是响当当的打狼好手,他曾单枪猎杀过乌苏里棕熊。那可是800多斤的大熊呐,用马爬犁拉回来的,全村谁不知道?我还能被一个山牲口逼进陷阱里?狼脑子比我还好使么?” “切,你就吹吧,你爷爷啥的,关你屁事,吹得好像你也敢和熊面对面似的。” 陆志强脸色一沉,被说中心事。他对上虎大王那一声低频吼,就直接吓得裤裆湿透,但没好意思叫人发现。 牛江河到底是年轻,身强力壮,哪怕在雪山里捱了三天三夜,吃了鹿肉和玉米饼子后又恢复了几成力气。他想到受了狼群的窝囊气,就越想越憋屈,非得叫狼群也尝尝他子弹的滋味儿。 他和陆志强一道设陷阱,还笑宋德生人怂胆也怂。 宋德生急道:“好歹也把李炮喊回来呐。” 牛江河不服,“李炮?他算哪门子炮头儿,年纪比我还小好些。” 狼小跑跟上来了,来的是两只公狼。 一只公狼尾巴短,还滴着血滴子,另一只公狼耳朵被打出个豁儿,同样滴着血滴子。一看就是两条负轻伤的狼。 陆志强屏息,用手指在唇边做了个禁声动作。领着两人缓缓后退。两只狼你躲我闪,试图继续骚扰。牛江河领教过这两只狼的鬼把戏,不过还是消耗他们子弹,所以他贸然开枪。 前面就是火药陷阱,只要狼踩进陷阱里,雷就会炸开。忽然短尾巴在假装下石桥的时候,一个跟头栽倒在雪地里,牛江河见状,机会来了,扣动扳机就是一枪。 砰! 短尾巴狼受惊发出惨叫,一瘸一拐地朝着沟底石塘跑去。另一条豁耳朵狼同样夹着尾巴,害怕地跑。 牛江河惊喜,咧开嘴笑道:“杂艹的!两个牲口总算怕了!” 他见状不过是两只受伤的狼而已,还跑得很吃力,还保持在他的有效射程内,让他非常精细。此仇不报,他不姓牛!就是给牛背屯猎户丢人! 他不甘心,也顾不得身后陆志强和宋德生的喊叫,他提枪就加快追赶速度。宋德生和陆志强生怕他有危险,提枪赶来。 短尾巴狼一瘸一拐,在大雪覆盖的石窟前纵身窜过。 三人跟着一前一后的跑,哪里见到积雪覆盖的石窟。三人前后追赶,呼一声,踩空了积雪坠入了石窟之内。 三人下落的瞬间后悔,才知道上了老当。这洞底有5米深,牛江河摔下来直接扭到脚脖子,宋德生和陆志强接连掉下来,在他身上压得肚肠都能挤出来。 三人陷落的同时,才知道坏了!洞中有一堆白色的骨骼,应该是野兽误陷后死亡。这窟太高,极难爬出去。 特么的张三成精,还懂的下套弄陷阱? 最后悔的人是宋德生。他刚问过,如果狼下套,他们咋整。结果现在就碰上狼下的套。 兴安岭的狼很多,但打狼的猎户很少,因为不值当。这群狼的活动范围在牛背屯和李家屯之间,经常碰见领着猎头进山打围的猎人。 这支狼在埋伏的时候,忽然想到秋天的时候,狼群曾把一群马鹿赶进石塘。好巧不巧,一只野马鹿坠入石窟里。但鹿掉进去了,狼也捞不着,只能馋得干瞪眼。所以狼群就记得这片石窟,能进不能出。碰上痛恨的猎人,就能骗猎人落进狭长石缝的石窟。 宋德生暗叫坏了,猛地一拍大腿就骂牛江河:“你特马就是个祸害精!先害了你哥和王叔,回头还来嚯嚯咱们。” 牛江河扭到脚脖子,痛得冷汗直流,但还有力气还嘴,大骂:“败怪在老子身上!还不是你们出的主意,什么弄个陷阱弄个坐地雷。不然能有这么多事么。” 陆志强怒得脸红脖子粗,骂道:“还怨我喽?特么的要不是你逼逼赖赖说李居安什么李炮怂,不敢和狼对着干,我能弄个坐地雷么!” 洞口外,短尾巴和豁耳朵两条狼死守洞口,想困死猎人。还趴在石窟上,放肆的嚎叫,又是嘲讽又是阴阳,把三个人气得够呛。 宋德生对空就放了两枪,骂道:“狼特么和小人一样,得志就猖狂。等我李哥来,非恁死你们!” 第97章 你特么给哥滚过来!哥跪下求你了 牛江河仨急得不行。他架枪仰头,想要对着石窟口就是一枪,把在窟口转悠的豁耳朵狼打下来,出肚子里这口鸟气。 但这两头伤狼狡猾的人,头稍露即逝,都不给他开枪的机会。 宋德生仰天又放了好几枪,想要凭借枪声告诉李居安他们的具体位置。牛江河骂道:“还费这事干啥?我带了三角钩,直接爬上去。” 他解下腰上的绳索,作为牛背屯猎户都有带三角钩的救命索,可以用来攀岩爬树。他仰头将锚钩抛出,想要锚钩抓住树干或者石窟口,但都失败滑落下来。他累得够呛,终于把锚钩往上猛甩,抓紧树根。 但两头伤狼精的很,盯着他看知道锚钩能救命,直接把锚钩后面连接的麻绳咬断。 仨人看着被咬断掉下来的麻绳,心如死灰。牛江河脸色难看的都能哭出来。 忽然,洞窟口一阵脚步,听起来还真是一个猎人的脚步,仔细听,还能听见猎狗的脚踩进雪地发出的“嘎吱”声。 陆志强大喜:“李居安!孙为民!你们可真是我亲哥!可算找过来了!” 洞窟口的脚步去了又走,听起来走远了。 宋德生眼珠一转,惊喜喊道:“是李哥!李哥领着大虎过来喽。” 李居安刚才一转头,发现队伍里仨人不见,听见枪声知道仨人遇到了危险。他让孙为民,牛江海牵着骡子先带伤员王国昌下山,独自提枪领着大虎来救人。 他心中也忐忑。 对上是一群狼,而且耐性极好,狡猾有埋伏。他想要从狼群嘴里救人,还真不容易。稍有个不慎,被狼群围攻了,怕是也得和王国昌一样被困在雪山。 李居安的脚步声近了,又折返渐行渐远,在石窟口附近就是不接近,把牛江河急得够呛。 短尾巴和豁耳朵狼警惕地发现他,见他没有攻击的意思,又继续耐心地埋伏这群石窟底下的猎物。 狼很有耐心,在石窟口频频探头,像是在嘲讽和怪笑。 牛江河越想越气,嗷啷一嗓子吼:“李居安!你给我站那听见没!” 李居安正在远处观察地形,和两头伤狼,听见喊声也说道:“嘎哈呀。” 牛江河瞪圆眼珠子,一听李居安真在那,内心更是窝火,满脸怒容:“你特么快过来,别逼大哥我求你嗷!” 他看见石窟口两头门神样的狼就发怵,用最硬气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李居安架枪慢吞吞瞄准短尾巴狼,说道:“你求我也没用,我也没本事把你弄出来。” 牛江河委屈的眼泪都能掉出来,他是真后悔嘎哈要着了狼的道,去踩一个石窟陷阱。 李居安也不开枪,用坐姿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威胁两头伤狼。短尾巴狼身上都是血腥,饥饿的豁耳朵狼饥饿难耐,不停地对石窟嚎叫,但又被他持枪比着头,想要逃跑又不甘心跑路,只能来回走位,一边仰头嚎叫,警惕地盯着李居安的方向看。 他乐了:“牲口别急,多嚎两嗓子,我绝对不打你。” 李居安威胁豁耳朵狼仰头发出狼嗥,吸引更多狼汇聚过来。下山的一路,狼群执着地没放弃围猎他,与其给狼群机会围猎,不如他把狼群吸引过来,围着石窟陷阱来个正面进攻。 豁耳朵狼还在仰头发出低嗥。 这伤狼被李居安打怕了,先是被百米穿了耳朵,又眼看着同伴被爆了尾巴,非常忌惮李居安手里的猎枪。只能大声嚎叫,呼唤狼群来吓唬走李居安。 牛江河吼了一嗓子:“李炮儿!咱们都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归,你来都来了,打个大的!把这两头都收了去。” 李居安不为所动,说道:“你特么以为打猎和钓鱼一样,瘾还大?你激将谁呢。” 他偏不开枪,把牛江河急得团团转,怒气上头,也小牛犊子似的嗷嗷喊:“李居安!你特么给哥滚过来!哥跪下求你了!” 宋德生和陆志强相视一眼,差点笑喷。 他们看李居安逗人,也知道他肯定是有了主意。 李居安瞄见石桥底下的火药陷阱,那是陆志强之前埋的。陆家祖上是打猎世家,每个人都有猎枪,腰系一条插满黄澄澄子弹的弹带。陆家老爷子过去天天斜跨一支双筒猎枪,研究火药对枪砂的推力,怎么改装猎枪。 后来,陆家老爷子将薄毡子用于火药垫片,射击后,毡片无法被火药全部炸碎,就会推动全部枪砂沿枪管方向前进。这样猎枪的威力大大提升。陆志强看多了后,把陆家的火药垫带了出来。他带的还不是一整块火药垫,而是陆家老爷子之前的薄款羊毛毡子,包了火药垫片,做成土地雷。 陆志强带来的土地雷有多少威力,李居安也不知道,他估摸着陆志强自个儿都没试过。 现在狼群就在附近围拢过来,他必须借助石桥的地形和陆志强的土地雷,拼上一拼。一来,能将狼群吸引过来,和三人的火力一块围攻,二来也把狼群从王国昌那引开,给伤员王国昌下山的时间。 豁耳朵公狼持续不断仰头低嗥,那狡猾鸡贼的眼神,盯着李居安方向瞟,像是在嘲弄他。 远处林间出现大量狼群的阴影,此起彼伏的狼嗥正在回应接近。 石窟底下牛江河脸色一变,宋德生吓得赶紧站在陆志强身后。 “坏喽坏喽,那么多狼!” 狼嗥声音很低沉,给人很强的精神压迫感。尤其是第一次听见那么多狼一同嚎叫,这份压力和恐惧,让他们内心发怵。 宋德生喊道:“李哥!你上面咋样了?” 李居安紧盯住逐渐靠近的大规模狼群,夜色中全是绿油油的眼睛,和绿色鬼火似的。他大虎背靠着缓缓朝石桥边的沟塘子石堆移动,苦笑说道:“你们不是寻思想上来么,我和你们换呗。” 牛江河嘴还是硬的,喊道:“换就换!哥这就爬上来!” 他嘴上这么说,但听见石窟上面凄厉接近的狼嗥,汗毛一根根竖起,攥紧枪杆,心跳如同擂鼓! 哪怕是富有经验的老猎人,在雪山遇上这么大规模狼群,说不慌都是假的。他们又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哪怕是蹲在5米石窟底下,也吓得心跳提到嗓子眼。 第98章 激战群狼! 李居安吹了两声呼哨,喊上大虎,他将腰间扣着的三角钩救命索丢在地上。好狗上道,大虎一眼瞅见三角钩索,就叼起来往石窟口边的树根跑。 短尾巴和豁耳朵公狼扑上来对准大虎就要撕咬。 李居安转身对准80米开外的豁耳朵狼就是一枪。 砰! 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开火后跟着向后顿了一下,也不看战果如何,“咔”拉一下大栓,瞄准另一头短尾巴狼迅速再开火。 砰! 又是一枪,枪抛壳,伴随巨大的后座力,他身体一顿后,眼睛眯起,棕色瞳孔闪出凶光,快速跑向石窟口拉近距离。 豁耳朵倒地,满地都是鲜血,四肢还在僵硬抽搐,一枪被爆头,头另一边被轰出一个大眼,脑浆从大眼里流出来。 另一只短尾巴刚听见动静后转身就跑,子弹从后背打进去,鲜血滴了一路。重伤的狼不用追,活不久。 大虎已经叼着三角钩索,挂上树根,麻绳垂下来一截,垂着挂进石窟中。 陆志强惊喜喊道:“好狗!” 他背着火枪,扯了扯麻绳用力踩着石窟边沿就往上爬。紧接着是宋德生,他刚要爬上去,结果被牛江河踩着肩往上蹬脚,叫他气得破口大骂。 牛江河喊道:“多谢兄弟的子弹!瞧哥不恁死这群畜生!” 三人爬上石窟口,发现李居安正用坐姿射击。20多头狼已经冲向石桥,最为首的一头狼已经几乎踩上火药垫羊毛毡子。 李居安强手侧的腿弯曲放到弱手侧的腿下,弱手侧的腿直起托枪对准火药垫羊毛毡子就射击。 砰! 精准的一枪,打爆火药垫羊毛毡子。枪响后,羊毛毡子瞬间被击中,但什么都没发生。 李居安大骂转身就后撤:“陆志强!你个坑爹玩应儿。” 紧接着,羊毛毡子里的火药被点燃,顷刻间发出爆炸巨响,把距离最近的头狼炸得七零八落。后面的狼群惊得转身就要跑。但石桥位置只有一条路能往上爬,二十多头狼互相拥挤着,一时间竟然谁都没能爬上去。 在气浪推力下,李居安整个人被推得往前重重一个飞扑,摔进雪地里。 陆志强哈哈大笑,激动地架枪对准石桥边更多的羊毛毡子,喊道:“瞧见了吧!咱们陆家改装坐地雷,这叫啥,叫地雷套子!” 他扛着火枪站在距离石桥十步外,装填好枪药与弹丸后,点燃火绳对着石桥底下的其他羊毛毡就是打。 轰! 一下又一下火药爆炸的巨响,空气里弥漫开的硝烟味,把狼群轰了个正着。七八头跑得慢的狼,困在石桥底下,被炸了个血肉模糊,不知道哪头狼的血肉残块飞起来,重重跌落在地上。还有一截肠子掉进石塘里弹了弹。 狼群哀嚎,让猎人们热血沸腾,血压噌的涌上头,脑瓜子嗡嗡的,恨不得把枪托子砸掉,抄起侵刀就肉搏上。 宋德生架枪,用尽全部力气大吼:“兄弟们!干这群牲口丫的!” 四人以树根为据点架枪,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眼光如看死物般,狠狠盯住溃逃不及的狼群。在一声声枪响中,他们肾上腺素飙升,内心酣畅淋漓的快感,让一下下枪响更迅猛如雷。 砰!砰!砰! 子弹破风,闪电般对准狼群溃逃的后背冲击。哪怕是最狡猾阴险的野狼,也受不住满地火药,和四杆猎枪的暴怒反击。 轰! 满地全是硝烟味,刺激的气味令人振奋,想要猎杀更多。 李居安锥子般凶狠的目光飕飕飞来,精准激射在一头试图逃跑的狼头颅上。他将弹夹枪打完,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拽出来,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咔”利落合枪。 他顶着夜色,稳定心神瞄准逃跑的公狼,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砰! 黑夜中枪声震荡,惊落林间大量积雪,公狼后腰挨了一枪,整个后臀带着两条后腿全都向旁一歪,但公狼还想两个前腿往前撑,却发现后半个身子不好使,撑不起来。大虎扑上去就是撕咬。 李居安没有呵退大虎,也没有硬把狗从狼身上拽下来,为的就是不让大虎接受错误信息。要是这时候叫大虎退下,猎狗就会认为主人意思是开枪后不能再咬。 大虎和重伤的狼互搏,被咬出轻伤。李居安上前用侵刀狠狠扎进公狼耳后头颅,用力扎进去结果公狼的命。大虎伤口不重,过了会儿不再流血,他就暂时不去管它。得让猎狗记住这种和掠食者猎物互搏的感觉,能增强猎狗血性和杀气。 最后一声枪响过后,整个林间安静下来。 夜色昏暗,雪白的雪地里翻出腥红的血,七八头狼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石桥下,石桥边,树根后。 激烈刺激的枪击过后,每个人频频喘着粗气,几个人相视露出笑容。 牛江河哈哈大笑:“这俩憋羊艹的缺德玩应!还特么想绕后偷袭我,哥直接上去两枪崩烂它脑壳!” 李居安眯着眼道:“刚谁要跪着求人的?” 牛江河一愣:“啥意思?你七仙女跳皮筋儿,净扯几把蛋呗。” 宋德生和陆志强给了他一脖溜子,痛得他直捂住脖子叫唤:“你俩打我嘎哈?” 宋德生笑骂:“你特么刚说啥呢,我看你是皮子紧,嘴咋那么欠呢,要是李哥今儿个不来,你还在石窟底下蹬腿滑溜往上使劲爬呢。” 牛江河也是个爽快人,他一看李居安大老远来救人,不只是救了王国昌和他哥牛江海,还把他也救了第二次,喊道:“李炮儿!来咱院里吃饭呗。咱家蔬菜不够,那肉是妥妥的管够!都来嗷!都过来吃饭的,不来就是不给我牛某面子!” 他将怀里藏着的最后一小块玉米饼子,整个都递到李居安面前,郑重地喊道:“以后,李炮儿就是我牛江河的救命恩人。有我一口饭,就少不了李炮儿一口,尽管跟着我吃香喝辣的!” 几个人哈哈大笑,结伴下山去。 东北林区牛背屯大雪封山。 牛背屯的屯亲们起来炕就开始扫雪,生活简单但是特有意思。 李居安三人跟着牛江河来到牛背屯,发现王国昌已经被卫生所担架接走了,牛江海和孙为民身上有轻伤,问了才知道下山沿路受到零星几头孤狼的骚扰。 好在狼群大部队被李居安吸引走,才没有造成更大的冲突。 牛江河亲自领着兄弟卸猪,他大吼一声:“今儿个救命恩人李炮来屯里,咱杀头猪摆桌席!” 牛背屯屯亲们热热闹闹,气氛一下子热乎起来。 第99章 杀猪菜张罗起来 牛家兄弟十分热情爽利,还没到过年就杀猪摆宴席,还特地请了杀猪匠。 屯里杀猪匠手持杀猪刀,从猪的脖子下方朝心脏捅进去,迅速拔出刀来,猪血开闸般涌出。牛家姑嫂赶紧用盆接住猪血,然后就是开膛破肚,开水烫猪,刮猪毛。 杀猪匠的卸猪手艺那是一绝,卸猪肉都卸出艺术感。李居安站在边上瞧着,他侵刀迅速切下,猪肉和骨头就分成一小块一小块,都不用斧头。骨头缝直接用刀挑开。猪头最难卸,速度够快,三两下,猪头就被卸下来。 牛江河笑骂:“得亏舍得出这笔钱,要不然就咱玩命抡大斧的架势,斧子都抡出火星子喽,猪头还没卸下来。” 围观的屯亲们哈哈大笑。 牛家大娘领着媳妇儿们把一大桌杀猪菜备齐活儿了。 萝卜炖猪肉,猪油炒土豆丝,蘸酱菜,炖大骨头,大酱烧排骨,五花肉炖酸菜,炒里脊肉,酸甜口的凉拌粉条白菜心……牛家和普通屯亲一样,冬天整不到新鲜蔬菜,全靠萝卜白菜土豆过冬。但牛家作为猎户,多整了点山珍干货,姑嫂还在自家发了些豆芽。 牛江河大声吆喝:“李炮儿带咱打狼!今儿个李炮来咱屯里坐,都拿家伙事儿来整几桌的!” 这年代就是这样,一家请客吃席,需要人帮忙打下手。来帮忙不能白帮呐,得上桌吃一顿。牛家筷子管够,都是自家削木头做的,但碗盘不够,所以挨家挨户凑。好几家来凑桌椅板凳,来帮忙的屯亲手里挎着筐,筐里装盘子,碗和盆,带着吃饭的家伙事儿进院子大棚。 牛江海去打酒,他挑了五十二度纯的五粮酒打。 李居安坐上位,边上是孙为民,陆志强和宋德生。牛江海对牛江河说道:“先吃点,一会儿你准备准备,待会敬李炮一个。” 牛江河早等不急了,喊道:“哎妈呀那还等啥。李哥!我敬你一杯!” 李居安正在揭玉米饼子。他夹了大酱烧排骨,塞嘴里嚼,再揭下来一块玉米饼子,和大肉一块吃。玉米饼子在大铁锅壁沿儿烘烤下,酥脆焦黄,再塞嘴里和烧排骨一起吃,咬起来咯吱咯吱的,那小味儿挠挠的真是美哉。 他抬头一看,牛江河来敬酒。牛家兄弟这次在狼群面前吃了大亏,耍起驴脾气,现在他们真心谢他,他推辞反倒是不美了。 他端起粮食小烧酒,碰杯喊道:“还等啥,来走着!” 宋德生不干了:“我也打狼了,咋不敬我呢?” 陆志强笑骂:“你特么就呆坑里猫冬了,臭不要脸的,还敬你?快滚犊子吧。” 一群人大笑起来。 天寒地冻的兴安岭屯里,杀猪大席热气腾腾,气氛其乐融融。 李居安滋喽一口酒,吧嗒一口大肉硬菜,再掰开主食白面酸菜馅大包子。这包子可香的很,露出里面透着猪油的酸菜,荤油的香味儿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他大口咬下去,感觉到包子的皮被肉汁浸透,他吃得满嘴流油,口腔里满满的都是荤鲜的鲜香,彻底吃美了。 牛江河已经喝到腿脚打颤,他喝急了容易上头,还使劲给李居安劝酒。 一来二去,李居安也喝多了。 “李哥,你就说说,谁家能吃得起咱这席面?可不就是上档次么。要我说,你这兄弟我交定了。” “要我说,这桌菜还不够,咱就得把打到的狼肉都带下山。叫狼群掏人!咱们也尝尝狼肉啥滋味!” 李居安也伸着大舌头,含糊说道:“这天还进山呐?那么多狼,得喊多少人才能拉下来。” 牛江河又倒了一杯粮食小烧酒,涨得醉脸通红,舌头打结喊道:“打狼得打命门,咱们辛苦打下的狼,可不能便宜别人。我这就去山里把狼肉都带下来。” 他被牛江海拉住,才笑嘻嘻说道:“急眼了哥,逗你们玩儿的。张哥队伍还在山里头呢,我给他在树根标记留信儿了,放心,狼肉能被带下山。” 这次炮头儿老秦领进山的队伍有17名猎人。只有老秦和王国昌受重伤进卫生所。当地张猎户和王国昌走散,牛家兄弟放枪留标记。果然在傍晚时候,张猎户那只队伍牵着大牲口,不紧不慢地将狼尸体运下山。 按照分股划钱,这些猎人也出力,也能获得大牲口分股的一份。 这次打狼后,处理狼肉,牛背屯亲们也出了力。 村里邻里之间只要平常关系不坏,宰猪都会分肉,水稻收了,花生收了也会分些。白吃谁也过意不去,总会帮别人打打下手。这次大批狼肉需要处理,每家去一个人,帮忙剥狼皮,卸狼肉。这样临过年一个月起码吃上好几顿大荤硬菜。 李居安从卫生所看完秦炮回来后,发现牛家大姑领着一个姑娘,正在给狼脂焅油。这样焅出来的油,够全家吃一个月的。 姑娘年纪不大,穿着花布棉袄,胳膊套着套袖,相貌姣好,正在学着焅油,边上大锅里咕咕烧热水。牛家大姑瞧见李居安来了,就张罗起来,热情喊道:“李炮儿,炕边去暖暖手。小芳,去把你哥上次打来的傻半斤拿过来给李炮送过去。” 姑娘乖巧应了声,还真拿来一个没多少肉的傻半斤。这玩应儿他经常吃,肉不多,但能凑一盘菜。 他婉拒了两次推脱不掉,只得先放一边。牛家大姑笑盈盈地问他几岁,相亲了没。等姑娘甩着大麻花辫去院里拿鸡蛋,她才正色说道: “小李,别怪姑多嘴,你这把年纪也该相亲了。姑娘家啊,就得勤快能干是不,才好张罗家里。我家大侄女啊,和你年纪合适,我瞧着性子脾气也投。” 她还没说完,李居安就明白了。敢情这是热情的姑嫂瞧他没结婚,过来介绍对象来了。 他只好说道:“多谢多谢,不用介绍。” 牛家大姑一眼就瞧明白:“哎哟这是有心上人了啊。”她又絮絮叨叨,念着哪家姑娘这么好福气,能被这么年轻能干的小伙儿瞧中。好小伙儿还真是不流通,慢了都介绍不到。 小芳埋着头,提着一篮子笨鸡蛋进门,还挎着一筐野山菜。 这年头鸡蛋都不便宜,平均一个1毛2,在山里能换粮食当钱使,能算是个硬通货。 冬天蔬菜不好储藏,牛家屯的人爱在秋天采野菜,一筐刺老芽,老山芹,雪里蕻,猫爪子,放在菜窖里储存,还有的人家爱清洗晒干,腌咸菜。冬天包馅就靠野菜。 小芳扭扭捏捏,低着头看着脚尖,很是害羞说道:“李家哥哥,拿回去包菜饺子呗。” 第100章 长白山套子王咋玩儿的鹰 李居安爽朗一笑,将分来的马鹿肉用侵刀切开一块,递过去,说道:“狼肉焅的油没鹿油香,拿去焅油。” 马鹿肉是牛家兄弟分给他的,为了答谢他的援救。这头马鹿被他们吃了几天,剩下的后腿肉还有好些。他切了肚皮腹下的肉递过去,让牛小芳脸色通红,眼里止不住的都是欣喜。 “多谢李家哥哥。” 姑娘还挺容易害羞,垂下眼帘转身羞答答地走。 牛家大姑瞧见后心里也明白了大半,对他挤挤眼说道:“小伙儿,咱家小芳人美又勤快,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再寻思寻思呗。” 他在牛背屯这么一逗留,几天里已经有好些姑嫂前来介绍对象,让他哭笑不得。 孙为民看得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 陆志强也摸不着头脑,看得眼里全是羡慕:“李居安过去多混账呐,甭说姑娘家了,狗都嫌。咋就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了?” 两人还想和牛背屯姑嫂们答话,李居安不要介绍相亲对象,他们需要啊。结果姑嫂们大大咧咧笑道,叫他们多回去收拾收拾利索再出来。两人听得一肚皮憋屈,也不明白啥意思。 论长相,他们也不差呐。论打猎的本事,李居安还是半途出家,凭啥他俩猎户世家就比不过李居安了? 两人酸驴脾气倔起来,都不和李居安说话,自顾自分了狼肉打算回李家屯,憋了一肚皮的气。但两人走出屯口不远,天寒地冻地要抄近道进山,眼睫毛就被哈出的热气凝成的霜冻结在一起,皮帽子外露出的脸皮冻得疼。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嫌弃对方。 “一会儿大烟炮就要来,能回得去么。” “回不去也得回呐,要不然留在牛背屯听这群娘们吹李居安?受得了这口气?” 他们天天听着一群姑嫂夸李居安,还给他介绍对象,心里就很挣扎。他们明明在李家屯,口碑比李居安强,家里也比李家强,凭什么她们就夸他? 反观李居安,倒是和一个悠哉悠哉的人似的,这些夸奖他照单全收,一点都不客气。凭啥呀。 远处雪地很安静,越是死寂的雪地越是令人胆寒发憷。 孙为民忽然想到:“虎大王万一出来咋整?” 两人一想到很可能会出现的虎大王,脖子根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没人敢跨进山一步。两人结伴进山打猎,结果回去返程的时候,胆小的没李居安不行,非要李居安跟着一道回去。 李居安可不能答应啊,他还寻思再多看老秦几天再走。 孙为民也豁出去了,从兜里哆哆嗦嗦拿出私藏的宝贝,一整包大前门。 大前门3毛5,石林烟3毛7,勇士烟价格是1毛3,兴安岭一般人可抽不起整包,只能散买。家里有媳妇儿的汉子,得藏上百块私房钱,才能抽得起,回家被媳妇儿发现,还不敢说买的,得说是旁人给的。 李居安收了一包大前门,抬起手又招了招。 孙为民惊瞪大眼:“还要?你够贪的。” 李居安也是奇了,说道:“想啥呢,又不是我自个留的。你想叫我一道进山回去,你不敢,就我敢嗷?” “你踏马不敢?忽悠谁呢,还不是想多讹几包烟。” “不信就不信呗,反正我等白毛风过了再走。” 孙为民气的猛地一拍大腿,也跟着他蹲在卫生所台阶上:“就特么栽进你小子手里了。早知道这包也不给你。” 李居安收了烟,还真不是自个留着抽。他起身进了卫生所,先去看了看王国昌的情况,又去老秦病床前说了话。 老秦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但伤筋动骨百天,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就连护士长都夸他意志力强,缝针闷声不吭一句的。 李居安瞧了眼漂亮的护士长女同志,相貌姣好,皮肤还白。呵,老秦能矫情地喊一句疼才是奇了怪了。 漂亮护士长又来换药,李居安很有兴致地站在边上,瞧老秦装模作样。 “这位同志,该拆线换药了。” 老秦先是默不作声地抬起腰,任由护士女同志们翻动身体,然后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瞪圆虎目,浑身板板正正硬挺的和什么一样。 拆线速度很快,用剪子剪断缝合线头,用镊子将线抽出来。漂亮小护士们围在病床边,老秦是弯腰姿势,还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在装。 李居安扫过老秦异常高傲的某处,和故意弯成虾米的腰,笑喊道:“秦炮,你为啥被叫炮头儿来着?别藏啊。” 护士女同志们专心致志埋头拆线,还没听明白,老秦瞪眼制止他,呵斥:“说啥玩应了,快别搁这带着,外头忙活忙活去。” 他呵斥李居安走,李居安偏偏就是不走,就是要瞧他乐子,笑道:“咋了哥,生怕我把你秘密说秃噜嘴呗。” 老秦使劲瞪眼,挤眉弄眼呵斥他别乱说话。身边漂亮女护士长的凑近,带来一阵香风,让他老脸涨得更红,腰也弯得更低。 “这位同志,是哪里不舒服吗。” 老秦憋着弯腰还没搭话,李居安说道:“护士同志,这位可是长白山套子王秦哥。他别的不爱玩儿,就爱玩套子和鹰。” 这下年长的漂亮护士长都脸色一沉。 老秦惊得眼神都紧张起来。你小子特么是真敢说混账话,不怕被拉走判你个流氓罪? 李居安一点都不慌,淡定地继续给老秦套话,问道:“秦哥,这就是你不地道了嗷。上周刚说要把套子教我,搁回头给你送卫生所来,病好就不认这话了。今儿个你非得把套子教我,还得教我长白山人咋玩儿的鹰。” 漂亮小护士们抿嘴咯咯笑。 一群护士女同志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和护士长说着话,还时不时拿眼睛看李居安。 护士长也很羞愤。原来这年轻人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着猎户的行话。她想想也是,猎户对下套都很感兴趣,猎鹰也是猎户的左膀右臂。一个年轻猎户,想知道咋玩套子,咋玩儿鹰,这不是很正常么。 漂亮护士长正了正神情,对李居安笑盈盈说道:“我也听听呗,我也想知道你们咋玩儿的鹰。” 第101章 林场打标本的活儿,油水丰厚 李居安瞅着老秦直笑,倒是老秦恨得咬牙切齿,瞪着眼睛瞅他。 老秦好面子,那么多漂亮女同志围在边上,他也乐得多说两句,让漂亮护士们听个满足。 他从长白山流行的套捕钢丝,说到钢丝在绑孔中自由滑动,做成的捕猎活套,再到活套大小,怎么放置。 李居安听得仔细,到了关键地方,还从布兜子里掏出铁丝叫他做个示范。 老秦脸色一板,不乐意了:“就你这铁丝圈,哪能和钢丝套比?钢丝绳里头有黄油,比铁丝强很多。你得多烧烧,先把黄油烧没,然后扔土里搓个四五次,就能做活套去套野猪,狍子,黄羊。要是运气好,黑瞎子,熊罴,虎大王也能试一试。” 黑瞎子是黑熊,熊罴是棕熊,虎大王就是东北虎。 老秦眨了眨眼,满眼油滑。李居安猛地站起来骂道:“好你个老秦,说话还说一半留一半儿呐,忽悠谁。活套要是能捉到熊,我跟你姓成不。” 老秦也心虚,嘴还是硬气的,说道:“捉不着熊那是你自个经验不到,怪我做啥。我该教的都教你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李居安这就不乐意听,长白山套子王的经验,肯定不只是这么写皮毛表面功夫,他肯定有别人不知道的本事,才能不背猎枪,不用帮狗,只用套子就将猎物拿下。 他抬起眼,18岁的脸干净清爽,笑容满是少年气,带着可怜劲缠着护士长:“漂亮姐姐,秦哥哄着咱们呐,嘴里没一句老实话。” 护士长被逗乐了,帮着李居安说话:“秦炮你就说道说道呗,孩子想听。” 老秦狠狠瞪了李居安一眼,责怪他狡猾,他只好耐着性子将活套对大型牲口的经验,一点点说出来。还提了一嘴熬鹰。 “咱们山里打狗围,用鹰的人很少。你要是有心,立冬以后翻山越岭去牧护关那边买鹰。那边有专门捉鹰的把式,年年都会捕捉小鹰拿来卖。” 鹰从鹰把式那买回来后,第一步就是每日每夜的熬鹰,熬瘦了就给甜头喂点肉,只要它只要开口吃了,它就输了。 小黄鹰控制体重不能超过1.8市斤,苍鹰不能超过3.2市斤,否则它们就会抓不住猎物。鹰把式只有训练饥饿的鹰,饿鹰才能扑食。如果养鹰超重,也不能饿着不给吃,得给鹰“下轴”。 “下轴”就是,用泡过凉水的肥肉,裹着薄薄一层旧棉花给鹰吃。这玩意儿鹰吃了就会拉金黄色的肠道油脂,快速瘦下来。 小黄鹰可以捕捉野兔、野鸡。苍鹰可以捕捉狐狸、黄羊。有了鹰的助力,猎户捕猎效率极高。 老秦瞅李居安听得认真,好笑道:“你小子连帮狗都没有一头,还想着玩儿鹰?鹰贵的很,一只小黄鹰需要400块,一只小苍鹰,你从鹰把式那买回来,需要800块。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多买几条帮狗,好接林场打标本的活儿。” 李居安怔了怔,问道:“林场领导要人帮着打标本?” 在兴安岭的林场,打标本很常见。 因为林场领导需要去城里开会,很多人情需要迎来送往,送出些山区的野味尝尝。城里人缺油水,最爱尝山里送出来的新鲜野味。但林场领导不可能亲自打猎,只能找远近闻名的炮手去打野味。 这个活儿是个好差事,能捞一笔油水。很多林场里的工作的人,都拍着胸脯想要被选上去打标本。因为领导会放一个月的带薪假,这一个月打猎还能照常发薪水,还有领导给的打标本钱,怎么算都划算的不行。而且领导一般还会配56半自动步枪,子弹也给配上。多余的子弹还能自个儿留着。 但林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要是领导给了一个月的假去打标本,他们绝对不可能第1,2天打完猎物就交给领导,没这么实诚的人,他们哪怕先打好猎物,开膛放血后,也得埋进大雪里冻着,硬拖到最后一天才交上去。所以交被冻起来的猎物又叫做打标本。 老秦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嗤之以鼻笑道:“打标本不是谁都能去的。林场的陈领导要的是炮头儿,有名的炮头。就连林场保卫科的老张,陈领导都瞧不上。就算你小李炮名字进陈领导耳朵里,就你手里一条狗,帮狗一条都没有,凭什么把活儿给你揽?” 李居安沉默下来。 林场领导连保卫科的老猎户老张都瞧不中,要求肯定高的很。他刚组织人进山刷仓打熊,这次又是在牛背屯打的狼,可以说,牛江河喊他一声李炮,那也是瞧在他救人的份上抬举他。他和真正的炮头,还差的很远。单说狗,他手里就大虎一条,比狗帮的孙家差远了。 老秦瞅他表情变化,心里爽了,舒坦地叹了口气说起风凉话:“哎呀,陈领导要求还真不高,一个月也就要三头黄羊,两头野猪,还能给56半自动步枪,子弹管够。再加上百来块的好处费,搁谁谁不心动。” 他都惋惜地抬了抬受伤打的石膏板,要不是他伤筋动骨百天,打标本的活儿他是真想揽。林场正式员工工资才37块5毛,能拿一百块一个月,还能白得一把56半自动步枪,和子弹。只要进山下套子,其余时候回家躺炕边打牌唠嗑,这钱拿得不舒心么。 李居安猛地一拍大腿,站起来:“我去买帮狗。秦哥,回头帮我给林场领导托个关系。” 老秦大骂:“你个混账小子,凭啥托我的人情面子?赖上我了是吧。” 李居安笑嘻嘻贴着他,说道:“秦哥,要是办成了分你两成。咱用您教的法子下钢丝绳套子,回头咱俩分钱,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成,不是两股,是林场打标本给他好处的两成,算作引荐费。 老秦瞅着他笑骂:“你这小子鬼精鬼精的,钢丝绳紧俏的很,这物资你有钱也没地方买呐。你想用钢丝绳下套,至少得六节钢丝绳吧,这就得2米半。” 李居安笑眯眯地贴他更紧了,低声说道:“咱不是在林场有门路么,林场看咱们的面子,再给两张大团结,外搭两盒8毛的好烟,托林场关系买。” 老秦怔了怔,抬手就削他:“混球小子!托劳资的关系拿打标本的活儿,还得托劳资关系去买钢丝绳。好处全被你这鸡贼小子占了!” 第102章 偶遇军大衣领导 老秦虽然嘴上嫌弃,但行动上很上心,借卫生所电话拨号出去,找了林场常联系的领导助理陈秘书。他叫李居安等天气好些,领着狗帮去找陈秘书探探口风去,也不能打包票能拿下这个活儿。 李居安咧嘴露出白牙,一本正经认真说道:“秦哥,以后您就是我亲哥!” “臭小子,快滚犊子吧!天天嘴里和涂了蜜似的。” 大烟炮天出现,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扑面全是冰冷的雪粒子,能见度很低。 李居安在牛背屯又呆了两天。他和孙为民仨本来要住招待所,但好客的牛家人偏不让,非要拉着他们进屋。王国昌的伤情好很多,他儿子和儿媳也热情的领着李居安几个人在家吃了顿好菜。 宋德生都有些感动了。他这几日趁着白毛风天申请了调休,本来他都想好了在招待所熬日子,冻得搓手,没想到还有热炕头住,天天吃的虽然谈不上席,但也都是好酒好菜,让他大呼过瘾。 “李哥!再来活儿喊我的,我还跟着你干!” 李居安也没客气,掏钱就问宋德生能不能搞到电视机票。宋德生拍着胸脯打包票,甭说是电视机票,只要有钱他就有门路,自行车票都能搞来。 他信誓旦旦的喊,包拿到票的,让李居安心里也有些犯怵。他和宋德生联系了,等天气好后,一同下山把狼皮卖了换钱,然后分股。票的事也不急,有了就拿,没就再等等。 山里大烟炮来得快去得快,三天后天气又恢复平静。 李居安牵着骡子,在牛背屯乡亲们的帮衬下,先把皮子送去县城,到供销社收购站换了钱,再和一群牛背屯的猎户分股划钱。 狼皮子普通的一张150块。但这回的狼被羊毛毡火药炸了后,很多被炸的破破烂烂,卖不上价,只能自留做成狼皮帽。他对老钱小儿子被打死的事,心有余悸,没有留狼皮子做帽,分给了需要的猎人。 除了狼皮,狼牙,和狼肉也能卖一笔钱。这一天他和一群猎人在集市边摆摊,点着烟一边唠嗑,一边吆喝,来问的人多,买的人少。更多的人对他们很感兴趣。 “小伙子,咋那么多狼肉呐?你们打狼队的?” 来问的中年男人骑着二八大杠,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翻领加绒夹克,外头还裹着拉风的军大衣。他狗皮毛长毛密,让人觉得威风凛凛,生出一身豪气,两个帽耳在下巴下一系,头部只露出两只眼睛,暖和的很。 李居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瞧起来面善的很,也就多唠了两句。 “进山打狼了,但不是打狼队的,碰巧遇见了二十多头狼,不打就等死呗还能咋整。” 中年男人瞧他年纪轻轻,态度倒是不卑不亢,气质也很特别,和山里普通小年轻不一样,多看了两眼,问道:“你是哪个家属屯的猎户?跟着哪家炮头儿进山干的?” 边上宋德生眼珠子盯着他瞅,嫌弃地挥挥手说道:“问那么多干啥,你又不买狼肉。狼牙你也不感兴趣。李炮,咱别理他,挡着咱们做生意。” 中年男人也没恼,他一听见李炮两个字,对李居安上下多看了几眼,眼里更感兴趣,干脆下车蹬一脚自行车停车支架,来摊位上瞅瞅。 李居安倒是乐意多唠两句,他重生前南下和很多富商打交道,知道有些人气场就是不一样。哪怕他穿戴和普通人一样的狗皮帽,裹着一样的军大衣,但单看气势,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他递过去一支烟,对面摆摆手示意不抽。 宋德生冷哼,摇摇头不耐烦说道:“还装起来了,不抽就不抽呗。” 李居安很有耐心,他将打狼经过简单说了说。 中年男人听了爽朗大笑:“后生胆子大,运气也真是好。进山够走运,还领着队伍出山了。” 宋德生暴脾气起来了,站起来喊:“这还走运?哪能啊,都遇上狼群了差点嗝屁。你瞅啥呢,到底买不买,不买滚蛋的。” 要是换成别人,大喊一声“瞅你咋地”两人都能在集市口干架起来。中年男人也没搭理宋德生,反倒是递给李居安一个纸条,拉开军大衣,从翻领加绒夹克的衣兜里拿出一只墨水笔,咔咔两下写下一个电话号码。 “小李炮,回头打我这个电话。咱们电话里唠唠。” 李居安也不知道他是谁,但觉得这男人有意思,将摊上的一枚长6厘米的狼牙递过去,说道:“一点山货,拿回去穿了红绳挂着,给小孩儿耍着玩。” 中年男人没想到他会递来狼牙,而且狼牙品质瞧起来很好,确实是能放上台面的山区特色。他也笑道:“我姓陈,要是我没接电话,有人接通电话你就说找我,过五分钟再打来。” “妥嘞!陈哥。” 中年男人蹬着二八大杠离开后,宋德生瞧着他的军大衣背影,越瞧心里越不得劲,啧啧两声抱怨。 “穿军大衣可真特么威风啊。但这人臭不要脸是不,又不买,还上赶着来瞅,瞅了也就算了,李哥你咋还送他狼牙?这狼牙我还想卖个好价钱,至少5块钱,换半斤飞龙肉晚上弄个下酒菜。” 李居安怼他:“你毛头小子懂个屁!这根5块钱的狼牙,能换一件大活儿。”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电话号码,和游龙走蛇的潇洒笔迹,心里对这个中年男人身份有个大致的猜测。 要是他真的是那个陈领导,他或许都不用托老秦的关系。但他心里也明白,他虽然做了一次炮头,但还太嫩,尤其是围狗数量不够。若是有人有活儿要托人干,肯定会选狗帮的炮头儿。 他寻思着,得多买几条帮狗,将炮头的名声打出去,才能接更多活赚钱。 他边上,宋德生还盯着中年男人的骑车背影,满眼羡慕看得出神:“这二八大杠东方红牌的吧,真特么够帅的!要是我能整一辆,叫媳妇儿坐我车后座,不得把那小娘们迷死。” 80年代自行车大多有一个长长的横梁,大家都叫它二八大杠。年轻人都把拥有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作为骄傲,能骑上自行车,不亚于现在开轿车。年轻人若是相亲约会,从借车出行到凭票买车,摸到二八大杠时候心里的悸动,后世人无法体会。 李居安也看着二八大杠,眼睛瞪直。他上一世会单手骑车,快速压弯儿看美女。现在他苦于弄不到自行车票。他拍了把宋德生的后脑勺,说道:“瞧啥瞧,赶紧回家去,回头把票弄出来给我了,我一道将分的钱给你。” 宋德生也来了干劲,站起来喊:“成,咱俩各整一辆,回头马路上瞧美女去。” “瞧什么瞧,再瞧也不是你的,你媳妇儿回去掐你耳朵拧。” 两人坐集市边哈哈大笑。 第103章 买黑白电视机喽 下午时候,集市闲逛的人纷纷散去,李居安点了点今儿个卖出去的成果,还算不赖。 剥下的狼皮挑好的制成生皮后,送去供销社收购站,每张皮子按照150块的价格。狼牙和狼肉在集市上卖了个七七八八,还剩下一些每个猎户拿回去分了。 这趟打狼划股分钱的猎人很多,牛背屯猎户们后来牵大牲口将狼送下山,还有陆志强一伙人,和牛家兄弟几人。算下来,他到手是480块钱。他将大团结贴身放好,打算去一趟邮储银行。 他掏出上回邮储银行发的存款簿,是银行发给存款人作为凭证的活期储蓄小本子。周围老猎户看得新奇。他被老猎户牛叔笑话:“存那玩应儿干啥,钱是宝贝,当然要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全呗。” 这年代,老人更喜欢把钱藏家里,弄不明白银行存钱那套,也不信任银行体系。 李居安笑道:“放家里怕被偷,怕被耗子咬烂喽。” 老猎户牛叔苦口婆心对他说教:“你们小年轻不懂事,以后等你娶了媳妇儿就知道,咱们辛辛苦苦打猎拿到的钱,那都是婆娘管的。想要抽根烟,还得床底下抽屉下面藏小金库。” 猎户们蹲坐着卷烟,边抽烟边哈哈大笑。 宋德生很给力,他回去了趟把上回李居安要的电视机票拿来了。 白纸黑字,盖着大红印章,写着第一商业局,电视机购买票(准购一台),1980年底止。 距离年底还有半个月,得赶紧用。这种票据,若是放到后世,年轻人看到是笑话,但这确实他现在的生活。 李居安一拍头,咧嘴笑:“还得是你啊小德生!你家纺织厂的亲戚可真有本事。” 他心里长舒一口气,得亏还没跑邮储银行排队,不然可得白存了,还得费劲排队把钱取出来。 宋德生跑得气喘吁吁,喊道:“哪能啊,不是我大姑弄来的,我小舅子说侨汇券弄不到,就费老劲弄到这玩应儿,你对付着用。钱么,瞧着给。” 他挤挤眼,李居安就明白了。还有小舅子这么一层关系,那必须把钱撂实在了。他一边数着钱递过去,一边说道:“你家小舅子挺能干啊。” “害,我这小舅子啊除了败家,其他没啥不好的。我和他关系也不是全部都不好,关键在如何相处。就说这一次,我托他关系,他和那群酒肉朋友一说,真帮我弄来了,下次我得还他一个人情。” 李居安瞅着他直笑,又多抽了一张五块钱。宋德生眉开眼笑接过去,一口一声“哥”,喊得比亲哥还亲。 他收了布兜子,怀里揣着电视机票,和一沓贴身放的大团结,先要凭票去百货公司缴款,然后去牡丹电视机厂提货。 几家猎户已经收拾东西返程了,宋德生就是县城当地人,陪着李居安去跑百货公司。 这一年还没有小公汽,李居安跟着宋德生坐公交车。 开车的是男同志,公交车收费员是女同志,到站了,她就开始喊:“赶紧上,赶紧上!”吆喝姿势特别标准。 车一开,李居安刚上去,卖票的随时甩门!他都怕门被甩坏!要是坐公交车走全线,单一票价0.15元,他坐的是最便宜的票价5分钱。 他没来得及扶把手,公交车猛地一脚油门,他就顺着走道滚到后排。大公交,司机一刻都不等,街头还有人追着车屁股后面大喊“师傅”也不带停的。 宋德生一路絮絮叨叨,对他诉苦娶了媳妇儿的痛:“李哥咱是真羡慕你还没娶媳妇儿还能多逍遥。我和小舅子这关系啊,想处成哥们儿还不行,他问我借钱,又问我借车。我哪来的车啊。再说了,就算我买了自行车,他要是出门不小心把我车撞了可咋整?” 他对小舅子很生气,想表达不满,又不想和媳妇儿关系变得紧张,毕竟他媳妇儿就一个弟弟,宝贝着呐。 李居安说道:“你和小舅子谈谈呗。” “害,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每家都有每家的矛盾。小舅子住在我家天天把我当空气看,有一回我实在憋不住了,趁媳妇儿心情好,和她说了这个问题,结果你猜我媳妇儿咋说?” “咋说啊?你媳妇儿向着小舅子,不向着你呗。” 宋德生像是被戳到痛处,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说道:“可不就是么!我媳妇儿说爸妈都管不住他,她说了也不会听,还叫我也把小舅子当空气看。那天他又问我借钱,我实在忍不住就给了他一巴掌,结果我媳妇儿护他,还了我一巴掌。我哪能忍这口气啊,就干仗起来了。” 得罪媳妇儿这事严重,柔弱点的老婆能哭着说从小到大父母都没打过我,你来打我,然后打电话给两家父母,后果就是被两家父母凌晨赶过来骂。 脾气暴躁点的老婆干架不带怕的,桌子椅子抄起来就干,能闹到派出所去。 宋德生叹了口气,说道:“得亏现在和小舅子关系缓和了,要不然我老婆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敌人一样,叫人寒心的很。”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李居安上一世没娶妻,也没有这份烦恼,他倒也想知道,以后若是娶了媳妇儿,该如何和媳妇儿的一家子相处。 公交车师傅一个急刹车,到站了。 李居安和宋德生得亏扶着把手,不然又得顺着走道滚到汽缸盖那边。两人凭票去百货公司缴款,拿到凭证后,又坐公交去牡丹电视机厂提货。 牡丹电视机厂门口,常常挤满了求购的顾客。制造部门口的大货车排着队,电视包装完了下线直接拉走。 在商品供应还处在紧缺时代,黑白电视机可是当时的“网红”产品。9寸的牡丹牌黑白电视机售价404块钱,当地电视机厂每天都可以卖掉6-8台。 李居安激动地排着队,交凭证拿到包装好的9寸黑白电视机时,心中兴奋的心情潮起又潮落。 上一世在1988年的时候,他托人拿到侨汇券,买了台3588块钱的彩色电视机。那时候心情都没现在这么激动。 当时南下,哪怕看电视也只有他一个人,现在不同。现在他有母亲,妹妹陪伴在身边。黑白电视机能改善家里的生活,还能哄娘,和妹妹开心。被亲情包裹的满足感,不是钱能买到的。 李居安咧嘴笑道:“走!小宋,周末上我家看电视去。” 宋德生同样激动地直搓手,眼馋电视机羡慕的不行。但他分股的钱只有一股,不够买一台电视,他还想攒钱买二八大杠。他兴奋地贴着李居安,嘴里和塞了蜜糖似的:“李哥,你就是我亲哥!我这周没调休,周末铁定坐你炕上看电视。” …… 黑白电视机可是个宝贝,李居安不舍得叫骡子驮着,万一摔个好歹把新到手的电视机砸喽。他扛着电视机,坐着林场小火车慢悠悠回了李家屯。 他进屯的时候,发现生产小队正在屯里开会,所有社员和屯亲都参加了。大队长办公室内坐满了,屋外边也乌泱泱地坐了一大群人,吵开了锅。 第104章 5亩水浇地5亩旱地,五五开分 生产队长拿的红头文件,开始落实上一次开会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内容。 “大家要分地,各家各户自己种。” 上一回开会分农具,屯亲们好商好量的,这回具体到哪家分哪块田,开始争论不休。 孙家和陆家吵的最凶。陆家分到的地经过调整后,变成了:五亩水浇地和八亩旱地。陆家人哪里能干?他们人头多,凭什么分到的地不如孙家,而且还给旱地? 孙家吵的是,他们狗帮猎户人家,开春和秋天都要进山打猎,能下地的劳动力不够。 村里一下子分成了两派,有劳动力而且分到地位置好的家庭,开心得不得了,可以靠双手致富。但劳动力不够,而且分到的地不好的家庭,争论很激烈。 大队长杨德政刚开始还能挨家挨户地劝,但劝到后面他自己也被争进去,差点起冲突。生产队长也没多解释,只说这是上级的决定必须执行。 但政策是硬的,必须执行,那就只能执行呗。 争执的屯亲们和打了败仗的公鸡,一个个都耸拉脑袋不说话。李家是大爷代表家里去参加会议,屋里满人。大娘也来了,二爷和二娘,还有宋兰花只能坐在墙角外听。 宋兰花还记得上回儿子说的位置,她托了儿子的关系进了生产大队的手工编织组,和组长李大姐玩得好。宋兰花是个柔弱的人,但该机灵的事上不含糊。她平日里多和李大姐走动,混成好姐妹,托了她的门路要到了李居安说的那块地。 李大姐刚开始还犹豫,好位置的田地,很多屯亲都在托人要,她也做不了主。但她一听宋兰花说的那块地,在山上偏僻的沟子后面,乡亲们没人瞧得上。她还想劝宋兰花拿个离屯近一点的,结果宋兰花提着六个笨鸡蛋送过去,让李大姐哪里还有话说,立马帮了这个忙。 所以李家分得的地,是五亩水浇地和五亩旱地。 大爷一听这10亩地,只有五亩的位置能用,另外五亩离得远不说,还是旱地,位置偏僻地进一次得老半天。 他和大娘立马不乐意了。大娘看向宋兰花,笑眯眯说道:“妯娌,你在编织组做,居安这孩子又常年在山里跑,你家哪有人得空下地干活。不如这山沟子里的地就给你家呗。” 二爷和二娘同样盯上五亩好位置的地。这地还是水浇地,他家积极性立马被调动起来。毕竟这地是自己的,好好种收成都是自己的。 二娘干劲十足,都在筹划第一年种小麦,用磷酸二铵撒肥。她激动说道:“妯娌,咱三家分一分,咱家吃亏点,就拿个3亩水浇地,其他的你们分。” 大娘不干了,奇道:“这说得什么话呐。你拿了3亩水浇地,叫咱家拿旱地呗?凭什么不是咱家吃亏点,拿3亩水浇地。” 好位置的五亩水浇地两家都抢着要,只有五亩位置偏僻的旱地没人要。 村委会在土地分配和管理的权力很大,在土地确权过程中,就会出现一些问题。没人要的偏僻位置土地,若是常年不耕种,会被村委会私自占有,哪怕是土地补偿,补偿款也远低于实际土地价值。 大爷想到这一层,拍板喊道:“都败吵吵了。自家的田不能叫村委占便宜了去。旱地给三弟家,五亩水浇地咱俩家一人一半,公平得很。” 当家人说话,大娘和二娘互相瞪着眼白,谁也不服谁,两人不敢吱声。宋兰花自然不会说什么,儿子本来意思就是要山沟子的地,她闭嘴柔弱地听着,任人欺负的模样。 李家分得10亩田地。大爷,二爷,李居安家关起门来分地,李居安得到了五亩田地。 他赶进屯里的时候,生产队会议刚解散,生产队长面无表情地念完红头文件,和分地规定,就离开了屯,剩下社员和屯亲们闹哄哄吵得不可开交。 他回了趟李家,将牡丹牌黑白电视机小心翼翼放下来,然后去找母亲宋兰花。 他听完后乐了,竖起大拇指笑道:“妈还是你姜老的辣!这不轻轻松松拿下来。” 母亲宋兰花这才收敛起人前柔弱的表情,对着儿子笑道:“咱家儿子有本事,咱当妈的自然不能拖你后腿,该冲出去的时候就得冲出去。放心吧儿子,有妈在,保管让你放心。” 能独自扛家,能拉扯两个孩子的母亲,怎么可能真的和外表一样柔弱。她心里和明镜似的有一杆秤。母子齐心,定能把李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李家安装黑白电视机了! 前有隔壁张婶家的儿子,给张婶抱来电视机。现在李居安又给李家抱来电视机。 原本屯亲们一窝蜂涌在张家窗外蹭电视机看,现在生产队会议结束后,社员屯亲们纷纷跑来李家瞧热闹。 当时,谁家有台电视机是不得了的事情! 那个年代没有有线电视,天线安装在屋顶或者屋外才能收看节目。李居安用铁管把天线支撑起来,然后用馈线接到电视机上。但因为天线方向,高低屏幕会出现雪花,影响收看效果。他转动天线,某个角度,忽然雪花消失。 凑门口的屯亲们激动地爆发出欢呼声。屏幕里在播放阿三电影《流浪者》。9寸黑白电视机前围满了人,炕边,角落也都是的人。有的屯亲来晚了,只能倚在门框上看。 陆家老爷子早就想买电视,但嫌贵,还想着和几家人“众筹”一台电视机,半个月轮换看。 没想到张家先是儿子抱来电视机,李居安也抱来一台。他转头去找陆志强,陆锦扬。 陆志强又不知跑哪嘎达浪去了,陆锦扬凑近电视机,往电视机前放一块放大镜,想要叫陆文倩看得更清楚些,没想到画面变形。他只好捣鼓了一张塑料彩色薄膜,假装在看“彩色”电视,哄着妹妹陆文倩开心。 陆家老爷子看着不争气的陆家子孙,再看看李家的李居安和母亲宋兰花,妹妹李晓的温馨相处,叹了口气,喊陆锦扬过来,怒道:“你哥又跑哪嘎达去了?” 陆锦扬还没找到借口,陆文倩乖巧开口实话实说:“志强哥哥进山被什么东西惊着了,我刚出门的时候,还瞅见二姑给志强哥哥枕头底下塞菜刀呢。” 陆家老爷子皱眉。 塞菜刀干啥? 第105章 打标本这活儿好,谁家都想要 兴安岭有个风俗,谁家孩子要是被不干净东西吓着了,就得往枕头底下塞黑铁。陆家没黑铁,二姑见陆志强魂不守舍的模样,就往他枕头下塞了把菜刀,还是用布包着的。 陆志强进了趟山,是真被虎大王的吼声吓到了。不只是虎大王的低频吼声,还有狼群夜晚的群嗥。他自从下山后,这几夜一直恍恍惚惚睡不好觉,满脑子都是兽吼。 陆家老爷子回家瞧见了失踪多日的陆志强,他那窝窝囊囊的胆小样,让老爷子心中越发上火,抄起藤鞭就围着炕抽,边抽边骂:“咱老陆家咋就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瞅瞅李家的李居安,谁不对他竖起大拇指?” 陆志强气不过,绕着炕躲着鞭子喊道:“凭啥啊,李居安过去多混账,他才干几天正经事,咋一个两个都夸他?他过去干那些烂事儿就没人提了?偏心眼呐?” 陆家老爷子见他还敢顶撞,更来火,追着抽喊道:“谁偏心眼子?咱心里有个梯子,谁排最上面你不知道?” 陆志强心中一喜,眼里也罕见地冒出光亮,期待说道:“谁排在最上面?” 陆家老爷子指了指边上的陆锦扬:“锦扬打小学习成绩好,又有责任心,肯定是锦扬了。文倩咱走,回屋学习去,败大晚上和这个没文化的东西耗着。” 陆文倩乖乖应了声,进屋学习了。 陆志强眼里光黯淡,但还心存侥幸,问道:“锦扬排在最上面,那咱就是排第二个了呗?第二个也不错。” 陆家老爷子摇摇头:“文倩第二个。你嘛,扶着梯子的那个。” 陆志强:“……” 陆锦扬作为老好人,帮着解围递台阶,说道:“好了哥,爷爷叫你扶梯子,可见他对你多信任。” 陆志强瞪大眼瞅着他,眼里的光更稀碎了。老爷子寻思毕竟是亲孙子,就给他指了条路,告诉他林场最近有个打标本的活儿,他刚好是林场临时工,照理说比外面的人更好揽活,而且一个月打标本的时间,还能放带薪假。 陆志强一听可来劲了,赶紧问林场负责的科长,毛遂自荐。陆家作为猎户世家,老爷子名声在外。买枪还是买狗都有门路。老爷子说道:“这几日选一把好枪,再去收几条别人家要挑帮的围狗,把头狗也收了,然后咱把你引荐给陈领导。” 陆志强大喜,喊道:“爷爷!您亲自教我打围?” 陆家老爷子胡子吹起来,眼珠子一瞪,冷哼转过头不理人。陆锦扬一瞧眼色,赶紧拉住陆志强,欣喜说道:“你快少说两句,爷爷这可不就是答应了么。你赶紧去收狗。有爷爷教你,保准让你打到标本。” 陆家原本低落的气氛,高涨起来。打标本他心里非常属意,这活儿他揽定了。 …… 这时候李家大爷和大娘盯着李居安带回来的电视机,看直了眼。他们在县城里住,常听别人说电视机哪哪都好,电视节目有多好看。他们一个月工资才38块出头,省吃俭用一年,都买不了一台400多块的电视机。但李居安家倒是先用上了。 大爷还想着再瞧,被大娘拿眼睛一瞪,扯着耳朵就往回拉,一边拉一边问:“是不是你给宋兰花塞的钱?要不然宋兰花哪能买得起电视机?” 大爷一瞅媳妇儿误会了,哎哟哟叫得生疼,但大娘憋着一肚皮气,哪听得进他说什么,自顾自说道:“自打你三弟那痨病鬼躺床上,你就没少往三弟屋里跑。私房钱你挺多呐,全塞给宋兰花了吧?” 大爷被误解心里也窜上来几分火气,怒道:“说什么混账话!我是那么混账的人?我一来没藏私房钱,二来没接济三弟一家,再说了,就算咱真接济居安这孩子买电视机,又咋了?都是一家人咱接济一把又咋了?” 一路上,大娘气得只拧他肉,咬牙切齿:“好你个李军强,你终于承认了啊!你就是把私房钱给宋兰花了!臭不要脸的东西。” “你个婆娘胡说八道什么?和你掰扯不清!居安是咱们李家的人,再说了咱真没藏私房钱,工资条你都有,记账也都是你管账记。” 大娘一想,她当家管账又记钱,汉子哪来的私房钱去接济别人?还真是这么个理。她心虚不占理,也不肯低头,最后还是在炕上睡了觉才和好。 “要我说,李居安家分田拿的是旱地,还那么偏。这回分地是咱家占了便宜。” “我瞅着也是。水浇地那位置多好啊。咱们拿得三亩地比你二弟那位置还好。回头咱们盖房子,种出多少粮食都是自家的,有地心里就踏实。” “妥嘞,咱这就去联系盖房的大工匠。用土坯和青砖盖房,木料全部用生产队的槽头,一砖到顶咱弄不起,但新房盖成了,走到哪里都能叫人羡慕。” 两人相视而笑,这才心平气和了些。一想到李居安家虽然看上黑白电视机,但他们能盖新房,对比之下,所以他们心里平静很多。 二爷二娘家也这么做打算,寻思着找生产队认识的人,拆牲口棚的木条用,在三亩水浇地边盖房子。 三弟家向来混得最差,现在三弟没了,李居安当家,他们可不能被一个小辈比了过去。李居安家得的是5亩偏僻的旱地,让他们心中越想越是庆幸,得亏没要旱地,不然哭都没处哭去。在他们看来,五亩位置偏僻的旱地,就是鸡肋。那偏远地方盖了房子以后拆迁也分不了多少钱。 …… 风大了,电视机天线接受的信号不好,李居安将电视机关上,屯亲们陆续离开。 他将牛家送来的野菜带回家,母亲宋兰花包了菜饺子。能在冰冻三尺的大冬天,喝一碗热乎乎的饺子汤,吃上母亲亲手包的大肚儿菜饺子,实在是太满足。 菜饺子的馅是雪里蕻,猫爪子,刺老芽,老山芹,牛家人秋天采山后储藏在菜窖里的野菜。这样带着鲜香的菜馅,用鹿油和的疙瘩白馅,那鲜美的小味儿挠挠的就上来了。 外头天寒地冻,炕桌边温暖如春。 李居安和妹妹李晓,母亲宋兰花围着热炕坐一块,大口吃着菜饺子欢声笑语。他挑拣着山里有趣的事儿逗家人开心,满足的滋味儿甭提了。 忽然,李晓问了一句:“哥,你真要进山里打标本呐。陆文倩说她哥也想去。” 第106章 狗帮挑帮 李居安想接打标本的活儿,首先得有狗帮。他也知道这活儿香,想揽的炮头不少,所以他琢磨着得去一趟老陶那,买训练好的帮狗进门。 他笑着揉揉李晓的头发,说道:“放心吧,哥有主意。回头打个山大王,拆了虎牙给你耍。” 妹妹原本枯燥泛黄的头发,这一个月被养的很有光泽,营养跟上去了,小丫头脸色气血都好了不少。母亲宋兰花原本憔悴劳作的脸凹陷下去,这一个月也渐渐圆润出来,显得年轻了些。 妹妹李晓认认真真摇了摇头:“哥,我不要山大王的牙耍,只要哥平平安安下山回来。” 李居安看着懂事的妹妹,心中柔软,哄道:“好,哥不和山大王打照面,就算哥乐意,大虎也不乐意呐。” 忽然被点名的大虎,正趴在他脚边烤着炕温暖的热度。大虎抬起打盹的狗眼,瞅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把下巴搁在交叠的前肢上,好像不耐烦,但又拿他没辙。 李晓哈哈笑道:“哥,大虎还真不乐意去打山大王。” 李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都传到院门外。 ……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寻思要去找老陶,空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就提着一布兜子的狼肉出门。 他刚走出院子,瞧见不远处的林家,一拍头想到,要不也给林梅捎点狼肉去。狼肉虽然比不得猪肉,但也是荤肉,能焅出荤油。他吃了林梅那么多肉包子,再不带点荤肉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他刚拐了个弯,就瞧见林梅穿着一身大花袄,踩着绣花棉靴,梳着清爽的两个粗马尾辫,从林家小院门口出来,往他这方向赶。 两人刚好正面撞见,一股朦朦胧胧的恋爱气氛,笼罩在两个人身上。 那年代的爱情内敛含蓄,能产生神秘,才有心跳的激情澎湃和浪漫。后世的恋爱全方位开放,只图需要时的拥有,不图今生天长地久,爱情像是凉白开水。 李居安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瞧见林梅垂眸害羞的那一抹颊红,又欲语还休,看得入了迷。 林梅专门带着物件来找他,想见又怕真见的感觉,现在她想见的人就站在面前,她反倒心跳咚咚加快,低着眉眼羞涩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两人都没说话,但似乎又什么都说了。 李居安主动领着她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笑道:“最近有没有想我啊。” 两人在雪棚底下坐着聊聊天,互相说悄悄话。那年代男女青年含蓄羞涩,能坐一起聊天就很满足。 林梅害羞低头,将手里揣着很久的电影票递过去,说道:“我弟这几天去工人村电影院当学徒,在十马路边上,他搞来两张电影票。” 李居安立马懂了,这是邀请他一块看电影。那时候县城的人才会偶尔去电影院看电影,毕竟在当时看电影是比较奢侈的事。 当时哪怕男女谈对象看电影,也不敢开演前一起去,都是电影开了后再进去。电影结束也得是两个人分开走,怕被人看见,拉手也是不行的。 李居安重生一世,胆大很多,他牵过林梅的手,细细摩挲感受这双小手的柔嫩,看着手的主人低眉,她娇羞的双颊能滴出水的娇美。 他心中一动,一把拉过她的手,慢慢靠近就要亲上去。面前的女孩心中小鹿乱撞,眼神又是紧张又带着丝期待,一动不动。 忽然边上大爷重重咳嗽一声。原来是张家大爷背着老婆子约了人,要来雪棚里打牌,刚好撞见两人谈情说爱。 大爷这样站在旁边,用审视的眼神专门盯着俩人,好像在说:看你们怎么做出格的事! 这还叫人怎么谈恋爱? 林梅像是受惊的兔子般惊呼一声跳起来,把一张电影票往李居安怀里一塞,害羞地掩面转身就跑。李居安追着她喊:“带几块肉回去。”他硬是把布兜子里的狼肉给她塞了一块,这才目送她红着脸一路小跑回家。 他看着手里的电影票,嘴角扬起,止不住露出微笑。电影上映是下周的时间,看电影好啊,他也好久没看电影了。宋德生找他抱怨小舅子有多无赖,天天撺掇他和媳妇儿掐架。相比较之下,他未来小舅子倒是个有孝心的,知道送来电影票。 他想到上一世林梅的弟弟,林家栋在工人村电影院当学徒,干了几年后老师傅因伤内退他接班,成了正式员工。他心里止不住乐呵,看来以后要常跑电影院喽。过去他和林家栋没什么交集,这一世怕是会常打照面。 张家大爷审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像是在瞧他有什么歪心思,任何出格的事都逃不过大爷的火眼金睛。 李居安看着好笑,故意在电影票上亲了口,说道:“大白天的能干嘛啊,要干也不能白天干呐。” 张家大爷六十出头,家里老婆子早年就嫌弃他打呼噜,年轻时候就闹着和他分房睡。加上现在他年岁上去了,越发力不从心,多少年没碰过女人。他除了打牌这一个爱好,似乎也没其他事儿干。 现在他听李居安故意拿话堵他,气得胡须都飞起来,牌也不打了,抬脚转身就走。 李居安怼了大爷,心中舒心畅快。他将电影票贴身放好,扛着布兜子剩下的肉,继续前往陶家老宅买狗。 陶家老宅门口除了他,还有个几个熟人,是王国昌的儿子,陆志强、陆锦扬兄弟,还有孙为民。 牛背屯的老猎户王国昌伤重年纪又大,他从卫生所被转送进县城大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他儿子王旭东劝说父亲别再进山,年纪大了别再打猎,别干那么危险的事,还落下一身病。尤其是风湿和关节炎,是每个进山猎户的职业病,老了十分遭罪,不会致死但折磨人。 王国昌这回被狼群围攻,重伤转院,又是住院又是遭罪,确实让他心性变了不少,只得同意儿子的孝顺心,不再进山打猎。他叫儿子领着家里的六条狗挑帮。 挑帮,就是把自家的狗转让给别的猎户。若是拆帮,就是拆开单卖。 若是一般上门求购的猎户,王国昌断不可能答应,他心疼狗,只能挑帮给知根知底的人,比如狗司令老陶。 现在,王旭东按照父亲的意思,领着6条狗,找到远近闻名的狗司令老陶家,想把家里的六条狗挑帮给老陶。 没想到他被老陶一口拒绝:“不要。” 第107章 李炮头,挑帮不 王旭东可就急了。狗司令哪能说不要就不要?要是六条狗挑帮不成,那可咋整。这年头普通猎户养两条狗都费劲,需要肉喂食。养六条狗的狗帮拿得是富裕人家,现在王国昌没法进山打猎,这六条猎狗怎么个养法? 他一急眼,边上的陆志强瞅准了机会,赶紧说道:“陶叔不要,就把狗借给我呗,我要。” 王旭东表面没有表情,内心拿眼珠子瞪他。借吧,他怕猎狗被野猪挑了。要是亲近的人,他还真没法开口说不借,沾亲带故的面子也抹不开。但他和陆志强不熟,不必卖他面子。 他严肃拒绝:“不借!” 陆志强“切”了一声:“不借就不借呗,反正你也挑帮不出去,把狗饿的没气性了更没人要。” 王旭东满脸怒容,刚要发飙,孙为民做了个好人,劝道:“我瞧这狗好得很啊。一条头狗,五条帮狗,各个哮天犬一样,多好呐。” 王旭东一听,孙为民是个实诚人,介绍六条狗的优点。 头狗是抬头香,两只花狗咬猪挂钳子,还有三只帮狗聪明着呐,认熊,认狍子,还敢掏猪卵子。六条狗下口狠,那是没的说。 李居安赶到老陶院门口,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六条好狗。 他细细盯着六条狗观察,每一条狗四肢都健硕有力,后背,腹部侧面还带着老伤疤。有的伤疤是被野猪挑的大口子,有的伤疤是被马鹿顶的裂口。 陆志强听了暗自心动,问道:“不借就算,那拆帮卖呗。拆帮的头狗多少钱一条?” 他想要拆开卖,不要帮狗,只要头狗。头狗稀少的很,兴安岭挑帮的头狗今年就这一条。 王旭东摇摇头:“拆帮不卖。要买就六条一道买。” 陆志强当即急红眼喊道:“凭啥啊!你家狗矜贵着呐,还得一买就是六条?” 他转身就要拽着陆锦扬走,孙为民开口道:“下口狠是不错,那缺点有啥。” 猎狗挑帮的卖家都很实在,优缺点都会一五一十说清楚,不然挑帮后买家才发现缺点,把狗退了,或者苛待狗,都让上家接受不了。 王旭东想了想,说:“这几条吧,有些滑溜。” “哪几条?” “这,这五条。但咱能保证嗷,只要头狗领回去,这五条帮狗决定能被带动起来,挑野猪,挑鹿立大功!” 挑帮买多好,狗都互相不用合,直接进山。这倒是把孙为民给听心动了。 兴安岭头狗难求,帮狗不缺,已经训练好的成熟猎狗约莫是70块钱的身价。孙为民眼睛都亮起来,问道:“你这些狗挑帮什么价啊。” 王旭东比了个手势:“800块。” 孙为民转头就走:“靠,穷疯了!” 这三人头也不回就走,让王旭东很抹不开脸面,觉得骑虎难下,他还在后头喊道:“头狗难求啊!这800块里,头狗至少算400吧,还是个抬头香!你们向外头打听打听去,方圆这些村,谁家卖头狗?都宝贝着呐,打着灯笼求着也买不着,你们还挑。” 孙为民大骂的声音传来:“你的宝贝狗你自个儿养着吧!” 老陶院门口只剩下李居安,老陶和王旭东三个人。 王旭东看看老陶,老陶抽着卷烟也不瞧他,转身就往屋里走。 他心里寻思,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他家老爷子住院,家里急用钱,也养不起六条狗,肯定得找人挑帮。现在他挑帮不成,寻思下来,退让一步,拆帮也不是不行。 他赶紧笑着问李居安:“这位小兄弟,咱们在屯里见过。买狗不。” 李居安对他摆摆手,扯着嗓子喊老陶:“陶哥!把铁锤,和那三只小的借我呗。” 老陶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十分不耐烦,“借你干啥,进山不被野猪挑,也得被虎大王扇喽。” 李居安没想到他的消息这么灵通,已经从别人嘴里知道,他这回进山遇上虎大王了,他只得笑嘻嘻哄老陶说道:“咱这种小虾米哪能配得上虎大王出来啊。虎大王可瞧不上咱。陶哥不舍得借狗,那我出钱买。铁锤和三只小的100块卖我呗。” 王旭东不敢相信地掏了掏耳朵,看向院里那只体格彪悍结实的铁锤。 铁锤无论是大体格,还是牙口,和热情的性子,都让人一眼能看出:好狗!三条混血串儿现在过了尴尬期,原本虎头虎脑的身子,现在长开了,眼神都炯炯有神变得有些凌厉,也是三条好狗! 王旭东疑惑不定,心里寻思李居安肯定会被老陶一口回绝。老陶可是远近闻名的怪人,还是爱狗如命的狗司令。他都等着看李居安的笑话。 老陶头也没抬,挥挥手喊道:“钱留下,狗牵走。” 铁锤兴奋地摇头晃脑,真的甩着尾巴,领着三只串儿跟上李居安,还亲昵地蹭着他裤腿,谄媚地扭着滚圆的屁股,甭提多自来熟了。 王旭东怔了怔,以为他瞧错了。李居安又说道:“现钱没有,得打个借条,回头去县城了跑银行去取钱。” 老陶不耐烦地呵斥:“欠条留下,狗赶紧的带走。” 李居安乐得哈哈大笑,“妥嘞!” 两人交易的十分利索,快的还没等王旭东离开,李居安已经牵着铁锤,身后跟着三只混血狗出院子。 王旭东瞪大眼,眼睛里全是翻涌的情绪。这可是狗司令老陶的狗啊,整个兴安岭没有狗舍的狗比他训的狗更好。这么漂亮的好狗铁锤,另外贴三只训练好的半大狗子,只要一百块? 老陶,你这就过分了嗷,故意扰乱市价。 他有些拘谨的凑上李居安,小心翼翼带着心虚,比出了一个新的价格。 “李炮头,挑帮不?420块领走呗。” 第108章 他没付现钱,还带着狗帮,还有两条头狗! 李居安瞅了他一眼,指着大虎摇摇头:“我有头狗嘞,不挑帮。” 王旭东难受的很,前面两个询价的猎户,被他吓跑。这下好了,来了个不缺头狗的猎户,这可叫他咋抬价? 他忍了忍,嬉笑着退让一步:“那就拆帮呗。我这五条帮狗下口可狠了,打雪溜子,旱溜子都行,领出去打狗围不带松口的。” 李居安也笑道:“刚才你不是说帮狗滑溜么。我费老劲把你这帮狗领进门,还得跟我家狗合,万一合不了,五条滑溜狗有啥用。” 他转身就要走,王旭东心一横,咬咬牙喊道:“380块,不能更低了。再低我爹能半夜爬起来削我。” 李居安瞧他手里的六条狗确实是成熟的好狗,就问了年纪,身体情况。3条六岁,2条4岁,一条头狗8岁,正是年富力强,经验充足的年纪。大虎虽然按照头狗训,但在他领走前,大虎很少进山里,对山里地形不熟。有了这条识路老头狗的领路,刚好弥补大虎在地形上的不足。 他也是个爽快人,当机立断拍了大腿:“没问题,完活儿!就是我手头缺现钱,得写个欠条,回头我进邮储银行取了钱再还你。” 王旭东知道李居安救了他爹,而且牛背屯牛家开席就是为了答谢李居安。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他也放心,豪爽喊道:“好嘞!铁蛋以后跟着李炮混,吃香喝辣的不愁。” 李居安人品在外,他写完两张欠条,领着新得的六条狗,和铁锤母子,大虎一共11条狗去了趟林场保卫科,找保卫科的老张。 进山的一路,刚好遇上在路上干仗的孙为民和陆志强。 孙为民和陆志强又掐架起来,原因是陆志强觉得孙为民故意给他买狗添堵,存心干扰王旭东多大开价。孙为民扯着扯着,两人新仇旧怨又扯到陆家惨死的头狗大黄身上,又积怨扯到猎枪炸膛,和虎大王这些事。 陆志强占了上风,他还带着兄弟陆锦扬。两人拳头加脚,孙为民一个人自然受不住。他一抬头就看见刚好路过的李居安,喊道:“李居安,帮我干他们的!” 三个人看见李居安身后跟着一大群狗,都有些发愣,纷纷停下拳脚,想不明白为啥李居安刚才还只领着一条大虎,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领来11条狗的狗帮? “李居安,都是你的狗?” “这不是王家那小子要挑帮的头狗么。” “还真有憨蛋砸八百块买?姓王的穷疯了,李居安憨疯了。” 三个人哈哈大笑,都顾不上拳脚。 李居安奇怪说道:“800?哪个憨货能动这念头?380块挑帮来的。” 他领着狗帮继续往林场走,身后三个人罕见静默下来,纷纷闭上嘴不吭气。 孙为民和陆志强同时猛地一拍大腿,懊悔到肠子都悔青。 “王旭东这个见人下菜的狗东西!” “咱们问价问了老半天,倒是给李居安行实惠了?” “靠!凭什么啊。早知道我再留一会儿,继续磨磨价格。” 李居安都快走远了,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惋惜说道:“我也不想呐。两条头狗重了。但王旭东也不容易,还得给老爷子教医药费。我也只能把狗挑帮,写个欠条。” 三个人看他走远了,眼睛瞪得滚圆,他们内心有个声音非常羡慕,喊得很大声。 “他没付现钱,还有两条头狗!” …… 李居安进了林场。他也就和保卫科的老张熟悉,在打围时候熟络。他给老张塞了两支大前门,问林场的陈领导什么时候下班,会在哪条道上出现。老张表面糊涂,但心里清楚得很,点着烟笑他:“也是为了打标本来的呗?这么多条狗,新挑帮得来的?” “瞒不过老哥。” 李居安也笑笑,陪了根烟。老秦虽说会把他引荐给林场领导,但也只是口头说说,最多给林场打个电话,就算是有交代。想要成功揽上活儿,他得主动,不能指望着躺卫生所的老秦帮他来回跑。 老张抽了他的烟,给他点明一条路。想要和陈领导说上话,首先得先过了陈助理这关。别说别的猎户,就像炮头儿老秦要找陈领导,也只能和陈助理单线联系,有什么消息了,陈助理会代为转达。 李居安点点头,守在进林场办公楼的必经之路上。过了会儿,老张给他指了指,低声道:“瞧见那个人没,他就是陈助理。你有什么事先问问他。” 他谢过老张,整了整衣领上前,赔着笑脸。陈助理是个斯文的男人,约莫三十上下。他一瞧见李居安,和他身后的围狗就知道了来意,说道:“李炮是吧。套子王老秦给我打过电话,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李居安不是上一世的愣头青,他知道一般叫人回去等消息,那就是不会有消息。果然他一抬头看见还有好些人上赶着找陈助理来了。一个个虎背熊腰的猎户,有些是林场工作的老员工,有些是临时工,和被人推荐来的猎户。和他们的关系一比,老秦这条线还真算不得什么。 一来二去,他心也凉了些。他瞧见陈助理手背上的烫伤,估摸着是烧灶火被烫到了。想要争取什么,投其所好永远不会过时。他只能赔着笑脸,继续哄着陈助理。 “陈哥,咱进山刚好瞧见獾子冬眠的洞。獾子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啊。焅出来的油,治疗烫伤包管用。肉还能炖汤。” 陈助理真的转过头,想到老家人常说,獾油治疗烫伤有奇效。而且吃不完的獾子肉,还能炖汤。肉有股特殊味道,得和大萝卜炖,将味儿压下去。 他问道:“李炮儿能弄来獾子?大冬天都冬眠嘞。” “不碍事的,只要能有钢丝圈下套子,冬眠的獾子也能弄到。” 李居安一看有戏,立马开始满嘴跑火车,就为了投其所好。陈助理看着烫伤的痛伤地方,眼睛都闪过亮光,或许獾油真能叫他舒服些? 陈助理支开了一群围拢过来的猎户,单独和李居安说话:“啥时候能把獾子带过来,直接獾子油也成。” “对了,你托老秦办的事,等我伤好了帮你去找陈领导说说。” 他一松口,李居安笑道:“得嘞!我这就去刷獾子窝。但话说回来,老秦有没有和您所要钢丝圈的事儿?下套子没钢丝圈可不行,至少得13米长。” 他多报,还添油加醋说的可怜。 陈助理爽快喊道:“跟我来,钢丝圈管够!” 第109章 进山下套去 李居安托陈助理的关系,买到了钢丝绳。钢丝绳在当时可是紧俏物资,一般人买不到。他花了25块钱,还搭了两盒香烟才买到六节钢丝绳,2米半的长度,实在太贵了。 而且就这些钢丝绳还是陈助理瞧在老秦的面子上,给他的。至于打标本这活儿有没有着落,还不好说。李居安也瞧明白了,这活儿想要揽的炮头太多,几乎是远近闻名的炮头都找人托关系来了。只要能合作一次,就能长期合作,谁都想混个入场。 陈助理也话里有话,他带着欣赏瞅了瞅李居安脚边的十一条狗,“狗是好狗。这么年轻的炮头能有狗帮,不容易呐。”他点了点边上的另一个找上门的炮头,身上穿的是大皮,胳膊上架的是鹰。他说领导选人那必须有自己的考量,也不是平白无故选的,有狗帮是基本条件,还得有过硬的实力和名气。 李居安心中颤了颤,心中那叫一个服气。大皮又叫紫貂,矜贵的很,有经验的猎人一年都夹不到两只。山下的公家商店,收大皮,就算是品相不好的也能给到六七百。大皮价格年年飞涨,能把大皮穿上身上的炮头儿,手里不缺皮子,可不让他心里服气么。 陈助理叼上烟,李居安赶紧给他点烟,说道:“陈哥,那炮头儿是哪家的啊。” 陈助理眯起眼吐了口烟圈,心情大好,嘴里话也密了些,说道:“土城子乡渔楼村来的赵炮,听说过鹰屯吧,他那村子全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鹰猎文化,屯里人人都玩儿鹰。” 李居安和赵炮擦肩而过,只觉得这男人身上气势很特别,有一股说不出的凶悍味,双目炯炯有神和当地人很不同,架的那只鹰非常帅气,鹰眼凌厉。 陈助理瞧他眼睛盯得出神,拍他肩膀鼓励道:“咱领导不爱外来的炮头,还得是知根知底的当地家属屯的猎人才能叫领导信任。李炮你好好干,回头我在领导那多说两句。”他朝大皮挤挤眼,李居安心中会意。 你小子,是嫌獾油不够意思,瞧上大皮了呗。我要是有大皮,特么还能找你?直接找上陈领导不香么! 他心中腹诽,表面不动声色,连口答应下来。 他回了趟家属屯,路过老陶家门口,发现孙为民和陆志强还在那磨着老陶,闹着要借狗进山,两人把老陶烦的不行。 两人一转头,就瞧见冤家又领着11条狗进屯溜达了。 陆志强酸溜溜说道:“狗帮的李大将军又来了呗” 孙为民话里更酸,说道:“靠!什么李大将军,又是你李居安,成天没事干天天和滑溜狗一样到处溜达。你牵的11条狗里,踏马的6条到处滑溜,还有三条大了后铁定也爱滑溜。咱得管你叫滑溜大将军。” 两人酸言酸语只让李居安哈哈大笑,“再偷奸耍滑的狗,也有下死口的时候。再说了,我瞧铁锤是个聪明姑娘,一般猎狗要是碰上野狼群哪还能捡一条命回来。铁锤诱了野狼,自个回来了,还领着三条小的回来,给咱狗帮添丁。” 这话说的老陶都开始琢磨,仔细再看铁锤。他过去只觉得铁锤爱玩,还和野狼胡搞乱来,这么一想,也可能是铁锤为了脱困的小心思。一条狗都能有这般小心思,那聪明劲厉害着呐。 老陶提点他,说道:“狗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合帮可不一定容易。大虎性子傲,你领的那六条狗,性子也没一个软的。怕的就是新来的狗又暴又不服管,还不干正经活儿。” 他看李居安眼神都带着些可怜。这趟李居安若是进山,就是第一次和合帮狗正式打狗围。第一场狗围怕是要打得稀碎,一个弄不好,或许还会惹祸,叫猎人吃瘪。 李居安倒是很有信心,笑道:“一会儿进山也不打啥,把夹子下上就回来。运气好讲不定能夹到大皮。过了十五再上去溜夹子。” 陆志强奇道:“过了十五再去溜夹子?不怕大皮被山牲口吃喽?” “哪能啊,我夹子下在雪窝子里,食腐动物够不着,其他的山牲口找不到。” 紫貂肉没法吃,猎人只要皮。若是紫貂被夹子夹住,困在雪窝子里,皮毛也不怕冻,过一阵再进山收也是一样。 陆志强一想到价格飞涨的大皮,很是心动。加上他这一阵跟着孙为民混,一毛钱没分到,还得是跟着李居安才能分钱分股。自家老爷子原本答应教他打猎,还要给他弄枪,哪想到老爷子是个鸡贼的,特么给他弄了把扎枪! 扎枪打个毛线的猎! 他算是瞧明白了,老爷子打着叫他知难而退的心思。他是个倔强性子,越是被打压越是不服。他主动找上李居安,说道:“李炮,进山带我一个呗。” 不只是李居安,就连孙为民和老陶都惊得瞪圆眼。陆家过去多傲气啊,陆志强居然低头了? 李居安问他:“没狗没枪,你跟我进山干啥子啊,抱柴火嗷?” 陆志强脸一红,扭头就往回走,所有人都以为他跑了,没想到没一会他架着把扎枪过来,往雪地里一杵,喊道:“劳资陆大将军!专门用扎枪插野猪脖颈根!” 几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孙为民没忍住哈哈大笑,非常大声,调侃他:“你家老爷子教了你好几天的猎,就教了你咋用扎枪?你还不如牵着骡子跟在李居安后头走。” 陆志强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喊道:“给人当学徒不丢人!等劳资分股赚了钱,狗会有,56半自动也会有!” 李居安想到一个人进山也没个照应,和陆志强一同进山倒也不错。出了事,陆家着急,会派人满山找,总比叫母亲干着急强。 他回去收拾了一下,约了周六和陆志强,宋德生一同进山。至于为什么喊上宋德生,宋德生手里那把中口径独头弹猎枪,他特别喜欢。独头弹和金属块似的,中口径独头弹能打穿熊罴,别说是打穿熊罴头骨,还能毫不费力打穿大炮卵子的泥油挂甲,威力非常猛。任何大型动物,独头弹只要打得准基本一枪倒。 …… 周六很快就到,李居安和陆志强,宋德生碰面,他怀里揣着母亲蒸的粘豆包,领着吠叫的11条狗进山。 三人都扛着布兜子,里面是套子和自制的夹子,这次进山只为了下套子,下夹子,相对轻松很多。 活儿轻松,李居安心情也格外的舒畅。 他站在山岗上,从上往下看,能瞧见兴安岭整个山体呈现不规则的大波浪型。有缓坡的山梁,基本都有屯子,村庄。靠山屯往南的第五道脊,就是林场上回组织的狩猎区。浪底的山沟就是长虫沟,他分田到户五亩旱地的位置。 他这次进山走的是山岗,高地势,灌木树都少,他牵着骡子省劲儿,视野也开阔。 宋德生跟着他往下张望,喊道:“李哥,你上次挡?子下的套子,可不就在靠山屯往北三道岗边上么。” 第110章 滑溜狗遇上大群野猪 “走呗!瞅瞅上回挡?子下的套子有没有溜。” 三人牵着骡子,沿着山岗前往靠山屯往北三道岗。他上回将小杨树用斧头砍倒,抽出8股油丝绳在木桩上下套子,白单线做套扣的套子张开。 之前他等着大烟炮天过来,齐腰深的雪把树没了后,任何觅食的野兽从这边到?子那边,都过不去没腰深的雪,只能绕去套子边上。现在他很是期待,打算去瞅瞅有没有套中好东西。 三人还没到套子边上,地上密密麻麻都是野猪脚印。 浩浩荡荡的脚印,看起来十分慌张,凌乱地密布在雪地里,是近几日留下的新鲜足印。 脚印落在雪地里,冰渣子雪粒子分布在掌印中间,一个个脚印特别大,让陆志强看得都害怕。 “咋回事儿!这不得有四五十头野猪啊?” 宋德生也奇道:“都这天了,还不赶紧拆帮?” 一般兴安岭的野猪,在入冬小雪前会聚在一起繁衍,但在小雪后,野猪一家子一家子分开,一群就是一群,不会出现这么大规聚在一起的情况。 李居安想了想,说道:“这么多野猪聚一起,怕是有大家伙过来了。” 他这么一说,宋德生和陆志强两个人缩了缩脖颈,心中犯怵。陆志强进山前还信誓旦旦提着扎枪,大声喊他是陆大将军,就该扎野猪后脖颈。现在陆志强缩的都开始打退堂鼓。 李居安故意逗他:“咱们打狗围,试试呗冲一冲。” 陆志强提枪就破口大骂:“你小子想死,我特么还不想陪你死。这能叫打狗围么,四五十头野猪,别说你这群滑溜狗,就算是咱陆家过去的大黄领着围狗,都能被野猪挑喽。” 有违常理的野猪群聚情况,让猎人心中警惕,三人立马想到大型掠食者虎大王。如果上回几人碰到的当真是虎大王,那就说得通。而且在大烟炮天之后,也确实有虎大王朝这边过来了。 三个人绕道去看挡?子的杨树。 上回被砍的树干已经被雪埋没,套子空空如也,没有套中猎物。 宋德生觉得有些可惜,但李居安很平常心,从布兜子里拿出6个大套子,扔在骡子爬犁上,在附近继续下套子。 他按照长白山套子王老秦教的下套经验,开始专注细节。 紫貂也就是大皮,不冬眠,獾会冬眠。他想要套中大皮,就得领着猎狗码踪,追踪大皮留下的粪便,和一些生活痕迹。 大虎是抬头香,向来十分靠谱。不用他喝令,大虎已经仰起狗鼻头,咧开嘴在空气里嗅起来,然后领着三头混血串儿走在山岗边寻找。 铁锤按照以往的习惯,已经滑溜走了,不知去哪嘎达耍。 他想着老陶提醒合帮的经验,特地观察新买来的六条狗有什么习惯,技能,瞅瞅这六条狗能不能帮着码踪,掐踪。 他从王旭东手里新买来的老头狗叫花耳。这狗看起来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耳朵豁儿了一块,还有被野兽撕咬开的陈年旧伤。据王旭东说,花耳早年就爱撕咬野猪的猪耳朵,非常凶狠,后来被发狠的野猪一口咬回去,得亏花耳躲得快,不然就不只是耳朵豁儿一块。 他出门前喂了给11条狗喂食,当着群狗的面将肉块割下来,最大一块给了头狗大虎,其余的分成10块分开喂下去,三条混血喂的最少。猎狗要训,尤其是出发打狗围前,不能喂太饱,人吃饱了都懒得动,狗也一样。 狗吃太饱了惰性大,而且在狗撕咬猎物的时候,肚皮里敦实的胀鼓鼓,动作迟缓,狗自个咬着都累。 现在,这老头狗对他似乎不太服气,跟在他脚边也不出去码踪,只是盯着他瞅。 他心中想着,老陶的担忧有道理,合帮不容易。每条狗都有各自的习性,尤其是老头狗,这么被大虎取代,心里多少憋屈。 他吹起唿哨,喝道:“花耳,干活儿去!” 老头狗忠心,换了主人心里不乐意,但被呵斥了也会干活。花耳作为抬头香,没有跟着大虎去山岗边,反倒是领着5条围狗去了直通向南的屁眼垛子。 屁眼垛子那是旧叫法,两垛夹一沟,瞧起来就和大腚一样。后来当地村里主任觉得不体面,改名叫了个斯文名,闻香沟。但当地人还是爱叫旧名字。 闻香沟下面的缓坡是生产队的种植区,这片沟子,地质好,长了野果树,是野猪的单位大食堂。 宋德生打着哈哈调侃道:“还得是李哥,380块钱买来的6条狗,还有一条是头狗,这可不赚到的。就这六条狗气势汹汹的架势,绝对能码踪到大家伙!” 陆志强盯着长满野果树的闻香沟出神:“这果树林还不是老母猪最爱的么,这下坏喽。” 宋德生笑话他酸言酸语,怼他:“我寻思有人也妹吃话梅糖啊,你问价别人给你开价800,偏偏李哥问价,别人开价380块,你酸就完了呗。” 他怼完再看李居安,发现李居安神色也不对。他盯着雪地密密麻麻的野猪群脚印,猛地一拍大腿,也暗叫坏了:“靠!王国昌还真是训了好狗头,就爱盯着野猪逮是吧!特么的四五十头野猪也敢冲?” 新狗管不住。 李居安大声喊着花耳回来,过了好久,花耳才不情不愿地磨磨蹭蹭下了岗子,跟在他脚边,瞧起来还不太甘心。 五条滑溜狗没有跟在花耳后面,不知道去了哪,被宋德生笑话了老半天。 李居安骂道,真是便宜没好货,本来铁锤一头爱滑溜的就算了,他忍忍。现在又来了5条滑溜老油子,合着他真成了滑溜狗帮帮主。 忽然,闻香沟传来狗吠,已经有狗和野猪交上手了。 远处正在码踪找大皮的大虎,猛地抬头,快速领着三只半大混血往沟里就窜。 陆志强还不敢追,喊道:“李居安你要找死啊,那可是四五十头野猪。你那群滑溜狗捅娄子,你去找了,当心被野猪群拱!” 猎人最忌讳的事,就是和受惊狂奔的野猪迎面对上。狂奔的野猪群,速度一起来,撞上人能直接把人掀起来撞飞。周围全是乱石滩,头重重磕上石块那是要人命的事。 李居安心中也烦闷,但自家狗捅娄子不能不管,他一咬牙也是豁出去了。他把骡子绳丢给他,喊道:“干就完了。” 宋德生提着猎枪,眼睛瞅着他手里的扎枪,露出揶揄的笑,促狭道:“陆大将军还怕老母猪呐,干就完事!” 陆志强被两人言语激得不行,手里的扎枪烫手,他羞恼地恨不得把老爷子给的扎枪一丢,提起侵刀就上。 他提着扎枪,已经跃跃欲试要扎老母猪的后脖颈,边喊边追:“你们等着!一会儿非得叫你们一个个跪下来大喊臣服,喊劳资陆大将军。” 第111章 大虎领帮狗打狗围 大虎赶进闻香沟的时候,冲进去就发现五条帮狗滑溜的时候,被一头老母猪撵着赶。 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密密麻麻的野猪群脚印,强烈的不安,让大虎心生警惕,开始对着五条帮狗吠叫,下指令。 过去大虎虚有头狗的名衔,连铁锤都管不住,只能领着三条半大的混串狼狗进山。现在大虎也在学习如何作为头狗,管这群爱惹事的帮狗。 老母猪约莫有270斤凶得很,身后还跟着三头200斤的黄毛子。四头野猪发现五条帮狗,刚开始转身要跑,结果老母猪发现这五条狗是不中用的,暴脾气上头,对准五条帮狗就是个冲锋,把五条狗吓得惊慌转身就跑。 五条狗跑着就遇上野猪群。 四五十头野猪浩浩荡荡聚集在闻香沟的野果树林里,一边用蹄子刨着树根找吃的,一边用对着大树干蹭着一身泥油挂甲。 五条狗乱跑惊动了大炮卵子。两头大炮卵子取乐般开始追赶五条帮狗,用獠牙挑着,看狗吓得惊慌四散逃开的模样,乐此不疲。 原本猎野猪打狗围的帮狗,现在反倒是被一群聚集的野猪打围,任哪个猎户看了都能一口老血堵在喉口,怒其不争。 帮狗里有一条叫黑豹,身体灵活敏捷,最爱惹事,但逃得又最快。这次进沟,就是这头黑豹闹的。原本四条狗都要跟着旧头狗花耳离开狗子找猎人,结果黑豹贪玩,偏要追着老母猪撵着完老鹰捉小鸡,惹得四条狗一道追老母猪咬屁股。 结果倒好,被后面赶上来的黄毛子围起来,又惊动了大炮卵子。浩浩荡荡的野猪气味蹭过来,黑压压的阴影这才知道要跑。 大虎已经和野猪群交上手了。 大虎对着野猪群大声吠叫,吸引开两头大炮卵子的主意,然后扭头就往向北陡坡上跑。 前几日大烟炮下的雪,在阳光下融化在陡坡凝结成冰,陡坡滑的很。野猪蹄子踩上去,一踩一个踉跄,滑的追不快。但大虎脚掌宽厚,落在陡坡上十分轻盈,在树林间穿梭跑得不费劲。 大炮卵子追不上,又被吠叫声挑衅,气得嗷嗷叫,这狗也忒不要脸了。 大虎不厌其烦地来回骚扰,吸引开野猪群的注意力。只要有野猪要下坡追黑豹,它就立马跑个折返,一口咬住野猪后腿,骚扰后吸引野猪追它。 大炮卵子对老母猪那边更感兴趣,但架不住大虎鸡贼啊。 黑豹它们五条狗脱了困,一抬头发现有大哥领着三个小弟来救场了!滑溜狗狗仗人势,现在猎人还没到,仗头狗的狗势也不是不行。 它们弃了老母猪也跟着大虎一道上了陡坡。一共9条狗,借着冰雪陡坡的位置,和野猪群骚扰。 大炮卵子浑身挂泥油甲,脾气暴躁最不好惹。它们跟着大虎远远避开这两头,偏偏挑软柿子捏,找冲锋陷阵的黄毛子咬。 黄毛子是个愣头青,还没见识过社会险恶,只会跟在大炮卵子边上嚎叫虚张声势。大虎照着黄毛子后腿咬一口,转身就跑。黄毛子气得对准大虎就追。 黑豹一见头狗咬了,我肯定不能差事儿啊,也照着黄毛子屁股咬一口。 黄毛子追大虎,黑豹哎我就是不跑,我就是盯着你咬,多撕一口赚一口。等黄毛子吃痛,终于急眼了回头要挑黑豹,黑豹转身就跑。 大虎大声吠叫,对帮狗下指令。 另外四头帮狗本来还想跑,但一见头狗占了优势,必须跟上几口啊,不能差事儿。四头帮狗逮哪算哪,贡献一份力量就完了,反正先咬一口再说。 黄毛子刚出社会,就被社会毒打,被9条狗你一口我一口,咬得后腿,后腚是鲜血淋漓,叫的那个叫一个撕心裂肺,终于意识到和野猪群拉开很大的差距,这距离该转身跑了。 但大虎哪里会给黄毛子逃跑的机会。 咋地,在雪坡上,咱们几条狗还跑不过你一个长蹄子的? 大虎对空吠叫,死死一口咬住黄毛子的菊门就往后拖。掏肛大虎! 大虎咬死不松口,狗头往后仰着,四肢往前笔直蹬冰坡,疯狂甩头撕裂菊门,掏出血淋淋的肠子,把黄毛子后门咬烂到全是血。 黄毛子吃痛,发出凄厉尖叫,想要大声求救吸引野猪群。它痛得使劲转圈想要把恶狗甩下来,但野猪没法原地转圈,只能转大圈。 片刻的功夫,黑豹被鲜血激发凶性,趁着黄毛子低头转圈,对着黄毛子的猪耳朵扑上去就死死咬住,一边咬一边贴身下压。 帮狗这样的行为也叫挂钳子。黑豹挂钳子是一把好手,原因很简单,黑豹和花耳一样,都爱吃猪耳朵,一口一个软骨嘎嘣脆。 黑豹心中暗喜:猪耳朵还不是我嘴里的东西。 4条帮狗一看又被黑豹抢了猪耳朵,哪里能忍,来者都有份,必须分一口。一条狗扑另一边的猪耳朵,靠身体重量压下去,摇头晃脑的撕扯下死口。 黄毛子两边都被挂住钳子,加上沉甸甸的重量压下来,前腿还想顶住支撑身体,但膝盖一软,整个身体跪下来。这时候距离黄毛子被定死窝不远了。两条帮狗趁机从后面拽住撕咬挂上后背,把黄毛子压制,迫使它匍匐倒下! 红狼这条狗比黑豹还狗,不爱咬耳朵就爱咬鼻子。 红狼仗着狗多势众,展露凶性,对准黄毛子湿漉漉的鼻头就咬。猪鼻子一咬下去,黄毛子嚎得那个叫一个气壮山河,整个山沟都是撕心裂肺的杀猪叫。 一般200多斤的野猪,两条成熟猎狗就能顶住,350斤朝上的大炮卵子五条猎狗都定不住。 黄毛子还是太年轻啊,被8条帮狗压得死死的,彻底没了脾气,被定死窝! 这时候只等猎人来,抄起猎枪崩黄毛子脑袋就算完事,也是一场完整的打狗围。猎人若是赶来晚了,猎狗体力不支,定不住野猪,就会被野猪甩开逃脱,也就是打狗围失败。 远处是李居安领着宋德生,陆志强赶来的声响。但雪坡下聚集了大型野猪群,哪怕猎人能赶上来,也会有极大的危险和野猪群迎面打照面。 8条帮狗前后将黄毛子压制住,体力流逝的很快。黑豹和红狼已经开始大声喘着粗气,鼻孔都喷出白气,眼见着老母猪就急吼吼地踩着雪坡赶过来。 大虎一瞅这样可不行呐,猎人离得老远,野猪群实在数量太多。 不愧是曾经有撵山犬名号的大虎,可以单挑野猪。 大虎展露出青川犬撵山的凶性,自下而上扑住黄毛子的喉脖锁死。强悍的咬合力,加上宽嘴,能制服中大型猎物。 黄毛子喉脖皮肉软嫩,又没有泥油甲保护,被尖锐又长的犬牙穿透皮肉,整个扎进喉脖中。 野猪疯狂左摇右摆头想要试图站起来,但九条猎狗挂在它身上,让它哪里能站得起来。老母猪还没赶到,黄毛子膝盖跪地整个侧躺,雪地上全是鲜红色血淋淋的血。 大虎咬死黄毛子喉脖,鲜血哗哗往外淌,染红了雪地。黄毛子疯狂挣扎的四肢渐渐软下来,脖颈也软下来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第112章 最大野猪群的冲撞,干就完事儿了! 大虎领着8条帮狗气势汹汹干掉一只黄毛子。 黑豹和红狼这下起自信心了。 黑豹侧耳一听,猎人脚步声已经赶到,立马自信力翻倍,对准迎面冲来的老母猪就是一顿吠叫,然后抬脚猛追。 远远的,李居安、宋德生,陆志强三人提枪赶到闻香沟这边,一眼就瞅见雪坡上四五十头野猪群。 三人瞧见黑豹威猛的样子,也就一条狗竟然能将老母猪从坡的西边一路赶到东边,还贱兮兮地绕了后,像是要玩老鹰捉小鸡般,一股劲愣是要把老母猪往坡下赶,使劲将老母猪赶到他们枪口的方向。 宋德生赞道:“李哥,你可真是得了头好狗。黑豹还会赶杖呐。赶杖够麻溜的,可带劲儿。你瞅着它还想咬老母猪的囔囔踹。” 囔囔踹就是猪肚皮底下那块软乎乎的肉。老母猪撅个大腚往坡下跑,囔囔踹一颤一颤,被黑豹赶得吓得嗷嗷直叫,就想着把大炮卵子喊过来帮忙。 转眼间,老母猪和他们迎面对上就差百米距离,狂奔的速度起来,雪地被溅起来大片雪粒子。 李居安瞳孔一颤,大喝一声:“狗屁的赶杖!黑豹是在耍着玩!快躲!” 没有猎狗赶杖,会把野猪往猎人面对面的方向猛赶。因为只要野猪起来速度,哪怕没有獠牙,那拱人撞开的速度非常可怕,掀飞一个成年男人分分钟的事情。 李居安领着宋德生赶紧侧身避开,闪进野果树灌木边,陆志强紧握扎枪,丝毫不慌,喊道:“两个怂蛋!叫你们瞅瞅什么是陆大将军,今儿个过后,整个屯都是哥的传说!” 陆志强将杵进雪地的扎枪拔出来,如同威猛大将军般往沟道上扎稳马扎步,然后提气将扎枪尖锐的头直冲老母猪,准备在冲撞之前就把扎枪往老母猪脖颈里送。 宋德生瞪圆眼大叫:“使不得啊!” 陆志强信心十足,喊道:“兄弟你们就瞧好吧,咱们陆家人都这么使扎枪。” 陆家老爷子怎么使扎枪的,李居安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陆志强这憨蛋是真找死。 老母猪被黑豹“轰轰”的赶,黑豹玩儿的可开心,丝毫没顾及身后被惊扰开始围拢过来的野猪群。 老母猪逼近,速度越来越快,和陆志强迎面照上,谁也没有避让的意思。 李居安看得血压噌一下涌上头,架枪上脸,对准老母猪耳朵下方的位置,稍微往前一些扣动扳机。 砰! 突然枪响搂火。近距离的枪声,惊起林间的鸟雀。宋德生吓得缩了缩脖子。 老母猪像是感知到危险,蹄下忽然一顿,子弹没有贯穿脑部,刚好暴中猪鼻头,小眼儿进大眼儿出。猪鼻头最是敏感,被子弹轰地鲜血淋漓,杀猪般的嘶鸣惨叫声响起。老母猪发疯般窜得更猛。 李居安心中一颤,暗叫:“坏了!” 他赶紧枪口再对准老母猪,但老母猪和陆志强距离太近,很容易误伤。打狗围要是在沟里被同伴误伤,出去后就难解释了,究竟是失误,还是仗着新仇旧怨在报复。 宋德生也用枪口对准老母猪,大喊:“陆志强跑!” 陆志强还握着扎枪杵在那,他一听枪响骂了句:“多管闲事!”他架枪踩上积雪的青石板,居高临下狠狠将扎枪尖锐的枪头往老母猪后脖颈里插。 陆家的扎枪磨得又快又锋利,他站的位置刚刚好,积雪青石板的高度,让老母猪冲撞不到他。他胳膊有劲,人又年轻力壮,他拼尽全力的一送,从上至下,扎枪扎进老母猪脖颈肉里。 老母猪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三棱凹槽里全是猪的鲜血,顺着槽哗哗往外流。因为恐惧和惊吓,老母猪裆间呼啦啦传来尿骚味,差点没把几乎贴身的陆志强呛死。 陆志强这下心里畅快了,哈哈大笑道:“哥们瞧见没,这山牲口吓尿了,真尿性啊!靠,这味儿腥臭腥臭的,铁定有炎症,真恶心。” 老母猪还能挣扎,李居安赶紧上前对准老母猪耳下补枪。 枪响。陆志强摇摇头,心中无比舒畅,笑道:“围着炕吃火锅刷猪脑多香,唉,可惜这脑浆,还不打碎糊喽。” 他酣畅淋漓地用扎枪干了一架,刚想炫耀扎枪不比猎枪差,一抬头就发现人没了。 他听见轰隆隆隆的雪地震颤声,还扭头喊:“咋滴,黑豹又赶杖去了?” 他这么一扭头抬眼,吓得心跳都少了一拍,心高高悬起拉到嗓子眼。哪是黑豹哇,黑豹这狡猾的滑溜狗,早就跑没影。这边的动静早就被野猪群盯上。 雪坡上四五十头野猪,有大炮卵子,有黄毛子,有老母猪都对准他们方向笔直直冲。 整个雪地都在颤抖。 陆志强瞳孔一缩,下意识架起扎枪:“你们都搁哪去了,瞄准打啊。” 李居安在不远处大喊:“打个屁!还不快跑!麻溜的。” 陆志强一愣,这才赶紧撒开腿朝着李居安两人的方向狂奔,边跑边嗷嗷叫:“上回天杀的孙为民!自己跑了不算,还特马要给我腿来一棍子,得亏哥反应快。” “兄弟,等我!咱们可得一队人整整齐齐回屯!” 四五十头野猪跑起来气势极大,还有此起彼伏叫唤的嘶叫,让人浑身寒气窜起,瞬间上脸,汗毛炸立开。 没有经历过大群野猪的人,第一次面临大群野猪的冲撞,能吓尿裤子,腿都是软的。 前面还有个雪坡,大虎原本想要拖延野猪群的脚步,骚扰野猪群转头。但黑豹和红狼气势太勇猛,骚扰弄的和赶杖似的,把野猪群往他们方向赶得更迅速。 陆志强回头边看边跑,骂道:“李居安!你特么买的是什么赶杖狗。这是要哥的命!” 李居安疯狂摆动双臂,跑得和风火轮似的,喊:“便宜没好货不知道?” 陆志强比他摆动双臂更快,哗啦啦赶上,和他并肩跑,喊道:“那你折价转手给我呗。我不嫌狗滑溜,200块一口价!我接盘。” 李居安发动速度,直接超过去,唾他骂道:“寻思捡我漏?想得美!” 四五十头野猪群的冲击力很大,给人带来心里的压迫感更是瘆人。 大炮卵子的獠牙又长又尖,能顷刻间冲撞将人的五脏肺腑都挑出来。老母猪和黄毛子的冲撞力也很强。200斤的黄毛子能顶翻一个成年男人,哪怕野猪群没有进攻,冲撞的乱步都能将人活生生踩死,内脏都踩烂压出来。 紧张的气氛,让人又恐惧又腿软。宋德生已经跑得不太行了,拉风箱般呼哧喘着大口粗气,断断续续喊道:“跑,跑不动了,李哥想办法啊。” 李居安一瞧这么个可劲跑也不是办法。他边往积雪的山岗上跑,边提枪把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咔一声合枪。 他踩着乱石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居高临下架枪对准野猪群,破口骂道:“干就完事儿了!” 第113章 劫后余生!野猪群被打散 野猪群跑得压迫感十足,乱蹄卷起雪粒子,瞧见猎人分外眼红,对准山岗上的猎人就冲面门。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头大炮卵子,约莫有320斤上下,浑身筋肉腱子,如同装甲车般势不可挡,愤怒地嚎叫。 李居安踩着积雪的山岗路,最后一个箭步猛地跨上高地,居高临下对准下方的野猪群瞄准。他眼红似丹血,起了杀心。 “干这群牲口丫的!” 他眼睛眯起,枪口对准为首的大炮卵子肘部后面稍上的地方,扣动扳机。 野猪的心脏位于胸腔下部,靠近肺部稍前的位置。野猪肺部位置较高,如果想要打准心脏,得往肘部后面捎上位置瞄,瞄得太高,会击中肩部。 砰! 枪响搂火,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打爆心脏。 被击中心脏的大炮卵子还能继续冲撞个几十米,眼瞅着大炮卵子就要冲上山岗,对准李居安站在位置挑。 李居安拉一下大栓,边上陆志强喊道:“你让开!你瞧好吧,叫你看看陆家挑枪。” “用不着。” 李居安心中默默计算距离。雪坡十分有坡度,大烟炮后几天的积雪消融,在雪坡表面形成冰层,很不利于蹄类牲口的攀登。 大炮卵子有心无力,走一步呲溜滑半步,眼见着就快冲撞到山岗,偏偏只能对着猎人干瞪眼。 他脚边的花耳听见枪声,如同得到指令,冲下雪坡对准穷途末路的大炮卵子就是一顿胡乱撕咬,发出凶性的呜呜声。 他也不阻拦花耳。花耳作为王国昌训出来的头狗,能领着5条滑溜狗冲锋陷阵,就能看出花耳有多猛。虽然花耳老了,但凶性还在,对准大炮卵子的头,猪耳朵,脖颈撕咬的满雪地都是鲜血。 黑豹和红狼还撵着野猪群,一听见旧头狗的指令,兴奋地抄近道冲上来一同扑着疯狂撕咬。 几分钟内,大炮卵子被10条狗咬得整个猪头没有一块好肉,腋下的软肉也被咬得翻出来,肉被撕开成一条一条,十分血腥。 宋德生瞅这场面,不忍看,喊道:“这么着也太狠了,李哥,不叫狗松口呐。” 李居安枪口继续对准野猪群,“得叫猎狗发泄凶性,没了凶性的猎狗也就废了。” 他不喝停猎狗,一来为了让血腥味蔓延开,震慑野猪群,二来如果这时候喝停猎狗,就会给猎狗一个错觉,听见枪响就要撒嘴不能咬。只有给猎狗撕咬的快感,加上一会儿用猎物内脏喂狗,才能给猎狗正向的激励反馈。让猎狗知道,撕咬就有肉吃。 宋德生朝着继续冲撞的野猪群,“砰砰”开了两枪,独头弹打伤了两头黄毛子。黄毛子不比大炮卵子凶狠,年轻气盛的黄毛子哪里见过社会险恶,刚见到世面就痛得缩了缩脖子,嗷嗷嚎的气壮山河,直往老母猪身后拱。 他笑骂:“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冲在最前面的野猪开始怕了,转头就后撤。但大型野猪群的数量太多,太密集,跟在后头的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上头的野猪开始往坡下跑,坡下的野猪憨蛋一样继续往坡上冲。两股冲撞的力量让野猪群变得混乱,雪地里脚印全是乱的。 李居安架起莫辛纳甘猎枪上脸,大声喊道:“哥几个,练靶子了!” 火星在枪口迸闪,他打一枪拉一下大栓。 砰! 开火后他也不看战果,继续瞄准就开火。五枪过后,他撅枪拽出空子弹壳,手心里攥的五法子弹塞进枪膛,“咔”合枪继续打。 宋德生也打上头了。 他的唧筒式改装猎枪迸出火星子,中口径独头弹一枪枪对准野猪就打。哪怕他没打准,独头弹威力巨大,能轻松破泥油挂甲,把另一头大炮卵子打成重伤,歇斯底里地朝着山岗更发疯猛冲。 他喊道:“李哥助我!” 他边上陆志强听不下去了,提着扎枪居高临下就要和重伤的大炮卵子来个二人转。还寻思喊道:“哥来炫一个,瞧我一个滑铲给牲口开膛破肚。” 他还没炫技,李居安已经转移枪口对准重伤的大炮卵子耳下就打。 砰! 砰!砰! 他猎枪的威力,和宋德生独头弹的威力终于把野猪吓得胆都碎掉。 第二头大炮卵子一嗅到满地血腥味,再看见前面疯狂撕咬野猪的10条猎狗,心中叫:完球!媳妇儿还在身后瞅着,我这往回走也不是个事儿啊。 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大炮卵子转头瞅了瞅老婆们,嘶嚎一声转头就撤。 老母猪们唾弃,也跟着大炮卵子转头撤。 死鬼!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雪地山岗混乱,四五十头野猪大转圈,快速从山岗撤离。 就连闻香沟散落的零星黄毛子,都快速加入大规模撤退的野猪群队伍。本来就密集的野猪群,数量更壮大,比之前数量还更多些。 宋德生眼见野猪群溃逃,一边瞄准搂火,一边畅快大吼:“这群山牲口可算怕喽!刚才不是挺逞能么,不是还想挑你爷爷么。咋了,萎了嗷,萎了就吃两发弹!” 李居安打得酣畅淋漓,逼退了野猪群,这才和宋德生相视,心中极有满足感,哈哈大笑。 紧张刺激的对峙,非常幸运,他们劫后余生。 他们非但逼退了野猪,还拿下三头野猪。大虎领着帮狗打狗围,干掉一头黄毛子。他和宋德生开枪打掉一头大炮卵子,他和陆志强合力弄死一头老母猪。 陆志强瞧两人笑得畅快,心中憋屈,忍不住酸言酸语:“艹,有枪了不起呗,陆大将军的扎枪不香嘞。回头我不问老爷子要枪,我分股拿了钱特么下山去五金区要什么枪买不着?” 宋德生阴阳他说道:“那可不是,你就打掉一头老母猪,还得分股拿一成。这价钱够你再整一把扎枪。” 56半自动步枪哪怕是二手八成新,也得上千。他用扎枪打猎,想要买到56半谈何容易。 陆志强气得满脸怒容,啥都不说了,抄起侵刀就开始砍树做爬犁,手脚勤快得很,给猪开膛放血,掏肠子这样的事儿也是抢着干。 他真怕不揽活儿不出力,李居安只给他老母猪的那一成,所以大包大揽,连最腥臭的野猪肠子都乐意掏。他一边干呕着,一边掏野猪肠子往枝上挂。 李居安瞧着他出力,自然没话说。这些活儿总得有人干。他在陆志强边上靠了靠,从开膛的野猪身体里掏出猪心,开始给狗分食。打到猎物后不能舍不得肉,一定要拿肉喂狗。第一时间给狗奖励,让狗把奖励和撕咬猎物这件事联系起来,训狗刺激凶性。 他忽然发现旧头狗花耳的站队姿态变了。 除了滑溜走的铁锤以外,9条帮狗的都围拢在头狗大虎边上。就连花耳也安安静静站在大虎身后半步的地方,没有上前邀功抢内脏。 第114章 歘猪嘎拉哈,烤火的快乐 帮狗认头狗了。 大虎站得端正笔直,双眼炯炯有神盯住开膛的野猪,帮狗跟在大虎身后,就连花耳都没有上前争第一口。 李居安看着心中长舒了口气,割下猪心,把猪心一分为二,将最大一块猪心丢给大虎,说道:“好样的大虎!这回立大功,下回打猪还有猪心吃。” 大虎眼睛直勾勾盯住猪心,一口叼住疯狂撕扯大吃起来。他将另一半猪心丢给帮狗,任由帮狗聚在一起大口扯着猪心,胡乱撕咬大口吃。 在打围里,打狗围最容易也最安全,猎狗是猎人的第二条命。这次狗合帮顺利,他手里有11条狗,在屯里是数一数二的狗帮,只比孙家的狗数量少。但孙家没有好的头狗,他手里有两条头狗。孙为民要是知道他合帮成功,眼睛都能发红,削尖了头能问他借头狗。 宋德生用侵刀割开猪皮,简单包了下木滑子,做成野猪皮滑雪板。他用滑子拖着三头野猪肉,送上爬犁,拍拍骡子的屁股说道:“李哥,你买那么多条狗,咋养啊。养得起不。” 猎狗的食量很大。若是没有肉食做基础,每条狗每天得吃两三斤苞米面,细糠或麦麸子。别说是家属屯,放眼整个兴安岭区,能有几户人家养得起? 陆志强最是明白这个道理。当年陆家老爷子养了八条狗,养狗不进山不行呐,没肉食,只得天天进山打猎。说是狗帮陆家,到后来狗也没养好,狗还让野猪挑了,让老爷子难受的不行。 李居安倒没发愁这个问题,说道:“好狗打狗围,进山自个找食吃。咱们只管跟着补枪,甭给大虎拖后腿,还得靠大虎养家。” 陆志强怔了怔,哈哈大笑:“你倒是心安理得被狗养。你小子,良心挺过得去啊。” “那可不咋地,狗富贵勿相忘,咱们也算是榜上大虎吃香喝辣的了。” 三个人眼睛火热地盯着大虎,大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觉得目光来者不善。 李居安扯完犊子,就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 天色快暗了,夜深的大山很危险,得尽快赶到猎人小屋。 闻香沟有猎人落脚地,三人牵着骡子爬犁,和狗爬犁,找了个背风坡进了老道,在猎人小屋口转了转。 之前有猎人来过这个小屋,门口还有生火的痕迹,瞧起来是几天前的事。 三人将布兜子往小屋里一放,开始抱柴火烧火堆。陆志强带了老爷子的小口锅,锅有了,锅架没有。李居安他左右找找,得找两块石头架起锅,但溏子沟太远了,得翻过去好远才能找到合适的石块,他干脆使唤陆志强去捡大小合适的石头。 陆志强为了划钱分股,硬着头皮出去捡石头。他抱怨扎枪不得劲,不然也不至于打小工做活,还满嘴喊着,这次出山后,非得找家铁匠铺去打一个能折叠的锅架子。 “死老累的,本来干掉野猪群就饿,还得般死老沉的石头,往死里饿。” 石头找到,锅架起来。李居安开始煮雪烧水,用侵刀在黄毛子后腿上割开猪皮,割下来后腿肉。本来黄毛子皮就结实,尸体被冻硬后,更是邦邦硬,他用侵刀划了两下,还没割下来,只能用力切,才把肉一块块劈下来。 宋德生找了个椴树,想割皮做碗,他一刀下去也抱怨:“什么大冬天的,也太冷喽。我这和给树挠痒痒似的。” 同样冻到梆硬的椴树皮,让他死命用老劲才割下来。三人往煮沸的锅里割野猪肉片,撒点布兜里带的盐巴,盖上锅盖,在锅盖帘上放上出门带的苞米饼子,苞米馒头和粘豆包。热气腾腾的锅水咕噜噜冒泡,传来股猪肉的荤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大雪天进山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现在。三人打野猪累成王八犊子,饿屁了,这时候任何肉塞进嘴里都是香的。 李居安围着锅折了树枝做筷,夹着唰开的猪肉片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囊囊。一口咬下去,嗯,这口小味儿挠挠的多少熊掌肉都不能换! 三人呼啦啦大口吃着谁也顾不上说话。猪肉片捞完了,李居安用两根树棍子,挑着锅的两个把手,听着“雪滋啦”的响声放在雪地上,打算喝口肉汤。在严寒下,开水变温水,喝进嘴里温度刚刚好。 冷风一吹,陆志强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裤裆里塞冰坨子了:“靠,谁往我裤裆塞冰块子?” 他刚才使着扎枪和老母猪激战,打得上头也没觉得啥,倒是出了身热汗,裤裆里也全是热汗。现在冷下来,小冷风一吹的,裤裆汗都冰起来,扯开裤裆迈开腿,疼的他嗷嗷叫。 李居安和宋德生相视大笑。 黑夜降临。 兴安岭的黑夜来得早,充斥各种野兽的声音,听着十分可怖。 漆黑的雪山里,有野兽示威嘶吼,惨叫,和厮杀颤抖声,还有令人后脖颈汗毛直立的夜猫子叫声。 李居安也不懂,夜猫子大晚上不去逮耗子,搁着可劲叫唤什么,这不是故意吓唬人么。 大虎领着9条帮狗开始在边上雪地里用前肢可劲刨着雪洞,使劲挖雪洞钻。猎狗挖的雪洞深还隔热,进去后能挡风。帮狗都爱钻在雪洞里面过夜。 三人围着火堆烤着火,将割下的猪皮放在雪地上躺在上面。然后开始割嘎拉哈打发时间。 嘎拉哈一般指的是羊骨拐,羊后腿关节处的那块骨头,当地也叫羊拐子,小孩最爱歘嘎拉玩。现在三人手上没黄羊,也没马鹿,只有猪。牛啊猪啊都有嘎拉哈,但就是太大了小孩没法玩,大人玩起来也嫌大。 三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小年轻,手掌大的很。李居安把黄毛子后腿关节处的骨头用斧头敲起来,把上面的肉,筋剔干净,在猪血里搓了搓染成红色。这么一折腾,都能拿起来玩了。 宋德生拖来爬犁,也想歘大炮卵子的嘎拉哈耍。结果两斧头敲下去,他虎口都震得升腾,就连骨头都没敲下来一块,疼得他眼泪都能飙出来。 陆志强说风凉话直笑,他歘着五个嘎拉哈撒在地上,说道:“这玩意儿啊,回头带给我表弟,这不妥妥的财富象征。” 他手里拿一个,向上抛的同时,手从地上捡起来一个,再去接天上丢下来那个。 最难得就是,最后要抛上去吧,全部都捡起来。玩法就和抛石子差不多。 兴安岭人小时候的娱乐活动不多,打冰嘎儿,歘嘎拉就是全部的乐子。那时候要是有人能有玻璃球,画片,啤酒瓶盖烧掉橡胶模砸展后的贴片,还有嘎拉哈,在孩子群里都会被人羡慕,是财富的象征。 陆志强手大,但猪的嘎拉哈也大,他最后那一下,抓不住全部甩了两个掉落在雪地上,被雪洞里的黑豹瞧见,一个猛子钻出来就要叼走啃骨头。陆志强气得在后头追着喊:“李居安,你管管你的滑溜狗!忒气人了。” 李居安笑喊道:“黑豹!咱偏不给他,捡回来给我的。” 黑豹还当真瞪圆机灵的狗眼珠子,转头就把嘎拉哈送进他手里,把陆志强又气又羡慕,瞪圆眼非要李居安把狗折价卖给他。 宋德生揶揄他说道:“就你这把扎枪,戳个老母猪都费劲,还自个弄得裤裆全是汗,谁知道是汗还是吓尿的,给你猎狗你也养不活呐。” 陆志强果真被激到,站起身就喊:“你等着的,瞧我这次去街不弄把好枪叫你瞧着眼热。” 第115章 河沟套定窝开刨,抠母豹子 李居安担忧铁锤,这母狗不知道又跑去哪里耍,光留着三个崽子在这也不是个事儿。他担心铁锤会不会又遇上狼被困,或者遇上更棘手的山牲口,猫在哪躲起来。 他把大虎从雪洞里喊出来,说道:“你未来媳妇儿呢,嚎两嗓子问问。” 青川犬不是狼,大虎随口还真嚎了两嗓子,然后淡定地瞧着他。他一拍头,想到汉子叫顶啥用,孩子叫婆娘才会回来呐。 宋德生担忧说道:“李哥太晚了,就算铁锤真的摊上啥事儿,咱们也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野猪聚那么大一群,周围肯定有大牲口。” 陆志强也没吭声,同样不愿意挪动,他对虎大王的那一嗓子记忆犹新,越是想,越是汗毛直竖心里惊慌。 李居安看了看陆志强,陆志强也想到大黄死时候的惨状,悲愤地攥紧拳头开始大骂孙为民。但他还是劝李居安:“铁锤这情况和大黄不一样。滑溜狗本来就进不得山。这要是天天乱跑,头狗喊了也不回来,谁家猎人能受得住这个?天天不打猎不下套,嗷,天天去满山转就为找一条不听话的狗?” 李居安站起来,还是决定去找铁锤。他本来以为带着仨崽子,铁锤能收敛,没想到这狗玩心忒重,现在还不知搁哪嘎达溜达。得亏三崽子性子不随铁锤,不然他真得找老陶把狗退了。 他喊出三条混血狼狗,三条半大狼狗嚎起来那叫一个虎虎生威,有几分野狼的架势。 没一会儿不远处响起狗吠叫,刚开始声音很轻,大虎加入嚎叫后,那边狗吠变得大胆,声音也越来越大。 李居安喊上围狗,朝直通向南的垛子深沟就赶,喊道:“铁锤这妞有发现!” 宋德生跺脚唾道:“最好这狗有大发现,要不然大晚上摸黑赶路,我能把它狗耳朵削出豁儿。” 李居安也不惯着他:“你别可劲嚷嚷,不爱走别走!回头分股没你的” 宋德生还真怕的不想走,但他转头一看,陆志强听见分股跑得比黑豹还麻溜,猎人小屋没了围狗,也没了两个胆大的人,只留下他一个。他听见远处夜猫子撕心裂肺的嚎叫,和哭一样,头皮都发麻炸开,抬脚就追:“哥!哥几个等我哎。” 向南的垛子赶路很舒坦,一路都是缓坡,山连着山也不陡,但越往下走越出现冰雪深沟。有深沟就有峭壁陡坡,也有河。 冬季河都冻住,铁锤正猫在杨树后头的灌木丛里,一边藏好身形,一边对着河套窝低声吠叫。 陆志强满怀期待,一瞧冰冻的河面,满脸怒容道:“滑溜狗找了半天,就找着一块冰?逗人耍呢。” 李居安一脚踹开他,喊来铁锤定窝,说道:“铁锤别理他,什么好东西在他眼里都是裤裆里的一块冰。” 陆志强现在裤裆还被碎冰挤得难受,被他一句话扎心,这下裤裆难受,心口也难受。 还是宋德生从骡子背上拿出布兜子,掏出镐,往冻硬的河套窝上,砸了两下,开始刨窟窿。 李居安也在布兜里掏了掏,镐没了,还有钎子。铁锤瞅着河套窝叫唤,他对准猎狗叫的位置就开刨。 两人三两下,还真刨出了不少母豹子。 母豹子就是揣籽的母蛤蟆,是兴安岭的特产林蛙,也叫雪蛤。珍贵的雪蛤,以野果和昆虫为食,因其在寒冬中可冬眠长达五个月之久,因此得名“雪蛤”。在冬天来临之前,母豹子就带籽了,它的输卵管就称蛤蟆油,号称软黄金。 80年代里,沟里人的经济意识强了,很多当地人把母豹子捕后晾干成串拿去集市卖,还有人靠这个发家。还牛背屯的牛家人说,他们屯里有人与乡里签下合同,要包一整条山沟,想人工养殖母豹子 母豹子最有价值的是蛤蟆油。刮林蛙油,千只才能刮出一斤油。林蛙油价格能卖到一斤600元。卖给南方富商的林蛙乱象丛生,公的冒充母的,没籽的冒充有籽的。 陆志强眼睛都瞪圆了,喊道:“这么多母豹子?这不多抠点啊。” 铁锤拿狗眼瞅他,一口咬住他裤腿就把他往边上拖,不准他接近河套窝。那小眼神像是在怼他,不服得很。 李居安调侃他:“要不是铁锤,就你能找到这河沟套,瞅个老半天也没法定窝开刨。” 抠母豹子得有眼力经验,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能找到。尤其是冬季冬眠在河沟的母豹子,有的猎人瞧不准的,哪怕知道这里有母豹子,刨十几个窟窿也不一定能找到。 陆志强打着哈哈自己搁那找台阶下:“还得是铁锤,一出手就干了票大的,好姑娘!回头叫里主人折价把你让给我呗,哥天天带你进山找母豹子,发大财。” 铁锤哪里松口,继续咬住他裤腿呜咽示威,把他往河沟套外面拖,就是不给他碰。 两人哈哈大笑,很快抠出十几只母豹子。 李居安记得,秋天的母豹子最好找。 他小时候每当林蛙下山的时候,冒着雨在道路上用手电照林蛙。雨停后,在大河的石头底下,田埂旁的水壕里,在山间的小溪的石头下面,都会出现母豹子。每次他和孙为民,陆家兄弟都能抓好多。那时候孙为民还故意怀里揣着蛤蟆,去吓唬林梅,把林梅吓哭。 李居安拿肉块奖励了铁锤,这可把铁锤乐坏了,大口大口吃着,还想扭头再进沟里,被他一嗓子喊回来。 “上哪去的,那边没河套,败天天借机乱溜达,没有组织纪律性,回头叫老陶批评你,做你的思想工作。” 几人都踩上猪皮滑雪板,打算回猎人小屋过夜,明早再继续下套,结果铁锤又出幺蛾子。他摘下猪皮滑雪板掐在手,不许铁锤再折腾。 忽然,夜晚的深山,传来鞭炮炸开的动静。 啪! 轻脆的小炮仗声,每个人都很耳熟,是一挂鞭炮上的。办喜事的人家会放鞭炮,一百响崩没了后,总有不炸开,带捻儿的,可以捡回来单放。 现在李居安听见的就是小炮仗的响声。 宋德生听声辨了辨方位,说道:“李哥,靠山屯往南第五道脊那有人点炮仗。” 距离不近,而且翻山越岭他们也没法摸黑赶路。 李居安做出决定:“甭管了,先回木屋凑合过一夜。明早再去瞅瞅。” 第116章 狗獾聪明的很,还会叫貉守门 李居安发话,宋德生喊道:“那还说啥了,都听我大哥的。” 三人回到猎人小屋,猎狗们围着小屋转了圈,确认安全后一个个钻进刨出的雪洞里,舒舒服服过夜。铁锤和花耳不熟,也没合帮,但铁锤和黑豹,红狼瞧了个对眼,一个个精神抖擞,眼睛炯炯有神瞧着岗下,兴致高昂。 李居安一句话就浇灭这群滑溜狗的念头:“铁锤,你再瞎琢磨寻思乱窜,还带坏狗,我揍不到你,揍你崽子。” 他手里有人质,还怕一条狗? 铁锤果真安分下来,和崽子们挤一个雪洞。它眼珠子还盯着岗下乱转,身体服了,心还不服。 陆志强笑骂:“铁锤才是掐踪的好狗,瘾头还大,不让它码踪它难受。回头叫铁锤当掐踪头狗,领着红狼,黑豹几个进山去。” 李居安怼他:“你又皮痒欠收拾了呗。不就是想叫我折价卖你。等你真喊不回来狗的时候就急眼喽。” 三人围着烤火,拌嘴吵吵就困了。听着深夜起此彼伏的野兽嚎叫,厮打,示威的动静,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摸了摸脖子,在火堆边睡觉出了一身汗。天寒地冻,只要有火堆,哪里会冷啊,热乎的很。 他从布兜子里掏出铁丝,和从林场托关系买来的钢丝圈。他把用过的铁丝扔进火堆里烧了烧,然后扔在雪地软土上,用脚踩着搓搓,就完活儿。 这样为了一来把铁丝烧黑,不反光,二来这些铁丝都是之前用过的,跳猫子被套子勒紧后皮肤勒破,皮上黏着油脂血液。不烧的铁丝直接下套,白搭,野兽嗅觉灵得很,闻着油脂血液的味道就不会靠近套子。 宋德生看着用过好几次的铁丝圈,摇摇头说道:“这不得用上四五次就废了么,还得换新的。” “那可不咋地,想要下套套中好东西,就得舍得费铁丝。” 他把钢丝绳烧的时间更长,宋德生一想到长白山套子王和他走得近,忽然说道:“秦炮把他的本事教给你了?钢丝圈还能套上千斤大野猪么?” “那必须的。” 宋德生着了魔一样,激动说道:“钢丝圈还能套500斤的虎大王么?” 陆志强一边帮着处理铁丝绳,钢丝绳,边瞪了他一眼,调侃说道:“甭说500斤,上千斤,万斤的虎大王都能套,这得是多粗的钢丝绳呐,得小拇指粗细呗?一个月套两只千斤虎大王不成问题,绝对挣不断。” 宋德生被阴阳一顿,愤怒说道:“磕碜谁呢,钢丝绳能挣断,那肉也勒进去了。只要在钢丝绳上捆木桩加分量,把虎大王套住,来个绊索往树根上一挂,虎大王未必能跑得掉。” 两人磕磕绊绊,李居安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回头喊道:“还想不想套大皮了?现在下大皮的夹子,下完夹子就下山,过了十五再上来溜夹子。” 他这次进山主要为了下夹子。大皮肉没法吃,只要皮。加上今年大皮价格飞涨,他若是带着大皮,和狗帮的围狗去林场见陈领导,讲不定被选中打标本的成功率更高。 他可不想被那个驯鹰的外屯人比下去。 三人从布兜里掏出六个大套子扔在爬犁上,一边往昨夜有人点炮仗的方向赶,一边沿途下套子,放夹子。 昨夜动静是靠山屯往南第五道脊传出来的,也就是牛背屯方向。刚好他在那下了一个夹子。昨天去瞅落了空,今天再去溜。 李居安先瞧中一片木槿,黄杨。 木槿,黄杨是傻狍子的最爱。在冬季食物稀少的季节,傻狍子会啃灌木上嫩芽。运气好的话,还能守到黄羊。 黄羊最是灵敏,力量也很高,行踪飘忽不定。他在木槿,黄杨灌木边用钢丝绳下了四个大套子,然后找了三个点,系上三根细细的麻绳,绑上粗灌木。下套傻狍子和黄羊的套子,必须得勒紧,不让灵敏的狍子和黄羊跑掉,那就需要麻绳经得住钢丝绳的回弹。 他选了细的麻绳,还不能很结实,必须稍微一用力就断。他将烧过的钢丝绳套子圈做成直径55公分,放在离地45公分的位置,在上面搭上枝条不让这些接触钢丝绳,要不然套不住。这么一隐蔽,看着也不明显。 他下好套子后,扔几根杂草和大树叶子,盖在周围就完事。 一路上,李居安发现跳猫子的脚印。本着不套白不套的心思,他沿着跳猫子下坡的脚印开始下套。 等七七八八的套子下得差不多了,三人离牛背屯的第五道脊也近,忽然陆志强眼尖喊道:“有个洞。” 这个洞口瞧起来不大,是某个有冬眠习性的小动物挖洞住的地方。这几日连着降雪,照理说洞口被大雪封住。但这个洞口有痕迹,还隐约冒出白气,里头还有东西。 大虎已经兴奋起来,四肢想要试图刨雪地挖洞。但雪融化成冰,又滑又坚硬,大虎爪子都磕麻了还没刨出来。 陆志强观察了洞口的痕迹,没有发现任何脚印,他按照洞口大小,和附近的植物灌木笃定说道:“?貉的老家,这玩应儿皮子也值钱。” 铁锤又滑溜走了,但这回铁锤不是一个人溜达,还带上了早就玩心大起的黑豹和红狼。 李居安喊上大虎和花耳:“去,瞅瞅去。” 两只抬头香最擅长的事,就是嗅气味。没一会儿大虎折返回来叼着他裤腿往一处灌木底下拖。 另一口洞口,出现。 花耳也有了发现,对着又一个洞口发出呜咽低吼。 没多久,两条抬头香在附近间隔10多米长的距离,找出了三四个洞口。 陆志强惊叹喊道:“狡兔三窟呐!” 李居安观察地洞的洞口数量,和间隔的长度,心中大喜,低声说道:“不是?貉,是狗獾。” 宋德生已经从灌木丛枯叶下刨出一块分辨,不答应了:“是?貉的粪便。” 他光是看着风干变硬的粪便,还没很确定,但细闻味道嗅了嗅,这才坚定说是?貉。 李居安笑骂:“这都能伸舌头,你可真是豁出去喽。” “呸!谁伸舌头了?哥几个信我,我真没舔!” 李居安摇摇头,在四个洞口处开始下夹子,每个洞口下两个夹子。 他心中确定这是狗獾的地洞。别看它四肢短,狗獾最擅长的事就是挖地洞,发达的前肢不停地刨啊刨。而且这玩应儿机灵的很,冬眠也不睡死沉,是半冬眠,还允许同样半冬眠的貉住在地洞里的“前厅”给它守门,有危险冬眠中的貉被惊醒,就会发出警报。 夹子下完后,就是等狗獾出洞穴。但冬眠中的狗獾,哪怕听见外头动静,也没那么容易放弃地洞逃跑。他用侵刀砍了节松木,划了根火柴点燃油性木的一端。那一端燃起火被烧的焦黑,然后熏出浓烟。 浓烟散的很快,他刚走到洞口就散了。他对着焦黑的木棍吹了吹,焦黑地方通红露出暗火,然后升起黑烟。拿烟熏狗獾洞。 第117章 烟锅敲狗獾的鼻头 别说,狗獾还挺能享受,叫貉同住守门,还知道给洞留有通气孔,可以通风换气。 猎狗们兴奋叫着,三头混血狗吠叫地最得劲,好像已经把狗獾逮住似的。宋德生高兴地叫起来:““呀,给狗獾撵到老窝里来了。”他提心吊胆提前守在洞口,只怕狗獾突然跑出来没踩中夹子溜掉。他还把钎子伸进洞里乱捅。 但狗獾的窝深的很,里面还拐弯,哪里是他能捅到的。 烟熏了好半天,洞里依旧没有动静,把三人紧张地不行,生怕这是个空洞,其实里面狗獾已经从其他洞口跑没影,陆志强提着扎枪说道:“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再看看大虎有没有漏掉别的洞口。” 忽然,地里“咔嚓咔嚓”地响。 李居安兴奋起来,“就是它!” 几个人不敢惊动,只等着狗獾受不了烟熏自个跑出来。这东西长得尖嘴短腿圆腰子,机灵也伶俐,一旦发现一点空隙漏洞,眨眼就就能跑不见。要是这次不是堵住狗獾冬眠的洞,只是才灌木丛草丛里遇见,这玩应儿能用前爪抱嘴,一咕噜从小山坡上滚下去。 等猎人追着撵到了沟里,这机灵玩意儿早就溜之大吉,一点都没跌伤,滚瓜溜圆,脂肥毛光,膘厚着呢,跌了也不疼。 地里出现“咔嚓咔嚓”响动,陆志强赶紧加了一堆枯叶盖在洞口,还鼓足了腮帮子吹火,叫火着得更旺。宋德生拦住他喊:“够了够了,再着下去甭说狗獾油没了,都能烤熟成烤肉,谁特么要吃狗獾肉。” 陆志强心急,又被浓烟熏得不行,呛得眼泪巴巴,他把帽子摘下来对着狗獾洞一边扇,一边喊:“这牲口不肯出来,丫的鸡贼的很,觉得待在窝里安全。” 几个人听了听,猎狗都忍不住呛,一条条猎狗呛地后退好几步,机警地守着洞口。直到半个小时后,洞里头的玩应儿像是耐不住呛了,开始“刺刺”地响出动静使劲挖。大虎“噌”一下跳起来,发出呜咽示威的低吼,像是在给帮狗们下指令,一旦有东西窜出来就下死口。 忽然,一头身材矮短肥壮的毛狗子猛地窜出来,还没被围狗咬住鼻头,就被洞口的夹子钳制住。 凄厉的嘶鸣发出,雪地跟着塌陷出一个雪窝子。毛狗子乌棕色的毛发,体长在半米所有,尾巴能有20厘米,对准夹子还想挣脱撕咬。 李居安喊道:“是毛狗子!”毛狗子又叫貉,给狗獾守门忠诚的很,通体只有吻部是白色,看起来脸部有一块黑色的“海盗似的面罩”。 他拦住大虎,猎狗们跟在大虎身后也没撕咬,只是不停围着貉吠叫。 宋德生笑嘻嘻说道:“白捡一张貉皮子。” 貉是毛皮兽,去针毛的绒皮能卖上价钱,是上好的制裘原料。山里会有养殖貉的主人每到季节,组织工人打皮子。但貉的蹄子没用的,工人会割掉貉的蹄子扔在边上。貉肉能吃,但很不好吃,养殖场会把貉肉加工成饲料,再来喂食貉。 李居安不是养殖户,他只要貉皮子,至于肉刚好能用来喂狗,增加狗的血性。 貉一只叫唤报警,让洞穴里的狗獾吓得更不敢出来。他用侵刀将貉结果了,丢给陆志强,叫他拿远点去开膛放血,然后剥皮。 陆志强刚被浓烟熏得够呛,掏出了旱烟用熏烟的木枝点了蹲在雪地上抽。他用五尺长的烟锅子点点宋德生,说道:“叫小宋剥皮去。咱还有正经事。一会儿打狗獾还得瞧哥手里的烟锅。” 宋德生可不答应了:“真的假的?你败学你家老爷子的样,‘叭嗒叭嗒’抽完一锅,又装上一锅,可不就是想偷懒么。是不是被熏得够呛流眼泪儿觉得丢面?” 陆志强急眼:“谁丢面儿了?打狗獾就得瞧哥这口烟锅,还会有假?老哥啥时说过谎?” 他在鞋底上叩掉烟灰,直起身来发出动静的洞口听。洞口浓烟缭绕,能隐约瞧见有一个黑影似乎把前爪举在嘴巴前,“嗷嗷嗷”地叫着,但说什么都不出来。 陆志强伸出烟锅,探进洞口里去,重重地“邦”一下就狠狠敲在獾鼻子上。 烟锅分量重,他敲得力量又大,狗獾脖子一歪,便软软倒下了。 几个人还怕狗獾在装死,谁都没轻举妄动。宋德生看了看两人,便用钎子伸进去探,洞口下面点的位置,他戳到软软一物,才知道那獾已经死了。 几个人合力掘开洞口,将狗獾拖出来。再掘,里头确实没东西,只有一只气绝的狗獾。 宋德生哈哈笑道:“你猜咋个,獾鼻子都熟了。” 三人打到狗獾,心情十分舒畅。 雪林间风大,林子沙沙作响。陆志强学着老爷子提着嗓子,哼起戏文来:“李玉和手提红灯四下看……上级派人到隆滩。时间约好七点半,等车就在这一班……” 宋德生收了夹子,还起了心思,说道:“狗獾油可管用嘞,待会儿咱们下盲夹呗,回头十五过后溜夹子要是还能溜到一个可就赚大。” 盲夹就是在獾子的行径路线上挖一个坑,下了夹子后回头等溜夹就行,成功率不高,但有可能偶尔会有别的收获。 李居安轻拍他后脑勺,笑骂:“大冬天的,谁好人家的獾子出来乱跑?你不是想夹獾子,是想夹大皮。” 紫貂皮价格年年猛涨,谁不想夹大皮?这纯属运气,经验再丰富的老猎人没有运气也是白搭。 李居安嘴上这么杠他,他手里动作很诚实。他将狗獾和貉往爬犁上一扔,继续往第五道脊走,沿途喊大虎领着狗寻找紫貂的脚印。 三人牵着骡子走在大波浪型的缓坡上,放眼往下看,前方浪尖靠山屯往南就是第五道脊。回头的浪底,就是他们刚才过来的山坳,闻香沟。 半天不到的时间,三人已经走出那么远了。 忽然前方猎狗吠叫。 过去大虎不爱叫,碰见山牲口冲上去就干仗,李居安只能等听到厮打的动静才找位置提枪赶过去。现在混血狼狗叫得欢实,花耳领着3条帮狗同样有经验,会吠叫提醒猎人,让他和猎狗的打狗围合作顺利很多。 前方大虎停下来,安安静静看着他。 李居安没发现猎物,倒是在地上发现一串浅浅的脚印。 他看清后惊喜地眼睛放光,喊道:“是大皮!” 第118章 供销社俏姑娘江曼,和卡车司机成了 紫貂不冬眠,冬天也活跃,但数量太少,越到后世越是稀罕物,紫貂皮连年涨价。 李居安记得,他重生前1989年那时候在南方花了1万好几千,一口气买了6张紫貂皮,做了件内衬皮衣。要知道1989年国企员工工资加补贴100多,89年工资比80年工资翻倍有余,紫貂皮还真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李居安吹唿哨,喊抬头香带路,继续寻紫貂的洞穴,他开始在紫貂行进过的道下夹子。 陆志强瞧见紫貂脚印,激动地都巴不得跟着猎狗一块码踪,兴奋说道:“去年老钱来咱家和老爷子吹牛皮,说他年前拿紫貂皮去卖,一张在大商店换了一千块。” “多少?!” 宋德生嗓音都抬高八度。倒不是他不信陆志强说的话,但价格叫他太震惊。 陆志强叹了口气,满眼都是羡慕:“一张有破损的大皮都能卖600块,老钱找对了人,找对门路,手里大皮又是品相好的,卖个1000块,可不都够我换一把大54了。” 宋德生想到他小舅子在林场食堂当学徒。他小舅子的大师傅,在林场食堂做掌勺的,一个月工资加补助,再加上所有的加班费,零零总总也不过才50块零五毛。他本来眼红掌勺大师傅,也想进食堂干,现在一瞅进山打猎,这不轻轻松松一千块到手,立马不眼红。 “下夹子,赶紧跟着李哥下夹子去!” 都说人为钱死,鸟为食亡,李居安瞅着两人踌躇满志地样,心里好笑,逗他们说道::“要是叫你们南下经商,赚个千百块,和留在国企单位抱个铁饭碗,你们咋选?” 宋德生真的认真歪着头想了想,问:“我留在林场能做食堂大师傅不?” “能呐,只要你有本事做上。” “那我干食堂大师傅!” 宋德生咧嘴笑得欢实。南下经商距离他太遥远,但单位体制内的铁饭碗,可是实打实的。食堂掌勺大师傅这活儿,就连林场领导都得敬他几分。 “我原先还想着进林场去干归楞,把木材收拾到一起,或者拉套子也行,但我家里没同意,说干的都是力气活儿。但我瞅着这些活儿林场放的年假也长啊,能从腊月二十八,一直休到过完元宵节,可不香么。结果家里硬是把我塞进纺织厂干行政后勤。” 林场工人的假是长,干体力活的工人,能一直休年假,出了正月才踏实上班。 行政后勤是从元宵节到二月二就得上班。但食堂师傅不能停工,只要林场还有人上班,食堂就得开。所以宋德生小舅子年假少,还羡慕他。宋德生在纺织厂干行政,总觉得和一群老婶儿磨磨唧唧,听一些家长里短地很没意思,所以上班时候心思都跑到山里,就想进山打猎,都是打猎瘾勾的。 陆志强想了想,说道:“南下经商真能一个月赚个千百块?” 李居安诱惑他道:“那可不咋地,有时候一天赚个千百块都能。” 陆志强刚开始心动,忽然冷静下来瞅他一眼,笑骂道:“你贼的很,真有那么好的美事儿,你咋不去南下经商?还搁山沟里摸枪耍?好东西你早就去了,还能轮得到喊我?” “要我说,我也去国企单位,进厂里做采购员不香么。采购员,能过节收礼,还能被女同志多看两眼,拿红包,分配媳妇儿,美得很。” 采购员是个香饽饽职位,尤其是各大厂的采购科长,那油水足足的,收的礼比工资还能高好些。 李居安听见这些毫不意外,调侃道:“现在国营是真挣钱呐,再过二十年看,都下岗喽。” 两人笑他臭不要脸,酸的很,进不去国企就胡扯说下岗。 铁饭碗能这么容易下岗么?绝对不可能。 李居安瞎唠了几句,往紫貂脚印附近又照了照,发现大红松,还有几个洞口。都说狡兔三窟,紫貂出行也未必只有一条路。 他等猎狗回来后,瞅着前方也没什么发现,就在紫貂最后脚印留下的地方,立上两根大木桩,然后用烧黑的铁丝和细麻绳,用绳索拴上一个能够捕捉小动物的夹子。 他将雪坑挖好后,用树枝和树叶覆盖。大皮夹子下好。 他在附近的紫貂足印处,下了八个夹子。 宋德生瞅见啧啧称奇:“这还是能溜到八张大皮,咱可就发了。”他双手合十,开始拜山神,许的不是大皮,是他的一千块钱。 李居安摇摇头,说道:“八个夹子能溜到一个,就算咱俩掏上了。” 几人继续往第五道脊方向走,一路上李居安使唤大虎,和三条狼狗崽子喊铁锤。 宋德生忽然打开话匣子,神秘兮兮凑近低声道:“李哥和你说一件事儿你别不高兴。还记得供销社的江曼不。” 江曼这名字李居安不陌生。 供销社那漂亮女售货员同志,之前他送皮子去县城,三天两头和她打照面。她头发长长的,乌黑发亮梳着单马尾辫,经常和五金区边上收银的财务大嫂逗闷子。 “江曼她咋了。” “听说她相亲了一个卡车司机,然后成了。” 宋德生说完小心翼翼瞅他,陆志强都用可怜的眼神投来关切。 80年代的卡车司机,那可是人上人,香饽饽,是稀缺技术人才,一人工资全家吃饱,人人抢着干。 他重生前林梅妈妈撮合林梅和轿车司机张向前的时候就说:“小张的职业好,咱就说,在山区里,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也不换!” 当时李居安南下经商离开了屯,也没和林梅表明心意,林梅拗不过妈妈的意思,只得去和张向前相亲。她模样长得好,性子又柔软温顺。张向前死皮赖脸追了三个月,终于提着水果篮子进了林家。 李居安一想到那喝醉酒打林梅的司机张向前,脸色哗一下就拉下来,表情沉得可怕。 混账东西,要是叫他这一世再看见张向前,保管二话不说,先胖揍他一顿。有些事重生了也不能叫他释怀,反倒是越想越窝火。 陆志强没眼色,嘴里也没带把门:“司机好啊,脚下油门一踩,汽车轰鸣,这不比坐在办公室喝茶舒服多了。” 山区开车的司机最吃香,当时大多人都这么觉得。在物流不畅通的年代,货主们都求着司机拉货,司机看心情捎点货,挣点外快。而且司机穿着时尚收入高,货主递烟又递水,好吃好喝地伺候。能在那个年代做司机家属,可太幸福了。 李居安自顾自往前走,冷笑说道:“成就成呗。江曼和司机相亲成了,屁大点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德生和陆志强相视瞧了一样,都露出会心一笑。李居安果真和供销社的江曼有点事儿,江曼和卡车司机结婚,他急眼了呗。 第119章 猎鹰和猎狗抢猎物 陆志强嘴巴不带把门的,这件事他憋不住,已经寻思了回陆家该怎么和陆锦扬嚼舌根,好好取笑李居安。陆文倩肯定会听了去,然后陆家二姑也会知道。陆家二姑一知道,那怕是半个家属屯都知道了。 宋德生说话也不过脑子,张嘴就来:“李哥你要是真喜欢江曼,那还不简单,等就是了呗。卡车司机又不是轿车司机,天南地北拉货,开着黄河载货车总有犯错误的时候。” 陆志强笑嘻嘻追问他犯什么错误?展开说说。 宋德生大喊冤枉:“想什么呢,我说的错误是脚底下踩刹车片的错误。”两人话赶着话就把卡车司机有多危险说了出来。 “屯里寡妇也不少,老陶的相好不就是陈家寡妇么。” 李居安骂他两人臭不要脸,寡妇的事还能瞎扯编排?他追上去就打,两人大笑着跑开。 他想起江曼,那个总是对他笑盈盈的姑娘,热情又主动。他摇摇头,他心中只有林梅,又恰好林梅上一世的相亲对象是司机张向前,这才让他刚才表情沉下来。这两哥们误会大了。 前面就是第五道脊。 空中发出苍鹰的长鸣,听起来很有气势。林间喜鹊和乌鸦,夜猫子都不叫了。 三人也没找到昨儿夜听见的炮仗红纸,倒是有不少猎人的脚步在这片林子里来回折返。 忽然,大虎开始吠叫。 大虎向来不爱叫,能让大虎吼起来肯定不是一般事。 果然,不远处出现了狗吠叫的回应,听起来是三条猎狗。 李居安心中一喜,喊道:“铁锤跑这处溜达,瞧我不打断它狗腿就完了。” 铁锤这回出息了,不只是一条狗滑溜来这么远的第五道脊,还领着同样爱满山溜达的黑豹和红狼。花耳仰头回应,黑豹和红狼丝毫不带怕的,还敢回呛两句。 大虎低沉中气十足的嚎叫,和三条狼狗崽子一同低嗥,让黑豹和红狼心虚闭上嘴。 宋德生还在旧事重提:“万般皆下品,唯有司机好啊。” 李居安拍打他后脑勺,骂道:“赶紧去瞅,你的一千块钱要有着落了。” 宋德生这才精神百倍,激动地提着猎枪朝狗吠叫的方向就冲。 猎人跟在后头,大虎已经领着7条帮狗快速冲过去。 这片是红松林海,还有很高大的樟子松,和各种黄杨灌木。 大虎一冲向大红松,就瞧见闭上嘴躲在灌木丛下的铁锤,还有边上乔木丛里同样夹着尾巴的黑豹和红狼。 三条滑溜狗吓得都快嗝屁了,夹着尾巴一声不敢吭,要不是头狗赶过来,三条滑溜狗不知道还能在乔木底下趴多久。 空中传来高亢激昂的鹰鸣。苍鹰翼展长一米三,在空中掠下巨大黑影,瞧起来比苍鹰自身大很多。尖锐的鹰鸣和压顶的黑影,带来强悍的压迫感。铁锤把狗头埋在前爪上,发出呜咽,显然被吓到破胆。 大虎朝铁锤守着的大树叉子,抬头一瞧,瞅见一只老虎崽子被夹在大树叉子上,不知道被困了多久,尸体已经邦邦硬。 林海树杈上,一只大山雀闻着血味过来,激动地对着老虎崽子尸体就想开造,还一边仰头呼叫同伴。 大山雀是山里人称呼,也叫喜鹊。叫声大,吃东西声音更大,进食也堵不住这玩意儿的嘴,就爱嘎嘎叫。一只大山雀一来,很快定会哗啦啦被喊来更大一群大山雀。到时候甭管是老虎崽子的皮,还是肉,都会被这肉食鸟造的一块肉渣都不剩。 苍鹰一凑近,铁锤就狠狠叫一嗓子,吸引苍鹰别靠近老虎崽子。叫声能惊走大山雀,还能让苍鹰忌惮。但很快苍鹰把目标对准了铁锤,对准三条猎狗藏身的灌木丛,就来了个俯冲,想要用尖锐的利爪,攻击猎狗。 铁锤把什么叫狗仗人势表现的清清楚楚,有了头狗在,不远处又是猎人的脚步声,铁锤不带怕的,冲出灌木就对着苍鹰凶狠吠叫。 苍鹰盘旋,多次俯冲要袭击铁锤,但都被大虎扑开。11条狗开始围攻一头苍鹰,丝毫没有占据上风。每一条狗迎上炯炯有神的鹰眼,都汗流浃背,像是被压制住。 屯里的猎狗没有被训练过如何面对鹰,因为当地山里的鹰,不在猎人的捕猎范围内,猎物通常都是中大体型的走兽和各种山鸡。 苍鹰挑不过围狗,只能重新盯住树杈上的老虎崽子尸体,但大虎哪里肯让猎物。猎狗发现的老虎崽子,也只能是猎狗的猎物。 花耳有爬树经验。花耳开始爬树,树底下守着白蛋子和黑虎放哨。前方大树叉子就是老虎崽子的尸体,被树杈子夹住了,就在眼前,几乎是唾手可得。 忽然,空中苍鹰猛地一个俯冲拐弯,直冲花耳的脊背展开尖锐利爪。 高亢的破空鹰鸣,像是平地惊雷炸开,花耳狗身颤了颤,整个身体被凌空抓起来,几乎要带离树杈,后背全是鹰爪的血痕。 就在这时候,李居安三人提枪赶到。 宋德生架枪端脸,独头弹唧筒式猎枪对准苍鹰眼珠子就扣动扳机。 关键时候,李居安盯住苍鹰猛地眼中一热,胳膊肘撞开他枪口,然后他的莫辛纳甘猎枪对准苍鹰身体开枪搂火。 砰! 子弹贯穿苍鹰翅膀,将鹰打下来。连带着还有被鹰抓起一小段距离的花耳。 猎鹰和猎狗同时摔落下来,跌进松软的雪地里。 李居安唾骂一声,朝花耳摔落的方向就跑。 地上全是血痕。花耳后背被鹰爪抓得皮都翻开来,肉往外绽开。老狗疼得一声不吭,只有身体痛到痉挛抽搐。猎狗是猎人的左膀右臂,花耳又是训练成熟的旧头狗,抬头香,十分懂事,认主也快。花耳痛得瞅瞅,叫人看着心疼。 他赶紧撕开袄子,用布料给花耳后背绑上。得亏他赶到的及时,猎狗也没有伤在重要部位,养上一阵应该能好。 雪地还有大量被打落的鹰毛。苍鹰右边翅膀被打穿,歪着使劲扑腾都腾不起来。这鹰不怕人,对李居安没太大敌意,但对狗敌意很大。要不是李居安喝住猎狗,不准猎狗上前撕咬,大虎能领着帮狗们顷刻间把苍鹰撕咬烂。 陆志强瞅着苍鹰,瞧着有点怪:“这鹰咋那么像猎鹰?被人熬过呗?” 宋德生抬头盯住树杈上的老虎崽子尸体,激动地叫起来:“虎崽子皮!这下发了!” 第120章 老虎崽子皮值老钱 李居安瞅见猎鹰,立马想到老秦说的,有人翻山越岭去牧护关那边买鹰。那边有专门捉鹰的把式,年年都会捕捉小鹰拿来卖。小黄鹰能捉野兔、野鸡。苍鹰可以捕捉狐狸、黄羊。 他仔细观察猎鹰脚上的脚环,总觉得眼熟。他先前在林场和赵炮打过一个照面。土城子乡渔楼村来猎户,肩膀都停着一头威风凛凛的鹰,这也是鹰屯的由来。 “这鹰我见过的,像是赵炮的猎鹰。” 宋德生气势汹汹给苍鹰踹了一脚,把原本就受伤的苍鹰踹了个翻天,还能气势汹汹地用鹰眼瞪他。他骂道:“什么扁毛牲口,到面前都是一枪的事儿。” 猎鹰对猎物十分执着,哪怕被十一条狗恶狠狠围住,被李居安提溜鹰爪倒挂在手心里,还能转动鹰眼盯住树杈子上的老虎崽子瞅,气势嚣张的很,谁都不服。 宋德生用树枝逗猎鹰,还被猎鹰愤怒啄了口,得亏他反应快躲得及时,不然手指肉都能被叨下来一口。他哎哟直叫唤,非要李居安把这鹰给他,叫他狠狠出一口气。 “先把老虎崽子弄下来,扁毛鸟翅膀坏了跑不了。” 空中大山雀越聚集越多,这种肉食鸟在大冬天饥饿,听见同伴召唤呼啦啦围拢过来,逮着机会就要叨老虎崽子的尸体。虎崽的皮子值钱,猎人哪里能叫大山雀破坏,这一口叨下去品相坏了可是大几十块的损失。 大虎围在树底下吠叫,试图惊扰大山雀。 李居安抬枪对准叫声最大的大山雀就扣动扳机。 砰! 大树杈高度约莫十几米,子弹激射出去,把大山雀被崩碎糊了。头和身子都分不清,喷出一团血雾。 这么一枪把好几只大山雀惊飞,老虎崽子尸体边上这才安静下来。 三人仰头同一个姿势盯着老虎崽子的尸体瞅。陆志强说道:“喜鹊除了听起来吉祥,其他没啥好的,可能造,什么好皮子都给它造没。咱们咋把这虎皮子弄下来?” 李居安和孙为民同样也在捣鼓,咋弄下来? 要是花耳没被猎鹰这么扒拉一下脊背,按照花耳的爬树本事能爬上大树杈。但坏就坏在,唯一能爬树的花耳受伤后背都皮开肉绽,其他狗没一个会爬树。 陆志强杵着扎枪,喊道:“你们两个都有枪,拿枪打断树杈子呗,树杈子可不就掉下来么。” 他被两人用奇怪的眼神一看,不说话了。孙为民怼他:“我把枪给你,你试试成不。你当树杈子是什么玩意儿,说断就能断,有你这嘴皮子功夫,油锯厂都关门得了。” 树杈子很粗,一时半会儿断不了。大虎尝试着,狗爪子压根勾不住冻到梆硬的树皮,呲溜滑下来。“哥们瞧好吧,看我的。”孙为民搓了搓戴着手闷子的双手也开始抱着树往上爬。 孙为民爬得距离还不如大虎呢。 底下陆志强瞅着哈哈大笑。李居安警惕着大老虎的行踪,但十一条猎狗谁都没叫唤,他手里受伤的猎鹰也没叫唤,附近应当没有大老虎。 他也寻思不对劲呐,小老虎崽子死在树杈上那么久,怎么虎大王还没过来?猎鹰在他手里受伤,叫了那么久,赵炮也没来。合着鹰屯的赵炮和虎大王迎面撞上了? 孙为民被树折磨地受不了,干脆摘下手闷子,从布兜子里抄起板斧对准大树干就砍。 “瞧我整不整死这棵树就完了。” 三四人才能合围抱住的大树,冻得梆硬。本来就硬的树干,在天寒地冻的低温下,覆了一层冰霜。 孙为民猛地抡起一板斧砸过去,堪堪只给树挠了挠痒痒。砍断真是够呛。 他偏是不信邪,铆足了劲在那抡斧头往死里砍,一边嗷嗷叫,喊着什么一千块,五百块的,将斧头都能抡出火星子了。半小时过后,他激动地定睛一看,沉痛阖了阖眼。才扒了一块树皮下来。 陆志强笑话他吃的饭都进菊门里,他接过孙为民手里的斧头,咬紧牙关,鼓起肱二头肌费了老劲狠狠砍下去。又是半小时过后,三四人围抱的大树还只是皮外伤。 他浑身热乎的冒出热汗,汗水不要命般往外冒,浸透了里衣,裤裆里,裤腿里也都是汗水。 他刚停下来不动,冷风一吹,汗水冻成冰渣子,硌得他来回扭动屁股,浑身刺挠。 “这缺德玩应,咱非得把它掏下来。” 他嗷啷一声喝,更使劲的抡起斧头,火星子都在树干上擦出来。 三人忙碌了一圈,大树轻伤。 三人有些伤感地抬头瞅着老虎崽子尸体。这玩意儿就和近在嘴边的漂亮姑娘一样,瞅得见吃不着,难不难受? 陆志强将手闷子一脱,喊道:“受不了了!等我去找林场整一把油锯过来。” 李居安瞧了瞧冻到梆硬的大树干,哪怕借来油锯这也够呛呐。 他忽然说道:“陆志强,你那羊皮毡子坐地雷还在不。” 陆志强猛地一拍头,咋就把这出忘了。陆家老爷子的羊皮毡子坐地雷,那材料有了直接用就成。他赶紧从布兜子里掏了掏,把一块包着火药的羊皮毡子掏出来,喊道:“哥几个恁死它!” 羊皮毡子坐地雷往树干一系,三人赶紧后撤几步,李居安枪口对准羊皮毡子开枪搂火。 砰! 枪响,羊皮毡子里的火药被炸开,树干木屑爆开,硝烟火药味和浓烟冒出。 原本粗大的树干现在被炸出一个大凹,露出木头芯子。三人感受到气浪冲脸,还有零星木屑子崩脸的痛感。李居安抄起杵进雪地里的斧头,照着被炸到凹的树干就是一顿猛砍。 “咔”轻脆一声,树干倒了。 高高树杈子上的老虎崽子尸体,也随着树干应声倒下。 第121章 鹰屯的赵炮找上门 老虎崽子尸体梆硬,死了有好一会儿。黄底深棕条纹瞅着是东北虎的崽子。 李居安将老虎崽子抄起来,提在手里,没有外伤,非常完整。他也不知道这么高的树杈子,老虎崽子咋爬的上去,但猫科动物的爬树能力非常了得,尤其是幼崽体重轻,受到惊吓更容易往高处跑。所以他猜测是老虎崽子被铁锤这仨滑溜狗发现后,一鼓作气爬上高枝儿,然后和铁锤三条猎狗隔着大树相望,吓得不敢下地,然后失温冻死在大树杈上。 陆志强仔仔细细结果老虎崽子尸体,轻柔地抚摸皮毛,激动地咧开嘴,牙花子都笑露出来了:“这下发了。这虎皮子不得几百块呐。能攒钱买把大54,回头下次进山咱也能耍把54枪。” 孙为民也急不可耐等着分股划钱,他还想多攒点钱买二八大杠,回头上街带着媳妇儿遛完神气着呐。 俩人问李居安想买啥。李居安想了想说道:“先买盒两盒雪花膏呗。一盒哄娘开心。” 两人一听这句话可就不困了嗷,赶紧问他第二盒打算给谁,是不是给江曼。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露出瞧热闹的眼神。谁不知道江曼已经和卡车司机相亲成了,要是李居安不死心,那就有乐子瞧。 李居安笑骂:“你们有这心思多寻思寻思咋把虎大王甩开。要我说,咱们没有杀老虎崽子,但崽子尸体在咱们手里被送出去,万一虎大王跟上来可不得找咱们拼命。” 他手里提着老虎崽子,从头到尾,长不过半米,尾巴还几乎占了三分之一,毛茸茸的。黄底毛带着深棕条纹,约莫有十斤重,毛皮仍然软的,吹口气都打旋。 仨人刚抱着老虎崽子要下山,有一队人找过来。 为首的人可不正是赵炮。 赵炮和李居安在林场见过一面,但李居安识得赵炮,赵炮却不识得他。赵炮一瞅见他的猎鹰病恹恹地被提溜在李居安手里,眼睛通红,血压也噌一下窜到头顶。要不是两方人都多,他丝毫不怀疑赵炮能有一枪崩了他的心思。 “艹!你踏马打咱鹰屯的猎鹰?” 赵炮吹了声唿哨,苍鹰立马喊出声嘶力竭的高亢鸣叫,像是受了多大屈辱似的。 两方都收敛着,没撅枪上子弹,但还是爆发了激烈冲突。 赵炮那一共4个人,年龄偏大,裹着厚重的狼皮大袄子刚挥了两拳,就气喘吁吁。李居安这三个青年小伙儿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抡起拳头来谁也不让着谁,呼啦啦冲上去就是一通干架。实打实的干架,拳拳到肉,赵炮底下的老猎人牙都崩断。 大虎领着猎狗对准赵炮四个人裤腿就是一顿撕咬,黑豹和红狼狗仗人势瞅见主人都抡起拳头,把扔砸出血,两条滑溜狗也下了死口,扑上去对准赵炮底下的四条猎狗就是一通狠狠撕咬。 甭看滑溜狗平日里腿脚欠的很,到处爱玩,但咬合力一个比一个强。红狼又是以发狠出名的,但凡有头狗和猎人在场,红狼就和发疯了似的,一口要住鹰屯的猎犬喉脖,前肢向前蹬,后仰脖子使劲左摇右摆地甩头,谁拉架都不好使。 没多久,赵炮的狗和人都败下阵来。 赵炮被李居安揍中鼻梁,整个鼻梁歪倒出血,大口喘着粗气,眼眶也乌青肿起一只。他气喘吁吁,满脸怒容喊道:“凭啥打咱的猎鹰?” 李居安见他还不服,血液涌上头颅,抄起他领口又狠狠抡了一老拳。结结实实的老拳揍上去,甭管三七二十一,赵炮嘴里喷出一口血,掉出一颗黄牙。他同样怒道:“劳资特马还没找你,你倒是有脸跑来逼逼赖赖?你瞅瞅,我的头狗都被你的扁毛牲口整成啥样了。” 李居安仔细观察,发现赵炮和三个猎人身上都挂了彩。两个老猎人身上的狼皮袄都被撕扯开,露出血淋淋的皮肉。那铁定不是他们老拳抡出来的。 “这是咋整的。” 赵炮虎目圆瞪,恶狠狠瞪着他,从他手里把手上的猎鹰接过来,检查猎鹰的伤势,然后抬头喊道:“老虎崽子交出来。” 这么一说,李居安仨可就不能答应了。 双方又各自抡拳爆发激烈冲突。 等两方打够了,双方猎狗身上都挂了彩,人也挂了彩。李居安在雪地里和赵炮互相钳制,边翻滚边扭打。李居安在屯里向来都是小霸王,碰见鹰屯的老猎人也不带虚的,健硕的身子压上去就是一顿暴揍。 他把旧狗头花耳,喊成头狗,也是为了叫赵炮知道,他对花耳的重视度。好歹是牛背屯王家的头狗,赫赫有名的花耳,才给他买来没几天,咋就吃了那么大的亏,和谁说理去? 赵炮在林场混打标本的活儿,也识得牛背屯的头狗花耳。他见到花耳后背被绑上布料,还渗出腥红的鲜血,能想象到皮开肉绽的皮毛,和翻出来模糊血肉。他心中一凛,因为心虚,气势也减弱了好些。 双方气喘吁吁冷静下来。 赵炮管他要老虎崽子。李居安哪里肯给,先不说老虎崽子是自个挂树杈上的,单说铁锤,红狼和黑豹都守在树下,就不能说是赵炮鹰屯猎鹰赶的老虎崽子。 老虎崽子尸体没皮外伤,也没人和搏斗挣扎的痕迹,完完整整的皮子,咋瞅着都不是猎鹰用利爪抓起来呼啦扔树上干的。 赵炮等人吃瘪,喉口堵着一口恶气,怒瞪李居安说道:“咱们这梁子算结下了,你自个瞧着办。” 李居安等人也不怕他。宋德生抡起钎子赶人,赵炮等四名老猎人身上挂着伤,还被小年轻暴揍了一顿,忍着一口气领着猎鹰一瘸一拐下山。 等赵炮四人走远了后,宋德生唾一口在雪地上,怒骂:“什么玩意儿,哥辛苦砍斧头拿来的一千块,凭啥让给你。” 赵炮心中有气,李居安同样满脸怒容。 花耳在鹰屯的猎鹰手下吃了大亏,这下双方各自挂彩,对方也没个解释。下回碰见铁定是冤家见面分外眼红。 第122章 屯里情谊,分肉给屯里困难户 三个使枪的和玩儿鹰的结下梁子。李居安将老虎崽子尸体往爬犁上一扔,三人牵着骡子,带着沉甸甸的收获一路下山。 一头黄毛子,一头老母猪,一头炮卵子,还有狗獾,貉子,加上一只老虎崽子。11条狗除了受伤的花耳外,也都出一份力拉着狗爬犁。 三人敞开嘴大笑,一路欢声笑语,结伴下山。 李居安心疼狗,套上绳索和猎狗一同拉爬犁,他用力蹬着雪地,顶着呼啦啦吹面的寒风,身上使劲冒热汗,一点都不冷。 陆志强一手牵着骡子,单手使扎枪,挑起一头挥得威风凛凛。他嘿呀喊道:“瞅见没,我人称小吕布,老猛了!单手扎枪单挑大野猪。” 三人走进家属屯,陆志强还搁那瞎吹。李居安提起高喝一嗓子:“乡亲们都出来瞧好了嗷,陆家小吕布猛地很!单手没有猎枪就拿下老母猪!” 他朗声这么一喊,雪棚里冒着打牌的张大爷和牌友们探出头,瞧见那么多野猪眼珠子都瞪圆。陆家姑嫂正出门扫雪,见到三头大野猪进屯,激动地“哎呀呀”叫着,踹着小碎步跑过去就夸:“这么大一头老母猪,得有250多斤吧,都是咱家志强挑的?” 李居安笑道:“那可不咋地,陆大将军老猛了,那气势老吓人了比吕布还威风。” 宋德生也可劲夸:“那还说啥了,都听我陆哥的。” 陆志强被抬得不好意思,挠挠头咧开嘴大笑:“哎呀,猛啥猛,这点事儿总提它嘎哈。” 家属屯热闹起来。年前猎户们进山打猎,领着猎物回屯后,挨家挨户都会出来帮忙。烫猪毛,卸猪,分肉块。 这是陆志强头一回领着猎物回屯,他不只分到老母猪,大炮卵子,黄皮子,和獾肉也分了一股。 他分股后,磨刀霍霍,积极包揽卸猪的活儿。他挥动菜刀猛剁,提着半扇老母猪肉,给陆家二姑喊道:“二姑拿回去半扇呗。” 陆家二姑多久没瞧见这么多猪肉,惊喜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呐,这得吃到啥时候啊。” 陆志强又剁了刀,将后肘子剁下来,喊道:“吃不了就搁外头冻着,留着过年招待且呗。” 陆家老爷子见孙子还真打猎回来了一头老母猪,心里高兴,就置办了席面,请屯里来帮忙的屯亲都上桌吃席。 屯里女眷们都进灶间帮忙,掌勺的还是陆家二姑,气氛欢声笑语,几乎把猪身上所有部位都做成了菜。猪骨、头肉、手撕肉、五花肉、酸菜白肉,还有灯笼挂,真是全套猪下水。婆娘们临近年关,施展杀猪菜手艺,将五花肉和大骨炖煮,酸菜加入炖好的肉汤中继续炖煮,最后加入血肠。 屯亲们搬来板凳,桌,碗,盘,来陆家院里吃席面。整个小院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灶间杀猪菜咕噜噜炖煮,散发浓郁的荤香鲜味,孩子们早就忍耐不住,馋得连嘎拉哈都不玩,缠着大人就要赶紧先吃上一口。大人哄不住,只得哄着小孩先去外头雪坡玩滑子,等开席。 大野猪三人分股,小牲口也得分股。狗獾不大,李居安只要狗獾油,他将狗獾带回去剥皮,卸了肉,母亲宋兰花支起大铁锅,锅内刷干后,烤干水分,下入切好的狗獾肉条快进行?油。大铁锅翻炒均匀出香味,狗獾肉条均匀受热成金色,也就?出了獾油。 母亲宋兰花心疼儿子,切着菜窖里拿出来的大萝卜,说道:“獾油是个治烫伤的好东西,但也不能天天进山打。陆家小子说山里还有虎大王,万一撞上可咋整。” 獾肉有股特殊味道,必须和大萝卜炖才能压下去。宋兰花边上备好油壶,将?出来的獾油小心翼翼倒进去。一只冬季肥硕的狗獾?的油,只换了小半瓶油壶。 别看獾油少,这可是宝贝。前年隔壁屯的两口子猎户,被自个使的火药炸了,烧伤面积达到87%的两口子,就是用獾油治好的。还有水獭油,治疗烫伤也有奇效,还能治痔疮。 李居安心里寻思着,?出来的獾油等冷下来,回头用母亲用完的膏盒装上,能作为人情往来送礼。 陆家人在开席,李居安和宋德生在李家屋分肉。 陆文倩跑过来喊他们一同去吃席,说是老爷子特地嘱咐的,还要答谢李居安给敬酒。母亲宋兰花嘴里笑着说着低调客气的话,心里别提多为儿子骄傲。 宋兰花谢过陆文倩,喊李居安可别劈大炮卵子了,直接拉屯部去,叫屯里大队长杨德政匀给困难户。 李居安正劈大炮卵子劈得菜刀都剁出火星子,一听愣了愣:“陆家都开席了,半个屯儿的乡亲都去喽,还差咱们一顿肉。” 宋兰花苦口婆心说道:“咱们在林场没人,叫屯里人都知道你这孩子心善,杨大队长在林场陈领导那也好给你说几句好话。咱们琢磨着送的礼再多,也及不上杨大队长的一句话呐。” 李居安拍了拍头,给母亲比了个大拇指,笑道:“要不咋说咱家没娘不行呢,还得是妈懂人情世故。” 他手持斧子砍猪脊骨,将大炮卵子劈开两半,抬到爬犁上,待会和宋德生一道送去屯部办公室。 屯部办公室里,大队长杨德政正在写文件报告。他一抬头就瞅见李居安,听完后看着爬犁上的半扇野猪肉,站起来说道:“年前困难户确实是日子不好过,也没法过个安生年。我刚好在写报告,寻思咋动员屯亲,你就刚好做好事上门了。” “你这孩子和孙为民最大的区别呐,就是心肠软,心挺善。孙为民进山瞎捣鼓去刷地仓,碰上熊罴。熊罴没逮着,还伤了三条借来的猎狗,一条回来路上死了,被他爹揍,那是拿笤帚疙瘩往他手心上打,叫得撕心裂肺,喊谁都没用。” 李居安点头胡乱应着。他心中想,孙为民也进山了?他也是好运气,没碰上成年虎大王,倒是去刷仓,结果熊罴掏了三条狗,他都没把熊罴拿下来。 “杨队长说的是,都搁屯里住着,这回我打猎有收获,给屯亲分一份儿,回头孙家打猎有收获,不也会在屯里分一份儿么。这样每户屯亲都有荤肉过年,困难户也能分得肉吃。” 他的话让大队长杨德政直点头,严肃的表情都是赞赏,说道:“你和孙为民还是不一样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不,别和他计较。而且你既然学好了,那就安安稳稳过日子,可别想以前那样了。” 李居安连连点头,杨德政继续说道:“以后有啥事就来我,能办的我都给你办。” 李居安赶紧抬头,语调都很激动,带着感激:“放心吧杨队长,往后我少不了要麻烦您。” 第123章 热乎地道的家乡杀猪菜 李居安拿到了大队长杨德政的口头承诺,和宋德生去陆家。 陆家已经张罗开了席面。陆家老爷子嘴皮上说陆志强混,但瞧见大孙子领回来野猪和野味儿,心里甭提多得意,笑得满脸褶皱。老爷子还叫陆锦扬,去小卖店里问陈老板买了挂一百响的鞭炮,放着庆祝。叫屯里乡亲们都瞅瞅,陆家的孙子有多能耐,多有出息,能进山打猎喽。 陆家热闹的很,女人们在灶间起锅烧杀猪菜,都是菜刀剁肉骨的咣咣声。 陆志强领着陆锦扬,陆文倩在门口放一挂鞭炮。 他捡拾了灶间的柴火棍,他拿起黑漆漆的火棍,照着最黑的一端鼓起腮帮子狠狠吹了口气,“呼”一下柴棍出现了暗红,暗红又成了火光的红。他用烧通红的棍对着一挂鞭炮的一头捻儿点燃。 周围小孩儿们惊喜又尖叫,赶紧捂住耳朵,后退几步。噼里啪啦好热闹的声音,一挂鞭炮一百响很快崩没了。 放完鞭炮才是最热闹的时候,一挂鞭炮,总有不炸开的。张家孙子,陆文倩和李晓蹲在陆家院门口的废炮仗堆里找红纸屑,找还有捻儿的小炮仗,可以捡回来单放。 孙家的小孙子是个大胖小子,叫孙浩,最喜欢跟在陆文倩身后叨叨嘴。他一瞧陆文倩也在捡炮仗,上赶着也要蹲过去帮着挑拣,被孙全德狠狠呵斥:“捡啥玩应儿?自家没有么非要去捡别人家的。还是陆家的炮仗,丢不丢人。” 孙浩被二叔训斥,憋着嘴还很委屈,气不过就躺在雪地上打滚耍赖嗷嗷叫唤,被孙全德骂骂咧咧拽起来提溜回家。 陆家和孙家两家结了怨,小孩不懂事,但这么一闹腾,叫陆家人瞅得心中暗爽。陆家老爷子这顿席,还真就是摆给孙家瞧的。他要叫孙家知道,陆家孙子能干,不比孙家的孙为民差。 李居安把手里的野猪嘎拉哈拿出来,逗小孩儿们玩。五个嘎拉哈撒在地上,但野猪嘎拉哈太大了,小孩们耍不动。陆锦扬掏出他珍藏的羊骨拐拿出来耍,把小孩儿们瞧得一愣一愣。他和李居安一块炫嘎拉哈,边上都是小孩们激动的喊叫声。这时候陆志强兴奋地跑过来,一把捶上李居安的胸膛就大喊:“老爷子同意我买枪嘞!” 李居安刚要接住天上丢下来的嘎拉哈,就被他一老拳捶得身体顿了顿,差点没接住。他说道:“同意就同意了呗。你这趟分股下来也有钱,能去买一把二手枪。” 野猪,狗獾那些小东西三人已经分了。老虎崽子还得制成皮,才能去集市卖出好价钱。回头再分钱。他打算先提着老虎崽子,领着帮狗再去一趟林场,争取能把打标本的活儿定下来。 陆志强咧嘴笑,语调更兴奋:“你懂啥!老爷子同意,那我这把枪还不得好好改装一下。咱家老爷子那改枪手艺,你还能不知道?” 李居安一想到陆家用羊皮毡子改的坐地雷,对陆家老爷子的改枪手法是绝对的服气。可以说,整个兴安岭,若说最懂狗的人是老陶,那改枪最有能耐的就是陆家老爷子。他笑眯眯地贴过去,说道:“那可不呗,回头我带你去县城挑枪,咱一起回陆家,我帮你给老爷子说说情。保管他下次还叫你跟我进山。” 陆志强一眼瞅出名堂,“你小子滑头的很,也想叫老爷子给你也改装枪呗,净和我整这死出。”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柴火下的大锅冒着白气,家属屯里弥漫着诱人浓香的东北式杀猪菜。 大锅里柴火烧得正旺,锅里的水翻滚着,热气腾腾。新鲜的猪肉、猪血等被切成块状,在锅里和酸菜一道上下咕噜噜翻滚。酸菜是杀猪菜的灵魂,自家腌制的大白菜,散发着独特的酸味。酸菜细丝,与猪肉一起炖煮,相互交融的味道,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志强,上酸菜!”随着二姑的这嗓子吆喝。一锅喷香热乎的炖菜上桌。 不同的薄厚片的五花,光滑油润的血肠,深红色的猪血,从大骨头上剔下来的拆骨肉,一大锅浓香四溢的杀猪菜,再配上家乡独特的蒜酱,让每个人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陆家老爷子喊:“吃肉!”,每个人瞪圆眼支起筷子,都不顾上寒暄说话,赶紧夹上一块大肉,蘸上满满的蒜酱放进口中。白肉那个肉味儿,血肠那个鲜,酸菜那个风味,哎呀妈,真香,太解馋了!所有来帮忙的屯亲都吃得满嘴流油, 吃席的过程,也很有趣味。有杀猪菜就少不了好酒。那个年代“战神级”酒习酒。习酒是白酒中的担当,年夜饭中必不可少。今儿个陆家老爷子高兴,把习酒拿出来待客。又有品质,又有性价比的习酒,成了八十年代初期席面不可或缺的宝藏。 陆志强和李居安边侃大山边喝酒,还得给老人家敬酒。大人喝酒总有爱玩的心,就是变着法子骗小孩子喝酒。大人用筷子尖蘸了蘸习酒,逗小孩喝酒,就为了瞧小孩儿们被辣到后,到处找水的乐样。 还真有几个小孩儿着道了,被辣的直吐舌头满桌找水喝,把一群大人逗得嘎嘎乐。 李居安一边端着酒,一边拿眼睛去瞅林家人。刚好他目光在看见林梅的一刻,林梅也转过脸来瞧他。两人视线在酒桌上稍接触一下,立马双双移开了。 陆志强酒量不行,喝了一杯下去舌头已经打结了,红着大脸举杯含糊喊道:“我陆某没服过谁,那四五十头野猪冲过来的时候说掏心窝子的话,那真是紧张。李居安对准那猪就是一枪,准不说还特么手特别稳!以后我还跟李哥进山,天天打野猪下山整活。” 林梅的弟弟,林家栋也举酒喊道:“往后想整啥就整啥,也带我进山打猎呗。” 李居安一听那可了不得,万一以后林家怪他把林家栋带歪了,可咋整。他和林家栋碰了杯酒,说道:“还没恭喜林家栋去电影院上班。上了班咱就是大人,进山这种不着调的事儿就叫陆志强去干。” 陆志强喝多了上脸,嘴里不带把门的,哈哈大笑:“李哥,我下回还想整土豹子,带我打呗。” 李居安笑骂:“还真把我当山神爷了,搁这许愿上了?” 陆志强醉醺醺的,眯着眼讨饶:“咱李哥这手把,打啥不是手拿把掐啊。” 屯里上桌的屯亲,瞧李居安眼神都和过去不一样。能叫陆家的陆志强佩服,那可真不是容易的事。过去到处混的李家小伙儿终于干了正事儿,而且干出息了,让每个屯亲心中都替宋兰花高兴。 林梅抬眼瞅着李居安,嘴角扬起微笑,她也替李居安高兴。她中意的小伙儿有本事,她也跟着骄傲。 忽然陆家二姑开始说亲了:“居安也老大不小了,宋姐你啥时候给居安介绍介绍对象。” 第124章 和林梅的初吻 一说起相亲,姑嫂们可就精神了。杀猪菜吃得差不多,男人们酒也喝得上脸,话也跟着利索起来。 喝酒是乐趣,逗弄小孩喝酒也是兴趣。给人撮合介绍对象也是乐趣。 母亲宋兰花也不是空手来的,她将炖好大萝卜的狗獾肉带来,给席面加菜。她本来在给李晓夹菜,听见这话笑道:“介绍对象,也得看咱家儿子的意思。” 她知道李居安主意大,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家她也会介绍,但每次都被李居安拿话糊弄搪塞过去。几次过后她心里也琢磨着,讲不定儿子心里有姑娘了。 林母从街里回来前,穿着一套非常时髦的袄子衣裳,林父发型都油光程亮。两人给姐弟俩也买了布,置办了新衣服。林梅拿水汪汪的杏眼,瞅了眼李居安,刚好李居安也很默契地看向她,两人不着痕迹地相视一笑。 忽然这时候喝大了的陆志强举杯喊道:“嗨,说起这件事儿,我李哥也是运气不咋地。他中意的是供销社售货员江曼,人家姑娘家瞧上卡车司机了。要不咋说还是司机吃香,就算来个林场的正式员工那也是我李哥强,但要是碰上司机,那咱都差一大截。” 他这话匣子一打开,林梅惊讶地看向李居安。 李居安猛地一拍大腿,满脸怒容捂住陆志强的大嘴巴:“胡扯什么犊子玩意儿?谁踏马看上供销社的女同志?你特么满嘴胡编乱造。” 陆志强急眼了,喊宋德生:“咋就是我胡扯嘞?你叫宋德生说说,评评理。咱们哥几个都知道你对江曼最上心。说起她和卡车司机,你都甩脸子脸拉得老长。” 宋德生吃酒也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屯亲们立马好奇劲儿都上来。他们都跑供销社,都知道供销社五金区有个漂亮姑娘,江曼的姥爷还是供销社收购站的老员工,和屯里几个猎户都很熟。 满桌子嘘声,都带着惋惜和好奇,还有姑嫂悄悄打听李居安是不是暗恋江曼。陆家二姑叹了口气,惋惜说道:“供销社可不容易进呐。江曼工作又好,人又标致,她家作风又好,搁谁一问都抢手。唉,居安这孩子哪都好,但论起工作,那还是人家卡车司机强点儿。” 在山区里,手握方向盘,县长都不换。众人听得带劲儿,纷纷安慰起李居安来。江曼没瞧中他不打紧,搁谁来选,也是选卡车司机。 李居安刚要站起来,被七八个好心的姑嫂团团围住,陆家二姑瞪大眼睛,热情地开口就是一顿张罗,要将她小叔子家的闺女介绍给李居安。 “那闺女儿长得可好,皮肤又白腿还长。” 李居安眼瞅着林梅转身离席,他挤不出人群干着急,急得他拨拉开陆家二姑就抬脚去追。 姑嫂们还喊道:“干嘛去,说两句还不答应了。” 陆志强笑眯眯继续劝酒,说道:“哎呀人都有三急。李居安喝不起,躲茅房里去占坑了哈哈哈哈。” …… 李居安气喘吁吁追上了林梅。他酒喝得急,又被冷风这么一吹,有些头重脚轻。林梅背对着他掉眼泪,摘下手闷子抹湿漉的眼角。 他瞧着林梅被冻得鼻头通红,小脸也红,赶紧将她身体掰过来就要脱围巾给她裹上。 林梅穿着绣花的棉袄,带着棉帽和手闷子,哭得鼻涕拉瞎,小脸通红。但李居安没觉得狼狈,反倒是觉得这样的林梅很真实,很可爱。 他将手里的雪花膏送过去,说道:“上回去街里给你带的,没机会给你,这回带身上来吃席,特地找到机会拿给你。” 林梅不接过,红着眼别过脸,声音好听但很清冷:“哪买的?供销社么。” “那可不呗,还能哪买的。” 李居安刚说完,瞅见她表情更委屈,赶紧一拍头哄道:“瞎想啥,你别听陆志强这个混账东西在那胡扯。谁去供销社就为了看江曼?我就和她打过两次照面,连她鼻子眼睛长啥样都记不得了,就被他们几个酸玩应儿吹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再说了,我要是真稀罕她,哪能天天惦记你,上哪都给你捎东西。” 他握住林梅戴着手闷子的小手,将一盒雪花膏塞进她手掌心里。她转头抬眼去瞅李居安。 李居安围巾裹在她脖颈上,冷风可劲儿的呼呼往他脖颈里灌,零下四十几度的天冻得他直哆嗦,鼻涕也呲溜泡出来了,就差被冻住。 林梅噗嗤一声笑出来,从棉袄兜里掏了掏,也掏出一个物件也塞进李居安怀里。是一双她亲手缝制的手闷子,非常厚实。 她水汪汪的杏眼里还闪着泪,但笑容明媚动人:“我信你。” “啥?” “我不信别人说的话,你对我说的我信。” 李居安定定望着她,看着这样坚定不移的林梅,心中一动,心里柔软的角落颤了颤。 他上一世走南闯北见过那么多生意人,生意场上的人无论男女,眼里都闪着精明和算计,每一次酒局都是在权衡,明着算对自个有利的资源、人脉和益处。就连凑上来的漂亮女人,口口声声说着爱情,心里也是盯着他兜里的钱。 那些漂亮女人,和穷鬼谈钱,和有钱男人谈感情,最后找个老实本分人做接盘侠嫁了,老实人还落得一头埋怨和鄙夷。 他眼神很直接,炯炯有神,明亮的发光。林梅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用小拳头捶着他胸膛说道:“妈给我整了身新袄子。我就把穿小了的棉袄给拆了,从里面薅点棉花套子。我用妈买来的布,用剩下的做了手闷子,将棉花套子续手闷子里了。可缝了我好几天呢。你试试,瞅瞅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我再……” 她唇色明媚的小嘴翕动,扒拉扒拉还没说完,李居安叩住她后脑勺,对准漂亮的嘴唇就亲了下去。 这一口亲的时间很长,她身体都渐渐软下来。 两人呼吸都乱了。 第125章 一盒雪花膏,叫她高兴的瞎蹦蹦 李居安叩住林梅脖子,吻的她脸蛋子通红。 哪怕她穿着绣花棉袄,他也能隔着厚重的袄子感觉到她身材的清瘦。他不咋稀罕干巴瘦的,稀罕女人带点肉,最好是微胖,抱起来手感特好。但这按需供给的时代,谁家油水能够,挨家挨户姑娘都是清瘦苗条,缺油水。 他低头瞅着害羞的林梅,耳鬓厮磨,低声说道:“这么怜人儿呢,太瘦了,可得给人勤勤的机会,我得积极表现多送肥油肉来。” 林梅羞怯地推他胸膛,但愣是推不开一下,他胸膛硬的和什么似的。她说道:“你上回送的鹿肉还没吃完,天天送,我爸妈都可得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呗,刚好我提水果罐头登门,好一阵没去你家瞅你爸妈。” 林梅眼里闪出明亮的光,手里拿着他给的雪花膏,高兴的瞎蹦蹦。那眼神大差不差就一个意思的,等他上门去。 冬天外头可冷,他戴上林梅亲手做的手闷子,捂着她柔嫩的小手直笑,两人又抱着腻歪一阵。在当时的年代,热恋中男女青年这样腻歪,算是很大胆了。 李居安将林梅送回了林家,又折返回了陆家老屋,他刚进屋就被陆志强扬手招呼坐下来打牌。他不想打还不行,陆家兄弟非拉着他坐下来杀。 陆家人和屯亲们吃完席面,有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还有的老头儿婶子留下来打打麻将,看小牌。陆志强喝高了,和李居安,陆锦扬坐着三个人打牌。看了三圈牌,陆锦扬输了8块,陆志强输了13块。李居安瞅着他笑眯眯。! 结束牌局,陆志强从此以后他就老实了,起身撩开手,喊:“不打了。” 陆家老爷子问李居安,之后有啥打算。李居安如实说道,将老虎崽子制皮拿去卖了,再去林场瞅瞅有没有活儿接。大冬天的,也就是进山溜夹子也得避开大烟炮天。然后多囤点野猪肉过年。 陆家老爷子直点头,摸了摸床底,从床底掏出一个皮兜子。他打开皮兜里,里面露出个油纸包,打开油纸是一把16号挂管枪。 李居安瞧见挂管枪怔了怔。这是80年代经过改装的挂管枪。十六号枪的枪管换成半自动枪管,打的是7.62毫米的子弹,主体是撅把子枪,只能单发。因为射程最短,若是在队伍中,他必须人在最前面,才能使用这把近距离单发挂管猎枪。 他一愣,心中已经有琢磨了,还是故意问道:“老爷子,这是啥意思嘞。” 陆家老爷子郑重将这把改装后的16号挂管枪,放进他手掌心里,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陆志强这孩子咱打小看着长大,他心思高,但没啥本事。以后你俩进山,你多担待着点儿,费点心思。” 老爷子从挎兜里掏出一捆麻雷子,递过去。这些都是陆家老爷子金盆洗手前的宝贝,不舍得丢,但也不想叫子孙瞅见,这才悄悄藏在床底。现在这些宝贝都便宜了李居安,进了他手里。 李居安笑道:“我不能收,陆志强要知道我和他抢爷爷,能和我干上一仗。” 陆家老爷子脸一板,敞亮话也直说:“其他炮头儿我信不过,陆志强脾气大,要是来个万一他被炮头儿撂进山里咋整。居安,你和陆志强打小一道长大,以后他只许跟着你进山。” 李居安知道陆家老爷子的顾忌,也不推辞了,喊道:“放心吧,只要陆志强这小子自个儿别乱溜达,我保证他好手好脚一道下山。” 他心中寻思。就陆志强这尿性,胆怂的和娘们似的,跑都跑得贼拉快,猎狗还没跑,他先逃没影了,他能有啥危险呐?而且陆家老爷子给他16号挂管枪,不也是存着这心思么,射程短,叫他冲前头。爷俩个心眼都多着呐。 陆家老爷子笑得亲切,“臭小子以后有啥事就找我,我帮你担着。” “那可不呗,您不说往后我都少不了要麻烦您。” 李居安提着皮兜子,装着满当当的收获,扶着母亲宋兰花,妹妹李晓坐上爬犁,他牵着骡子,直往家去了。 …… 这时候,林家人也都回到林家老屋,林家栋摘下手闷子坐在炕边烤火。 他一抬头瞅见姐姐林梅手里拿着雪花膏,眉眼瞅着雪花膏还带着开心的笑意,瞧着能高兴的瞎蹦蹦。林家栋喊道:“姐,李哥送的嗷?” 林梅吓得赶紧堵他嘴,“说啥呢,爸妈还在屋里。” 房里传来雪花膏香香的味道,林母哪里能不知道。她悄悄转头瞅了眼屋里,刚好瞅见姐弟两人在说悄悄话,林家栋还说着“居安哥”。林母看了眼啥都不知道的林父,转头小姑子低声说道:“你说是咱闺女这是咋寻思了?” 林家小姑子在席面上也瞧出眼色了,说道:“能送盒雪花膏,可不就是那意思呗。整不好梅梅真是相中李居安了。” 林母一声不吭烧着水,表情很是严肃。 林家小姑子劝她:“你说咋整吧,梅梅这实心眼,把上回媒人来说亲的那个司机张向前都轰走了。我瞅着张向前是个老实人,老实巴交又本分。还得是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呐!这工资能养活一大家子,还有富裕。结果,现在媒人一听见梅梅就摇头,再找人给她保媒拉线都难。” 林母叹了口气,说道:“张向前工作好,思想作风也好,媒人都说了多少姑娘家抢着要。就是这丫头一根筋,提这个事儿我就脑瓜仁钻筋,可愁死我了。” 林父收拾完东西进屋喊道:“都杵着嘎哈?上回保媒的那个张,张向前小伙儿我瞅着人挺好,叫媒人和他说说,小年轻得多见面,多谈,合得来最重要。” 林母和林家小姑子立马闭嘴不说话。丫头不跟县城的司机张向前相亲,反倒是和屯里混混的李居安好上,还收了李居安送的雪花膏。这件事要是叫自家男人知道,可不得打折丫头的腿。 林家小姑子赶紧说道:“哥,咱都收拾收拾要睡嘞。明儿再说呗。” 等林父进屋了,林母给林家小姑子使了个眼色。 林家小姑子把林梅喊过来单独唠了唠,问问林梅咋想的,这周约时间和张向前继续相亲,再处处感情。 林梅张口就拒绝了,说道:“我的事你们别管。” 她兜里揉着电影票。她想到李居安给她雪花膏,这周还要和她去看电影,心里甜蜜着呢。 第126章 林场大领导见李居安 第二天李居安将十一头猎狗喂了,胡乱吃了点苞米饼子。他出门的时候,母亲宋兰花已经将肉烀上,再焅点油,给他怀里揣了热乎乎的粘豆包。 “又进山呐,仔细着点儿。” 这几个月母亲已经习惯他进山,狗多,尤其是大虎靠得住,母亲也对他进山也越来越放心。 妹妹李晓吃着苞米饼子,嘴角还沾着饼碎子,瞪圆小鹿眼,也学着母亲有模有样地叮嘱:“哥,路上慢点儿嗷。” 李居安心中暖洋洋的,笑着揉揉李晓的头发。妹妹原本干枯泛黄的头发,现在已经柔顺很多,乌黑发亮的,瞧着脸色也很健康。约莫是长身体的年纪,就是瘦了点儿。 他一想到等去林场转一圈,再赶去镇里,给老虎崽子皮卖了。成年大爪子体长在2米,虎皮生皮能卖出至少千元。小老虎皮得看尺寸,他这小老虎崽子太幼,约莫两三个月,价格看制皮的质量,能卖到五六百块。 他想到能卖出的价格,就喜笑颜开。这个好啊,进一趟山,五六百能有,想想就叫人高兴。 李居安喂了猎狗,留受伤的花耳在炕边休息。他从雪地里扒拉出老虎崽子,然后扛着小老虎,喊上大虎,铁锤,和三条混血狼狗,去了趟老陶的老屋。 一个人制皮实在是费劲,他需要帮手。这回他也不拘谨,提着貉子,一只大后猪肘子进门,仰头就大大咧咧喊道:“陶哥,生意上门喽!” 制生皮需要三天。老虎崽子皮和貉子皮一块做。 貉子肉不值钱。老虎崽子皮剥下来后,老虎肉瞧着纤维粗,横切面粗大。质地看起来,和羊肉牛肉差别大得很。而且老虎肌肉透着紫黑红色,非常少见,腹部的肉和猪肉颜色相差无几。 老虎这种肉食动物的肉,和食草动物的肉纤维差别很大。 老陶骂他臭不要脸,想用一个猪肘子就收买他。李居安这可就不答应了:“哪就一只后猪肘子?这不全是肉么。老虎肉多稀罕。” 老陶冷哼一声,骂他鬼精鬼精:“大爪子肉发酸,还骚臭,还不如狮子肉抗嚼,有嚼头。老虎这东西,肉柴的几把柴,肥的几把肥,咋吃?” 李居安故意逗他闷子,“陶哥可甭欺负我没文化,狮子不都在大草原么,咱兴安岭哪来的狮子。” 老陶来火了,满脸怒容吹胡子瞪眼:“咱没吃过狮子肉,还没听天南地北的猎户吹牛皮?老虎肉就是不得劲,吃不了。拿走拿走。” 李居安将老虎崽子肉一提,塞进布兜里,然后从挎兜里掏出十几捆麻雷子,和一米长的钢丝绳。麻雷子是陆家老爷子给的,钢丝绳是他在林场托关系买的,其他地方可搞不来。 老陶见他又是掏这个,又是掏那个,轻拍他后脑勺,笑骂:“混账小子,和咱还搞这套虚头巴脑的玩应儿,来虚的。咱又不进山,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把铁锤好好教教,甭把三头狼崽子也教坏。” 李居安一听心里也乐了。谁说老陶心硬,明明是嘴硬心软。他心里还是很在意三头混血狼狗崽子。 “放心吧陶哥。你那五头宝贝在我手里,保管每天吃香喝辣的,” 老陶屋里很热乎,他坐在炕边和老陶,陈家寡妇一道制皮。 三天过去,老虎崽子生皮做完,貉子的生皮也制完。 他肩头披着两张皮,蓬松柔软。老虎崽子皮瞧着金黄色底毛有褐色斑纹,吹一口气能出旋儿,摸上去舒服的很。 老陶眼里都羡慕:“多少年没见过大爪子皮了。你小子,运气好,捡来的虎崽子尸体,没遇上大爪子。要不然得去掉半条命。” 李居安将钢丝绳留下来,又多留了几块鹿肉和野猪肉,和老陶喊道:“陶哥,等我打来大爪子和大皮,指不定还得劳烦您继续帮我一道制皮。” 老陶忍不住笑骂:“还想使唤咱一把老骨头,就给吃草料叫咱吐。奶。” “哪能啊,鹿肉和野猪肉陶哥瞧不上,回头我把老虎爪子给陶哥带来开开荤!咱陶哥就得吃老虎爪子。” 老陶哈哈大笑,抬脚将他踹出了门。 …… 李居安带着制好的老虎崽子生皮,喊上10条活蹦乱跳的猎狗去了林场。 他不是一个人进的林场。他在林场门口还遇上了和保卫科老张唠嗑的李拐子,李拐子看了眼他肩上扛的老虎崽子皮,眼睛都瞪圆了。 他瞧出李拐子吃惊又疑惑的表情,赶紧说道:“不是我打的,尸体枝头上捡的。” 李拐子低头瞅了眼他脚边的十一条猎狗,脸色更是复杂。他上回见李居安,李居安死乞白赖才问老陶要了条大虎,咋这才几天过去,这小子成狗帮帮主了? 这些狗,比他当年养狗最多时候的数量,还要多。 李居安和李拐子一同往大山林场里面走。两人还没进办公楼,就听见一声巨响。 轰! 对面大山上,全是轰鸣声,雪烟漫天翻滚。 紧接着是火光一闪而过,和枪声。 刚开始枪声“砰!砰!”十分凌乱,很快枪声密集,不绝于耳连成片。和枪声交杂的还有无数头野猪嗷嗷嚎叫奔跑的动静。 李拐子抬头看那片山岗林子,说道:“那嘎达全是山核桃树。” 野猪爱从雪地里找食吃。今年雪下的不算太大,野猪还能从雪地里拱橡子、核桃吃。这片山核桃树林,和野果树闻香沟一样,是野猪放食的地方。要是两样都拱不着,野猪只能去撅措草。 李居安说道:“野猪群还没散伙儿。” 李拐子奇道:“你也见过那群了?”“那可不呗。那么大一群,搁谁谁瞧不到。” 规模越来越壮大的野猪群,从四五十头,加入更多走散的黄毛子后,变成五六十头。能见过野猪群的猎人多,但通常扭头就跑,避免和大型野猪群相接触。敢正面怼上大野猪群的人,除了李居安这样被滑溜狗坑的倒霉货,就是正儿八经组织进山的打围队伍。 李拐子指了指山岗枪火更密集的位置,喊道:“瞧见那支队伍没,前些日子他们赵炮还受伤,听说是追大爪子时候伤的,还和人斗殴,回头这才歇了几天,又进山去抓野猪,能耐着呐。” 保卫科老张听着有趣,好奇心起来问道:“赵炮不是鹰屯的炮头儿么,耍鹰可厉害了。那猎鹰他疼爱的和眼珠子似的,当宝贝疼。咋就和人斗殴了?还没讨到好,对面那伙人更能耐。” “讲不定为了抢大爪子斗殴的呗。” 李拐子忽然扭头瞅了瞅李居安肩头扛着的老虎崽子,眼睛瞪得老大了:“你见过大爪子了?” 他猛地一拍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能和赵炮抢大爪子斗殴的人,还能是谁呐。 可不就是站在面前的李居安? 李居安笑道:“你们都不进,我可进去了啊。” 他找到陈助理,送了盒獾油。陈助理见到他肩头的老虎崽子皮非常惊愕,不着痕迹地接过獾油,和他提点道:“把你引荐给领导是没问题。但最近找来的猎人也不少,领导最后选谁,还得靠自己个儿。” 李居安点点头。 他跟着陈助理进了办公室。林场办公室整体整洁,比屯里杨德政大队长的办公房子漂亮多了。 “陈领导,李炮头儿来了。” 陈助理恭敬叩门,得到应允后请李居安进去。 李居安心中忐忑不安。虽说上一世他南下见过富商,生意人无数,但还是头一回见林场大领导。手握权势地位的人和暴发户区别非常大。 “李炮你来了。” 里面的男人一出声,有些熟悉。 他仔细一看男人,怔了怔,和之前猜测的念头相合。这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可不就是上回在县城给他留电话的人么。他还给了这男人一颗狼牙,叫他拿回去给孩子耍,宋德生脾气不好,对这男人骂骂咧咧呵斥他不买东西光唠嗑。 陈领导笑盈盈地瞅着李居安,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等你好久了李炮,咋不给我打电话。” 李居安心中长舒一口气,也不矫情,扛着老虎崽子往待客椅子上一坐,笑道:“陈领导说的哪里话,我一个屯里的粗人也妹想到您是大领导啊。” 陈领导听着窗外的猎狗叫唤,数量在十条左右,转头瞅了瞅李居安肩头的老虎崽子皮,眼里露出欣赏赞叹的眼神。 第127章 56半自动步枪,和沉甸甸的子弹盒 陈领导盯着他肩上的老虎崽子皮瞅,问道:“哪儿打来的。” 李居安也不仔细说,指了指山上:“大爪子还能哪打。山里那嘎达呗。”他和陆志强,孙为民都不一样,那两人是真实心眼儿,有一说一。要是他真说高枝儿上捡的现成的,瞧陈领导还理不理他就完事。 林场陈领导盯着老虎皮想了想,摇摇头,还是说道:“这么小年纪老虎崽子都打,挺横的。不过也是,哪个跑山没见过血。” 他拨了个电话,然后陈助理领人进来,搬进来两个大木箱。沉甸甸的木箱打开,里面是一杆56式半自动步枪。 漆黑发亮的枪管,枣红色木质枪托,崭新的56半让李居安眼睛明亮,身体也一下子站起来。 56半?他之前挖到的两柄黑枪就是旧式56半。但这把枪管带着编码,是完全合规的56半,在供销社五金区能卖到1200块朝上,非常贵。 而且56半的7.62毫米弹药,伤害大,特别合适设计400距离内的目标,在1500米远距离也有杀伤力。射击时56半枪管震动还小,精度很高。可以说这把枪无论是高精度,还是距离都十分合适跑山猎人。 陈领导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命陈助理打开另一个大木箱。 李居安一瞅第二个大木箱打开后,是一个类似火柴盒材质的纸盒装。他心中一凛,多少猜中了。他在老陶那见过散装的子弹,就是用这种纸盒装。下面1000发成盒子弹,上面铺一点散的子弹,让人分清这是什么规格的子弹箱。供销社卖一毛钱一发,一盒至少200块钱。 子弹也贵呐,现在这么金贵的子弹就这样一整盒放在他面前。他蹲下身打开,发现是1500发7.62毫米的子弹。装弹的纸盒抬起来约莫15公斤多一点。 陈领导瞧着他小心翼翼,又珍惜的动作,一眼就知道他对枪很满意,背着手说道:“兄弟,打标本的活儿能接就接,不能接也别硬撑。要是真有能耐去接,子弹管够。” 李居安抬了抬一盒子弹,笑道:“这盒正经有些分量。领导想叫我打啥。” 陈助理瞧着他稀罕的样子,也忍不住乐起来。但他心里知道,多少猎人在这儿知难而退。枪是好枪,但打标本的活儿也难。 他和陈领导相视一眼,赶紧掏出文件袋,将一沓文件递过去,和李居安说道:“一个月时间,得交一头熊罴,3头马鹿,两只红狐狸。熊罴越大越好,大皮,和红狐狸皮得完整没破损。” 李居安一听,拍着胸膛说没问题,包在他身上:“领导你信我,只要仓位置定好,我领着狗帮掏熊罴仓,不带眨眼的。” 陈助理听出他话里意思,调侃他道:“仓位置都给你定好,那还叫你打啥,咱们自个叫保卫科老张带人刷了去。” 熊罴就是棕熊,比黑瞎子体型大的很,力量也比黑瞎子强。兴安岭的黑熊在肩高在1.5米到2米之间,熊罴肩高可以达到1.8至2.8米。雄性熊罴的体重能达到550公斤上下,前爪拍下去1600公斤的击打力能击碎野牛的脊椎。要是猎人真和熊罴迎面撞上,哪怕手持挂管枪也够呛。 李居安心里知道,打标本活儿确实不容易。就算给了他价值一千二的56半,和200块的子弹盒,他也觉得有些亏。 陈助理盯着他,继续说道:“还有一样东西你也得带来。” “啥。” “六张黄皮子。不能是灰黑色,得是黄色。” 李居安一听扭头就要往办公室外走。他可算知道为啥打标本的猎户迟迟定不下来。黄皮子讨封,跑山人一般遇上黄皮子转身就走,心里瘆得慌,怕会遭报应。只有老钱这类丝毫不带怕的,打完狼崽子转头刷黄皮子打。 陈领导喊他:“李炮,给你120块钱,你要是进林场,就来跟车。” 在林场,跟车的职位,也叫挂钩的,挂材员,很辛苦,需要有眼力见。林场的工作除了出体力活儿,就是技术工。在工队,能做上楞场就算不错了。拖拉机出库,准备上山,勾机就得装圆条。油锯手伐木,哪个活不辛苦。 陈助理看向李居安,心里寻思这小子是走了好运,能被大领导瞧中,还安排工作。要知道附近屯里的年轻人想要进林场,有个铁饭碗编制,都得靠家里人托关系。像陆志强托了陆家老爷子的关系,也堪堪只混到一个临时工的职位。但跟车是正式编制,一个月能拿35块5。 办公室外,李拐子也在等。 李拐子一听跟车的位置,心中也是一动。这年头猎户毕竟是单干,风餐露宿的。要是能进林场,就能靠工资养活一大家子,说出去也体面,还能找个同样体面的媳妇儿。 李拐子心里正羡慕着,就听见办公室内李居安声音响亮:“跟车不做。” 陈领导静默下来,陈助理苦口婆心劝他:“李炮儿跟车可是正编,正儿八经的国营单位职位。而且你给领导打标本,能放带薪休假。一个月带薪休假,另外还有年假,调休,多少人抢破头要呐。” “再说了,打黄皮子咋了。咱们打倒牛鬼蛇神,就不该信这种有的没的玩应儿。” 李居安呛他:“你见那个老把式进山不先拜山神老爷?前些年给林场打黄皮子的黄哥咋不打了?黄皮子专业户都买了木棺,连同他的猎枪都在黄嫂的坟内一道埋了。” 说起黄哥,陈领导和陈助理都沉默下来,眼里也有些挣扎。 林场前些年一直是黄炮在接打标本的活。原因也很简单,林场陈领导需要黄皮子皮去送人情往来,因为黄皮子的皮毛用来做毛笔,那是一绝。但屯里愿意打黄皮子的猎户太少,上了年纪的老猎人迷。信,都不乐意打,年轻人经验又不够,刷不了熊仓。 好不容易出了个年轻的李炮,能打大爪子,又有狗帮帮衬,他想要再做做李居安的思想工作。 第128章 这开车技术行呐,金鹿都能开 办公室外等的李拐子,一听见黄哥,黄梁辉的名字,冷着脸,转身抬脚就走。 这个名字,在兴安岭所有猎户眼里,和打狼专业户老钱不相上下。老钱打绝户狼,结果二儿子和小儿子都死在山里,小儿子还死在他枪口下。这事儿邪不邪门。后来老钱刚走,女儿女婿卖他留下的皮子被人讹了,得来的钱转头就被人偷走,哭都没地儿哭去。 要村里人说,都是报应。 黄梁辉这名也如雷贯耳。几年前他专门给林场打标本,捕捉黄鼠狼的功夫到了家。如果说秦炮是长白山套子王,那黄梁辉就是兴安岭夹子王。他夹黄鼠狼,还是用枪打黄鼠狼,十拿九准。黄家的墙上全钉着被剥下来的黄鼠狼的皮,三间东西房大大小小,全是皮子。 80年,一张黄鼠狼皮能卖八十块左右。黄梁辉几乎每天都能捉到8只黄皮子,一年卖皮子赚的钱就轻松上万元户。他的大名被林场听见,可牛了。就连远在南方的皮货客商们都和他套近乎,订上皮子倒腾到东南亚能卖个好价钱。 李拐子对黄梁辉这人非常不喜,屯里老人也都和躲灾星似地躲着他。 结果黄梁辉半夜被黄鼠狼袭击,钻进窝棚,也是不巧了盛煤油的瓶子翻在棉被上,煤油被打火机打着,“腾”地一声,棉被烧起来,窝棚里大火劈啪作响。他被烧伤不说,连带着嫂子和侄儿也被浓烟熏窒息死亡。 后来黄梁辉在医院里苏醒后,疯疯癫癫地总往嫂子和侄儿坟头上跑,一坐就是一天。没多久他就死了。后来屯里人不忍着看他暴尸荒野,把他葬了。 后来屯里每当有年轻猎人想要去打黄皮子赚钱,都会被老人训斥,说起黄梁辉的事一顿教育。 陆家老爷子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时常敲打陆家兄弟:“那姓黄的自个儿作死,说什么该死井里你河里死不了,死哪都是死。这下触怒山神老爷,捉黄鼠狼遭报应了呗。” 和李拐子一样想法的猎人很多,听见陈领导想打黄皮子皮,再给钱也不接活儿。 李居安倒不这么想。 他两世为人,在生意场上追权逐利,恶事做尽,刀尖上舔血,监狱都蹲了十年。他知道旧传统,也见过新时代。屯里老猎人对黄鼠狼忌讳,但在他看来,他有正当理由,也不是随意屠杀,6只黄皮子点到为止,算不上大恶。 李居安双手合十,对窗外拜了拜,心中默念:山神老爷,我和黄炮可不一样。他那人是打黄皮子取乐,一杀就是满门。我这不是帮人打做好人好事么。这事儿要是您老真有灵,甭怪在我头上,冤有头债有主,怨林场的人去。 他拜完后,露出一脸痛心的表情,对陈领导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领导,真不是我不愿,实在是打黄皮子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听。而且,跟车这活儿我实在干不了,摸方向盘还能整。” 八十年代顺口溜,一是权,二是钱,三是听诊器,四是方向盘。 陈助理一听还有戏,诧异道:“李炮,你还能想摸方向盘?” 说起这个李居安,可就精神了。他上一世在后世考了驾照,小汽车那是天天开。重回80年还能不会开小轿车?但80年代没驾校,驾照是身份象征,学车必须挂靠单位,有单位证明才能参加考试。 领导司机今儿个休假没来,家里孩子病了。李居安瞅了眼外头林场院里的金鹿公车,说道:“不试试咋知道我不能摸。” “李炮你可别乱来。” 陈领导拦住冲过去的陈助理,掏出车钥匙递给李居安。他也想瞧瞧李居安是不是有这个本事,还能摸车。 造型非常复古的小汽车金鹿,后世基本见不到。 80年代初,领导干部用车首当其冲的是伏尔加车。这款车国内念着不顺口,又看车的标志是一只昂首挺胸的鹿,所以这辆车的外号就是金鹿。 李居安解锁车门,坐进驾驶位。陈领导示意陈助理坐副驾。 陈助理吓得哆哆嗦嗦,坐进副驾哪里还敢动,往上抓住握把声音都没之前的底气,说道:“李炮,我待你可不薄嗷。你要真不会开,甭在这装,赶紧下车去。” 他忽然觉得做领导助理的风险也挺高。这饭碗捧着真是不容易。 李居安叫他放心,笑道:“放心呗,我还能把你开进沟里呐。” 他点火手势利索又稳,将点火钥匙转到第二格,至电源档,至少等了个6秒。金鹿的离合器非常灵敏,是有名的难开。在2挡前真的是很难挂挡,有很多人开了大半年,都无法准确摸清车子的离合结合点。 他踩下脚刹,将档位从p挡拉到n档,然后松开脚刹,将点火钥匙转到点火档启动发动机。 陈助理瞧他动来动去,心里更没底,语调都有些哀求:“李炮咱干一行钻一行得了呗。你好好的打猎,甭去摸方向盘,这就不是你能摸清的玩应儿。” 李居安忽然踩下脚刹,松开手刹,将档位从n挡拉到d档。缓慢放开脚刹,起步。 金鹿小汽车开起来了,在林场大院儿内打着圈,速度也不快。 陈助理拉下车窗,看着窗外往后的办公大楼,和远处的陈领导,半晌都没缓过神来。一个山里打猎的猎人,真会摸方向盘? 只有他们林场后勤行政,才知道司机有多难招。金鹿离合器最灵敏,能驾驭其他小汽车的司机,都未必能驾驭金鹿。 陈助理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和远处陈领导激动挥了挥手。 李居安也没开得太远,他开车在大院儿内溜达一圈后,倒车停进公车车位,最后挂空挡,拉上手刹,拔掉车钥匙。 “能整不?” “能整,能整。李炮这开车手艺是从哪个单位学的?” 80年代有车也不能开,因为学车同样需要挂靠单位,只能跟单位的老师傅学,一年名额很少,想要考下来驾照起码要花两三年时间。除了要考核驾驶技能,还必须学习机械维修,和很多有关机械原理的小项目。 想拿到红色的软塑壳的驾驶证,比登天还难,得用大半年时间被师傅打骂,才能通过签字用实习证,换来驾驶证。谁有驾驶证,那自豪感油然而生。 第129章 李晓,想摸你哥的枪 李居安说道:“我又没单位挂靠,哪能学啊。和县城几个皮毛客商混,他们有司机师傅,我混久了也就看会了呗。” 陈领导看了他开车,和他一聊才知道他有多喜欢开车,就苦于没车,也没驾驶证。这事儿也好办,他给李居安挂靠在单位,指派了他的司机教李居安机械维修,和很多有关机械原理的小项目知识。等他学个半年后,老师傅签字,单位出具证明,给他换一本驾驶证。 “黄皮子能打不。” “能打!必须能。” “熊能打不。” “领导包在我身上的,子弹用完了管您要。” 打标本的活儿就这样谈妥了。 一个月时间,他得交一头熊罴,3头马鹿,两只红狐狸。6只黄色的黄皮子。 林场大领导给他一把56半,1500发7.62毫米弹药,另外给他挂靠单位学小汽车驾驶,半年后学成了能换驾驶证。 李居安背着56半自动步枪,抬着15公斤重的装弹纸盒,心里美滋滋地离开了林场办公楼。 他一想到半年后能换驾驶证,心里就充满期待。啥卡车司机,轿车司机的,啥方向盘一摸,县长也不换。别人有的,他也有。别人没的,他也能有。 鹰屯的赵炮好巧不巧,也在这时候进了林场大院儿。 赵炮冷着一张脸,穿着熊皮袄子,肩膀停了头威风凛凛的苍鹰。苍鹰一侧翅膀打着绑带,瞧起来耸拉眉眼,吃了大亏还憋屈的模样。 他底下的老猎户闻到股汽油味儿,看着院内停的金鹿小汽车,眼睛都瞪直:“公务车有排面,瞧着气派。” 几个人拖着一爬犁的大野猪,和李居安擦肩而过。忽然有老猎户指着他喊道:“抢咱们大爪子皮,就这小子!”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单挑有啥意思,要的就是群殴一道上。 大虎领着9条帮狗立马挡在李居安面前。撵山犬一脸凶悍相,龇牙低吼,猎狗们兴奋起来,进攻的姿态将身子压得很低。 李居安故意露出害怕的样子,喊道:“国营商店门口还挂着牌子,不许无故殴打顾客,你们来求活儿干,刚进院单挑,臭不要脸。” 当地人都横。你横,别人比你更横,只有南方来的客商才只骂人不动手。有些地方的国营商店员工服务态度恶劣,所以总有商店门口挂着牌子,提示员工:不许无故殴打顾客。 老猎人看李居安嚎的嗓门那么响,气得满脸怒容:“还特么单挑?美死你得了,直接群殴你。” 哪个跑山没见过血?不动刀不算啥大事,肉搏家常便饭。 李居安活聪明了,人前得装傻,人后揍死他们都行。他说道:“可惜了,这院全是人,领导一会儿就吃饭去,你们可别白跑一趟。” 赵炮脸色沉了沉,看看时间确实到了食堂开饭时间。他打了好几天的野猪,就是为了能接下打标本的活儿。他说道:“先去见陈领导要紧。” 几人和李居安擦肩撞过,然后进了办公楼。 赵炮吃了个闭门羹,陈助理的回应让他很意外:“咋就这么快找着人了?上回不还说没人接么。” 陈助理回答地很简洁:“上午刚定了人,你们下次赶早吧。” 赵炮等人看看门口已经离开的李居安,又想到李居安刚才那笃定的模样,猛地一拍额头,但心里还带着侥幸问道:“是姓李的炮头么。” “对,小伙儿还会开车,领导稀罕他。” 赵炮等猎户心中颤了颤,居然真是李居安接的活儿?这混账小子居然捡了老虎崽子去接活?他辛苦了一个月又是追大爪子,又是大野猪,结果被李居安截胡了? 老猎户抓住要领,问:“开车?外头汽油味儿挺重,是他开的车?” 陈助理说道:“那可不咋地,李炮手脚勤快人还机灵,领导能不稀罕他么。” 赵炮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也妹人告诉他们,李炮能截胡,还会摸方向盘啊。 陈助理见赵炮额头挂了彩,牙似乎也缺了一个豁儿,肩膀停的猎鹰也受了伤,看起来是和谁起了斗殴冲突。“赵炮,咋受伤了,和人干仗嘞?” 兴安岭人和人干仗不少见,但最丢人的事是,干仗没干过,打输了。赵炮捂了捂额头,哪有脸说出来,只能咬牙恨恨逢人就说:“门框子上自个磕的。” …… 李居安带着收获回了趟家,摸起56半,心中美滋滋地别提多畅快。 哪个跑山人能拒绝56半?半自动步枪弹匣容量是10发,不能连发,每次只能发射一发子弹,然后自动退壳和装弹,手动再次扣动扳机才能继续发射下一发子弹。 他现在手里是一把远距离射程的莫辛纳甘,近距离射程的16号挂管枪,还有就是这把56半。 这三把枪里,若是选一把作为主射击枪,那必须是56半。高精准,距离合适400米内,还能打到1500米射程范围内,7.62毫米子弹杀伤力也高。击中熊身体后会形成空腔效应,对熊内部脏器造成严重损伤。 他“咔”拉动拉机柄带动枪栓后退,进入空仓挂机状态,然后将带有子弹的桥夹底部,插入抛壳口的桥夹固定槽。他用力下压子弹,使10发子弹全部填入弹仓中。空桥夹拔掉,再次后拉枪机解脱后定,放手让枪机自动复进上弹。 他站在空旷的雪地,对准高枝儿的一只雀儿开始校枪。两下过后,枪校准,可以用了。 响亮的枪声,把远处雪坡玩滑子的小孩儿惊动。 李晓正和孙家大胖孙子孙浩,陆文倩玩滑子,从高高的雪坡上滑下来。孙浩一听枪声,兴奋起来,吹牛皮说这枪是他家的。 陆文倩也吹牛说这明明是陆家的枪,孙浩大笑她,屯里谁都知道陆家没枪,都被老爷子处理掉没了。 十几个孩子往这处跑来,都带着好奇,一看是李晓的哥哥正在校枪。 原本害羞腼腆的李晓,立马被大大小小的屯里孩子围住,激动地你一句我一句,求着李晓想要摸一下她哥的枪。本来不被人关注的李晓,一下子成了孩子王,她还有些害羞。 李晓小跑上来,水灵灵的鼻头通红,鼻涕也吸了吸,“哥,能摸枪不。” 李居安瞅了眼一窝蜂的小孩儿,一群小孩眼里都亮晶晶,看他眼神全是崇拜和憧憬。他想到他小时候,看见有枪的大哥哥那心里也别提多崇拜了,要是能摸一把枪,心里能满足到一整天走路都是飘的,逢人就吹嘘摸了过枪。 他“咔”下按打开弹仓,后拉拉机柄,退出机匣下方膛内的枪弹。他通过抛壳窗检查弹膛及进弹口,释放拉机柄,抠动扳机,关闭弹仓。 他将没有子弹的空枪递过去给李晓,喊道:“每个人摸一下,排好队!不听话的不给摸枪。” 十几个屯里孩子激动兴奋地欢呼。一个个有模有样排李晓后面,甭提多乖巧。 第130章 皮货商人清皮子 李居安逗完小孩,隔了一天和陆志强赶林场小火车去了趟县城,将老虎崽子生皮卖了。 陆志强盯着卖老虎崽子皮很久,指望着能卖个好价钱他就能换一把大54。 他们披着狼皮袄子,手上揣着大闷子,在闹市摆摊。他们把一张毛色鲜亮有光泽的老虎崽子皮,挂在柱子上,当街叫卖,地上还摆着制成生皮的狗獾皮和貉子皮,还有十几只带籽晒干的母豹子。 集市人来人往,最多的就是当地猎户。 李居安瞅见一个摊位有黄鼠狼皮出售,体长小的黄鼠狼皮,长度不足30厘米的,灰黑色的一般在一二十元人民币一张,黄色的大约二十到三十元。若是若从嘴至尾全长超过40厘米,且无任何破损,毛发光泽,每张能卖到60块钱。 来往的南方皮货商人也很多,有不少做驴皮生意,大多是为了拉去厂里做阿胶。 当地每家每户几乎都有几张皮子,驴皮、骡马皮,商人从附近收上去后,好拉去南方转手卖,赚中间的差价。驴皮得靠抢。大商人会去各地的屠宰场收皮子,来集贸市场收的客商,除了收驴皮,其他皮子也会收。 李居安出发前给庞多来打过电话,叫他今儿个来集市上瞧瞧,庞多来说他最近打算撤了,先回南方一阵,等得闲了再过来。走南闯北的皮子客商很多,但大多是询价,真买的少,压价也狠。李居安递过去一根烟,和他们唠起来。 “只收驴皮呐?这年头驴皮生意好做不。” 接过烟的商人,叫程国良,他年纪也不大,刚30岁出头。之前他不是做驴皮商人,是阿胶厂的供货商,后来干不下去,就转行做皮子商人。他点了眼皱眉深吸一口气,吐着白色烟圈,打开了话匣子高声说:“驴皮生意从来就没好做过!” 他头痛的很,屠宰场,和皮货商人都精明着嘞。无论是皮货商人,还是他直接从屠宰场拉货,都会被缺斤短两,防不胜防。比如皮货商人往驴皮里藏沙子,给驴皮泼水,都能增加重量。 还有的屠宰场小伎俩玩得花,故意在驴蹄子,驴耳朵,驴嘴上留肉,用针把肉缝在里头。这样送上去的驴皮,还得多加一道工序,究竟能有多重,必须运进阿胶厂才能知道。 他每天领人7早点去屠宰场抢驴皮,屠宰场一早宰驴,他们五点开始排队,还抢不过职业的皮货商人。他们只能再去皮货商人手里收货。因为小的屠宰场一天就可能出三四张皮子,市场就是个卖方市场。 鲜驴皮收上来,得放仓库里抹上盐,杀出水分,晾晒后洗皮,将沙子,藏起来的肉剔除了,拉去阿胶厂才能卖掉皮子。 李居安陪了根烟,深吸一口烟,说道:“也就是说收到皮子后,根本就不知道赔了还是赚了。” 程国良叹了口气,表情很沉重,说道。 “这行就这样,别说收贵的皮子,就算是便宜收上来的皮子,要是对面膈应人点儿,带了一层层很薄的肉,也压根瞧不出来。只有洗皮后缩水的厉害。可不就是赔了么。倒是那些高价收回来的皮子,瞧着贵,但洗皮后反倒是赚了。” 李居安表示非常理解,也打开话匣子:“那可不呗。咱们做皮子生意的就是难。瞧一眼从东北拉来的皮子,看一眼就知道会赔本,沙子多,但没辙啊,还是必须买下来。因为咱不买,别人就买了,就少了一个供应商。卖方市场牛皮,为了维护关系,赔本也得咬着牙买呐。” 他上一世就是这样,初出茅庐就做了笔赔本生意,心里算着会赔个三四万,结果赔了12万,那心疼的啊,真的是打碎牙也没地儿说理去。 程国良被戳中了痛处,用手掌揉了揉额头,将抽完的烟屁股踩在靴子下辗了辗,猛地站起身,喊道:“就你这话,说在我心坎上,戳心窝子疼的啊。李老板,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他踩了烟就点着李居安摊位上的皮子,全都要收走,而且不讲价。 李居安开价老虎崽子生皮650块,狗獾皮50块,貉子皮55块,带籽的母豹子干一只3块,一共16只。 他开价可不低,都算好了皮货商人讲价的余地。 程国良爽气喊道:“李老弟,你的皮子实在,不带沙,不带水,还是制好的生皮,制皮手法工艺也细。都省去咱的几道工序。这价格实在。” 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皮夹开始沾着唾沫星子数钱,将厚厚一沓大团结捻着数,掏出805块钱。 一共83块,他还多给了两块,说下回李居安还有好皮子再找他,给他打电话。 他临走前留了座机电话号码,还是个外地电话,得打长途。这两块钱就是长途费了。 程国良心满意足带着满当当的皮子离开后,李居安揣着厚厚一沓大团结,打算给陆志强划钱分股。 边上陆志强都看愣了,傻眼的呆呆没缓过神来:“李居安,咱这就把皮子卖出去了?那边那么多猎户,一个人都没卖出去,都站了好半天了。咱们这才站了多久呐,唠嗑的功夫,就卖出去了?” 李居安一边数钱分股,一边感受到右侧左侧那些羡慕嫉妒的眼神,是来自其他也在摆摊卖皮子的猎户。 这年头猎户多,皮子也多,皮货商人也多。但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出去多少,换来多少钱,就看各自猎户的本事。他两世为人,也做过商人,自然懂得皮货商人在想些什么。才一根烟唠嗑的功夫,就把皮子全卖出去了,价格还不低。 他右侧那个卖大皮的猎户,眼珠子瞪着他手里的大团结,都快把大团结瞪出好几个窟窿来。 他左侧卖土豹子皮的猎户,眼热的呼吸都急促,眼珠子都能贴上他布兜子了。 他赶紧把数好的大团结都收好,将摊位的布兜,油纸一收全部揣进编织袋里,对陆志强招手喊道:“还等啥嘞,杵在这唠,不干等着被人摸钱。走嘞,去银行。” 第131章 邮储银行柜台少见笑脸 李居安到了邮储银行,进去后给陆志强划钱分股,刚好下午宋德生也要来,他们上回就约定了在邮储银行门口见面。 他一共卖出皮子805块钱,他作为炮头儿,带了头狗,大牲口,猎枪一共占5股,宋德生带了枪占2股,陆志强那扎枪不能叫枪,顶多算个冷兵器,占1股。 若是按照他上一世的性子,直接兄弟们均开三分得了。但现在他知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出多少力,那就是多少分,必须按照山里老祖宗的规矩来。不然越往后,他反而吃力不讨好,还被人背后说三道四,自个找不痛快。 “10张大团结,多7毛钱。下回准备把枪,就能多占一股。”李居安将100块零7毛给了陆志强,多给了8分钱凑个整。 陆志强心里也知道,老虎崽子是帮狗嗅着找到的,狗獾那些是李居安下套逮的,就连制成皮也是李居安托老陶一道做,那一道道工序手艺复杂着呢,他是半分力都没出。他也就出了个火药坐地雷,开膛剥皮打打下手,所以心中也服气。 “好嘞,我这就换把大54去。回头还能多加一股。” 陆志强拿了钱就走人,也没在邮储银行多待。他听惯了陆家老爷子对银行的说法,哪怕多出来的钱他只会存在铁皮罐里放床底,或者抽屉底下隔层。哪怕被老鼠啃了,他也信不过银行。 李居安随他去,宋德生一会儿就到。他将宋德生的那份201块3毛匀出来,数了数他自个留下的503块。 他清点完后,拾腿迈上台阶,掀起棉布门帘,就进了邮储银行营业室。营业室里是一排砖砌水泥抹的半人高柜台,柜台漆着浅绿色,也就一米宽。台面上还摆放着白底红字的“会计”、“联行”、“出纳”、“储蓄”等办理业务提示牌。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李居安和上个月不一样,对银行很是熟悉。过去他没钱存银行,现在有打猎收入,不得常常来跑。办理业务的人少,他转头看见外面的过道里,只有两三个人在等待着办理业务。边上还有三张木头桌子拼起的台面,上面放着印章、印台、海面盒、钢笔等用品。 他站在摆着“储蓄”牌的柜台前,看到里边的女同志,正在翻动着一沓账页,一手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 “你好同志,我办理存款。” 银行女同志眼神抬也没抬,直到他说话才不耐地眉头锁紧,放下手中合账的薄子,像是在埋怨他打断了合账。 李居安见怪不怪,无论是80年代还是他上一世的后世,银行柜台的同志都是同一种态度,牛气的不得了,爱存不存。要是老人搞不懂这些门道,能被柜员同志的不满,吓得大气不敢出。他倒是习惯了对面这样的态度。 他听见身后有等候排队的男同志,同样在对同伴抱怨:“银行牛气的很,咱们只能听着她拨拉算盘,等着吧没辙儿,咱就不可能瞧见她们一副笑脸。” 那人同伴看乐子,笑道:“还笑脸?柜台的女同志脸拉的和什么似的,见怪不怪得嘞。反正又不是我媳妇儿。” 柜台女同志抬起眼,恶狠狠用眼神瞪了他们一眼,这才拉过算盘拨拉了几下,填写了一张利息清单,扔柜台上让李居安签了字。随后女同志起身,将存储簿子递过去,继续到里面办公室火炉旁烤火去了。 宋德生刚进银行,就瞅见这一幕。他笑着对李居安说道:“咋地,吃冷眼吃爽嘞?就爱存银行。” 李居安拿了盖好章的活期存储簿子,也不恼,拍拍他肩笑道:“你懂啥,你又不是大团结,还能叫女同志瞅着你笑出来?你怀着揣着一兜子大团结,讲不定女同志还能对你笑笑。” 他说完起身和宋德生往柜台外走。这时候正在和同事们烤火的女同志抬头瞅了他一眼。 烤火的银行女同志叫陈晨,一头齐耳短发,瞧着利落,身材不瘦,哪怕裹着银行制服也瞧着丰腴。她刚望向李居安的背影,就被女同事调侃:“刚那人来存款好几回了,趟趟都是你接待的。你和这小伙儿认识不。” 陈晨搓了搓手掌心,头都没抬,说道:“来银行的人那么多,谁认识呐。倒是你,你咋知道他来好几回了?你瞧上他了?还给他算着?” 女同事杨生生捂着嘴吃吃笑,说道:“你没听刚那小伙说么,你又不是大团结,还能叫女同志瞅着你笑出来?他怀里每次拿的钱都最多。要我说,搁这县城,年轻人里还没人比他存的多,存的勤快。比他存的多的人又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儿。” 边上几个成家有孩子的女同事听出了端倪,打趣说道:“哟,瞧上了?下回这小伙儿再来,咱去接待,问问小伙儿家里啥情况。要是还没成婚,给你们撮合。” 杨生生可怜兮兮地讨饶:“李姐,饶了我吧。明明是陈晨先瞧上的。领导要是指派存款任务,咱们这个点还得指望陈晨姐多费心思。” “我瞧也是。陈晨你可得维护一下客户关系,别叫客户提钱去其他银行存了。” 几个女同志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把陈晨说得把头低下去,一声不吭,只拿眼睛望着门口瞅。那年轻人还真跟着朋友结伴走了。 陈晨打开刚才的存款记录单证,瞧了瞧李居安签的字据。 来往的存款客户很多,周围来存钱的人大多是镇上乡亲,或者是邻近一个屯的屯亲。签的名大多就那样,一板一眼,能看清是什么名字。 但她手里这张单据上的字,可一点都不普通。行云流水的行书,力透纸背,瞧着有一番铮铮傲骨。她怎么看,这字都不像是偏僻山里屯出来的男人,能写出的字,倒更像是一些南方客商生意人会签出的字迹。 陈晨瞅着李居安走远的背影出神,心里出现了好奇心。 第132章 凭票购车,喜提凤凰28 李居安离开看似“高大上”的银行,迈出让他浑身感觉“真不爽”的银行门。在那个时代,以及后世,他习惯了银行同志的态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他刚排队到了银行柜台,将200块存进去,贴身放着303块钱。他打开储蓄活期账户本,瞅着柜台女同志一丝不苟的盖章,看着活期账户越来越多的存款心里止不住的全是满足感。 钱是好东西,能壮男人的胆。 他估摸着按照这个速度存钱,明年就能到万元户。万元户十分了不得,能在屯里被拉起横幅表彰,但对于他而言,低调是福。老钱那嘚瑟女婿,可不就被偷钱了么,还不知道是被谁偷的,老钱一辈子辛苦攒下的皮子换了钱,就这样被偷的干干净净,让人唏嘘。 他把宋德生的201块3毛递过去,他还以为宋德生会仔仔细细清点,数一遍钱,赶紧回家藏起来,没想到宋德生豪气喊道:“不用数了,我还信不过兄弟?咱们这就提车去。” 宋德生揣着201块3毛,神秘兮兮递来两张自行车票。 粉色底印着黑色的三个大字“购车票”后面是一串编码,底下写着“供应凤凰牌自行车一辆”加上型号,和自行车总厂的名字,然后一个蓝色章盖上。 李居安眼睛都瞪圆了,喊道:“这么快就换到了?” 80年的自行车票可真是一票难求,因为当时的自行车产量少,就和后世限购政策一样,自行车销售实行凭券供应。购车券分发到各个单位,按职工人数比例分配。在那个年代,能够有资格购买一辆自行车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情。所以,自行车券在黑市上能贩卖到100块一张券。 宋德生家人都在纺织厂工作,家属院里,每户家庭都有一辆自行车,大多数都是普通自行车。这张凤凰牌自行车的券还是他托妈在单位里弄来的。 宋德生满脸嘚瑟,激动地直接拉他就要去友谊商店:“走走,咱们这就做大公交去友谊商店,今晚就能提车走。对了李哥,你会骑车不,肯定不会呗。哎,我会!我在我爸自行车大梁上坐过。” 他家五年前就有了普通自行车,那时候宋父骑车,他才15岁,坐在自行车大梁上,两只手紧紧攥住车把。宋父瞧他哆嗦,时不时用清脆的车铃逗他开心。他那惊喜的心情到现在还记得,他那时候就好奇用手抚摸那铃铃作响的车铃,使劲问父亲是什么。 他学自行车的那段时间,让他记忆深刻,十分快乐。他只会“掏裆”式骑法,所以满心期待能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更重要的事情是,他能骑车炫耀!当媳妇儿面,炫耀他的名牌自行车。 李居安对自行车的渴求,就务实很多。他记得上一世在年后,屯里找来推土机在山里开路,为了方便屯亲去赶集。宽敞的土路就出现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年后开春,冰雪消融后,他就能骑着自行车走宽敞的土路来县城。万一赶不上林场小火车,他也能多一个进县城的办法,总好过徒步赶路,把鞋底都磨穿。 两人来到友谊商店,凭票购车。 友谊商店这一层,挤满不少人。 那时凤凰168元,永久164元一辆,不过有票才买得到,工资大概30元一个月,想买名牌车,要全家人做决定,攒钱数月才能买得起。而且最难的是购车票证,还要托人情,送礼等等。这些都是钱。 宋德生手里攥着票,瞅着友谊商店内的一排排自行车,眼睛都瞪直了冒光。 他瞅见了三大名牌:永久,凤凰,飞鸽自行车!其中,凤凰牌自行车还分单杠和双杠两个车型,而永久牌只有单杠的。他动了动胳膊肘,问李居安想买那款。 李居安瞅了眼凤凰牌自行车那一片区域。和后世比较来说,永久凤凰如宝马,飞鸽红旗桑塔纳。金狮五羊似拉达,白山大桥达契亚。他当然得买凤凰28单车,那是何等的风光,下山的土路都舍不得骑,生怕溅上泥点子。 回头他还能带着炫耀搭上妹妹,让妹妹朋友们瞅着她一路向前。 “就那辆,单杠的凤凰二八。” 友谊商店的售货员女同志很漂亮,那灵动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瞅了李居安一眼,抿着嘴笑。 若是过去,他早就臊红了低下头,不敢看漂亮女同志一眼,不敢对视。但现在他目光掠过,很自然地也回了个笑意,点头说道:“女同志,就要那一辆,辛苦了。” 售货员女同志反倒是低头不好意思看他了,接过他递上来的钱数了数,脆声要自行车票。他递过去购买票,售货员女同志将钱给了财务大姐,写了张单据过来,就让他提车。 她声音很悦耳好听:“多谢,下次买车再来。” 两人各提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推着走在县城主街上。 宋德生越想刚才售货员女同志那话,越嚼越觉得有意思:“不是,李哥,你说那漂亮售货员是不是对你有那个意思呐。她那话,那眼神,保准对你有意思。” 李居安直截了当,说道:“要是你每天带着168块钱巨款,天天拿着票去提车,售货员女同志她也会对你有意思。走嘞!” 他说完,一脚往后甩了个弧度,跨上自行车座就骑着走了。 宋德生仔细寻思琢磨了下,猛地一拍头,自顾自说道:“那可不呗。不就是个售货员,当然谁去提车她瞧谁都是财神爷。” 他暗叹自作多情,女人心海底针,但能让售货员女同志动心还不简单?可不就是财神爷来了么。 他赶紧掏裆式骑上自行车就要追。他边追着李居安的骑车速度,边觉得不对劲,大喊道:“李居安!你啥时候学会骑车的?靠!我都跟着老子学了三个月才学会骑车。你咋一蹬脚蹬就踩上去了?” 李居安在前头骑得风驰电掣,和大公交飚速度,宋德生跟在后头追得呼哧呼哧,拉风箱似的大喘气,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李居安咋学会骑自行车的。 前头李居安放缓了点速度,等他然后哈哈笑道:“不骑车咋带女同志约会?我打娘胎里出来就会骑车。” 宋德生酸言酸语,忽然觉得到手的自行车也没那么惊喜,说道,“呸,你就吹吧。你都不相亲约会,就算你会骑车,也没有女同志能上你车梁。” 第133章 私房钱男人的体面 李居安送宋德生回了纺织厂家属院,转头就听见家属院里头欢喜雀跃的喊声。宋家全家人都跑出来看凤凰28自行车。 他笑了笑,骑车离开了纺织厂家属院。 他想要看时间,只能问街头有手表的路人老大爷。老大爷穿着气派,带着国产沪上牌手表,中气十足地给他念了时间。 这块沪上牌手表在当时要25块钱,让老大爷骄傲的很,露出表盘表情也神气十足。 李居安谢过老大爷,趁着还有时间,去了趟供销社。他下意识看向五金区。过去他进供销社总是先跑五金区看枪,看子弹,避免不了会和售货员江曼打照面。他想到陆志强说的江曼和卡车司机成亲,想要抬头瞧瞧认识的熟人江曼,说两句恭喜的话。 他还没走进五金区,就瞧见财务处的张婶在劝江曼的声音:“哪个男人不往外跑?总得养家挣钱,不然全家喝西北风呐?” 他在五金区看收音机,瞅瞅边上的挂钟。因为他没票,只能买些零散的半导体配件,这些不需要票。 他一边选着一边听见江曼闷闷的回应。原来是小两口领证结婚后不久,卡车司机就跑长途去了,只留下江曼一个人,日子和过去一样该咋过还是咋过,守着空门。江曼在抱怨,财务处的几个大姐劝慰她想开些,谁家男人都一样要外出挣钱。 李居安选中了4节1号电池,电源线,电路板,和收音机半导体配件。他有买了一堆大小改锥,也就是螺丝刀,想来带回去自己组装二手收音机。因为他买的很冷门都没人过问,所以这些不要票。 他抱着60公分长的木头箱子,和一堆配件去售货台结账。江曼低头看着收据簿,抬头见到他大眼睛明显一愣。 他发现江曼身材更丰腴了些。原本她身材匀称,现在哪怕袄子裹住,也能通过紧紧裹住的袄子瞧见她线条流畅的曲线。她利落地扎着一根粗粗的麻花辫,将麻花辫往后脑勺一盘,傲然挺着身子,有一股过去没有的女人风情。 她很美,是供销社最漂亮的年轻售货员。五金区生意好的很,有不少男人,猎户为了多看一眼江曼,特地来五金区闲逛,眼睛止不住瞟过来。 江曼水汪汪的杏眼抬起来,瞧见他有些不自然,笑着说道:“又来看枪啊。” 李居安将选的物件推过去,也说道:“瞎买买,不看枪。” 江曼脸一红,认真埋头给他填写购买的单据,将填写好的单据裹成卷,在头顶上的钢丝夹子上一夹,尺子用力一挥,“呼”的一声,传到收钱柜台的上方。 她趁着等财务大姐的时间,闲唠了两句:“还是当猎户时间自由,想啥时候进山就啥时候进山。这可多好。” 李居安笑笑,知道她什么意思,说道:“还是手握方向盘体面啊,山区里,手握方向盘,给多少铁饭碗都不换。” 两人相视一笑,江曼低垂着头:“有啥不换的,体面归体面,咱又不是图钱的人,有钱见不着人又有啥用处。” 李居安摇摇头:“有钱能解愁,以后孩子读书课本,笔都不用操心。别像我啊,风里来雨里去,混得一身狼骚味,又不体面,还得打猎卖皮子给妹妹换学习用品。” 江曼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这时候,收钱柜台的财务大姐,收钱、找补后,在单据上单个章,将单据又传回来了。 江曼将找补的钱,和单据递过去,对他笑道:“要不是我听我妈的意思,早点嫁了人,我也寻思进山学个打猎。回头休息时候还能跟你进山学下套子,也图个乐呵。” 李居安笑道:“哪能啊,你搁家里数钱就行了,你家男人会把工资上交给你。你等着做领导。” 江曼被逗得直乐。两人多唠了两句,李居安离开了五金区,去生活区继续逛。 他抬脚离开后,财务李大姐瞅了瞅她,提醒说道:“现在的女同志啊,尤其是结婚的女同志,别和男同志走得太近,免得被人说闲话。” 江曼脸一红,低着头继续写单据。 …… 李居安在供销社的生活区,买了两个蛤蜊油,去学习工具的区域,给妹妹李晓买了两支铅笔。这铅笔很有意思,一头带着橡皮,李晓在他出门前说起过这种橡皮,是陆文倩用的,她瞧着稀奇。 这回他刚好瞧见有这种一头带着橡皮的铅笔,特地买了两支给李晓带回去。 他路过零嘴区,买了两斤小麻花,两斤糖球,两包话梅,炉果和槽子糕,打算带回去给娘和妹妹解解馋。 他买妥了,去停车的地方找凤凰28。他将一兜兜零嘴,工具往车把手上一挂,然后把60公分长的木头箱子结结实实绑扎在车前杠上。他一脚踢开刹车杆,踩着脚踏板,一脚蹬了两下,给了个初始速度,然后猛地向后跨上车座。 他骑上凤凰28大杠,一路风驰电掣,朝着林场小火车的站点扬长而去。 路上年轻人纷纷回头对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街边姑娘们,大爷大妈也纷纷被他飞快的骑行速度吸引,投来目光。 李居安感受心中的雀跃,和满足,带着心爱的宝贝自行车回了家属屯。 …… 李居安从林场车站回屯,也骑着自行车。他还没拐进李家门就被孙为民瞅了个正着。 孙为民刚好在扫雪,一转头瞅见这么漂亮的凤凰28,还是被李居安骑着一路呼呼帅气,轮胎都能在地上擦出火花带闪电。 他羡慕的眼珠子都能瞪出来,“靠!李居安这小子吃得怪好的啊,这车都能借来骑。保准要去相亲和姑娘家约会。” 要是能和姑娘家约会,骑一辆名牌凤凰28大杠,别提多有排面了。 孙为民一边羡慕地鼻子直抽抽,一边也寻思找老爹弄一辆28骑骑。 晚上的时候,家属屯里孙家的孙全德正愁得猛吸两口卷烟,吐出烟圈。他家猎狗被孙为民这厮都进山嚯嚯没了,就剩一条狗。不成器的儿子又出去借了狗进山刷熊罴仓。不刷还好,一刷又出事,将借来的狗也嚯嚯成重伤,回来的时候眼看就不太行了。 现在孙家从过去负有盛名的狗帮,成了屯里人人喊打的屠狗帮,没人再敢把猎狗借给孙为民。 买猎狗需要钱,孙全德也想出钱问老陶买几条好的青山犬苗子,拿回来亲自训。但好巧不巧,他兜里的钱都被媳妇儿拿走管账。现在他兜里比脸面还干净。 孙全德在晚饭过后,悄悄地左右瞅了瞅,趁着没人,一下子溜进西面房里,在仓旧物件的木橱里悄悄拉开一个抽屉。 他胆颤心惊,频频回头看,和小偷似的。在他再三确定自家媳妇儿不在身后,才将木橱抽屉拉开。抽屉拉开露出抽屉下方的一个大信封。 他惊喜地颤抖着手,颤颤巍巍把鼓鼓囊囊的大信封拿出来打开,激动地点了点私房钱,心里这才踏实满足了。 男人的私房钱,就是脸上的体面。哼,婆娘保准没猜到吧,他还有私房钱,每次买烟的钱他都哄婆娘说是别人递的,其实都是他压不住馋的心思,自个用私房钱掏钱去屯里小卖店买的。 孙全德正心满意足点着私房钱存款,忽然身后传来人声,吓得他手一抖,信封都掉落在地上。 孙为民笑嘻嘻突然出现:“爸,这是干啥呢。” 第134章 借自行车,陆家来卡车司机 孙全德正悄悄数私房钱呢,大团结都还没从信封里掏出来,只听见身后儿子在哪喊,吓得他手一哆嗦,赶紧朝灶间望去,生怕把婆娘惊动。 他瞪眼制止孙为民,叫他赶紧走。但孙为民也是个泼赖,眼睛盯着大信封瞅瞅,就是不挪动屁股,不然咋说是一家人呢,多少都随点根儿。 孙全德被儿子盯得没辙了,赶又赶不走,婆娘又在外头,他只好低声呵斥:“说,又有啥主意了。” 孙为民等着老爹这句话了,笑嘻嘻说道:“爸,我瞅见李居安买了辆自行车,你也给我买二八自行车呗。” 孙全德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要把大信封贴回抽屉下方,说道:“你想买就自个整去呗。” “爸,我钱哪够啊。别的不说,自行车券在黑市就得一百来块,还不一定能弄到。” “呵,你小子也知道贵。” 孙为民点点头,眼睛盯着抽屉,拔腿就往外走,说道:“还得是让妈支援我点儿,保不齐别说一百两百,五六百都有了。” 孙全德一听这混账小子话里有话,要是就这么放他出门,他藏起来的私房钱难保,他压低嗓训斥:“回来!要多少。” 孙为民笑眯眯地赶紧小跑回来,搓搓手说道:“不多不多,300块就够。” “呸!块滚犊子吧,还搁你老子这装犊子呢。什么名牌自行车能要300块?满打满算加上券收了,240块钱也足够了。” 孙全德狠狠瞪他,从信封里抽出24张大团结甩他怀里,满脸嫌弃地支走他:“忙活忙活去,快别搁屋待着。” 孙为民见好就收,“好嘞,咱啥也没瞧见,妈要是问起来,我就说这是我自个儿进山打皮子卖的钱。” “快滚犊子吧,别把你老子的事说秃噜嘴。” 孙家父子各自得到自个想要的,孙为民还真寻思着上哪收券,也学李居安买辆自行车搁屯里骑骑,真是老帅了。 …… 第二天早上陆志强躺炕上睡得正舒服呢,被陆母推搡起来。 陆志强困得直打哈欠,心里寻思他也妹那么早就去林场啊。再说也就是临时工的活儿,啥事值得他起那么早?赚多少钱,干多少活。临时工也就一个月17块7,还不如他多跟李居安进山分一趟股来的多。 陆志强眼睛还没睁,就说道:“妈,我要辞了林场的活儿,我不干了。狗屁临时工,谁爱干谁干去。挣着大白菜的钱,操着卖白面儿的心。” 陆母让他赶紧起来捂被好了,才将事情叨咕一嘴,激动说道:“陈家大儿子成亲了,娶了供销社做售货员的姑娘家。” 陆志强越听越糊涂,陈家人他也知道,过去和妈打小是同学,住一个屯儿的。陈家大儿子结婚管他什么事?他一听陆母掰扯,才整明白咋回事。 陈家大儿子陈大伟娶了供销社的江曼做媳妇儿,陈家夫妇又和陆母是过去同学,他们二闺女陈晨也到了相亲的年纪,还在邮储银行做柜员,体面着呢。他们一打听知道陆志强在林场工作,觉得可以介绍认识一下,牵根线。 陆志强倒头就躺回炕上,摆摆手说道:“妈,死了这条心,我就一个林场的临时工,哪配得上银行女同志。再说了,我今儿个就去辞了临时工,进山打猎去。” 陆母逼逼叨叨又磨了好一通,陈家闺女陈晨长得有标志,肤白貌美,腿还长。陆志强一听见腿长,眼睛激动地瞪圆,然后又无趣地摆摆手:“妈,你也知道你儿子啥德性,也就一个临时工癞蛤蟆,你铁定没和人家说,要不然,人家一听临时工,哪会愿意见我?” 一辆东风140运输卡车,从屯东头驶入,轰鸣的声音响亮的很,隔老远就能听见。 陆母激动地手忙脚乱,赶紧把不成器的儿子从炕上拉起来,大声喊来陆锦扬:“锦扬!把你哥拉起来,穿好衣服,待会儿陈叔就要过来咧!” “哎锦扬,你还是出门办件事儿。刚我出去瞧见李居安在屯里骑车,也不知他从哪借来的自行车。你去借过来放在咱院里搁着,回头等陈叔回去了再给他还回去。” 陆锦扬是个听话的年轻人,应了声,转头找李居安借车去。 陆志强懒洋洋地穿上前几日出门进山的棉袄棉裤,被陆母气得扯下来,换了套干净衣裳:“败来客人了还穿补丁衣服,多埋汰。你赶紧换上,一会儿别给老娘丢人。” 陆志强前几天上山打围穿得都是旧棉袄棉裤,谁打围穿衣服呐,搁山上稍不注意就划个道子,再新的袄子下了山,都变得烂馊瞧着丢人。他只好磨磨蹭蹭换上干净的新棉袄,棉裤,摸了把凌乱的头发。 他刚下炕就瞧见陆锦扬领着李居安上院里来了,李居安还推着一辆凤凰28自行车。 陆志强眼睛瞪得老大,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名牌自行车,真特么威风! 他一想到这辆自行车一会儿要假装是他的,心里就止不住的得意,对见相亲对象这件事也没那么抵触。 李居安刚才在屯里教妹妹李晓骑自行车,脚蹬还没松开,就瞧见陆锦扬领着急吼吼跑过来。 他俩人也是一道长大的屯里兄弟,又是借车充门面这种小事儿,他也就带李晓一道过去了。 李居安将凤凰28自行车停在陆家院里,问道:“成了不,下午我再过来的。” 陆锦扬斯斯文文地谢他,还保证作为感谢,下午帮他做一架冰车,给李晓耍着玩,还能在李居安进山没空的时候,帮李晓辅导作业。李晓一听见能有冰车,甭提多高兴了。 李居安也很满意,陆文倩作业向来很好,都是陆锦扬辅导的功劳,妹妹能有陆家高材生辅导作业,他还能不乐意呐。 这时候,一辆东风140运输卡车,停在陆家小院门口。 一个中年男人推开车门,一脚站在脚蹬子上,转身撅着屁股够副驾驶的东西,将东西拎在手里嘱咐坐副驾的闺女开车门,然后才跳下车。 中年男人站院门口张望,喊道:“陆叔!搁家不得?” 陆家老爷子在屋里,紧忙喊道,“搁家啦,你谁呀。” 中年男人提着鸡蛋袋子,喊:“我是陈尚强,陈家老三。” 陆家老爷子赶紧杵着拐棍下炕,喊道:“是你呐,快进屋!志强啊你陈叔来了,赶紧让他进屋。” 中年男人陈尚强是卡车司机,领着二闺女陈晨提着鸡蛋,站在陆家院门口。 父女俩一眼就瞅见院里停着的凤凰28自行车。陈晨眼睛瞥见自行车边上站着的两个年轻人。 一个人不正是进银行办理存款的李居安么。 第135章 教妹骑车,放心吧,后面有哥在 陈晨昨儿个在邮储银行上班,今天调休。她昨天在柜面见到李居安和宋德生说话,两人约着一会儿去买自行车。她瞅着这辆新的品牌自行车,心里知道,这应该就是李居安昨天说的新车。 陆母梳妆打扮了一番,瞧着显年轻笑容也很精神,她领着穿着干净新袄子的陆志强,赶紧站在门口喊人。 “大闺女快进来。老班,好久不见了。都赶紧进屋呗,外头多冷。” 陆母和陈尚强过去是老同学,两人隔着十几年再见面,都有些拘谨。 陈尚强让闺女提着一袋鸡蛋,他手里搬来一箱鹿骨酒,笑道:“得嘞,头次进门没啥拿的,志强啊,就给拿两箱叔那的特产。” 陆母满脸堆笑,说道:“哎妈呀,给我们整这干啥啊,太客气了。” 她对陈晨点点头,陈晨伸出手。 陆母一愣神。一般搁屯里打交道,很有见面握手,双面见面也就是点个头。这大闺女像城里人啊。 陆志强一看陈晨确实漂亮,就是一双眼睛太冷了些,瞧着怪冷冽的,气势也大得很。他有些怕生生地看向陆母。陆母哪里能不知道的儿子的心思。 儿子这是瞧上了,但有些不自信,觉得配不上姑娘家。陆母在炕桌上招待人,边送上花生盘,边不着痕迹地夸儿子自行车骑得好,回头能带着姑娘家进城溜达去,瞧瞧电影,逛逛城里公园,还能滑滑冰。 陆志强顺着话茬子,也赶紧自我吹嘘:“那可不呗,陈叔,你瞅见院里那新车了没。就是咱林场发的员工自行车券,我拿去换的车。回头还能带陈晨在她工作的银行边上溜达。” 陈尚强一听猛地拍了把大腿,对陆母赞叹说道:“你这儿子有出息,学东西也快,工作也好。都是你的功劳。” 陆母听着害羞低头笑,陈晨忽然开口:“陆志强,你说你的车,那你骑一圈我瞅瞅呗。” 陆母忽然不说话,陆锦扬表情也不太自然。他们都知道陆志强会骑个嘚儿的车啊,全是满嘴跑火车瞎吹的。 好几双眼睛盯过来,陆志强被陈晨漂亮的眼睛看着,也盯出几分火气,这是在激他呢。 他猛地站起来,朝着院子里就走,说道:“不就是骑车么,有啥难的。” 他走进院子,刚往车座上一跨,忽然发现有些下不来了,车座好高。 李居安用过的车座,对他来说高了些,不太合。但他哪能表露出来,在漂亮相亲对象面前,必须打肿脸充胖子呐。 他左脚踮着脚刚够着地面,右脚往右脚蹬上一踩,学着村里杨德政大队长的骑车模样,踩着脚蹬就想往前骑。 在他心里,他骑车那帅气姿势一个顶俩,能捕获相亲对象的心,但没想到,他只是蹬了那么一下,自行车就和不听话似的一个劲往右边歪斜,他“哎哟哟”叫喊出声,整个身子跟着自行车往右侧一边倒,摔得右腿都被压在自行车下。 陈晨噗嗤一笑。她眉眼被笑容融化后,笑容很好看,眼神也没那么冰冷倨傲。 陆锦扬拉着李居安站在不远处,替他哥瞧着干着急:“咋回事儿啊,也不能摔那么惨。” 他心里寻思,李居安不也不会骑车么,咋刚买来就骑那么顺,骑自行车肯定不难。他这么想,他哥陆志强也往一处想,不然咋说是一家人。 陆志强被陈晨笑得非常不服气,觉得抹不开面儿。他哼哧哼哧扶起车把手,站起来,说道:“刚才不算,你们瞧好吧。” 他这回学聪明了,没有直接蹬脚踏板,而是左右脚在地上垫脚杵着,向后划拉,然后慢慢控制车把手,等方向稳定了,速度也起来些后,才小心翼翼两脚放上脚蹬。 他刚得意没多久,车把手左歪右斜开始剧烈摇晃。他心里越是紧张,越想要控住车把手,左右摇晃就越是剧烈。他颤颤巍巍还没跑出五米,又是一个侧摔“哎哟”连人带车摔进雪地里。 陈晨和陈尚强乐得咧开嘴直笑。陆家老爷子沉痛叹了口气,喊道:“快回来吧,憋在那丢人。” 陆志强不信,越是不信越要骑车。他还能搞不定一辆车? 两家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陈叔连午饭都没吃就带闺女陈晨走了。 陈尚强冲屋里陆家人挥手:“回去吧,咱们走了,别送了。” 陆父说道:“开车慢点,下回再来必须吃口饭再走。” “妥嘞。” 陈家人启动货车引擎,大车轰鸣着离开了家属屯。他们午饭都没吃,摆明了就是没瞧上陆志强。 然后陆家响起陆家老爷子训斥陆志强的声音。陆家老爷子快70了,天天拿拐棍怼着陆志强揍,吓得陆志强腿直颤悠。 “你个混小子,说什么不好去说你是临时工。临时工转正迟早的事儿,这种事儿你还不混过去,银行里的大闺女还能看上你这副德行?” “不会骑车搁那丢人现眼。整得我老脸都替你害臊。咱这张老脸往哪搁。你说你装就算了,骑个车还摔了个十七八回,把人家姑娘家逗得乐个不行,你还龇着大牙乐,摔得怪有滋味儿的是不。” “赶紧上李家把自行车还给居安那孩子去,回头不会骑就憋去借车!” 陆志强心里也郁闷呐。他也寻思不明白了,同样都是一道长大的兄弟,咋李居安骑车这么顺溜,一踩上就能骑,他在那雪地里噗嗤了十七八回,还不信了,咋就骑不起来,结果,嗨,还真是骑不起来。 他郁闷的推着自行车去找李居安。 李居安早就在院子外等他了。 “李居安,你教教我呗,我实在学不会咋整。你上哪学的呐?” 李居安领着妹妹李晓,扶着李晓上自行车,边在她身后扶着车,说道:“有些事儿不学也会呐。咋还什么事都要去学,自己摸索呗。新婚晚上黑灯瞎火的,不也都捣鼓进去了么。” 陆志强怔了怔,理直气壮说道:“我不知道呐,我没捣鼓过啊。” 张婶儿子和儿媳刚好路过,来张婶家吃饭。张婶儿媳听得脸一红,赶紧低下头推开自家汉子:“死鬼,瞅你那样。” 张婶儿子莫名其妙挨了顿擂,憋屈。 陆志强开始瞅李晓骑车。他就不信了,按照李居安的话,是个人都能自个琢磨骑车了?太邪门儿,他绝对不能信。 李居安教李晓骑车很简单。他将车座往下调到最低那一档,让妹妹李晓坐上车座,鼓励说道:“妹,你只管往前面踩脚蹬,放心吧,后面有哥在。” 第136章 李家热闹了,四大件收音机 妹妹李晓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一瞅,发现哥扶在车后,心里才踏实了些。她一边踩着脚蹬,一边喊道:“哥!你别松手,扶好了嗷。” 李居安大声喊道:“放心,妥嘞!绝对扶好喽。” 兄妹两人在扫好雪的院门口骑车。刚开始李晓骑得歪歪扭扭,但在李居安扶着后车,一边鼓励:“妹,大胆骑!” 李晓越骑越顺,风小了,她大声喊道:“哥,你别放手,别放手嗷。” 凤凰28自行车上骑着个小小的人儿啊,李晓从刚开始的晃晃悠悠,到可以稳稳当当踩着脚踏,蹬的有鼻子有眼,车把手也控的很稳当。 但她不知道的是,李居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扶住后车的手,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 陆志强看得愣神,李居安放手了?他这就松开手了?而且他撒开手后,李晓居然还能一个人骑那么远? “哥,别松手嗷。” “放心吧,妹,大胆往前骑!” 李晓自信地往前独自骑了很久距离,忽然一回头吓了一跳,哥不知什么时候没有扶在她身后,反倒是跟在她左后方有一点的距离,跟着车在小跑。 她一惊,车把手就开始颤颤抖抖,曲线打摆子,“哥!哥!” 李居安趁着丫头要摔倒的时候,才一把扶稳车座,叫李晓回头看:“这么老远的距离,咱家晓晓最厉害,都是自个儿骑的。晓晓,你会骑车了。” 李晓回头一看,陆志强站得老远开外,都快要瞧不见了。她都不敢相信,这么远的距离都是她一个人骑过来的。 “哥!我会骑车了!” “我会骑车了哥!” 兄妹两人爽朗的笑容,开怀大笑,让整个屯都是亲情的温馨,叫人心里暖洋洋。 …… 这时候,陈尚强刚开货车走,陆家的陆父瞅着陆母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儿。 婆娘自打结婚后就没化妆。陈尚强一来,陆母倒是又是梳妆又是捯饬,还把抽屉里十几年不用的口红用上了,让陆父心里酸溜溜。 他一想到陆母喊陈尚强老班,酸言酸语说道:“原来那货车司机就是老班呐,早前就听你说起过他,我瞅他也没那么俊呐。” 陆母听自家汉子心里不乐意了,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她亲热地挽着他胳膊,用手指轻掐他的老脸:“瞅你那熊样,别人肯定没你俊啊,要不我年轻时候屯里一枝花能跟你啊。” 陆父立马被婆娘哄好,他还就吃这套,点头笑道:“这话唠的对。来,咱俩一被窝,好媳妇儿,搂着你再睡会儿呗。” 陆母被抱得没辙,笑骂推他:“快滚犊子吧,都老嚒卡兹眼了,还搁这装。” “媳妇儿,这话咱不爱听啊,让你瞧瞧咱是不是老嚒卡兹眼,来来,哎哟,哎哟,媳妇儿慢点儿。” 2分钟后,院里陆锦扬做冰车的声音响的很。陆锦扬用水曲柳木杆做俩钎子,又花了两小时给李居安做了个冰车,送给李晓玩儿,算是借自行车的人情。 陆父抬头大骂:“陆志强你消停点儿!”他完事儿后提上裤带,向窗外一瞅才发现不是陆志强,是侄儿陆锦扬。他也不好说大哥家的孩子,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对媳妇儿赔着笑脸:“没发挥好,这不是孩子闹腾么,下次一定进步。” 陆锦扬做好冰车,喊上陆志强一道将冰车拖去李家院子。 双腿冰车,是80年代屯里很普及的冰车。用木板及木方和冰刀组成,用原木杆钉上大号钢钉,把钢钉头磨尖然后扎进去,这一套冰车就算做好了。 屯里孩子都喜欢玩冰车,坐着滑得慢,跪着滑得快!但灵活性不好,只能适合小点的孩子。 陆志强将冰车往李家院门口一放,就被宋兰花热情招呼进去。 他们刚进屋,就在炕边瞧见正在整半导体配件的李居安。 李居安边上坐着揣着手喝热水的李晓,兄妹俩人瞅着刚从外头骑车回来。 他面前摆放一个60公分长的木头箱子,手里用大小改锥,正在琢磨一堆半导体配件,和一个挺大挺厚的一个电路板上。 陆锦扬瞅着好奇,问他:“这是整啥。” “收音机。” “收音机?还能搁自个组装?” 李居安装好零配件,最后将底下装上4节1号电池,老式二手收音机改装完毕。他用的配件和电路板,包括木箱,都是卫星牌晶体管收音机,是1969年建厂后生产的。80年城里收音机开始慢慢普及,城里人换新的收音机,旧的老款零配件不用票,被他收来改装。 要不然,收音机票也难弄到呐。 他给电源线连接电源插座,这款老式收音机除了电源,还需要使用电池。插好电源后,打开收音机,电源已经正常通电。他将天线完全展开,将其拉伸到最长,收音机发出“滋滋啦啦”的干扰声音。 杂音太大,收音不清晰,他调整了天线方向,把收音机的位置换去了窗边。 滋滋啦啦的声音忽然消失,变得清晰,他赶紧旋转前面板中央的调频盘,来调节收听频率。收音机的调频盘通常位于收音机前面板的中央,找到电台。然后旋转音量调节旋钮,增加音量。 最清晰的声音出现后,按下收音机前面板上的"播放"按钮就可以开始收听广播。 李家热闹起来。 80年代,屯里屯亲获取信息的渠道是有线广播,条件好一些的人家,未必全部拥有“四大件”,即手表、收音机、自行车和缝纫机。四大件还是奢侈品。 李居安打开收音机,听小说,听评书,听歌曲,和天南海北的新闻,咨询,没多久,隔壁张婶进来一叫唤,好几户邻居都围过来了。屯亲传的快,母亲宋兰花很快被手工编织组的姐妹们围着,亲亲热热地唠着。 大姐大姨们一边做手工编织的活儿,一边围着宋兰花一道听评书,听新闻咨询。有说有笑的气氛,热络的很。 陆志强和陆锦扬瞅着李居安这么一两下,就把收音机改装好了,惊愕地连声要喊哥,教他们也组装一台收音机。 李居安笑道:“成啊,你俩都林场的,给我带几节钢丝绳呗。” 他集市买不着钢丝绳,上回还是托陈助理花大价钱买的,花了25块钱和两盒烟,太贵了,还得欠人情。 陆志强一听,拍着陆锦扬的肩打包票:“没问题,小事儿包咱身上。咱弟现在转正了,在林场当大会计。他平日里也没旁的啥事,也就临近发工资的时候忙忙,整理整理货单。锦扬,记住了嗷,回头给你李哥捎些钢丝绳。” 第137章 去小岭屯打虎大王 陆家兄弟离开前,李居安还从陆志强嘴里问出一件事。 陈尚强刚在陆家坐了一会儿,他在县城做货车司机开车,但他老家是小岭屯的人,搬走很多年。据陈尚强说,最近小岭屯出了件事,有人在屯北向南的沟里,瞧见一顶破帐篷。 这么大冬天的,天寒地冻,山里能出现帐篷已经是一件怪事,估摸着是南方第一次来北方的客商,想进山收山货,结果迷路被困了。 破帐篷是用十多根一两米长的木棍,在地上交叉围起来,再给外面蒙上帆布,顶部还留个跟小铁盆差不多大的孔用来透气。帐篷内有木炭,点着后勉强能捱过。 但帐篷出现三道爪痕和几个弹孔。 陆志强说的时候,眼睛瞅着李居安,瞧着有些惊慌不定。 李居安说道:“山里山牲口多,三道爪痕算个啥。不是野狼就是土豹子呗。” 陆志强瞅着他眼神更复杂,说道:“有件事没和你说,上回牛背屯的王国昌还记得不。现在从卫生所转进城里中心医院。他儿子说半夜听见有东西挠门。他媳妇儿打开门缝一瞧,是大爪子。赶紧把门关上,两人一晚上没敢阖眼。” 李居安也沉默下来。 牛背屯的老猎户王国昌重伤后,金盆洗手不再打猎。他儿子王旭东找到老陶,要把猎狗全挑帮卖了,结果被他买进手里,一共6条猎狗。 现在,山里出了大爪子,嗅着味儿找到王家,结果没找到猎狗,扑了个空,反倒是嗅着门缝,和王家媳妇儿看了个对眼,可把王旭东和他媳妇儿吓得恍恍惚惚,好几宿不敢阖眼。 陆锦扬问:“确定是大爪子么?那可咋整。讲不定还是一头吃了人的大爪子。” 吃过人的野兽,也没有吃过人的野兽,有大差别。开过人荤的山牲口,嘴里惦记人的气味,和滋味儿,下回再撞见人就知道这玩应儿能吃,不是猎枪能吓唬跑的了。 陆家兄弟有些沉默,李居安舒展胳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道:“走嘞,进山去喽。再过一阵就过年喽。” 陆志强喊道:“李居安,你还敢进山?那老虎崽子你还拖去卖了,万一大爪子找上来,你可咋整。” 李居安不慌不忙,说道:“该咋整咋整。日子还得过,狗也得进山喂,咱这都休息好几天了,狗也歇了几天,不能闲着。要是套着跳猫子和山鸡,也是个进项。这钱该挣还得挣,精打细算过日子呐。” 陆志强是真怕了。 李居安诱惑他:“上回下的大皮套子还在,要是套中大皮,可不就能把大54换成更好的枪嘞。” 陆志强一听心中来了劲儿。他现在已经过去的那个陆家志强,他手里有大54啊!有了枪,还怕大爪子?他站起来说道:“啥大爪子,来一只我陆家将军干一只,叫牲口知道啥是武松打虎!” 陆家做子弹的手艺,比老陶的制子弹手艺更上道。几天后的周六,陆志强带着满满一包火药羊毛毡子,和陆家老爷子改装后的大54子弹,找上李居安。 两人和宋德生约了进山溜套子去。 宋德生还想炫耀他买的28,结果刚出门溅了点泥泞,就被妈掐拧着耳朵提溜回来,说是心疼自行车。 他只能搭乘小火车赶进屯里和两人会面。 年前的大山,下一场雪冻一场。 花耳背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李居安原本不想带花耳,但架不住花耳非得一路吠叫,跟在大虎后面想跟他进山。 他也乐得猎狗去。狗上两天山回来后,就得歇歇,不然容易疲软。好的猎狗也需要兴奋和刺激,平日里猎狗在家吃个半饱,也想进山开开荤。 李居安先领两人去溜了圈套子,上回在牛背屯附近放的8个套子,收获了两只傻半斤,三只跳猫子。 宋德生还有些惋惜:“可惜了,没大皮,还有3个空的。” 李居安倒是兴致很高,将傻半斤和跳猫子处理了扔在骡子爬犁上一道带走,说道:“蚊子肉也是肉呐,赚一点是一点,咱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他肩上还压着打标本的活儿。林场的陈领导给他下了死命令,一个月时间,得交一头熊罴,3头马鹿,两只红狐狸。熊罴越大越好,大皮,和红狐狸皮得完整没破损。 他也发愁,马鹿好打,红狐狸运气好些,也能瞅见。但熊罴,和紫貂是真难碰见。他这几个月再李家屯附近的几条沟常转,也妹瞅见有棕熊的仓呐。 陆志强想起来了:“孙为民问老张借了四条猎狗,去刷熊罴仓,结果熊没弄死,倒是死了四条猎狗,孙家给老张赔了不少钱。孙为民没少挨擂。” 李居安眼睛都亮起来,熊罴,可不就有了么。他问陆志强:“孙为民在哪刷到的棕熊仓。” “不知道哇,他嘴严实得很,我叫锦扬套了好半天的话,他这小子愣是一句都不肯说,就扯些有的没的,还寻思继续找人借狗。” 李居安说道:“就他还借狗,十里八乡都知道他狗见愁的名声了。对了,下回咱可以套套孙家那胖小子孙浩的话,那小人儿嘴和倒豆子似的叨叨啥话都往外泼。” 陆志强一听,拍了拍额头,是这么个道理!孙为民不肯说,孙浩这虎头虎脑的胖娃儿,他还套不出话么?几颗糖送过去,最多加一个水果罐头,胖娃儿什么都招了。 他都打算用水果罐头收买孙浩这小娃儿的心,李居安又说道:“啥都不用带,叫陆文倩走一趟就成。这胖娃儿最听陆文倩的话。” 陆志强这回警惕了,腰杆一直,反驳说:“那不成,咱妹不许去。你咋不叫你妹去套话呢。” 李居安想了想也是:“还是把孙浩这小子打一顿,屈打成招得了。” 两个当哥的人相视,哈哈大笑。 年前还是得多下套,讲不定十五过后上山一走,就溜圈套到好东西了。 李居安想到陈尚强提到的陈家老家小岭屯,说是有屯亲瞧见被袭击的帐篷,还有三道野兽爪印。 “咱们绕几条沟,上小岭屯边上呗。沿途下些夹子,套子,回头来溜套子,多套中些也能热闹过个好年。” 宋德生还不知道小岭屯发生了什么,陆志强一听到小岭屯三个字吓得后脖颈起了鸡皮疙瘩,连忙喊道:“小岭屯有大爪子,你还敢去?” 第138章 紫貂生性警惕,狡兔三窟 兴安岭人崇拜虎,有些生怕犯了忌讳的猎人,通常不直呼为“虎”,而叫“老妈子”“大爪子”“细毛子”“野猪倌”“老炮手”等。 陆家老爷子最怕犯忌讳,所以陆志强打小听多了,也跟着老爷子喊大爪子。 李居安乐了,说道:“咱仨人里,就你和虎大王打过照面,你还和虎大王侃过大山,唠过嗑,你怕个啥?” 陆志强上回和孙为民一道进山,正面遇上坑底的虎大王。一声虎啸,叫他连着好几宿回来睡不着,连夜做噩梦。现在他一听李居安还提这遭,啥也顾不得了,扭头就要往回走。 宋德生很好心地劝道:“陆哥,十一条狗都在咱们这,你就一个人下山呐,万一你一个人遇上虎大王可咋整。别说虎大王,就说你一个人碰上张三,一把大54也不够你开火换子弹的呐。” 陆志强忿忿咬牙,一扭头又调转方向折返回来了。李居安故意问他刚上哪去啊。陆志强咬牙瞪着他,牙缝里蹦出来:“尿急,找茅坑去。” 李居安继续逗他:“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解决好了?裤子都没脱呗。” “呸!我去茅坑放了个屁。” 三人牵着骡子爬犁,往小岭屯走。 小岭屯位于兴安岭北段西麓,靠近前进牧场。这片牧场,在20年前的60年代,是被空军北大荒农场之一。在过去北大荒垦区,像前进这样的牧场有一百多个。 宋德生站在岗子上,往下看,看见农场周边是宽阔无垠的大平原。 过去在秋收季节,这片到处是成熟了的金黄色的麦地,风一吹,麦浪滚滚,但现在这片已经被皑皑大雪覆盖,和连绵群山融为一体。 远处还有望不到头的白雪田地,过去这片地在丰收季节,遍布微微带绿的大豆,现在除了积雪还是积雪。 宋德生瞧着很激动,喊道:“李哥,陆哥,我还从没来过这片地儿,还有土草房,那边大草房是不是大通铺,专供轮流來劳动航校学员居住的?这规模真不小啊,住上一二百人绝对没有问题。” 他听过父亲说过去开垦北大荒的事,对农场的场务办公、厨房、食堂都很好奇。宋父过去在转业前,是空军机械师,爱说过去自然灾害吃不上饭的经历。 宋父在别人都饿的啃树皮的时候,在北大荒农场里吃自耕种的大白菜炖土豆,每人一大碗,还有一大铝盒油炸黄豆,随便吃不限量,还有农场菜地自产的五六样拌菜,也就是咸菜,都能自行选用。 更激动的是,宋父那时候小米粥不限量,那是用农场产的谷子磨成了米,包括农场自产面粉,做成的雪白大馒头,全都敞开肚皮随便吃。那阵正是全国最困难的时期,每人每天都是按定量吃饭。谁也没想到,来到北大荒开垦农场,却吃上了饱饭! 宋父每每说起这件事,就骄傲的不行,还吹他就这样把宋母追到手。把宋家孩子们逗得直笑,宋母也打趣他,欺负她没见过世面,就这样将她拐跑了。 牧场周围位于河畔,东、南、北三面环山,西面较为开阔平坦,形似口袋。地貌很丰富,集森林、草原、湿地于一体。 宋德生正自顾自说着,忽然一转头发现李居安和陆志强都不见了,他脚后只剩下猎狗花耳,蹲着耐心等着他。 其他猎狗和大虎也不见踪影。 宋德生一急,喊道:“李哥?陆哥?” 猎狗花耳不耐烦地轻轻咬住他裤腿,往西面扯了扯。他这才在雪地上发现一排大皮的脚印,瞧着脚印刚留下不久,冻结成冰的脚印间,还留有碎雪渣子。 他再往前一走,果然发现新下的套子,还有树干上李居安留下的标识。 他大喜,原来李居安俩人逮紫貂去了,看来今天捉紫貂有希望。 他踩着底下带毛的猪皮滑雪板,不管上坡下坡只能往前滑,不能往后滑,紧赶慢赶跟在花耳后头,追着李居安两人走,他嘴里还嘀咕:“你俩还怪好心的嘞,还知道留一条狗给我带路。” 他跟着花耳又滑了几百米猪皮滑雪板,忽然前面猎狗不走了,转头瞅着他。 宋德生骂了句,将滑雪板提溜在手里,往咯吱窝下一夹,唾道:“李居安的狗都成精了,还嫌弃起我来了。” 紫貂生性警惕,狡兔三窟,紫貂出行也不是只有一条路。 李居安下完夹子几乎是立刻带着猎狗们走,有几处下夹子的地方,他呵斥猎狗别跟着,和陆志强两个人去布的夹子,就是生怕猎狗气味留下后,紫貂警惕绕路,不再走这条路,也放弃这个洞口。 他一连布下7个夹子,这才去找宋德生。 忽然前方大虎吠叫。 大虎很少吠叫,一旦叫就是有所发现,但不是正面见到猎物。 他跟过去一瞧,在红松边的灌木后发现了一只爪掌印。这个巨型的生物大脚印,宽度是14厘米,长度是16厘米,步伐长度是80厘米。 陆志强瞅着倒抽一口气,低吼道:“是大爪子,比我鞋印还大出一块呢。” 他脚小,穿的是39码鞋,李居安穿着45码鞋。这虎大王的脚掌印还真是比他脚掌大。两人围着大爪子的掌印抬起脚比划了会儿,李居安说道:“这虎大王够大的,瞧着不是带崽的母虎,应该是雄虎,得八百斤朝上。”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还有可能这头雄虎将近千斤,还是往少里说。 陆志强已经开始往外使劲冒冷汗,眼珠子都瞪大。雌虎和雄虎领地有重合也常见,他还真没想到,屯附近有大爪子,还是两头! 第139章 前进牧场遇上的威胁 宋德生提起手里唧筒式猎枪,里面装有中型独头弹,能够击毙大型山牲口。 陆志强也将手里的大54咔合枪,枪口指着附近的灌木丛。 两个人十分紧张,好像大爪子气息近在咫尺,让两人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一阵一阵。 李居安观察了猎狗们的情况,猎狗们十分警惕,围着三名猎人站成个半圆形状,就连最爱滑溜的铁锤也不瞎跑了,领着红狼和黑豹乖巧跟在大虎后头,夹着尾巴一声不吭。 他架起倍镜,瞅了瞅前方的牧场。现在正直中午,照理说牧场应该是食堂开火的时候。但现在前进牧场安安静静,忒奇怪了,瞧着就和放假似的。 他问宋德生:“空军垦区牧场现在都没人了?” 宋德生想了想老爹说的,也奇道:“不应该啊,不能没人啊。这时候不都在第一食堂吃饭么。” 忽然,三人只听“砰”一声枪响。 剧烈的响动让整个岗的积雪都颤了颤,树杈上积的雪掉在三人头肩上。 李居安心中暗叫坏了,他提着枪,喊上猎狗:“跟上来瞅瞅去!” 猎人在山里遇上奇怪的事,尤其是同行猎人开枪,都会有好奇心。人在山里走,谁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兴安岭北段西麓前进牧场,地上积雪融化又被冻成冰,走一步滑半步。 李居安三人只好踩着猪皮滑雪板,顺着雪坡滑进牧场片区,这时候气温骤降至零下三十多度,三人脸蛋被冻得发青,喘上一口气,费了老劲,那冷风直往嗓子眼里钻。 地上有野猪群脚印,密密麻麻的野猪脚印叫人瞅着心有余悸,数量在六七十头往上。步子迈得很大,似乎受到惊吓,被什么野生动物驱逐威胁,快速聚拢逃命。这才有小群野猪,忽然聚拢成大群野猪,这么反常的情况发生。 陆志强大口喘着粗气,棉帽上和眼皮睫毛,鼻孔都挂着白霜,喊道:“野猪进牧场嘞。” 砰! 前方又响起零星火枪的动静,然后一下又一下的枪声变得密集,牧场好几个区都出现大量交火声,还有火光闪现。 前面是牧场的谷仓。 李居安望过去一看,发现大群野猪正在谷仓内横冲直撞,门口是牧场保卫科的人,手拿猎枪正在和野猪对峙。 一般带崽的老母猪,遇上猎枪的开火声,都会被惊吓驱赶走,但这群野猪不是普通猪群,是自发聚集成大群的野猪,有好几头大炮卵子各自杵着不肯走。其中一头最大的炮卵子肩高比普通野猪高出好些,往那一站就和一堵墙似的。 都说“猪排第一,熊居第二,老虎第三”,不是说谁最强,这主要是指人们碰到它们后,会面临多大的危险。野猪性情凶猛,一瞅见人就会冲过来撞,很容易伤人出事。 牧场保卫科的枪手端起枪,对准最前面的大炮卵子,扣动扳机,一粒子弹在空中翻滚着,嗖的一声钻进了大炮卵子的脖颈里。 保卫科枪手老孙以为打中了,刚要惊喜松一口气,忽然被击中的大炮卵子发狠狂怒,对准他就是个低头挑牙冲撞。 大炮卵子的獠牙又长又弯,将他整个人冲撞在地上,獠牙刚好插入他肋骨下,猛地往上一顶,高高掀起,整个腰腹都被穿透。 保卫科老孙痛得嚎叫都没发出来,鲜血将腹部袄子整个浸染透,被掀得滚了两下,头撞击在谷仓门上。 血腥味激得炮卵子们更加暴躁,兴奋。更多聚拢的孤公,和炮卵子都试图对着血人来个冲撞,发泄心里的暴躁。 牧场的人吓坏了,他们大多是机械师,工程师等知识分子,保卫科老孙过去是猎人出身,被聘请到牧场里专门应对特殊情况。连老孙都遭了秧,叫他们怎么能镇定住阵脚? 有人大喊:“张兽医到了!” 张兽医也配着猎枪。在林区走动的老兽医,多少都会也山牲口打照面,所以都会使枪。张兽医枪口对准冲上来的大孤公和炮卵子,“砰砰”就是两枪。 一枪打中了野猪的肚子,另一枪则打在了野猪的脑袋上。 但他手里的是气枪,气枪的冲击力让400多斤的大炮卵子觉得很痛,痛到更烦躁,但速度依旧没有减缓。 牧场的人眼瞅着大群野猪就要踩中保卫科老孙的身体,吓得大喊人。林员们持枪陆续赶来,对准野猪群就是一顿交火。 这才有了李居安刚才听见的激烈交火声,火光冲天。 张兽医被野猪冲撞,额头重重砸在仓门上,好在底下是雪地,他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满身是血的保卫科老孙伸出手,想要够落在地上的猎枪,听见身后的林员们破口大骂,喊道:“太多了!唉呀艹,从没瞅见过那么多野猪。” “这是捅了野猪窝咋整?” 谷仓很大,一头头野猪一个劲往外冲,就和不要命似的,顶着枪火也要冲出去。林员们赶紧打开谷仓,放野猪跑出去,举枪驱赶。但野猪压根不受控制,暴躁也起来也不怕人,在牧场内肆意乱跑冲撞,见人就掀。 枪火声渐渐弱下来,林员们也没辙了。野猪数量太多,还不肯出牧场,就和中了邪似的,偏偏就要在谷仓附近转,说什么都不肯跑进山里。 “艹!真邪门儿!” “还赖定咱们农场了,死乞白赖的混吃混喝。” 野猪前进的方向有一片土草房,和几间水泥大房间。那边是大通铺,过去专供航校学员居住,现在是牧场林员的住所,这规模真不小啊。 不少知识分子躲在大房间里不敢出门,听着外头轰轰烈烈的野猪脚步,和林员们的枪声大吼声,吓得将门用柜子抵住,说什么都不敢出去。 他们不出去,但受伤的野猪十分危险,会报复冲击。 几头大炮卵子也是知道谷仓有不好惹的枪火,转头就开始对着土草房,和水泥房间的木门发泄愤怒。又长又尖的獠牙一个劲对准木门就是加速冲撞。 受了重伤的野猪变得更加凶狠,眼睛血红地盯着草房和门,发起了一轮更猛烈的冲击。 “张兽医!张兽医赶紧想办法呐。” 里头学员们使劲抵着柜子挡住木门,感受后背一下一下的冲撞,魂都能吓飞出来。 林员们还在守卫谷仓,张兽医护着重伤的保卫科老孙,哪里顾得上四处乱跑的野猪。 400多斤的大炮卵子哪里顾得上其他,倔强脾气冲上头,浑身筋肉腱子,如同装甲车般的野牛肌肉,磅礴矫健气势爆发,势不可挡!死犟着偏要顶开这扇木门。 咚!咚!咚! 几头大炮卵子愤怒嘶吼,眼红似丹血,对木门起了杀心。 第140章 这可是师长儿子,要和你结交 李居安没急着冲下去,他站在离野猪群大约120米远的地方,瞅着大炮卵子的一举一动。他等大炮卵子全部注意力都在门上后,这才蹲下以坐姿架枪开始瞄准。 他手掌皮肤粗糙无比,他眼睛眯起,棕色瞳孔闪出凶光,换上56半自动步枪瞄准大炮卵子耳下开枪。 扳机扣动,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看都没看打一枪拉一下,接连将56半弹夹的10发子弹全部打出,轰击野猪的脑部。 大炮卵子生命力顽强,冲击速度和力量都大到惊人。别看120米远的距离,对于野猪来说跑到跟前只需要几秒钟。 受惊的大炮卵子开始骚动,转头就要对准开枪的地方发泄狂暴愤怒。这也是猎人最危险的时候。 李居安对这些弯弯绕绕都很清楚,他明白自己不能往野猪面前凑,也不能和大炮卵子迎面相对。他放开了猎犬,让猎犬去追赶骚扰野猪,这样他就能有机会补枪把野猪打死。 大虎和他打围很多次,每次出去打猎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大虎瞅见几头大炮卵子冲过来,领着帮狗就要冲过去干架,但在野猪冲到面前后,大虎身手敏捷,几下子倒地翻滚就躲开了野猪的冲撞。 几条滑溜狗红狼,黑豹更了不得,在边上吠叫助威,就是不靠近,把本就重伤的大炮卵子们气得左突右进,想要冲撞,但目标太灵活,愣是一个都追不到。 大炮卵子们被猎狗们耍得晕头转向,李居安换上近距离挂管枪,也领着宋德生和陆志强赶紧加入了战斗,半点不含糊。 挂管枪用的也是7.62毫米半自动子弹,在陆家老爷子的改装下,子弹推进速度更快。射程远,射速快。一旦选择挂管,就不能切换,小型猎物如松鼠、野兔,挨上一枪的话,直接就打碎了。若是打山鸡,鸡头脑袋都能一枪字儿轰烂。 宋德生使的是中型独头弹,那威力更不用说,打黑瞎子最坚硬的脑壳都能一枪贯穿。陆志强有了大54在手里,枪壮男人的胆,他站在李居安身边,扣动扳机就是一顿突突。 激烈的枪声更密集。猎户打围有个规矩,两个以上猎人站一起得错开打,不能同时换弹,得留时间。但真的遇上山牲口,危急时刻谁还顾得上这个?直接将弹夹的子弹全部清空,撅了枪再打就了事。 李居安补枪,枪响后,冲上前的大炮卵子脑后,喷出一团血雾。 他撅开枪把子,掏出10发子弹,一发塞入枪膛,合上枪,子弹上膛,继续对准冲上前的野猪开枪。 火星迸闪,他直接就开了火。又是一头野猪的凄厉嚎叫,叫的气壮山河。 再死犟的大炮卵子,也架不住失血过多,动作变得迟钝。在它那最后一次“慢悠悠”的猛冲后,就倒在了李居安面前。 猎狗们疯狂扑上去,对准猪头就是猛烈撕咬,咬得猪头猪耳朵鲜血淋漓。 躲在土草房,水泥大房间里的知识青年们吓得抵住门,只敢朝着窗外窥看。他们看见刚才还在袭击他们的大野猪,冲的越来越慢悠悠,身下的雪渐渐被染成了暗红色,后背冒的热气也越来越微弱,最后一头头倒在一个年轻猎户面前。 “陈向前,外头发生啥了,也让我瞅瞅。” 看窗外的知识青年叫陈向前,他怎么瞧那年轻猎户,都和他差不多一般大。他躲在水泥房里,用后背抵着柜门发抖,但同龄人已经举枪在外头打野猪,救了他们的命。 陈向前看李居安的眼神,立马变得不一样,带着崇拜,还有一丝羡慕。 “那人是谁呐?” “不知道,应该也是牧场雇来的林员,要不就是保卫科新来的临时工。” “我瞅着不像,他倒像是山里的猎人。” 李居安收拾完最暴躁的大炮卵子,喊上猎狗们去谷仓帮忙驱赶剩下的野猪。 几头最麻烦的大家伙死透了,剩下的老母猪,黄毛子也有眼力见,心里怂的发怵。自家汉子没了!老母猪拖儿带女的哪里还敢惹事。老母猪被猎狗们追着掏肛,吓得头也不敢回,领着黄毛子们就朝山林逃窜。 单枪匹马的大孤公本来就千里走单骑,还寻思聚了一个群,讲不定能拐两个骚气嫂嫂跑路。大孤公一看大炮卵子死了,老母猪跑了,那还留着干啥呢,赶紧追着漂亮嫂嫂一道跑。 猎狗大声吠叫,将野猪赶了个一干二净。 李居安瞧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大炮卵子,心中乐开了花。 他心中盘算着,这些大炮卵子一头少说也有400多斤,这么六头干下来,过年能给家里人好好添顿大餐。可就是烦恼,六头400多斤的大家伙,该怎么运回去。 大虎回来了,摇着尾巴,像打了胜仗回来一样得意。 滑溜狗铁锤,和更滑溜的红狼,黑豹也使劲甩尾巴,也能感觉到它们很高兴,好像在讨赏似的。 李居安二话不说,拿起侵刀狠狠往大炮卵子的泥油挂甲一扎,往下使劲划拉开,将野猪开膛破肚。他将猪肠丢给陆志强去挂高枝儿上,然后将内脏丢出来,分了一般给大虎,剩下一半给帮狗们,再喊宋德生上斧头。 两个人将几头大炮卵子剁成了几大块,包括头和四条腿。他们先把最好的腿部位丢上爬犁扛下山,剩下的野猪身子,一半找了个深地方,挖了个坑给埋起来,再留一部分给牧场的食堂送去,做个顺水人情。 要是夏天,他不敢耽搁,好在冬天积雪厚实,血肉味道全都能挡严实。加上牧场都是人气,野生动物也不敢贸然靠近。 他做这些过程行云流水十分丝滑,和宋德生,陆志强的配合也顺畅。都说熟能生巧,他干了那么多趟野猪,大炮卵子也打过好几头,对野猪的习性熟悉的很。 知识青年陈向前站在水泥房内,靠着窗口将这一切瞅得清清楚楚,见着年轻猎人,眼里都冒出光。 他激动地对同伴说道:“我不在空军航校学习了,我要去认识那个年轻同志。” 周围的知识青年诧异,但不敢多说话。 有个毛头小子喊道:“陈向前你疯了吧,你可是师长儿子,你放着航校空军这么好的前途不干,要去认识一个乡下山里的猎户?” 陈向前低声说道:“你懂个啥,他这次救了咱们多少人啊,谁提起他不竖起大拇指?你们不懂,他可真威风呐。” 师长儿子陈向前看着李居安的身影,满眼都是光亮。 第141章 牧场花钱买平安,酬劳往上加 陈向前刚开门要走过去,发现李居安身边里里外外围满了人,都是牧场的林员,和受了伤的保卫科科员。 老兽医保卫科老孙简单包扎后,把老孙送上卫生所的担架,然后过来了。牧场的大队长赶过来一群人围着三名猎人,感激的不行。 李居安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事,任何猎人听见枪声都会过来瞅一瞅,能帮就帮。他将剁开的大炮卵子,分了两头身子留给牧场的大队长,让食堂烧炖大荤,给牧场的人添添油水。 牧场大队长一听,这更不能叫猎人们走了,热情地拉着他们就要他们一道吃饭,然后留宿个几天住上一住。 李居安寻思,刚一路过来套子也下,夹子也下了,就等着溜套。加上天色晚,赶路也不明智,附近还有大爪子盯着,不如留宿一阵,听听牧场这几日发生了些啥。 三人住进水泥房间的住宿区烤火,第一食堂开了后,牧场大队长亲自给他们打了三大碗红烧肉,猪肉烩酸菜炖粉条,配白面大馒头,还有一大铝盒油炸黄豆,和菜地自产的五六样拌菜,丰富的很。 大炮卵子肉不好吃,但胜在食堂掌勺师傅炖的好,将腥味都压制下去,炖到烂,味道浓郁还别有一番风味。 在寒冬凛冽的恶劣天气里,他嗦上一大口热气腾腾的猪肉粉条,粉条吸饱了浓郁的荤香汤汁,吃进嘴里又烫又鲜美,猪肉在舌腔里来回滚动都舍不得吐出来。 三人和牧场大队长边吃边侃大山,说说笑笑,这顿吃美了,浑身都热乎到起汗。 这顿吃完后,三人的铝盒,和碗比舔过的脸还干净,一滴油都不剩,每个人抱着肚子,非常畅快。 牧场王大队长这才笑眯眯,将最近牧场发生了什么说出来。 “不瞒三位猎户同志,这趟啊,咱们牧场也是碰上了难处。雇来的猎户跑了三拨人了,保卫科老猎户老孙这趟也干不了,能使枪的只有兽医老张。但老张一个人也顶不了那么多事儿啊。” 陆志强吃美了,话匣子也打开,问道:“咋了,野猪不是赶跑了么,还有啥事儿。” 牧场王大队长才慢吞吞将事情说出来。 上回送货的司机晚上进山,在开进牧场的公路上,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只东北虎。司机不敢惊动老虎,小心翼翼跟在后头,起初这只老虎还是向前一路小跑的,或许是被汽车灯光刺激到了,东北虎突然掉头,朝着汽车这边就奔跑过来。 送货司机立马慌了,瞅见这么大的东北虎,四肢又粗又壮,身材健硕,他心里感觉压迫感拉满。司机吓一跳,不敢开窗,也不敢停车,慢吞吞望前走,握紧方向盘时刻盯住虎大王动向。最后司机在公路转弯拐处,趁此空档,踩下一脚油门,赶忙开车驶向前进牧场。 自打送货司机进牧场后,牧场的人总觉得雪地里多了大爪子的脚掌印。 上周晚上,土草房的学员聚在一起烤火,忽然听见门口有动静,他们起身望窗外一瞅,吓得魂都能飞起来,好大一头东北虎! 东北虎也很谨慎,围着土草房转悠了好几圈,最后在门口守了好久,里面的人不敢动,也不敢吱声,生怕惊动虎大王,激怒虎大王后那大爪子一巴掌将木门拍碎。 好在那天晚上有惊无险,牧场大队长知道后,赶紧在附近几个屯儿请来猎户进牧场打虎。结果等来的不是虎大王,而是一大群一大群的野猪。 猎户们都没瞅见过这么大的野猪群,400多斤的大炮卵子横冲直撞,挑死十几头猎狗。猎人心疼猎狗,加上六七十头野猪的场面很可怕,压迫感十足,牧场给的钱还不够买新狗。 牧场王大队长愁的不行,只能问林场陈领导借合作的猎人。陈领导常年合作的秦炮,重伤还在医院绑石膏,鹰屯的赵炮的猎鹰又伤了。加上快过年,林场的猎人忙得很,都赶在年前多打些收获过个好年。 一来二去,王大队长没借到人,只好让保卫科过去的猎户们拿起猎枪,保护牧场安全。 然后就遇上今个这么一出。 牧场王大队长,和兽医老张坐在炕边,面对着李居安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还挑这只白色的小狗挺不错的,到雪地里不容易被发现。回头想着真有虎大王来,这小狗也能和老孙打个配合。哪想到小狗没派上用场,老孙进卫生所了。” 兽医老张起身出去了一趟,他再回来的时候,伸出一双满是老茧的手,牵来一条白色藏獒。 李居安刚才听见白色小狗,还以为是猎户家大白,二白那种大小的猎犬,没想到进来这么大一条白獒,还说是小狗? 白獒敦实的和小牛犊子似的,一进门的时候大虎下意识挡在李居安身前,领着十条帮狗和白獒对峙。 会咬人的狗不爱叫,大虎炯炯有神的眼睛,杀气十足,把白獒瞅得转过狗头,别开脸,不去和大虎对视。 兽医老张把白獒带到炕前,揉了把狗头,从盒里拿了块肉喂它。 李居安瞅这条狗有意思,有一股特别想表现自己的机灵劲儿,哪有动静,就朝那边大叫几声,特爱表现。 这倒是和铁锤的滑溜劲挺像的,狡猾的流油。 他盒里没肉,吃完了,从布兜里掏出带出门的槽子糕。这白獒也不挑嘴,把油乎乎的槽子糕吃得砸吧嘴,很快就跟他混熟了,一直跟着他转。 白獒体型巨大,加上李居安瞅它也友善,乐得逗逗它,几条猎狗很有眼力劲儿看着主人,也没对白獒下嘴。 牧场王大队长看着有戏,趁机给他戴高帽说道:“小李炮,咱也从林场老陈那听过您的名儿。这不是老陈说你忙着干林场的活,没空么。想不到小李炮真的来了,这一来可不得让你多费心思。这虎啊,打完都归你。咱们牧场额外再给你酬谢,还有这条狗也送你。” 陆志强一听要去打虎,那头甩得和拨浪鼓似的,绝对不行。 他赶紧劝李居安:“李居安,咱就说咱来牧场干嘛来了,可不就是为了躲大爪子么。咱要是还硬着头皮往大爪子面前凑,可就不能够了嗷。” 宋德生没和大爪子打过照面,也没陆志强这么害怕,说道:“王队长,多少酬劳呐?” 牧场王大队长说起这个,腰杆子都挺直了。附近请炮头打虎本来就是一笔钱,几波人不要钱被大型野猪群吓跑,他这笔钱越加越高,也找不到炮头,所以他肯下血本,出大手笔。 王大队长在胸前比了个数,“快过年喽,咱牧场不想出什么事,就当花钱买平安。” 1000块的价格比出来后,宋德生激动地一下子噌地站起来。 陆志强晃了两下身体,也站起来瞪圆眼:“多少?1000块?这可不比满山去逮那油滑的大皮强呐。” 第142章 打狗围,逮虎大王 牧场王大队长摇了摇头,重新比了个数,两个一。 1100块。比之前的1000还多了100。陆志强这回更激动了,跺脚跺得恨不得把地给踩穿。 李居安也知道这是顶高帽,王大队长特地给他戴正帽,将好处喂进他嘴里。 他寻思了一下,不舍得这头白獒。都说九犬一獒,这搁过去旧藏区,藏民为了得到最优秀的獒犬,会将十只同样年纪的幼獒放在一个窖坑内,只有极少的食物,只够一头獒吃的。这十只獒必须经过残酷竞争,最后才能活下一头獒,这也叫九犬一獒。 当然了,现在獒不用这样竞争,但能生存下来的獒也是同窝中的佼佼者,体格强壮有力。 兽医老张眼瞅着李居安确实稀罕这条白獒,他也是实在人,将白獒的缺点说出来:“这白獒吧,啥都好,就是不敢扑咬,不肯下死口。” 三人听得怔了怔,还有不敢扑咬的獒?白瞎这么大一张宽嘴的咬合力。难怪牧场大队长舍得将白獒送他。 李居安将兜里的鹿肉干丢出去,大虎没有得到喝令,蹲着瞅他。 “白獒,去。” 红狼,黑豹和铁锤向来有什么去吃什么,几条帮狗都扑向条鹿肉干。白獒一瞅不对呀,你们都去,我不能落后头。跑得最快的是只白獒,这獒腿长得很,迈了两下腿叼起肉干就跑回来了。 白獒没吃鹿肉干,将肉干叼着送回李居安手里,然后跟在大虎身边,同样学着乖巧蹲坐,眯着眼眨了眨,瞅着李居安。 李居安笑了笑说:“真是好巡回狗啊!” 猎狗除了码踪,掐踪的抬头香,还分出力的帮狗,跟着头狗一同撕咬猎物,还有巡回狗,在猎人需要巡回找什么东西,或者猎物的时候,巡回狗快速冲出去将目标拿回来。 白獒速度快,腿长,浑身雪白能在雪地里掩藏身形,尤其是身上丰厚细腻的鬃毛像是雄狮一样,恶劣的环境也造就了獒的粗犷,彪悍。普通野兽碰上白獒,不敢迎面对峙,转头就跑。 李居安应下这个活儿,领着宋德生,陆志强,跟着兽医老张出门。 兽医老张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这几日牧场遭遇虎大王的情况,去仓里拿小铁棍,这些小铁棍瞅着眼熟,像是用大铁钉锯出来的,一两公分长。 兽医老张将锯好的小铁棍撒在桌子上,然后扒拉了两下,将稍长的铁棍,横着比进枪口,比划后能放进去,然后他抓起差不多长度的铁棍,塞进布兜里,喊上李居安三人跟着他走。 李居安看兽医老张装火枪。 老张抄起大口径猎枪,把火药装上了,然后用带毛的羊皮,剪下一小块塞进枪筒。他问李居安借来杆把羊皮压实,将一堆铁棍,倒进枪筒里,最后再剪一小片羊皮,压进枪筒。这样一装,火枪就装完成。 李居安看着午后的太阳,琢磨着得早点进山,兽医老张倒是不急,伸手在头上皮帽子的褶子里掏出一盒火柴,他掂了掂,确定火柴还有些,才夹着放回帽子褶中,说道:“等会儿啊,咱们再加个人。” 宋德生奇怪道:“还加人干啥,您领路就成了。” 兽医老张不乐意,说道:“你们才三个小年轻能干啥,多个人多个帮手,喊老赵,老钱,老张他们一道去。” 陆志强生怕人多了会分钱,急忙喊道:“咱仨就够了。” 兽医老张横了他一眼,冷哼说道:“年轻人咋这么犟呢,你们仨这小子能行吗?打老虎可不是小事儿,可别不当回事儿。见过大爪子么,就拿着枪吓跑。要是你们仨出事,我还不如不带你们进山。” 陆志强还要再说,一想到东北虎那吼声将他吓得够呛,几宿没睡也不吭声了,扭头对李居安说道:“老头儿说的也是,那可是大爪子啊,多个人多个帮手,咱们也乐得轻松些。” 李居安瞅见门口又进来四五个人,看着都是上了年纪的林员,和保卫科老头儿,心里也觉得奇怪。牧场好好的来帮手,也不派几个身强力壮的来,这些老爷子跟着他进山,他还得护着老爷子。 他领狗走到场大门,发现有个装篱笆和铁丝的大帐篷。 帐篷大的很,他瞧见大帐篷口露出一个角,是一个带着破损和血迹的小帆布帐篷。他问兽医老张,这是啥。 兽医老张刚开始还支支吾吾,保卫科老赵说:“之前一个进山收货的客商来牧场借的。” 李居安看着带血的帆布帐篷,好奇心怎么都压不住,掏出来后,翻开帐篷,发现上面有三道两尺长的口子,用针线缝上,口子前头还有三个小眼儿。 三人瞅着这情况,都倒抽一口凉气,响起之前货车司机陈尚强说过的话。陈尚强老家小岭屯边,有屯亲发现了一个被划了大爪痕的帐篷,听说是大爪子来过。 没想到这顶帐篷就是进山的客商问牧场借来的。 李居安顺嘴就问了句:“这谁借走的帐篷啊?借的人呢。” 陆志强也赶紧问:“咋回事儿啊到底。” 保卫科老赵嘴也快,说道:“借的人还能上哪去,那南方来的老板还端着枪,连开五枪都没把老虎打死,老虎被激的老大火气,那天夜里牧场都听见老虎的吼叫,结果那可不,那老哥隔着帐篷被老虎一给弄死拖走了。” 几人还以为李居安他们怕了,李居安领人领着狗扭头继续往山里走,喊道:“大虎,结伴去探探路。” 猎人打围,最安全的就是打狗围。猎狗是猎人的左膀右臂,有猎狗探路,任何虎大王的脚印和烧苗留下的气味,都逃不过抬头香的鼻头。而且猎狗灵活的很,往往山牲口还没发现猎狗,猎狗已经盯上了目标。 大虎领着11条猎狗跑得很快,没多久就跑远了。 这回溜达狗铁锤也没心思胡乱跑,山林里有让铁锤觉得害怕的气味。 李居安最担心的是白獒。白獒是新狗,挺有眼力见,但也没认主。没想到白獒愿意跟在大虎身后,屁颠屁颠跑。白獒体型比青川犬大虎要大出好几倍,这么一大一小走着,就和爸爸带儿子似的,结果爸爸还是条帮狗,很滑稽。 这一路上兽医老张等人啥话都不说,十分警惕,一个劲儿地往四周看。 陆志强跟上李居安,低声说道:“不对劲呀李哥,牧场的人是不是瞒着咱们些啥。” 这片林子,和李居安刚才过来的林子不是一个方向。他跟着猎狗脚印走着走着,没多久,他也纳闷儿了。 周围咋这么安静呢? 猎狗咋不叫?大虎不叫也就算了,那几条老油子滑溜狗,咋也不叫唤? 第143章 这可不差点被东北虎深情款款,舔脑门子 李居安沿着猎狗脚印跟了很久,也没发现有声儿。 兽医老张冷不丁说:“前面就是看林员的小木屋,要不咱进去歇会儿,等狗报信。” 李居安摇摇头,说道:“这片还不是虎大王的地盘。” 他走到一处灌木后,从雪窝子的夹子里,发现被夹子困住的一头马鹿。他架起猎枪,就朝马鹿耳下开了一枪,子弹正中脑袋,将脑浆都轰烂流出来。 他打标本的活儿,要求一个月内交标本,里面有3头马鹿的量。能多拖走一头是一头,一个月后交差。 他打中马鹿脑袋,将夹子取出来,将马鹿往爬犁上一丢,说道:“这能有马鹿,那虎大王就不在这。” 他两天前在附近下的夹子,套子。从雪窝子的深度,和冰雪融化的速度看,说明马鹿被困了有很长时间。这两天内,都没有东北虎来过这一片。 猎狗不叫唤,应该是往山坳更深处走了。 七八个人继续往深山里走。猎狗的脚印还在往前跑。李居安瞅着天色,不对劲呐,冬天太阳落山早,再过没多久就要黑咕隆咚。 他得赶紧领猎人找到守林员小木屋过夜。 他喊大虎,猎狗还是没声儿。地上猎狗脚印一会走一会儿跑的,不知道还有多远。照理说,大虎不会犯这样的错,没找到猎物就该回来了。但现在大虎一个劲往前跑,也没有其他野兽的脚印,倒是让他心里没底。 忽然,前方远处传来猎狗吠叫。 刚开始是一头狗在中气十足地狂吠,能听出不是青川犬或者中型犬的叫声,那就是白獒的吠叫。紧接着更多帮狗开始大声吠叫,起此彼伏的狗叫十分凌乱,很快吠叫声分散开。 几人赶紧提枪赶过去,跑得很快。没多久,周围没声儿,他们仔细听了会儿,发现猎狗都不叫唤了。整个山里都静悄悄的,也没有搏斗声,也没有惨叫哀嚎,听到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 下雪了。 陆志强本来就害怕,飘落的雪花钻进他喉脖里,钻心的凉,让他后背一下子出了好多汗,说道:“猎狗肯定碰见大爪子了。咱出一张大团结赌,肯定撞见了。估摸着大爪子早就发现猎狗,在山岗那坐着埋伏呢,就和《黔之驴》里老虎观察驴似的。” 他说的有模有样,吓得尿急,寻思要去解个手。 李居安说道:“还特么《黔之驴》,你小时候要是念书有这个劲儿,你爹也不会天天抽你。你要尿就站在这尿,都是大老爷们儿的谁瞅你?别你一钻树丛,转头瞅见雪地后那老大的爪印,就是虎大王观察驴似在观察你。” 陆志强膝盖一抖,吓得声音都打颤,还真再也不敢走去树丛后解手。 他只能哆哆嗦嗦原地拉开裤带解手。外头温度又特别低,他生怕被冻住,解手特别快,还一边拿眼睛看李居安,生怕他带人跑出视线。 忽然,前面一阵慌乱的脚步,有什么动物在雪地跑个不停。 李居安领着人端枪上脸,架枪对准前面,伸长脖子,侧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是铁锤跑回来了。 铁锤一条狗跑回来,尾巴夹得紧紧,撒腿就跑。 滑溜狗一瞅见猎人,再也不敢继续跑,赶紧躲到李居安身后去,嘴里还发出呜咽害怕的声音。 宋德生刚要骂铁锤不中用,突然他发现几个猎人同时转移枪口,对准他。 他怔了怔,破口大骂:“你们整啥?咋还枪口对着我呐?” 他刚要对李居安告状,发现李居安也架枪对准他,这下他才慌了。他也有眼力见,额头沁出薄薄冷汗,赶紧举枪飞快转身,对准身后就扣动扳机。 砰! 他身后是溏子沟,树枝和积雪把沟后头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瞧不见。他这么一开枪,树上的雪不停地往下掉。雪落下,在风里落出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可不就是一头大老虎! 李居安大吼一声:“宋德生趴下!” 宋德生飞快地往雪地一趴,身后就传来密集的枪火声。 李居安举起挂管枪,打一枪拉一下大栓,将子弹全部往东北虎身上招呼。 陆志强举起大54开枪。兽医老张架起火枪,猎人们两只手紧握着猎枪,还有一根手指搭在扳机上,不要钱般疯狂开枪。 砰!砰!砰! 宋德生还想趴在雪地也架枪贡献一份力,但激烈的枪火,和近距离瞅见的东北虎,叫他吓得够呛。他还看见虎大王正抬起头看他呢。 他赶紧用手电筒晃了一下前面,接着就听到到身后李居安和陆志强兴奋地大叫:“打中了,打中了!” 宋德生手电筒一晃,刚要兴奋跟着叫,忽然发觉不妙。在手电筒光照到的地方,有三四个黑影同时蹦跶了几下,然后就跑远了。 李居安大喊一声:“追!” 宋德生赶紧抱住他裤腿,直接把李居安绊倒在雪地上。 李居安还以为宋德生怕得抱死他腿,满脸怒容要训斥他怂个屁,宋德生大喊:“四头!有四头!四头虎大王!还特么有三头半大的东北虎!”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枪火声把老虎暂时惊吓跑,大伙都不敢点光亮,就干坐在那儿。月光忽明忽暗,时有时无,雪地白花花的。 气氛有些沉默,陆志强掰着手指,打破了安静,说道:“母老虎带着三头半大的虎?这就四头了。刚咱们进山,瞅见大公虎的脚印,这就五头。加上咱们捡的虎崽子,还有头带小崽子的母老虎,这不就至少六头?” 兴安岭有至少六头虎大王。 而且就在他们附近!距离极近!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但也妹说两头母老虎的地盘还能那么接近呐?这不是赶巧了么,他们李家屯和牧场刚好在两头母老虎的领地边界,隔着相望。 李居安也沉默下来。他知道有虎,但没想到是至少6头虎,刚4头还他们隔沟相望。要是宋德生刚才没有抱住他裤腿,他提枪追进去,就差被四头老虎深情款款地伸出舌头,舔他脑门子了。 第144章 虎牙都打掉 李居安浑身湿透,宋德生也吓得冷汗淋漓。 宋德生小心翼翼拿眼睛去瞅溏子沟后头,还心有余悸:“李哥,咱们刚才是不是差点被虎大王舔脑门子了?” 那可不就是么,而且还是四头大老虎。母老虎领着三头子女送上深情一吻。 李居安回头对兽医老张说道:“你们牧场能不知道这回事儿?” 兽医老张还想糊弄过去,保卫科老赵是个实诚人,实话实说:“咱们要是直说有那么多头老虎,也妹有猎人敢接打老虎这活儿啊。可不扭头就跑么。” 李居安现在就想扭头跑,他满脸怒容,骂道:“6头就6头,要真是六头咱也不是这价钱去接。别说1100块钱,就说再翻倍,就咱们几个人,就这么身装备,也没法打六头。” 林场组织打围狩猎野猪,都来了二十多个猎户,四十多条狗,套子夹子钢丝绳多了去。现在他们满打满算,加上保卫科的老猎户,也不过七八个人,狗也只有他手里的猎狗。压根没法打。 天色全黑下来,深山老林里黑咕隆咚。 夜晚的兴安岭非常寒冷,气温骤降至零下三十多度。李居安折了松明子,用手挡风在背风处划了根火柴,点燃松明子火把,勉强有了光亮。 他瞅见几个猎人脸上都冻得发青,棉帽上和眼皮睫毛都挂白霜,鼻孔里也有白霜。猎狗走散了,现在只有铁锤跟在他脚边,空中开始洋洋洒洒飘下雪粒子,眼瞅着开始下雪,天气十分恶劣。 宋德生用手闷子接住一片雪粒子,骂道:“哎我艹,点子咋这么寸呢,还落雪了。” 李居安心中更受挫。牧场王大队长一直给他戴高帽,他看牧场实在困难,往自个身上揽活儿,结果牧场坑了他一道,压根没仔细说有几头虎大王。他从预料中的两头虎大王,成了要面对六头虎大王。巨大的落差,和压力让他心里受挫。 李居安吹松明子火把,防止焦黑的木棍明火熄灭,自责道:“陆志强,宋德生,今儿个这件事是我不对。这一阵连连顺的很,飘了,啥活儿都敢揽。这事怨我。” 陆志强冻得喘气都费老劲,那冷风直往嗓子眼里钻,说道:“你都把我整感动了,李居安没想到你这么操蛋的人,过去哪件事承认过错误?就连和孙为民干架,也是天天被人骂,天天干他。你今个还自责反省起来,叫咱都不知道说你啥好。也不能怪你,谁叫那王大队长一个劲搁那夸你。” 宋德生也喘着粗气,说道:“咱李哥就是不经夸,王大队长又是戴高帽,又是搁他跟前夸,这谁不飘?李哥准保飘哈哈哈。” 几个人打着哈哈,将这件事掠过去,全当李居安不经夸了。 兽医老张生怕李居安当真撂挑子不干,牧场真找不着人,这年没法过安生。他只能赔着笑脸,用手电筒帮李居安打灯。 李居安领着铁锤,摸到刚才溏子沟后虎大王的位置,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老虎的脚印。 铁锤呜咽了一声,他举起松明子火把瞅着雪地。雪地白花花的,看久了特别累眼睛,加上眼睛被火光一晃,天上又飘雪,他看东西变得更不清楚。 他从雪地里刨了刨,捡起来一颗虎牙。虎牙又尖又长,能有四五厘米。 保卫科老赵和老钱在商量得追,母老虎领着三头半大虎崽也跑不出太远。 兽医老张赶紧说道:“虎牙都没了,那老虎想咬人也不容易。虎大王又受伤了跑不快,咱们直接追就行,消耗它的体力,一会儿就来个包围。” 他说的手段,也是山里简单粗暴的猎虎方式。多名猎户组成团体,对老虎进行直接杀伤,然后趁机对受伤的老虎进行围攻。 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是不折不扣的危险活。在老虎挣扎的过程中,猎户被老虎杀死的情况也常见。而且最重要的是,虎皮会在搏斗中受到严重损伤,可以说损失了虎皮的价值。所以这种粗暴手段,猎户很少使用,只有确实和老虎干急眼了,才会两败俱伤去直接追击。 宋德生想了想,说道:“不行,不得行。一头老虎最重要的不就是皮毛么。要是没了皮毛咱们打虎做啥?还真成了好人好事了?咱们挖陷阱,虎穽一挖,甭管什么体型的虎大王,掉进去就出不来,皮毛还包完整的。” 他说的虎穽,是过去常用的捕虎陷阱,比捕捉其他野兽的陷阱更深。陷阱底部还插有削尖的木锥,防止老虎在陷阱底部挣扎,还能获得完整的虎皮。 李居安指了指冻到硬挺的雪地,喊他:“你先用钎子刨,瞅瞅一晚上能刨多深的坑,可不就是忙活一晚上在给雪地挠痒痒么。” 他用钎子往雪地一杵。本来天寒地冻地面就梆硬,现在冰雪一覆盖,融化后在夜晚形成坚硬的冰层,剁上去邦邦响,结实得不行。宋德生试了镐子,钎子,最后上斧头使出全身力气抡,对着雪地哐哐一顿砸。他刨得满身是热汗,雪地轻伤。 宋德生也急眼了,本来就冷,一出汗里衣浸透再被冷风一吹,冻到哆嗦。他喊道:“那咋整,给我把刀,劳资直接对着老虎就来个滑铲!” 说起滑铲,陆志强可就来劲了,他带着大54,背后还扛着扎枪。他说道:“都让开,关键时刻还得瞅陆大将军。咱们陆家这扎枪,也能是虎枪,枪头附皮套,管重!比滴达还好使。” 他说的滴达,是满语里大名鼎鼎的猎虎冷兵器,虎叉。铁质差套要更长,木杆较短,叉子两边的叉刃也要更加的厚重宽大,为了阻止老虎反击和挣扎。而且虎叉往中间的叉头,是极为锋利的锥形,能够快速将插头狠狠地刺入老虎的身体,还不会损坏虎皮。 宋德生瞅着他手里的扎枪,枪头铁质,前锐后锋,中起脊,内有多面血槽,说道:“瞧着威风,可就是不中用呐。” 陆志强被说急眼了:“咋不中用了?咱们陆家的扎枪咋就不中用了,你好好说说?上回那老母猪是不是咱使扎枪打下来的,你就说吧。” “你要这么吹那成,我就问你老虎来了,你敢挨近不?老虎吼一嗓子,你就吓尿裤子。” 陆志强被怼得说不出话。他刚哆哆嗦嗦解手,还冻得裤裆凉冰冰,背风听见声音一吓,都落在裤裆里了。 几个人拌着嘴,李居安检查了地面,喊道:“别追了,虎大王是牙齿被打中,四肢可没毛病。” 地上有零星血迹,但血滴的不多,虎牙上的血落在雪地里。 他朝着地上瞅了一会儿,也说道:“这脚印没半点拖拉,大爪子四肢没事儿,追也追不上。” 第145章 给虎大王下踩夹 几人没进食,天黑了又落雪,体力掉的很快。 李居安掏出槽子糕啃了一口。这玩意儿算有点油水,但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天冻得那叫一个邦硬,他门牙都能啃着碎渣一起往嘴里掉,嚼在嘴里又干巴拉瞎,嗓子眼疼的很。 “赶夜路太遭罪,找个洞将就一晚,明儿个再和狗汇合。” 大虎领着猎狗,被虎大王冲散。猎狗自个会找雪窝子躲,狗也不怕火,危险解除后,猎狗会陆续找过来。最重要的是,谁大晚上还能瞅得清夜路,真不怕再和虎大王来个含情脉脉的近距离对望?想想就带劲。 兽医老张心里过意不去,提议去最近的守林员值班小屋。 牧场周围的大山,有几个值班点,老张过去常常和这些林员打交道,对值班小屋的位置门儿清。 李居安顶着恶劣的严寒,冻得颧骨印着俩红膏药,他吸着鼻子,举着松明子火把,跟着兽医老张走二里地,就到了林员值班小屋。 木屋瞅着有些年头,几个人刚走近,屋里有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林员把门打开。炉子在煮了一壶松针茶,老林员倒茶让他们喝。 李居安捧着热茶,哈着烫气赶紧大口大口喝,真是救命般的热茶,暖手还暖胃。 老林员说,附近的虎大王刚开始是一头,最近又来了几头,雪地里全是老虎脚印。他平常巡视林子,只能去附近采点松针,带上旧步枪,都不敢跑太远。 宋德生喝了热乎乎的松针茶,恢复了些体能,话也多起来,打趣说道:“怕啥,碰见老虎开一枪呗,回头成了打虎英雄。” 老林员摇摇头,端上来一只烤兔肉,说道:“一开枪打不响,那就惨喽。” 大冬日旧步枪问题多得很,打不响,或者炸膛,都是要命的事。 烤兔肉肥的很,刚烤出来香喷喷,全是油脂滋啦冒出来的荤香味儿。几人本就饿得不行,闻到烤肉香味,一个个眼睛瞪亮,撕开烤兔肉不客气地大口吃起来。 吃饱喝足才能干活儿,李居安也不吝啬,将爬犁上的马鹿拖下来,用侵刀割开鹿皮,割鹿腿肉,将肉割成一片片,夹在火上烤。 木屋外都是虎大王,刀都夹在脖子上了,还心疼啥标本。他问老林员借了口锅,起锅烧雪水,来了个刷鹿肉火锅。 几人和老林员围着大口锅和烤鹿肉炭火,大口撕开烤鹿腿吃肉,大口喝唰肉片汤,可算吃美了。 人肚子填饱,才有力气干活儿。晚上几个人就在木屋歇着。 李居安和老林员商量,第二日一早让老林员领着他们,去瞧雪地里的大脚印,看这几日留下的脚印,数量,和方向,大致能知道虎大王的活动范围。 老林员姓唐,老唐应了声,然后摘下大棉帽,将帽子摘了下来,一扔挂到旁边墙上的鹿角架上。 他这才瞧清楚,林员老唐脑袋上密密麻麻的几道疤,弯弯绕绕的布满了整个头,和头皮。他心里一紧,到嘴边的话忽然没敢问。 宋德生嘴快的很,惊叫后直接问:“唐叔,这是咋整的?” 林员老唐也吃了几人的烤鹿肉,一顿饭就混熟络,指着最大的一道疤,说道:“巡逻时候被那头公虎给咬的。那头公的年纪大,老得虎牙都掉没了。就这么整,咱都去了半条命。” 他头上的疤有缝针的痕迹,密密麻麻能有四十多针。几个人都不知道怎么说,心里沉重地不吭声。老公虎的牙掉了还能咬成这样,这要是碰上年轻力壮的老虎还了得? 兽医老张叹了口气,拍着大腿说道:“虎不打不行呐。” 晚上,骡子在外面一个劲儿地踢踏木板。铁锤一反常态地趴在李居安脚边,只敢透着木屋的门缝往外头瞅,时不时呜咽一小声。 李居安煮好松枝水,问林员老唐要了盒松子油,将猎枪往背上一挂,拖着沉甸甸的布兜子,喊了一嗓子:“我就搁屋外走走,布夹子去。” 陆志强和宋德生一听,心里觉得奇了。宋德生已经一拍额头要跟上去,陆志强心里寻思了一下,喊道:“明早再布夹子不成么?今晚多危险呐,骡子都在叫唤。” 外头远远的传来李居安的回应:“咱们捕猎愿者上钩,憨蛋式狩猎。” 陆志强瞅瞅宋德生,问:“啥叫愿者上钩?李居安这话啥意思呐。” 宋德生提枪站起来,说道:“踩夹需要放啥?” “诱饵呗,找点肉块,血淋上去。” “那可不呗。你躲在这屋里头是害怕啥。” “你憋搁那叽叽歪歪和婆娘似的,外头有老虎,咱不躲屋里,还出去喂老虎嗷?憨的和啥似的。” 宋德生已经打开门,跟出去,大笑说道:“那不就对了呗。” 兽医老张,保卫科老赵,老钱等几个人都跟出去了,纷纷跟在李居安后头布夹子,拉铁丝,上锁扣,还有得砍松木,用油锯砍下好几段沉甸甸的木段。 陆志强独自留在木屋里,和滑溜狗铁锤面对面瞅了眼,忽然铁锤都呜咽一声,跟出去了。 他这才猛地一拍大腿喊道:“靠!这是拿咱当诱饵了呗?合着我就是闻起来又骚又腥的诱饵料,等着大爪子闻着过来踩夹子。” 他赶紧也跟在铁锤后面跑出去,大喊着李居安,生怕落在最后面。 李居安和长白山套子王老秦,学了踩夹做法。他之前夹子都是去县城集市买现成的,价格贵不说,质量还未必好。10个夹子能走空9个。 他这回自己做夹子,用带锯齿的铁皮和弹簧组成,通过钳子将铁丝固定住,一旦有猎物踩在上面触发机关,弹簧立马收缩带动铁皮夹住猎物的腿。 面对不同猎物,踩夹大小得区分精准,他做出的踩夹,如同手掌般。这回为了狩猎虎大王,他比划了雪地的老虎脚印,做出有小臂一样长的大踩夹。 他将煮上两小时的松枝水,和松子油抹在踩夹上,祛除味道。和铁丝,钢丝绳一样,踩夹也得去除味道才能使用,不然野兽鼻子灵敏,一下子能闻出来,功亏一篑。他这回不再用火烧,因为钢丝绳和铁丝能用火烧,但如果是弹簧经过火烧就没劲儿。 第146章 东北虎一口拉一层血肉,真是太恐怖了 踩夹的大小也很有讲究。比如若是没有用套子捉野兔,用踩夹捉野兔的时候,就得选最小号,不然稍大一些劲道强,一下就把兔腿夹断了。 而且,面对越大型,越有力量的野兽,踩夹不能固定死,得发挥铁链的作用。 李居安将踩夹拖出铁链,用铁链去系绊木。他用一段沉甸甸的松木段系绊木。什么时候固定,什么时候系绊木也很有讲究,考验猎人的经验。绊木系上,大型猎物被夹住后,一定会奋力逃跑,拖拖拉拉带着绊木一起逃,就受阻了。 但如果是狩猎擅于奔跑的灵活猎物,一定要固定踩夹,否则猎物不仅会逃走,甚至还会让猎人损失踩夹。 光靠等待的傻瓜式狩猎也不行,他化被动为主动,割了马鹿腹下的肉块,放在踩夹附近。没有老虎能抗拒马鹿的骚味儿。如果放的诱饵不对,吸引不了猎物,或者猎物吃了诱饵后就跑,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居安领着猎人们在木屋周围布下七个大踩夹,他进屋前,将骡子换了个地方拴,拴在木屋走廊下的木栏杆上,就进屋里了,然后合衣睡下。 兽医老张,和老钱等人都阖眼眯着,手边摸着猎枪,听见动静随时能弹坐起来,给野兽一枪字儿。 陆志强和宋德生偷偷蹲在木屋窗户下,睡不着就往外看。宋德生紧张的很,缓解气氛调侃:“要我说,这大爪子肯定不敢再来,甭看这老虎爱袭击家畜,对人还是敬畏的。要是大爪子袭击骡子,咱就给它一枪。” 两人唠着唠着,也是互相打气,胡乱侃了几句,然后也合衣睡下。 大半夜,忽然骡子嘶鸣,猛烈地开始上上下下地猛踢,向后踹木屋的木板咚咚响,整个木屋都被震得晃动。缰绳“咔”断裂,是骡子把缰绳挣断,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屋里的铁锤呜咽一小声,躲到炉子后面去。 李居安和几个猎户弹坐起来。猎人们猛地拉开门,扭头一瞧,地面上有巨大的野兽脚印,骡子已经不见。 李居安将铁锤从炉子后拖出来,拽着后脖颈拖到松树旁。 铁锤一闻松树旁的气味,夹着尾巴,撒腿就要跑。 每个人都清楚,松树树根那有老虎尿,被猎狗闻到了。李居安瞅着地上骡子和大型野兽的脚印,他喊了声:“追!” 猎人裹着厚厚的皮袄,跟着地上遍布的足印,转来转去,一路上都飘着小雪。他们花了半小时才又转到木屋前。 骡子绝望的嚎叫从杂树丛后面传出来,所有人看见可怕的景象。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骡子,现在血肉模糊被一头东北虎压在身下。老虎舌头堪比钢刀,舔一下骡子的后腿,骡子直接被舌头的倒刺扒拉下一层皮。 血沫子和肉渣子,一口一口被舔下来。东北虎三下五除二,撕开骡子的后腿肉,大口吞下,慢条斯理瞅着还挺享受。这舔的力道,一口拉一层血肉,真是太恐怖了。 骡子跑又跑不掉,痛得四肢僵直抽搐,头吐白沫,眼见是活不成。 李居安怒不可遏,看得眼里滚烫,血压噌的涌上头。他端枪架脸,从正面将两发子弹射入老虎心肺区。 如果瞄准老虎的头部或者胸膛开枪,只要能够命中脑部,或者心脏要害,老虎便会失去反抗之力。但若是没有打中,或者打中了四肢,老虎会吃痛逃跑。天性谨慎的虎大王,意识到危险,第一反应先是跑,然后会迂回报复。 砰砰! 56半自动步枪一次上10发子弹,打一枪拉一下栓。子弹破浪惊风,闪电般冲击,破空声令人毛骨悚然。 成年东北虎愤怒嘶吼,鼓起浑身筋肉腱子,如同装甲车般的野牛肌肉,转头就要跑。 李居安眼红似丹血,起了杀心。 他十发打完,换后背的莫辛纳甘猎枪切枪,他瞄准3.5倍镜,枪口对准逃跑的东北虎,抵死拼尽全力,额头青筋暴起,扣动扳机。 猎人们全部赶到,所有猎人的枪口,全部一致对准逃跑的虎大王,每个人压制面对老虎的恐惧感,暴戾气灌顶,双眼通红眼光盯住老虎。枪火声一下子变得密集。 起此彼伏的枪响,紧追跑掉的东北虎。兽医老张将火枪用的嘭嘭响,陆志强举起大54就开枪。宋德生手里的唧筒式猎枪,装有独头弹,轰击的威力强劲,“轰”枪声把雪地树林都震动。 杂树丛后还躺着血肉模糊的骡子,李居安眼底滚烫,喊道:“打中了,快追!” 雪地里零落都是殷红鲜血,按照巨大虎掌印的间隔,和方位,能看出这头老虎四肢受了重伤,右后腿尤其一瘸一拐几乎使不上劲。 这是追击老虎的大好时机! 李居安紧跟老虎掌印,忽然横截里冲出一头黑黄色野兽,他刚要架枪,就听见大虎冲他低吠一声,紧跟着是小弟白獒。陆陆续续跟着大虎冲出来的,还有花耳,黑豹,红狼,白蛋子,黑虎,花姑娘。但三条混血狼狗少了两条,只有一条跟在最后窜出来。 大虎走散了一夜,身上带有血痕。白獒雪白的身上,血痕更鲜艳。他仔细一瞅,才发现不是两条猎狗的血痕,是从外沾染上的。 天已经蒙蒙亮,能依稀看见前方树杈的阴影。他喊道,“好狗!追上去。” 不用他喝令,大虎已经领着帮狗们打狗围。 大虎速度极快,白獒的速度更快,两头猎头几乎同时对准东北虎带血消失的树丛狂奔。猎狗身子如弹簧,背阔肌拉伸,鞭梢似的窜出,力量汇聚在脚底,巨大的突进力,让猎狗跑得快如雪中暗影。 不远处响起猎狗的密集吠叫,李居安领着猎人们跑得更快。 大虎过去擅长面对野猪打狗围,或者追杀黑瞎子。但这是大虎第一次面对大爪子。灵活敏捷的猫科虎大王,速度快,哪怕重伤失血,敏捷度也不是黑熊能比的。 大虎已经瞅见前方甩动尾巴逃跑的东北虎。 东北虎回头一瞅,咋来了几头小型口粮,立马不跑了,停下来微微吊起受伤的右后腿,对准猎狗们伏低身子,做出进攻捕猎的姿态。低频的虎啸,带着强悍的压迫感,震动山林。 第147章 重伤的野兽,比普通野兽更可怕 东北虎通体金黄色毛,带着棕黑色斑纹,身躯魁梧,皮毛亮的和绸缎似的。当真是裹金袍,黑纹如画,令任何动物都闻风丧胆。 大爪子张开血红色嘴,低吼长啸。 虎啸,在林中回荡。林间飞起哇哇叫唤的夜枭,鸟被惊飞。 所有听见兽吼的林员,猎人瞬间上脸,脸上冰凉的有些发麻,浑身就和过电般,汗毛炸立,腿开始软。 从没听过虎啸的人,第一次在夜晚听见近距离的虎啸,能被低频的威慑力吓尿裤子。 红狼和黑豹被大爪子这么一吼,吓得也顾不上头狗作阵,扭头就跑。 两条帮狗一跑,大爪子本就重伤,心中憋着一口怒气,刚好对准逃跑的猎狗发泄。 东北虎后背金黄色刚毛,有些硬,密密的炸开朝天而立。刚被猎人子弹击中的伤口还渗出鲜血,一粒子弹穿进后右腿,痛得大爪子钻心的痛。 重伤的野兽,比普通野兽更可怕。 东北虎痛到怒气上头,也顾不得被击中的伤,对准逃跑的红狼和黑豹就是一下飞扑,尖利沉甸甸的大爪子对准红狼的狗头,就狠狠抡下。 虎大王的巴掌力量能有多大,能达到500斤体重的东北虎,肌肉比高达80%,又是野生的,野性十足。那粗壮的四肢,尤其是前肢和肩部的肌肉组织非常强健。这么一巴掌落个实实在在,直接把红狼的狗头拍到爆裂。 红狼连哀嚎都没有发出声,狗头被拍得如同皮球般爆裂开,顿时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四肢硬挺挺地抽搐了两下,闷哼都没有,整个软趴趴倒下。 东北虎刚拍碎红狼,锥子般凶狠的目光飕飕飞来,把人的心神扎成碎片。 大爪子那一双灵活粗壮的爪子,让它健步如飞,轻易破开结实的冻土,还能撕碎猎物的皮肤,打爆猎物头颅。 黑豹眼见红狼倒在面前,又惊又怒,也被激起几分血性。黑豹擅长撕咬野猪耳朵,然后整个身子往下压,将野猪拖住定死。现在黑豹第一次遇见虎大王,还用对付野猪的办法。 帮狗黑豹夹紧尾巴,被恐惧激起怒火,绕过灌木丛,试图从后往前扑东北虎的左耳。 东北虎哪里管帮狗的心思,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抖机灵都是笑话。黑豹试图绕后,身体埋着隐藏进灌木丛里,想要减弱存在感。但它忘记了它匍匐的再低,东北虎肩高架在那。 居高临下的东北虎俯视畏畏缩缩的黑豹,头顶上的王字斑纹在鲜血下越发凶狠。虎大王隐藏在灌木后,利用枯枝掩盖行踪。黑豹鬼鬼祟祟,准备绕后然后一跃而起,东北虎立马又抡起沉甸甸的大掌垫。 爪子撑开尖利的利爪,重达几百斤的拍击力,对准黑豹就抡。尖锐的利爪瞬间刺进黑豹的身躯。 帮狗黑豹刚撑开利牙,张嘴试图飞扑咬虎耳朵,东北虎一巴掌都能把车窗玻璃打个大窟窿,打黑豹的力量都没用实诚,一巴掌下去,拍下去都有掌风。 黑豹速度灵活,意识到危险忽然对准老虎后背蹬了一脚,想要凌空后翻身,转身避开大肉掌。忽然一张血盆大口速度更快,东北虎一大口撕咬住黑豹后脖颈,又长又尖的利牙能有7厘米,瞬间贯穿刺入黑豹的后脖颈中,洞穿猎物的身躯,攻击力非常强大。 黑豹后脖颈鲜血飙出来,痛到凄厉惨叫。痛苦尖锐的嘶鸣,让任何人听了都瑟瑟发抖,头皮都有些发麻,浑身打着冷颤。 黑豹还没来得及挣扎,东北虎激烈甩头,将脖子往后仰,猛烈甩动,一边甩一边用大爪子拨拉。利牙和利爪并用,黑豹被开膛破肚,狗肚皮就和被尖锐的刀子,摧枯拉朽般轻松划拉,内脏掉落一地,肠子在雪地里弹了弹,鲜血留满白色雪地。 两条帮狗先后被东北虎攻击,哪怕还击也和挠痒痒一般,无力抵抗的猎狗,只能成为东北虎的小甜点。 花耳等猎狗夹紧尾巴,眼睁睁看着东北虎转身甩尾巴就要跑,发出呜咽。 帮狗眼里露出恐惧,但围猎的习惯让帮狗对后退这个动作,十分犹豫,但又碍于东北虎的压迫感,只能犹豫着缓缓后退。 大虎眼睛炯炯有神,机灵的眼睛瞄着东北虎的彪悍动作,和巨大的体格。 大虎眼瞅着东北虎要跑,而猎人还在远处没有赶来。忽然,大虎暴起,用灵活且粗壮的爪子,猛地拍地,试图激怒东北虎转身,吸引住注意力。 东北虎重伤后烦躁,转头就发出怒吼,对准大虎再度狰狞血盆大口和利爪,试图同样抡起尖锐的爪子,将不长眼的猎狗撕开,舔带着血腥味的内脏,嚼碎骨头。 忽然,大虎跑了。 大虎吸引完东北虎,麻溜地一刻不停留,转身就跑。 在东北虎放弃,不想追之后,大虎再度去而复返,对准东北虎的尻尾就是蹲地猛烈拍地,威胁恐吓。 若是放在过去,虎大王什么时候怕过区区一头猎狗? 但偏偏重伤的虎大王烦躁无比,身体正在剧烈失血,浑身冷到可怕,还要被一群狗围攻骚扰,让东北虎被烦透后,转头龇牙张开利牙,对准大虎就追。 大虎早就瞅准这个时刻,引诱东北虎朝着猎人的方向跑。 一来二去后,东北虎距离李居安等人赶来的方向,越来越近。 李居安提枪站在岗子上,他往下望一眼就瞧见正在遛东北虎的大虎。 他定睛再一瞧,大虎速度也渐渐慢下来,因为疲劳,灵活度也开始降低。好几次大虎都差点被身后紧追不舍的东北虎一巴掌拍下来,让人吓得汗毛直竖。 雪地全是殷红鲜血,躺着两条被虎掌拍死的帮狗。鲜血连带着东北虎的紫黑色粘血,滴滴答答落在雪地里,拖得老长。 李居安看得眼底滚烫,血液冲到头顶。他站在800米开外的岗子上,居高临下切枪莫辛纳甘。 莫辛纳甘配备了瞄具,带有一个可调节的后表尺,还有固定的前瞄准柱。他目测射击距离,后表尺调整范围从100米到2000米。他调整距离后,架枪端脸,稳稳瞄准东北虎的头颅,扣动扳机。 砰! 第148章 打狗围惨烈 李居安站得远,他枪口对准老虎头就瞄,打完一枪拉动大栓,继续瞄准老虎的移动虎头就打。 砰!砰!砰! 莫辛纳甘步枪射程很远,哪怕隔着一座山对着另一处山打,后表尺调整后都能在有效射程范围内。 他眼睛眯起,棕色瞳孔闪出凶光,仿佛沉睡猛虎突然惊醒。一枪字儿又一枪子儿,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接连抛出。 弹夹10发打完后,他开枪的手向上一移,枪把子往下按的同时,撅开枪把,他手心里攥着的子弹,出现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被两只手指夹着塞进枪膛里,“咔”利落合枪,继续上脸瞄准射击。 巨大的后座力震得他胳膊发麻,震得的肩膀膀子都快没知觉了,手都要伸不开,累成王八犊子。身后宋德生同样从倍镜里瞅着,大喊:“死了!死了!李哥腾手出来吧,大爪子脑袋都特么被轰烂了。” 这时候天色蒙蒙亮,连绵山头出现晨曦云彩,咸蛋黄般的太阳跳了一下跃出来,阳光普照在雪山上,泛出金光。 金顶雪山很美,但几个猎人都没有心思看,一心直奔沟那头的战场去。 重伤的东北虎搁老远就能被瞅见,脑袋被轰烂,已经嗝屁,死透的不能再死。密集的子弹这么不要钱般射过去,七八个猎人搁老远同时开枪,杂草丛枪林弹雨,没有遮挡,东北虎想要躲,都找不到掩体猫着。 宋德生激动地哈哈大叫:“这下咱真的打到老虎,有老虎皮,还不是老虎崽子皮,是正儿八经的大虎皮!” 他要是碰见黄羊皮,和狍子皮,也没那么兴奋。因为黄羊皮和狍子皮都不值钱,可以用来做薄皮衣,或者薄皮裤,但属于软皮革,哪怕保暖性再好,重量再轻,年代原因也不值钱。只能做大衣,做成的大衣是顶好的。 土豹子皮矜贵,还漂亮,但一般不是穿人身上,而是放在椅子上做装饰用。因为土豹子就是金钱豹,富商爱听谐音金钱爆或者金钱包。穿人身上还怎么叫金钱爆,这种就得放在椅子上,人坐进去,享受被被金钱包住的感觉,才正经挺爽。这种皮大多是生意人爱买,稀少又昂贵。 宋德生喜滋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咋剥大爪子皮,忽然小冷风一吹,他一瞅原来是陆志强将冰雪块子堵他嘴里,他呜呜叫着,气得拿眼珠子直瞪,恨不得用冰雪给陆志强塞裤裆里,骂他有病。 陆志强骂他:“你特么有病吧,现在是说这种事儿的时候么?你没瞅见猎狗都死了?” 陆家过去是狗帮,知道猎狗对于猎人就是性命,第二条命。宋德生是县城长大的孩子,家里也没养狗。他一瞅李居安和兽医老张,保卫科老钱,老陶已经跑远了,大步赶到猎狗的方位,他这才闭上嘴,知道刚才说错了话。 陆志强还在骂他:“特么没眼力见,嘴也臭,净瞎比扯。被人打也是活该。” 宋德生一边跟在队伍后走,无奈了,说道:“我就昨儿进山就吃两绊蒜,能有多大味。臭也臭不到哪去。” 他吃硬不吃软,外头瞧着横,但碰见硬茬子就软。陆志强怼他,李居安怼他,他只会顺嘴接话自嘲,也不当一回事。 几人跟着李居安赶到刚才打狗围的沟子后头。 这里也是昨儿个大虎使劲叫唤,然后声音忽然消失的地方,再后来只有铁锤一条滑溜狗半夜赶回来,其他狗都不再出声。 在打狗围中,狗和猎物迎面相遇不会停下叫唤。 如果猎狗忽然不叫,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猎狗咬住猎物不撒嘴,定住猎物制服,自然腾不出嘴来叫唤。第二种是猎狗伤了死了,也没法叫。 李居安走近两场打狗围的沟子后,知道这处应该就是大爪子的洞穴老巢。不然不会昨晚被狗遇见一次,今儿个受伤的大爪子还跑回来这里。 他眼睛一瞥,雪地里全是殷红的鲜血。有些血是新鲜的,刚留下的,还有些血液紫红色黏稠,瞧着留下有一段时间。 白蛋子跟在花耳后面,轻轻呜咽,一看见主人走过来,白蛋子和花耳一同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白蛋子的前腿折了,在打虎中受伤,只能用三条腿慢吞吞的瘸着跳两下。花耳后背的旧伤被翻开,伤口二次开裂,一尺来长的皮肉翻开,旧疤和新伤汩汩渗出鲜血。 老狗忠心,花耳皮开肉绽成这样,还和白蛋子瘸着凑上前,用狗头蹭着李居安的裤腿,抬起狗眼盯着他瞅,想要寻求安慰。 李居安攥紧拳头,心疼地不行,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大步往前走。 他一走,白蛋子急了,想要跟着主人一道走。但瘸腿的白蛋子整个前腿以诡异的角度翻折,一动就痛,龇牙咧嘴也想三条腿跳着赶上去,但只能看着主人走远。 宋德生瞧着心里很不解,“狗都伤成这样了,李哥干嘛不处理伤口。” 他蹲下来解下绑腿,给花耳后背绑扎,嘴里还哄着:“狗哥,咱们是不熟,这不是事出紧急么,你可别咬我啊。” 老狗花耳乖乖匍匐下来,也不动,知道这是给它绑扎,任由绑腿包扎在后背上。 宋德生救完花耳,又抱起努力赶上李居安的白蛋子,心中斥责李居安无情。 陆志强语调沉重,说道:“这些狗还能动,李居安得去看更危险的狗。” 第149章 猎狗是猎人的第二条命 宋德生抱着白蛋子,跟上李居安。 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前面两三百米,雪地上全是鲜红淋漓的血。红狼的狗头被拍碎了,头颅都以异常奇怪的形状凹陷,周围全是血,只有狗的身体还是完整的,软塌榻躺在雪地上,早就没了声息。 宋德生眼眶一热,心跳也咚咚加快,忍不住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他继续跟上李居安快步走,看见了帮狗黑豹。黑豹后脖颈有个大血洞,整个动脉都被挑开,血都流干,再也流不出更多的血。能让人想到黑豹死前,后脖颈喷血如柱,而且腹部被开膛破肚,内脏和肠子掉落一地,肠子断的不能再断。 如果肠子还没有断,只是掉出来,脖颈也没伤到大动脉那就还有得救,将肠子塞回去,绑起腹部,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但黑豹的肠子被断开,扯在外面,脖颈也伤到要害,哪里还能活命。 李居安走到黑豹面前蹲下来,眼圈通红。 黑豹还有一口气吊着,嗅到主人的气味,努力睁开眼翻开眼皮想要抬头去看主人,嘴里发出虚弱的一丝呜咽,但李居安站在它身后,它怎么翻开眼皮也瞧不见主人,眼里光渐渐黯淡。 李居安合了合眼,眼眶泪水被眼皮一挤落下来,他抹了把脸抬脚就往前走,攥紧的拳头都在颤抖,不再去看。 宋德生看着黑豹和红狼的惨状,心痛地都在滴血,也快受不了。他眼看着李居安收了新的帮狗,也跟着帮狗相处了好几天时间,喂了肉干,逗狗开心,还被狗装模作样要咬两下,也培养出了感情。 现在他见到黑豹濒临惨死,也没法救,只能独自默默痛苦地承受最后一刻,眼见是活不成了。他深吸一口气,找陆志强借来大54,对准黑豹眉心扣动扳机:“来生别再做狗了,安心去吧。” 他唧筒式猎枪的独头弹太猛,大54枪响,黑豹走得无声无息。 每个猎人都沉浸在痛苦中,他们能感同身受李居安的痛苦,脚步也追得更快。 前面或许有更危险的狗,还能救下的狗。 保卫科里年轻的小石,和小赵已经承受不住,看着惨死的红狼和黑豹泪流满面。他们家里也有猎人,懂打狗围的残酷。但道理归道理懂,真的亲眼看见那么多猎狗惨死重伤的场面,谁都心里承受不了。 林员和猎人们担心地瞅着面前开始大步跑的李居安,他们都承受不住,作为狗主人的李居安,心里得有多崩溃。 李居安跑了不出两百米,看见一左一右横躺的两条混血狼狗。 昨天铁锤跑回来时候,三条小狼狗就不见了。早上一条狼狗出现在大虎身后,两条不知所踪。现在这两条躺在这里。 昨夜下雪了。两条小狼狗一左一右倒在雪窝子里,挨得距离不远,身上落满积雪覆盖。地上滴有血印子。 他眼框通红,语调沙哑的都哽咽,喊道:“鸡屁股,发财。” 左边的小狼狗个头在三条里算中等,最爱偷吃鸡屁股,经常往灶间跑,偷吃宋兰花切下的山鸡屁股,所以李晓总爱用鸡屁股叫它,时间一长,李居安也不喊它过去的名,跟着妹妹也鸡屁股的叫。 右边横躺的小狼狗,通体黄色,在太阳下瞅着亮到发金,也是漂亮,跑起来也金灿灿的,爱和李晓满院子摇着尾巴玩闹,追着李晓和陆文倩玩老鹰捉小鸡。李居安干脆给它改名叫发财。 左边的小狼狗的肋骨被拍断,青黑色大爪印留在肋骨下,还被尖利的虎爪挑了个窟窿。 李居安痛苦地单膝跪下来,轻轻拍下积雪,能看见小狼狗还有一口气在喘。但它每喘一口气,窟窿都在往外汩汩冒起,痛苦地四肢都在抽搐。 他眼睛一亮,大喊:“还有救!拿烟面过来!” 小狼狗能捱过一晚上,还没失温,也多亏了有积雪覆在身上,和雪窝子。 猎人们赶紧围上来施以援手。 兽医老张赶紧掏出盐袋子,颤颤巍巍划火柴点烟抽,一边狠狠猛抽两口烟,边从中掏出烟面,赶紧给小狼狗敷上,来止血。小狼狗的肋巴扇都在透气,得亏他们找到,要不然再捱上半天,指定活不了。 李居安快速解下绑腿,帮着兽医老张给小狼狗止血,然后用绑腿包扎伤口。 他将小狼狗往怀里塞着抱住,赶紧去看右边的发财。 发财情况也很糟糕,但好在应该没有正面冲撞东北虎,灵活敏捷的逃过了最重的一巴掌。右边的小狼狗肚皮被挑开一段,被尖锐的利爪挑破,肠子露出来,但没有断裂。 李居安头发都凌乱,没有刚才对东北虎开枪的意气风发,哑着嗓子喊:“张哥再来些烟面。” 发财失温更严重些,但也还吊着一口气。他赶紧将肠子塞回狗肚皮里,糊上烟面止血,快速用另一只绑腿包扎上。 他小心翼翼将两头小狼狗抱进怀里,用袄子裹住,给两只伤狗保暖,驱散寒意。 “去瞅瞅头狗,和其他狗。” 他招来其他还能行动的猎狗。 大虎除了虚弱,身上无伤。黑虎,花姑娘,小狼狗钢炮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轻伤。白獒出力最猛,后腿被虎掌拍中挂彩,走路一瘸一拐,但好在皮毛厚实身形也敏捷,避开了重要部位,。 兽医老张翕动了嘴,还想说一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没说出来,用沧桑的老手拍拍李居安的肩膀,哑声说道:“多谢你了小兄弟。回趟我就和王队长说,公虎死了。” 和猎户打交道的山里兽医,和林员都知道,猎狗对于猎户的重要程度,几乎是第二条命。 若是没有猎狗打狗围,这趟打虎,命被架在刀子上的就是猎人。 所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虽然猎人都安全,大爪子也被打死,但他们看着满地血腥,和猎狗的尸体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 李居安喊上兽医老张,和宋德生抱着受伤的四条猎狗,爬犁上拖着黑豹和红狼的尸体,和走路瘸腿的白獒,回了林员木屋的值班室。 受伤的猎狗需要治疗,值班室里有兽医老张的布兜子,里面有绑带,抗生素,和治疗的兽用药。 如果是家属屯的猎人,遇上猎狗受伤,基本是包扎一下然后让狗在家里休养,能养好就养好,养不好只能嗝屁。这不是不重视猎狗,而是家属屯的医疗条件比较落后。就算是人生病,也最多在卫生所打一屁股针,回家静养。屯里人家条件有限,不会掏出一大笔钱给一条猎狗治病。 就算是狗帮孙家,过去也不会花钱带狗去医院,这无关爱不爱狗,是屯里人的习惯。 只有陆家老爷子不一样,陆家老爷子倾家荡产也会救猎狗。 宋德生赶着爬犁,喊道:“李哥,你连打下来的大爪子都不管喽?” 李居安打完东北虎,都没上前去瞅过,只知道虎大王死了,然后就不去管,全身心思都扑在受伤的猎狗身上。他说道:“老虎急什么,死都死了,还能长腿跑走?先救活的。” 七八个猎人分为两队。李居安领着兽医老张和宋德生先回了林员木屋,陆志强跟着老钱,老赵留下来,砍木头现场做爬犁,削尖脑袋想法子,将重达500斤往上的东北虎运回去。 陆志强咬紧牙关,将斧头在松木上抡得“邦邦”响,咬牙喊道:“你们牧场就不带一把油锯吗?去借一把呗。艹!上回劳资抡的五姑娘都差点废了,今个又来这出。” 保卫科的小石和小赵有些害怕,不敢离开大部队,不敢独自回牧场借油锯。小石说,还不如等李炮回来,爬犁折返一下再来运东北虎。 陆志强一拍额头,喊道:“怂个屁!你们跟着哥走,哥带你们回去借油锯。” 他为了彰显威风,在小石小赵面前装面子,表现,还真的一拍大腿迈出步子就大步走出去。他还没走出去十米,回头一瞅,几个保卫科的人盯着他瞧,一点跟过来的意思都没。 他话锋一转,自己给自己找台阶,说道:“嗨,做什么爬犁,直接剥皮剁了拉回去,讲不定咱们还比李居安早到值班室嘞。” 第150章 剥虎皮,过几天,又是一场恶战啊 陆志强和几名猎人开始剥虎皮。保卫科的老赵和老钱过去是猎户,剥兽皮很熟练。 他们检查了虎大王的尸体,发现虎脑袋里穿了好多子弹眼儿,都是小眼儿进大眼出,一瞅就是搁几百米开外,老远拿远射程枪打的孔。若是近距离用独头弹轰,就不只是眼儿大小出来,是碗口大小轰出来。 老赵一边检查老虎尸体,一边调侃道:“是头公虎,和上回咬老唐的那头年老的公虎还不是一头嘞。估摸着那头老公虎被咬了驱逐出去喽。” 年老的公虎被年轻公虎驱逐,这是常态也是大爪子的习性。母老虎带大幼虎,幼虎两年后成年领地意识生出来,会和母亲争地盘,这是天性使然。 几人检查东北虎,这头虎长12英尺,也就是3米65,体重能达到500斤往上,大得很。 老钱打开虎嘴,吓唬陆志强说道:“瞅着倒刺,给你胳膊上舔一口,就和舔冰棒似的。” 陆志强还真扒拉开虎舌头,刮着硬挺的倒刺,啧啧称奇:“这个大玩意,特么真能被武松用拳头打死?不是被吹牛皮吹出来的吧!” 500斤东北虎什么概念,大炮卵子最大估摸着也就400多斤,獠牙能挑几十头猎狗,一打十几条帮狗。这么大的虎大王,可比大炮卵子猛多了,一巴掌拍下去,人的天灵盖能当场碎掉。 就算不是正面迎上虎大王的爪子,哪怕被剐蹭到一些力道,都能被开膛破肚,失去行动力。 陆志强帮着老钱,用钩子钩住东北虎的上颚,挂在树根处,然后将老虎身体往下拉拽,拉板正。 他想了想,要是牧场给钱叫他做炮头儿打虎,哪怕给再多,他也不敢接这活儿。还得是李居安敢接。但他又寻思,李居安12条狗里,这次死了2条,重伤5条,估摸着李居安下回也不会再接这么硬茬子的打围,猎狗伤得太狠。 “小陆,帮着扯住,一定要拉紧喽,弄板正。” 陆志强被老钱一喊,赶紧收回心思去帮忙剥虎皮。东北虎被横挂着,他用力往后掰扯,只见老钱用快刀开始处理切口。 切口线是从下颌开始,沿着身体下面中心线的位置,要经过颈部、脚部和肚子绕开下面和肛门孔,沿着尾部下面的方向到终点。切口线做完,就能沿着老虎的唇齿连接处切开,使皮肉分离,然后用退套方法逐渐由头部向臀部倒剥。 老虎的眼和耳根部,处理如同圆筒式剥皮法。四肢也退套往下剥。边上老赵,和小石帮着用撕开的布料擦拭血迹和液体分泌物。陆志强赶紧用侵刀割开虎小腿和根腱之间的空隙,再切断脚趾,让兽皮上留下只有爪末端的指骨。 几个猎人手脚并用,为了以免发生割口,他们留下一层脂肪在皮下。 陆志强刚要擦手,小石帮着割断直肠,忘记用绳子将肛门孔扎紧。排泄物直接喷在陆志强身上,将他熏了个够呛。 “靠!你小子故意的是不。” “哪能故意啊,我这不也被喷到了么。钱叔也妹说要扎菊门啊。咋就你着急啊,别吵吵耽误老多事了,得听劝。” 他说上一句,小石嘴碎顶了好几句。 外头零下三十多度的天,他冻得直吸鼻子,鼻子里都快挂霜了,也没力气吵吵。 他只好嘴里骂骂咧咧,在雪地里狠狠搓了搓两把雪,将胳膊袄子搓干净,但闻着还是有股浓烈的骚臭味,让他都能干呕翻眼白。 好几个人都被喷到,陆志强狠狠抹了把骚臭的袄子袖管,咬牙说道:“可算知道李居安干嘛先溜了,可不就猫在值班室里躲着这一出么。狡猾狡猾滴。” 剥虎皮不难,就是费人。几个年轻人也抗霍霍,尤其是陆志强,一边霍霍一边心里还挺带劲,咋费都没事儿。 忽然林中又传出兽吼。 熟悉的虎啸,带着兽吼的低频压迫感,非常瘆人,在山里回荡。 所有猎人浑身发寒,寒毛炸立,赶紧压枪上膛。 “卧槽,这是还有虎呐。” 几个人瞄一眼李居安离开的方向,心里后悔了。附近林子静得出奇,飞鸟和夜枭都不叫唤,非常异常。加上雪地里虎大王的尸体散发血腥味,能把附近领地的东北虎都吸引过来。 这片山头的虎本来就不少,还有两头带崽的母虎,在公虎领地边界徘徊。他们几个人一想,心中越想越恐慌,一个个枪上膛,枪口对准外面。 老钱说道:“先别剥皮了,你俩往我这片靠靠。咱们赶紧撤。” 陆志强率先撒开腿就跑,追着李居安脚步的方向,朝着林员值班木屋没命的跑,喊道:“赶紧麻溜撤!人命重要,还是虎皮重要啊。” 老钱刚要组织后撤,一看已经有年轻人先跑了,其他人也跟着跑。 跑不过老虎,总跑得过人呗。 老钱和老赵暗骂一声,撒开虎皮,也跟着小年轻们转身就跑。 他转头瞅了空荡荡,安静的小孤山,心中寻思,估摸着过几天,又是一场恶战啊。 …… 李居安这边已经和兽医老张,宋德生送狗回到了林员小屋。 林员老唐已经升起火堆等候他们。木屋周围布置下的几个大夹子还没有收获,附近也没有大型动物的脚爪印。 他头上还是戴着顶皮帽子,在屋里也没摘下来,遮挡住被老虎袭击的大口子伤疤,挡住三四十道狰狞的缝针疤痕。 兽医老张在给几条猎狗处理伤口。 老唐正在炉子上煮了一壶松针茶,倒茶给他们喝,说道:“十几年前,垦区也是这么个冬天,也有只老虎跑出林子,到附近的垦区草原上偷牛羊吃。周围好几个空军牧场都被这老虎袭击了。那老虎张狂的很。” 李居安捧着热茶,吹了吹,就着滚烫的热气一口一口喝,说道:“后来打掉了吗。” “后来啊,说来也招人笑话,咱兴安岭的猎人没打掉老虎,还得是垦区大队搁老远去请了鹰屯的炮头儿,使猎鹰把老虎给打掉。” 宋德生刚要打着炕沿边系新绑腿,忽然抬起头,说道:“鹰屯的炮头儿?” 第151章 鹰屯的赵炮也进虎山 李居安等人听见鹰屯的炮头儿都起了兴致,竖起耳朵。 他手中的猎狗花耳,和鹰屯赵炮的猎鹰结仇,花耳被猎鹰重伤在家躺了半个月,猎鹰也没讨到好,被一枪字儿贯穿翅膀,现在还包扎绑带。 自打那次以后,他每回去林场和赵炮擦肩而过,都能接收到不友善的敌意目光,炯炯盯住他,让他心中也激起火气。 瞅啥呢,还就瞅你? 要不是陈领导在边上,特么就直接削你! 林员老唐提起猎鹰,赞不绝口:“那鹰厉害着呐,在空中这么飞,地上有什么看得清清楚楚,虎大王在哪处,那鹰往那头飞着一叫,猎人啪啪的全部围上去,可比猎狗都好使。” 兽医老张也点点头,表示很赞同:“鹰吧,确实比打狗围好使,瞅得远,鹰那眼睛搁老远都能瞧得明白。” 花耳负伤,趴在李居安脚边呜咽一声。大虎也虎视眈眈,眼中十分不服气。 宋德生转头看了李居安一眼,两人这话不是在打李居安的脸么,当他狗帮帮主的面,涨别人威风,可劲夸猎鹰,谁听着心里也不舒服。 但他也知道,李居安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他和赵炮结仇是真的。上回他和赵炮结的梁子还没了结,花耳的气,不能白受呐。 李居安吃了点烤鹿肉,和玉米饼子,将肚子填踏实了。他又说了两句,盯着窗外去看,怎么陆志强那群人还没回来,这也过太久了些。 林员值班室里有一个拨号电话。也不知道前一天晚上,老唐打电话和牧场说了什么,现在拨号电话响起,他接听后点点头,嗯了两声,然后扫了眼挂在值班室墙上的枪。 他用那细得跟刀缝似的小眼睛,扫了一眼挂起的猎枪,然后从几杆土枪里,挑了一杆枪管最粗的猎枪,提着猎枪就往门口接应去。 “就这把了。牧场瞅着咱们人少,找来了人帮忙。都是请进山的猎户。” 宋德生咕哝两句:“算王大队长有良心,还知道喊人援手。特么的,6头虎大王,咱们就七八个人,十二条狗,还不够打围野猪,打个鸡毛的老虎。” 这1100块钱哪里是血汗钱,分明是买命钱。 他胡乱啃了几口饼子,瞅着脸色古铜色的老林员,说道:“有步枪干嘛不整把步枪,用火药枪去对付东北虎,能行吗。” 兽医老张刚把白獒的后腿绑好,固定住,抬起眼说道:“嘟囔啥呢,别瞅老唐现在没精打采的样子,他年轻时候可牛气,一杆火药枪能独自进山呆上一个月,都不带伤的。师长都服他,管他叫打虎唐哥。” 宋德生嘟囔道:“啊对对对,被虎大王一巴掌缝了三四十针的打虎唐哥。” 他朝门缝外瞅了瞅,发现林员老唐也没走多远,正眯着眼瞅着门里呢。他缩了缩脖子,得亏老唐眼睛不够大,不然保准大眼瞪小眼。还是小眼睛好啊。 大半天功夫过去,林员值班室外来了人。 浩浩荡荡的十来号人,听着脚步声挺热闹,还有激动兴奋地说话声,和猎鹰长鸣。 李居安出去一瞅,真不是冤家不聚头。牧场王大队长把鹰屯的赵炮给请来了。 他注意到赵炮右肩停了一头更大更威风的猎鹰,之前翅膀受伤的那头苍鹰不知去向。赵炮恶狠狠瞪着他,来者不善,眼神里非常不友善。他身后跟着同样肩头停着猎鹰的猎人,这回他带来的猎人,有年轻的,也有中年猎户,浩浩荡荡跟着十几个人。 宋德生本来胸膛一挺,都打算跟在李居安身后干架,该吵就吵,该干就干仗,就不带怕的。但他一瞅来的人那么多,有些心虚,说道:“那么多人呐,这可真热闹。” 赵炮没有理会别人,肩头停着威猛的猎鹰,眼睛直勾勾盯住李居安,走到李居安面前停下来。 “多少头大爪子。” “六头至少。” “打掉几头了。” “一头。” 赵炮对他才打掉一头东北虎,嗤之以鼻。他身后的鹰屯猎户们也纷纷露出不屑,嘴角扬起笑容似笑非笑。 宋德生不服,喊道:“咱才进山多久呐,两天都不到,能打掉一头大爪子够不错的了,说出去有面儿,也不丢人。” 赵炮身后的猎人老孙,环顾一圈林员木屋,看着地上躺了七七八八的受伤猎狗,大笑说道:“才一头大爪子,就废了你们那么多狗。狗也不中用呐。这要是再来一头可不把你们整个狗帮都撂了。” 宋德生气得大骂:“你们有本事,有本事倒是把剩下5头虎大王都给打了啊,就搁在这吹牛皮。真要碰见虎大王,就这几头扁毛鸟还不够大爪子填牙缝。” 赵炮也不理宋德生,只拿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盯住李居安瞅。 李居安哪里受得住这口气,同样回敬他,眼神带着挑衅,不服就干一架。也不是没干仗过,这次就算人少,也照例能把你们一群耍鸟的打得嗷嗷叫。 两人互相瞪着眼,陈向前忽然从队伍最后走出来,激动喊道:“李哥!是我呐,陈向前。咱们在牧场宿舍区见过的。” 师长儿子陈向前,在牧场宿舍楼遭遇大群野猪,被李居安救下。他一听见有鹰屯的队伍要进山,急忙仗着身份特殊,也申请了一把猎枪,软磨硬泡才成功跟着队伍进山。 陈向前亲热地和李居安称兄道弟,让鹰屯的赵炮和猎户们表情很微妙。 他们原本小心翼翼陪着陈向前进山,生怕一个不当心,把师长儿子得罪了。但现在,陈向前缠着李居安,亲热的和瞅见大哥一样,倒是让他们心情很复杂,只好也对李居安客客气气。 李居安看见他,说道:“你也来了。虎大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待会儿在屋里带着就行,让兽医张哥和唐叔陪你一道待着,别往外走。” 陈向前不乐意了,说道:“我刚进屋时候都瞅见了,外头有李哥你下的大夹子。赵炮儿还没发现呢,我一眼就瞅见。李哥布夹子的功夫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眼里全是崇拜。李居安下套子,一个顶俩! 他骄傲的眼神,让鹰屯的猎户们坐立难安。 咋他们还没和李居安起冲突,反倒是师长儿子偏心眼,一心向着李居安说话,叫他们难做人。众人都在屋里,削尖了脑袋在较劲。林员老唐大概也被紧张的气氛唬住,额头都冒汗了,他赶紧开始给大家做饭。 兽医老张心中暗骂老唐是个狡猾的,这就把自己摘干净了?这个和事佬,还得他来做。 他说道:“这事儿也好办,等老钱他们回来,赵炮和小李炮同时出发,瞅瞅谁打的虎多,回头我给王大队长那头汇报。” 第152章 诡异的打树皮标识,队伍遇上麻烦 李居安瞅着老张冷笑:“你家队长说几头虎了么,王队长要打虎,我虎给他带回去一头,可不就完成任务了么。你们一个个披哩扑咙使劲的整,么么叽叽,藏藏掖掖的还不说几头,有这么坑人的么。” 他甩门就出去,这可把兽医老张急坏了。他昨儿个给队长打拨号电话,求援多来点人。人是来了,但炮头也不能撂挑子走啊。万一新来的鹰屯赵炮靠不住,打虎的小李炮也拍拍屁股跑路,他们牧场又抓瞎,过不了一个安生年。 兽医老张赶紧拉着他喊道:“王队都说了,虎打完算炮头的。咱们牧场一份都不要,还贴子弹,火药。待会儿等完事儿后,你跟咱回去,要多少子弹,火药,只管去仓库里搬。” 宋德生一听来劲了。他唧筒式猎枪的独头弹可不便宜,屯里猎户自制的弹药他又瞧不上。 “李哥,这可以,这个很可以。” 兽医老张一瞅李居安停下脚步,赶紧趁热打铁,说道:“这是咱宿舍的电话。完事儿后白獒王队送你了,回头要是你猎狗有任何事,只管给我打电话,再远的路我都搭林场的货车过来给你治。” 李居安瞅了他一眼,继续抬脚往外走,说道:“我考虑考虑。” 对面越急,他越是不能急,不然就着道了。不过话说回来,兴安岭的兽医不多,物以稀为贵,兽医十分矜贵。要是他发展狗帮,能有兽医老张包治猎狗,猎狗的存活几率也会大很多。 赵炮手下的一群鹰屯猎人,瞧着李居安往外走,也跟着笑起来。 “可不就是怕了么。也难为大小子,这么一头虎就够他受的,估摸着好几宿睡不着觉。” “怕了就消停些,不敢干就上大该上要饭去,败葛这害事。” “大小子,来喝点,热乎热乎身子,憋哭丧着脸,心一横,原路回去不就完了,不丢人。” 鹰屯猎人在木屋里休整,拿着李居安瞅乐子。 赵炮一边割肉片喂肩头的大苍鹰,边皱着眉头盯李居安。他看见,李居安真的抬脚领着宋德生出去了,脚边还跟着大虎,铁锤几条没有受伤的猎狗。 赵炮底下的老孙喊道:“他还真走了,怕事跑喽。你们牧场队长这回该头疼嘞。” 兽医老张心一颤,看向手中的几条伤狗,立马心中踏实下来:“李炮儿走不了,他狗还在屋里,能走到哪去。估摸着就在附近转转,瞅瞅下的套子。” 赵炮等人热着酒壶,嗤之以鼻。 他们对这样的年轻猎人可太知道了。心比天高,面子比天都大。他下不了台,可不就出门转转么。 “天黑了,先睡觉。明早再干事。” 夜色黑下来,陈向前躺在木屋的西屋第二间,屋里点着暖黄光芒,看着外头漆黑一片。 他坐在炕边脱下绑腿,脱下秋衣秋裤,心里寻思着,外头零下三四十度,李居安当真不回来了? 这要是冻感冒,可耽误老多事了。有什么情绪,总得捱过一夜,明早再说呐。 赵炮等人都以为李居安去了趟茅屋,借着找台阶下,很快就会回来。但半夜了也没人回来。 外头异常安静,林员老唐都有些着急:“李炮咋出去那么久?也妹听见枪声啊。” 兽医老张裹着棉被,坐起身,心里也干着急,说道:“要不出去瞅瞅?” 鹰屯的猎户都不吭声。猎鹰视力好,也只能在大白天,目力可以看清800米左右远处的猎物。但晚上光线暗下来,苍鹰就和抓瞎般,视力会受到很大的影响,难以看清周围的环境和猎物。 林员木屋里,一群猎人互相瞅了眼,都又重新躺下来,裹紧棉被,蹭掉眼角的瓷麽乎。 大晚上还想啥呢,睡觉要紧。有啥要紧事,只得明早再说。 …… 这时候,李居安领着宋德生,跟着大虎折返往回走,越走越深。 他心里担心的很,陆志强和老钱,老赵等人怎么这么晚还没消息,就连枪声都没一发?就陆志强这尿性,拔完老虎皮早早就能回来,和他也不过前脚和后脚的功夫。 他脚边跟着5条没受伤的猎狗。大虎,铁锤,黑虎,花姑娘,和小狼狗钢炮。 五条猎狗没有皮肉伤,但疲累了两天,体能消耗巨大,现在状态也十分不佳。忠犬护主。大虎瞅见这天色,主人离开木屋,也赶紧跟上去,帮狗看见头狗出门,自然也抱团一块走。 宋德生吸着冷风,冻得眉毛鼻孔都挂着白霜,抱着唧筒式猎枪说道:“李哥,你为了打虎也真是拼。咱都这样了,那牧场用几箱子弹,咋就把咱俩收买了?” 他一想到打虎后能拿到的独头弹,就兴奋地掰着手指期待,会是一千发,还是两千发。要是牧场大方些,给上两箱,他这些年都不用花钱买子弹。能省则省,独头弹可不便宜,日子就要精打细算过。 李居安骂道:“打个狗屁的虎。你没瞅见陆志强那财迷都往树皮上插树叶了么。” 一路上,抬头香大虎嗅着,指引主人前往红松树。 宋德生跟着李居安靠近红松树,这才发现树皮被人用侵刀砍了一刀,还有枯叶插在树皮卷儿的里头。 这种叫做打树皮,将大树上的树皮砍下来,要达到二尺的长度,然后将其卷成一个卷儿,让后面猎户队伍知道,这是他人的地盘,要保持静默,别抢赶杖的猎物。 而且,插在树皮上的树叶也是方向标,树叶在树皮上的位置,暗含着三个不同的“暗语”。 如果树叶插在树皮卷儿的里头,那就说明猎人们在从里往外的赶仗。如果树叶插在外头,则是示意他人,猎队在从外往里赶仗。如果树叶插在树皮卷儿的中间,则是暗示正在以此为基准,进行双边赶仗。 但现在,这株红松树的树皮标识,让两人越看越觉得古怪。 树叶不是一片,而是两片,也不是在外,或者在里,也没有在中间。两片树叶被插在树皮卷儿前后两侧,方向相对。 宋德生迷茫地瞪了瞪眼,疑惑张口说道:“林里大爪子那么多,陆志强倒是挺有闲工夫,还在这要紧关头赶杖?这小子也是出息了,他不是怕老虎么,还能赶杖虎大王?” 忽然他边上李居安猛地一拍大腿,喊道:“坏了,哪里是陆志强赶杖虎大王,是他们队伍被两头东北虎赶杖了!” 第153章 掉进雪窝子的虎崽 两片树叶卷起来,相对被插在树皮卷两端。从未出现过的打树皮标识,几乎是让两人立马跳脚起来,知道陆志强留下信号的意思。 宋德生拍了额头,狠狠吸了下差点被冻结冰的鼻涕水:“得亏李哥你留了心眼子,要不然现在陆志强可不知道在哪嘎达吓得哆嗦,一晚上都熬不过去。” 救人要紧。 好巧不巧这时候天上飘雪,雪粒子将白天的脚印遮盖了好些,只能隐约可见五六个猎人的脚印。幸好陆志强等人没有被冲散,要是真被东北虎冲散,那可就麻烦了。 不只是猎人会赶杖,聪明的猛兽,比如狼也会赶杖,隐蔽在一个地方,其余人跑到猎物另一面去低吼,或者拨动草,恫吓住猎物,还能驱赶猎物朝着预设的方向跑,去往同伴隐藏的埋伏地。 等猎物奔跑到筋疲力尽,就能合力给猎物致命一击。 一般从没听过老虎会赶杖的说法,但李居安隔着沟塘子,和一头母虎,领着三头半大老虎相望。母虎会不会领着即将成年的虎崽赶杖,教授狩猎的本事,谁也不好说。 他用手电筒往雪地上一扫。隐约留下的脚印里,还真有巨大爪印,还很新鲜,刚留下不久。爪印中雪还没有融成冰,掌印中间散落些浮动的雪粒子。 宋德生心中一颤,说道:“咋还真有大爪子会赶杖?这下完犊子了,那半大虎崽子的爪印都快赶上母老虎,还得是4头大爪子。这种稀罕事也被陆志强碰上,他可真够倒霉的。” 李居安摇摇头,皱紧眉头说道:“不对。瞅瞅这嘎溜儿,不是狼爪印?” 除了大爪子的爪印,还有一溜儿狼爪印,顺着山往下蔓延。 大虎在不远处低声吠叫,李居安赶紧跟过去看。大虎有收获,在树根下发现了狐狸爪印,但狐狸爪印瞧起来有些看不出形状,不是很新鲜。根据最近下雪日子判断,狐狸约莫在两天前,从这里经过。 “这片往下有沟塘子。幺麽二里地多些就能碰上。” 他这么说,宋德生也是奇了,问他:“这咋还能看出来有沟塘子?也就是一串狐狸脚印啊。” 狐狸也就是山里说的赤狐,红狐狸,食谱杂得很。赤狐能吃跳猫子,鼠,小鸟、蛙、昆虫,饿极了也会吃腐肉。沟塘子有水,冬季鼠类等小兽最爱聚集在沟塘子附近,所以也吸引狐狸。 若是夏天,野猪为了消暑驱蚊,也乐意钻沟塘子,还能挂上泥甲。所以沟塘子附近一般会有很多猛兽光顾。 李居安琢磨了一下,说道:“虎大王要是真在赶杖,还真可能是故意把他们往沟塘子里赶。这是猛兽的围猎场。” 宋德生越听心里越发毛,鸡皮疙瘩都竖起来,提枪就要往回走:“赶紧叫人,就咱俩人不得行。把姓赵的那几个人拉上。” 两人出门是为了探查陆志强等人的行踪,瞅瞅咋这么晚了还没回趟,莫不是碰上什么事。现在真出事了,他自然得回去搬救兵。 鹰屯那群猎人嘴臭,说话也冲,但不叫人白不叫,在深山老林里谁也不会拿自己命开玩笑。 忽然,不远处传来枪火声。 刚开始枪火声十分剧烈密集,“砰砰砰”将整片林子都震动,原本夜晚“啾啾啾”恼人的夜枭也惊得闭上嘴飞走。很快,枪火声变得稀疏,零星的枪声,一枪接着一枪,像是只有一两个人在开枪。 再然后,零星的枪声也不见,林子诡异般死寂。 李居安顾不得回去搬救兵,提枪就喊上猎狗往沟塘子方向赶:“宋德生,你回去喊人。” 宋德生使劲跺脚,他哪里不想回林员值班室,但荒郊野岭就他一个人打着一把手电筒。前有虎后有狼的,他一个人哪也不敢动呐。 他心一横,扭头也跟着李居安往沟塘子方向跑,喊道:“真特么栽了,李哥,你等我的,可憋留下我一个人。” …… 两人借着朦胧月光,提枪跟着猎狗快步跑向枪声震响的沟塘子。 沟塘子也就二里地远,雪地全是稀稀拉拉的血,和斑点状的血迹,边上还有人的凌乱脚印。 宋德生看得眼底滚烫,紧张地架起唧筒式猎枪就对准周围瞄准,时刻警惕暗夜中冒荧光的野兽眼珠子。 “艹!牲口还真把陆志强赶杖到这片沟塘子来喽。” “陆志强,等你爷爷我来救你来了。” 斑点状鲜血一路往前延伸,然后消失在雪地里忽然不见。 李居安见宋德生还要继续往前走,猛地喝道:“宋德生特么的停下!” 宋德生抬起脚就要往前迈,头还扭头看着后面的李居安,这么一脚得亏没踩实在,他一个趔趄,踉踉跄跄忽然踩空,吓得赶紧后退两步,再定睛去瞅刚才的空。 好深一个雪窝子,能有4米深。 雪天猎人狩猎的危险有很多,最常遭遇的就是雪窝子。这种山林中的小山沟,深度都不相同,浅的一两米,深一点的可达五六米,要是碰上垂直陡峭的岩壁,雪窝子还能更深。哪怕堆积了雪,摔下去也会受伤,掉下去很难爬上来。 他这么一低头,好巧不巧,刚好和一双炯炯有神的兽眼对了个正着。 一头亚成年虎正在雪窝子里往上跳呐。约莫两岁的虎崽子,还跟着母老虎学狩猎,已经达到300多斤,瞧着就比成年老虎小那么两圈,攻击力一点不弱。 吊梢虎眼,在夜色里冒绿光,闪烁着凌厉,和凶狠。虎崽抬头撑开血盆大口,发出低频兽吼,虎啸里全是野性,腥臭的气味扑面。 任何人近距离和猛虎面对面,都会瞬间上脸。宋德生浑身颤了下,和猛虎兽眼近距离相对,浑身发寒,腿软的发抖。 “靠!” 李居安往前一步,抬枪对准虎崽子吊梢眼中间,就是一枪。 第154章 染血的棉花絮子,撕裂的胳膊 老虎的弹跳力强得很,后肢力量强大,能跳跃达到三四米高度,可以跳跃10到12米的距离,摸高可达6.5米。要是老虎能借助外力进行蹬踏,更了不得,摸高可以达到10米。 宋德生往雪窝子下方一瞅,刚好亚成年虎伏低耳朵,虎目圆瞪,朝他低吼,吓得他膝盖一软,直挺挺往后一屁股栽倒。这才四米的雪窝子,足够这只老虎摸高,虎爪子都能摸到他面门。 “靠!” 李居安反应极快,他听见宋德生大喊,就知道雪窝子有异。枪管比他先探头,枪口对准雪窝子底下就是一枪,对准虎崽子吊梢眼中间就打。 砰! 火星在枪口迸闪,子弹闪电般冲击,后座力让他臂弯一震,子弹直击虎崽子眉心。 虎崽原本已经后腿儿一蹬,直接对准雪窝子边沿起跳。正在摸高6.5米下,虎崽子前肢能轻松触摸到雪窝子边沿,正要抬起健硕有力的后腿蹬上雪窝子边缘。突然的子弹,小眼儿进,贯穿眉心从后脑勺穿出来,在后脑勺轰出碗口般大小的血洞。 亚成年虎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直挺挺摔回雪窝子内,血雾都从后脑勺被轰出来,在空气里散开。 宋德生欢呼大吼:“牛皮啊李哥!一枪爆头。” 猎狗这时候激动地围在雪窝子边直跺脚,恨不得立马跳下去将猎物疯狂撕咬。黑豹都迫不及待想要吃虎耳朵了。它跟着花耳久了,无论是猪耳朵,鹿耳朵,还是虎耳朵,只要是耳朵,那软骨一嚼巴,口感嘎嘣脆,都爱的很。但这么深的窝子,下去难以爬上来,让猎狗们干着急。 李居安看了看雪窝子两边的陡壁,说道:“不急,掉进去还能丢了么。先把人给找到。” 陆志强,和老钱等人下落不明,当务之急是要救人。 沟塘子环境挺杂,边上有水曲柳,紫椴,还有虎杖子,刺老芽杆和荒草。半人高的荒草后,藏着一片乱石堆。 李居安跟着脚下雪地里的斑驳血迹,走向乱石堆,发现真有人工堆砌的石块。 瞅起来,这片曾经有人烧柴火,笼火热过饭。 宋德生心中一喜,说道:“瞅见陆志强的咸菜饭盒了,这小子最就爱苞米面饼子和咸菜。” 乱石堆的火熄灭了有好一会儿,地上全是烧的灰。咸菜饭盒已经冻结成冰坨子,李居安看了看,确实是陆志强常带在身边的铝盒子。 忽然,李居安发现石碓后有个地窨子。 地窨子穿地为穴,半地穴式的房子南向开门,里面搭上木板,铺上厚草和兽皮褥子。要是在冬季寒冷或雨季潮湿的时候,在舍内正中拢起火堆取暖,支起吊锅做饭。一般北向是“上位”,是老年、长辈人居处的地方,年轻和晚辈人只能在东、西两侧居处。地窨子是游猎民族冬季使用的最爱,但每年都要重新翻盖一次。 他发现,这片地窨子很久没翻盖,瞅起来应该是有好几年没人居住,空关的地窨子。 他和宋德生警惕,各自提枪挑开地窨子的门,循着地上的血迹往里走。 手电筒的灯光在门口一闪,照进地窨子的内部角落,从北向,一路循着斑驳血迹,照到东侧居处。 灯光闪过,出现一片染血的棉花絮子。 瞅着破棉袄的颜色,正是陆志强那件破旧袄子。原本陆志强出发前,要穿新袄子,但被陆家老爷子,和二姑训,说进山横竖都会被挂枝儿,袄子被划拉的特别埋汰,陆家不准陆志强穿新袄子出门。 所以他这件破棉袄,常被李居安和宋德生调侃。现在两人借着手电筒光,定睛一看,染血的破旧袄子袖口,可不正是陆志强那件么。 宋德生张口就哭嚎:“陆阿弟啊!弟儿哟!你咋被咬成这样了啊……” 他打开布兜子,将染血的棉袄絮子塞进布兜里,控制不住地抹眼泪。 李居安早就跟着血迹往东侧居处走,喊他:“快憋鬼哭狼嚎了,消停会吧,把正事给办了,要不然待会儿躺地上的还得多咱两个人。” 宋德生抹眼泪,还继续嚎,“弟儿啊!陆弟儿哟!我对不起你呐,是我来晚喽。” 李居安跑进东侧居处,瞅见窗棂的狐狸脚印,还带着泥水痕迹,已经凝住。他转头拍了宋德生的头,喊道:“憋在那可劲吼了,没瞅见狐狸脚印么。” 宋德生哭了好一会儿,抹了把泪这才瞅见狐狸的泥脚印,抽噎着斜眼看他:“狐狸脚印又咋地。” 他忽然也亮起眼,惊奇地和李居安相视对了一眼。 陆志强是个贪财的人,瞅见值钱的牲口皮,就和不要命一样。狐狸皮这几年涨价,他跟踪狐狸来到沟塘子,跟进地窨子,又翻窗跟着狐狸跳出去也很合理。 但就是这一地的染血棉花絮子是咋回事。 李居安吼他:“还愣着干啥,追呐。” 宋德生猛地一拍头,抬脚也跟着翻窗户跟出去。 两人警惕地跟着猎狗们,在沟塘子附近又跑了好一会儿,追到一棵倒树下。 这边环境杂的很,红松,水曲柳,紫椴都是正常长的。但偏偏这棵红松顺山倒,树冠直指山下。 血迹也一路顺着雪地,蔓延到倒树树根边,大虎领着猎狗们朝着峭壁下使劲吠叫。 宋德生走到倒树边,小心翼翼探头一瞅,还真被他瞅见一个草窠子,草窠子边上掉着一截露着棉花絮子的破棉袄,全是血。 他吓得浑身发寒,汗毛竖起浑身和过电一般,后退两步发出嚎叫。 “哎妈呀!” 他刚后退两步,就踩了个软乎乎的东西,吓得他又是一声嚎叫。 “哎我艹,啥玩应啊绊我。” 他扭头一看,居然后脚跟踩着一截断的胳膊。胳膊裂口是被撕咬的伤口,耷拉在雪地里。 任何人第一次瞅见尸体,都挡不住恐惧感。这种瞅见尸体的视觉冲击力,和嗅到的腐臭味,让恐惧感从心灵直冲起,抵达灵魂深处。 宋德生双眼通红,强忍悲伤,一拍大腿又哭出声:“弟儿啊!陆阿弟,我对不起你呐。” 第155章 狼群和东北虎的交战 地上是断裂的半截胳膊,草窠子边上是染血的棉花絮子,还有被撕咬开的破棉袄。 宋德生一边哭着一边将断裂的胳膊装进布兜子里,抽抽噎噎地跪在雪地里,拜了拜,嘴里念念叨叨说着,要把胳膊捎回去,给陆家老爷子留个念想。好歹陆家老爷子还请他吃过席,待他不薄。 李居安观察了地上的雪地脚印,拍他头,说道:“别特么哭了,少特么害人,把大爪子给召来。” 宋德生还当真不嚎了,只是从哀嚎变成抽抽噎噎,嘴里还嘀嘀咕咕喊着:“弟儿啊,弟儿啊,你死得好惨呐,被虎大王咬死嘞。” 李居安用钎子去杵雪壳子,他发现雪壳子下有东西。他边杵边说道:“不是虎大王,你瞅地上这串脚印。” 宋德生这才发现,雪地里蔓延过来的不是东北虎的爪印,而是一片青皮子的爪印。青皮子就是狼,屯里猎户也管青皮子叫张三。 他这就瞧不懂了,越是看不明白,越是瞪直眼去瞅,迷迷糊糊说道:“这嘎达不是虎大王地盘么,哪能有那么多张三。陆阿弟到底是被虎大王咬死的,还是被狼咬死的啊。” 李居安使劲杵着雪壳子,心里也在寻思。 照理说,深山里的沟塘子,都是冬季小兽聚集之地,能吸引猛兽前来光顾。没有人敢住这片,谁也不想天天和猛兽打照面,就算是老猎户心里也瘆得慌,害怕的很。 但偏偏这片有个地窨子。 谁敢将地窨子建在猛兽频频光顾的区域呐,可不得是个猛人? “咔”雪壳子裂开,里头出现一具尸体。 宋德生吓得颤颤巍巍,身子都在打摆子,小心翼翼探头进去瞅,但眼睛还是闭上的,他双手合十,手使劲打哆嗦。 李居安忽然开口,说道:“你倒是仔细瞧瞧,里头的人到底是不是陆志强。” 宋德生睁开眼一看,怔了怔。 尸体瞅着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冰天雪地的关系,雪壳子底下的尸体冻了层白霜,瞧不出什么时候死的,但四肢胳膊遭遇撕咬,肩膀和腰腹被野兽咬得密密麻麻,全是齿痕,肠子都被拖出来掏空。 凄惨的画面,看得两人浑身汗毛直立。 这和猎物有什么两样。 宋德生这才发现,尸体和陆志强没有任何关系。身上裹得也不是陆志强身上的那套棉絮,但断裂了一条胳膊。 “这不是陆志强?那是谁?” 尸体不属于他们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也不属于牧场的老钱,老孙,小石等人。李居安说道:“谁会在这么个沟塘子边上搭地窨子?还能住那么长时间相安无事?”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想到长白山套子王老秦曾经说的话。 秦炮头儿过去收了一头狼,想作为头狗养着,就是遵循过去一个前辈的意思:狼也可以当头狗养着。 但在老陶眼里,这种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老陶最常嚼舌根老秦的话就是:这小子啊,早晚会被狼眼睛咬死。 宋德生忽然也想到同一处去,惊奇喊道:“这边不会就是老秦认识的那个前辈住的地方呗?那这个人,这个人,可不就是……” 周围还有狼的爪印,忽然两人都想到一处去了。 该不会这位前辈专门在沟塘子这处养狼,想要当猎狗训,天天打狼围。结果时间一长,狼崽子大了,狼子野心,再加上冬季食物猎物匮乏。狼将主人拖进沟里撕咬,然后将吃不完的尸体,拖进雪壳子里,专门给母狼和狼崽子留食物,作为过冬的口粮。 两人一这么想,浑身汗毛直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靠!这特么不是祸害人么。谁在沟塘子里养那么多狼。” “死了还膈应人,这下狼群起来了,陆志强他们可惨喽。” 前有大爪子,后有狼群,这搁谁也受不了啊。 宋德生越想越觉得憋屈,唾骂道:“哎我艹,太噎人了,回头我可得好好骂那个姓秦的,叫把他那个狼眼睛给丢出去,憋在那祸害人。” 两人这么想着,忽然地窨子后头出现了争斗的吼声。 剧烈的冲突,是虎啸和狼的嚎叫。 两人赶紧离开顺山倒的倒树,往左边拉30米开外的乱石堆跑。 李居安在乱石堆后蹲下架枪,周围都是刺老芽杆和荒草。 低频的兽吼,听起来数量很大,在沟塘子里回荡,林间飞起鸟雀,更有夜枭哇哇叫唤。 李居安从3.5倍镜里一瞧,发现一头高大的东北虎,正在和群狼发生冲突。 他低声说道:“这片地儿还真特么是狼群的地盘,还真有人把狼眼睛给养大了。” 狼群的地盘包含这片沟塘子。狼群为了领地,主动和闯入的东北虎围攻。在西面一片稀松的林子里,有一头全身皮毛青灰,类似狗的山牲口,正低头咧着獠牙,发出低嗥。 虎视眈眈的青皮子,一看就是狼群中的护卫者,地位仅在狼王之下,是狼群里的双花红棍,最能打的公狼。 东北虎怒吼一声,震得树枝积雪落下,青皮子作为双花红棍,主动挑起激烈的战斗,身后领着另外三头公狼。 东北虎猛地很,扬起的虎掌带着强大的拍击力,虎虎生威。一个虎巴掌扇下去,重伤了两头狼,直接突出青皮子的重围。大爪子也知道擒贼先擒王,对准躲在青皮子身后的头狼就是一个飞扑绕后,激烈战斗。 头狼正直壮年,灵活敏捷的很,一口把东北虎屁股咬上一口,薅下来好大一把虎毛。 东北虎仰头愤怒嚎叫,转头疾速向前跑。那体长三两下就飞奔出十几米的距离。狼群哪里会让东北虎逃跑。狼群一旦发动围攻,就是不死不休。 东北虎往前疾奔,两头公狼紧追不舍,时不时找空隙撕咬偷袭东北虎的后腿。吃痛的大爪子愤怒回掏,两巴掌拍的头狼成了重伤。 头狼吃痛哀嚎,被拍得大半个身体软塌榻瘫软在雪地里。没了头狼的统领,剩下的公狼战斗力降低。东北虎一瞅有机会,亮出利齿,将距离最近的青皮子一口咬断了脖子,拖在嘴里愤怒甩头,左摇右晃撕扯。 狼群吓得战斗力陡降。最能打的几头公狼横七竖八倒下,有的肚子被划拉抓破,流出一截肠子,有的伤在脊背,痛呼呜咽。 东北虎也受了伤,气喘吁吁,但强烈的愤怒让大爪子继续撕咬狼群。 李居安和宋德生躲在掩体后,没有发出一声,静悄悄架枪从倍镜里看这场老虎和狼群的搏斗。 忽然他心中想到一件事,陆志强等人现在还没吱声,莫不会是和他们一样,躲藏在哪个掩体后猫着? 第156章 激战大爪子,直捣头颅! 李居安正猫在掩体后,用手捂住宋德生一个劲哆嗦的嘴,生怕他出声惊扰了东北虎和狼群的争斗。 东北虎战斗力很强,哪怕负伤,虎掌依旧虎虎生威。狼群数量不少,现在头狼和几条能打的公狼相继重伤倒下,但青皮子战斗力依旧很可观。现在还不是出手的好时机,得等东北虎和狼群打出胜负来。 宋德生忽然斜了眼睛,对他使了使眼色,对准雪地。 李居安还纳闷这小子要说啥。他低头一瞅,才发现猎狗不见了。 要只是滑溜狗铁锤不见,那也不稀奇,但大虎,黑虎,花姑娘,和钢炮也跟着不见。整群猎狗借着月黑风高,就悄悄绕道掐踪去了? 他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叫大虎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普通猎物,猎狗掐踪也很正常,发现猎物定窝,吠叫喊猎人持枪来打就成。猎狗擅长打狗围,对野猪好使,但对面可是东北虎呐!还不止一头东北虎。 宋德生对他挤挤眼,示意他放心,大虎自有它的想法,讲不定,可不混进狼群里了呗。 李居安笑他痴人说梦,同样翕动嘴型,无声地回了个眼神。 混狼群个几把蛋!就算是混血狼狗小钢炮,那也不招青皮子待见。青皮子瞅见猎狗,那个叫死对头冤家,恨不得活撕了,不会口下留情。 忽然,西面岗梁子出现雪面,卷起的烟尘雪面,让人一眼能察觉有什么兽在快速疾奔,瞅着速度极快,疾驰而下。 一群兽正在加快速度驱赶前面的大型猎物。 宋德生惊愕瞪大眼,嘴已经张开了。 李居安赶紧捂住他嘴,同样惊瞪大眼。卧槽!岗梁子上跑得最欢实的猎狗,可不就是滑溜狗铁锤么! 前面的猎物是头亚成年东北虎。帮狗们居然跟着头狗,码踪找到了躲藏在岗后头的东北虎崽,然后试图想要对着东北虎打狗围,定死窝? 宋德生比出个大拇指,满眼佩服:“李哥,你这几条狗出息啊。” …… 这时候,地窨子东面百八十米的沟塘子后,有一片半人高的荒草。 陆志强身上棉袄已经不见,他正打着哆嗦和老钱,小石躲在荒草后面,将外头李居安两人的掩体瞅得一清二楚。 几个人早就看见李居安和宋德生在这片搜人,但无奈他们瞅见西面林子里就是狼群,东面又有大爪子领着崽子,他们不敢吱声,只能干着急。 陆志强瞅见李居安进了地窨子,急得提枪就要出声提醒,被边上保卫科老钱按住,说道:“大小子,你干啥!” “我干啥,我去救人。” “就你还救人?你咋救?那么多狼围着,见着狼你手能不能稳住还另说。那头是虎大王,这头是青皮子,你手要是抖了打哆嗦,打着躯干,没将它一枪搂死,甭说是狼还是虎大王,都会反扑你,你就遭罪吧。” 哪怕是林里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打规模那么大的狼群,都是痴人说梦。因为狼的预判落点很不好判断,狼猛扑的时候,瞅着该预判在前头,但狼会猛地停下来反方向窜,一个预判出了偏差,打到狼四肢,屁股蛋,那就完喽。狼拼死也要反扑。 想要把狼一枪搂死,只能往狼的命门上搂。脑袋,和心脏,不得手抖。考验猎人的手把,还考验猎人的心性。 陆志强心里一犹豫,也怂了。只能哆嗦着和几个猎人挤在荒草里,架枪瞄着地窨子方向,给李居安两人打掩护。 青皮子和东北虎很快打上照面。 头狼被虎大王咬断了脖子,大青皮子被虎大王抓破了肚子,还有的狼伤在脊背上。雪地横七竖八躺倒了青皮子,惨烈的虎狼之战落下帷幕,只剩下一头毛发蓬着的公狼,眼角有一道鲜艳的疤痕,四脚顿在原地,尾巴耷拉下,仰头咧嘴高嗥。 凄厉的狼嗥,传出三里地,高音让人不寒而栗,竖起鸡皮疙瘩。 保卫科老钱说道:“坏了,待会儿还有狼能过来。” 山里的老猎户有些嘴里会活儿。比如长白山套子王老秦,会狼嗥,叫的可像了。老钱过去学了狍子声,和真声似的,能用狍子叫声来吸引狍子进陷阱。鹰屯的赵炮会各种鸟叫,和鹰鸣,如同口技。 老钱一听狼嗥的声,就明白了。狼群可不止这些青皮子,待会儿还有大部队要赶来。 “得赶紧撤。” 陆志强也急:“李居安这小子还在猫着干啥,撤呐。” 前面虎狼争斗快要结束。最后一头毛发蓬着青皮子,嗥完抬脚就撤,三两下躲进林子里。 东北虎也受了伤,气喘吁吁的,瘸拐着要躲进山洞里舔伤口。 前面百八十米的掩体后,李居安瞅准机会,往右侧一个三米多深的雪窝子边沿一翻滚,架枪枪口对准200米开外的东北虎,瞄准耳下稍微靠前的部位,就预判扣动扳机。 砰! 枪响,东北虎忽然四肢顿地,虎目圆瞪,子弹从东北虎耳下擦过,没入后脖颈。 愤怒的东北虎身负重伤,这时候攻击力爆发,虎虎生风对准雪窝子就是个疾速狂奔。成年东北虎四肢健硕有力,飞扑一下能腾空扑出五六米远距离,奔跑速度一秒能扑出20米。百米远的距离四五秒就能瞬间即到。 宋德生惊恐同时扣动扳机,轻脆枪响,他手哆嗦着打歪了。 东北虎被吸引注意力,吊梢眼瞄着宋德生掩体的方向,下一个飞扑直接对准杂草丛掩体就蹬有力的后腿。 宋德生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拉一下栓,东北虎已经扑到面门跟前。 “杂艹!” 李居安骂了声,切枪从后背摸到挂管枪,从下往上,对准东北虎高高跃起时候露出的侧方胸膛部位开枪。 这一枪哪怕没有打爆心脏,也能贯穿肺部,给东北虎重伤一击。 砰! 轻脆枪响。 东北虎发出凄厉哀嚎,在伤痛和鲜血的刺激下,猛兽狂暴对准枪响方向,就是个腾跃。一头硕大浑身筋肉腱子的虎大王,如同装甲车般的野牛肌肉鼓起,磅礴矫健气势爆发,势不可挡,对准李居安的方向就是个飞扑。 李居安压制恐惧感,甚至能闻到老虎嘴里的腥臭味。他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紧盯住东北虎飞扑过来的头颅。 近距离迎面相对,他占据雪窝子优势位置,架起挂管枪,对准东北虎面门就是一枪。 “砰”枪响抛壳,伴随巨大的后坐力,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整个人跟着后坐力向后顿了一下。子弹自左下而上贯穿东北虎面门,直捣头颅! 第157章 雪窝子里捡马鹿 东北虎体型巨大,重达500多斤的体重,哪怕心肺被重击,也能继续飞扑几十米距离。 子弹贯穿东北虎面门,后脑被轰出血雾。 巨大的虎身,带着血腥风,随着惯性继续朝着李居安的方向猛扑。边上宋德生看得眼底滚烫,心口狂跳,心脏被悬到嗓子眼。 李居安作势往边上一滚,扑倏倏就滚进三米深的雪窝子中。齐腰深的积雪还没完全融成冰,他满身积雪抬头一看。东北虎浑身软趴趴地倒在上方雪地里,那怒瞪的虎眼,刚好和宋德生面对面瞅着,后脑勺被轰出碗口血洞,汩汩往外留着脑浆。 宋德生激动大喊:“牛皮了李哥!这么大一头东北虎,一枪爆头。” 他恨不得狂奔四里多地,嘴里灌着风跑进林员值班室大吼一嗓子。 百八米开外的陆志强兴奋,狠狠朝空中挥舞拳头,大喊:“虎皮子到手嘞!这不得发了。” 宋德生一转头就瞅见陆志强好端端地站起来,心里窝火,冲上去就和他扭打起来。 “装死嗷?你爷爷来了你也不叫唤,孙子光看爷爷乐子咋地。” 陆志强被骂出几分火气,也伸手扭打,喊道:“管劳资几把事。劳资学鸟叫了老半天,也妹瞅见你回头呐。” “扯犊子呐。你小子还会学鸟叫?叫一个给爷爷听听?” “叫个几把蛋!” 宋德生扭打完后,检查陆志强胳膊,发现他胳膊好好的,两条胳膊一条没少。身上的大棉袄子不见。他转头才瞅见小石披着陆志强的大棉袄子,右胳膊被绑扎住,虚弱的睁不开眼。 他疑惑道:“你们猫在这怂个蛋呢。人也不抬回去救。” 陆志强说到这件事,拽起他领子就要往回扯:“赶紧走,待会儿狼群要跑来了。” 雪窝子三米左右,很大。里面传出李居安的喊叫:“特么的我狗呢,赶紧来个人放个绳索啊。” 宋德生把腰上绳索解下来,拴在长钩子尾部,往倒树上圈了两三下一挂,系上锁扣,用手拉两下,试试是不是结实。然后他站在窝子边缘,往雪窝子里一撒麽,喊道:“挂腰上嘞。” 他等了会儿,发现底下李居安还没发出声,好奇地埋头看,听见李居安奇道:“这么多马鹿呐?” 几个人赶到边缘往下一瞅,深吸一口气,这片雪窝子当真大的很,几乎是一片三米深的洼地。雪窝子里覆盖冰雪,滑溜的没法攀爬。雪窝子西面躺着好几头冻结成冰的马鹿,一个个四肢硬挺挺杵着,蹄子下全是结冰的冰霜。 “哎我艹,那么多马鹿?” “先憋把我拉上来,先拉肉。” 这雪窝子在地窨子边上,这里是狼群的老窝。狼群会打围猎,将吃不完的猎物赶进雪窝子里,等饥饿的时候拖出来嚯嚯。 几个人怀疑,这里就是狼群打围后,用来储备鹿肉的雪窝子。这么多马鹿,足足有七八头。这些马鹿一路在食物缺乏的冬季走过来,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全被狼群盯上。 李居安在雪窝子底下咧嘴笑道:“可不就便宜咱们了么,捡呗。” 他正经觉得这种打猎方式特别好,跟在狼群身后捡猎物。还不费子弹,咔咔捡就是挺费人。 他将宋德生挂下来的长钩子,勾住马鹿下巴,叫宋德生往上头使劲拽。 宋德生哪里拽得动,拉陆志强和老钱,老孙来帮忙。 陆志强不乐意,嘴里叨叨喊着:“狼群特么就要来了,你们几个能拽上来,还能拉回去咋地?” 李居安不服,喊道:“又不是只有咱们几个,你把鹰屯的炮头儿忘哪去了。” 天一亮,赵炮就会领人进山打虎。这片血腥味老重,肯定会吸引赵炮的猎鹰,到时候那么多人进来,还不得可劲嚯嚯。几个人一个爬犁都能把马鹿拉回去,到时候分股得了。他和鹰屯的赵炮确实不对付,但也没到结死仇的地步。有马鹿肉谁不分,谁憨蛋,能分一股当然分一股。 三四个人一道拉马鹿,速度快很多。陆志强一边使劲往上拉,一边骂骂咧咧,埋怨李居安动作太慢,待会儿狼群来了哭都来不及。 李居安自下往上去瞅岗包那头,滑溜狗铁锤还在那赶着老虎崽子来回跑,满岗包都是飞起来的雪粒子和烟尘一样。他说道:“放心呗,狼群要是来,有牲口比咱们先着急。你们下来个人呗,我一个人累得慌。” 他往下拽了把钩子,连带着麻绳,把陆志强给拉下来了。 陆志强气得骂骂咧咧,只得跟着一道把钩子穿进马鹿下巴。 雪窝子狭长,很窄,他想要从雪窝子东面移动去西面,用钩子穿马鹿,怎么移动是一件困难事。他手脚并用,一边说狼群狡猾,马鹿蹄子不好攀爬,刚好把马鹿困在这片雪窝子里,活生生把马鹿困死。他摔了个趔趄,身子刚横躺,雪就往脖领子里直钻,冰凉劲嘎嘎刺激。 李居安哈哈大笑:“知道动弹费劲了呗,还可劲使唤我不。” 陆志强又是一下失去平衡,连爬带滚手脚并用,把脖领子里钻的雪往外扒拉,凉的他龇牙咧嘴,刺激得很。 雪窝子里捡马鹿是爽,就是嘎嘎费人。 李居安再一次拽下钩子,挂上马鹿下巴,扯了扯麻绳,叫宋德生拽上去。他寻思道,横竖不费他,陆志强么,可劲嚯嚯,他扛嚯的很。 七八头马鹿全部被拽上去,李居安拉着麻绳也上去了。 陆志强手都在打颤,他身上大棉袄子给受伤的小石披上了,冻得他打摆子。他又怕虎皮子味儿重,把狼群吸引来,所以手里有虎皮子也没敢披上。 现在他喊老钱把虎皮子丢下来,赶紧披在后背上,然后将钩子往腰间绑绳一挂,叫李居安等人将他拉上去。 他也是运气不好,钩子和木杆连接处,有细麻绳转圈绑着,他踩着坑边,刚探出头,细麻绳就断了,钩子还在他腰间绑带,但麻绳被拔出来。 “哎哟我艹,特么今天绳都挑我的仇。”他披着虎皮子又跌进雪窝子里,摔没了影。 几个人哈哈大笑,麻溜地将他拽上来,身边满当当都是收获。大老虎,七八头马鹿,还有两百米外雪窝子里的老虎崽子。 岗梁子,铁锤还在赶着一头稍小的老虎崽子跑,奔跑中雪地卷起腾空的烟尘。 这都好大功夫过去了,几条猎狗还在和老虎崽子耗着。 第158章 56式半自动,三棱刺! 李居安蹬了蹬靴子,将靴子里湿透的乌拉草掏出来,翻过靴子将雪粒子倒了。他又将脖颈里的雪掏了掏,凉的脖颈都打颤。 他转头去瞅岗梁子。大虎领着四条帮狗,正和一头亚成年老虎崽子并驾齐驱的跑。虎崽子从岗梁子东面,被一路撵到西面,跑得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回头就要反抗。 老虎崽子扭头对准距离最近的大虎就抡起虎掌要拍下。大虎速度快得很,初出茅庐的虎崽哪里见过老姜大虎,大虎四肢顿地,一个急刹滑铲,借着雪地的速度就绕后去咬老虎崽子大腚上的两个大蛋,张开的狗嘴狠狠就是一口下去,还不撒口 挂起来的两个蛋,被大虎咬的狠狠的,痛得虎崽子发出凄厉惨叫。 岗梁子积雪滑的很,虎崽子速度起来后停不下来,在惯性作用下,它整个身子扑出冲击力,两个挂蛋被猎狗往后狠狠扯下去。 吼! 虎崽子发出惨叫,脚底想要停下来,就是刹不住。 毕竟是没有见识过社会险恶的虎崽子,方寸大乱,脚下乱了套打滑后,顺着岗梁子雪地,咕噜噜就往下坡滚,大腚挂着的两个蛋直接被扯烂,鲜血淋漓落了一地。坡下就是沟塘子。 虎崽子摔得七零八落,整个身子滚落下去。冬天的沟塘子结冰硬的很,冰面硬邦邦的,距离李居安几个人的距离有两百米。 几人只听不远处“咔”轻脆声响,是虎崽子前肢摔得折断,后腿被坚硬的冰面砸的韧带撕裂。金黄色的虎身子软趴趴匍匐在冰面上,眼见是想要逃,但四肢使不上劲,只能仰脖子发出哀嚎,呼唤母虎。 母虎早就被一枪爆头,哪里还能救亚成年虎崽子。大虎领着铁锤等帮狗,快速顺着山岗路往下狂奔,小心翼翼避开乱石堆,只奔沟塘子里被困住的虎崽子。黑虎,和花姑娘过去跟着花耳,最喜爱吃耳朵。 黑虎和花姑娘对准虎崽子的耳朵就是狠狠飞扑咬住,用力蹬腿往后仰头撕扯,整个狗身子贴在老虎崽的身上,可劲往下压。两条狗重的很,死沉死沉,是帮狗里出力的双花红棍。两条狗这么挂耳,靠着身体重量往下压,猎物就无法用大力甩头。 虎崽子头被制住,龇牙咧嘴的大嘴,咬不到猎狗,急得直吼叫。但前肢也折了,虎掌无法拍出攻击力,只能对着猎狗愤怒哀嚎。 李居安踩上猪皮雪板,快速通过两百米的雪地距离。别看这两百米不远,但沟塘子冰天雪地,光靠靴子走打滑得很,野猪皮雪板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后退。他踩着雪板三两步赶到沟塘子边,然后提着雪板搁到乱石堆边上,然后将后背的56式半自动步枪摘下来,往雪地上一杵。 这把56式半,是林场一把手陈领导给的打标本枪,带有三棱刺。如果是最早期的56半,那不是三棱刺,是剑型刺刀,有两种刺刀的款。 他将56半在脚边一立,右手握住枪管,左手往枪口下方将弹簧扣往下一拉,刺刀往上折去,只听“咔”脆响,双面血槽的三棱刺就卡上扣,被推进上膛。 他身后宋德生的手电筒灯光打过来,灯光一照,尖锐的三棱刺泛着寒光。 东北虎用尽全部力气大吼,愤怒狰狞龇开獠牙。两岁的虎崽是公虎,无论是体长还是身形,和成年母虎非常接近,力量只强不弱,但输在经验太少,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胆子还怂。 虎崽子试图用吼声吓退猎人和猎狗,虚张声势起来,低频兽吼怪唬人的。远处小石和小孙几人哪里听过近距离的老虎吼叫,吓得腿脚一哆嗦,差点吓尿裤子。 李居安紧握56半,双目血厉直勾勾盯住被定死窝的虎崽子,对准老虎肩胛骨的位置狠狠刺入刺刀。 尖锐的三棱刺从老虎的肩胛骨附近被刺入,实际上是要穿过骨头的间隙,刺入心脏。老虎头骨硬的很,不输于泥油挂甲,而且有两条猎狗压住虎耳朵,老虎头还能轻微摇晃。若是他从面门刺入,刺刀和头骨硬碰硬不说,还有几率伤到猎狗。 所以他刺入心肺区。刺刀的劲道爆发力极强,犹如毒蛇扑咬,啪巨响好似鞭炮,精准爆发寸劲,从肩胛骨侧透射进心脏。 东北虎崽痛得瞪直眼,张大嘴,鼻孔和嘴里直喷出热气,腥红的鲜血汩汩从刺刀位置流出来。 宋德生等人赶来就看见这一幕。 “这就死了?枪都没开,直接用刺刀干死了?” 几个猎人瞅着欣喜若狂,只是盯着被猎狗啃烂的虎耳朵,觉得有些可惜。 “这要是每个大爪子都这么好打,还不得每天捡老虎皮呐!” 老钱和宋德生他们哈哈大笑,直夸大虎还真是个好头狗,咋就眼神这么尖,一眼就掐踪追上了岗梁子上的虎崽子。 李居安吼了一嗓子,把还在啃虎耳朵的黑虎,和花姑娘吼下来,然后拍拍大虎和铁锤的脑袋,夸道:“这回还得是铁锤滑溜出了大功劳。这溜达狗,天天不干正事儿,就爱到处溜达,这不巧了么,刚好撞见猫在岗梁子上的虎崽子。” 母虎和狼群搏斗,三头虎崽被狼群驱赶到分开走散。 一头虎崽被他开枪打死在雪窝子里,一头胆子小,躲在岗上猫着,可不赶巧了,铁锤也爱走在高处边边瞅热闹,瞧着老虎和狼群干架,刚好和虎崽子碰了个正着。 铁锤滑溜有经验,哪里肯正面干架,非得把头狗喊上,狐假虎威。有了头狗大虎和帮狗们的助阵,铁锤胆子也肥了,还敢咬着虎崽尾巴去掏肛。几条狗一起上,给初出社会的半大虎崽子狠狠教训了一课。 铁锤还很有得意劲儿,激动地甩着尾巴想要分一口。 几个猎人哈哈大笑,但这时候实在不是剥虎皮,开膛剁虎肉的时候。刚才青皮子那一嗓子嚎叫,可得把群狼喊过来。这片沟塘子血腥味又重,还很可能是狼群的老窝,几人一合计,去地窨子里搜了搜,拖出好些个狗爬犁,但爬犁的大小又比寻常狗爬犁稍大些。 李居安骂道:“那人还特么真在养狼。” 倒树边上死的猎户尸体,很可能是养狼的主人。这些爬犁,哪里是狗爬犁,尺寸和大小分明就是狼爬犁。 老钱等人也凑近倒树边的雪窝子一瞧,忽然瞪直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这不是生产场的老场长么。” 第159章 生产场老场长的狼群 在十四年前,前进牧场闹虎灾,生产场长那时候忙得很,天天在场里主抓生产,想的只有统筹,每天盘算着如何调度木材和木料去建设。 但这时候,66年闹了场虎灾,生产老场长只能找到牧场一把手,去和林场一把手联系。 66年那时候,兴安岭出现猛虎,林场只能出奖励,鼓动附近几个屯的猎人去打。但猛虎太多,猎人和猎狗折了好些。林场只能组织四大炮头儿,合围猛虎。 结果那次,陆家老爷子刚好金盆洗手不干,撂挑子走人。老陶又因为误伤熊崽子整窝端的事,深受打击,隐退去做狗司令。两大炮头都不接活儿,林场只能找到牛背屯和牧场家属屯的猎户。 结果两个炮头儿,进了虎林后,失踪一支队伍,还有一支队伍出来后,炮头摆摆手直说打不了,得喊鹰屯的猎鹰帮忙追虎。 生产老场长一瞅,这样可不行呐。林场出奖励都没猎人能打,组织不起来,只能上报给上级部门。 在上级部门拨枪派人下,上级调拨足足18架56半自动步枪,吸引附近大量猎户组织抱团,成立了大型打虎队,进山打虎,还雇了鹰屯的炮手,请猎鹰在山里掐踪追虎。 保卫科的老钱说起这件事唏嘘的很:“后来老场长内退了,听说在山里养了狗,说要训出和猎鹰一样厉害的狗队。结果哪里想到,特么的老场长训的不是狗,是狼。” 66年的老虎被击毙,后来消停了一阵子,直到最近几年虎灾又出现。十四年前56半自动步枪值钱,能喊来大量猎户。但现在80年,猎户手中猎枪早已普及,56半也不是新鲜稀罕物,调动不起猎户的积极性。 老场长训狼,亲自守在沟塘子这片猛兽聚集的区,没曾想,老虎还没打着,反倒是被驯养的狼群给活生生撕了。 李居安环顾一圈山岗,说道:“老场长选这片地儿训狼,也就是容易碰上猛兽,和大型山牲口,就这地势,训狼也不好打狼围呐。” 周围山场很平,大慢岗特别多。猎物冲起来,狼还是狗围都圈不住。就说刚才那头虎崽子,绕着大慢岗跑了好多时候,筋疲力尽了才被狗围住定死窝,而且这还是属于运气好,刚好遇上了个没经验的虎崽。 老钱等人看破不说破,也摇摇头唏嘘道:“老场长心眼是好,胆也大,坏就坏在这事儿干不得啊。” 虎是慢慢被打没,但狼被养起来。打虎还没打完,就碰上更棘手的硬茬子。 陆志强和宋德生,小孙已经每人赶一个爬犁,自个在前面拖着,将一大两小的三头大爪子尸体拉过来。 地上马鹿七八头,数量很多,但运起来费事,费功夫,得喊人来搬运。 忽然岗梁上又是一声狼嗥,附近不远处出现狼群的回应。 黑夜里,月光被遮蔽,黑压压的只能看见手电筒的灯光。还有林间绿油油的狼眼睛。 宋德生说道:“咋整?开干不?” 他一扭头发现李居安和陆志强已经一人拖着一个爬犁,还把受伤的小石也送上爬犁,拖着伤员和三头老虎就跑。 远远的李居安吼道:“干个屁!能看清都悬乎。” 狼群数量极多,天知道老场长究竟养了多少头狼在训。黑压压的野兽影子轮廓,和绿油油的眼睛能有几十头。狼灵活敏捷,还忒记仇,但凡子弹打到四肢和屁股,身体,狼一个飞扑就能骑脸。白天打狼都够呛,得考验手稳,眼力,和对狼行动轨迹的预判,更别提夜晚打狼。 一个弄不好,几十头狼里有一头骑脸扑上来,那重达两百斤的咬合力,就能瞬间咬断人的脖颈。 宋德生一瞅边上还真没人了,他血压冲到头顶,紧跟拖着爬犁的李居安就狂奔,喊道:“还特么真没人了?咱跑不过狼,没爬犁拖着,还能跑不过你们啊!” 几个人狂奔二里地,一个个累得腿肚子灌铅。得亏是顺着风炮,嘴里没灌进风,但狂奔时候呼吸吸入好多寒风,好些人肋巴子跑岔气,捂着肋叉子,表情都扭曲着,疼得慌。 李居安将爬犁甩给宋德生,喊道:“就你小子跑得飞快,早就没狼了,就你憨蛋的一个劲向前冲。” 宋德生还是不敢大意,拖着爬犁继续往前跑,说道:“刚那群狼多嚣张呐,要是这么大一群扑过来,我瞅你们谁不尿汤子。” 兴安岭的老猎户,不会让话掉地上,除非不待见那人。老钱见没人搭理宋德生,赶紧说道:“尿啥汤子,哎呀赶紧走,不然待会儿被青皮子撵着走,是不。” 宋德生还继续唠:“得亏咱们这趟领狗上山,带收获回去。要不然碰上那群鹰屯的臭脸子,咱们都没脸搁屯住了。” 陆志强奇道:“又不是你住屯,你挽回啥颜面。” “好不容易进山来一趟呗,不好好拿虎大王招摇,哪能这么吃亏,可不得好好在鹰屯的臭脸子面前显摆么。” 几人相视哈哈大笑。狼群估摸着不会这么快追上来,他们距离林员值班室还有二里地。天刚蒙蒙亮,待会儿太阳就会升起,到时候阳光照下来,视野开阔,瞄准镜里能看得清清楚楚,猎人持枪心里底气也足,在白天面对狼群没那么劣势。 …… 这时候林员值班室里,陈向前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是五点半。 外头天色还是漆黑一片,他掀开棉被,坐起身,冻得赶紧抽出压在褥子下的秋衣秋裤往身上套,狠狠搓了把胳膊,暖和暖和身子。 兽医老张已经点煤油灯坐起来。这种煤油灯是一个容器里面装一些煤油,用一根灯芯伸出来吸取容器里面的油,然后点燃用来照明。 他检查了几条狗缝合的伤口。白獒,花耳,白蛋子伤得很重,三条狗加起来缝了有130多针。三条狗瞪圆眼睛,一个个都挂着吊瓶,上消炎针。这在80年代少见的很,消炎针珍贵,也没猎人舍得花大价钱去请兽医,砸钱买昂贵的消炎针救狗。哪怕是后世宠物店里,也少见如此场面。 兽医老张见陈向前坐起来了,说道:“咋了大小子,怕了?怕了就打电话找你爹派人把你带回去。” 他下巴点了点值班室木屋里仅有的一部电话。这拨号电话用一个木头盒子锁着。 木头盒子一端有孔,穿过电话线穿过孔,为了保护电话机不被偷。只要不开锁,电话机的机身装在木头盒子里,就没法拨号。 老张拍了拍林员老唐,管他要钥匙。老唐摸了摸裤带,解下一串钥匙,钥匙圈用绳子系着。 “有大小子害怕要回去嘞?” 第160章 救人要紧,陈向前的决心 陈向前被激得不服。他坐在炕边系绑腿,拉着鞋往屋外跑,说道:“李哥还没回来,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事儿,总得出去找人。” 鹰屯的赵炮和猎户们也都坐下来,一个个去茅屋解决个人问题,然后用毛巾胡乱抹了把脸,擦耳后根,说道:“要出门找人也不是这时候啊,外头零下四十度,走出去憋说冻感冒,鼻头耳朵都能冻掉。” “小陈,师长交代咱们要把你好好带回去,你可得听劝啊,不能就你着急。” 外头天开始蒙蒙亮,林员值班木屋里亮起暖黄光芒。猎户们一个个都起身,把眼角的瓷麽乎蹭掉,“咔咔”给枪上膛,准备天亮后出发寻人。 赵炮询问兽医老张昨儿个发生了什么事,老张将遇见虎大王这件事给说了,还详细说了山上的地形。 除了大慢岗外,垂直峭壁岩壁边上还全是雪窝子,林间还有几处沟塘子,最合适母虎带着崽子狩猎,是猛兽最喜爱的地盘。 鹰屯的赵炮想了想,说道:“咱们鹰屯过去有个叫老福的老猎手,当初也是被前进牧场拿钱请来打虎。他在咱们鹰屯名气大的很,一直都是跑单帮。” 跑单帮在南方话里指的是,以经商为职业的个人,往来各地贩卖货物牟利。但在鹰屯的行话里指一个人单独跑山的猎户。 成群结队的猎人跑山,会有炮头组织。跑单帮的猎户向来独来独往,带着猎鹰或者猎狗。 兽医老张一听就明白了,瞅了眼刚缝合了手术线的白獒,说道:“那叫老福的炮头带狗了么,没带狗碰上那么多雪窝子可就麻烦了。” “那可不咋滴,就是麻烦了去了。” 鹰屯十几年前的老猎手老福,只带猎鹰进山跑单帮,接了牧场指派的打虎活儿单干,结果没想到兴安岭这片林子雪窝子深的很,还得避开被人下过套的雪地。 按照老福的话说,兴安岭的猎人真的是闲得慌。大地冻着,斧子都劈不开,压根地里挖不动,但偏偏碰上了给虎设下的陷阱。那地面往下,雪地顶多化开一米,一米以下还冻着了,他都想象不到,兴安岭的猎户能用什么工具去挖陷阱。就算一队猎人去挖,可得挖到哪辈子去。 老福跑单帮打虎,结果被困在雪窝子里。幸好他早就准备,关键时候这50多年的狩猎经验能救命。他常年随身带着两根绳子,被困雪窝子的时候唿哨喊猎鹰来叼绳。训练好的猎鹰将绳套进大树杈,他才狠狠拉了拉绳,确保安全后进拉麻绳,踩着雪窝子的边缘,才出了困境。 赵炮将老福的经历一说。兽医老张和林员老唐,纷纷摇摇头。 这些鹰屯的人,是不知道当地人被虎灾所困的这几十年,和虎斗这些年,别说是猎户,就连山里常见的住窝棚的老头,都有挖陷阱困虎的习惯。其他山头,总有跑山的猎户和狗,没抓住野猪,结果掉里别的猎户挖的陷阱,摔个好歹。但当地跑山人,对陷阱特别敏感。 只要能困住虎的陷阱,就是好陷阱。 陈向前披着羊皮袄子站到门口,忽然他打着手电筒,瞅见灌木丛后的反光,喊道:“这儿也有夹子和套子。” 这片灌木丛,刚好是李居安离开木屋前设下的套子。 他总共在林员值班室附近设下七八个大套子,用拇指粗的钢丝绳自制。 80年代的钢丝绳,和后世不同,他用钢丝绳一股股拧一起的,这样能拧出小指头那么粗的回空绳。成年虎本来就很难被套住。这片山坡又平缓,体型500斤往上的东北虎冲锋,钢丝绳很容易被冲断,只能白搭钢丝绳。 所以他又下了大夹子,铁锁绑上木段,做个活套。猛兽踩中夹子会奋力挣扎,试图逃脱,木段挂在树根或者树杈边卡住,活捉猛兽的可能性能抬高很多。 陈向前琢磨了一下,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喊道:“是不是李哥布下的套子?” 林员老唐点点头,和他简单说了说,嘱咐他站远些,别踩中可得被夹断腿。 陈向前眼神光芒更亮堂,蹲下来用手电筒仔仔细细查看李居安设下的套子,一边看一边发出赞叹,嘴里一顿猛夸。 鹰屯的几个老猎户笑道:“大小子可喜欢李家屯那个狗帮养狗的。” “那姓李的小子再能下套又咋地,山里那么多头老虎,他这七八个套,不是一个都没套中么。现在人还在山里上赶着等着咱们去救。” “那可不是,咱们进山又搭钱又救人,姓李的小子可得给咱们出钱,至少一个人给2张大团结。” 鹰屯的猎户们哈哈大笑。在他们看来,李居安夜晚进山到现在还没音讯,八成是被困在哪个嘎达,苦苦等待他们去救援。 陈向前生气道:“李哥肯定进山布套子去了,一会儿给你们逮回来虎大王瞅,你们嘴可就老实了。” 鹰屯的老猎户也生气,对呛道:“害,你这孩子咋说话这么冲呢,三两句就挂脸子是吧。师长儿子了不起嗷?” 赵炮赶紧把老猎户拉开,说了两句客套话,“待会儿小陈待在屋里,老张和老周一道出去救人。” 陈向前听见这话可就不乐意了,喊着他也要跟着出门,他也能救人。 忽然这时候一声凄厉的狼嗥,从远处山岗上传来。紧接着四面八方各个山岗,都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嗥回音。高亢的低嗥,震荡在山里,让人头皮一紧,下意识浑身发麻。 陈向前还没回过神来,赵炮赶紧提枪领着老猎户们就往岗梁上冲,喊道:“救人要紧!” 老猎户们一个个唾了口,转头瞅了陈向前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瞧着可不是,咱刚才说啥来着。你心里那个李哥英雄,可不就碰上麻烦了么。虎没打着,还被狼群给围了。 第161章 鹰屯赵炮来救人 鹰屯的赵炮顶着蒙蒙亮的天,肩头停着苍鹰,提枪领着猎人就往狼嗥的岗梁子上赶。 六点的天空还很黑,但天边晨曦微光出现。 赵炮和鹰屯猎户们,肩膀都停着一头威风凛凛的鹰。黑色的猎鹰们都被戴上了皮制的眼罩子。两个利爪间也被用皮绳绊拴系着。驯鹰猎户的右手都带上厚厚的长手套。长款的皮手套护住了半个胳膊。 驯鹰猎户们抓住皮绳,解下了猎鹰的眼罩,一头头猎鹰就这样精神抖擞地站在了猎户们的右小臂上。 赵炮仰头唿哨一声,右小臂跟着向上一升,解下眼罩的苍鹰眼神炯炯有神,“呼啦”一下子振翅飞到空中,在辽阔的天空盘旋。 陈向前看着心中暗道:真特么帅!猎鹰比猎狗瞅着威风呐。 赵炮幼年在哈族长大,每到冬季出猎时,他跟着哈族强悍的猎手,骑着矫健的骏马,手举着凶猛的猎鹰。在猎犬的伴随下,奔驰于山林草原中。 他训出的猎鹰,翅膀有劲,目力极强,捷而鸷。无论是碰上野狐、劲狼、黄羊、野鸡,还是野兔,只要猎鹰长鸣开始俯冲,每次出猎定会有收获。他作为驯鹰人,能养“哈什赫鹰”,用来捉小型猎物,可以擒获到兔子和野鸡等猎物。 他这头苍鹰,专门驯养成珍贵的“勃尔古特鹰”,用来擒获中大型猎物,比如狐狸,黄羊,狼甚至是小熊。 猎鹰在空中盘旋,阳光还没有照耀大地,鹰在蒙蒙亮的天色中,还有晨雾阻挡视野,无法如同白天看见更清晰的岗梁。 赵炮领队疾步走二三里地,绕过一道沟,再翻上一座岗。地上出现一连串的野兽脚印。 七八个猎人间隔20米左右,一字排开,警惕地用枪管指着四周,枪都压上了子弹。 “赵炮儿,这片瞅着不太对劲。” 赵炮呵斥他:“要是对劲就不对了,没瞧见鹰都在上头飞么。” 这座山岗翻跃过去,是一片洼地,晨雾阻挡视线,能见度很低。鹰屯的猎户们只能跟着猎鹰的长鸣声找路。这片岗子挺静的,地上除了有青皮子的爪印,还有虎大王的爪印,以及人的足印。 滴滴血迹连成片,在雪地上斑驳十分刺眼。 赵炮“咔”压枪上膛,低声道:“都紧跟上,整不好有牲口就猫在这一片。” 忽然,猎鹰齐刷刷俯冲到洼地西侧,对着西侧的雪窝子边上长鸣。 鹰啸,必定是有所发现。 赵炮和猎人们赶紧移动枪口,紧跟着猎鹰长鸣的方向,踩着野猪皮雪板滑下雪坡。 几人还没走近,就听见密集的咀嚼声。地上除了有新鲜的青皮子爪印,还有出现了大量打斗的痕迹。八头不知道死去多久的马鹿,尸体冻得梆硬,横卧在雪坡边上,一大群青皮子正埋头对准两头年龄稍小的马鹿,撕扯开膛破肚,满脸血腥嚼着软嫩的内脏。 “哎哟卧槽!” 陈向前浑身僵硬,瞪直眼吓得后退一步,刚好和最大的一头青皮子对上眼。 青皮子一抬头发出低吼,整个狼群纷纷都抬起狼眼,直勾勾盯住赵炮一队人看。 赵炮等猎人举枪,但狼群的规模远远不止七八头,得有20多头往上。加上空中猎鹰受到晨雾限制,视野不佳,只能忽远忽近,距离不近不远地振翅盘旋,时不时发出鹰啸。 赵炮眼神凌厉,架枪对准距离最近的青皮子就是一枪。 激烈的枪响,青皮子速度极快,猛地闪到侧方,子弹没有打进脑袋,打偏了击中后腿。 后腿中弹的青皮子愤怒发出嗥叫,领着狼群闪身两下,没入晨雾中消失不见。 地上淋漓都是狼受伤的血,周围长满了半腰高的荒草,加上视野受阻能见度降低,赵炮等人不敢大意。一行人警惕地架枪,枪口对准荒草丛和后方的林间,仔细任何风吹草动。 陈向前也自知刚才坏了事,主动承担起责任开口道歉。他想道歉又抹不开面子,只能低头用手电筒照着雪地上的脚印,说道:“这地上还有好多老虎脚印。” 猎户老周低头瞥了眼,还真有不少老虎脚印。 但脚印看着不对劲,只有来时的路,没有去时的路,而且瞧着地上一摊血迹,还有爬犁的痕迹。好几道爬犁痕迹,一路蔓延到了远处。 老周说道:“赵炮儿,这死了老虎,而且还不止一头。” 老虎爪印和拖曳痕迹,瞧着不下两头。 赵炮和几个老猎户纷纷皱紧眉头,心中打起鼓来。 原本他们就是被牧场高价请来打虎。结果老虎没打着也没碰上,瞅着还已经被人打走了,他们反倒是被一群虎视眈眈的青皮子包围住,这下哪都去不成,哪怕往回走,这么大一群青皮子怕是将他们当猎物打围。 “那姓李的小子不会死在这了吧?” “讲不定,那么多狼,怪得很。平常山里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青皮子群。” “老虎估摸着也不在这,先找人要紧。” 他们是来救人的,人还没找到,反倒是被青皮子困住。 赵炮瞥见半人高的荒草往西百八十米,有地窨子。地上有血迹顺着一路去了地窨子。 他喊道:“先去地窨子瞅瞅,讲不定姓李的那个毛头小子猫在地窨子里。” 几个老猎户都想到这么个场景。年轻气盛的年轻炮头儿,害怕地带着一群保卫科,牧场的人躲在地窨子里发抖,正哀怨地等着他们来援救。 几个人都露出笑容,互相看了眼。前有狼后还可能有虎,李居安可不就害怕的等他们来救么。 地窨子里还真有密集的脚印,瞧着也正是李居安队伍的人数,还有翻跃窗框的足印和融化成冰的雪粒子。 赵炮也不怕狼群盯着,招手就喊道:“他们翻窗了,跟上去。” 一队鹰屯猎户翻窗看见一棵倒树。倒树下的雪窝子边还有一截胳膊和染血的破棉花絮子。陈向前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几个猎人也大惊。 “李哥,这不能够啊。” 陈向前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低头朝倒树下的雪窝子一瞧,就瞧见一具被啃成破烂的尸体,全是被青皮子利牙和爪子糟蹋的痕迹。 他猛地一拍大腿,痛苦喊道:“李哥!肯定是李哥队伍里的人。” 忽然,一道阴影从后面掠过。 赵炮反应极快,回头就是一枪。 砰! 鹰屯猎户的枪响,震荡在林间,距离传出好远。他头顶的猎鹰也发出长鸣。 这边的惊动一下子就传进远处李居安队伍的耳朵里。 第162章 青皮子一炮双响 李居安一听见枪声从身后传来。陆志强和老钱等人也猛地回头,喊道:“上头飞着鹰。” 七八只猎鹰围着上空盘旋转着大圈儿飞,瞅着气势十足,很有压迫感。三里地开外是频频枪响,紧接着晨雾散开,空中猎鹰猛地几个俯冲一头扎下去,是更激烈的枪响。 几人互相瞅了一眼,身上还都挂着爬犁。 宋德生问:“可不就是咱们过来的方向么,咋整李哥,那头肯定来人了。” 李居安拍了拍头,将身上挂的爬犁麻绳丢还给宋德生,喊道:“伤员和老虎皮子先拖回去,陆志强跟我去捞人。” 保卫科老钱从陆志强身上接过麻绳,头也不回往林员值班木屋方向赶路。 兵分两路,是最好选择。几人距离值班室很近,又有小石重伤流血,爬犁上老虎皮子的血腥味重的很,只有先赶去休憩点,才能保证伤员得救,几人能获得喘息。 陆志强是个实在人,二话不说将猎枪往背上一挎,就跟着李居安往回走。 这条道两人拉回跑了两个往返,轻车熟路,他们翻过大慢岗,和跳石塘,就瞅见地上一连串的青皮子爪印。 陆志强说道:“马勒戈壁,原来咱还寻思能理解养狼的心里,现在瞅着,生产老场长够缺德的啊。养狼就养狼,结果养了一大群,特么的整个山头都快变成溜狼场喽。” 李居安说道:“估摸着那老场长想着把狼养成帮狗,还混了狗的串儿,结果不认人。老头儿把狼和看家的狗一样,认生人,还是群白眼狼。” 狼群数量规模太大了。若是老陶这般专门训狗的人,会训不认生人的帮狗,然后训练好了就能和新主人磨合,交给新主人牵着上山。 这种专门训出来帮狗不认生人,打猎下货后,主人亲自喂狗,熟悉个两三次,哪怕帮狗被生人牵着上山,也能使劲卖力。就算没主人的时候这种帮狗也不挑人,谁得空,谁领着上山打猎,卖力的很。若是看家狗就不同,必须认生人。 也不知道老场长想训的是哪种狼,也可能将狼和狗混起来繁育成狼狗,这么一折腾,狼狗带着纯种狼的血,野性十足,还有狗的机敏,桀骜难驯。 前方就是枪响的沟塘子。横着四五头倒下的青皮子。 李居安提枪仔细一瞅,青皮子尸体还是新鲜的,被一枪爆头,枪法那是准的没法说,谁看都能竖起大拇指。边上乱石后那猫着的狼,瞅着灰里带着黑色,和黄色,嘴狭长嘴套宽,有些还真像狼和狗的杂串。 他二话不说抬起枪口,端枪上脸,对准狼狗就是一枪。 砰! 火星迸闪,开火后狼狗的耳下正中一枪子儿,子弹贯穿耳下从颅内穿过。狼狗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软软栽倒下去。 他扫了眼战果,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对准后面一头扑来的青皮子又是一枪。 砰! 第二头青皮子飞扑的速度极快,但他枪响更快。 子弹预判瞄准在青皮子面门前方三寸位置,但青皮子狡猾的很,警惕的乍了一记飞扑,倏地起跳顿了下四肢顿地,子弹擦着青皮子耳尖飞过。 李居安骂了声,拉一下大栓的功夫,青皮子已经灵活地起跳飞扑,浑身筋肉气势爆发,速度极快势不可挡。 他只能弃枪躺地一个翻滚,堪堪避开纵身飞扑的青皮子,但袄子在打滑的沟塘子边蹭到,羊皮袄子卷起,露出柔软的腰腹。 边上一头狼狗转头,哪里能放过这个腰腹软肉,那咬合力能达到200斤的狼嘴,喷出腥臭的气味,张嘴就朝李居安腰腹软肉咬来。可巧,刚才那头青皮子也翻身一个剪子飞扑,对准李居安脖颈张嘴,尖利的狼牙长达5厘米,在太阳照耀下泛出森冷寒光。 陆志强也被两头青皮子困住,右手用大54枪开枪击退最近的野狼,左手掏出腰间的侵刀就往李居安方向甩,大喊:“怂个几把蛋,上刀。” 他丢的侵刀没有击中任何一头青皮子,反倒是擦着李居安的腰腹飞过去,气得李居安血压上涌,眼底滚烫。这猪队友!狼嘴还没咬下来,他差点死于队友飞刀。 李居安眼见来不及换弹,他切枪将背后的56式半自动步枪摘下来,顺手甩起一个圆弧往身前一杵。 56式半三棱刺,刚才打虎完还没下刺刀的卡扣。被推上膛的三棱刺,双面血槽还带有东北虎的鲜血,鲜血已经凝固成冻血,带着腥味 他手握56式半枪杆,将刺刀对准飞扑近喉脖的青皮子,尖锐的三棱刺泛着寒光,刺刀对准青皮子柔嫩的腹部。 “咔”轻脆的利物没入身体的声响,青皮子小腹整个被刺刀穿透,大量鲜血不要命的顺着双面血槽流淌下来,滴在雪地上。 他看都没看吃痛瞪眼的青皮子,抵死拼尽全力,虬结筋脉高高暴起盘踞,大臂肌肉拧成麻花,整个将刺刀连着青皮子的身体挑起,往左前方甩下去。 一头成年青皮子能有40公斤,沉重的很。他紧急时刻,肾上腺素爆发,抡起力量挑起挥下。被刺刀挑起的青皮子,和后面扑上来想要撕咬他腰腹嫩肉的青皮子,两个脑袋撞击在一块。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二十米开外的陆志强得了喘息机会,手握大54,左侧身面向青皮子,以右手虎口对正握把后方,食指第一节贴于扳机上,扣动扳机。 砰! 大54枪枪口崩出火花,近距离的点射,将两头青皮子脑袋射了个对穿。 子弹带着滚烫的温度贯穿进狼头里,小眼儿进,带着血穿透而出。两头青皮子哀嚎都没发出声,脑袋后喷出血雾,四肢硬挺挺地抽搐两下,整个栽倒。 李居安手里的56式半三棱刺,还挑着一头青皮子的下腹,就这样狼头中枪倒在他面前。他骂道:“陆志强你小子这是要趁没人,要我命。刚你那刀子再歪一点,咱肚皮就能被你的刀剖个对穿。” 陆志强将大54收起在食指和中指上转了圈,得意地笑道:“你就只管说救没救你呗。那一下咱是偏了点准心,第二枪不是一炮双响么哈哈哈哈。” 第163章 铜头铁骨豆腐腰 不远处三四百米的距离,又传来枪响。 大虎领着小狼狗钢炮,黑虎,和花姑娘和狼群狰狞龇牙,疯狂扑咬撕扯激战。 猎狗和狼缠斗,最是凶险,稍一个不慎,就会被撕咬喉脖见血。所以猎户会给猎狗脖颈戴坚硬的脖圈,用来提防狼的撕咬,关键时刻能保狗命。 陆志强想要用大54瞄准,但发现不行呐。猎狗和狼缠斗的凶,身形交缠翻滚,要是一枪打偏了,没打着狼,倒是把猎狗打废了可咋整。 他正愁闷,李居安手上得空,抄起腰间侵刀对准缠斗的青皮子和大虎就大步跑。 青皮子猛地挺身,把大虎扯起,大虎前半身直挺挺立起,瞪得目眦欲裂,被青皮子咬住后背,狰狞龇牙怎么转头都咬不到青皮子。 大虎吃痛但一声不吭,循着机会想要翻滚,但无奈青皮子咬合力极强,下死口要咬断脊背。这时候李居安一脚踩上青皮子的后腰,猛地将侵刀插进青皮子的喉脖。 都说狼“铜头铁骨豆腐腰”。这说的是狼的特点,这是以前的猎户们通过与狼搏斗时总结出来的,意思就是不要打狼的头和腿骨,因为狼头和腿骨非常的坚硬。狼的弱点在它的腰部。 狼腰部骨头较少,而且有小肠这个关键的消化器官,只要试图让狼撒嘴脱困,需要对准腰部给予致命一击。 李居安踩上狼后腰,狼吃痛到愤怒嚎叫,狼嘴刚张开,大虎立刻脱困。大虎后背被一口狠劲,咬得鲜血淋漓,后背皮肉翻开,血肉模糊成一片,痛到嚎叫。 他眼瞅着大虎后背吃痛,心中对狼的恨意涌出,血液噌一下涌上头顶,用侵刀狠狠对准狼喉脖就是两下。 狼柔嫩的喉脖被划开两道血口子,身中两刀。侵刀造成的刀伤喷血不止。 狼开始慢慢摇头,做出最后挣扎。那狼嘴不断地张嘴闭嘴,使劲想要呼吸空气,但很快无了呼吸。 陆志强也心疼头狗,狠狠对准狼身子就是一踹,将狼踹了个四脚朝天,就要动手开膛。他说道:“大虎你瞅着嗷,咱给你报仇,这牲口给你咬得多疼,咱也给你狠狠来上两刀。” 他刚要动手,李居安忽然指着狼的脖子,说道:“等等,这脖子是不是有钢丝套。” “啊?” 陆志强才反应过来,转头盯着这头大青皮子的脖颈瞅。 这条青皮子大的很,不像那些瘦到细腰的狼,这头约莫横过来能有屯里东北大姐一般高,膀大腰圆根本拖不动。李居安收刀时,用刀尖一挑,挑到青皮子脖颈的伤痕深处,看见一根手指粗细的钢丝绳,绕着脖颈缠了一圈。 两人瞅着奇怪的钢丝绳,觉得古怪,琢磨着说道:“这钢丝绳是套子啊,应该是捉来的野狼,应该有几年了。” “可不咋地,这玩应儿勒进肉里,可疼,难怪不服驯。” 钢丝绳经年累月,都和肉长在一处,深的很。能看出这头野狼,应该是小时候就被下套,捉到沟塘子附近,但野狼挣断了钢丝绳,逃跑。钢丝绳勒进皮肉里,痛苦的很,让野狼无比暴躁,仇恨与日俱增。 野狼痛到使劲想要甩开钢丝绳,但用爪子撕扯的鲜血淋漓,也无果,只能放弃不再拼命抓膘,等伤口愈合。新肉长起来,将钢丝绳套包住,才让野狼觉得非常不舒服,不断地进攻沟塘子附近,拐走被驯养的小狼,和狼狗,甚至领着狼群伤人。 李居安和陆志强互相看了一眼,猛地拍了大腿:“还真有这可能!要不然咋说那生产老场长虎呢,野狼也是敢驯的?岗上有一头野狼翻进来混进去,带头犯事儿,就能领着驯着的狼一块犯事儿。” 生产牧场的工人都知道,若是家猪圈养,最不受待见的就是有公野猪混入母家猪的猪圈。 公野猪进母猪圈那叫一个欢实呐,后宫应有尽有。刚开始牧场工人还觉得高兴,白赚一头野猪,回头母猪还能主动配种,都省去他们的功夫事。 结果野猪冲撞开猪圈,拐跑母猪上山。母猪被牧场工人捉回来后,下的野猪崽子混血,长大后也不老实。猪圈都关不住野猪混血崽子,还没长成年,就一心铆足了要往山上冲。 养狼和养猪同样道理,若是混入成年野狼,带跑了整个驯养的狼狗群,那可就糟糕。 两三百米开外,枪声渐停。 上空盘旋的猎鹰也不再俯冲,没了头狼的统领远处狼群一哄而散,三两下就跃进林子里消失不见。 鹰屯的赵炮提着枪,领着驯鹰的猎户们快步赶过来。 他们身上棉絮子都被撕扯出来,被鲜血染红,斑驳的一块又一块,瞅着刚才经历了惨烈的搏斗。 雪地除了有血腥味,还有七七八八的狼横躺的尸体,子弹穿身,不是被贯穿头,就是被贯穿在心脏。有几头狼被打中四肢和后腿,还一瘸一拐挣扎着,被赵炮架枪扣动扳机,果断地一枪击毙。 砰! 林间最后的枪响消散,飞鸟早就没了动静。 赵炮气喘吁吁,身上棉花絮子都染血拉出来,眼神直勾勾盯住李居安瞧。 李居安领着猎狗,随意打了个招呼:“哟赵炮,干啥去啊。背枪带鹰的。” 陆志强也想客套两句,结果刚开口,就被鹰屯的老周怼道:“这不是有人前两天进山嘚瑟么,让虎大王给挠了,咱们得救人给他换药,打针去呗。” “虎大王你们倒是没打到,还把狼给引来。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大小子,还学着大人用枪。狼不掏你们,还留着你们呐。” 陆志强臭脾气起来,指着他嘴就喊道:“哎我艹,口气真特么冲,噎人。大早上谁整蒜瓣吃呐。” 李居安拦下他手,说道:“这群狼有人养的,先把东西收拾收拾,多弄几个爬犁拉回去。那些马鹿咱刚才就说了,也得等人拉回去的。” 他正愁着没壮丁拉鹿肉,这可不送劳苦力来了么。 鹰屯的猎户老周,盯着地上七八头马鹿,有些被狼啃得开膛破肚,内脏肠子都拖出来嚼。还有一头公鹿,和两头母鹿很完整,估摸着是肉发柴,狼不爱下嘴。 老周惊讶问:“这么多马鹿,都是你们打的?” 第164章 猎鹰挨揍,看李居安的猎狗吃肉 “可不是么,不然还能从天上掉的,从坑里捡的嗷。” 李居安二话不说,立刻承认,把陆志强逗乐了。李居安横眼瞪他,陆志强立马帮着说道:“那必须滴,为了打这几头马鹿,瞅我后脖颈全钻的雪,现在后背还拔凉拔凉的发寒。” 两人将马鹿拖出雪窝子之后,就在边上树皮上做了标记,记了树皮,就是为了告诉后面来的猎户,这片地方已经被人标记了,这堆猎物有主,已经被打完就等爬犁拖回去。兴安岭有很多来来往往的猎户,为了避免会发生争抢猎物的冲突,猎户都会记树皮来标记。 鹰屯猎户老周瞧着那么多马鹿,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嘴还是硬的,硬气说道:“也就几头鹿,年轻后生能进山一次打那么多头鹿,运气确实好得很,山神老爷保佑。” 忽然,赵炮盯着雪地留下爬犁旧拖痕,说道:“你们刚碰上虎大王了?” 陆志强说道:“4头。全打了。要不是老钱把袄子给我披上,搁现在我就披着虎皮子和你们唠。 鹰屯猎户们怔了怔,仔细看地上爬犁的拖曳痕迹,还真是四个爬犁同时被拉拽。 赵炮还不信,李居安说道:“估摸着现在这时候,老钱他们已经将虎皮子拉去老唐值班室喽。” 驯鹰的猎户们身子都颤了颤,互相看了一眼,眼里是不敢相信。 老周低声对赵炮说:“这俩大小子可别是吹牛皮。他们要是把虎大王都打了,那咱们队伍还打什么?咋和牧场的王队交代。” 赵炮很镇定,点了卷烟,深吸一口气,吐出烟圈,说道:“急什么,不是还有一头么。” 他们得到牧场的消息是,这片后山有5头东北虎,1头公虎,1头母虎,和3头亚成年虎。只要把这5头虎打掉,他们就能分钱。 老周一听,有道理啊。不是还有一头么,只要把那头也打了,他们也算没白来,和王大队长有交代。 李居安蹲下身,检查被狼群啃过的马鹿,8头马鹿里,只有一头大公鹿,和两头母鹿完整,没有被狼群嚯嚯。剩下的5头马鹿,相对体型较小,肉嫩,被野狼撕咬拉开肠子就吃。开膛破肚的马鹿,心肺全被撕扯出来,肠子也掉在雪地上,被融化的冰冻住。 他用侵刀尖挑起被撕扯出来的内脏,瞅瞅大虎:“你说咋喂呗。” 大虎丝毫不客气,对准马鹿心就哼唧两声。 他将鹿心给头狗,鹿肝,和肚子上剃下的好肉喂给剩下的四条狗。肠子,肺子都不要了。 赵炮和驯鹰人们大喊口令,命令鹰返回手臂觅食。 空中盘旋的7头猎鹰,在幼年时就被熬鹰过,磨掉其野性,然后接受“过拳”。过拳就是,让鹰习惯站在主人的手臂上。然后学会“跑绳”。跑绳是指,训练鹰听从主人的召唤,飞回到手臂上。 在鹰屯驯鹰人放飞鹰前,都会通过“喂轴”和“勒膘”或“甩轴”,来控制鹰的体重,使其保持在理想状态内。至于吃饱?那是鹰想多了,猎鹰不会被喂饱,喂饱的鹰丧失捕猎的动力,渐渐的也就被磨了心性。 空中苍鹰听从跑绳口令,振翅就循着口令声,返回赵炮手臂来觅食。 赵炮从兜里掏出鹿肉干,一小块一小块地给猎鹰喂给。 他也知道,喂猎鹰最好能是新鲜的热肉,果是新鲜的凉肉,要在热水里浸一下再喂。但现在野外条件不够,猎鹰喜欢吃鹿肉,但他脚边的马鹿肉,那是李居安打下来的猎物,记过树皮。 苍鹰一眼就瞅见在雪地上吃鹿心的猎狗。 大虎津津有味嚼着鹿心,前肢捧着鹿心,十分有滋味儿的大口疯狂撕扯,后仰着脖子撕下有韧劲的鹿心。内脏本来味儿就重,鹿腥味使劲往苍鹰鼻子里钻,那小味儿挠挠的,苍鹰哪里按耐得住。 鹰鸣尖锐,7头猎鹰都架不住胃里馋虫翻滚,炯炯有神的鹰眼眼巴巴盯着猎狗们嘴边的鹿内脏肉。苍鹰敢想敢做,扑扇翅膀就要飞下去,和大虎抢食。 赵炮将脚链锁扣一上,抡起巴掌就是个耳刮子轻轻拍下,呵斥:“扁毛牲口,翅膀硬了脾气大了。” 猎鹰挨揍,看李居安的猎狗吃肉。 鹰屯的7头猎鹰,眼巴巴盯着大虎和帮狗们埋头疯狂抢鹿肉,馋得都瞅着有些可怜了。 李居安看着乐子,说道:“地上这么多狼肉,割呗。” 赵炮说道:“这些个青皮子不是鹰打的,喂不得。下回驯好了打了狼,才能喂给。” 驯鹰人每次喂食,都按狩猎训练喂给,不断巩固已有的狩猎条件反射。除了激发猎鹰的野性,还得给猎鹰食物奖励,最好的是将猎鹰打下来的猎物,分新鲜肉喂给。可刚才因为晨雾,让视野受阻,猎鹰表现不佳,所以没有狼肉分。 李居安也不想和鹰屯的猎人每次见面都吵吵把火的。既然驯鹰人帮忙来了,他也不能过后甩脸子,显得小气吧啦的。 “赵炮,鹿肉分你们股。” 他割下一块幼鹿的鹿后腿,递过去,赵炮还有些犹豫,眼底出现挣扎,心里想要,但表现又抹不开脸,瞅着台阶递过来,还犹豫着下不下。 老周爽快人,瞅见台阶来了,一溜烟就走下来,喊道:“哎呀妈,小兄弟真是送进咱心坎里了。你咋知道咱们还带散篓子装散白酒呢。鹿肉不用,就整点儿鹿血就成。” 他们进山打虎,准备的非常齐全。 猎鹰一撒手,哪怕没有发现老虎行踪,也会发现黄羊,梅花鹿,马鹿的踪迹。老周掏出空壶,和漏斗,还拿出散篓子,里面带着半桶散白酒,就是为了想做鹿血酒。 鹿血酒药用价值大的很,但需要在老林子将鹿血保鲜,往里掺兑50度往上的散白酒。这样,鹿血凝固的缓慢,就能保鲜,而且营养不会流失。 但这些马鹿已经死了有好一阵,冻得梆硬。 他喊人笼柴生火,将几头鹿往石碓上放一块,待冻硬的马鹿稍微热乎些,身子都软下来,然后下刀取鹿后脖颈的血。 他放血后,把鹿血都放进酒壶里,按照一斤鹿血,和五斤酒的比例兑酒,掺兑成鹿血酒。 几头鹿的剩下的灯笼挂,被扔到树杈子上。 老周瞅着大公鹿的脑袋,看得满眼羡慕,啧啧道:“李炮儿,你这收获大的很呐。这鹿角真漂亮,要是能整着鹿茸,不得卖千八百啊。” 第165章 大鹿角,华丽得很 李居安笑道:“这大冬天上哪有鹿茸,不得开春后鹿脱角才能重新长。” 鹿茸是公鹿脱角后,新长出来的嫩角。中医里说法,鹿茸还是是补阳药,为鹿科动物梅花鹿或马鹿的雄鹿未骨化密生茸毛的幼角。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几个得了李居安的好处,还得了他的帮忙一块打狼。老周放出豪气的话,爽快说道:“明年六七月咱们跟赵炮进山,割到鹿茸分你一对儿。” 李居安坐在火堆边上烤火,笼火翻了翻,用雪搓了搓满手的血腥,笑道:“客气啥。我还得谢赵炮和周叔呢。要不然这么多马鹿咱咋拖回去。一人一个爬犁还得累成王八犊子。” 老周和驯鹰人们纷纷乐起来,龇牙笑了。 赵炮瞅着公鹿的裆间,忽然开口说道:“商量个事。” 李居安说:“赵炮和我还客气啥,打狼就是亲兄弟。过去的事儿咱们谁也没占便宜,一笔勾销的。说事儿呗。” 赵炮一听他年纪轻轻,开口这么爽朗,心里也多了几分好感。他犹豫了下,吐了口烟圈,说道:“也不是我的事儿,是我一个朋友,上了些年纪没前些年猛了,媳妇儿抱怨他。他托我问问,有啥办法能搞到这玩意儿。” 李居安和陆志强一听,笑了,原来是要鹿鞭。 两人心知肚明,相视一笑也不戳破。李居安拍了把大腿,喊道:“唉呀妈又不是大不了的事儿。割了拿走就是。” 赵炮表面不露痕迹,脸也没红,淡定从容的很,也不抬头看他们,用侵刀割了鹿鞭装进布兜子里带回去。 李居安将公鹿卸了几块,扔在爬犁上往回带。 这头公鹿大的很,光是鹿头,就比边上的母鹿大好几圈,背腹的绒毛又厚又密,大脑袋上的角很大,角上还有四个叉,瞅着非常漂亮。 大鹿角虽然不比鹿茸药用价值高,但鹿角磨成粉,药材店也收。 陆志强一边帮着卸鹿肉,边哈哈笑道:“这鹿角给我呗,当个摆件好看的很。咱家老爷子要是瞅见这么漂亮的大鹿角,挂在咱屋里,可不得好好给我整几把好枪,叫老爷子懵逼。” 屯里猎户们跑山打围,家里墙上哪个没点山货?哪家不是挂着皮子,和鹿角。陆家老爷子金盆洗手后,把那些鹿角,皮子都送去县城卖了,没有留。现在陆志强重操旧业,恨不得全屯都瞧瞧他的战绩。 他还打算问李居安要张虎皮子挂在墙上,谁进陆家一瞅,那可不震惊羡慕坏喽,他脸上也有光,叫老爷子对他竖起大拇指。 李居安听完,说道:“那必须的,待会儿回了唐叔的值班室,咱们就划钱分股,要啥直接提一嘴,甭在那客客气气装犊子。” 几人往爬犁上扔猎物,赵炮还和几人一起把倒树边雪窝子里的尸体运出来。 几个驯鹰猎人看着生产老场长的尸体,都是一阵唏嘘。 “可惜喽。老黄场长我年轻时候还打过照面,老好人一个。” 老场长在县城有儿子,但他不乐意和儿子儿媳妇儿同住,怕自个儿老了被嫌弃,就一个人住进山里养狼打虎,没想到结局令人唏嘘。 赵炮说道:“咱们回去通知牧场,王大队长会通知黄家人。” 黄家人会给老爷子搭设灵堂。按照牧场王大队长的仗义,和过去的情分,也会帮着黄家一道张罗老场长的白事。屯里情分就是这样,老场长心肠好,和谁都交善,牧场也愿意帮着张罗,做的仁至义尽。 一队人打算拖着爬犁奔走四里多地,回林员值班室。 陈向前刚在沟塘子那,被赵炮安排蹲在地窨子里避开狼群。现在他跟着大部队,拖着爬犁一道回去,眼睛一直盯着李居安瞅,满眼都是崇拜。 一路上,陈向前那嘴就没停过。 “李哥,你当真打掉4头狼嗷?这也太牛了枪法老准了。” “李哥你这狗瞧着真威风,给我牵着走一段路呗。” “李哥你这一身力气老好了,拖个爬犁都不见你累着喘气的。” 李居安笑道:“夸人得大点声,就你这声谁听得见。” 陈向前哈哈一笑,还真的喊得更响亮,还主动把李居安拖着的爬犁,挂在自个身上,和他一块拖着走:“李哥,下回也带我进山呗,我还给你拖爬犁。” 李居安说道:“可拉倒吧,我哪敢叫师长儿子帮咱干粗活累活儿。你歇着就行。” “那哪行!李哥咱俩谁是谁啊,你和我客气啥,太见外了。” 他崇拜的眼神,让一群猎人都看不过去。尤其是赵炮。赵炮打狼出了一大份力,结果一路上光听着师长儿子夸李居安。 赵炮走得很快,直接跑到队伍最前头,步伐迈的大。 陈向前跟不上,嗷嗷喊道:“赵叔你咋要一个人走啊,回头又碰上狼群该多危险,等等李哥,李哥还能帮你两下子。” 赵炮走得更快,虎着脸闷声不吭。 陈向前挠了把后脑勺,摸到大棉帽,奇怪道:“赵叔咋不搭理我啊。” …… 一行人快走四里多地,这才过了大慢岗,放缓步伐朝前走。他们回到林员木屋,已经是中午。 林员老唐,和兽医老张等人,一瞅见他们回来了,赶紧迎上去。宋德生他们也拖着四张老虎皮,喝热气腾腾的松叶茶站起来。 赵炮一瞥就看见四张被剥下来的新鲜老虎皮。 鲜亮的虎皮子,金黄色带着黑棕色斑纹,华丽还漂亮,气势十分霸道吸睛。 他眼前一亮,心里那是说不出的滋味儿,翻滚着涌起。 陈向前嘴快,激动喊道:“李哥真的打到虎皮子了!来来,周叔做了鹿血酒,都来喝点热乎热乎。” 第166章 大口吃鹿肉,喝鹿血酒,可得劲 赵炮和鹰屯的猎户们,瞅见李居安真的打中老虎,而且林员值班室地上躺着四张新鲜剥下的老虎皮子,心里那滋味儿啊,像是调味罐打翻,表情十分精彩。 驯鹰人老周原本可满意自家猎鹰的表现,打狼出力那个猛啊,俯冲,转移青皮子注意力不在话下。但猎鹰和李居安手下的猎狗一比,他心里提着的那口劲儿,立马松懈下来。 咋比,比不过。李居安领着猎狗进山,打了足足4头虎大王! 赵炮横了眼肩头立着的苍鹰,狠狠瞪了眼:“今晚啥也别吃。” 鹰屯的猎鹰饿肚皮,李居安的猎狗今夜加大餐。 宋德生赶紧将李居安拉到炕边坐下,盘腿坐在炕上,一起烤烤火,喝热气腾腾的松叶茶。 李居安腿脚搭着炕沿边,他对大伙儿说道:“今个打虎,每个人都出力,咱们按人头平分股。回头等牧场王大队长的打虎赏金到了,咱们几个屯里出来的,坐下来平分。老虎皮卖了拿到的钱,钱叔,张哥,孙哥,小石,你们回头留个拨号电话给我,虎皮子卖了我把钱给你们送来,按人头算。” 陆志强和宋德生怔了怔,保卫科的老钱先喊起来:“那哪行,平分这不合规矩啊。李炮儿,你咋都得拿一半。剩下的咱们几个另外再分。” 老钱在打虎中,出力和功劳都很大。而且他说完,小石和小赵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身上负伤,拖了队伍的后腿不说,就连后面三头老虎长什么模样都没瞅见。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前面队伍李居安早就领着人将虎打下来。 “李炮,这可不行,还真的不合规矩。” “咱也不能让你领队出力,顶着风险还吃老亏。李炮你必须拿一半,甭和咱们客气。” 李居安烤着火说道:“仗义打虎亲兄弟,今个咱们聚在一起打虎,那是过命的交情。钱啊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这份哥们儿感情,就当交个朋友。要是以后山里碰见,各位叔,老哥还多让着咱,咱也多向前辈们学习。” 众人一听,心里暖暖的都心生好感。 这么年轻的炮头儿,敢作敢当,还这么重情重义,搁谁都心里舒坦,打心眼儿里承认他这个人。 鹰屯的赵炮也往炕边一坐,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递给李居安,说道:“打狼谁都有份,待会儿咱把马牵过去,把打完的狼都拖回去,这钱你拿着。我手里现在就这么些,回头我去屯里再给你。” 他数了数,递出22张大团结,还有些散钱。 李居安没要他钱,说道:“我不是跟你要分钱,就是进山听见有声,来救人。狼是你碰上的,咱也就是帮忙打了六头。而且你还是为了救咱们才进的沟塘子。没给你啥感谢不说,还跟你分钱那就不像话。” 赵炮还要递钱,李居安抬起手,一口利落回绝说:“不是钱的事。” 他鼻尖还冻得通红,还没从寒冬深山里缓过劲来。他这么仗义的话,让牧场保卫科的老钱等人听见,心中又升起一阵好感。 他这么说,倒是让赵炮不好意思了。赵炮将钱又叠好收回去,语调也软了些:“成成,以后有啥帮忙的喊一声。” 李居安哈哈笑道,“那我可就和赵哥不客气,赵哥往后山里遇上多让让我。” 兽医老张都听感动了,多好的年轻后生呐。仗义,讲情义,以后他遇上啥事儿,牧场可都得买他面子,帮忙张罗。 老张对陈向前指了指,说道:“大伙儿都听见了嗷。回头王大队长问起来,咱们就这么说。下回还有啥事,王队也憋找林场的一把手了,直接先问问李炮儿得不得空就完事。” 他这么一戴高帽,李居安也跟句话,笑道:“那可得靠张叔多帮我引荐了,要不然王大队长事儿忙,哪还能把我想起来啊。” 众人都跟着乐,气氛热络的很。 宋德生眼珠一转,听出了另外的味道,低声对陆志强说道:“你们后来打了几头狼?” 陆志强低头说道,“李居安四头,我打了两头。” 宋德生掐指算了算,恍然拍了大腿,压低嗓说:“狼皮可值老钱呐,一头狼皮就得150块钱,六头就是900块。还得算上狼牙,狼肉,狼骨这些玩应儿,分开去卖。就赵炮这抠抠搜搜的22张大团结,连两头狼都买不下来,李哥能答应么。” 两人相视一乐,明白李居安的心思。 吃亏的事,李居安半点不能干。至于卖了老虎皮子,平分划钱,还能和牧场的人搞好关系。关系一好,回头托人办事也好,还是再接牧场的活儿也好,队里有人好说话呗。 陆志强心里给李居安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啊,鸡贼的很,拉拢人心,和精打细算,半点亏都不吃。 李居安要那两头完整的鹿。一头大公鹿,和两头母鹿非常完整,还没有被狼嚯嚯。大公鹿的鹿角被陆志强订了,鹿鞭被赵炮搁走。 他将两头母鹿搁外面雪窝子里埋了,等带回去后,再找屯附近的雪地里埋做标本,大半个月后,刚好将两头马鹿上交给林场的一把手。 大公鹿的鹿角珍贵,交上去他也心疼。刚好鹿角给陆志强搁在陆家挂着,整整排场,鹿鞭给了赵炮一个顺水人情,血也被放了,被老周做了鹿血酒。 林场陈领导给他的打标本活儿是,一个月时间,得交一头熊罴,3头马鹿,两只红狐狸。熊罴越大越好,大皮,和红狐狸皮得完整没破损。而且还有六张黄皮子。不能是灰黑色,得是黄色。 现在,五天过去,他打了两头马鹿,其他一无所获,让他有些紧张感。 老钱和老孙帮着处理鹿肉,晚上吃鹿肉锅。 几人卸了鹿肉拿凉水拔,待拔透了后,煮开雪水使水焯,然后用大锅烀一个半点,热气腾腾的鹿肉锅炖的“咕噜噜”冒热气。一屋子挤满了猎人,荤香味儿一个劲往鼻子里钻。 每个人忙活了一整天,从早忙到晚,饥肠辘辘,饿得不行。按照人情算,也没有李居安领人坐在那吃肉,其他人眼巴巴看着他吃的道理。这些都是人情往来。 李居安喊道:“张叔,赵哥,都坐下来一道吃呗。咱谁和谁,都别客气。” 众人欢呼一声,十几个猎户,驯鹰人甩开膀子坐在炕桌边,你拿出一兜槽子糕,我拿出一兜苞米饼子的,都掏出自备干粮上桌。老周将新鲜鹿血酒拿出来,豪爽地大声张罗。 “都来尝尝新鲜的酒来!马上要过年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哥们儿情越喝越有。” 炕桌边欢声笑语,食欲大开的李居安,埋头大口就着炖鹿肉,呼哧呼哧连造三碗大米饭。 红烧炖鹿肉的汤汁,和米饭拌了搅和一道吃,那荤香味儿和鲜美滋味能叫人浑身舒畅,美味地眼睛都眯起来。 “李炮,来咱敬你酒!” “兄弟们都敬起来啊,别替我老周省酒钱。” 陆志强狠狠卸了鹿腿,架在篝火上烤,翻面烤的鹿肉“滋啦啦”流出油脂,简单撒上盐巴佐料,那烤肉香味儿在空气里溢出来,馋得人口水直流。 “烤鹿肉来嘞!兄弟几个让让的啊。” 一份烤鹿腿肉还没端上桌,陈向前眼巴巴馋得就要凑到火堆边,瞪直眼淌哈喇子,馋得满嘴生津。他挨了陆志强的打。 陆志强拍了把他伸出来的手背,学着二姑的语调呵斥:“放桌上吃多得劲捏,咋就你一个人着急啊。” 陈向前不好意思地摸了把后脑勺,嘿嘿傻笑,说道:“陆哥辛苦嘞,我来端,交给我就成,当心烫手。” 80年代的鹿肉可是大补,相比较之下,后世养殖鹿肉那是啥玩意儿。老林的野生马鹿,每天山上沟里得跑多少里地,腿上全是腱子筋肉,吃的是明党参,何首乌,野山楂,葛藤等,这些吃的植被药用价值高,活动量又大,鹿肉的食疗价值,不是后世能比的。 十几个猎人大口吃烤鹿肉,喝炖鹿肉汤,再来一口新鲜鹿血酒,所有人吃得脸上通红,满嘴流油,全是欢声笑语。 赵炮喝多了,醉醺醺地顺着炕沿躺,瘫下来,喊着晕乎乎的醉话。 “咱这趟回去,得了鹿鞭,哎我艹,那必须叫婆娘跪下来,心甘情愿给我打盆洗脚水,要她瞅瞅啥叫重振雄风。” 第167章 虎崽刚进社会,就惨遭社会暴打 鹿肉好吃,造就完了。 鹿血酒好喝,直接开造。 赵炮说着醉话,几人听着哈哈大笑。老周和老钱借着酒劲,也表演了绝活儿。 老周学鸟叫,像的很,一嗓子一嗓子,能叫出猫头鹰,山雀和鹰的鸣叫,就和真声似的。 老钱更厉害了,学着马打响鼻儿,还能学狍子叫,狗叫,把陈向前几个小伙儿逗得大笑。 鹰屯的驯鹰人牵了马来。四匹马被拴在外头松树边。 宋德生听见老周学马叫,有些伤感说道:“可惜了李哥那头骡子,那骡子我还老牵它,乖的很,谁牵就跟谁走,半天不磨叽。唉。” 李居安带进山的大牲口,那头专门赶爬犁的骡子,进了虎口。现在他报仇雪恨,但骡子再也回不来。 陈向前眼珠一转,觉得气氛不太对,忽然压抑下来,赶紧大声唠道:“骡子吧不会丢,但会用其他样子存在。就比如吧,咱们把骡子涮肉也放锅里一起炖,可不骡子就回来了么。” 他说完笑得好大声,结果发现周围人都不笑,他尴尬地也收敛起笑容,还嘴里小声嘀嘀咕咕:“可不就一句玩笑话呗。”。 陆志强忽然说道:“钱叔学马叫这是真像,活灵活现的,还会腹语呐。到底是钱叔赢喽。” 李居安几人看了看正在比口技的老周,和保卫科老钱。两人都没说话,但偏偏就是有马叫。 老钱奇怪道:“不是我,我没学啊。” 猎人们忽然警惕地转头往门口一瞧,这马嘶鸣的声是从外头走廊传来的,还时不时打响鼻儿。 几人立刻想到李居安牵来,被老虎咬死的那头骡子。陆志强提枪率先冲出门,喊道:“坏了,还有头大爪子。” 牧场附近的山岗里共有5头东北虎,一头公虎,一头母虎和三头两岁大的亚成年虎崽。现在四头已经打掉,还剩下一头两岁的东北虎。 几人相视一眼,都心惊肉跳,赶紧奔到外头去看马。 马也觉察到林子里埋伏着危险的猛兽了,时不时打响鼻儿,狠狠撅蹄子嘶鸣一嗓子。 忽然只听一声雪窝子松陷的动静,什么野兽发出低吼,然后不远处林子里雪有翻腾的痕迹。 李居安领人,喊上猎狗赶紧提枪奔过去,架枪瞄准从倍镜里观察。 夜深了,这么瞅也瞅不出什么来。 前面溜达完的铁锤忽然大步奔回来,和大虎打了个擦肩。大虎也不管铁锤,领着钢炮等帮狗,朝着林子就冲。 紧接着是猎狗激烈的吠叫,和打斗嘶吼的缠斗声。把林员值班室里受伤挂水的几条猎狗都惊动,白獒激动地想要瘸着腿站起来,瞅瞅外头发生了啥。 陆志强跑得最快,他兴奋大喊:“是虎崽子!虎崽子踩夹子嘞。” 松树边是李居安两天前下大夹子,下套子的地方,他用钢丝绳做的套子,钢丝绳一股股拧一起的,能做出小指头那么粗的回空绳。别说是虎崽子,就连500斤的大炮卵子都冲不断。 如果不这么缠着拧,普通钢丝绳被野兽一冲,瞬间就断,多少套子都没用。 猎人们围过去一瞧,只见一头两岁虎崽子一脚踩进大夹子里,痛得直抽凉气,狰狞龇牙和大虎缠斗,扬起虎巴掌试图拍下疯狂对准虎脖子撕咬的猎狗。 大虎强壮,平日里闷声不吭,但碰见野兽那股不服输的气势,倔强冲上头,遇强则强。 头狗扭动身子,不停地攻击虎崽子薄弱的脖颈部位,铁锤和帮狗大声吠叫,先把气势弄高涨,可劲助威。倒是混血小狼狗钢炮,时不时冲着虎崽子菊门掏一下,后背骚扰一下,拉扯撕咬老虎后腿,助战帮头狗转移虎崽子的注意力。 赵炮醉醺醺的头被冷风一吹,激得清醒了3分,瞅见老虎又清醒了5分,架枪端脸,嘴里还止不住喊:“大小子,你这头狗真不赖。这头狗崽子也是个好苗子,就是咋瞅着那么不像狗呢,有些怪。” 李居安经历了生产老场长圈养狼群的事,可不会主动把钢炮是混串交代出来。钢炮自小跟着铁锤到处滑溜,大了又跟着大虎四处打狗围,那必须不能和野狼混为一谈。 他喊道:“别打枪,虎崽子跑不了。” 虎崽子愤怒低吼,狰狞地耳朵都伏低,但到底是没被社会毒打过的虎崽,哪里能在头狗手下讨着好。 大虎狠狠撕咬下一大撮虎毛,嘴里发出低频嘶吼,还一个劲砸吧砸吧嘴往外吐着虎毛,狗眼炯炯有神盯住猎物。 虎崽子又惊又怕,赶紧趁着猎狗吐毛的功夫,扭头撒腿就要跑。那大体格都快赶上母东北虎,这么轻轻一拽,夹子压根困不住它。 但虎崽子脚下的套子还带有铁链拖住一根大树段。老大一截树段被砍下来,绑在铁链上。虎崽子这么奋力挣扎一拖拽,夹子和套子是被拖走,但大树段也卡在灌木丛里,只能退,不能进,动弹不得。 前有猎狗,后有架枪的猎户。 最后一头两岁虎崽刚进社会,就惨遭社会暴打。 砰! 李居安架枪瞄准,扣动扳机。子弹进,子弹出。 一股血箭从虎崽子后脑喷出,腾起血雾。 第168章 疯了吧,师长儿子给他当小弟 最后一头虎崽子倒地利索。 几个人合力将虎崽子从灌木丛后拖出来,丢在爬犁上,往回拉。 赵炮借着酒劲,哈哈大笑:“老虎皮子才灵呢,小的能卖给五六百,大的成色好完整的还能卖上千块,可不比大皮要强些。” 李居安可劲拖着,气喘吁吁说道:“到底还是大皮强些,打起来不费劲呐。这5头虎皮子,打掉也费了咱们半条命。” 鹰屯带来的马受到惊吓,还在可劲撅蹄子。赵炮一瞅,发现,马是被老虎拍倒了,身上有几处伤口在流血,但还能站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得亏只是个虎崽子。 他赶紧喊来兽医老张,赶忙给马敷了些药。 赵炮进了林员屋子,转头对李居安说道:“虎皮你打就是了,这么大头老虎搁那,十里八村早就闹翻天,求着你去打虎,能找不着?但大皮还真是越来越少,而且能不能碰上得凭运气,山神爷显灵。” 大商店里,紫貂皮,也就是大皮的价格,和老虎皮价格相仿,都是一千往上,而且年年在涨。这么小一张紫貂皮,价格和老大的一张成年虎皮价格一样,能看出到底还是大皮贵些。 李居安寻思也是这么个道理。紫貂太稀罕了,整个山转着都未必能撞见一只脚印,东北虎到底数量还稍微多些,而且老虎出没,动静大的很。 他想到林场给他的打标本任务,里面就有一张大皮,让他叹了口气。 这趟标本任务,难怪没人接,实在是不好干呐。 晚上猎人们和衣而睡,陈向前嘴里还不老实,笑话赵炮要走公鹿鞭:“这鹿鞭咋整啊,这么吃着啃着不膻呐。” 几个猎户都哈哈大笑起来。陈向前初出茅庐,啥都不懂啥话都敢说。他们都是想笑话赵炮,但实在没这个胆。 赵炮完成了打虎任务,最后一头虎也眼瞅着被李居安的大夹子逮住,他心情好,话匣子打开,碎碎叨叨的话也多起来。 赵炮说道:“鹿鞭可不就挂房梁顶阴干么,然后刚好泡酒缸里呗,就这么简单。” 陈向前听着瞪直了眼:“这么简单?就这么着能吃?那干嘛不直接泡酒?” “那可不呗。谁家鹿鞭直接泡酒呐。” 他看向李居安,李居安正在和陆志强一道剥虎皮。 李居安抬头瞅了眼,手里剥虎皮的动作不停,说道:“鹿鞭直接新鲜着泡酒,那股膻味儿冲鼻,你喝都喝不下去。要是你想瞅着好看,就做成枪弓阴干,还能整了拿去县城集市里卖。你要是自个瞎吃吃,阴干喽可以制成丸,要么和药材一道泡酒,那威力嘎嘎猛。” 宋德生蹲边上瞅着,奇道:“和啥药材泡酒啊,药店能买到不,便宜不。” 李居安笑他:“你刚成亲喝这玩应儿噶哈。你还得整驴鞭,狗鞭,大海马,大蛤蚧,沉香,肉桂一大堆药材,有些咱本地还没有,得问药厂那头要,才能泡出那种酒。” 十几个上了年纪的猎户一听都来劲了,纷纷围拢过来,听听该怎么重振雄风。 赵炮骂道:“你们败听他一个半大小子瞎扯犊子,小李都没讨媳妇儿,懂个啥。” 他本来想到这件事还挺伤心的,结果被李居安一激,心里火气猎猎地窜上来。 李居安抬头笑道:“赵哥,不是我扯淡嗷。你还真该多配点大海马,大蛤蚧一道泡酒。普通人喝一般的鹿鞭干泡酒就得了,也别整大劲了要上火。赵哥你这情况瞅着还得下猛药。” 赵炮骂了两句犊子玩应,然后仔细寻思一下,还真的上赶着贴着李居安,讨要猛药药方去了。 第二天一早。 赵炮醒来发现李居安,陆志强,宋德生他们仨人已经离开林员木屋。 他拍了拍脑袋正纳闷,驯鹰人老周来了他才知道,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都晌午了。人可不都得走完了么。 “又特么喝多。” 老周笑他:“还不赶紧把鹿鞭酒带回去,叫嫂子心甘情愿倒洗脚盆。” 赵炮瞪大眼,这么一听就跳起来了,喊道:“扯啥几把蛋?咱一老哥托咱带鹿鞭回去,咱哪能要这玩应儿。” 几名猎人也不戳破,只是低下脸笑,转过身脸都快笑烂了。 这时候,李居安已经回了牧场,将五张虎皮子拿给牧场王大队长检查。 新鲜剥下的虎皮子被扔在爬犁上,还有些是剁成块的老虎脚掌,波棱盖,和半扇半扇的虎肉。 牧场清早安静的很,工人们都还没赶工。也是因为最近老虎,和野猪群的事,工人们都不敢大张旗鼓在牧场周围发出大动静。 李居安领着队伍,载着浩浩荡荡的虎肉,虎皮子进了牧场,吆喝大喊道:“黄助理,王队在办公室不。” 他亮起嗓门儿大喊,牧场的看门狗都纷纷嗅到老虎的气味,大声吠叫,一边吠叫一边夹紧尾巴,发出害怕的呜咽。 黄助理正在埋头写工作报告,他一抬头瞅见五彩斑斓的金黄色虎皮子,还是足足五张,惊愕地手里钢笔都啪叽一声落下,墨水溅了纸页都没发现。 他猛地站起来,喊道:“领导!领导,打虎队回来嘞!” 王大队长披着棉大衣,背靠窗台沿,后腰靠着小褥子,省得硌后背,手里还握着保温杯。 他就着保温杯里的热开水,吃从第一食堂带回来的早饭。 牧场第一食堂的早饭是鸡蛋糕。他就着猪油蒸过的鸡蛋糕,大口吃了两盆,心中十分过瘾。然后打算处理面前的大堆公文。 他刚听见黄助理叫嚷,皱紧眉头满脸不悦,呵斥道:“小年轻像什么样子,工作两三年还那么不稳重。有啥事不会好好说么。” 黄助理冲开办公室门,激动地顾不上大喘气,喊道:“领导!打虎队把五头东北虎都拖回来嘞。” “唉呀妈呀。” 王大队长赶紧转头往窗台外瞅。他隔着窗还真瞧见年轻的猎人李居安,领着两个年轻小伙子,和老钱,老孙等人回来了,脚边是吠叫的猎狗和牧场看门狗互叫吵嗓门。 哪怕是见过世面的王大队长,看见五头东北虎皮子,眼睛都瞪得老大,喊道: “五头老虎你们都打着啦?玛德,这才几天啊!” 李居安等人被请进牧场一把手办公室。 他将事情简单说了说,陈向前帮着添油加醋又侃了好大一通。 王大队长听到虎狼大战,忍不住惊呼。他见多识广,但还从没听说过狼群和老虎互殴,而且打了个有来有回,十分新奇。 “我大半辈子在山里都没见着,你们见着了,还捡了头受伤的东北虎,可不就是山神爷把饭喂嘴边么。” 陈向前不服气,说道:“重伤的东北虎才更难打,性子多暴烈。咱们李哥一枪打爆老虎头,谁说起来不得竖起大拇指啊。而且李哥打野猪救了多少人,那水平,绝对是炮头水准,对吧同志们。” 陈向前对着办公室里的其他文员,助理眨眨眼,给李居安疯狂戴高帽。 黄助理和文员们面面相觑,被陈向前的话唬得一愣一愣。 他们当然知道陈向前是谁,性子倔强冲天,牛鼻子犟的师长儿子。现在,师长儿子给李居安当小子,鞍前马后的忙,还在王大队长面前狠夸李居安。 疯了吧,那可是师长儿子啊。 第169章 人情往来,皆是学问 陈向前围着李居安可劲的夸,还贴着他想叫他以后进山也带上他。 王大队长一愣,看着五头大老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可算是了解一桩心病。他赶紧让黄助理喊来财务科的科长,先叫财务把给李居安的打虎费给结清。 1100块钱的费用,沉甸甸地进了李居安手里。 宋德生惊喜地瞪大眼,直勾勾盯住厚厚一沓大团结。这可是足足110张大团结啊,他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大团结。 李居安很直接,把钱点了点,然后拿出37张大团结,给了宋德生,37张大团结给了陆志强。他拿了抹去零头的剩下的钱。 “多谢了王队,咱这带来的虎肉,半扇虎留给食堂中午整点炒虎肉给大伙儿分了呗,那汤汁拌着大米饭吃可香了。” 王大队长也不含糊。他赶紧让黄助理跑了趟牧场的小卖店,搬来5箱汽水,5箱槽子糕,还有牧场自酿的8箱人参酒,给李居安拿去分了。 这些玩意儿可不便宜啊,都是人情往来。 山里的人情世故就这么回事儿,你给我点儿,我回你点儿,有来有回才能结下交情。 王大队长喊道:“今个就留在咱食堂吃饭,李炮儿打围手把挺硬,以后咱牧场还有事就靠你了。” “哎妈呀,领导你和我们客气那啥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打围手把够硬,到哪都能吃得开,以后还得是咱牧场求着你。” 李居安也没含糊,跑去屋外搬箱子,那人参酒他还真是喜欢。 王大队长赶紧喊道:“小黄,小赵,快帮忙把人参酒搬进来。李炮儿快进屋带着,外头挺冷的。你就收着啊。” “挨!” 李居安收了满当当的汽水,人参酒和槽子糕,也给宋德生,陆志强两人各分了一箱子。 王大队长看小伙子年纪轻轻,又懂人情世故,心里更是有好感。他招手喊人,叫第一食堂的掌勺师傅做炒虎肉,中午把李居安带进包厢,边吃饭边喝酒,有来有往结下私人交情。 …… 李居安酒足饭饱,在牧场的宿舍区休息。 宋德生坐在宿舍炕上,脚搭着炕沿边,眼巴巴瞅着数钱。 他点钱,嘴角咧开笑意,和做梦似的狠狠亲了大团结一口:“李哥,兄弟我真的拿了?” 李居安瞅着他那哆嗦样,好笑道:“你自个的钱,拿呗。又不是偷的抢来的。” 宋德生眉开眼笑,埋头在大团结里深吸一口气,陶醉地阖眼说道:“哎呀,这香味儿整得我心里直突突啊,头回摸那么多老钱,可不和做梦似的么。” 陆志强和李居安笑他:“上回你可这么说,今个又这么说,来点出息!” “嘎哈呀,攥那么紧,怕丢啊。” 宋德生是真怕丢钱,他想到上回老钱那女婿把老钱辛苦大半辈子的钱,弄丢了,家里遭贼了,心里就直哆嗦。他一边把大团结往内衣里藏,边说:“那可不是,要不然媳妇儿咋说咱有财运。可不得看紧点儿。” 他把钱往内衣里塞也就算了,还费劲巴拉地往内裤里塞,两人实在没眼看,拿大巴掌就轻轻呼啦他脑袋。 陆志强本来还想快速查账,结果看李居安都平分了,也没多拿股,他将手里的大团结,数了10张递过去,给了李居安一百块。 李居安瞪他:“啥意思。” 陆志强还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咱身边也没狗,枪又是大54,照理说你头狗又牵来大牲口还是炮头儿,能多三股。咱又是新手,说得难听点就是进山来做学徒。哪里有学徒和炮头平分的道理。” 他这话说的费老劲了。陆家犟头倔脑的陆志强,那是屯里有名的硬茬子,往那一站,就是小霸王。小霸王哪里有低头的时候,偏偏朝李居安心服口服低了头。 李居安没要,陆志强还翻脸了,觉得他不收就是瞧不起人。 李居安也没再摆谱,收了他的一百块,又多匀给他一箱人参酒,说道:“以后进山咱哥们几个自己人,平分就行,多出零头归我。” 三人哈哈一笑,宋德生非要拉着两人上县城,他家院里吃饭。 “可不得喊我媳妇儿做饭,以后李哥都带带我俩。” 李居安笑他滑头,跟着他本事没学多少,甜言蜜语倒是都会了。 牧场的运货车,上车点在空军前进牧场的第二分区,距离这片还有二里地。 王队的意思是,让货车司机先来这片区把老虎肉,老虎皮子都拉上车,然后将几人直接送去县城。 李居安将几头老虎肉塞进雪窝子里,存起来,然后趁着还有时间,在牧场二里地附近溜溜。 这条路线,是他们进山时候穿来的旧路。 前日下的大雪,将他们的脚印都覆盖了,只有白雪皑皑十分平坦的山路。 大虎嗅着雪路,鼻头几乎都贴在雪地上。 陆志强笑骂:“大虎,你可不是抬头香么,咋的,和花耳混了后变低头香喽。” 李居安将兜里的狗绳挥了挥,喝道:“大虎,干他。” 大虎还真的四肢顿地,吠叫两嗓子,一个箭步扑到陆志强大腿上。他“哎哟哟”叫唤了两声,被扑了个四脚朝天,仰面躺。 几人哈哈大笑。 陆志强嘴里还嘀咕:“狗瞧着也不大啊,力道倒是挺猛的。” “那必须的,大虎能是普通的狗吗,和虎崽子打了个有来有回,还单挑弄死大野猪。大虎刚就是和你逗闷子,耍小孩儿玩呢。要不然你能袄子都不破么。” 大虎哼唧两声,瞅着陆志强似乎狗眼里还有些瞧不起,真把他当乐子逗。 大虎真有发现。 三人进山时候在这片设下的夹子,那大红松都被雪覆没了好些。但大虎偏偏对着那块大树根吠叫。 李居安上前一看,只见雪地非常不平整,有凹陷。微微塌陷的雪地,瞅着像是雪在翻腾。宋德生将手里的水曲柳棍往那处雪窝子一插,往起一挑,就把夹子给撅出来。 “哎哟我老天爷,还有个家伙!” 雪里撅出来的夹子,带了个半米长的棕褐色家伙。 半米的小野兽,尾巴占了大半,浑身被顺滑的毛皮覆盖,吹口气毛皮都打旋。 三个人瞬间眼睛一亮,止不住呼道:“大皮!” 第170章 李长青要南下经商 半米长的小兽,棕褐色毛里还夹杂着白色针毛,可不就是紫貂! 紫貂又叫大皮,大叶子,紫鼠子。当地人这些都叫,大皮送去县城,专门有客商收,一等大皮能卖哥千把块,二等皮货卖五六百块。 紫貂已经死了有好几天,身子都发硬僵住,但皮毛依旧柔顺光滑。李居安对着毛茸茸的皮毛,吹了口气,打旋儿的毛别说多好看了。 宋德生哈哈大笑,和陆志强一个比一个嘴咧得都大。 “大皮!真是大皮!” “发了,咱们这下真的发了啊!可不就是大皮么!这得多好的运气,这没折腾几下,不就夹着了。” 很多有经验的老猎户,专门为了夹大皮,能在深山掐踪守着紫貂脚印。一年倒头,夹子下了不少,能捉到2个已经是祖坟烧高香。 宋德生小心翼翼接过大皮,凑近仔细瞅着那柔顺光滑的皮毛,心里是止不住的欢喜。他心里也疑惑:“老虎皮子也不差啊,凭啥大皮卖那么贵。这皮子是好,但也太小了些。” 大老虎皮子价格也是千把块,大的能当毯子盖。但这么个大皮,再大的也就半米,刚好够裹脖颈,和老虎皮子的大小差远了。 忽然,李居安拿起紫貂毛,抓出一小撮里的一根,凑近宋德生往他脸上凑。 宋德生眼皮一眨,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嘴里的话先气愤喊出来:“嘎哈呀,凑那么近嘎哈。” 李居安和陆志强笑:“你感觉到啥了不。” “啥呀,你俩刚才嘎哈了。” 宋德生还觉得奇怪,等他瞅见李居安也拿紫貂毛扎陆志强后,才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这毛甭管长的短的,咋碰到眼球都不扎?” 两人笑道:“这下你知道大皮为啥是好东西了吧。贵自然有它贵的道理。” 紫貂毛碰到眼球不扎,其他灰狗子毛也好,虎皮子毛也好,扎的眼睛直疼。宋德生这才满意了,将大皮往脖颈一围,心情很好地喊:“还等啥,待会儿跟车去县城,可得换个好价钱。” 三人又检查了第二个夹子,和其他七八个在雪窝子里布下的夹子,发现一无所获。 或许是狩猎到紫貂,已经耗尽了运气。 陆志强还有些气馁,李居安倒是心情很好,将枪扛肩头,说道:“这都进了千把块了,可不比那些山鸡,傻半斤,跳猫子强呐。别不知足。” 陆志强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咧开嘴乐了。 …… 三人搭乘牧场的运输货车去了县城。临走前陈向前依依不舍地留了个电话号码,叫李居安以后进山得空给他打电话。 李居安能不知道陈向前的心思?无非就是师长儿子搁牧场里待腻歪了,想进山寻寻乐子,也学着山里跑山人的事迹,去瞅瞅那些精彩的打猎事儿。但打猎可是辛苦活儿,不是玩闹。他可得婉拒。 他说道:“得嘞得嘞,以后得空啊。” “李哥!你下回可一定得喊上咱一道去,咱给你带aps斯捷奇金。” 陈向前很神秘地在布兜里掏了掏,还真的掏出一把冲锋手枪。金属黑色枪身,木质枪盒,作战时还可作为枪托。外形瞅起来和二战毛瑟手枪设计异曲同工。 他一掏出aps斯捷奇金,李居安差点绊了个趔趄,眼睛都瞪大还真就不困了。 “你打哪能搞来aps斯捷奇金,这玩意儿可不好搞。” aps冲锋手枪,又名斯捷奇金自动手枪,是俄首款全自动手枪。9x18毫米的马卡洛夫手枪弹,配备20发双排弹匣,全自动射击时,理论射速可达每分钟800发,也可切换至半自动模式。 这作为随身的自卫武器,又能进攻又能防御。以后哪怕被黑瞎子或者野兽近距离撞见,都不用拔侵刀搏命,aps冲锋手枪,可不比刀猎猛么。 陈向前得意地哼哼笑道:“知道咱有用了吧。这种小事儿,手到擒来!” 李居安心里就和被小猫爪子挠似的。aps斯捷奇金冲锋手枪,有钱都买不来,还得有门路才能搞到。他细细摩挲枪身,心里那是真喜欢。 陈向前瞅见他对枪的痴迷,嬉皮笑脸贴上去道:“李哥,下回进山带上我。咱也不要分股也不要划钱的,还倒贴钱。这把冲锋手枪就给李哥当倒贴了。” 李居安听乐了:“你偷奸耍滑的,鬼精的很,就像套我把你带进山。回头师长能敲烂我的头。” “那必须滴,李哥不也喜欢得很么。” 两人掰扯了会儿,庞多来的电话打进牧场值班室。 李居安刚用牧场值班室电话,给庞多来座机打了电话,是助理接的。现在庞多来回电,一听他手里有老虎皮子,立马坐不住。 两人一联系,说好下午县城见。庞多来也等不及新鲜老虎皮子制成生皮,那可得再耗上一周的功夫。两人商量好,下午见。 然后李居安等着陆志强,和宋德生,带着猎狗和大量收获,上了牧场的运输货车。 …… 这时候,县城里的大爷一家,正在操心分田到户的事儿。 大娘给大爷抱怨儿子李长青的工作问题:“咱儿子可咋回事,刚介绍进了公社,这才没干两天,就说没意思,这还是托了老江他老丈人的关系。” 大爷亮起嗓门儿喊道:“长青啊。” 李长青闷在房里躲着,听见唤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心里知道这事躲不过去。 “长青你怎么回事,你妈托了老同学的关系,送你进公社,你干两天跑什么。” 李长青挺直腰杆,有些怕他老爹,还是鼓起勇气喊道:“我要南下去。” “啥?你小子再说一遍?” 李长青胸脯挺得更直了,中气十足喊:“我说了,我要南下去!我要跟着张哥,南下经商,出人头地。” 他说的张哥是张迎年,就是将庞多来带来东北的那个当地人。 大爷一听张迎年,觉得怪耳熟的,但儿子要南下经商,他还是觉得不靠谱。 “你小子是不是听李居安说的。那小子天天就跟张迎年混,想法今天一出,明天一出。你可得学好了啊,找个正经工作。别让咱们跟着操心,别老想着出去见世面。” 李长青这么被一训斥,反骨立马噌噌窜上来,喊道:“我想嘎哈我自个心里有数。你们能想出啥好工作啊,去公社不就是给棉花定级么,有啥意思,就拿这么点临时工的工资,我心里都觉得亏得慌。” 他一反驳,大爷气得瞪圆眼珠子,哽的脸红脖子粗,扬起巴掌就要扇下来。 大娘赶紧劝道:“好嘞好嘞,先吃饭,啥话也得等吃过饭再训。” 第171章 和大爷一家的人情往来 李长青,也就是李居安的堂亲,打算南下经商。 他脸蛋俊俏,五官清秀,和陆锦扬一样,有股书卷气,但比陆锦扬还多了些脂粉味,说话也挺招人稀罕。 这顿饭大娘生怕大爷的巴掌,招呼到儿子李长青头上,嘴皮子不带停的在那边吃边唠。 “屯里不是分田了么,咱们那几亩水浇地位置好得很。要不新房请盖房的大工匠,和他徒弟,用青砖造呗。” 大娘规划的新房共三间,所用的材料主要是土坯和青砖,窗台以下大约一米二位置是青砖,窗台以上百分之八十全部为土坯。 她还问了妯娌二娘,听听二娘打算咋盖新房。结果二娘省吃俭用的很,托人把生产队的槽头,也就是牲口棚的木料低价买来,和土坯一起盖。 她听见二娘这么可就乐呵了,八零年代几乎所有的房子都用土坯,普通人家都住土坯房。土只有极少数万元户的新房才会使用青砖,而且是一砖到顶全部用。 大娘和二娘自然知道“一砖到顶”的好。能住这样房子的人,可真叫人羡慕。 这时候门被叩响。 大爷喊婆娘去开门。 大娘一开门惊讶地发现,站在门口的人是李居安,脚边还跟着好几条猎狗。 李居安手里还提着两包新鲜肉,笑容满面瞅着他们,说道:“大爷,大娘,这不快年关了么。妈喊我捎些年货来,回头使大锅烀,咋整就咋整,补点油水。” 马鹿身上的瘦肉可多,肥油的部位只在肚皮有一小层跟牛皮纸差不多厚的油。肥肉没有野猪多,瘦肉不少。 他把狗绳拴紧,放在身后,几条狗还想窜到他跟前,被他眼神呵斥完立马老实。 大爷是真没想到李居安会提着大包小包的肉出现。大娘已经喊起来:“唉呀妈亲呐,咋拿这老些东西啊。” 李居安站门口只管笑:“都是亲戚,一家人说啥两家话。都是山上整的,留着吃呗。” 他爽朗的态度,倒是让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你妈,还有你妹最近都挺好呗。” “挺好,都挺好。” “外头多冷,赶紧进来吧孩子。” 李长青看见手里提着那么多东西的李居安,也是一愣,被冷不丁整这么一出吓一跳。 大爷说道:“咋了居安,提那么多肉,咱家也吃不完呐。” 李居安瞅着惊讶的大爷,和惊讶的堂兄,笑道:“以后大爷大娘在屯里盖新房,咱们亲戚可不得多走动走动,咱还不赶紧表现表现呐。” 大爷听这话,心里也舒坦:“快进屋,坐下一道吃饭呗。” 亲戚来往就是这样,小的心结不解开,往后能结成仇怨,还能两家老死不相往来。这一世李居安守在屯里,护在母亲和妹妹的身边,不会让家里田被亲戚霸占了去。 但他也得考虑妹妹李晓,还有以后媳妇儿和孩子的人情往来,不能和亲戚撕破脸,该做的人情味儿还得做。 临近年关的时候,屯里挨家挨户还会有“团聚饭”可以吃。那个叫一个热闹,每户人家几乎每天不是在吃席,就是吃席的路上。 所以李居安也带来五六斤马鹿肉,说道:“大爷,长青,这鹿肉得凉水先拔凉点,然后烀它。” 他进门,几条狗蹲在门口等着。 大爷笑骂:“这小犊子挺有人情味,还惦记着老头子。” 他说着将珍藏多年的梅子酒拿出来,是用白酒自家泡的青梅。喝起来酸酸甜甜,十分利口,也不辣嗓子。 李居安瞅着东西挺高兴,拿起酒杯就敬酒喝下去。 酒过三巡,大爷嘴里的话也渐渐多起来,舌头也含糊不清:“你能想着大爷是情分,以后咱们住得近了,新房盖起来喽,两家人经常往来。之前大爷做的是有不对的地方。你想进公社,只管说,大爷托关系让你进去,也好捧个铁饭碗。” 大娘和李长青没吭气,互相瞅了一眼。大娘暗暗瞪李长青,骂他不争气。本来给他找的门路,结果他干了几天不要,大爷要给李居安。 李居安见大爷不再端架子,还脏话吐露了嘴,笑道:“不用了大爷,我在山里野惯了。哪里受得住天天在公社上班的日子,拘谨的慌。” 李长青闭嘴夹筷子吃饭,一声不吭。这顿饭他当真是吃的不知道啥滋味儿,一个劲听爹妈在那夸李居安。 大爷借着酒劲,喊着大娘,哈哈大笑道:“说出来啊,不怕居安笑话。过去你可真是给我气得肝肚子都疼,就不干点正事儿,天天插科打诨,学也不去上,把老爷子气得够呛。你爹躺床上下不来,只能叫我做恶人,抄起扫帚棍揍你,咱做恶人心里也不好受啊。” 李居安光笑着点头,接话说道:“堂哥比我靠谱多了。” 大爷一听到他说李长青,吹胡子瞪眼,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拍桌喊道:“就他那犊子样,别提了,也那德行。这小子还和我说要南下做生意去,你说听着气不气人,工作都不要,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偏要南下。” 李居安听了愣了愣,“和谁一道去?” “张迎年。” 李居安心中颤了颤,眼底很复杂。 他上一世就是跟着张迎年南下去经商。生意做得大,天天纸醉金迷,花天酒地,在人性贪婪和欲望中迷失自己。结果呢,他拿张迎年当兄弟,最后在交货后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被张迎年背刺举报,多年经营的家业被没收,输了个一干二净。 他拿人当兄弟,兄弟拿他当跳板。 他当即沉下脸,说道:“不怕堂哥笑话,张迎年这小子不可靠,他可操蛋。你心里得有数。” 他好心劝告,但李长青以为他是牙酸,瞅着他能有门路南下,心里不舒坦了,才拿话噎他。 李长青冷笑,说话也不客气:“居安你好好进山打你的猎,一年到头能有几个出息。咱跟着张迎年南下,张哥才是要干大事的人,回头得了好处还能分我一杯羹。等我万元户回屯,房子盖双层,叫屯亲走过都多看两眼。” 李居安心中叹了口气,摇摇头。 好言劝不了啊,李长青等着肠子都悔青呗。 第172章 分田到户盖房子 李居安又和大爷大娘唠了几句。大娘问他咋跑县城来了,还把猎狗都带着。 他也没拘束,但也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能说,只说来县城卖牲口皮子,没说是老虎皮。有些亲戚就是这样,笑你无,恨你有。人有时候的财还是得藏着掖着,才能不招人记恨。 大爷听完拍桌说道:“居安是个勤快孩子,进山打猎还能打来牲口皮子卖,往后日子铁定能越过越好。回头啊,咱可得和三弟多唠唠,在三弟面前夸夸居安。” 大娘赶紧给大爷使眼色,示意喝多胡乱说话,咋就把上坟给说出来了,都要大过年了多伤孩子的心。 大爷抬头,喝的脸颊通红,中气十足说道:“刚才就顾着替三弟高兴了,居安这孩子大了懂事,这,这还这啥了……” 他感慨说完,转头就瞅见李长青那样,眼高于顶,没事又没有,就会张嘴就来。他没好气地呵斥:“不许南下,好好给我留在公社干你的定级。一步步脚踏实地的,甭想着一步登天。” 李长青难得忤逆爹的意思,他重重把筷子拍桌上,哼了声,站起身扭头就往屋里走。 大娘拍着大腿哭,掉了两滴眼泪,嘴里喊着,要是李长青能和李居安这般懂事,那可得多省心。 李居安听着这些话,心里恍若隔世。上一世大爷大娘处处贬低他,将李长青吹得上天,二爷二娘,就连母亲都觉得李长青是李家最省心的孩子,也最有出息。后来,他跟着张迎年南下,也带着些和李长青争个上下的心思,人就为了争一口气。 结果他南下确实混的风生水起,但也栽了坑。现在,李长青反倒被家族人训斥,而他倒是成了家族里人人夸的别人家孩子。 李居安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回头大爷大娘盖房子的时候,工匠师傅的活儿也带咱们家一份。多盖一个楼,工匠价格还好商量。” 大爷紧绷着脸点头:“这倒是一件事儿,加上老二,价格还能再整便宜些。” 谁会不要低价,能便宜自然是便宜些的好。 大爷是个急性子,喝的醉醺醺,脚下步子都有些不稳,就晕乎乎要李居安跟他一道去二爷家里商议盖房子找工匠的事。 二爷和二娘也住在县城,帮大媳妇儿和大儿子带娃。孙子还小,动不动生病,把二老折腾的够呛。媳妇儿和儿子白天在工厂做职工,请二老帮忙把孙子拉扯到一岁半。 一岁半的孩子就能进工厂托儿所。在工厂的胡同道口里,有事业单位专门给职员安排的托儿所,可以把孩子托进去。媳妇儿张翠和公婆磕磕巴巴,可算是熬到大宝一岁半,吵着嚷着非要孩子进托儿所,二老就能回屯里。二老哪里能答应? 二娘哭着喊着,逢人就说儿媳妇儿没良心,她老身子骨可算把孩子拉扯大了,能进托儿所,结果媳妇儿要赶他们走。大儿子又是个闷声不吭,碰到家长里短的事儿躲得比谁都快。 李居安牵着狗绳,和大爷一道去了二爷家。 他们要进胡同,就得路过工厂的片区,能瞅见道口上有个炸羊肉串的店,然后里面就是托儿所大班的门。 托儿所的门有铁栏杆围成,大班在托儿所的最西侧,小班和中班则在这趟房的最东边。两人还没走近,就听见托儿所外,二娘正在和儿媳妇儿张翠口角。 二娘和二爷在家打,那打起来叫一个昏天黑地,抓指甲,挠花脸,二爷常常被打得满身痕迹,又不好真和老娘们发作,只能顶着被挠花的脸,憋着一肚皮气蹲在台阶上抽卷烟。 儿媳妇张翠可不惯着二娘,碰见大宝上托儿所的事,吵得那叫一个激烈。 大儿子李伟光又是个没注意的人,看见亲娘和媳妇儿吵架,急得满地乱转,劝这个又不是,劝那个也不行。 大爷满身酒气,还没开嘴说话,二娘就开始吵吵闹闹,拉着大爷非要大爷给评个理。 “哪里有把孙子拉扯大,就要把咱们赶回屯里的道理。” 大爷是个讲究人,亲戚有什么小事也乐意张罗,搭把手,在家族里评价也高。 他听完说道:“二弟跑哪去了,过来开个家庭会议。” 张翠和二娘眼见着把事情闹大也丢人,只得赶紧提着李伟光,先回屋里商量。 几人坐下来一听盖房子,都起了劲。 儿媳妇儿张翠眼睛都瞪亮,说道:“是青砖房不,一砖到顶那种,可气派。” 李伟光赶紧拦下媳妇儿,使眼色说道:“爸这些年空闲的时间,有攒土坯。用土坯垒好院墙就行,总比盖好的新家没有院墙。” 只有土坯院墙,那肯定不能是青砖房。 张翠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分田到户了,咱是不是还得进村里种棉花呐。咱家都城里人,谁种过棉花,嫁给你哪里还得遭这种罪受。” 李伟光窝窝囊囊的,本来面对媳妇儿一声都不敢吭气。但现在李居安也在,大爷也在,自然得壮壮胆,让媳妇儿知道什么是男人威风。 他头一次挺直腰板,顶撞说道:“家里土地都到户了,肯定得盖房啊。” “哪来的钱。盖房不要钱呐。” “借钱也得盖,欠了外债也得盖。” 他决心很大,媳妇儿张翠冷哼了一声,继续抱着大宝哄,转头就回了屋。 二爷一家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家务事,让亲戚瞅了去,总是笑话一桩。 李居安记忆中的李家老宅,小时候他记得就是爷爷和父亲用土坯垒起来的。前院一棵梧桐树,后院有五棵老榆树和一颗枣树。在春夏季,榆树常年生病,生病就会长出厚实的小木耳。潮湿的后院树皮长有白蘑菇。 母亲会摘白蘑菇和木耳,用鸡蛋给他炒一盘木耳蘑菇炒鸡蛋解解馋。那时候鸡蛋也可珍贵。鸡蛋一般都送去集市,换一些旧背心,和小件的旧衣服给他穿,很少会自家留着炒一盘菜。 李居安想着老房的落成过程,和母亲那时候在地里种棉花的样,心里就是一阵酸楚。 母亲怀着李晓的时候,顶着大肚皮也得在田间摘棉花,因为要是晚了,棉花摘了可就送不进公社棉加厂。 他那时候瞅着母亲挺着大肚皮劳作,他帮忙用手推车,推着码的不能再码的棉花包袱,然后去全镇收棉花的公社棉加厂,天还没亮就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棉花的验收,然后定价,入库,就为了让全家人过得更好些。 二爷忽然抬头问李居安:“居安,你家分田到户那房子你打算咋盖。” 第173章 男人的私房钱 张翠回了屋,二娘也气哼哼回了屋。 现在房间里就剩下李居安,大爷和二爷,还有二爷的大儿子李伟光。 李居安起身说道:“我一个小辈能有啥主意,还得大爷和二爷多指导,我学习。” 二爷本来家务事惹得他心烦,婆娘又是个一不顺心就干架的人,被这么戴了顶高帽,也对李居安心生好感。 他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越来越会鬼精。合着咱俩家先盖房,剩下的料多了匀过来呗。” 李居安也笑嘻嘻贴着二爷,说道:“可不呗,论主意,二爷啥时候没道理过,咱们听劝,就听二爷和大爷咋说。” 大爷和二爷都心里高兴。二爷转身将抽屉里新买的雪花膏拿出来,给李居安,说道:“本来是给你二娘买的。都还没送她手上又闹起来。居安,你拿了去。甭管是自个家留着还是给相亲瞧中的姑娘,都不错。” 李伟光盯着雪花膏瞅,忽然说道:“爸,你哪来的私房钱呐。” 二爷忽然闭上嘴,赶紧扯了话题,抱着肚皮说道:“哎哟,肚子咋这么疼呢,吃了啥玩意儿。”他赶紧抱着肚皮去了筒子楼厕所,这才逃过一劫。 …… 李居安和大爷二爷商量建房后,和陆志强在宋德生家里吃了顿饭。 这是他第一回进宋德生家里,也和宋德生爹妈,和他嘴里常提的好媳妇儿见了面。 宋家落在铁路驿站的边上,街道两旁都是商铺。门外的中街正在轰轰烈烈的改造工程之中,全是飞扬的尘土,和机器在轰鸣。 吵闹的环境,但没有人抱怨,宋家人乐呵呵地看着大兴土木的场景,热情地喊李居安和陆志强,坐下来吃热乎饺子。 宋母包的酸菜饺子,外形很好看,盖帘上整整齐齐地坐着一只只白胖小子。 大锅水烧开,揭开盖,白白胖胖的饺子一只只滚着下水,三回水加好后,咕噜噜冒泡的大锅里,是热气腾腾的饺子。 饺子,还是得新鲜的饺子才好吃,皮有筋道,酸菜的酸爽和猪肉的香嫩相结合,有荤有素,酸爽开胃。 李居安和陆志强两人埋头大吃,夹起热气腾腾的饺子蘸满蘸料。 “嗯,好香。” “就是这个味儿!” 两人甩开膀子吃,一口饺子再来一口饺子汤,原汤化原食。那满足的滋味儿让人舒爽的长舒一口气,满满一大盘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吃得肚儿圆圆。 宋母是个热情的妇人,笑眯眯喊着两人下回再一道来吃饭 三人饭后将卖老虎皮子的钱拿出来,开始分钱。 庞多来和他们在县城交易完,庞多来见多识广,但也是第一次瞅见足足5头老虎皮子。这位南方客商惊愕地怔了怔,还生气地问三人是不是进山从别的猎户手里收来的皮子,都不新鲜。 他仔细检查才发现,哪里是不新鲜,这可太新鲜了,就连标本都不是。还真是李居安领人现打的。 他激动地拍了拍头,回头跑进邮储银行就去取钱。谁家身上带那么多现金,这不是被人抢么。 两张大老虎皮子,按照成色和完整度,一张1200块钱,一张1050块钱收了。三张两岁的虎崽子皮,瞅着也不小,但一瞧就和成年老虎有差别,每张900块收。 李居安这回将卖虎皮子拿到的钱按人头平分,每个人数了1650块钱拿走。 宋德生激动地很,点钱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一个劲喊着:“妈呀,妈呀,哎哟我的老天爷。” 李居安笑话他:“瞧你这嘴里藏不住的德行。待会儿回屋可别叫嫂子瞅见,不然私房钱一张都不剩。” 宋德生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说道:“还得是你啊李哥,有道理。我可得数个1600块出来给媳妇儿,保准哄得她眉开眼笑,回头拿我当大爷伺候!剩下的50块钱我可得留个心眼儿藏起来。这可是私房钱。” 陆志强和李居安哈哈大笑。 谁家男人没藏一点私房钱呢。宋德生偷偷摸摸地拉开抽屉,在抽屉背面角落藏钱,还用油纸包将5张大团结裹起来,再用布兜子包,包完再用胶布将整个布兜子裹起来,黏在抽屉背面。这下可万无一失喽。 陆志强骂他没骨气:“要藏就藏个大的。你自个卖命才留个50,值不值啊。要我说,你就给嫂子50块得了。1600块钱留着自个用。” 宋德生骂他,“你懂个屁,家里哪样不得开支。大件小件的都是钱。等你娶了媳妇儿就明白了,钱好处多着呢,回头就给我家老橱柜换一套新的,还能把想买好久的大件给买了。” 陆志强还不太服气。 宋德生又说道:“你回屯里自个去瞅瞅茅房,或者屋里,或者炕上烟囱那几个地儿,肯定能有大把的钱。就你们陆家人抠抠搜搜,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多的,家里私房钱绝对少不了。” 李居安瞅陆志强懵掉的表情,被逗乐了,也逗他:“宋德生说得还真有理,你解开裤绳去茅厕解决的时候,抬头瞅瞅头上那茅房瓦片,回头记得给兄弟几个分点好的。” 两人一人一句调侃,把陆志强说的直懵逼。 他挠挠后脑勺,还真认真想了想,陆家那茅房,还真能从头顶撒钱? 要是真的,他可得回去试试。 …… 宋德生送两人去林场火车站。 他院里还停着那辆经典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边上是侄子侄女围着自行车坐着玩儿,这可是当时小朋友不可或缺的“豪华座驾”。 街边还有售卖棉花糖的摊位,李居安花了3毛钱,买了一支甜蜜的棉花糖,打算回去后带给妹妹李晓,哄妹妹开心。 80年代的手工棉花糖和后世自动贩卖机的棉花糖还不一样,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焦糖香,胡香般诱人。边上小孩子缠着母亲也买了一支,爱将这软绵绵的棉花糖揉捏成团,然后大口塞入嘴中,满口溢出的香与甜,让小孩幸福感爆棚。 李居安看着吃棉花糖的小孩,听着不远处爆米花蹦出的声音,心中止不住感动。后世县城变化很大,眼下这才是怀旧的80年代呐。 第174章 陈晨的哥去上沪 李居安没有去银行,他手里的紫貂得留着做标本,回头给林场一把手陈领导送过去,陈领导会单出价收。所以他将大皮按照1200的价格,和宋德生,陆志强先分了钱。 他将手里的1650块,抽出800块,给了宋德生,和陆志强每人400块。 宋德生还想客气推托,但脸上的笑容和开花了似的,嘴角咧的咋都止不住。 李居安打趣他:“这回私房钱够了不。” “够嘞够嘞,铁定够嘞!这不足足的么,赶紧存银行去。” 两人也学了李居安,有钱就跑邮储银行存。小金库放在银行,这不比放在家强么。放在家被亲戚瞧见还得被惦记。这要是活期存款小账本带回去,想惦记也惦记不来。 李居安陪着两人进了邮储银行,果然瞅见柜台后正在埋头数钱的陈晨。 陈晨还和过去一样,一头齐耳短发,瞧着利落,裹着银行制服瞧着丰腴的很。她一看就和屯里的姑娘不一样,是城里人。 陈晨抬头望了李居安,眼神还和过去一样冷冷淡淡,但两人在陆家院里打过照面,也算一回生二回熟。 陆志强看见陈晨还觉得有些尴尬,两人过去是相亲关系,只是双方都没相中。 倒是陈晨瞥了眼他,然后主动和李居安答话:“这位同志又来办理存款业务呐。这回存多少大额,照顾咱的业绩。” 李居安对高冷女强人没太大兴致,他上一世南下后,纸醉金迷的生活里最不缺女人。女人只有主动扑上来,热情的姑娘,才能叫男人提起兴趣。他和陈晨没利益往来,也就是表面点头之交。 他调侃唠道:“我一穷二白的哪有钱存啊,我这两兄弟最近发财。” 陆志强硬着头皮,坐到柜台前,存了2000块钱,把50块留在身边作为现金。宋德生也存了450块的私房钱,余下的他得交进媳妇儿手里,讨媳妇儿开心。 陆志强抬头想瞅一眼陈晨,但陈晨压根没搭理他,一双乌凌凌的杏眼只是盯着李居安瞧,打趣道:“李炮儿带兄弟发财,可不就是李炮发财么,那么谦虚做啥。” 李居安也笑道:“这可当不起,咱哪敢喊炮啊,这话有点太狂了,顶多前面加个小。” 宋德生听着不对劲:“李哥,咱们都遇着青皮子,和老虎,打了那么多老虎和青皮子还不说炮,也太小心了。再说,男人哪能说小啊,小李炮听着,还不如李炮儿呐。” 陈晨瞥完李居安,垂下眉眼快速点钱,利落的短发掖在耳后。她浑身散发冷傲的味道,像是在说生人勿近。但那双乌凌凌的杏眼,看着水汪汪又多情,制服下包裹的曲线,很曼妙多姿。 宋德生还想再说话,忽然觉得面前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柜台后的银行张婶,烤着火,忽然问陈晨:“你哥这趟跑长途怪远的,这十几天,还没消息回来啊。” 陈晨随口应了声:“哥这趟要去上沪,跑得远,来回十几天也是有的。” 柜台后张婶听了“哎哟哟”笑道:“上沪多好啊,那边时髦的很,回头你哥给你带几件时髦衣服,好好过个年。” 陈晨笑了。 李居安发现,她平时看着冰冷和傲雪一样,但这一笑,还真是挺好看的。 陈晨唠道:“我哥现在有嫂子嘞,去一趟上沪买的时髦玩意儿肯定紧着嫂子。都顾不上我这个妹妹喽。” 她哥陈大伟,是卡车司机,手握方向盘职业非常抢手,娶了在供销社做售货员的江曼。两人职业都很体面,说出去谁都夸一句好。 宋德生和陆志强听见“江曼”名字,都转头去瞅李居安。两人忍着笑,看李居安乐子。他们知道江曼过去和李居安眉眼来去,有那么点儿意思。现在江曼嫁了个卡车司机,还能用上沪的时髦玩应儿,这对李居安的自信心肯定是个打击。 宋德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拍拍李居安的肩,宽慰道:“咱们没处过对象,甭去羡慕别人家小两口儿,啊。回头你也相亲,好好谈个黄花大闺女,娶个媳妇儿,叫他们也眼红去。” 他们两人都用同情的眼神,可怜李居安是个雏儿。屯里人都知道,李居安没处过女朋友,小手都没牵过。唯一暧昧过的江曼,是城里人,门不当户不对,她还嫁给司机了,可不就是个乐子么。 李居安也不解释,只是无奈地笑。 他混迹女人堆里的时候,这两人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他上一世天天和女人花天酒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他都觉得被女人用成了工具人,累得慌。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这档子事,和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漂亮女人干,干多了,就会索然无味。 陈晨忽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问他:“你一个对象都没处过?” “那可不是,李哥以后可是咱屯里的钻石王老五。是吧老陆。” 柜台后的张婶就爱给年轻人牵线介绍,她上回见过李居安,知道他存大额单,说道:“咱家侄女在望兴屯,今年刚好20,也愁没对象,回头撮合你俩认识。” 李居安还没说话,陈晨先看向他,笑了声,然后低下头继续点钱,阴阳说道:“对象这不就来了么。李炮儿这条件,哪愁没姑娘家看上啊。” 李居安听着觉得话里有话,随口扯道:“我这山里到处跑的,一身山牲口味儿,就算婶子撮合我和姑娘家,姑娘家也未必瞧得上咱这种粗人。还是得介绍司机,干司机这行的人,能讨丈母娘开心。” 张婶唠道:“司机这才几个,排队等着相的姑娘那么多,抢手的很。是吧陈晨。你哥当初多抢手。” 陈晨觉得话题怪没意思的,埋头也不吭气,直到把存款业务办理完了,将活期存款本递过去,才说道:“我就不爱司机,到处跑不着家的,顾不上家里,还不如跑山拿点山货实在。” 李居安和宋德生,陆志强出了邮储银行。 陆志强忽然对他说道:“那陈家的闺女,是不是瞧上你了?” 第175章 望兴屯的放印子 李居安哈哈笑道:“银行柜员那点心思,你还能不知道?咱们在邮储银行存钱,就是客户,以后就是大客户,可不得和咱们套近乎呐。” 他拍拍陆志强的肩膀,提着编织袋往小火车站赶。 陆志强看了看宋德生,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啊,银行可不就是爷么。咱们才是孙子。” …… 李居安和陆志强回了李家屯,两人提着编织袋,大包小包刚进屯,就瞧见孙为民在和人干架。 孙为民被三个男人打得没地儿还手,躺在雪地里嗷嗷的滚,嘴里还不服,边骂边叫人。 兴安岭的人脾气暴躁,兄弟干仗都是常事。但从没下手那么狠的,拳拳到腰腹,孙为民脸上都见血。 而且屯里男人干架,在对方没倒下前,绝对不会停下来。哪怕对手倒下了,也必须喊服了,要是嘴里不服,对方也不停手。 孙为民嘴角流着血,但嘴里还是犟的,骂骂咧咧喷嘴就是祖宗十八代的问候。 陆志强大吼一声:“望兴屯的张疯子!” 张疯子和张迎年都是望兴屯的人。张迎年是家中长子,张疯子是他堂弟,在兴安岭是挺出名的小霸王,大溜子。 大溜子就是玩高利贷的人,走的是刀尖上的事儿,身边又跟着望兴屯的几个小霸王,在屯里横行霸道,十分不好惹。 李居安和陆志强一瞧见张疯子,领着人进了李家屯,就知道张疯子又放印子了。放印子就是放高利贷。这种生意见不得光,他们除了放印子,还做海马子的生意,也就是卖女人。 望兴屯那嘎达,和林场这几片的家属屯不一样,当初知青下乡后,新书记走马上任,励志造福望兴屯,要解决望兴屯的混乱现状。在新书记看来,屯里单身汉多,鳏夫多,也是造成屯里混乱的重要原因。 张疯子三人也不认识李居安,他们照着孙为民脸狠狠拳打脚踢,对准腰腹位置使劲踹。裹满乌拉草的靰鞡鞋,狠狠踢向孙为民的腰窝,痛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但就是不服。 三人转头看了眼李居安两人,眼神像是在挑衅,说道:“甭来多管闲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心特么连你们一起揍。” 这挑衅眼神飞过来,李居安血压噌的涌上头,脑瓜子嗡嗡的,他放下手里编织袋,额头青筋暴起,胳膊的肌肉筋脉高高暴起,冲上去就抡老拳。 他平日里和虎大王,青皮子近距离肉搏,全是利牙和利爪。他高高抡起老拳,犹如毒蛇扑咬,迅猛如雷,拳背凸起光节,狠狠击打在张疯子的耳朵前。 耳朵前位置正是三叉神经。这地方不亚于野猪的耳下位置,打了必懵,脆弱的很。 他一记老拳“啪”巨响好似鞭炮,精准爆发寸劲,从张疯子的耳前位置,透射到脑部。拳风气势爆发,势不可挡。 嘭! 张疯子整张脸直颤了颤,被打得脸歪过去,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声,全脸被老拳轰击到五官变形。他身体被打得后仰,重重跌落在雪地上。 望兴屯的两个放印子看见张疯子被一拳打倒在地,怔了怔,然后反应极快从左右两边,拳脚并用,对着李居安就招呼过去。 但凡附近几个屯出来走动的人,都知道望兴屯放印子的厉害。张疯子和小弟挺有名气,屯亲要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去找放印子的人,但如果找了,那就是真的缺钱,亲朋好友也凑不出,不得不借。 陆志强看见李居安要被打,也嗷嗷叫着扑过去,和两个放印子打成一团。 “特马的混蛋玩意儿!敢来咱们李家屯撒野,活腻歪了。” 他陆家和孙家是结了仇,因为大黄和之后的跑山事儿结了死仇。但若是真有外屯人进来闹事,任何屯里的人,但凡有点血性,都不会坐视不管。 屯里的仇怨,关起门来说事。但被外来人欺负进屯里,整个屯的屯亲都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李居安和陆志强,连连抡起拳头和三个望兴屯的放印子打成一团。 猎户力量很大,望兴屯的张疯子吃了亏,被打得气喘吁吁,眼瞅着实在打不过,掏出腰间的一条“撅把子”,枪口对准李居安就吼:“杂艹的!非得整死你俩。” 山里跑放印子的,手里都有枪。他手里的撅把子,又叫独一撅,手动击锤,一般的铁匠就会做出来,打枪一次单发,和挂管相似。 张疯子一掏出撅把子,心里就踏实很多。他看见李居安和陆志强当真不动了,心里得意,喊道:“两个犊子搁我这装比呢,叫你们瞅瞅我手里啥玩应儿,还敢不敢嚣张。” 他咧嘴笑。放印子手里的撅把子谁不怕啊,这可是枪。 屯在山里,天寒地冻,附近也没几个人,打出事他们也有办法应付。 猎人最恶心被人用枪指着,张疯子用撅把子指着李居安,李居安反手从后背提枪56半自动步枪,“咔”合枪上脸。 56半的枪管很长,直接抵住张疯子的脸颊,极有压迫感。 比起56半,撅把子就是土制手枪。撅把子非常的简陋,根本谈不上什么结构和做工,就是拿废弃的金属,铁匠临时拼,大冬天里能不炸膛都是给面。 张疯子目光下移,盯住抵在他脸上的56半自动的枪口,嘴一抽,脸颊肌肉颤了颤。 陆志强从腰间掏出大54,和李居安站在一块,同样枪口对准放印子。 张疯子和两个放印子,立马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个个闭上嘴,紧张地看着两管枪口,也不敢吭气。 李居安淡定瞅着张疯子,说道:“枪丢了。” 张疯子还不太服气,猎狗瞧见主人被人用枪抵着,哪能善罢甘休。 大虎嘶吼发出低频吼叫,白獒率先扑过去,重达50多公斤的成年獒犬,体长有82厘米,飞扑站起来扒拉到张疯子的肩膀。加上几条猎狗的进攻速度,张疯子一下子被扑倒,手里的撅把子也被扑落在雪地里。 好狗护主,撕咬起来也凶狠。 张疯子衣服棉絮被撕咬开,絮子乱飞,疯狂撕咬的猎狗像是对待山牲口,被激发出狂野血性。 他眼见再不停下来,能见血,吓得满头是冷汗大喊:“兄弟我认栽行不!” “我认栽了兄弟!喊你狗败葛这害事,我服了,服了!” 第176章 粗粮票,细粮票,这不赶紧搜 兴安岭干架有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对面倒地服了认输,就得收手。出了人命闹出大事,可就兜不住了。 李居安也知道张疯子不好惹,平日里他不会和望兴屯的人有接触,都是进水不犯河水。但现在,望兴屯的放印子冲进李家屯,还打了孙为民,他可就不能坐视不理。 李居安喊猎狗撤下来。 大虎有眼力见,狗眼珠子转动,机灵着呐,会护主,也知道啥时候该收嘴。 头狗退下来,帮狗们也跟着后撤了两步,但依旧警惕地做出进攻姿态,嘴里发出低吼呜咽,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张疯子棉袄絮子乱飞,棉裤也被撕开大口子,腰间软肉都露出来。猎狗下嘴有分寸,咬得疯狂,但也只是对着衣服撕咬。 李居安用56半枪口抵住张疯子的脸,喊道:“还来李家屯不。” “兄弟我栽了,不来,不来了。” 陆志强喊他:“滚!” 张疯子刚想爬起来离开,就被李居安喊住:“滚也没那么容易。留下东西。” 张疯子愤怒瞪红眼睛,咬牙喊道:“你特么还想咋地。” 李居安一脚踩住他胸膛口,在他破烂的棉絮袄子下面摸了摸,真被他掏出了一沓子粮票。 作为放印子的人,身上的东西可不少,都是他们从各个屯放印,或者走海马子手里拿到的票子。 有些欠债的人还不起,只能拿票证抵。 李居安搜了搜,掏出10张十斤面值的省细粮票,共有100斤。还有1斤面值的油票8张,和布票3匹。 张疯子嘴里骂爹骂娘就没停过。李居安也不理他,叫陆志强盯住他,转头去搜另两个放印子。 大虎和白獒等猎狗气势汹汹盯着,加上他手里的56半一直抵着,两个小弟也不敢吭气。 他又搜出十斤面值的粗粮票20张,200斤,还有1斤面值的糖票10张。 那些欠条他也不要,只是将票证全部塞进布兜里,这才心满意足两脚把张疯子踹走。 张疯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要钱没要到,被李家屯的人反打,还被搜走那么多票证,气得他火冒三丈,眼睛通红。 李居安用厚厚一沓粮票,拍了拍他的脸,说道:“瞪我干啥。咱不惹事也不怕事。要是不服,你干就完事儿了。” 张疯子被噎得胸口浊气发不出去,憋了好大一口火。他放印子本来就是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又不好报派出所,辛辛苦苦收来的票证就这么被摸走,除了不甘心,还能咋地。 他狠狠瞪了一眼,领着两个放印子小弟,一瘸一拐离开了屯,下山。 李居安这才把地上的撅把子卸了弹,丢给陆志强,说道:“回头给陆文倩玩儿去。这土枪做的不上道,也就给孩子耍耍。” 两人这么一干仗,算是把望兴屯的人彻底得罪了。 但两人都不是怕事的主。有事情来了就干,谁年轻时候没一点火爆脾气。 孙为民痛得在雪地里爬不起来,睁开鼻青脸肿的眼睛,眼皮耷拉的看都看不清人,痛得直哼哼。 李居安喊他:“孙为民,瞧你干的好事,捅什么篓子。” 孙为民一听是李居安,嘴里还是倔强的,不服喊道:“关我屁事。我找人刷仓打熊罴,跑去望兴屯借头狗。狗没借到,被张疯子算计,还坑钱。” 马上要到年根,李居安和陆家家里是不缺啥钱。 但孙家缺钱过年。 这一阵孙为民瞎折腾,为了刷仓,借来了不少猎狗,结果也伤了很多条猎狗。他老爹孙全德跟在屁股后头到处赔钱。 他瞅着李居安上个月卖熊胆,换了好大一笔钱,羡慕得很。他好不容易也刷到黑瞎子,但损失了借来的头狗,和四五条借来的帮狗。主人家找他赔钱。 他只能将熊胆着急卖出去,先把借狗的钱赔了,然后踏踏实实用钱过个好年。 但年前熊胆价格降了,孙母劝他,着啥急卖干啥呢,等时候用钱再卖呗。年前卖,可不等于赔钱么,要是过了年再卖,来往收熊胆的客商多了,抬价也高,多卖一分是一分。 但孙为民不听妈的话。 他卖熊胆拿了钱后,继续借钱领狗掐踪,又找到两三个熊仓点,其中一个还是熊罴。 熊罴仓叫他激动的很。他上回是做炮头组织猎户刷仓,本来就没卖多的熊胆钱,分股后他手里也不剩几个。这回他学乖了,专门出钱聘人一道进山。 但这回熊罴难打。他没打下来,还受了伤。损失了头狗,帮狗,得赔钱,再加上雇人出钱,结果就是不进反出,狠狠赔了一大笔钱。上回熊胆的股钱全部贴进去还不够,还得问孙母用体己钱贴。 孙母骂骂咧咧,但心疼儿子,生怕孙全德打儿子,只能帮着瞒。哪想到孙为民是个执拗人,越是刷不下来,那心里老惦记着熊罴仓,又寻思去借钱,借狗也要拿下。 这不他被放印子的人盯上,张疯子找上门。 两人将孙为民拉起来,他嘴里还絮絮叨叨,不服说道:“那姓张的混蛋玩意儿,就跟我耍心眼能耐。” “孙为民你长记性了不,回头被你爹知道,可得擂你。” 孙为民骂骂咧咧:“擂我就擂呗,反正我下回再瞧见那姓张的,我还削他。瞅不惯,就干他。” 两人先把孙为民送回孙家。 孙母和孙全德一瞅见孙为民头破血流那怂样,心里就明白儿子又出去和人干仗了。这是被人送回来了。 陆志强将人送到,转头就要走,毕竟两家人不对付。 孙全德看儿子的表情,紧绷五官,眼神硬的很,火冒三丈,要不是有外人在,他甩开膀子就能削他。但他瞅见李居安和陆志强,换上好脸色,笑着喊两人:“先进屋呗,外头挺冷。” 李居安摆摆手,说道:“不用了孙叔,孙为民伤得不轻,咱们也就是路上碰见了,将他送回来。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呐。” 孙全德一听,还真是这样,不省心的死小子又出门惹事,还叫死对头陆家人给送回来了。到时候他给陆家登门感谢,这老脸都拉不下去,咋见陆家老爷子? 他赶紧喊媳妇儿去屋里拿了两箱鹿鞭胎酒,笑容满面说道:“李居安啊,你和陆志强天天跑山,就该喝点鹿鞭胎酒。” “孙叔,您客气啥,这哪行,收不得。” “唉呀妈,给你俩那就收着呗,往且等着处了,以后多走动。” 鹿鞭胎酒,还不只是鹿鞭泡酒,还有鹿胎。那药劲功效比鹿鞭酒更强劲些。 李居安也没再客气,和陆志强一人一箱酒,送上狗爬犁就往回搬。 等两人走远后,远远的又听见孙家孙为民被老爹打的哀嚎。 陆志强摇摇头,说道:“你信孙为民是跑望兴屯,当真借头狗去的么。” “要不然嘞。” “望兴屯那些破事儿你不知道?我可听说啊,那边新来的书记,把四五个女知青都留下了。” 李居安一听,来了精神。 80年代知青可以陆续申请回城,但也有不少女知青留在屯里嫁人生子,没有回城。这其中的事儿,可就多了。 第177章 望兴屯姓秦的女知青 两人一路回去,陆志强那嘴里是唠的津津有味。 “咱也是听二姑说的。屯里那些姑嫂谁不爱嚼舌根子。她们坐炕边打牌这么一唠,咱想听不着也不成呐。” 望兴屯当初和李家屯一样,来过知青。后来新的大队书记熊大兴上任,就开始费心治理望兴屯。 屯边上有矿井,屯里的男人有不少在矿里干活。光棍儿多,鳏夫多。熊书记新官上任,为了解决望兴屯的男人成家问题,在一顿操作下,光棍儿在几年时间里清零。 陆志强唠着,带着惋惜地摇摇头,说道:“就是可惜了那群女知青啊,背井离乡的,结果留在那地方。” 李居安听过类似的不少事。不只是兴安岭这片,还有云滇,川蜀等地,这事儿也不少见。 他说道:“只要那些女知青嫁的人好,熊书记也算是做一桩美事。” 陆志强瞪直了眼,唠道:“李居安,你是真不知道呐。望兴屯那嘎达,能有啥好男人?不都是放印子和走海马子的畜生么。” 望兴屯的溜子多。光棍儿多不无道理,家里男人打老婆,穷得叮当响,还爱拿媳妇儿送去走海马的人那抵债。 这事儿在兴安岭传得很开,所以附近几个屯,就连媒婆都避着望兴屯的人走,不会介绍闺女进去。谁家闺女不宝贝啊,送去那地方。 就连邮储银行柜台的张婶儿,她侄女是望兴屯本地姑娘,家里也一门心思一定要将姑娘嫁出屯,往附近的村和县里介绍对象,绝对不在屯里找。 所以,一来二去,屯里姑娘更少了,光棍儿数量也更多。 陆志强压低嗓,说道:“听二姑说起啊,有个南方过来的女知青,特别命苦,好像是姓秦,长得标致还漂亮,嫁给望兴屯的一个矿工。矿工下井干活,一去就是几个月不回来,后来3年没回来,死活都不知道,那苦命的女知青就和那男人五十多的父亲在家。孩子都一岁了。” 李居安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三年汉子没回来,那女知青孩子一岁?” 他怔了怔,然后想到各地大队书记的操作。在林林总总的操作下,屯里光棍和鳏夫数量大量减少,书记居功至伟,为了打光棍的货没少操心。女知青背井离乡,远离娘家,又没法回城,被一顿操作留下来嫁人,然后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他摇摇头:“那熊书记可真该死呐。” 陆志强点烟,吐了口烟圈,叹了口气:“可不就是么,造孽啊真是,该死啊。” 对于望兴屯来说,大队老熊是个矜矜业业为屯里操心的干部。但对于孤独离乡,背后没人撑腰的女知青来说,长得越是好看,越是苦命。被迫扒灰这样的事儿,可不少。被人欺负了也没处说。 “回去吃饭呗。” “可不么,这种糟心事儿还少么,世上本就是苦命人多。那姓秦的女知青也遭了不少罪。” 两人摁灭烟,又平分了张疯子那搜来的粮票,糖票,布票等票据,然后收拾了编织袋的收获,各自回了家。 陆志强笑称他俩人现在是一条串儿上的蚂蚱,脏事儿都一块干。 李居安倒是不以为然,横竖张疯子和那群放印子也不是啥好人,干的事见不得光,还祸害人。他们搜张疯子的票证,张疯子就算憋屈也没处说委屈去。 “张疯子不是好人,咱也不算啥好人。碰上咱俩,算他倒霉认栽。给他个教训。” 陆志强龇着大牙乐呵,狠狠亲了口粗粮票和细粮票,赞同上了。 李居安领着猎狗回家。 他隔老远还没走到院子,铁锤就兴奋地直叫唤,把母亲宋兰花和妹妹李晓喊得从屋里出来。 要说最浓还是亲情。 李居安这趟回家,狗爬犁上装满了荤肉。这趟去县城集市,除了将老虎皮子,和狼皮子卖了。 他还卖了狼牙,虎牙,还去药材店卖能能作为中药材的部位。老虎脚爪卖了,虎鞭,虎骨,虎血都是分开卖。剩下的狼肉,和老虎肉卖不掉,价格也开不高,他干脆拉回来自家留着吃。 留荤肉,也是为了给过年做准备。 而且现在他是狗帮的狗司令,手中有8条猎狗。大虎,花耳,白蛋子,黑虎,花姑娘,白獒,铁锤,和小钢炮。其中白獒体型最大,也最能吃。养狗若是不喂肉,那得消耗多少粮食。 吃不完的荤肉,他可以埋在雪地里冻起来,挑着肉质发柴的部位,给狗喂食。 李晓拿着棉花糖,乐滋滋地围着他说这说那,分享和屯里孩子们的打闹趣事。 他乐呵呵地听着,将打来的收获,两头马鹿,大皮,埋在院里的雪地里做打标本的货。等一个月期限到,他就会把打标本的收获挖出来,交到林场一把手拿去。 除了陈领导许诺的钱,单独的矜贵大皮,林场会出价来收。最让他激动的是,一把手许诺给他挂靠国营单位,请老师傅签字拿到司机执照。这才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灶间已经传来母亲宋兰花炖肉的香味。 闻起来应该是炖老虎肉,和煸炒焖子。母亲手艺很好,若是别人炖老虎肉,那锅一开会有股酸腥味,但母亲会加土豆,和辛香料一块炖。灶间浓郁的肉香飘出来,带着土豆和荤肉极美的味道,完全不腥,好闻的让人深吸一口气,美到阖上眼。 妹妹李晓激动说道:“哥,咱一块挖。早点埋完,回头早点吃上饭。” 妹妹懂事了,当哥的心里百感交集,很是欣慰。可真是小棉袄一件呐。 他又想到刚才陆志强说的女知青的事。望兴屯那姓秦的女知青,被熊书记一顿操作,嫁进屯里矿工家,结果被家公扒灰,被迫每夜过着那种日子。他当哥的,一想到要是自家妹妹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地受到欺负,拳头都硬了。 他掰过妹妹李晓那轻飘飘的小肩膀,看着她认真说道:“妹啊,答应哥,以后不能远嫁。可得在哥的眼皮子底下,嫁给个你称心如意,家境干净,也很尊重你的小伙子。” 才八岁的李晓,哪能听懂这些,只是乐滋滋地笑,说道:“好好,陆文倩说,她哥也这么给她说。” 天下当哥的心思都一样,谁不想妹妹过得一生顺遂,平平安安。要是有黄毛,或者家暴男将妹妹拐走,或者被人扒灰,他追到天涯也得把那个混账犊子给一枪字儿崩了。 第178章 老房该翻修了 灶间的母亲忽然呼了声。 李居安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跑过去瞅,灶间热气腾腾的,两个灶炕全部都朝外跑着烟。他冲进去把母亲拉出来,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他都被烟熏得眼泪直流。 母亲宋兰花被熏得直咳嗽,李晓喊着:“着火了,着火了。” 李居安也没瞅见明火,他解开布兜往水缸里沉了水,捂住口鼻再冲进去,发现原来是锅沿边窜出好大的蒸汽。灶间烟熏火燎的,他再一瞅,烟囱堵住了。 他边流眼泪边咳嗽,喊道:“院里拿个梯子来。” 他从靠墙角落拿出水曲柳木,接过李晓递来的布兜,将水曲柳木的头部裹紧,踩上木梯子开始通烟囱。 他顶着腾腾热气,艰难地歪着头,手里用劲捅烟囱。门口传来人声。 “李哥,咋烟囱堵啦。” 他低头一瞧,孙为民提着半扇冻肉,还有一张孬头,站在门口。孬头就是貉子皮,上回李居安也打过,兴安岭的乌苏里貉,瞅着和小浣熊很像,老可爱了。孙为民身后还跟着孙家的胖小子孙浩。 刚才那声,就是孙浩喊的。 李居安咳嗽完,喊道:“你们咋来了,刚不才见过么。” 孙为民将半扇冻肉往地上一放,喊道:“能整不,不行你下来。” 李居安说道:“这老房子时间太久了。多少年了,得重新整,要不然烟囱总堵。” “你下来,我上去。” 他把李居安拉下来,接过他手里的水曲柳木,也爬上木梯子帮忙通烟囱。 孙家房子更老,烟囱堵的更勤快。他熟练工,三两下就把烟囱通了。 烟囱一通,灶间热气能被放出去,烟熏火燎的场面一下子被解决。 孙浩笑眯眯说道:“李哥,宋姨,爷爷喊咱来送肉,说是多谢李哥帮忙,要不然孙为民这孙子现在还搁地上躺着嘞。” 小胖子学爷爷说话,像模像样,把孙为民听得恼火,真想抬手扇他巴掌。 母亲宋兰花抱歉说道:“这两天净搁那烀肉,烟管子里全是灰。前几天烟囱堵了一次,才刚通过,今个又堵上了不是。” 李居安拍拍满身烟灰,开始寻思,是得在分田的旱地赶紧盖新房,到时候整点好的砖,再来点条件,还能整个水磨石地面。 他指了指地上的半扇冻肉:“孙为民,你爹不是刚给我和陆志强送了鹿鞭胎酒,咋又来送了。这年货也备的太多了。” 陆志强提着半扇冻肉,被李居安移到门外院里,“这不是老爷子把我削了顿,然后又叫我送来的么。” “咋地,你爹刚削完你,你爷爷又削你啊。” 小胖子李浩笑眯眯说道:“那可不是。李哥你瞅咱叔屁股上,全是笤帚嘎达印。被老爷子揪住耳朵提过来,说是再也不准他跑去望兴屯那嘎达浪。” 李居安把冻肉放进院里雪地,因为冻肉在屋里化了,能整一地血水,到时候母亲又得忙,拿炉灰都填不住。 李居安把孬头还给孙为民,也没收。 孙为民还有些感动,说道:“李居安,你真是我兄弟,皮子也不收,下回我还给你捅烟囱。就下回咱要是被人打,能不能败和陆志强一道,把我送回去了,动静太大。爹和老爷子削的我,比张疯子打得还狠。” 李居安抬眼,奇怪说道:“我不收孬头,是我不缺孬头。你要是真有心谢我。提几条黄皮子给我,要新鲜的,最好活的,或者刚嘎断气的。” 孙为民听得眼睛都瞪大瞪圆,脚后退两步,喊道:“疯啦李居安,那黄大仙你也打得?你这是要害死我呐。” 在兴安岭屯里,很多民间故事会把黄大仙神化为仙,打它会遭报应,所以猎户们很少会去打黄皮子。 但附近几个家属屯,这几年黄皮子猖獗的很,冬季随着鼠类进入村庄,进屯了就偷吃屯亲养的鸡。 林家母爱在院里养鸡,院里常被黄皮子光顾,这几个月冬天林梅的弟弟说起过,家里养的鸡少了好些,还都是一天下一个蛋的金母鸡。林父被急狠了下个夹子,夹住了黄皮子的前腿。但他终究忌惮民间故事,不敢真弄死黄皮子,把夹子带去荒郊野外把它放了。 结果倒是好了,林家被黄皮子惦记上,后来黄皮子再来林家,不只是吃鸡,还把吃不掉的老母鸡一只只全咬死,满地都是鸡毛,哎,就是不吃,就是咬死玩儿,把林母气得够呛。 林母那天找到大队长杨德政,问问杨大队长有啥对付黄皮子的法子。杨大队长心里也慌啊,他嘴上说着不信邪,找人把它弄死呗,不然以后屯里可没人敢养鸡。 但真要杨德政去找猎人,或者林场借人,他也光说不办事,只是敷衍着正在打报告。他心里也不敢呐。万一被黄大仙记上一笔,别说是遭报应,就说他以后往林场里走,忽然脚边溜达来一条黄大仙,支棱起后腿站起来问他: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他该咋说,可咋整! 杨德政一想到这一出,就紧张的汗流浃背。谁被黄大仙这么问不害怕啊,说像人也不是,不像人也不是。 李居安对孙为民说道:“打黄皮子你是不敢,但我瞅着你家狼毫笔也不少呐。老爷子用的狼毫写字,你小时候可操蛋,一边揪着狼毫笔的毛,一边骂你家老爷子是老登。” 小胖子孙浩眼睛机灵地一转。 孙为民赶紧一把捂住李居安的嘴,喊道:“哥,亲哥,我认栽了成不。别在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谁还记得,真是。” 狼毫笔是黄皮子毛制成。县城集市有不少猎人专门卖黄皮子,因为黄皮子的皮珍贵,能做毛笔,就叫狼毫笔。集市上有不少南方来的客商,专程收黄鼠狼的皮毛。 孙为民缓了会儿,可算答应他,下次进山下套子,下夹子,要是遇上黄皮子就给他捎来,他又问李居安啥时候打算卖黄皮子了,难道要学文化人,弄几支狼毫笔写写书法,在相亲姑娘面前卖弄卖弄。 李居安笑他:“这你得问林场一把手,他就爱要黄皮子做打标本的货。万一真有黄大仙报应,我就提活的黄皮子绑起来送过去,横竖报应也不在我身上,谁要,谁受着。” 孙为民拍了拍头,发现是这么个理儿。 第179章 陆志强要换枪 母亲宋兰花很热情,又喜欢小孩子,尤其喜爱大胖小子孙浩,说这小胖子和李居安小时候那讨喜的模样像的很,叫人喜欢。 宋兰花留两人留下来一道吃晚间饭,孙为民还要推辞两句,孙浩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声音稚嫩,说道:“爷爷说了,今晚不许你吃饭,叫你长个教训。” 临近年关,挨家挨户都有团聚饭,几乎每天不是在吃饭,就是吃饭的路上。偏偏孙为民这几日闯了祸,被罚不能上桌。 孙为民推辞了两句,嗅着炕桌上香喷喷的荤肉味儿,鼻尖钻得肉香,那小味儿挠挠的,直往鼻子里钻,馋得他口水直流。他也不客气了,甩开膀子和李居安坐在炕桌边,一道埋头大吃起来。 他都留下来一道吃了,夸人手艺自然少不了话。 “宋姨,您这做菜手艺可赶上掌勺大厨喽,手艺太硬了,我闻着味儿都能喝半斤。” 炕桌上有土豆炖老虎肉,小炒鹿腿肉,酸菜扣狼肉,煸炒焖子,再拌个凉菜。 一盘酸菜扣狼肉端上桌,盘子里的肉色泽好看的很,酱色饱满,炖到软糯的肉直颤悠。 母亲宋兰花被孩子夸得直乐,笑道:“别夸大劲喽,都是瞎整,哪里能给人做席。” 孙为民大口吃着酱色大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炖到烂的肉好吃的他在舌腔里来回滚动,都不舍得吞下去。他一口大肉,再夹一块土豆,炖到软烂的土豆,吸饱了荤香的肉汁,口感粉粉的,拌饭能吃三大碗。 他举着碗喊道:“再来一碗饭宋姨。” 李居安拍了他后脑勺,说道:“自个舀去。” 刚烟囱堵了,母亲做的是捞饭,先煮后蒸粒粒分明,能掩盖大米的原味,口感韧性弹牙,很是有滋味儿。 李家常做的还有蒸饭,蒸出来的大米饭黏糊,很有米香味。要说李居安最喜欢的,那得是焖饭。后世的人用电饭煲做的,其实也是焖饭。 孙为民吃了李家的饭,彻底吃美了,那自然夸得几个人都浑身舒坦。他要是搁李家,还夸自家人饭做得好,那不叫性情,那叫傻。再说了,宋姨手艺是硬呐,多夸几句,回头还能搁李居安这蹭饭,可不美的么。 李居安瞅见他的心思,那小心思乐的都写在脸上了,他说道:“你那熊罴仓,啥时候再整一队去刷啊。” 孙为民咬着土豆炖老虎肉,激动地直夸一点都不酸腥,盖老虎味儿盖的真好。他抬头顺嘴就说道:“那是我借抬头香找着的熊罴仓,稀罕着呢。” 李居安伸手就把他的碗给收了,筷子收了。 “哎哎,李居安,别呐。得,吃人的嘴软,拿人手短。你真要去刷仓?那熊罴可不好对付,比啥黄大仙更难搞多了。我借来的头狗在那仓里折了两头。” 不用他说,李居安也听陆志强提过。孙为民最近穷得叮当响,就是赔人家猎狗钱,赔出来的。普通猎狗训好了能卖80块一条,头狗价格更高,几百也不卖。结果别人借他头狗,他转头折了两趟在熊仓里,头狗死了两条,这可不被人追着屁股拿刀砍么。 孙为民拿眼珠子一转,就瞅见大虎,眼睛发光,绽放出精芒。 李居安一把又轻拍他后脑勺,说道:“想屁吃!吃完赶紧把熊罴仓位置告诉我,黄皮子也不要你拿来了,我好去刷仓。” 孙为民生怕他再抢碗,护住塞满酱肉的大米饭碗,从炕沿挪到炕后头,手里护着碗,说道:“可以啊,李居安,陆志强刚才还真没说错,你特么最近挺尿性啊,打了5头老虎胆都肥了,还得了师长儿子做小弟,真敢一个人去刷熊仓?” 尿性,从天不怕地不怕的孙为民嘴里出来,那是极高的评价。他还真没说反话,也没阴阳人。 李居安一问才知道,他来李家前,先跑了趟陆家,也给陆志强送冻肉了,回头再来的李家,因为李家更远些。 “陆志强啥都给你说,师长儿子的事咋也说了。陆家老爷子没打断你腿,算你运气好,你还真敢去陆家。” 陆、孙两家结了死仇,撕破脸,全家属屯的屯亲都知道。 孙家老爷子当时也是气狠了,现在缓下劲来冷静完了,也妹打算真和陆家老爷子老死不相往来,就拿孙为民去试探陆家意思,找个台阶下。 祸是孙为民天天闯的,两家老爷子在屯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直冷着脸也不是个事儿。 孙为民就是这块台阶。 陆家老爷子沉着脸,转身回屋,倒是陆志强收了孙为民送来的冻肉。小辈之前的往来,也算是让事情有所缓和。 孙为民又猛夸了大劲,还狠夸了把李晓的学习,喊孙浩学学李晓,多争气都不用大人操心。李晓人小,本来就腼腆,被当众夸得整红脸,一路红到耳根。 李居安知道他不舍得把熊仓位置掏出来,直接了当去问,他这才支支吾吾,将仓点在桌上蘸了水,指道:“望兴屯在这嘎达,你顺着望兴屯往男去,第三个山脊,就有我打的树皮,能找到熊仓,是个地仓。” 李居安听到地仓就明白了,为啥孙为民折了两回头狗。 熊罴是棕熊,和黑瞎子不一样,更大,更有力量。最好打的熊仓是天仓,洞口在树上面的叫天仓。要是碰见洞口在岩石下打洞的叫地仓。 碰上刁钻点的地仓位置,熊罴把仓选在陡峭的山坡,平均海拔775米,积雪深的很,为了躲避冬天爱出没洞穴的老虎。那这地仓可就不好打了。 孙为民问:“李居安,你干嘛费老劲要去打地仓,折了狗,还不如你进山点皮子,也能卖钱。” “你懂个屁,我接了打标本的活儿,就得把林场一把手要的标本交上去,这叫诚实守信。” “呸!信你个鬼的诚实守信,李居安你小子要是个好人,咱附近几个屯里就没恶人喽。” 两人骂骂咧咧,边出了门,李居安把两孙家小子给送了回去。 …… 这时候陆志强在陆家也吃香喝辣,小日子老滋润了。 陆家进门就挂着他用爬犁拖回来的公鹿大角。那四个叉威风八面,让陆家老爷子看得眉开眼笑,直夸好孙儿有出息,陆家后继有人了。 他还分得了鹿心,二姑拿鹿心先泡出血,然后用盐水浸着,完事儿后和苞米瓤子烤一道烤。一盘炭烤盐焗鹿心,香喷喷端上炕桌。 陆志强大口吃着鹿心,和老爷子,陆锦扬和爹妈说着跑山打围的趣事,嘴里停不下来。 “狼肉焖子,和冻子好嘞,蘸着蒜酱吃。” “还孬了点豆角子。” 陆家二姑做饭手艺也挺硬,她烀完狼肉,切肉沫,压蒸做成狼肉冻子,然后又用面粉搁锅里搅,做出狼肉焖子就能蘸着蒜酱,和豆角子一道吃,一家人彻底吃美了。 陆志强借着机会,眼珠子提溜一转,嬉皮笑脸贴着陆家老爷子,说道:“爷爷,这回咱立了大功劳,赏我把好枪呗。比大54更好的枪。” 他想换枪了。 第180章 丑式左轮,陆志强也是个人精 陆家老爷子也是个人精,他还真不愿意给大孙新枪。他金盆洗手后,普通的枪早就拿去卖了,或者当做人情送了人,留下来的枪那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有感情的铁兄弟,纪念品。 老爷子不舍得手里最后几把留着当回忆的枪,又不愿意在大孙儿面前做恶人,只得把话题往大儿子,也就是陆志强的爹,陆得胜身上引。 老爷子耷拉松弛的眼皮,有一搭没一搭说道:“问你爹去呗,枪都在你爹手里。” 陆得胜正给媳妇儿夹狼肉冻子呢,一听这话哪能不懂老爷子啥意思,赶紧说道:“啊,这件事嘛,还得再商量商量。” 陆志强急了眼:“爸,再商量啥呀,爷爷不都点头了么。您手里真有枪?给我瞅瞅呗。儿子打猎回头还不是您脸上有面儿啊。” 陆得胜心中暗骂老爷子是会打太极的,他也开始对儿子打太极,心眼子随他爹,要不然咋说他们是一家人呢。 “再看看,等等,儿子,再等等的啊,这件事儿回头再说。” 陆志强哼哼两声,满脸不爽,闷声不吭埋头扒拉米饭。 回头再说的意思,可不就是这事儿搁置了,没然后么。不行,他非得把家里的祖传宝贝枪捞出来,最好再拉一头大牲口进山,回头他和李居安一道跑山打围,他还能多分几股钱。 晚间饭后,陆志强喊来陆锦扬,两人鬼头鬼脑打着商量。 “爸私房钱藏哪的你知道不。” “我知道个狗屁,要知道我不就拿了么。” 陆父是个妻管严,在屯里这也不能叫管得严,得叫男人尊重媳妇儿。陆父陆得胜每个月工资上交给媳妇儿,只留一点作为私房钱,出门和兄弟打牌。 至于他每周打牌赢了多少,亏了还是赚了,私房钱放哪了,陆志强一直想弄明白。 他见陆锦扬也没方向,悄悄喊来陆文倩,叫陆文倩盯着爸,等爸晚上再出门去雪棚里找张老头打牌的时候,瞅瞅爸从哪拿的私房钱。 陆文倩人小鬼大地摊开手,说道:“水果糖。” 陆志强一拍额头,叹了口气,还真从兜里掏出一粒荔枝味儿的水果硬糖:“小小年纪不学好,跟李居安学的是吧,都会讹人了。” 陆文倩继续说道:“一粒不够。” 陆志强“嗨”郁闷了一下,又掏出一把水果硬糖,各种口味都有,十几粒。陆文倩这才开心了,紧跟陆得胜黏糊了一晚上。 当晚夜里,陆志强从陆文倩那拿到消息后,点着煤油灯,激动地悄摸摸去了趟茅房。 他假装解开裤绳要解决,眼睛往上抬,瞅着茅房那几片瓦片。 瓦片果然有点问题,露出方便面袋的一角。 80年代方便面在屯里,属于奢侈品,哪怕是方便面袋子也不会轻易扔,会被用来装东西。 陆志强瞅着那袋子心中一喜,蹬着木梯子将瓦片扒开,把方便面袋子掏出来。他在里头掏了掏,还真被他掏出180块钱。 “好你个老爹,偷偷藏私房钱在这呐,还不是被我发现喽。” 陆志强窃喜,将180块钱都拿出来,又薅了点茅房外的乌拉草,往方便面袋里填满,重新踩梯子压回到瓦片下。 他故意跑去炕边,弄出大动静。陆父陆母都泡了脚快睡下了,被他的动静烦得不行。 陆父抄起笤帚就要抽他,“犊子玩意儿,大半夜不睡觉闹啥嘞。有啥好高兴的,笑笑,笑个啥。” 陆志强弯着笑眼说道:“爸,好事儿啊,我捡着钱嘞。刚好180块钱。” 陆父一听,心中盘算了下,暗道坏了,说道:“哪捡着的?刚好180块?” “那可不,咋地爸,你紧张做啥子,还能是你掉的不?你工资都交咱妈了,我寻思爸你也没那么多钱,肯定不是你的,我自个用了,刚好拿去换一把新枪。” 陆志强颠颠的就要往外头走。陆父寻思了一下,拍了下大腿内心大喊:中计了。 他威胁喝道:“损犊子,敢算计你老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瞧你今个出门,家里还准不准你跟着李居安那小子跑山就完了。” 陆志强可不是陆锦扬,要是陆锦扬讲不定这就被吓到,老老实实把手里的钱还出来,偏偏陆志强就是吃软不吃硬,越是硬着杠,他越不服。 他笑眯眯,忽然大声喊道:“妈,我捡着钱嘞!” 这么一大声,还真把睡在炕上快睡着的陆母喊醒。 陆父吓得着急忙慌堵住儿子的嘴,这才放软了身段,求爷爷告奶奶低声道:“损犊子你盼点儿我好吧,说吧,要多少。” 他一把夺过180块钱,狠狠心咬牙抽出两张大团结递过去。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打牌挣回来的私房钱的,每一张大团结被抽走,都让他心痛。 陆志强看都不看,双手拢在嘴边还要喊,被他爹一把拦下,咬牙说道:“20块还不够?小子越大胃口越大了,给你50,满意了呗。” 陆志强闭眼摇摇头,说道:“不是钱的事儿,爸,爷爷放在你这的枪给我呗。” 陆父早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刚好拒绝,陆志强又要喊,他赶紧着急忙慌拦住儿子,压低嗓道:“臭小子,就这么一次嗷。” 他折返了趟茅厕,从茅厕瓦片另外一处,揭开瓦片,拿下一个布兜子,里面油纸包了把丑式左轮。 丑式左轮可不比大54差,而且外头卖的价格可不低。这手枪,射程短,精度差,但胜在六发子弹能连发。左轮拥有冲锋枪般的体积,装有8个6发转轮弹仓,也就是说它共有48发子弹,这叫对手还怎么玩。 丑式左轮枪管大,笨重不合适举着射击,这样精度差,只要把它固定在一个地方再开枪射击,优点就很突出。 陆志强盯着丑式左轮,兴奋地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他赶紧贴着老爹溜须拍马,笑道:“那可不,必须滴,还是我老爹待我最好。这么好的枪留着给我。” 陆父冷哼一声,赶紧把180块钱一张不少的塞进方便面袋里,背着他再换个地方藏,说道:“得嘞,少拍马屁,你妈那儿你可得把嘴牢牢守住了。” “妥嘞。” 炕边,陆母还在大声喊:“捡着多少钱嘞儿子?” 陆志强对着陆父笑了笑,喊道:“捡着4毛钱,刚好能去大礼堂看场电影。” 第181章 工人大礼堂套出孙浩的话 陆志强心情好得很,想把拿到丑式左轮的好消息告诉李居安,叫李居安知道,现在他手里的枪也了不得,还能六弹连发。他还得去问问李居安,有没有问孙为民套话,套到熊罴仓的消息。 他刚要出门,就听见陆母在炕上闭眼打呼噜的声音停了。陆母翻了个身把脸从炕梢转过来,盯着他看,说道:“你爸是不是藏私房钱了,你帮你爹瞒着啥。” 陆志强吓了一跳,心道,还得是妈厉害呐,爸那点小心思妈早就瞧在眼里不戳穿罢了。 他也学着老爷子和老爹打太极,心眼子还真是一家人,说道:“妈,爸给你买了雪花膏,说要给你保养一下子。待会儿爸就给你献宝来了。” 陆母翻了个身,又把脸转到炕梢,说道:“我不要,又不缺雪花膏,你爸就爱用这招蒙混过去。” 陆志强咧嘴一笑,赶紧跑路:“挨,我先出门耍了。” 他去了李家老屋,没找着李居安。他一问李晓才知道,李居安早早就出门了,猎狗都没带。 今个是李居安和林梅约好去县城工人大礼堂看电影的日子。林梅的弟弟在大礼堂做放映员学徒工,给两人带了两张连座票。 两人期待这一日很久,相约一同坐林场小火车去县城。 李居安推着自行车,花了2毛钱买车票,上了小火车,边上林梅隔着老远坐着。倒不是两人故意隔老远,是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80年代青年谈恋爱还没后世那么开放,心靠在一起,但身体还很拘束,就怕被人瞧出来。 县城可以看电影的地方总共有两家,数量和其他县城比起来可不少了。一家是在宋德生院子边上的“影剧院”,另一个在商贸城附近,叫“工人大礼堂”。 两人进了县城,李居安推着车,一路走在林梅身边,挑着大礼堂的话题唠。 工人大礼堂规模并不大,建筑面积也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小。但它作用大得很,所以叫“大礼堂”。县里召开各种大会,举办各种文娱活动,包括市民听相声的地方都在大礼堂。 大礼堂门口还有试图逃票的小孩,相约逃票过来蹭电影看。八十年代一张电影票的价格只有4毛钱,但对于还在上学的孩子绝不是个小数目,馒头五分钱,油条三分钱。5毛钱能换好几天的全家早餐。 李居安和林梅交换了个眼神。林梅害羞地低下了头,先一步进了工人大礼堂。 他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在门口等了会儿,再磨磨蹭蹭进去。姑娘家这是害羞了,生怕被人瞧出来呐。 他等了等,看见礼堂门缝里被递出一张红颜色的电影票。 他看了看,发现门口逃票的小胖子,不正是孙家的孙浩么。他大吼一声:“做啥呢小兔崽子。” 孙浩吓得直哆嗦,连连比手势求他别拆穿。 原来屯里孩子也学会了县城孩子的这么一套,没钱的小孩想要看电影,弄一张电影票糊弄过去,一个孩子先进到礼堂院子里,查票后,把电影票从门缝里递出来吗,第二个孩子又顺利地进入了大礼堂。如此往复,就能有好几个孩子蹭票,全部进去了,电影刚好放映。 熊孩子们吓得求饶,孙浩比着手一板一眼说道:“李哥,从今往后,您可就是我亲哥。只要您今儿个不把事情说出去,回头我啥事都帮您干。” “真的啥事都能干?” “那必须滴。” 孙浩学着武侠电影里大侠的模样,有模有样地发了个誓。 “要是孙为民这孙子糊弄我,你也帮我整他?” “多大点事儿,李哥,我帮你干他。” 李居安这才满意点点头,放孙浩进去。等大胖小子进去后,还真的又把电影票从门缝里递出来,又进去了个孩子。 他瞅着放映时间快到了,拿电影票进去后坐在林梅边上的座位。电影院开场了,灯光暗下来,周围很黑。林梅眼睛弯弯,看着他的眼神亮晶晶,很是漂亮。他情不自禁握住林梅的手,林梅柔嫩的小手,也握住他的温热大手掌心。 这让他心中一动,止不住转头就亲过去。蜻蜓点水刚亲上一口,放映灯光就亮起来了。 两人触电般都后退一下,赶紧正襟危坐,满脸正经地开始看前方电影屏幕。林梅本就腼腆,这么一亲她脸红的很,满脸娇羞,红到脖子根。 他转头看着林梅低头的那一抹娇羞,心中很是悸动。等他回头娶林梅进门后,可得天天亲,日日夜夜亲,咋亲都亲不够,想在哪亲就在哪亲,想亲哪就亲哪。 熊孩子们只有一个座位。孙浩领着孩子们分散在通道各处,或站立、或席地而坐,或者蹭别人的位边子座。熊孩子心中就一个愿望,只要能看成电影,啥困难都不是事儿。 李居安心思不在电影上,转头低声问林梅:“等过了年关,咱带点儿东西上你家坐坐呗,好久没和林叔喝酒唠唠了。” 林梅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满脸羞红点了点头,是答应了。 李居安心情大好。那破开车司机算个狗屁,他重活一世,绝对不会再把心上人弄丢,叫别人讨到便宜去。 电影演到正精彩之处,一个手电筒的光束忽然照过来,从通道两侧照向每排座位。一阵嘈杂声传来,“查票了!大家注意,请把电影票拿出来。” 李居安自然是不慌的,但逃票的孙浩,和那群熊孩子吓得满地找座位钻。小胖子孙浩一头钻进椅子下面,躲在李居安的腿下面。 小胖子孙浩直讨饶,双手合十哀求道:“李哥,您就是我亲哥,行个好帮帮我呗。我可不想又被逮住把礼堂地扫一遍,求你了。” 逃票的孩子,会被掂着苕帚头子的工作人员,逮住去扫礼堂地面。这种惩罚不大,但对于孩子来说,也够呛,回头爹妈问起来,逃不了被擂一顿。 李居安笑他:“和孙为民一个性子,被你爹削了几顿还不长记性,还敢逃票。求我帮你也成,你得老实说,孙为民那孙子究竟跑哪去打的熊仓。上回他说那记树皮的地儿,你就搁那笑。那孙子绝对没安好心。” 小胖子孙浩服了,他只能说出孙为民这回要和秦炮合作,因为秦炮训了一匹狼做头狗,孙为民打算和秦炮三进三出,第三次去刷熊仓。上回孙为民说得那个熊仓是空的,也就是他已经取完熊胆的仓,早就没熊了。 空仓也是仓,要是他真跑了趟,遇上空仓孙为民也可以狡辩,后来才被人打掉的,他没胡说。 李居安低头骂了句,他就知道孙为民信不过,敢用个空仓耍他。 走着瞧好了孙为民,你个孙子,得亏今个套了孙浩的话。 第182章 损犊子,削一顿 李居安瞅着小胖子孙浩冷笑。孙家心眼子多,孙为民不是好鸟,孙浩这小子也鸡贼的很。他一脚把座位下的孙浩踹出来,说道:“上回你搁咱家不说,要是今个我不问,你就看着我被孙为民忽悠。我信你个狗屁。” 孙浩被踹出来,哎哟哟刚好摔在手电筒光束面前。大礼堂的工作人员用手电筒一照,沉着脸喊道:“又是个逃票的孩子,搁一边罚站去。” 李居安低声对孙浩说:“你要是把熊仓那嘎达说对了,回头我真刷到熊,给你4毛钱,你自个买票堂堂正正看一场电影,还能在孩子里威风一把。” 小胖子孙浩刚要发火,一听有钱立马喜上眉梢,笑得和花似的,赶紧说道:“李哥,你就是我亲哥。我给你的仓点准对,你瞧好吧就信我,回头没打到熊算我的。” 他开开心心和一群熊孩子站墙角跟罚站,放映结束了一道打扫地板上的瓜子壳,油纸包,扫地拖地。 按照他们的话说:“咱们啥关系?铁的很!当年还一起扫过大礼堂的地呐!” 放映结束,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冬天太阳落山早,有些昏暗,谁也看不清谁,都各自埋头赶路。李居安牵起林梅的小手,仔细摩挲揉了揉,捏捏。林梅害羞地垂着眉眼,说道:“那嘎达还有人呐,仔细被看见了。” 李居安一看,工人大礼堂十马路附近,还真站着两个卖瓜子的大婶。他跨步上了二八大杠,拍拍车前杠说道:“上来呗,早点到小火车站。” 林梅还有些犹豫,但坐上去后,就发现自行车速度之快,可比两条腿赶路快多了。他蹬脚踏板,怀里温香软玉,能嗅到林梅发丝好闻的香味,有一股能安定人心的味道。 两人笑着,戴着厚厚的毛毡帽,裹着大棉袄,顶着冬日凛冽的寒风,但没有人觉得冷。 街边卖瓜子的大婶瞧见他们,露出警惕的眼神,像是时刻盯住小情侣,提防两人有过于亲密的举止。 自行车骑得飞快,很快卖货大婶跟着沿途的风景飞到后方去,林梅第一次开怀大笑,紧紧双手抱住李居安的腰,几乎整个身子贴在他胸膛口。 一个吻,落在李居安下巴上。 他一愣神,低头刚好对上林梅温柔带着笑眼的眼神,好看的像是弯月亮,真叫人心动。他低头狠狠吻了上去,反客为主,听见怀中姑娘那抑制不住哼唧,身子都被亲软。 忽然,前面人大喊:“小心小心。” 李居安抬头发现差点撞上马路牙子,赶紧站起来蹬。两人哈哈大笑,一路骑行到小火车站,坐上林场火车回了屯里。 …… 李居安将小胖子孙浩嘴里的话套出来,重新定了刷熊罴仓的地点。孙浩这小子虽然也滑头,但他想要去看电影的心思是真的。他刷下熊罴仓位,取点零头给孙浩4毛钱,够这小子嘎嘎直乐,去孩子里做孩子王。 他这几日,用跑了几回县城,将从张疯子手里搜来的省细粮票,粗粮票去城里供销社买了10斤细粮,10斤粗粮,搬回了李家。他生怕母亲问起来这些粮票的来源,心里担忧,所以只顾着说是拿皮子去城里,和其他猎人换的。 母亲宋兰花拉着他烤火,叫他年前别再进山,一家人安生过个踏实年。 李居安摇摇头:“打标本一个月快到了,回头年关过了刚好我把标本送去林场,年后就能跟着开车老师傅拿驾驶证。” 儿子有出息,做母亲的是心里又欣慰又担忧,只能往他布兜里塞了槽子糕,粘豆包,叮嘱他早点下山。 “挨!知道嘞,妈。” 他选了个周六,和宋德生,陆志强定了集合地点,陆志强这回牵了头大牲口,是李居安交代给陆锦扬,放在陆家的水牛。 “咋样李居安,这回咱得多分一股,这可是大牲口,拉爬犁得劲。” 李居安气得呼拉他:“你拉水牛,咋不拉头老母猪来拖爬犁呢,瞧把你能耐的,还拖我的水牛。” 水牛自然带不得,三个人一寻思,叫陆志强开口管孙家借骡子。陆家和孙家的关系现在微妙的很,双方也就差一个台阶下。加上陆志强帮了孙为民,孙家也有往来,再多些人情往来,过去的仇怨讲不定也能放下。 陆志强和孙为民开始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时间一跑起来,两家都想起对方过去的好,都有重新交好的念头,犯不着结死仇。 陆志强叩孙家的门,还挺有信心的,他挺起胸膛就喊:“孙为民!爹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问你借骡子来了。” 孙为民还没开门,就喊道:“不借!没骡子。” 院子里,孙家骡子都打着响鼻叫唤起来,还能是没骡子?陆志强气了个够呛,那暴脾气蹭蹭的就往上窜啊,“还给你脸了是不,不借拉倒!谁稀罕似的。” 孙为民得知李居安正组人去跑山打围,笑嘻嘻开门出来在院子里嗑瓜子,说道:“哎哟,刷仓去呐。这大冷天的,没几天就年根了。我可就不上山忙活了。” 李居安早就看清他的心思,也不拆穿,说道:“你搁家歇着吧,没喊你去。” 孙为民龇牙乐了两下,转身就回炕边烤火。 三人离开孙家后,宋德生气了个不行,说道:“这人咋这么惹人厌呢,瞧他脸就长得够欠的。李居安,你上回打他可真没错,他就欠打不是,狗路过他都能翘腿儿撒两泡尿。” 大虎抬头瞅了瞅两人,还真领着白獒去孙家墙角跟,翘起腿,狠狠撒了两泡大的。白獒又高又大,撒的尿贼腥,那味儿雪地都盖不住。 几人走远后,孙家传出孙妈,和姑嫂的喊声。院里咋咋呼呼的:“哪个嘎达那么臭,熏死人了。” “孙为民,是不是你又偷跑出去借狗了?” “三婶儿我也妹出去借狗哇。” “你没借狗咋一股尿骚味儿?还说不是你出去借的狗,瞧你爹回来削不削你就完了。” “二伯回来了。二伯,孙为民又跑出去借头狗嘞,胆大的很。” 孙全德虎目圆瞪,回家的好心情凝固在脸上,抄起炕边的板凳就抬起来,满屋子追着孙为民打,屋里全是孙为民的哀嚎声。 “损犊子!翅膀硬了是不,瞧今天不给你打出记性的。” 第183章 姓秦的女知青 孙浩给的熊仓位置,在望兴屯西面的山沟里。他说是那日跟着孙为民先跑了段路,也想瞅瞅大人是咋跑山打围,结果还没到地儿,就被孙为民训斥跑了。但他人小鬼大,留了个心眼子,绕路回来后又跟上去,这才发现熊仓的地。 但他害怕,隔的远,所以也只能瞧个大概。等孙为民那队伍遭殃后,他跑得更快,麻溜地一溜烟就原路下山。 李居安领着宋德生,和陆志强一道进山。 一路上,陆志强嘴里还在嘀咕,怨李居安咋跑了好几趟的县城,都没想到去牵头骡子回来。之前那头骡子被老虎咬死,总得整头新的啊。 李居安说他张嘴就来,好骡子那是那么容易找着的么。上回那骡子不也是宋德生问生产大队托关系挑来的么。 宋德生嘴里也不服,说现在分田到户,生产大队长都不管事了,甭说什么好骡子,就连水牛什么牲口也都分到各户人家家里,他想托关系都弄不出来一头。 三人领着猎狗进山,沿着打树皮的标记,进了望兴屯西面的山沟。 李居安一瞧,这片山沟的树几乎全被伐了,骂了句:“望兴屯那群犊子,没憋好屁。这么多树,这就砍光了。” 猎狗在吠叫,小钢炮已经能跟着大虎,学着闻空气里的气味,眼瞅着未来长大了是一头好抬头香。 山沟里的灌木丛边上,树根边还有很多大小不等的套子。有些小套有半米长,大的套子能有一米多高。宋德生看着啧啧称奇,说道:“望兴屯的猎人都想挑战长白山套子王的本事啊,老秦这下心里有危机感喽。” 忽然,他转头看见山根那有一户拆了一半的房子。 房子被拆了一半,自然是没人住,他也打起心思来,仔细走过去瞧,发现那拆的半拴有一匹枣红马,在啃墙角的杂草。 宋德生立马不困了,精神百倍地举着唧筒式猎枪,小心翼翼朝着枣红马那嘎达绕道走,还小心说道:“主人得罪了啊,反正都没人住,这匹马也没主,借来用用。” 队里正缺一口拉爬犁的大牲口,这匹枣红马不是现成的劳动力么。 陆志强停下脚步,喊他:“别乱动,有东西。” 李居安也顺着陆志强的眼神瞅见了,大虎对着一个方向警惕地盯梢,一条小兽身形矫健,黑色眼睛,棕褐色鼻端,身披油亮黄褐色皮毛,皮毛在冬天浅淡带光,尾巴、四肢与背脊形成流线型,灵动警惕的很。 两人齐声低呼:“黄大仙。” 在兴安岭民间说法里,黄鼠狼个头不大,但老一辈尊称为黄大仙,或者老太爷。他们相信,如果不小心激怒了黄鼠狼,可能会招致不幸。还有老一辈称,“黄大仙”可以操控他人的肢体与心智,被操纵者会做出一些怪异的举止。 黄皮子在雪地里跃了三两下消失不见,大虎领着白獒,小钢炮一群帮狗就要去追。 李居安扫了眼,雪地里全是大大小小的套子,喊道:“大虎别追,回来。” 好狗听话,大虎有些不甘,但还是龇牙咧嘴领着帮狗回来,只有铁锤不服从组织纪律,激动地跟着黄皮子就往远处撒开腿狂奔。 滑溜狗铁锤不服从组织惯了,头狗都喊不住。要是新入队的人瞅见这一出,肯定以为李居安不喊铁锤,是为了让猎狗吃亏长个教训。但李居安哪里是不想喊,压根是喊不住,就连狗崽子小钢炮在他手里,铁锤也不服管,只能随它去了。 陆志强盯着宋德生看了会儿,不敢靠近被拆了一半的屋子。这山沟里忽然出现半间屋子,还有匹啃草的枣红马,实在是怪异。 李居安倒是走上前,喊道:“宋德生,那马肥得流油,肯定有主人。你顺手牵羊,当心被当地大队长通报批评,闹去你单位里可就不上算。” 他这么一喊,枣红马被惊动,打了个响鼻,宋德生才瞅见,枣红马是被拴绳的,还真是有主人。 “真是邪门儿,房子都拆了,还能有人住?” 李居安两世为人,可以说恶事没少干。与其被牛鬼蛇神的怪力传说吓到,他更恐惧人性。鬼可怕,但没有人可怕,越是亲近的人背刺起来才越是致命。 他上前叩了叩门,枣红马也不受惊,也没跑,甩了甩尾巴。 屋里没人应,但能看到房子被拆了。宋德生还惦记着枣红马,陆志强不敢上前。 李居安叩门没人应,推开门进去,发现炉火早灭了,屋子里倒是不冷,说明今早有人生过炉火,这里是有人住的。炕上被褥很整齐,屋里也不乱。炉子前的木墩边,还有两桶泡的豆饼。 陆志强还不敢进,李居安喊他:“周围伐木的人有,清林的人也有,讲不定这里是谁的值班室。” 忽然门口来人了,女人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李居安几人都没想到来的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年纪很轻,头发有些凌乱,身后筐里还背着个裹着袄子的娃娃。但还是能看出她五官俊俏,很是漂亮。 女人脸蛋好看,就是身材干巴瘦。要是猎户的媳妇儿,没道理瘦成这样,肯定能有多点肉好好养养。 宋德生骂了句,陆志强战战兢兢往李居安身边靠,低声说道:“不会是黄大仙变得吧,蹊跷啊。” 李居安笑骂他鬼怪灵志看多了,当心被举报带走。他上下打量女人和身后娃娃的年纪,忽然说道:“是秦家妹儿不。” 背着娃的女人怔了怔,也在打量他,还有脚边很多条猎狗。她眼里的光亮起,然后又黯淡下来,说道:“张疯子和你们说起我的?” 她说话没有当地屯里的口音,是地道的中原口音,一听就不是当地人。 李居安心中更确信,张疯子和陆志强说起的女知青,姓秦,在望兴屯下乡被熊书记做了思想工作,一番操作后留了下来,嫁给了矿工。矿工三年没归家,不知死活,她在夫家只能和50多岁的家公同住,生下了一岁的娃娃。 第184章 驯狼为头狗 女知青很意外,背着娃娃问李居安,是不是小李炮。 这回轮到李居安惊讶了,望兴屯隔老远的,还能有人知道他。女知青低头绞着手也不说话,自顾自转过去喂胖娃儿。几人尴尬的转身就要离开小屋,忽然她喊道:“小李炮,你们往西北那最高的山脊去,大秃山有棕熊。” 李居安很奇怪,她怎么知道他们一行人要去打棕熊,点点头还是应下了。 三人走在山沟里,宋德生专挑半人高的小树毛子走,中间有一条动物常年走的小路,路比较好走。他笑称:“李哥,没想到你搁这老远的屯里还有红颜知己呐。” 李居安斥他别瞎扯几把蛋。 忽然一声声兽的叫声传来,宋德生还没反应过来,陆志强说道:“这声是狍子在找伴呢。” 若是牧场保卫科的老钱,懂口技,这时候回应两嗓子,野生狍子可就循着声跑过来。 李居安说道:“也可能是猎人在找狍子。要是咱们过去,咱们不就是被狍子声吸引的山牲口么。” 三人哈哈大笑。难怪地上摆那么多套子,合着望兴屯那群人整日里没事干,不是下套子,就是伐木,要不就是进山勾狍子。 三人奏走着走着,忽然李居安听见身后有极响的金属声。 猎狗在前面跑,身后那么响亮的金属声,他再熟悉不过,太近了,太熟悉了,惊得大喊一声,差点魂飞魄散。 他身后走的是宋德生,宋德生“哎哟我凑”大喊,吓得眼睛啥也看不见,两耳也听不见,整个人彻底懵了,他一脚踩进套子里。 任何人被这么受惊一下,金属套那么大动静,都会吓得受惊,可定往前猛跑。 李居安一把按住宋德生,喊道:“别动!” 他侧后小树毛子上挂了一串铁垫板,也就是过去钢轨和枕木间的垫板,和一个鱼尾板,这是钢轨接头的夹板。两个板子中间,有一根细绳连着。刚才金属的相撞声,就是这两个夹板的撞击声音。 那套拖着细绳直接把宋德生套住。要是这么大动静,他再受惊往前狂奔,可就被套子套死了。 “救我啊,哎妈呀,哪个缺德的玩意儿搁路上下套子,存心不让咱走路好过。” 套子下的位置很巧妙,这条小树毛子的道路,又是小动物常走的路,这才让宋德生中了招。 两人合力将套子给他整下来,打趣他说道:“得亏咱俩在,要不你一个人就等着当鹿吧,不跑不挣,也不死,要是你害怕一跑,套可就勒紧了。” 三人休整了会儿,啃了布兜子里带的苞米饼子,然后继续沿着打树皮的标记赶路。前面不远处是山坡,顺着小路往上是一座石砬子山顶。全是石砬子与树梢,想要通过,人只能侧身半蹲,慢吞吞去挪。 宋德生走在最后面,他突发奇想,试着抄一条近道,能先李居安和陆志强抵达山顶。他刚走出没几步,忽然被什么东西弹了回来。他低头一看,胸前是一堆藤条枯枝,没道理这么结实啊。 他不信邪,忽然想到蹿进灌木丛的黄大仙,情绪有些激动:“李哥,陆哥,咱们好像撞邪了,这事儿可邪门。” 两人都已经走到前面十几米开外,听见喊声提枪折返回来,瞅见宋德生又钻进另一个套里。 藤条上绕在钢丝绳上的套,把这小子又给套住了。宋德生激动地干瞪眼,又闯了次,还被弹回来,嘴里一个劲喊着他出不去,那必须是黄大仙撞邪。 李居安和陆志强调侃他:“你这业余猎人可真业余啊!同行下的套那么大都瞅不见。” 一路上,套子还真不少,宋德生被救两回后长记性了,可算乖乖背着枪跟在两人身后,不在一个人走。 几人猜测,这些套子很可能是刚才的秦姓女知青下的。这附近就这么一间木屋,被拆了一半。这些套子下的并不专业,也就只能套中宋德生这样的业余猎人。如果碰见灵活敏捷的野鹿,怕是搁老远已经嗅到套子的气味,不会踩进去。 前方猎狗已经循着气味走远了。宋德生摸摸脖颈,越想越是后怕,“那女知青够能耐的啊,嘿,要是再背一杆枪,个高真是个女汉子,巾帼不让须眉,可不就像个女猎人一样。” 他并不知女知青的事,所以打心眼里觉得女知青过得日子好。嫁人留屯里,还生了大胖小子,还能有这手艺进山下套子,不管怎么说日子都不会差。 只有李居安和陆志强互相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忽然,刚才发出狍子声的山头,传出一声狼嗥。 听起来,是一头孤狼对着山脊狂嚎不止。 三人都听着奇怪,野生孤狼不会嗥出这种声,而且嗥完一嗓子,必定会停下来等对面山头的回应。这般嗥了一嗓子,接连不断继续嗥叫,更像是猎狗发现猎物后,喊猎人的声音,召唤猎人跟它快走。 陆志强和他交换了个眼神,都懂这狼声是谁发出来的。 李居安骂了句:“老秦真的把狼驯出来了。” 整个兴安岭山头,只有老秦驯了头长期合作打猎的孤狼。它可能发现了猎物,正在召唤猎人。老秦得到这头狼眼睛,还有两头熊崽子,他将熊崽子送进城里动物园中,单独留下这头狼眼睛在身边驯。 若是过去,李居安和老陶混熟了,也不屑于驯狼这般的牲口,危险的很,讲不定什么时候狼野心犯了,回头给猎人来一口。尤其是在见过空军前进牧场的生产老场长尸体后,他更对养狼这件事后怕。 但现在,他瞅着小钢炮那得意的样,还跟在大虎身后眉飞色舞,就等着冲出去发挥那么一两下子,他对混血狼狗,还是狼的看法也变了。 讲不定,若是训得好,狼还真能指望得上。 “那头是秦炮,孙为民那人精肯定也搁那呆着。秦炮手里那狼是按着头狗驯的,孙为民那损犊子玩意儿借不到头狗,肯定去贴秦炮去。狼也能做头狗呐。” “他们必须去刷熊仓了。咱们要是晚一步,回头上了山岗啥也没有,就剩下空仓。” “走瞧瞧去。” 三人用猎棍挑着钢丝套,提着猎枪,蹚着大雪走进深山。 第185章 遇到飞熊 另一边,孙为民和长白山套子王老秦,也在往山脊进发。 孙为民这趟学聪明了,没有掏钱雇人,也没花钱借头狗,直接约老秦一道进山刷熊仓。老秦的装备齐活儿,哪怕没有猎枪,他也能只靠套子,将地仓里的熊逮住。 孙为民注意到地上的熊爪掌印了,抬脚比划了两下:“这老大的熊掌印,比我鞋印还大出一块呢。这大棕熊不得800斤朝上啊。” 老秦也注意到熊掌印,天寒地冻,棕熊一般冬眠不出仓。加上这里是冻土,熊掌印瞅着有些日子了,他说道:“上回没刷成?今个特地带我来刷仓。” 孙为民笑嘻嘻贴着他,很狗腿地喊着秦炮:“别说家属屯,就说整个兴安岭,能打熊罢仓的,可不只有秦炮了呗。” 前面孤狼仰头嗥了一嗓子,孙为民下意识颤了颤。他怨恨地看着孤狼,心里对狼的恐惧不减。但偏偏这次有求于人,他只能低声下气跟着秦炮进山。 他想到李居安得到的是假熊仓消息,心里甭提多乐呵。“等李居安找到熊仓的时候,咱们三四个仓都刷完喽,等他的也就只有空仓。” 忽然,远处山头传来狗吠叫声。 孙为民脸色一变,赶紧架枪从倍镜里往远处山头去看。 隔着山头,他看见五六条凶猛的猎狗忽的从林中窜出来,身后还有紧跟的三名猎人,最前头那人可不正是李居安。 孙为民怔了怔,张嘴喊道:“靠!他怎么也来了。” 他给李居安的是空仓点,哪里想到李居安自个摸到这片山头,还是跟着孙浩说的打树皮标记。他距离熊仓的速度,比孙为民还更近些。 前面秦炮也发现了李居安,他绕了绕想要下山岗,却发现前面狼又在嗥叫。他骂道:“这拐弯牛了个逼的,又是这里,这个地方绝对有问题,咱都来这片两回了。” 山里之前太阳还没升起时候,云雾缭绕,他领路开道走,结果碰见这个拐弯两回。他都寻思这明天是不是要进城买点黄表纸,找地方烧一下,在路口去去晦气。 地上有黄皮子的足迹,秦炮和孙为民都不敢停留,朝着李居安开枪的方向赶路。 砰砰! 这是陆志强的丑式左轮,六弹连发的声音。 三人没有同时开枪的,而是轮着来射击不停顿。孙为民隔着山头都能嗅到隔壁山岗的硝烟味,忍不住骂了句,“打啥玩意儿呢,不会是真找到熊仓了吧。” 他越是心急,在小树毛子的林间绕路,越是没绕出去。他又一次回到拐弯口后,对着秦炮的狼,指着手瞪眼,完蛋玩应儿!该不会就是你这狼眼睛使坏,故意给咱们绕路? …… 这时候李居安正在领着猎人狂奔到猎狗吠叫的方向。 大虎有了新发现。 这回倒不是大虎先嗅到气味,是滑溜的铁锤走得快,忽然,一道黑影掠过,对准铁锤的后脖颈就咬下嘴。 铁锤哀嚎一声,飞快就地一滚,但还是被撕扯下一大块皮肉。大虎领着帮狗赶到后,和这玩意儿缠斗。 大虎眼见媳妇儿被殴,狰狞龇牙对准那黑影的喉脖就咬下嘴,小钢炮和白蛋子瞅准机会,在边上骚扰掏肛。剩下的猎狗大声吠叫助威。 这种助威能增长自身士气,还能把山牲口吓跑。若是寻常野兽,转头就跑。但这可是兴安岭罕见的飞熊。 长相似蜜獾,叫声似狗、尾巴似貂、脚掌似熊,这玩意儿就是飞熊,属于鼬科猛兽,又叫貂熊。体长一米二的飞熊,半冬眠,体重超过60斤。 飞熊被小钢炮撕咬掏肛,愤怒地转头扬起巴掌拍下。强悍的力气,搏杀能力比平头哥强,性格非常残暴。小钢炮正卖力地掏肛,忽然被飞熊撕咬住半个脑袋,发出凄厉尖叫。 大虎飞扑窜上飞熊,一口扑咬制住飞熊的后脖颈,下了死口,狠狠咬住四肢顿地,狗头后仰撕扯开皮肉。 飞熊被咬的血肉模糊,后脖颈皮都绽开,但嘴里不松口,为了打斗能战斗到死,发疯起来猞猁都能揍。 飞熊咬住小钢炮的头开始愤怒甩头,周围凶猛的猎犬一见猎物被定住,一个个呼的从林中窜出,一只只呲牙咧嘴,狺狺吠叫,从各个地方扑上去,疯狂撕咬飞熊。 打狗围就胜在狗多。 飞熊人狠话不多,虽然身处败势,但喜欢打架,还敢于拼命,堪称“拼命三郎”。 飞熊开始反击,以伤换伤,打法十分疯狂,它知道大虎扑咬上来,松开小钢炮的后脖颈,同样转头对准大虎的头也咬上去。 大虎撕咬它后脖颈,它咬住大虎的半个狗头,将耳朵生生撕下来一块。 大虎痛到尖利嗥叫,但同样不服输,两个爆发力极强的疯子,在积雪覆盖的山地疯狂缠斗。就算猞猁也要敬上三分。 飞熊想要跃上树,大虎哪里能给它这个机会。 大虎一声吠叫,几头猎狗从四面八方将飞熊包围住,堵在红松树前,一旦发现飞熊扑上树,花耳和白蛋子就扑上去,疯狂撕咬后腿,硬生生把飞熊从树上拽下来。 三番五次后,飞熊体能被消耗,耐力也渐渐不足。这玩应儿速度飞快,奔袭能力惊人,但现在累得气喘吁吁,还能不服输反嘴下口去。 大虎硬生生和飞熊互相撕扯,终于白獒瞅准机会一口咬住飞熊的后脖颈将它往地下压。 定死窝! 年猪难按,飞熊体型大,重量爆发力都极强,更是难按。 李居安提前快步赶到,从腰间掏出侵刀,对准被定住还在死命吼叫的飞熊,一刀扎入耳下颅内。 侵刀被拔出来,森冷的刀锋还往下滴着腥红的血。 陆志强赶到,掏出丑式左轮,就补枪。 砰砰! 连发子弹射出,近距离的枪声震得三人耳朵嗡嗡的。飞熊眼见着没气。 第186章 红狐狸套学问多 李居安提着飞熊,仔细一瞅。这玩应儿可凶,在兴安岭被称作清道夫,小霸王。体型像獾,尾巴像貂,脚掌像熊,嘴巴像狗。但说飞熊这长相,说它“四不像”一点不夸张。 他提着油光蹭亮的皮毛晃了晃,一身黑褐色的毛,两侧还有条浅棕色的横带,圆滚滚,毛茸茸,猛一看还挺可爱。 宋德生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小跑过来,说道:“哎呀妈,刚就这小犊子还能整出那么大动静。我听着声还寻思是熊,能单挑好几头青皮子。” 一般小兽,猎狗扑上去一头就能咬死。如果是马鹿一类的中型牲口,大虎领着猎狗扑上去,三两下也能定死窝。 这才一米二体长,体重不过60斤的飞熊,怎么瞧也不大,倒是能让猎狗群吠叫那么久,还有小钢炮,和白獒助力大虎,好半天也没拿下来。 李居安说道:“可别小瞧飞熊,搁蒙古那嘎达这东西又叫山狗子,凶得很。几头狼围着它心都不虚。” 陆志强笑道:“你又不是山狗子,你咋知道它被狼围着心不虚。” 三人得了飞熊作为猎物,这飞熊皮子虽然不比大皮矜贵,但也能卖出百来块。飞熊锋利的牙齿,肉掌也能拆开单卖。又长又尖的犬齿能卖个三四块钱。几人说说笑笑,扒拉开附近灌木丛。 飞熊的食谱很杂,从各种小兽到食腐,尸体都能存活。山狗子能搁这一带生存,附近肯定有合适飞熊的猎物。只要仔细寻边,能找到野兽脚印。 大虎抬头嗅了嗅,然后循着气味往前走了几十米距离,照着一个大树墩扒拉爪子,刨开积雪。 李居安提枪跑过去一瞧,还真有一株被积雪掩埋的烧苗。 烧苗是野兽撒尿后,形成的焦黄色叶片。尿液营养过于丰富,把野草烧了,又黄又枯。一般码踪都会循着烧苗的标记气味走,还能闻到是什么小兽留下的气味。 宋德生激动喊道:“好样的大虎!”他掐起烧苗就要凑上去闻,把两人嫌弃的不行。 陆志强忍不住道:“就他这样的人,哪能有媳妇儿的。他媳妇儿知道不。” 李居安摇摇头:“兴许嫂子就爱这口放荡不羁的个性。” 宋德生闻了好半天,还真被他喊出来:“狐狸,这味儿铁定是狐狸。” 李居安用水曲柳棍,都已经扒开雪地,露出树墩冻土下的狐狸粪便了。粪便冻得梆硬,大冬天的也瞧不出新不新鲜,只能按照积雪厚度推断,有狐狸三天前搁这片跑过去,而且这片是狐狸的领地。 陆志强也观察刨土,发现了狐狸掘洞的痕迹。狐狸刨土通常是为了寻找食物,它们会用前肢刨开表层土壤。狐狸的掘洞通的很深。洞里狐狸会把捕食后吃不完的食物,比如各种老鼠,野兔、小鸟、鱼、蛙、蜥蜴等藏进洞中。 宋德生瞧见两人都翻出痕迹,脸都黑了:“你俩可真不够意思,不早说,我差点伸舌头尝味儿。” “滚犊子吧!搁这恶心人。” 宋德生哈哈一笑,也不放心上。开始跟着两人烧铁丝,布置套子。 李居安打标本的活儿里,有红狐狸。狐狸在山里神出鬼没,本就不好找。一般猎人下套,能套中跳猫子,山鸡已经是不错,红狐狸少见还敏捷,这活儿真不好干。 他烧了铁丝,把烧黑的铁丝掰了掰,很容易保持绳索的张开状态。然后用侵刀割了加工必需的木块。材料的选择至关重要。对于套狐狸来说,木材要选择弹性强而且坚韧耐用的。不要选择枯死树木。 他选了榛木,因为易于弯曲,富有弹性且很有力量,是很理想的首选材料。 他将去了味儿的细铁丝折了一端。一端有眼,另一端从中穿过,紧紧拴在树桩,然后用绳套做了个活结,可以套住小兽的喉咙或中型野兽的腿。 套不同的小兽,还得考虑到猎物的类别。若是套跳猫子,兔类喜欢坐在较高草地上,四处观察,会跳跃式向前奔跑,绳套就不能太低,必须考虑上下坡,正好与它们一次跳跃的距离相吻合。 他掏狐狸也是一样。狐狸走位灵活,如果绳套过分靠近障碍物,狐狸会将之冲离。 他将绳圈宽度,收缩在一拳所有,高度离地面约四指宽,距离动物奔跑路线上的石块有一掌距离。然后细铁丝套用两根细树丫支撑,使活动绳套保持张开状态。 做完这些,他又循着红狐狸的脚印,再四周几个方位各下了四个绳套阱,拴牢在树桩上,用树丫支撑住绳套。 宋德生瞅着他这次下套,和过去不一样,疑惑问道:“为啥这次全都贴着小树呐。” 他刚才一路过来,踩了两个活套,心有余悸,现在瞅着李居安布套,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踩进套里,还得舔着脸求着两人将他救下来。同为猎户,他只会提枪直接开干,半点夹子套子都不会使,觉得脸上无光,也想学两下子。 陆志强调侃他道:“李居安这两下,可是跟着长白山套子王学的。秦炮的本事现在都落在李居安身上,以后可不是小李炮,是真李炮了。” 李居安笑他:“过去陆志强可不是这样婶儿说我的,你瞅瞅他最近有多势利眼吧。要是我领他跑山一个猎物都打不中,瞧他还这么喊我不。” 陆志强也不恼,脸皮厚的和城墙似的,还真的顺着话说道:“回头我就牵头骡子进山,多分一股是一股。” 李居安用弹性幼树绷紧绳套,可以把猎物弹离地面并吊起,他往套前放了块肉干作为诱饵。只要狐狸被吸引,绳套套住后会扳动机关,幼树弹起,就能将狐狸吊离地面。 吊的高,一方面剥夺了动物挣脱的权利,另一方面也减少了其他肉食性动物偷食的可能。 在前几次的陷阱设置经验下,他斟酌着换了诱饵肉干的位置。如果陷阱虽没被触动,但诱饵却已不见,这可能是由于诱饵没放准位置。 他站起身,估摸着五个套子下完,只要狐狸还回到这个洞穴,毕竟是弹无虚发了。 宋德生激动地搓搓手,“回头咱们溜套子,要是碰上好几个猎物钻套,那可就爽了。” 五个套子,一般能中一个已经是运气加身。如果五个都中,那和中头彩没有任何区别。李居安笑他:“贪心的很。下套顺手的事,能有就好,不中把铁丝收了下回还能再用。” 宋德生还要还嘴:“烧个四五次,你看铁丝圈还能再用不。” 忽然前方寂静的山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三人赶紧提枪,把猎枪的保险都打开。陆志强把丑式左轮调为连击状态,蹲下找到树根作为隐蔽物。 第187章 罕达罕进视野 三把枪管齐刷刷前方的小榆树毛子。 一片背光的黑影坐那,像是在看着他们,还闪过一片白毛。 猎狗开始吠叫,大虎对着前方黑影就冲,小钢炮,白獒紧跟在大虎后面,发起激烈冲锋。只有铁锤慢吞吞跟在最后头。 李居安架枪贴脸,离得太远,他辨别不了对面是不是人。如果是巡逻的林员,或者是过去驻在生产队的养蜂人,这时候来巡山,打着人可是大事。 他用枪管挡住边上宋德生的枪管,说道:“慢点的。” 忽然,猎狗没声了。 跑山打围,打狗围最是安全,但最叫人奇怪的事发生,猎狗不吠叫,也不吱声。 宋德生一下子慌了:“啥情况啊,大虎不叫也就算了,咋花耳和那个大嘴巴白蛋子也不叫了呐。” 猎狗各有各的脾气,小钢炮性格刚猛,遇到情况就爱跟着头狗往前冲,长大了是不要命的双花红棍。白蛋子,黑虎,花姑娘虽然也冲,但只会跟在头狗后面,靠着吠叫助威,制造生猛的气氛,叫猎物知难而退,然后瞅见空子,冲上去挂耳掏肛,一气呵成。 白獒和花耳更聪明点儿,会观察地形,在大虎冲锋的时候,从两路包抄,形成一个合围,堵死猎物狂奔逃走的方向,给定窝做准备。 所以打狗围的时候,猎狗疯狂吠叫,气势十足。只有进入撕咬和定窝阶段,狗的牙口都挂在猎物喉脖,后腿,后背上,撒不开嘴,才会收声。 但哪怕定窝的再死,铁锤一定是吠叫的。这大懒丫头从来不下嘴。 现在8条猎狗全部没了声,让三人心脏狂跳。 陆志强先叫起来:“靠!邪门儿啊!” 他提枪警惕地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后面那山,竖立有隐隐约约的坟墓。 坟墓有新有旧,像县城。特别是那多年的坟有的都烂了,还有些黄色的玩应儿,不知道是不是山里人问道士请来的黄符纸。 陆志强一下子慌张,他这么大壮汉,向来敢和人干仗,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干,碰见大炮卵子也没心虚过。现在他小声喊:“全让黄皮子当家了。” 宋德生忽然想到之前那满地的套子,站那说:“还是望兴屯的人道行深啊!难怪进山一路放满夹子,合着在这等着呢。” 李居安要去的熊仓,就在那座山后头,想要过去必须过山脊背。 他扒拉边上记树皮的标记,在上面也留下一个树皮标记,说道:“走呗,别信什么牛鬼蛇神。咱们问山神老爷借个道。” 三人留着猎狗的脚印寻踪,说来也是奇怪。猎狗脚印都在,一路沿着前方从快步变成小跑,8条狗的脚印,一个都不少。 宋德生越是觉得奇怪,越是不敢往前走,浑身鸡皮疙瘩都炸开,说道:“一条狗都不少啊,太怪了。而且没任何其他野兽的脚印,也不能是大虎掐踪往前跑呐。” 打狗围,定然前面会有一个猎物跑。 刚才三人瞧见的黑影,完全没有在雪地里留下任何脚印,叫三人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脚步都虚了不少。 天色渐晚,近年根的天气,下午四点多就开始天暗。 李居安寻思着得先找一处猎户小屋歇脚,或者找到林员值班室,或者过去养蜂人留下的木屋也能凑合一夜。 陆志强指着那片山脊说:“矿区的工区就在那。不过这片是老工区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留守的人。” 甭管有没人有留守,能找到避风的屋子就是好事。 李居安又标记了一个打树皮点,领着两人往山脊的工区走去。 一路上,几人看见很多套子,还有大冰包,里面有一堆野兽的白骨,还有四米长的木头搁铁丝的压在后头,但铁丝被破坏掉。一看就是个大压拍子,用来套中大型动物的。 李居安蹲下来,用手电筒扫过,观察到头骨长的像鹿,蹄子约莫有一个半的拳头那么大,看那情景也有些年了。 宋德生不敢走太远,指着前面一大片稠李子树,说道:“这么多果都没掉干净,还没人捡。” 树上还零星挂了一两个没掉干净的果子,瞅着干了非常多,哪怕弄下来也没法吃。 陆志强只觉得浑身瘆得慌,胳膊发冷发寒,止不住地哆嗦,使劲搓搓胳膊,说道:“赶紧赶路吧,这片老坟够渗人的。难怪老远的那夹子都在没遛,全给山神爷了。” 他指的是地上的夹子,套子里,都是冰起来的动物尸骸。很多埋在积雪下,有些在不落积雪的树根后,露出了些,能瞧见有人下夹子,但没人溜夹子。 宋德生话赶着话,调侃说道:“也不一定没人溜夹子,要不也可能是溜夹子的人不在了呗。” 他说着冷笑话壮胆,被两个人恶狠狠瞪了一眼,赶紧闭上嘴不再说话。 这块矿区叫白灰窑,是个老工区。 三人绕过大量夹子,套子,走到那儿山上时,老远就有个栅栏,像有人住家户似的。 小院围栏是一米多高,用木杆立着一个挨一个排成的,中间有个小木屋。 因为离得远,天色昏暗,几人也看的不甚清楚。山中老刮,也就是乌鸦,都往这一个地方飞并叫着像说:快走有肉。 陆志强一拍大腿,叫:“可算是找着工区守门人了,快走,去值班室要杯热茶去。” 宋德生非常犹豫,说道:“老刮跑的地方,你也敢去?哥你是真上赶着投胎不怕死呐。你就不怕这是黄大仙设的老巢,里头有几个绝色美女等着你?” 绝色不绝色李居安是不知道,但他知道宋德生有了媳妇儿还惦记外头的美女,拍了他后脑勺,笑道:“就算是黄大仙变的绝色美女,也没你的份儿。你老实搁咱身后架枪去。” 宋德生嘴里正嘀咕呢,忽然远处值班室边一阵动静。原来是一头罕达罕,正中活套,正在使劲挣脱套子往这边狂奔。 罕达罕,也就是驼鹿,体长有3米。这头公驼鹿犄角漂亮的很,又高又壮,头部顶着两个超级大的犄角,像是两面扇子一般。 罕达罕踩中套子受惊,动静很大,这活套本来是套中小型猎物用,对于大型的罕达罕来说,套不住鹿腿,只能让罕达罕受惊狂奔。 李居安侧部借着李子树的树干,架起莫辛纳甘步枪,从3.5倍镜里瞄准,扣动扳机。 7.62毫米子弹朝着罕达罕的鹿头就打过去。 第188章 老工区坟地 嘭! 莫辛纳甘步枪第一枪打出去,罕达罕往前蹦了下,子弹没有击中鹿头射入肘子上方。 罕达罕吃痛愤怒蹬蹄子,嘶鸣着就要撂开蹄子狂奔,陆志强手中丑式左轮6连发,对准罕达罕就来了个“砰砰砰”点射。 宋德生骂他:“隔老远,你这玩意儿精准度那么差,痒痒都搔不到。” 陆志强也低头骂,上弹夹的时候,宋德生手中的唧筒式猎枪响起,和李居安第二枪同时扣动扳机。 又是“砰砰”两枪,山中老刮被惊得四散起飞,转头就往山岗外飞跑。 罕达罕应声倒下,这才没了动静。 李居安从3.5倍镜里望了望,确定罕达罕是倒下了,这才乐呵说道:“熊罴仓还没找到,点心倒是挺齐全的,整了两个活儿。” 一头飞熊,一头雄壮帅气的公罕达罕,能给这趟跑山打围送上兜底。光说驼鹿这么威风的鹿角,李居安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割爱了。 “陆志强屋里有了鹿角,这回谁都甭和我闹,这对驼鹿角我都收了去,回头修建了新房挂厅里瞅着也开心。” 都是跑山的猎户,家里哪能没几样镇得住场子的山货。 陆志强心里还有些反悔了,嘀咕道:“早知道今个能碰上驼鹿,上回马鹿那角我就不要了呗。驼鹿的角可比马鹿大多了。” 他说归说,心里还是服气的很。要是没李居安和宋德生手里的远射程枪,但凭他手里的大54,和丑式左轮,两把近距离的手枪,要打罕达罕,下辈子都打不中。800米开外罕达罕早就机敏的嗅到气味,听见动静,早早转头就逃窜。等他架枪稳了,影子都摸不到一片。 天上老刮又在大声鸣叫,闻到有血腥味,激动地都不怕了,转头又飞回来。 李居安提枪喊道:“追过去,乌鸦烦得很,一只叫了,一会儿就要来一群。咱们今晚吃唰鹿肉锅。” 只要升腾起明火,火光和烟就能给猎狗指引回来的方向。 几人估摸着,到时候等鹿肉片一唰,猎狗们无论掐踪到哪,嗅着香味馋得流下哈喇子,都会回到猎户身边享用美味。 三人提枪快步朝着老刮聚集的地方追。 老刮聚集的地方在小院木屋后方。 李居安快步跑过去,刚跑到满地的老刮一哄而散。只露出雪地。 他定睛往雪地看了看,怔得发懵,使劲揉揉眼睛,说道:“罕达罕呐?” 陆志强和宋德生跑过来也都懵了,手电筒往地上晃了晃。附近别说有倒地的罕达罕,就连斑驳的鲜血都没有一滴。雪地上空荡荡的十分洁白。 现在天黑了,夜色浓重,气温降下来空中飘散雪粒子,几人吸着寒冷的空气,鼻孔里头,和眉毛全部挂霜,靴子里脚出汗都能结冰。 宋德生检查了周围,奇怪道:“还真没血迹,不能够啊,刚才咱俩肯定有一个人打中了,罕达罕才会倒下来。就算没有血迹,也该有脑浆崩出来。退特么一万步说,没啥痕迹,那就是这头山牲口聪明的很,在装死。特么的,装死也得有蹄子印啊。” 两人刚才同时开枪,距离远,天色又黑,只看见猎物倒下,但没有看见哪里中枪。 罕达罕装死逃走很有可能。黑瞎子都会装死来骗猎人接近,然后一个暴起报复,拍下熊掌。山里牲口的智慧,有时候不比猎狗差。 但如果罕达罕装死逃走,刚才老刮围拢在这,就说不过去了。 三人绞尽脑汁,一边在附近打手电筒搜索痕迹,一边觉得邪门儿。几人跑山打围也个把月了,还从没见过这么邪气,古怪的事。 忽然,陆志强恐惧地扫了眼身后的小木屋,嗓音古怪,幽幽说道:“你们真没人觉得这木屋怪的很么。我咋寻思,里头有光呢。” 周围全是老坟冢,还有山坳那头的乱葬区。地上没有罕达罕蹄子印,在冻土,和乱石滩上,倒是有不少黄大仙的脚印,错落有致,看着数量极多。 宋德生抬头,只觉得有个影子歪在他眼皮上方。他抬头一看,有一个歪倒树斜在那,离地一米多高,有一个玩应儿被套死在那儿了。 他这么一抬眼,刚好和死物的脸面对面,吓得他头皮发麻整个人跳起来。 “靠!” 黑影上还落了只老刮,原来是一只被套中的狍子。狍子上半身吊着,下半身已经啃没了。那野兽撕咬的齿印,像极了老刮、黄皮子和山狗子啃的。 他猛地跳起来,心惊胆颤狠狠深吸两口气定了定神。他为了不让李居安和陆志强瞧见,笑话他,赶紧用水曲柳棍对着倒树戳了戳,将把套子卡着的木段给戳下来。 “什么黄大仙,合着不就是个被吃了一半的狍子么。老工区猎人多台正常不过了,咱还能被一头狍子吓着?” 横竖驼鹿没找到,狍子肉也是肉,也能吃。他决定晚上的唰鹿肉锅,就是这头被啃了一半的狍子肉。 他嘀咕了好一会儿,发现没人应声,觉得十分奇怪。 按理说李居安不接他话茬也正常,李居安向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儿,但陆志强不接话茬可就不对了。他转头笑着调侃:“陆志强是不是吓破胆了,一声都不敢吭,过来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他转头怔了怔,身后哪里还有人? 原本位置的李居安,陆志强全部不见,只剩下他和一座亮着灯空落落的小木屋,还有满地老坟冢,和凌乱的黄大仙脚印。 宋德生只觉得背脊凉气直窜起,细细密密的冷气凉飕飕的。脚底心的冷意也一个劲往上冒。两股冷气交汇在一起,让他心中狠狠颤了颤,头皮发麻,像是被电流穿过。 …… 这时候,李居安也没好到哪去。 他先是听见陆志强要独自往木屋走,一把拉住陆志强,生怕木屋里有别的猎人。周围那么多套子,能一个人住木屋还敢点灯的,肯定不是寻常人,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 而且,荒郊野岭,又是老工区的坟地,别说碰上性子古怪的人,哪怕碰上生产队老场长这样的爱养独自狼的怪人,也够受一壶的,谁知道木屋里有谁。 陆志强被他一拉住,也清醒了些,拍拍胸脯,内心暗呼:幸好。好奇心害死人呐。 李居安又听见宋德生喊了句“靠!” 他刚要过去看宋德生,忽然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还听见猎狗极为小声的呜咽。 第189章 老工区木屋见到熟悉女人 猎狗小声呜咽的声音,他可太熟悉了。普通猎狗要么吠叫,要么发出挑衅威胁的吼声,气势十足。只有怂到胆小的滑溜狗,才会猫在角落里小声呜咽,来喊他。 李居安知道是铁锤,循着声音,领着陆志强往西面走了100多米,还真的看见一个夹子。 夹子上有个小前爪,似乎是黄大仙的前爪,地上都是血迹。 他又走了两步,发现黄大仙的后腿,大腿上的肉都咬烂了,但不像是被野兽咬烂,大腿中部的位置很难咬,应该是自己咬断。 他判断这小前爪的毛色,和后腿毛色对比,似乎是同一只黄大仙。他能想象到黄皮子被夹住后挣扎的样子,还在咬自己唯一的一条后腿,咬掉前爪。 啧,这得多疼啊。 他又走了两步,还真从一个雪窝子里找到掉进去的铁锤。 铁锤状态还不错,精神上受了惊吓。正瞪圆黑亮亮的狗眼睛,有些害怕地盯着天上瞅。 李居安和陆志强觉得好笑。 这么大一条猎狗,白养的这么敦实胖乎乎,胆子全长在大腚上去了。 暴风雪越来越大,李居安将钩子绳索解下来,找了个大树根勾住,将麻绳缠在树根上绕了三圈,然后和陆志强说道:“待会我叫你拉,你就用力拉的,几下子我就上来了。” 陆志强将麻绳往腰身上一缠,告诉他:“放心呗,交给我就完事儿了。” 雪窝子挺深,能有个三四米。 夜晚手电筒打的光看不甚清,也可能距离比三四米更深。他站在雪窝子上方,看不清底下的铁锤受伤没有。 他站在雪窝子边沿,腰间系着麻绳,背过去拉了三下麻绳,确认结实后,才缓缓踩着雪窝子边缘往下走。 麻绳缓缓往下放,他也越下越深。直到麻绳彻底松下来,他才拉了三下麻绳,意思是到底了。 雪窝子里,铁锤摇头晃脑,没心没肺地甩着尾巴,扑进他怀里亲昵地蹭了两下狗头。 这可真是叫他哭笑不得。 “铁锤你个小娘皮,咋就跟着大虎,跟着跟着跑这嘎达来了,大虎它们呐。” 猎狗哪里会说话,但聪明的好狗基本都能听懂名字。 养狗的训犬师都知道,智商过得去的狗和猫能听懂自个的名字,还能听懂一同住亲近人的名字。大虎打小和铁锤养一起,他也没给大虎改名,铁锤自然知道他在提大虎。 但究竟他问大虎啥,铁锤知不知道,他可就不得而知。 铁锤听见大虎两个字,果然摇头晃脑又开心起来,使劲蹭着他贴贴,也没什么其他动作。 这就让他费解。大虎不在附近么。 黑豹,红狼死后,混血小狼狗鸡屁股,和发财重伤,还在屯里养伤,现在他带出门的就8条狗。他可是循着猎狗脚印过来的。8条猎狗的脚印,一条都不少。 忽然,他摸了摸铁锤的脚掌印,心中颤了颤,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 铁锤的脚掌印沾有红泥。 他过来的这片山头,没有红泥,全是冰天雪地。那就是说,铁锤应当是被隔壁山头什么动静吸引了,滑溜跑去隔壁山岗上耍,沾上红泥,然后又听见什么动静,到处乱跑,这才窜到这片老工区。 按照铁锤的溜达个性,想叫它老老实实跟着头狗码踪,几乎没可能,玩心重了去了。但现在,铁锤没有和头狗一道走,也就是跟着大虎走的狗,连着大虎在内,是7条。 那他看见的第八条狗脚印,是什么野兽的? 李居安猛地提起一口凉意,瞳孔颤了颤,全身冷气袭来,让他汗毛倒竖。 夜里很寂静,还有小兽的哀嚎。 他将铁锤往羊皮袄子里一塞,左手托着结结实实的狗屁股,将滑溜狗在怀里抱踏实了,然后右手拉了三下麻绳,这是他和陆志强约定好的,拉他上去的信号。 但上面没声了。 他心里更奇怪,又拉了三下,这下他能确定,拉的固定端十分稳固,陆志强已经不在麻绳边上。他心中暗骂,这小子撂挑子做啥,碰见什么要紧事跑了,兴许是害怕的找地方解手撒尿去。 陆志强常干这种事,受惊就要解手,冻得裤裆里冻冰碴子。也得亏上面等的人是陆志强,万一是孙为民,他信孙为民还能用刀子把麻绳割了,害死他。 李居安右手把麻绳套着转了三圈,握紧后以右臂的麻绳借力,双脚踩着滑溜的雪窝子边缘往上走。 三四米深的雪窝子,要是没有麻绳借力还真爬不上去。好在他冬天跑山久了早有准备,换的靴底带有抓子,爬冰坡能使得上劲。 他抱着铁锤上去一瞅。除了木屋的微微光亮,其他什么都瞧不见。他手电筒刚才放上头了,让陆志强打光。现在陆志强跑没影,手电筒自然也没了。他也没其他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往院里小屋的方向走。 小屋窗边灯光摇曳,昏昏暗暗,眼瞅着像是屋内点的一盏煤油灯。 李居安心里自然七上八下,倒不是因为周围坟冢,和荒郊野岭的老工区,而是这气氛和环境,和屯里老人家说的黄大仙太像了。 屯里老人常说,若是碰上黄大仙招人,屋子千万不能进,里面可有画皮画骨的美人,等着空虚寂寞的男人自投罗网。 他前面心里还嘀咕呢,一想到美人,什么心慌意乱都放在身后。这哪里是黄大仙的报复,明明是福利!他重生前混迹美人堆,重来一世,还能有这等美事,跑个山打个围,还能有变成人精美人形的黄大仙招呼? 瞧把他乐的。 李居安天性天不怕地不怕,上辈子恶事做尽,还怕屯里口口相传的精怪故事?他将铁锤往雪地上一放,这回铁锤知道跟人走了,心也怕了,老老实实跟着他往木屋院子里走。 他走近院子前,从怀里掏出已经冻到邦邦硬的油饼,狠狠咬了两口,狼吞虎咽嚼着,因为感觉今晚怕是没那么好过。进木屋里,若是有怪事发生,他不会吃主人家东西。 他吃完油饼,顺手在院门口抓了把雪,塞进嘴里嚼着,当水咽,把油饼子顺完了。 然后,他壮着胆子,叩了叩木屋房门,推了进去。 木屋里并不冷,很温暖,一个背影十分漂亮的年轻女人坐在板凳上,正在往灶膛里添柴火。 漂亮女人转身对他妖媚笑了笑:“李炮你来了。” 第190章 炕边的知识女青年 李居安看着漂亮的女人一愣,发现竟然是姓秦的女知青。 别说,她这么一笑还真挺好看的,那一岁多的娃儿躺在炕边已经在棉被里睡熟。 “秦家妹儿?” 姓秦女知青应了声,继续往灶膛里添柴火,两人谁都没说话。李居安一只脚冻的发冷。应该是赶路除了脚汗冻住有些僵。他解下绑腿,脱下靴子,两脚搁在炕边烤火。气氛有些尴尬。 他之前听陆志强说过望兴屯的女知青。秦家妹儿是从南方过来的,原本和屯里另外两个女知青很亲近。另外两个女知青长得不好看,但也在熊书记的操作下嫁了人。一个嫁了个鳏夫,穷得叮当响,还打媳妇儿。另一个嫁了个光棍儿瘸子,把媳妇儿卖去给张疯子做海马子抵债。 相比之下,秦家妹儿嫁的矿工丈夫年轻,是个正常男人,待她也好,已经算是不错的,哪能想到结婚在几个月,矿工丈夫就下了矿井再也没上来,生死不知。她只好和丈夫的爸爸住在一个屋檐下,三年过去,她孩子都一岁了。 李居安问她:“没想过回城么。” 秦知青忽然抬起脸。她头发梳的整齐,皮肤白净,能看出五官底子很好,学生时代应当是明艳俏丽的知识女学生。现在屯里的生活将她磨平棱角,嘴角看着也有些苦,带着憔悴的气色。 她忽然咯咯笑起来,拿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看着他,说道:“回城哪有那么容易。老熊能放咱们回城么。” 她说的老熊,就是大队熊书记。知青都在背后喊绰号。望兴屯的光棍率被降到零,这位熊书记居功至伟。 忽然,秦知青站起来,在他大腿上坐下来,一件件脱下了袄子,里面的棉衣,里衣…… 李居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是要干啥。 他抬头看着不着寸缕的女人,发现她浑身皮肤特别好。水灵灵的肌肤,白白嫩嫩,而且还非常主动。 哪怕他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子都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她娇媚的身体,正顶在他胸膛上。 正常男人都会克制不住,他也不例外。 秦知青主动勾起他下颌,热情地挑起他的脸,主动身躯贴上去,语调有气无力,贴着他耳朵轻声说道:“李炮,听姐妹说这能是很快乐的事。我想体验试试。” 李居安脑海中“轰”升起血压,这娘们,竟然将他当工具? 他想到在矿区里生死不明的矿工丈夫,家里还有个五十岁的扒灰丈夫父亲,心中越想越气愤。 你拿我当啥啊,用来图爽的? 窗外风声呼啸,老坟冢都是黄大仙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让他思绪无比混乱。他怀中抱着光溜溜的女人,感受到迷迷糊糊的思绪,只想着黄大仙迷人眼的老祖宗故事。 夜深的冬天木屋,投怀送抱的绝色女人,会是真实发生的吗。 说白了他也是男人,色字当头。他从没有回避过内心的冲动,只有正视。世上有好女人,有坏女人,也有可怜女人。 好女人遇上了值得珍惜,坏女人也别浪费,若是遇上可怜女人,就得正视自己的内心。他此刻嗅着鼻子里好闻的女人香味,看着勾他的姿色,有些神志不清。他听见窗外黄大仙咯咯娇笑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男人,本色! 他也没客气,控制不住翻身将有气无力的女人按下,翻身上马。 女人刚开始哀求,偶尔喊一声,说话声音都是嗲嗲的,带着南方女人独有的含蓄温柔,然后只顾着自己享受,都有些神志不清。忽然她惨叫一声,昏厥过去。 李居安一看她还真晕过去了,脸上还凝固享受的表情,也抓紧时间结束战斗。 …… 窗外大雪纷飞。在温暖的炕边,他起身系着绑腿,将烤干的靴子重新套上脚,然后起身在门口点了根烟。 他脑中还是很混乱。今晚这一切发生的有些突然。他想不通秦知青为什么会忽然那么热情主动,性情大变。按照望兴屯和陆家的说法,她应该是个可怜又苦命的女人。 难道真的是黄大仙作祟?干扰了他的思绪。 可如果不是黄大仙,秦知青又图他什么? 他身上有什么利益,能被知青图?年纪轻,力气好,还能白嫖他? 他一想到还真是被女人当了工具人,心中忿忿。上一世只有他花天酒地图爽,这一世倒好了,他被女人当工具。 女人苏醒了。 秦知青醒来后语调娇娇糯糯,听起来还没完全神志清醒。她披着棉被坐起身,露出漂亮雪白的肩膀,软语哀求:“李炮,求求你了,帮我求求师长帮我办理回城吧。” 李居安怔了怔,气得一锤子拍上炕桌,骂:“是孙为民这孙子来过了?” 除了孙为民,只有陆志强和宋德生知道师长儿子陈向前缠着他的事。陆志强嘴大,孙为民又和陆志强单独呆过,肯定漏给了孙为民。结果这下好了。孙为民被老爹孙全德还没打够,腿还没打断,还敢再来望兴屯? 他忿忿道,“下回就不该救孙为民,这孙子被张疯子打死也是活该。” 80年代回城的浪潮冲进望兴屯,秦知青第一个从广播里听到消息:"特困知青可以返城。"她放下手里的娃娃,激动地眼睛冒出光亮。她想到遥远的南方娘家,心中全是希望。 开口子了,只要有一个政策,就有希望。 当地允许发放返城户口,消息传开的那天,各大单位保卫科办公室门口挤满了人。几百个知青从早上排到晚上。 秦知青记在门口,带着板凳来排队,从地里直接跑来,连脚底的泥巴都没擦。 保卫科的老职工打开户籍本,拿起钢笔,一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他写到手抖,只能换另一个人继续写。三天时间,几百返城户口被开出来,但是没有秦知青的名字。 她彻底绝望了。 她抱着娃儿哭着去找熊书记,求他将她返城户口加进去,结果得到的是熊书记公事公办的回答,必须是特困知青,如何证明你特困。 她被书记一顿操作下,最终眼睁睁看着保卫科门打开又合上,没有办法拿到一纸回城函。 第191章 消失的罕达罕 女人任由棉被从雪白的肩头滑下来,说话嗲嗲地倚靠在李居安怀里:“求求你了。”他点了支烟,想了想,说道:“好,我去帮你问问。” 秦知青乌凌凌的眼睛亮堂堂。她心中也在叹息。她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唾弃,她也觉得很不要脸。 李居安又安抚了她一回,欣赏她哼哼唧唧享受的表情。 天色蒙蒙亮,阳光照下来。 秦知青炖了一锅苞米粥,做了粘豆包,将鹿肉烀上,再焅了点油,让李居安就着肉吃早饭。 她踩着木梯子,从木屋最上层阁楼取下一个榆木箱子。递给李居安说道:“李炮,你回头出去兴许会用上这个。” 李居安打开榆木箱子一看,里面是四小管炸药,模样看着和二踢脚差不多。他比量了一下,直径有四厘米。他打开另外一个油纸包,掏出两个雷管,和一卷引线。 那么多火药,威力巨大,让他眼前一亮。这武器在手里,可比枪子儿更让人心里踏实。 他吃饱喝足,坐在炕边系绑腿,然后抄起滑雪板,喊上铁锤就要出门。 秦知青奶完嗷嗷待哺的娃儿,红着脸又拿来两扇野猪排骨,还有一个沉甸甸的猪大腿,细声说道:“回头下山也带下去呗,让弟妹给你加上土豆干炖点排骨。” 李居安看着她哀婉伤心的表情,说道:“我家里就老母亲和妹妹两人。” 秦知青漂亮的眼睛乌凌凌的,一眨不眨望着他,有了丝色彩。然后她又有些自卑地垂下眉眼,失落地不再说话。 他能从她眼里,看出别样的情绪。她除了图他能帮忙办回城户口,对他还有其他情感。 在这个时代,很多女人都是这个样子。虽然两人只有一夜肌肤之亲,但只要得到了她的身,也基本拿到她的心。 李居安将两扇野猪排骨推辞过去,没有收,下巴努了努木屋里的皮毛,和兽骨,鹿角,说道:“这些应该也不是你打的。排骨我要是收了,回头被你家里人发现少了东西,你会有麻烦。” 秦知青紧咬着下唇,不吱声。她承认了:“家公会打猎。要不是家公打猎手艺好,日子也没法过下去。我嫁给了陈家,丈夫几年没回来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要是又被老熊带走,嫁给屯里张三李四可咋整。” 他看着这个苦命的漂亮女人,心中涌出同情,和怜惜。 城里娇生惯养的女青年,或许进乡前从没想过如今困境的万一,现在她心情纯善,还想着帮丈夫的父亲开脱,替人说话解围。 秦知青不敢对上他洞悉后直接的眼神。 李居安只是看了她一眼,也匆忙转移开视线,不去看这个可怜的女人。 木屋门忽然被推开。 陆志强和宋德生跌跌撞撞冲进来,嘴里还嗷嗷叫着,胡言乱语,看起来神智都有些恍惚,狗皮帽子也歪斜在一边,头发和眉毛都挂着一层白霜,鼻孔下面也挂着霜。 两人喘着粗气,眉眼穷凶极恶,表情兴奋的像是打了胜仗般,大吼:“黄大仙,可算逮着你了!” 两人刚要把秦知青的胳膊捉住,被李居安手里水曲柳棍敲下去,喊道:“瞎整啥。” 两人在老坟冢,乱葬岗挣扎了一晚上,可算是用套子活捉了7,8只黄皮子。踩中的套子,夹子也不少,遇见了很多荒唐事儿。他们都把老祖宗说的黄皮子大仙的故事念叨了一晚上,神情疯疯癫癫。 陆志强最后受不了,指着亮着灯的木屋,喊道:“是男人敢不敢冲一把!不就是黄大仙么,谁怕他谁是狗犊子!” 宋德生也被满地黄皮子,折腾的神情衰弱,加上一晚上又冻又饿都顾着忙乎打黄皮子,也和陆志强勾肩搭背,喊道:“冲就冲!怕鬼不是真男人!别说里头是个老皮子,就算是个老母皮子变的老婆娘,兄弟我都能为了组织的最后胜利,牺牲自己!” 陆志强豪爽喊道:“别扯几把淡,真来了个太太年纪的母皮子精,你又吓得支棱不起来。” “啊呸!谁支不起来?甭管是女鬼还是女大仙,咱们真男人驯服她就完事儿了!” “来个一炮双响!” 两人互相鼓励打气,终于在白雪皑皑的大寒夜老工区,挪到他们最不敢接近的值班木屋。 零下40度的寒夜,两人实在是冷得受不了,再不烤火,别说是碰见美艳女鬼支棱不起来,怕是都要冻的坏掉。 两人憋着一口怒气,将怒火拔高到颅顶,血液噌一下涌上头。“哐当”一脚陆志强踹开木门,左右手举枪大54,和丑式左轮,对准屋内就大喊:“黄大仙,可算逮着你了!” 他们进屋后,忽然觉得错的有些离谱。 女人是有,还是很漂亮的年轻女人,只是瞧着眼熟啊,可不就是之前望兴屯的秦知青么。 男人也有,但男人他们更是眼熟的不得了,不是李居安还能是谁。更要命的是,李居安坐在炕边放下系好绑带的腿,转头吃着女人手里递过来的粘豆包。两人亲密的举动,让人不有意外联想都难。 陆志强冻得嘴唇都发青发紫,瞪圆眼,睫毛还挂着厚厚白霜,眼皮都睁不开,疑惑说道:“李居安?黄大仙呐?” 宋德生气愤地猛地一拍大腿,骂了句:“好你个李居安!咱们大半夜差点冻死在坟冢地里,和一群畜生折腾了一夜,你倒是搁着逍遥自在了一晚上。” 换谁谁能不忿忿。 他们俩人荒郊野岭吓了个够呛,互相说着玩笑话打趣,就为了和满地黄大仙智斗。他们害怕木屋是黄大仙老巢,开门就会遇上年轻最长的老仙怪,结果李居安早就领着猎狗在这享受上了。 烀肉也吃上,早饭也吃饱,讲不定,有滋有味的夜宵也尝完事儿了。 两人气得都把铝盆落地。热气腾腾的肉味儿,和粥香味儿飘进空气里,钻进他们鼻孔。他们赶紧换上一副笑脸,手忙脚乱把铝盆捡起来,舔着脸也讨好笑着,想要来一碗热乎乎的苞米粥。 陆志强暗中对宋德生咬耳朵说道:“回头等我和我兄弟结婚的,必须多问这小子要些礼。” “那必须滴!” 三人休整过后,李居安问陆志强,昨儿个在雪窝子上面咋跑了。 说起这件事,陆志强就很来气。他忿忿看着木屋的摆设,都明白过来,说道:“咱们那头罕达罕找着了,你猜在哪。” “哪呢。” 陆志强指着高高的木枝说道:“被套子吊起来了,而且这套一看和地上这些的手艺还不一样。” 昨夜李居安下雪窝子救铁锤,陆志强腰间围着麻绳帮着送绳。结果一转头发现一条黑影蹿过去。黑影还不小,约莫能有青皮子大小,一看就不是小兽。他立马警惕起来,也不吱声暴露位置,只是架枪准备还击。 黑影一闪而过也没逗留,留下了足印。他再抬头一看,发现他们一直在找的罕达罕正挂在树梢上头。 因为树梢太密集,树冠又高又大,套子钓的足够高,所以傍晚昏昏暗暗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 他抬头,刚好一滴罕达罕的鲜血,混着脑浆滴在他眼皮子上。 第192章 俏寡妇温柔一刀 陆志强越说越气愤,嘴里口吐沫子口水横飞。 他找这头罕达罕好久了,没成想居然被人用套子吊得高高的,悬在他脑袋上面,叫他怎么受得了,就像是有同行故意用套子刺激他,挑衅一般。 他摘下手闷子,往手上唾了两口唾沫星子,使劲搓搓手,就手脚并用往大树上爬。 过去家属屯里,陆家兄弟最是淘气,小时候两人爬树掏鸟窝,混事儿没少干。他嗖嗖的爬上树,嘴里一边嘀咕谁把套子吊那么高,这不是存心给人找不痛快么。再说,按照先来后到,罕达罕也是他先拿下的,绝对没有让给后来一支队伍的道理。 他骂骂咧咧可算是爬到挂罕达罕套子的位置,结果对上一个死人脸,坑洼腐烂的死人脸半边散发出臭味,大腿上的肉都被剐去,露出森森白骨,还散发臭味。吓得他张大嘴,瞪圆眼珠一句话都说不出,整个身子软软的差点栽倒。 就这么会儿功夫,李居安已经从雪窝子里爬出来,左右没见着人,去了亮灯的木屋。 等陆志强神魂定下来,能仔细细想后,才发现这株大树挂满了死物。除了有死人的尸体,还有山狗子尸体,和大大小小的黄皮子尸体。很多都腐烂了,好的部位都被割下来露出白色骨头。 冷风这么一吹,寒气和尸体的臭味直往他脖领子里钻。他试着想要往下爬,但不知怎么猎枪的枪管勾住死人尸体的大腿骨,动了一下。大腿骨连着死人整个挂在他后背上,重量全部压下来,几乎和他脸贴脸。 他这么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吓得背脊发凉,浑身汗毛竖起来,腿脚都发软,挂不住。 最后陆志强是摔下大树的。 他腿软“嘭”一下摔下树,痛得发出剧烈惨叫。他人在下风口,声音被卷着往背阴坡跑,叫了好久才把百米开外的宋德生吸引过来。 宋德生本就被满地的黄大仙脚印,弄得心里发毛发怵,一看陆志强和一具死人尸体抱在一起,有些暧昧,像是人鬼情未了,更是惊得怀疑是不是黄皮子捣的鬼。 李居安认真听完陆志强的话,仔细检查了他的腿脚,说道:“没啥大事儿,没骨折,就是崴了。雪垛子那么厚实,你能爬多少米呐,想折腿也不容易。” 陆志强这暴脾气噌噌的就往上冒,气愤道:“咱们兄弟俩昨晚打黄皮子累死累活,在死人堆里下夹子,你倒是逍遥自在,跑木屋里烤火,吃大肉唰肉锅,日子好得很啊。” 李居安没理他酸溜溜的话,问秦知青秦瑶:“老工区附近死人的事,你知道不。” 秦瑶摇摇头,脸色惨白,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摇头。 宋德生见她这般被吓到,都明白了说道:“肯定不是新死的人,要不然大冬天的也不会腐烂成那股臭味儿。估摸着是被人从荒坟里挖出来的死人。”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脸都惨白,脸色十分难看。 这片老工区的房子,是矿工值班室,是秦瑶丈夫的父亲值班的地方。那么常年在这里驻守的人,自然是秦瑶的家公。 也只有这样荒无人烟的老坟冢,和乱葬岗,能让人随意搬动尸体。如果这里出了帝王古墓,他们丝毫不意外会见到外地来的盗墓份子。 陆志强脸色大变,呸呸两口就把吃进嘴里的烤肉吐出来,恶心的拿手指去抠嗓子眼:“死人大腿肉,艹!” 秦瑶脸上惨无颜色,她忽然激动说道:“不是,不是这样。” 女人哭泣起来,李居安耐心安抚后,才问出秦瑶这几年的凄苦日子。望兴屯穷困落后,屯里有猎户,但周围都是黄皮子岗,屯里老人忌讳这个,所以靠打猎为生的猎户并不多。自从丈夫进矿井不归后,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家公只能打猎为生。 有时候能有猎物荤肉,有时候一顿都没有,后来每天都有肉,只是这肉就不知道是哪来的肉,是什么肉。 她也没敢问,为了能养大娃儿,她不问不出声埋头吃就是。 三人看着苦命瘦弱的女人,和白白胖胖的娃儿,都闭上嘴不再吭声。 陆志强叹了口气说道:“日子都不容易,好好过吧。” 李居安将铁锤的事说了,也将第九条狗的脚印说出来,听听两人的意见。宋德生猛地一拍大腿,想到:“肯定有人,树上的套子,那个下法和之前秦家妹儿门口的下法不一样。” 这件事李居安也同意。 他跟着老秦学下套,能看出每个下套手艺人的管用下套手法。包括钢丝绳怎么烧,绕线圈从那一头开始绕,打结的手法,每个猎人都不同。他跟着两人前往大树边,抬头看了吊套的结扣。 他脸色一变:“老秦在这附近。” 如果是老秦在,那一切都说得通。孙为民这孙子故意说了假熊仓,忽悠他进山。孙为民肯定喊人去真熊仓。哪能想到李居安快一步,所以孙为民那只队伍等同于隐藏在暗处,悄悄观察他们的行进路线。 秦瑶想起来了,说道:“我抱着娃儿抄老参道近路来的时候,家公在屋里和人说话,说什么买些二踢脚。我看见他们在阁楼上面换雷管和二踢脚,然后那一队人就走了。我听李炮说要去打熊,这才把阁楼剩下的雷管拿出来。” “秦瑶,那一队人几个人?” “两个人,一个年纪大的,一个年轻,还有一条狗瞅着和狼似的。” 李居安和两人对视一眼,猛地站起来喊道:“那就对喽!” 能养青皮子做头狗的人,可不就是长白山套子王老秦么。那就老秦跑山不需要太多猎狗,只需要一个头狗做抬头香就行,因为老秦出手都是活套,使枪的机会都少。 他喊上两人一狗,按照秦瑶指的方向就要去追。临走前,秦瑶喊住他,给他送上一件狍子皮坎肩儿,是用熟透了的狍子皮缝的,穿着暖和,柔软,还轻巧。外面还扎着一条皮带能用来倒别着东西。 李居安挂上侵刀,和半圈儿砂枪的炮子,也就是子弹,和钩子,再捆上一圈麻绳。然后他踩上棉靰鞡,在裤腿上打着高高的绑腿带子,低头对秦瑶说道:“放心吧,回城户口的事,我尽力去帮你问。” 秦瑶这才放心地对他温柔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的。就是怕你冻着。”她还往他布兜子里塞了烙油饼。这玩应儿不怕冻,用火烤也能吃,不烤也能啃着吃。 李居安头上的大棉帽,也被秦瑶换成了长毛的貉子皮棉帽。然后他背上猎枪挎上布兜子,跟两人出门。 一路上,宋德生斜乜着眼对他瞧,啧啧酸道:“小子福气不浅啊。我媳妇儿都没对我那么上心过。” 陆志强更酸了:“特么的我老娘给我找的相亲对象都什么东西,一个比一个还冷淡,硬的和欠她们二五八万一样。要我说,媳妇儿就该找秦瑶这样的,多享福呐。又漂亮又能干,还体贴人。要不李居安,你把这俏寡妇娶回家得了。” 李居安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别人的心,可不在咱这座大山里啊。” 第193章 孙为民和熊罴拔河 雪停了,三人穿着进山的行头,翻山走起路来轻快。连绵起伏的山峦,山岗上树木参天,雪地上一点痕迹,都能看得清楚,是野兽脚印。 熊瞎子的脚印是脚掌形,老虎脚印是梅花形,还得是在高山,这野兽脚印瞅着像狗或者青皮子。 边上还有一溜狗的脚印,和两个人的脚印。鞋印里散布雪粒子。 路上有些打山鸡的夹子,还有套跳猫子的细铁丝。李居安蹲下来仔细辨别,还真是老秦留下的套子夹子。尤其是8号的粗铁丝做套子,套狍子,还有用油丝绳做套子,套野猪。这下套手法,也就长白山猎人会用。 他估摸着等老秦返程的时候,就会来遛一次套子,所以他们队伍走出去也没多远。 “姓秦的狗东西,还真把大虎逮走了。” 老秦觊觎大虎,整个兴安岭都知道。李居安怒的火气上涌,提枪朝着两人脚印的方向大步狂追。 …… 这时候,孙为民已经和老秦赶到了熊罴仓点。这片熊罴仓,是孙为民第三次来了。 前边是一个山坡,树木稀疏又矮,阳光充裕地洒在洞穴里。两人踩着猪皮滑雪板,在膝盖深的雪里行动。滑雪板只能往前不能往后,两人沿着道弯弯曲曲的溜子,弯弯曲曲地向洞穴边爬去。 老秦之前使阴招,一通操作下让头狼嗥叫,叫大虎以为是青皮子出现,领着帮狗打狗围。 然后他一个麻袋把大虎套起来,拴上狗绳带走。头狗被猎人带走,一群帮狗懵了,只能跟着头狗走。旧头狗花耳是个好性子,也不咋认人。只要有人带着上山,花耳都会跟着走,不会咬,只是不爱出力。 他用绳牵着大虎,脚边跟着他圈养的头狼,身后还跟着白獒,小钢炮,花蛋子等帮狗。 他贼的很,过去常常跑老陶的训狗舍,用肉干和大虎拉亲近关系,就怨老陶不舍得给狗,要不然大虎早就是他的头狗。 大虎识得老秦,所以不会猛烈撕咬他,但大虎也不乐意给他卖命啊。所以大虎一脸不情不愿,只能跟着狗绳被牵着走,嗅到猎物气味也不叫。 孙为民看着老秦和狗较劲,乐呵一笑,说道:“妥嘞,得亏咱们准备了雷管,二踢脚,和炸药。这回咱们炸熊仓保准稳了。” 他说的非常兴奋,唾沫星子横飞:“咱们待会儿这样,我先把熊罴闹出动静,等牲口醒了,咱们就点了炸药,这炸药引线的时间烧过去,刚好够它探出半个身子,炸折它的腿!还怕大棕熊反杀咱们?然后咱们都不用提枪,直接用两斧头砍它,直接把脖子砍下来,多安全是不。” 孙为民有了前两次和熊罴枪斗的经验,直接放弃使枪,改用雷管炸药。 倒不是雷管有多好,实在是大棕熊脑袋太硬。他之前想打棕熊心肺区,可它脑袋低下正好挡住,只能瞄准大棕熊的脑门打了一枪,结果大棕熊开始往起冲。 熊这玩应儿和其他野兽,虎大王,猞猁,青皮子都不一样,听见枪声它不跑,愣是一个劲顶着枪子儿冲。他只能硬着头皮提枪往大棕熊脑门打。 就这么一连打了十枪,大棕熊半点都没事儿,呼啦啦顶着枪口都要扑上他跟前了。他心里头慌张,第十枪打它鼻子上擦过,大棕熊疼的扬起头,他才得空往雪地里翻滚,绕着篝火去跑。在猎狗的合围下,他损了好几条好狗,才逃出生天。 两次打熊罴都失败,他就纳闷了。子弹咋就呼不进大棕熊的头盖骨。 他将这事给老秦一说,老秦冷笑道:“就你这小口径子弹头?都在熊脑门骨头上粘着呢。熊罴的脑瓜盖能有二百多斤,你那一点小口径子弹头打个狗屁。” 孙为民郁闷的很,熊罴的的脑袋瓜盖真那么硬吗?他手里的子弹口径小,给大棕熊挠天灵盖都不带痒痒的。 这个地仓,外观瞧着和普通洞穴没太大区别。 要说打冬眠的熊,天仓最好打。因为树里面有活物就会呼吸,散发热气,洞口会挂着白霜。这地仓没法通过外观分辨。他也不知道这头大棕熊现在是不是还在里头,会不会已经被猎人打掉哦,是个空仓。 “咋整啊秦炮。” 孙为民把木箱子打开,拿出来六小管炸药,模样和二踢脚差不多,直径能有五厘米。他一层层揭开油纸包,还拿出一卷引线,脸上带笑,非常自信:“咱有秘密法宝。只要熊罴在里头,这回咱们十拿九稳,绝对稳了啊!” 秦炮看着他自信的样子,抱臂冷笑,说道:“你们兴安岭猎人就喜欢用枪啊雷管啊。要我说,还是得下套。” 他在附近捡了柴火,点了两团篝火,砍木头折钢丝绳开始做活套。按照长白山猎人的说法,套越大熊的套子越要活,必须给熊留有足够的活动空间,但重要的在于增加负重物拖延消耗熊的体能。 在熊体能被消耗下,猎人围着明火护身,活套的负重木段会将熊卡在林间,灌木丛,或者越拖越沉重,拉扯棕熊的注意力和体能,刚好这时候结果武器给棕熊致命一击。 秦炮埋头做套的时候,孙为民早就等不及了。 孙为民嘴里嘀咕着:“只要有熊,咱这雷管,火药绝对能炸掉这牲口的腿,妙哉妙哉。” 他想了想,琢磨着要怎样才能知道熊在地仓里? 他思前想后,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捅一捅不就知道了么。 孙为民轻拍了一下额头,折了段木枝,用侵刀把多余的枝杈给削了,把一根削好的棍子从地仓石头缝的洞口里探进去,捅了捅。 忽然,他手里动作一顿,发现木棍捅不动了。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木棍的另一端,跟他手劲在那较劲。 他一愣,抬头转身忽然说道:“秦炮头儿,里头特么真有东西啊。咋特么像跟我在拔河呐。” 秦炮刚生完火,正在砍木段做活套,他刚抬眼就看见孙为民手里杵了根小棍,搁在往洞穴缝里捅。秦炮一吓,大喊:“你个憨蛋,踏马的虎啊!” 第194章 孙为民盲打大棕熊 孙为民正用棍子往地仓缝隙里捅,忽然一股大力将他往前一拉,他整个身子往洞壁上一贴,鼻子都撞疼。 这么一撞,还真把他胸口火气给激起来了。 “卧槽!咋回事儿啊,还特么和我拔河,干架起来了?” 都是跑山打围的猎户,谁还没一点脾气了。 孙为民心里不服,还真了火冒三丈,血液噌一下涌上头,脑袋里嗡嗡响。他屁股一夹紧,双腿并拢,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劲把棍子用力往后拽。 嘿呀! 在他奋力使劲下,棍子还真被他往后拔出了三寸距离。 老秦看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他堂堂长白山套子王,什么野兽没见过,什么猎人没见到,但他还是平生头一遭看见有人和大棕熊拔河。 他大吼一声:“你小子不是说装炸药么,雷管上啊!” 孙为民一拍脑袋,是这么个理儿。 有雷管和引线,杀熊稳了啊。他赶紧把小管炸药和雷管放在地仓子周围的石缝里,留下一条引线能有一米多长。只要棕熊受到惊吓,把身子探出来,他就立马点燃引线。 那大半个熊身探出来后,他引线刚好燃烧就能炸断熊腿,到时候他随便怎么补枪这头熊都行。他就不信了,这回他换上中口径子弹,还能崩不穿大棕熊的脑门? 他将拽棍子的手一松,乐呵呵笑道:“我特么真是兴安岭点子王。谁能想到咱这么棒的主意。” 秦炮听得没法接话茬,要是这时候边上有猎人,他肯定装作和孙为民不熟,不然老脸都能丢了去。 雷管和炸药全部布置好。 长长的引线拖了有一米二的长度,那是孙为民预估了一下,刚好在棕熊探出头的时候,引线燃烧后引爆炸药能炸熊腿。若是炸到熊身,很可能把熊胆给炸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他来刷熊仓本就是为了取熊胆卖钱。 “妥嘞,咱把熊引出来呗。” 引熊出来,听着简单,做着难。 一般蹲仓子的熊对厮杀不敢兴趣,只要不弄得太过分,蹲仓子的熊不会出地仓,继续呼呼大睡。 秦炮给孙为民使了个眼色:“你刚不是把熊罴捅醒了么,再接再厉啊。” 孙为民没听出他话里的阴阳调调,还真的从腰间拔出侵刀,大喝一声,“那我就负责叫仓子了啊,老秦你一会儿点引线。” 刷熊仓这个活儿,至少得2个人,稳妥的话3到4个人。其中一个人负责叫仓子,也就是把冬眠的熊弄醒,第二个人得负责点引线,然后端枪架着随时准备射击。如果还有帮手,可以蹲在篝火后,帮助射击,因为熊听见枪声不会后撤,反而会顶着枪子儿愤怒而上。 若是炸药没炸到熊腿,真正的搏斗才会开始。 孙为民刚掏出侵刀,回头就发现引线边上没人,老秦又跑去篝火边砍木头做活套。 他心里火气噌噌往上涌,愤怒喊道:“秦炮你这是干啥,不是把我卖了么!真要是熊出来,你不点引线,存心害死我呐。” 秦炮本来就是揶揄他,冷笑说道:“就你那几根雷管,炸药的,还不够给大棕熊挠痒痒。再说你以为熊智商和野猪一样,熊聪明的很,还会把炸药包给砸了飞出去。” 家属屯老陶早年金盆洗手的事,屯里人都知道。老陶那天就是用六根雷管,点了引线去炸熊仓。结果母熊出仓后,看见雷管抱起来,然后被激得一下就往洞里跑,然后砰一声,整个地仓爆炸,不止母熊死了,洞穴里3头小熊崽子也血肉模糊,没了生气。 这件事吧老陶刺激的不行,也让屯里猎户都知道,熊碰见炸药包,会做出很多意料不到的事。若是抱进洞穴里,炸的是熊崽子,但如果熊把炸药包往猎人这队里飞,这和枪炸膛有啥区别,砰一下爆炸的就是猎人。 秦炮的活套已经基本完成了。 他正在用钢丝绳套重型椴木,打完最后一个锁扣,活套完成。他只听不远处孙为民奇怪喊了声:“咦,熊呐?” 他扭头一看,发现孙为民已经用侵刀去捣鼓洞穴的缝隙,想要把大棕熊逼出来。他赶紧点了根烟跑到引线处。虽然他揶揄孙为民,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时候他不能撂挑子,必须赶紧把引线守住了,不然万一棕熊跑出来,之前功夫全白费。 孙为民用侵刀来回捅了好几下,觉得奇怪的很,他都能听见侵刀捅在洞壁上的“咚咚”声,但怎么就碰不到棕熊了? “刚才和我拔河那头熊呐?” “孙为民,你再往左捅捅试试。” 近两米的洞穴,有些地方更窄些。他当真用侵刀各个方向都戳了,只能听见洞壁“咚咚”敲击声,愣是没有捅到任何柔软的,类似皮肉的东西。 他好奇,又觉得奇怪,想着要不瞅一瞅? 他将眼睛贴在洞的石头缝隙里,瞪圆大大的眼珠子,认真往缝隙里窥看。 老秦被吓了一跳,一把拉住他整个身体往后拽,喊道:“嘎哈!虎里吧唧的。” 忽然,原本他窥看的石头缝隙里,蓦地探出一只又长又尖的兽爪。 尖利的兽爪,泛出森冷寒光,就出现在他刚才探眼珠子的石缝里。要是刚才没老秦抓那一下,他眼珠子都能被尖锐的熊爪戳爆。 孙为民吓得一身冷汗,后背早已湿透。寒冷的风灌进脖颈里,冷飕飕的,后背都能冻得打颤。 “靠!这牲口,故意蹲着哪嘎达,等着害我。” 他越想越噌一下涌出暴脾气,将背后16号撅把子从石头缝隙里伸进去就开枪。 砰!砰!砰! 他愤怒的打一下拉一下,打空弹夹后手里扣住的子弹被他塞进枪膛里,合枪,上脸,又是愤怒的扣动扳机,子弹透过石洞缝隙,朝着洞穴里盲打。 16号撅把子愣是被他打出半自动的气势。他心里那股火气全部窜起成了要强的劲儿,被挑衅后,一下子好胜心上来了。 他一边愤怒开枪,嘴里一边喊道,“打死你个王八犊子!” 砰!砰!砰! 第195章 蹲仓子大棕熊被激怒 孙为民用16号撅把子冲着地仓内盲打,打得忒起劲儿。他也瞧不见,左右上下的开枪,把撅把子开的就和半自动似的,不要子弹般打。 老秦提醒他:“待会儿子弹从洞壁上弹出来喽。” 山里猎户自制的子弹击中坚硬的洞壁,有概率会被反打回来。孙为民刚开始龇牙乐呵呵地大喊:“不会!”忽然他肩头被火光擦过,羊皮袄子被灼热的子弹擦烂,露出里头的棉絮子。 他吓了一跳,脚底心窜起凉气,心里也凉了半截,撅把子还插在石头缝隙里,他手一松开,一屁股往后跌坐在雪地里。 这特么还真的子弹被反打回来了?这和子弹炸膛有啥区别。 他吓得冷汗淋漓,当真不敢继续使枪对着地仓盲射击。忽然这时候他撅把子放的位置开始一阵动静。枪管被一股大力拔进去,要不是枪把卡在岩石缝里,整个枪都能被攥进地仓里。 孙为民心里头火一下又燃起来了。 抢木棍子是一回事,但抢他心爱的撅把子又是另一回事。作为堂堂正正的兴安岭猎人,他哪里能受如此羞辱。两回折在这地仓前也就罢了,这回居然连猎枪也要被抢进去? 还真是不能忍! 孙为民雄赳赳气昂昂,将狗皮帽子推了推正,双手握住露在外头一截的枪把子就夹紧屁股,往外拽。他为了借力,右脚抵住边上的石砬子,刚要蹬脚往后仰,忽然对面来了一股劲道,将他整个人拽得往地仓滑过去。 他气愤地嗷嗷叫,顾不得其他,将装好炸药的一截雷管,点燃引线,往地仓里丢进去。 秦炮看见惊恐大喊:“要死了你个王八犊子!” 引线很长,一米多长,孙为民急得都来不及扯短引线,就将雷管往地仓里丢。 这样整个炸熊是大忌。 哪怕熊被炸了个正着,熊胆也烂了,这一场刷仓等于白辛苦。 但孙为民不这么觉得,人活着就为了一口气,哪能叫一头大棕熊踩在头顶撒野。熊再咋凶猛也是个牲口。 孙为民将雷管丢进地仓,就找了个石砬子堆,躲在大树后面抱头蹲下。他心里正庆幸,这下可算是把牲口给整了,狠狠出了口恶气。叫这头混账熊知道,谁才是爷爷! 他蹲下捂住耳朵耐心数数等着,1,2,3……他就纳闷了,引线一米多的长度,到现在也该爆炸了,咋没声儿?还能是哑弹? 忽然只听哐当一个脆响,装好火药的雷管被整个丢出洞口。 那引线上的小火花滋啦啦窜着,引线就剩一小截。 秦炮惊怒大吼:“趴下!” 孙为民还没看清,只听见一阵地动山摇“轰”一下,剧烈的气浪将他冲击的连翻了好几个滚,整个身子被气浪顶的飞起来,重重跌落在雪地上。 他后脑勺“嘭”磕在石砬子上,顿时鲜血横流,痛得晕死过去。 秦炮也没好到哪去。气浪冲击距离太近,他人被冲击地往后栽倒,一头栽进雪坑里,只有腿还露在外头。 他连滚带爬赶紧将头拔出来,使劲晃了晃,发现耳朵听不见了,脑中全是嗡嗡的蜂鸣,什么声都听不见。这是近距离爆炸后的耳鸣。 他晕乎乎晃了晃头,只看见他圈养的狼眼睛,正和几条猎狗愤怒地冲着他身后张大嘴疯狂吠叫。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坏了。 熊罴出仓了。 爆炸过后,洞穴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头站起来比成年人还高的熊罴,晃晃悠悠从地仓里钻出来,一掌打翻剩下的雷管炸药,抓起地上剩下的引线愤怒撕扯,然后贪婪地舔起来。 老秦终于看清了这个大家伙的个头,站起来能有两米朝上! 他这一惊不小,但依旧保持镇定。他已经和熊罴对视上了,大声喊猎狗冲锋,去骚扰熊罴。 但大虎是李居安的头狗,哪里会听他的喝令。大虎梗着脖子叼起狗绳就往回跑,领着一群猎狗撤到几百米开外的远处。他脚边只剩下他圈养的狼眼睛。 老秦嘴里骂了声,对大虎失望透顶,喊狼眼睛去拦熊罴。但狼眼睛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看高达2米多的大棕熊,就和泰山压顶似的,光是生猛的气势,就让狼眼睛只敢嚎叫,不敢冲上前。 熊罴对着狼和跑远的猎狗,发出胜利者的愤怒吼叫。 吭! 低频的熊吼,还带着腥臭的哈喇子味儿,在林间回荡,声音非常瘆人。 近距离听见熊吼的秦炮,本能地感觉到头皮酥麻麻的,像是过电般,汗毛炸立,腿也控制不住地发软。 他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就算听了很多次熊吼,在如此巨大的棕熊面前,依旧会脸上冰凉,强烈的本能恐惧让他寒气窜起,瞬间上脸。 得亏孙为民磕到后脑勺,晕过去不然非得吓尿裤子。 秦炮也是个狠人。他掏出后背的猎枪对准棕熊就扣动扳机。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树上的积雪被震的纷纷掉落。 这一枪打中了棕熊头盖骨,但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强硬的头颅骨骼坚硬,上回孙为民十几枪的小口径子弹都没能贯穿。秦炮这一枪也同样打得棕熊火冒三丈,笔直飞扑着朝他狂奔过来。 熊都有这么个特性,谁开枪,扑谁,愣是不要命的顶着枪口就上,一点都不知道害怕。 不然咋说熊比老虎难打呢。 老虎听见枪还知道跑,震慑起来有威势。但熊不一样呐,只要没有一枪将熊的头盖骨打穿,打死,哪怕射击打中心肺区,熊都能生猛飞扑过来,生生把猎人抓起来,往胯下一塞,上千斤的体重哐一下压下来,将整个人压得稀碎,内脏爆出来蹦一脸。 秦炮哪能不紧张,他额头沁出大颗大颗冷汗滚落,边绕着两堆篝火,跑出8字,一边以极快的速度,端上枪,退子,填充后,又击发了一枪。 砰! 但这一枪,同样没有击中棕熊致命处,打中了棕熊的肩膀。 本来棕熊蹲仓子睡得浑浑噩噩,速度不快。他这么两枪打的棕熊清醒过来了,发疯似的对准老秦凶猛扑过来。 活套距离棕熊还有距离,老秦紧张地眉心滑落冷汗,坏了。 第196章 好狗机灵,定窝 李居安领着宋德生,陆志强快步赶来的时候,先是听见猎狗搁那可劲叫唤。 铁锤一瞅见儿子小钢炮,那个叫一个激动呐,就和母爱瘾犯了似的,抱住小钢炮在哪可劲舔着毛。 要不是他们早知道铁锤啥滑溜德行,满心都是爱玩,还以为它是被迫和小钢炮分离的。 大虎领着白獒照着前方200米处使劲叫唤。花耳不敢喊得太响亮,机灵的很有眼色,围着李居安叼着裤子要往前走。 陆志强架枪远远瞄准,但什么都看不清,说道:“不妙哇,有火光,但就是没人声。” 刚才几人远远的听见雷管炸裂的震动,知道这里有人点引线打火药。但震动过后就没声了,紧接着是零星的枪声。现在枪声骤停,让他们几人心中觉得不妙。 李居安把陆志强手里的两把手枪扒拉了,嫌弃说道:“就你这两把精准度差的,别说200米,再近点都打不着。” 陆志强还想和他斗嘴,发现李居安手里的莫辛纳甘那叫一个帅气,加上3.5倍镜离得老远都能看清,可把他羡慕坏了:“回头分钱分了股,我也整一把步枪去。” 李居安提枪从倍镜里往远处一看。刚好能看见石砬子滩,前方好像出了情况,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挺在雪窠里。那顶狗皮帽子他瞅着眼熟,不正是孙为民头顶的帽子么。 他再找了找,发现慌张的老秦,正死命围着两堆篝火跑,身后紧跟着头二米二超过的大棕熊。 老秦手里用的枪子弹,是用击发过的弹壳重新换引火帽,山里猎户的子弹都是重新填充火药做成的,不会花大价钱去供销社五金区买。 他刚才击出的那一发子弹,可能是用的次数多,铜质的弹壳爆壳,简单的说,子弹壳在膨胀后卡住枪膛无法退出来,导致后面一发子弹装不进去。 老秦手里还捏着一发子弹,惶恐又震怒地看着大棕熊发出低频兽吼,凶悍地朝他扑来。 他都能嗅到大棕熊嘴里喷出的腥臭口气,近在咫尺就在脖颈后面,他只能象征性用枪管迎了一下。宽大的熊掌拍下来,将枪管整个拍飞。 他心中咯噔暗叫完犊子了!他心中想着老家的老母亲,老父亲,媳妇儿,那些亲人永远定格在他脑中,忽然恍惚。 这时候,一枚子弹犹如破浪惊风的兽吼,运载最锋利的攻击力,闪电般冲击。疾速朝着大棕熊的耳下部位射击。子弹呼啸的破风声,和电光火石的气势,令人毛骨悚然。 咻——! 李居安在200米开外射击出的子弹,正中大棕熊头颅。 吃痛的大棕熊猛地双腿直立起来,张大血盆大口愤怒嘶吼,眼红似丹血,起了杀心。 远距离小口径子弹无法击穿熊罴坚硬的头颅,但能打出痛感。 吃痛的熊罴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锥子般凶狠的目光飕飕飞来,盯着李居安开火的方向看,把人的心神扎成碎片。 秦炮近距离惊得退了步,强悍的掠食者气场把他吓得不敢出一声,生怕任何一点动静都能吸引熊罴的注意力。 他手无寸铁,心中暗自祈祷:李居安,快把熊罴吸引走,吸引走啊。 要是熊罴真走了,他绝对能喊李居安亲兄弟,救命恩人,回头多少顿酒和宴席,他都包了。 忽然这时候,石砬子上的孙为民悠悠转醒了。 孙为民本是后脑勺磕到石砬子,痛得昏死过去。他迷迷糊糊抬手抹了把头,晕乎乎睁开眼发现抹了一手鲜血,吓得他叫起来:“靠!老子快死了。” 原本熊罴已经朝着李居安的方向张望,他这么一喊,熊罴转动硕大的头,黑黝黝的眼珠子盯住石砬子,也一眼看见身下不远处篝火边的秦炮。 两人气息都在上风口,人的小味儿那是挠挠的往熊罴鼻子里钻,就算熊罴眼神不好,光靠气味也能知道这有两个人。 老秦额头滚落大颗大颗冷汗,心中暗骂孙为民你个孙子,老子要是死就是被你害死的。你送死都要拉我做垫背。 孙为民迷迷瞪瞪抬头一看,好大一只大棕熊头正转动着往他这边瞅来。 熊罴浑身筋肉腱子,如同装甲车般的肌肉,磅礴矫健气势爆发,势不可挡,对着他发出低频“吭”的吼叫,嘴里喷出腥臭的白气。 他吓得两眼皮一翻,直挺挺往后栽倒,后脑勺又重重磕上石砬子。这下他又疼的昏死过去。 他人倒了,不动弹了,熊罴反倒是对他失去了兴趣,重新把眼珠子转动,张望向老秦。 老秦内心操蛋的一批,心中破口大骂孙为民这个坑货,猪队友啊。 他怎么就瞎了眼去信孙为民,还跟着孙为民进山刷熊仓?哪怕他单枪匹马,独自带着狼眼睛,也好过被猪队友坑死。 吭,吭! 熊罴这么犹豫的功夫,李居安领着三人对准远处激烈射击。 宋德生的唧筒式猎枪是中口径大独弹,近距离打得稳。陆志强换上丑式左轮,大枪管固定在大青石上架着打,固定住准心。 砰!砰!砰! 李居安持枪瞄准大棕熊的脑门打了一枪,大棕熊开始往起冲,对准三人的方向扑来。 熊罴跑起来气势十足,一步飞扑能扑出好几米。200米的距离三两下就来到近处,再隔上几秒,能挥动熊掌拍上李居安面门。 好狗护主。大虎一见主人来了,愤怒龇牙领着帮狗们对准大棕熊就冲。 花耳有和熊搏斗的经验,知道熊不能直接冲,不然十几条狗都挡不住熊掌那么一下子的,更厉害的若是被熊掌抓住,脊椎都能被拍碎,要是被送下胯一坐,那是肚肠爆裂。 白蛋子,花姑娘跟着花耳绕后,谨慎的撕咬大棕熊的后腿,分散熊的注意力。 大虎原本的打围风格是直接冲,领着白獒,小钢炮,上去就是干。但大虎在经历过虎大王的打围后,亲眼看见红狼和黑豹的惨死,变得更警惕,会先去看老前辈花耳的行事作风。好的头狗懂得学习。 花耳开始灵活骚扰大棕熊。大虎一看,有作用呐,要不然二米二的大棕熊它也没法上嘴咬,高的扑不上去。就算飞扑上去,那灵活有力的熊掌也能瞬间将它抓住撕开。 大虎开始围着大棕熊吠叫,吸引开大棕熊绕后的注意力,然后领着帮狗骚扰熊的腿脚。 猎狗灵活,选的又是丛林地势,边上是杂草和灌木丛,站位在下风口,对熊罴视线非常不利。 熊罴两三次伸出巴掌回掏,都郁闷的掏了个空,一条猎狗都没抓住,愤怒地仰头吭吭发出咆哮。兽吼地动山摇,将飞鸟都惊飞。 陆志强眼前一亮,喊道:“定窝了!” 第197章 打下熊罴取熊胆 李居安就朝着熊罴的脑门打,一连打了十枪。熊脑瓜盖真硬啊,他子弹全呼啦上熊的脑门,大棕熊还能愤怒的朝他顶着枪子儿上。 陆志强大喊一声:“让开的李居安!” 他换上大54。陆家老爷子改装后的大54子弹,近战简直无敌,威力大,准头好,崩熊罴的头,一枪一下,打得熊罴吭吭叫唤,但还能继续往前扑。 宋德生看得眼底滚烫,他架起唧筒式猎枪上脸,中口径独头弹轰出。火星迸闪,开火后他也不看战果,瞄准熊的脑门直接就开了火。 这时候李居安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再度对准熊射击。这回他瞄准的是大棕熊的心肺区。 心肺区更容易穿透。 砰砰砰! 三人火力疯狂突进,枪口火光猛闪,持续的开火让枪管滚烫。 陆志强骂了声,换上新弹夹“咔”合枪接着射击。三人互相轮换着撅开枪把,保证有足够的火力阻挡熊罴。 李居安第十枪打中大棕熊的鼻子。大棕熊疼的扬起头时,宋德生抓住时机一枪打中露出的后脖颈。 又是一梭子弹进去,熊罴从心肺区到喉脖,再到脑门,密密麻麻都是子弹轰击的血洞。小眼儿进去,汩汩流出鲜血,但没有一枪能直接让熊罴栽倒。 陆志强骂了句:“王八犊子的,这牲口命真硬。” 李居安一看管用,紧接着的几枪都照着熊罴的鼻头崩。 那柔软的鼻头被打的稀烂,血肉模糊,疼的熊罴越发暴躁,仰头左摇右摆吭吭愤怒叫着,对准他直冲面门。 陆志强大喊:“快跑的!” 他和宋德生紧张的头皮发麻,浑身被冷汗浸透,但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大棕熊跑得速度快急了,一个飞扑跃起近十米,本就相距50多米的距离,这么两下飞扑就近在咫尺,把猎狗远远甩在身后。 陆志强和宋德生心中暗叫不好。这么近,这下想跑都晚了。 熊掌拍下风声,只要挨上一下,他们整张头皮都能被撕开,头盖骨被拍碎。要是被大棕熊抓住,咬合力能瞬间咬开人的脑壳,把脊柱都压碎。 李居安已经点燃引线,喊道:“让开的!” 陆志强和宋德生本就要跑,双双往边上一扑。李居安压制恐惧感,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将两个雷管往大棕熊飞扑落脚的雪地上丢过去。 引线被他掐的很短,几乎是掐秒爆。 轰! 两下雷管同时炸裂开。 巨大的轰鸣让整个林子都剧烈震动,树枝积雪扑倏倏落下。激起的气浪将三人猛地掀起,整个人重重跌落在雪地里。 宋德生倒栽葱一头扎进雪地,只剩下两个脚在外头蹬蹬。 李居安抹了把额头的鲜血,看了看手心,发现这不是他的血。他再抬头看了眼大棕熊,瞳孔都颤了颤。 大棕熊双腿落地的瞬间,雷管掐秒爆,将两条结实的熊腿齐根炸断,鲜血淋漓,雪地里到处飙了腥红色鲜血,白花花的雪地里斑驳鲜血一片。 强烈的痛苦,痛得大棕熊仰头发出激烈凄厉的嘶吼。 被炸断腿的大棕熊等同于被定死窝,只能痛苦地挥舞熊掌,无法再前进半步。 陆志强和李居安相视一眼,咧嘴弯起嘴角,怎么都压不住的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 “杂艹的玩意儿!” “可算把这大牲口定住了!哈哈哈!” 双方忍不住地放声大笑,都从对方眼里看见即将胜利的喜悦。 宋德生还搁那雪堆里可劲的蹬腿,拔不出来。李居安一把拖着他后脚拉出来,从地上把他甩飞的唧筒式猎枪拿手里,提枪上脸,抄起唧筒式猎枪瞄准大棕熊的脑门正中,果断扣动扳机。 砰! 轻脆的一声正中大棕熊眉心。 中口径独头弹贯穿力极强,又是加强过的弹头,近距离打入熊脑门,贯穿进入,从后脑喷出血雾。 熊罴硬邦邦栽倒,重重地落在雪地上,发出“嘭”一声。 三人齐齐欢呼。 远处老秦长舒一口气,躺在篝火边浑身瘫软,扶着手心,将脸埋进手心里。 李居安带着两人开始给熊罴补枪。 这玩意儿就是狡猾的很,要是装死忽然蹦起来,哪怕是没死透再挥一下巴掌,都能生生把他们的脸拍下半边,也能把他们胸前撕裂开。 几枪补完,血雾迸发,这下绝对死透了。 几人赶紧先瞅瞅熊罴脑门的皮扒了,看看子弹啥情况。扒皮的时候,这才发现小口径子弹头都在熊瞎子脑门骨头上粘着呢,那一片小口径打的骨头部位一点没坏。 三人合力掂了掂熊的脑瓜盖,互相看了眼,惊得哈哈大笑:“真硬啊!就这脑袋,能有二百多斤。” 上千斤的大熊罴,绝对是大收获。 林场一把手要求打标本里有熊罴,除了要熊胆,还要熊掌,熊脑袋,熊牙等。这些林场一把手都会按照市价收购。价格虽然不比卖给庞多来这些南方客商高,但胜在整个熊全部收。零零星星的熊肉,也囊括在里头。 “赶紧开膛喽,瞅瞅什么胆。” 熊胆的颜色因其种类不同而有所差异。?正品熊胆通常呈棕黄色或金黄色,色泽自然,具有一定的光泽。具体来说,熊胆的颜色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熊胆还是个中药材。三人将熊开膛了,先把熊肠子放在雪地里搓搓,放了血,然后搁在边上,没有挂树上。这是林场要求的标本,可得完完整整带回去。 李居安对着天空拜了拜山神爷,嘴里念念有词:“回头儿多补几段肠子啊,孝敬山神老爷的。” 他念完宋德生搁那瞅着他直乐,说道:“这玩意儿够腥的,打开熏得我能呕出来,你不敬,山神爷也不会怪你。” 三人嘴里唠着,从内脏里掏出一个黄绿色的菜花胆。 ?黄绿色的熊胆,光亮一般,质地较脆,称为“菜花胆”。也是非常好的收获。 陆志强看得眼睛都瞪圆冒光,乐呵呵笑着:“上回开出个铁胆,这回是菜花,下回咱把铜胆也开了,可算把颜色都凑齐。” 熊胆有三种颜色,?金黄色的。这种颜色的熊胆透明光亮如琥珀,质松脆,味苦回甜,习称“金胆”或“铜胆”。 黑色的熊胆,颜色较深,质地坚硬而脆,或呈稠膏状,习称“墨胆”或“铁胆”。 再有就是?黄绿色的菜花胆。这三种按照价格高低,送去药材铺能换来不菲的一笔钱,非常吸引人。 李居安割取胆囊,扎紧囊口,剥去油脂后,用布兜子小心翼翼包着。就等着回去后,悬挂通风处阴干,然后等到交标本最后一天,能送去给林场一把手换钱。 若是不阴干,也可以用夹板将胆囊夹扁,阴干或置石灰缸中干燥。 这时候老秦一瘸一拐朝三人方向走来,石砬子上昏厥的孙为民也睁开迷瞪的眼睛。 第198章 斗狗!大虎的尊严 老秦瞅着表面很镇定,但嘴里叨叨咕咕,念叨的没停过。 李居安听他絮絮叨叨说,“熊的掌印迹看出是公是母来,这头应当是母的。母牲口都那么大了,回头要是碰上公牲口那还得了。” 宋德生笑嘻嘻地取笑老秦,说道:“秦炮头儿这是害怕了啊。咱们打了半天,合着就打了头母熊。母熊罴都那么难搞,下回要是上来头公熊罴,还不得下十几个活套啊。” 他下把点了点,老秦身后那没用上的活套。木头砍的又实在又长,沉甸甸的都能把手指粗的钢丝绳拖弯喽。老秦下了血本做的活套,半点用都没派上,还得指望李居安他们队伍过来救人。 老秦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闭了嘴。 陆志强故意使坏,激他说道:“长白山的前辈,来咱们兴安岭还是差了点呐。我爷爷那会儿进山的时候,长白山前辈还不知道搁哪下套。就孙为民这孙子不招人待见,没其他人愿意跟他进山,他只找贴过来找长白山套子王跑山。” 老秦脸色沉下,更是难看。 李居安得了老秦的下套教导,多少还是得看他一些面子,说了两句话:“好了好了,孙为民干的事儿,秦哥也未必知道。讲不定,大虎也就看着狼眼睛有意思,专门跟着狼眼睛跑的。” 他话不说还好,一说老秦更是坐不住了,浑身刺挠似的,坐立难安,眼神十分复杂避开李居安,也不敢瞅他。 李居安心里也有火气,见他心虚的模样,喊了大虎大声说道:“大虎!咋整的这事儿?到处乱跑也不吱声,知道的人懂你去码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哪个猎人一个麻袋套了故意偷掉拐跑了。” 老秦老脸憋涨的通红,拳头也在发颤发抖。孙为民醒来就听见他在含沙射影。 孙为民一个咕噜,左右先看看熊死了没,见熊死了这才踉踉跄跄跑过来,指着李居安鼻子喊: “怎么说话呢李居安!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劳资拐了你的狗,那又咋样!不服你还想咋地,大虎不也乖乖跟咱走了么。你从老陶那拿狗又没花钱,凭什么说大虎是你的狗。照道理说,还是秦炮先瞧中大虎,礼也没少送给老陶。你出啥钱了?你一毛不拔!” 孙为民虎目圆瞪,瞪圆眼珠子贴着他,挑衅般瞅。 李居安盯住孙为民挑衅的脸瞧,抡起拳头就一老拳揍过去,打得他鼻梁歪掉,整个脸重重歪向一边,脸上肉狠狠颤了颤,五官都歪掉。 “靠!李居安你个孙子。” 孙为民重重被打翻在地上,嘴还是硬的,又被李居安攥紧领口,整个人提起来又是狠狠一拳头抡上去。 孙为民五官就和调色盘打翻般,青一块紫一块,嘴里还不饶人,喊道: “李居安你个怂货。咱说句公道话,你就急眼了。大虎你拿的没啥光明正大的,一分钱也没掏。你要是真拿秦炮当师父看,你就该用大虎和狼眼睛斗狗,哪条狗强,就是谁训狗训得好。你以为大虎乐意跟你呐,还不是没得选。要我说,这几天大虎跟在老秦身边乖巧还懂事,别太好使唤。” 李居安三拳打过去,孙为民已经痛得话都说不出一句,整个身子被打翻歪斜在雪地里滚了两圈,羊皮袄子往上缩,露出柔嫩的腰眼。 李居安一脚踹上他腰脚,一个大闷脚踹的他险些痛得昏死过去。刚才他后脑勺撞在石砬子上都没痛成这样,被张疯子三人打也没痛成这样,现在他张嘴就讨饶。 “李居安,李哥,李爷!饶了我吧。不打了,不打了。” 兴安岭有个规矩,不打求饶服输的人。 李居安怒的气喘吁吁,恨不得一巴掌将他呼啦拍死。要不是瞅在法治社会的份上,他还不想重生一回,又被关入大牢。要不然他非把孙为民往死里整。 李居安买头狗没花钱,全屯都知道。早就有眼红的屯亲瞧不惯他,心里咋寻思都不平衡,专挑这件事说。这也就让买不到头狗的孙为民提着一口火气,好几年蹲不到大虎的老秦,更是憋屈忿忿。 孙为民刚讨饶喊了一句,才不疼了一会儿,又气不过不服地张嘴喊:“李居安,敢不敢让大虎和狼眼睛斗,大虎赢了狼眼睛就归你。输了大虎就给秦炮儿。” 李居安怒的红了眼,又提起他领口,照着他面门哐哐就是两拳:“斗你个王八蛋玩应儿!斗你马勒……” 宋德生赶紧劝架,后面骂得太难听。但宋德生和陆志强也没真心拉架,也就是虚张声势做做样子。 狼眼睛看了眼老秦。这头青皮子是老秦去年从熊仓里带出来的小狼,长大后身姿矫健,眼神犀利带着杀气。老陶管这头青皮子叫祸害,但老秦偏偏当作是宝贝一样,领着它跑山打围,就和普通猎狗般训着。 忽然,狼眼睛猛地甩头,老秦手里的狗绳被挣脱。他松手后,一米多的狼眼睛腾空跃起,激烈地要扑向大虎撕咬。 大虎体长没有狼眼睛大,只有半米高,但胜在灵活矫健。大虎倏地在地上一个翻滚,避开狼眼睛率先发难的冲刺,然后四肢顿地,同时龇牙恶狠狠盯住狼眼睛。 孙为民激动地拍手大喊:“打,打起来!斗得好!” 山里狗帮的猎户爱狗如命,狗是猎人的左膀右臂,斗狗的人绝不可能是猎户。孙为民手里是没养狗,但他爱看斗狗,喊得兴奋高亢,恨不得狼眼睛和大虎在地上来回翻滚,斗得只剩一条。 “甩起来,好!” 孙为民大喊,激动地浑身都发颤。 狼眼睛被大虎扑倒,大虎犬牙狠狠撕咬住狼眼睛,一旁的狼主人老秦也显得很兴奋,半蹲着不停催战。谁也分不清老秦是更喜爱狼眼睛一些,还是更喜爱大虎一些。 李居安架枪要拨开大虎,阻止斗狗。但狼眼睛斗急了眼,这时候枪管伸过来,若是挡住大虎,就等同于给大虎拖后腿,等待大虎的只能是狼眼睛那强悍的咬合力。 成年狼的咬合力能达到200多斤,狼眼睛若是一口咬下来,大虎脊椎必定会断裂。 斗狗到焦灼中,李居安紧张地冷汗滚落,也不敢轻举妄动,给大虎添乱帮倒忙。他喊了声白獒,和花耳。只要帮狗围拢过去,不怕中断不了这场斗狗。 这时候,大虎死咬住狼眼睛,对帮狗发出威胁的低吼。 那声音吼出来,没有一条帮狗敢接近。就连最有眼力见的花耳,都小心翼翼踌躇着,鼻头发出翕动声,领着更犹豫的白獒一步步后退,将斗狗中央场地,留给大虎和狼眼睛。 陆志强看明白了,激动喊道:“在大虎看来,这不是一场斗狗,是一场头狗的领袖决斗!大虎想把狼眼睛给打服喽。” 第199章 激烈斗狗!大虎咬死不撒嘴 大虎进攻很凶,将狼眼睛撕咬的浑身多处受伤。狼眼睛腹部、腿部几处多了好几个豌豆大小的血洞。 老秦赶紧扯着狼眼睛的狗绳,把撬棍试图分开两条狗。 李居安一看,刚好是个分开狗的机会,也喊上大虎,拽着大虎将它拉扯回来。 两条狗被拉回后,老秦赶紧用雪,给狼眼睛清洗身上的血迹。一泼雪撒下去,狼眼睛身上被泼了雪粒子,地上雪都被血染红,刺鼻的血腥味儿扑进鼻子。 李居安赶紧安抚大虎的情绪,喊道:“可以了,差不多了,休战!” 大虎喘了两口重气,还没完全平复心情。忽然大虎瞅见对面狼眼睛还直勾勾盯着它瞅。 狼眼睛还没被打服呐。 片刻后,第二回合开始,狼眼睛先发制人,又是一个猛扑甩脱狗绳对准大虎就扑。大虎早就准备好,一个低头避开这气势十足的飞扑,滚地翻,然后甩头对准狼眼睛的后背撕咬,两狗又翻卷在一起。 陆志强看得热血沸腾,数着狼眼睛浑身的血洞,真的是头部,腹部都被咬烂。大虎也没好到哪去。刚开始大虎凭借灵活敏捷占上风,都架不住狼眼睛个头大,体力强劲。 渐渐的,大虎速度迟缓下来,李居安伸出水曲柳棍就要架住狼眼睛,结果大虎反倒是狠狠低头钻过水曲柳棍,对准狼眼睛的面门又发动进攻。 狼眼睛鸡贼的很,故意露出喘息,喘不匀气的虚弱样,在大虎主动进攻后,倏地转头就是一口。 狼眼睛盯着大虎的肚子进攻,撕咬不中后,开始咬前腿肘腋。这种打法,对于普通猎物效果不强,但对于狗与狗之前的进攻,咬肚子和后胯可以迅速使对方失去战斗力,但遇到灵活的对手,不一定能咬中。 所以狼眼睛退而求其次,猛烈攻击大虎的前夹,专门对付力量和耐力较强的对手。 大虎前夹被撕咬,痛得哀嚎。所有帮狗都紧张起来了。但在猎狗眼里,这不是斗狗,而是一场头狗的角逐地位争斗。 花耳和小钢炮竖起耳朵,紧张地观战,没有任何加入的意思,反倒是站在大虎后面兴奋地吠叫,给大虎助威。 孙为民亢奋的站起来就是一通吼叫:“狼眼睛这一口实在!大虎没体力了,必须输呐。要输了大虎也没面儿,最强撵山犬的名头还是得给青皮子!秦炮养狼,就是比养狗强。” 他还要嗷嗷叫,被李居安一拳打懵,倒在雪地上。 李居安用水曲柳棍驱离狼眼睛,照着狼眼睛的肚皮就打。 狼眼睛一个灵活翻滚,松开对大虎的钳制。老秦也架着棍子来抵住大虎,分开两条狗。 老秦眼睛灼灼盯住李居安,认真说道:“李居安,你学得快,年轻潜力大,但头狗这件事我确实不服你。咱们现在不是斗狗,是两条狗在决头狗。” “咱们不斗,但得看两条狗自己的意愿。这样,要是狼眼睛赢了,大虎就归我,给狼眼睛做帮狗。要是大虎赢了,我二话不说,把狼眼睛让给你做帮狗,怎样。” 陆志强听了心里暗叫,这波李居安不亏啊。 要是最强撵山犬大虎斗输了,哪里还能有头狗的自信心和气势。花耳也不会服大虎,到时候大虎哪怕还在狗帮里,也领不了这么多气势十足的猎狗,肯定会有帮狗不服,还不如归给老秦。 要是狼眼睛输了,李居安也不亏,白拿一条帮狗。 “可以啊李居安,我看行。” 宋德生也听得眼里冒出精光,羡慕说道:“要不咋说手里有狗,狗越来越多呐。我倒是也想买条猎狗斗一斗,讲不定还能多赢几条狗。” 李居安痛斥两人:“说的是人话么,你俩不养猎狗就别搁那瞎哔哔。狗也是能送人的?你们咋不把你们家里人送人呐。” 他急眼说话,两人被怼得闭上嘴都不吱声了,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兴奋,这场斗狗看得酣畅淋漓,很是畅快。他们又不养狗,狗伤了也不心疼。 李居安刚拉住大虎,狼眼睛在老秦手里又是一阵挑衅。他都怀疑老秦是故意不拉住狼眼睛,任由狼眼睛窜过来了。 在狼眼睛挣开绳窜过来的同时,李居安心中也起了火气,将绳索解开,任何大虎飞扑。 大虎得了主人喝令,更是兴奋,热血上涌血压直冲颅顶,对准狼眼睛飞扑的柔嫩肚皮就是个冲撞撕咬。 半米高的大虎有这个优势,滑铲后以低打高,对准狼眼睛的腹部就是猛烈撕咬。狼眼睛落地翻滚,也是斗红了眼,甩头咬住大虎背脊,在地上两狗不断翻卷,纠缠在一起。 满地血腥,斑驳的血迹落红了一片血。 大虎后背,后腿,前夹受伤,血肉外翻模糊一片。 狼眼睛浑身都是血洞,牙齿也被咬掉一颗,那是咬住大虎脖颈金属项圈时候被嗑的。 孙为民大喊:“李居安你作弊啊!谁家斗狗还带这么个玩应儿?” 李居安二话不说,提拳就朝他大步走过去。这气势把孙为民吓得赶紧退了两步,自己找补说道:“本来就不是斗狗,爱戴啥戴啥,再说了大虎戴项圈又不是一两天了,瞧你宝贝的很。” 帮狗们眼看着大虎越咬越凶猛,一个个激动地张嘴发出吠叫。 吠叫声震天,其中喊得最响亮的就是铁锤。铁锤刚才见到血腥还躲在白蛋子后面,一个劲往狗群后面挤,现在瞅见大虎能赢,叫的气势最凶猛。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赢的人是铁锤。 大虎死死咬住狼眼睛的肚肠,就往外拖,肠子都被拖出来,狼眼睛还是不服输。 就连老秦都觉得不对劲。这青皮子,瞅着古怪啊。哪里有这么豁出去不要命的打法。 又是大半截肠子被大虎拖出来,眼瞅着狼眼睛内脏都能被拖的掉满地,李居安赶紧用水曲柳棍照着两条狗分离开,也算是给老秦几分面子,喊道:“可以了大虎!” 大虎听见主人喝令,还目露凶光,没完全从高亢愤怒的战斗状态脱离开。李居安和陆志强一道用棍子分开两条狗,将大虎拉回狗群里,这才去看狼眼睛的伤势。 就连孙为民都连声啧啧出奇:“差点就死了。老秦,你养的这头狼可真特么邪门儿。不知道怕。” 第200章 狼眼睛和熊崽 大虎和狼眼睛斗了能有近一个小时,打得那个叫难舍难分。 大虎浑身挂伤,但狼眼睛状态更差,浑身是血,头部、腹部被咬烂,牙齿也被咬掉,肚肠都血淋淋掉落在外面。 老秦瞅着不忍,毕竟也是他一手拉扯大的青皮子。他将狼眼睛的肠子往肚里一塞,然后将绑腿解下来,将狼眼睛肚皮包扎上,这么裹上。 山里猎户在猎犬肚肠受伤后,都这么干。肠子掉出来只要不断,塞进去休养几天还能活。要是断了截,那就活不了。 老秦眼神复杂地看了李居安一眼,将手里狼眼睛抱起来递过去,说道:“愿赌服输,这头就是你的帮狗了。” 他将狼眼睛抵给了李居安,心里不舍得,但也没辙。他没有拒绝孙为民起哄的斗狗,结果带大的头狼还打输了,周围那么多猎人瞧着,他作为长白山套子王有名头,也有包袱,说出去的话不好反悔。 若是民间斗狗,打输的犬会遭主人当场摔死。打输的狗被主人教训,活活打死。 但这是场头狗角逐战,斗输的狗自愿会服头狗作为领袖。现在狼眼睛恶狠狠盯住大虎,竟然从老秦怀里一个猛子挣脱,跑走了。 狼眼睛往地仓里跑,躲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李居安赶紧冲到地仓边上,这个仓很深,他手电筒探照一扫,发现地仓里竟然还有三头小熊。 三头小熊约莫一岁左右,瞅着还没见识过社会,探头探脑的模样有些呆萌。 宋德生兴奋说道:“还有仨呐,今个运气可真是大发了!” 陆志强笑他:“你要这小熊嘎哈,又没多少肉,熊胆又卖不出钱。” 宋德生越看三只小熊,越是心里喜欢,说道:“你想呐,现在分田到户后,是不是很多屯亲想着办养殖场。要是咱办个熊厂。专门把山里死了母熊的小熊拿过来养着,等养个三五年大了就取熊胆,可不就赚一票大的么。” 几个人听得哈哈大笑。 “你有这主意,别人都没有啊,要是这种生意赚钱还能轮得到你。还养个三五年,你知道熊吃多少东西不一天,你养三四条猎狗都费劲的。等真到卖熊胆的时候,瞅你都饿成啥模样了,把熊当好东西供着呢。” 李居安也点着烟笑。后世是有地下黑作坊,取熊胆。但也不是从小熊开始养。而且后世动物保护法出台后,棕熊作为保护动物哪能这么轻易被锁进厂里,可不得蹲局子。 宋德生心里还不服气,嘴里嘀咕着,说什么以后也开家厂房,干票大的,你们瞧好着吧。 几个人都没有再理会躲进地仓的狼眼睛,也没逮三只小熊。老秦还想把三只小熊捉出来送去城里动物园,但他刚要猫着腰进去,发现三只一岁大的小熊野性十足,一只只龇牙扇出熊掌不让他靠近。 老秦骂了句:“小犊子野的很。逮了也不好带下山。” 狼眼睛断了牙,李居安嫌青皮子狂野难驯,不要这狼,老秦也喊不出狼眼睛,加上断牙的头狼没有价值,只得悻悻然跟着李居安几人离开。 要是李居安知道这头狼眼睛之后,会给屯里带来多大麻烦,他说什么也会在这时候一枪把狼眼睛给崩了。这是后话。 孙为民捡起地上的那支单击子,这东西在他抵挡的时候,被棕熊拍成了一段弯铁管子。他叹了口气,只能眼巴巴看着李居安带人做爬犁,将处理好的棕熊拖上狗爬犁,让七条猎狗拖着拉爬犁。 大虎受伤严重,他心疼头狗,将大虎往羊皮袄子里一塞,扎上腰带裹紧,护在怀里带下山。宋德生笑他:“这是比兄弟还亲。” 这头熊罴得有千斤,光靠7条猎狗拉扯不动。几个人推了爬犁,看着爬犁缓缓往前进。李居安心疼猎狗,把大虎往宋德生怀里一塞,背上背带扣上绳索,帮着猎狗一道拖爬犁。 哪怕多加了一人,也还是拖不动。陆志强来一道帮忙。老秦看了看两人,又看了受伤的大虎,心里也过意不去,二话不说,也套上背带一道拖着爬犁走。 孙为民一个人跟在队伍后头,有些坐不住了,嘴里叨叨念着:“老秦,你帮忙出力,他们也不会给你划钱分股,你图啥嘞。还不如歇着点儿,回头多下几个套子,等过了十五再来溜圈。” 老秦瞪了他一眼,和李居安说道:“这件事是哥对不住兄弟,回头哥去训狗场挑条好狗给你。” 李居安听他都这么说了,要是他再耍脸子,倒是显得他小气,也将话说开,找了个台阶给他下:“得,要不咋都说秦哥为人仗义呢。这件事儿啊,我看还得是孙为民出的馊主意。” 孙为民脸都绿了:“咋又怪我?熊仓我是耍滑了,但我也妹说错啊,那头熊仓是有,是不是空仓我也不知道。再说了,又不是我想要大虎,管我几把事。” 宋德生喊道:“要不是你撺掇,秦炮儿名声在兴安岭响当当,能被你忽悠带沟里去么,这件事啊还得怨你。” 孙为民被几个人针对,气得脸都拧巴住,但又辩不过,只能气得跺脚,走在最前头,远远将一群人落在后面,喊道:“呸!恶人都是我当,好人都是你们做。” 他刚走两步,一脚踩中一块乱葬岗的坟碑,吓得他暗叫晦气。他又独自走两步,发现了满地黄大仙的凌乱脚印,吓得一声不敢吭。 他走的太快,以至于和后面大部队落了好长距离。他独自走进老工区坟墓,遍地都是坟冢,满树吊着套子尸体,是动物骨骼,他哆哆嗦嗦,又不敢喊出声丢人惹人笑话,只能闷不吭声站在原地,假装解手,等几个人上来。 李居安拖着爬犁,熊罴太重了,哪怕他和陆志强还有7条猎狗一道拖,两人都走得喘着大口粗气,和拉风箱似的大喘。大腿汗水滋出来,裤裆里全是汗。寒风一吹,裤裆里冰渣子都磨得生硬。 陆志强骂道:“唉呀妈,等我解手的。” 他左右看了看,瞅见前面那棵大树合适解手。但大树边似乎站了个人啊,还是孙为民。他猛地拍了下孙为民的肩,调侃他笑道:“干啥嘞!站这么久不怕几把冻住啊。” 他这么一拍,孙为民直挺挺倒下去,可把他吓了个够呛。周围全是黄皮子凌乱的脚印。 陆志强喊道:“孙为民被黄大仙迷了眼晕过去了!” 第201章 秦瑶丈夫之死 前面就是老工区值班室木屋,秦瑶抱着孩子听见动静,打开门喊李居安几个人进屋避避风。 秦瑶丈夫的父亲,也在木屋里,招待着打熊队的猎人。这也是李居安第一次看见秦瑶的家公。 秦瑶家公叫陈国安,瞅着是个老实人,五十多的年纪,看着本分老实,手上都是茧子,系着绑腿,腰间挂着手枪,是猎户打扮。 李居安打量着陈国安,将熊肉割了一块后腿肉递给他。陈国安赶紧挥挥手婉拒了,笑着把他自个打的狍子肉拿出来,招待打熊队伍的猎户。 陈国安说道:“得亏李炮带打熊队伍进山啊,要不然咱们老工区倒霉日子还得挨着。” 李居安一问才知道,老工区矿场停工,除了有上级部门的指示,还有原因是附近山头的熊罴特别多。惹了母熊,公熊会帮着报仇,来老工区找麻烦,一来二去附近值班室的值班人员越来越少,林员都不肯来巡逻,也只有猎户出身的陈国安,带着儿媳妇儿在这里值班。 秦瑶对上李居安的目光,低下头去不和他对视。 陈国安煮开雪水,泡了壶松叶茶,热情豪爽地招呼猎人们暖暖身子。 “咱当年啊,也进过打熊队伍。那时候咱还年轻,在工区当领工员,四个熊掌当时还分到一只。倒是工区烀的熊瞎子肉太难吃,还让当时做饭的老杨给倒掉了哈哈哈,他说太腥了不能吃。” 陈国安很是健谈,从老工区静岭南边的信号机,说到朝乌那十四公里跨线桥外的山沟。还说那边也有个值班小院小屋,是他年轻时候和工友们做的熊圈。 他说道,七年前的老工区,还和生产队有合作。生产队在工区深处摆放了大片蜂箱。老工区山头都是椴树,盛产椴树雪蜜。在七年前那个年代,养蜂是生产队的一个支柱性副业。 那天,他瞅见负责放养蜜蜂的饲养员,吓得连滚带爬跑进坟冢区,连黄皮子都不怕,跑进值班室就疯狂叩门。说是养蜂场遭到一头熊罴的袭击。好几箱蜜都被熊罴给糟蹋了。 熊罴爱吃蜂蜜,在冬季来临前储备足过冬要的养分,然后找个地仓爬进去冬眠。这山牲口特喜欢吃蜂蜜这类甜东西。 当时陈国安没有理会,只是上报,后来蜂场整个被熊罴端了,听说来的熊罴还不止一头,把生产队吓得再也不敢来这边养蜂。 陆志强问他:“没上报给林场找打熊队么。” 陈国安说道:“找了啊,咋可能没找。但那几头熊罴贼得很,冬天没有蹲仓子,就是在附近搁那溜达。打熊队来了好几拨,都遭了秧,死了好多条狗。后来除了个别猎户进山打熊,林场再没组织过打熊队,这片老工区的人也就少了。” 老工区受熊罴害好些年。本来熊罴是猎人捕杀的对象。皮毛厚实,熊肉油脂丰富,熊掌和熊胆是名贵稀有的美味和中药材。在七年前那时候,一头大棕熊就可以卖到好几百块钱。 陈国安说起来,吐了口烟圈,叹了口气说道:“七年前那阵,一盒火柴二分钱、一斤盐才一角三分钱。要是谁能打到熊罴,可了不得。” 几个人听了直点头,别说70年了,现在这年头能打到熊罴,可以换上一千多块钱的分量,也是个天文数字啊。 “陈叔,后来呐。那头不蹲仓子的溜达熊,被打掉了没。” 陈国安深吸一口烟,皱紧眉头,在回忆沉痛的往事:“打掉了,但我儿子也没了。” 生产队王大队长一见蜂场办不了,林场又不管事,也来了火气,就派了几个胆大的社员带着枪去了蜂场,想开枪吓唬熊一下,将熊驱离这片山头。 那时候,陈国安的儿子作为当地人,给生产队带路。 陈国安的儿子那时候光棍,在熊书记的一顿操作下,追求秦瑶,终于将秦瑶半推半就娶进门,好日子没过几天,他就提着支压满子弹的半自动步枪,外加直径为7.62毫米的子弹,跟着生产队的社员们进蜂场旧址了。 秦瑶那时候哭着求他别去,但陈国安儿子是个仗义人,有社员帮忙打熊,他怎能不帮忙,安抚了秦瑶后,转身就提枪跟着打熊队进山。 这次做炮头的社员是一个典型的山东汉子,胆大的很,天不怕地不怕。他挺身而出,猎狗也没领一只,进了蜂场旧址就看见一头大棕熊大摇大摆,娴熟地掀开蜂箱的盖子,然后前爪推开蜂巢的框,刷起满是倒刺的大舌头,津津有味舔蜂蜜,就连小蜜蜂都被吃进去好些。 社员们本来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但这么近距离一面对大棕熊,吓得哆嗦,连枪栓都拉不开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瞅着大棕熊不蹲仓,把蜂箱子祸害了一大片。 炮头儿大汉也是头一次见到棕熊,回生产队后,他们把这头棕熊形容的更大,大了好几圈,来给他们不敢开枪找托词,还扬言必须将它逮捕法办。 但实在是没法办的人,野生大棕熊不蹲仓,社员们根本奈何不了它。只能眼看着蜂场被夷为平地。 生产队王大队长没辙了,为了集体的利益,只得请鹰屯的赵炮进山,花高价请人也得把熊杀了。这回陈国安儿子又是做带路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陈国安儿子这次出发前,还安慰秦瑶和父亲,说他把步枪装上了三角刺刀,打不死熊,还能用刺刀捅,他力气大得很,绝对能和棕熊较量个几回合。 听到这里,李居安等人都沉默下来。 秦瑶也抱住娃儿,咬住唇瓣低头沉默不语。 只有宋德生人快嘴快,好奇问道:“后来呐陈叔,您儿子不是在矿场里失踪的?” 陈国安抬起脸,满是褶皱的老脸早就泪流满面,失独的痛苦让他把老脸沉在手掌心里,痛哭流涕。 再后来,他儿子再也没出来过,就连七零八落的尸体都没见着一块。 鹰屯的赵炮队伍里损失了两头鹰,这才将大棕熊打下来,但那热心的当地小伙子再也没人见过他。 所有人看向陈国安,和秦瑶眼神里都带着怜悯和同情。 李居安感受着压抑凝固的气氛,看着伤心欲绝的陈国安,这时候他只是个痛失唯一儿子的老父亲。 第202章 黄皮子吃傻半斤,自投罗网 有人说陈国安儿子胆子太大了,早年还敢打黄皮子,肯定是黄皮子给害的。不然为啥打熊队伍出去,别人都没事,就他儿子出事了? 还有人说陈国安儿子过去跟着陈国安套黄皮子,准时黄大仙在天有灵,找他索命来了。 陈国安气愤地摁灭了烟头,骂道:“有啥事冲咱老头子来,冲我儿子来算什么事。” 李居安趁着机会问他,老工区那么多套子都是他下的么。 陈国安应的很敞亮,还把他的套捕方法给李居安几人看。他的套捕方法,和长白山老秦的下套方式不一样,弯铁丝的活套,和大小都很有讲究,专门合适用来补黄皮子。 他用钢丝一头弯过来绑在钢丝上,领着李居安指着看,绑孔要大于钢丝直径,这样钢丝能在绑孔中自由滑动。他固定的钢丝刚好合适黄皮子,若是换成其他红狐狸,或者土狗子还未必能合适。 他在老坟冢的雪地上发现黄皮子活动的足迹后,在经过的小径上设下活套。 黄皮子为了安全,大多会循原路返回。所以只要在原本脚印上下活套,捉捕几率更大。 李居安学着陈国安的样,也弯钢丝。论起下套这块,他可是没说的。经过老秦和陈国安的手把手教导,他能在任何季节上什么山,能说出什么动物爱在什么地方。尤其是看动物留下的印迹,能看出是公是母来。 早晨就该打狍子,因为狍子的习惯是早尿。狍子早晨起身,只有在尿完第一泡尿之后,才会活动,那必须是先尿再跑。所以有经验的猎手,在狍子被一吓后,再紧急它都会先站起来尿了再说,这当口开枪准能打到。 冬天的黄皮子在地上跑趟,看脚印就能分出公母。还能看脚印是当年的小崽还是老的。 李居安也在边上布下套子,专门捉黄皮子。他钢丝一头绑固在路边的树枝上。然后回了木屋继续跟一群人喝热乎乎的松叶茶,喝茶唠嗑。 陈国安煮着松叶茶,说道:“黄皮子的毛皮,还得是公的油皮亮堂,能卖出一张三十,要是母的皮子小,还没那么发亮,也就买个一二十块。” 当地县城有不少猎户出售黄鼠狼皮,根据毛色定价。灰黑色的在一二十块,黄色能卖到二三十块,还得看大小和质量。当地人又是怕黄大仙,又是憎恶黄大仙,就因为黄鼠狼爱吃鸡,绝对是一种祸害。 宋德生好奇问:“黄鼠狼能卖出多少价。” 李居安喝了茶,笑道:“一只黄鼠狼,除了皮子,加上血肉最起码能卖三十。” 黄鼠狼的肉能卖,它的毛用来做毛笔,尾毛茂密挺拔、弹性好,能做成高级毛笔,狼毫笔。那可是一绝。 尤其是冬季的黄鼠狼,利润潜力巨大。因为只有在冬季,黄鼠狼皮毛生长才最为旺盛。市面上有黄鼠狼的皮毛做的柔软毛皮大衣,这种皮草在市场上比狐狸毛更受欢迎,因为更柔顺。 宋德生听完,激动地搓搓手说道:“咱要是开办养殖场,到底还是养黄鼠狼,比养小熊更发财呗。繁殖快,疫病还少,吃得也没小熊多。” 他这话真说对了,后世有不少人开办养殖场。黄鼠狼饲养方法简单又方便,养殖前景还是很不错的,比养熊可靠许多。开启黄鼠狼的人工养殖,是农民屯亲发家致富的一条好门路。 几个人都乐了,笑话宋德生人在体制内,捧着铁饭碗,满脑子想的都是办厂。 宋德生也不干了,认真说道:“就咱这铁饭碗捧的,一个月到手的钱,还不够跑山打围一次分的股。这饭碗谁爱做谁去做,反正咱已经有媳妇儿了,不差这一碗饭。” 众人哈哈直乐,调侃他原来进国营纺织厂就是为了讨媳妇儿,在丈母娘那说出去倍儿有面。 “宋德生,你要是真敢砸了铁饭碗,出去办那狗屁养殖场,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你丈母娘。当心你媳妇儿连夜跑回娘家,小舅子把你的黄鼠狼养殖场大门给砸喽。” 几个人取笑他,宋德生也不恼,对李居安说道:“你们都不懂咱的心思,还是李哥懂我,是吧李哥。” 养殖场还是李居安和他提过一嘴的事,他觉得李居安定会支持他。 李居安站起来,看了看窗外,说道:“养殖场这事儿要办也不是你办,你安分做你的纺织厂后勤去,给大姐大娘帮忙批批账,闲来没事儿进山打个围,就图个乐。” 他这么说,宋德生可坐不住了,急得喊道:“那可不成,以后你要是养殖场办起来了,风风火火的,就准我站边上干瞪眼瞅着啊,可不得把我急死。” 几个人哈哈大笑。八字没一撇的事,养殖场要办也没那么早,宋德生一看李居安不带他合伙,倒是像已经亏了一万块。 李居安站起来去溜圈了。 刚才大虎已经警惕地看向门外,他知道有猎物上钩。 他先去外围老工区瞅了一圈,前些天下的套子,套中了一头灰狗子,两个傻半斤,一对跳猫子。在傻半斤套子边上,夹子夹住了一条正在挣扎的黄皮子。这条黄皮子也是个贪心胆大的,瞅着傻半斤被套住,嗅着味儿就馋得想吃,没想到还有个夹子等着它。 结果黄皮子没吃到傻半斤,自个也跟着被夹子夹住。 激烈挣扎的黄皮子,一看见猎狗和猎人过来,急得赶紧埋头去咬被夹住的前爪,吱吱乱叫。 陆志强骂了句:“这玩意儿待自个是真狠啊,有夹子是真能把后腿前腿都咬掉。” 李居安赶紧扬起水曲柳棍,一闷棍把黄皮子打昏。 皮毛油光亮堂的黄鼠狼,正是林场一把手点名要的黄色黄皮子。要是真被这牲口咬掉前爪,可就白套了,林场只要完整的标本。 他将昏过去的黄皮子用麻绳绑得结结实实,去了夹子将小兽丢进布兜子里,往背上一甩,扛着就走。 他溜了十七八个夹子,收获是六个夹子,还有十几个夹子空的,什么都没套住,被他一一回收了去。 宋德生惋惜说道:“可惜了啊,十几个都没夹住。” 李居安倒是很乐观,满脸知足说道:“两个傻半斤,一头灰狗子,两只跳猫子,一只黄皮子。你还想咋地,每个套子都给你溜出一只大皮呐?” 第203章 返城户口难拿 李居安遛完这圈夹子,去了老工区溜之前下的套子。 这些套子刚好都下在黄鼠狼经过的区域,用的是当地猎人陈国安的下套方法,百试百灵。老工区黄皮子数量极多,泛滥成灾。过去蜂场旧址,和生产队的养鸡场旧址里也都是黄皮子刨的洞。 他下的9个夹子里,有5个逮住了黄皮子。4只黄色的皮子,一只灰黑色黄鼠狼。这溜套成功率大很多,比五五开还强些,叫人十分满意。 这一圈套子是刚下的,小兽一旦被套住,越挣扎活套勒得越紧,鲜有逃脱者。 李居安提着灰黑色黄鼠狼,给宋德生瞧。宋德生看着还有些怕:“李哥,你真敢逮黄大仙啊,就不怕黄大仙开口说话?” 李居安将一只只黄皮子用麻绳绑起来,不叫脖子动弹,说道:“你特么怕这怕那的,还吹牛皮说要办黄鼠狼养殖场。就你这德性,真要是办厂,半夜都不知道躲哪哭,几宿几宿睡不着觉。” “再说了,我捉的都是活的,黄大仙真要是报复起来,谁管我要的报复谁去。” 林场一把手要的是六只黄色的黄鼠狼,要的就是新鲜。他将六只黄鼠狼五花大绑送过去,真要是得罪了黄大仙,要报仇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找陈领导就完了。 宋德生对他竖起大拇指,眼里崇拜,说道:“还得是你啊李哥,空子钻的。但话又说回来,我要是黄皮子,甭管是林场领导要,还是你,全都给你们变出个美人皮子,叫你俩被美人迷得不知道咋回屯。” 黄大仙用美色诱惑猎人,然后狠狠报复,这件事在屯里老人嘴里传得有声有色,不少人都信。 李居安把收获扔上爬犁,拖着6只五花大绑的黄皮子,两个傻半斤,一头灰狗子,两只跳猫子,回了老工区值班室木屋。 他抬头就看见秦瑶那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怀里还抱着一岁的娃儿,那楚楚动人的神情,我见犹怜,任何男人心都会软下来。 秦瑶声音柔软悦耳,说道:“李炮,要走了呐?” “嗯,要走了。” 李居安又和陈国安唠嗑,陈国安抽着卷烟,笑着说这灰黑色黄鼠狼本来和黄色那只是一对。黄色那只被他前几天打死了,所以这只灰黑色疯了,频频给他找麻烦,没想到进了李居安下的套子里。 李居安需要上交的打标本活儿里,一个月时间,得交一头熊罴,3头马鹿,两只红狐狸,大皮,和6条黄色的黄皮子。” 现在,他熊罴,大皮都齐活儿了,还差一头马鹿,和一条黄色的黄皮子。 陈国安两天或多天巡查一次,各种套子小到野兔、野鸡、狐狸,大到狍子、梅花鹿、野猪等多有收获。 李居安砍了罕达罕的鹿角,用剩下的罕达罕身体,和陈国安换了头母马鹿,用灰狗子和灰黑色黄皮子,和陈国安换了条黄色的黄皮子。 这下马鹿,和黄皮子都齐活了。 孙为民悠悠转醒,刚醒来,瞅见面前6只五花大绑的黄大仙,正被绑得结结实实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瞧,吓得他嗷嗷叫,转身夺门就要跑。结果他“哐”一下撞在门框上,吓得裤裆都湿透,还能自个找台阶下,埋怨木屋的门框质量过硬,把他撞得能进卫生所住个几天。 陆志强调侃:“咱们兴安岭八大怪可得换喽。还得多出四大绝,秦炮的套子,李居安的枪,宋德生的嘴,和孙为民的胆子。” 几个人放声哈哈大笑。 陈国安和老秦打了照面,两人跑去外头乱葬岗交流下套心得,打算把这些惹人厌的黄鼠狼一网打尽。陆志强,宋德生,和孙为民一看能瞅着学到东西,赶紧上赶着蹭过去,偷学点下套技巧。 木屋里只剩下李居安和秦瑶两个人。 李居安本来顺着炕沿躺,在休息,等几人回到一道下山。他翻了个身就看见秦瑶的脸。 秦瑶水汪汪的眼睛带着雾气,娇滴滴瞅着他,不放心似的又问了句:“李炮会帮我去问的吧。” 李居安睡得迷糊,一把拽过她来亲了上去。秦瑶扭捏了两下,他感觉亲的不过瘾,心里还在气她将他当作工具,权衡利弊在那利用他。秦瑶是弯腰姿势对着他,他手伸进衣服里,某处异常傲气。 女人哼唧两声,变得热情,让李居安又觉得自个被当作工具人。她不过是想要回城户口,加上瞧他年轻有力气,用他罢了。他越想心里越窝火,这次他没再姑息她,狠狠过瘾了几下子。 他反客为主后,秦瑶求饶,又怕声音太响惊动外面的人,只能压抑克制着小声哀求,比交响乐都好听。 李居安离开前,把布兜里的雪花膏,递进秦瑶手里,说道:“我去问问,你搁这等着吧。” 秦瑶看见雪花膏,美目亮起,兴奋地打开盖子深吸一口气,闻着雪花膏好闻的味道,然后趁着还有时间,又拉着他上炕了一把。 女人没有不喜欢雪花膏的。要是他没拿下返城户口,又没拿东西递她手里,她不得孬糟一晚啊。 李居安神清气爽,和几人一道下山,离开了望兴屯后山。他出山前又碰见了放印子的张疯子。 张疯子和小弟们正领着一个女人,打算卖海马子。这女人瞅着也是知青模样的年轻人,估摸着被熊书记一通操作下,嫁给屯里的赌鬼,被当作身家抵给张疯子拿去卖。 张疯子气势足得很,还在教训海马子,给女人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结果抬头就看见老冤家李居安,和孙为民走在一起。 “卧槽!咋又是你?” 张疯子这回人多势众,仗着身后有五六个小弟,对李居安也不在怕的。小弟们抄起棍子就要照着李居安脸上打。 李居安二话不说,喊上陆志强几个兄弟,对着张疯子面门就打,打得他又是顿嗷嗷直叫,亲爹亲娘都喊出来。 这回孙为民也下了黑手,狠狠踹了张疯子的裆部,叫他捂住裆部蛋都碎了个,都没法做人。 张疯子怒得指着孙为民大喊:“我信你小子,才又给你借钱。结果你小子还领人来找我干仗?臭不要脸的东西,瞧我下回咋整你。” 孙为民上回对老爹孙全德再三保证,不会再去问放印子借钱,结果被李居安救了后,又跑去望兴屯借钱,然后找老秦一同进山。还把李居安认识师长儿子的事和望兴屯的人一说,让秦瑶听了进去,这才有秦瑶找上李居安这一出。 现在,李居安领着孙为民暴打张疯子,救下了卖海马子的女知青。他看着比秦瑶过得更惨的女知青,叹了口气,说道:“还能着家不。” “没家了,哪还有家。” “先去妇女联合会办公室坐坐,回头再想办法。” …… 李居安提着六只五花大绑的黄皮子,拖着沉甸甸的熊罴爬犁,没直接回屯,先去了趟林场办公室,问陈助理找上了林场一把手陈领导。 第204章 困退手续,知青办 在80年代,一个知青想要返城记忆,得靠手握大权的知青办。 他给陈向前打电话时候,陈向前告诉他,前进牧场也有知青,那时候和他还是住一个宿舍上下铺的老哥。那知青老哥过去报不上户口成盲流,一狠心一跺脚把户口迁出了京都,然后人只能随着户口到了到了东北的前进农场,每天种地。前进牧场的王大队长扎根在那,给知青说教,但教育不了人返城的心。 陈向前说,他那宿舍里,家里有门路的人,家长早就给孩子办理了返城手续,“还有厉害的,直接穿军装,牛不牛。” 哪怕是平头老百姓的子女,也是到处托关系找人,为了返城户口那关系网托的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李居安问他:“困退手续能给办不。” 陈向前挠头对着电话里说:“难办啊。” “难办就别办。” “哎李哥,也不是不成,就是办法得稀奇古怪些。” 他知道的怪办法过了去了,要不然咋说最后大部分人还是返城了呐。 “但李哥啊,不是我说。困退手续好办,但就是怕一件事儿。人是返回来了,可户口没回来。你是不知道知青办的厉害啊,困退我来办,但知青办那我实在是没门路。” 李居安知道,陈向前这么说,那就是真没辙。谁不知道知青办厉害,哪怕困退手续办下来了,什么时候能回城,返城以后分配什么样的工作,全是知青办说了算。最重要的是,得找知青办开出一张同意你落户的证明,返城后派出所才能给你报户口。 李居安拖着爬犁,扛着沉甸甸的标本,找到林场一把手办公室的时候,正听见里面有人在激动地说话。 “陈领导啊,我在知青办大门外墙上咋也找不到我名字啊。去办公室打听说是我档案没转过来,咋回事儿啊。我咋感觉他们在打太极,故意折腾我,故意不给我报啊。” 林场陈领导还没说话,里面传来陈助理的声音,听起来横眉立目,语调不耐烦地喊道:“来咱们这有啥用,转了档案上知青办外面的墙上找去。” 那人哇一下心里哇凉的喊:“档案得去哪转啊,我也不知我档案在哪。” “你自个都不知道,咱又咋会知道?” 三番对话后,话又被挡了回去。那人离开时,脸色难看的很。就因为档案的问题,返城也没法返。 李居安注意到,这人出来后,林场后勤科的大婶好心提醒他:“你家里要是认识军务股的人就去问问,讲不定档案落在团部,他们答应了就能给补办。你也不用属于盲流。” 那人感激地使劲道谢,又千辛万苦托人补办档案去了。 李居安看着还有不少青年来找林场一把手,他们千辛万苦碾转关系,就想能赶紧返城,从一个没有户口的盲流,可以早日转成待业青年。要是家里没人有关系,那他们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只能和望兴屯那批知青一样,每天唉声叹气,望着归家的途却回不了家。 林场一把手看见李居安到了,兴奋地喊他进来:“小李啊,快进来,这大冷天的你咋还在外面站那么久,快进来的。” 打标本的货很新鲜。 熊罴是新鲜的,布兜里的熊胆也新鲜。李居安已经把熊胆蘸上水,看表皮变硬,用铁钩挂在了房梁上,嘱咐陈领导这熊胆处理后,等过十几天才能转手。还有黄鼠狼的皮毛,得剥下来后生制,才能把皮毛拿去送人。 陈领导过去请人打标本,那些猎人都是故意等到30天的最后一天,踩着点将标本货送来。他哪里能不知道那些猎人的心思? 猎人哪怕提前打着了货,也故意埋进雪地里冻起来,捱过三十天,也等同于混了三十天的带薪假期,白拿工资,家里蹲着打牌,回头还在他面前表演说今年标本有多难打。 陈领导心里明镜似的,哪能不知道。但猎户行里每人都这样,越是经验丰富的猎户,越是老油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能把货拿过来就成。但李居安不一样,年纪轻,打猎能力强,还实在,这就让他心生好感。 陈领导找人把六只黄鼠狼给杀了剥皮,李居安帮着匠人给黄鼠狼皮子做了生制处理。 他把鲜皮铲油后,置于缸内用清水浸泡,将浸过的皮张放入稀碱液内搓洗,然后按明矾4份,食盐3份、清水100份的比例配制鞣制液,进行下缸鞣制。 陈领导看着新鲜,帮着把他要用到的蓖麻油、肥皂都命人拿来。李居安漂洗了黄鼠狼皮后,用蓖麻油10份、肥皂10份、水100份的比例配成溶液,等毛皮处于半干状态时候,将溶液涂在表面,使其回潮后,用塑料薄膜包扎好,用石块压平。 他告诉陈领导:“制皮不难,一会儿晒皮成了后,给它刮软,用手顺着毛势梳理,皮张干燥后,再用砂纸将肉面磨平,最后用梳子梳了毛就完事。” 林场陈领导看着过瘾。他本就是用皮子去送人,赶在过年前送人,效果更好。 这回熊胆也有了,黄鼠狼皮子也有,他告诉李居安:“待会儿去食堂一道吃一顿去,今个食堂里烧元宵,芝麻馅的。” 家属屯里,只有元宵节前,小卖店才有元宵卖,而且只有一种红豆沙馅,还不是袋装,只能散装称斤卖。有时候妹妹李晓说想吃元宵了,李居安买不着元宵,母亲只能问张婶借些糯米,自个磨成粉,加上白糖,做青红丝白糖馅的元宵自家吃。 母亲每次做元宵,都能做上两斤,在家煮了后,整个屋子都香喷喷的。一家人连元宵带汤消灭的干干净净,余下的元宵,母亲会送些给张婶作为感谢。 陈领导一说林场第一食堂有元宵吃,把李居安愣是听馋了。他笑道:“领导请客,那我可就不客气嘞。” 陈领导心里也有小九九,没说熊胆多少价的事。照理说,打标本这点钱,打到熊罴得另外掏钱。别说熊胆,单说这熊皮制成的生皮袄子,可就老值钱了。出门带出去,给家里女眷穿也体面。 他说着场面话,叫李居安还有啥想要的,别憋心里只管开口要。 他没想到李居安真的笑嘻嘻开口道:“知青办我不认识人,领导帮忙搞几张返城户口呗。” 林场一把手陈领导沉默下来。 第205章 李居安,我会报答你的 陈领导站起来,端起旁边茶缸喝了口水。一个头两个大。他心里很气,但不说。谁让他自个问李居安,他也妹想到李居安这小子是真敢开口要啊。 返城户口,那是他能办下来的吗?知青办那几个犟种,别说是他了,就连上面人的薄面都不给,那手里捏的是绝对话语权。 林场一把手使劲喝了两口水,往回压了压情绪,勉强斟酌着开口说道:“给谁办的啊,咋就托到你这来了。” “给妹儿办的。” 陈领导一听就懂了,笑着点了点他:“你年纪不大,哪来这么大的妹儿。还得是情妹妹。” 李居安也笑道:“屯里都说陈领导是个讲究人,念旧情,屯亲啥的家有点事,陈领导都乐得搭把手。” 陈领导看着高帽子戴上来,哭笑不得:“你这小子,我早就听说屯里人对你评价高,要不然咋小小年纪就当炮头了。”他脸色一沉,严肃说道:“不过,小李啊,我也得提醒你,人都有远近亲疏,你和人搁一块厮混,还得瞅瞅值不值得。” 李居安知道陈领导指的是什么。他上一世南下后,认识一个经商的兄弟,那兄弟返城后,家里的祖坟上没有长当官的那棵“蒿子”,没人能帮他找份工作,所以没有正式单位。建筑单位要用临时的壮工,他只能去争着报名,一天一块钱。 返城后,有一大帮青年,因为找不到工作而急得眼睛直放绿光,成了待业青年,迫于生计想都没想有临时工能做,就顶上。也是因为这个,他当初南下后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一块倒腾天南地北的货。 陈领导将事儿答应下来。 往后几天,李居安陪着家里人准备过年的年货,得闲的时候就领着猎狗进山下夹子,下套子,准备等过了年关再进山溜圈。 他也没想到,陈领导还真帮他把返城户口的关系证明给搞定了。 他将困退手续证明,和返城户口名单拿到后,在年根前跑了趟望兴屯。秦瑶看见他风尘仆仆赶来,非常惊讶。他手里拿的返城名单,和困退证明,正是她秦瑶的名字。 她抱着娃儿,哭得泪眼婆娑,她将娃儿放在炕边,跑上来,静静抱住李居安很久很久。 “李居安,我终于能回京都了。我和你说……” 她小时候跟着姑姑住在南方,父母亲在京都体制内工作,托了很多人都办不了证明,加上熊书记的阻挠,家里人急的团团转。现在她终于拿到返城户口可以回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觉。 李居安笑她:“能回家还哭啥,这不好事儿么。早点坐火车回去,别叫爹妈担心。” 他之前没有想起来望兴屯的秦知青是谁。他现在听了秦瑶讲京都父母家的故事,忽然想起来,上一世他听说了望兴屯有个漂亮女知青的事。后来京都的父母和哥哥来东北寻亲,哭着喊着要带女知青返城,结果被大队书记阻挠,最后也没能将人带回去。 那件事闹得很大,在几个屯里沸沸扬扬,也是陆锦扬后来电话告诉他的,说是秦姓的女知青家里在京都挺有背景,就是可惜了家里人得罪了团部的人,档案不给补办,知青办的人有关系也没法给补档案。 屯里熊书记阻挠,加上团部的人打太极,这才让大好年华的女知青永远的留在兴安岭屯中,最后郁郁得病,没几年就再也没了消息。这件事让不少人很是唏嘘。 李居安临走前给她塞了两张大团结,叫她带娃儿出山,路上坐火车少折腾些。 秦瑶表情很是复杂,看着他眼神里充满说不出的情绪。离开前,她拉着李居安在炕边又亲热了两回,然后带着依依不舍的眼神,目送李居安离开。 “秦瑶,回去后多照顾自己些,以后保重了。” 秦瑶抿着嘴唇,用力点点头,和他说:“李居安,我知道你不是一辈子都会在山里的人。你肯定会出山的。这是我家里电话。你要是出山来京都,就联系我。” 李居安笑:“联系你一个女同志干啥,被人说闲话。” 秦瑶摇摇头,认真说道:“李居安,我会报答你的。” 李居安笑笑转身离开了,也没把她的话放心里,没当一回事儿。秦瑶是个漂亮又有眼力见的女人,再好的报答,哪里有她主动热情的身子缠上来好呐。 等后来,他真在京都和秦瑶重逢,他才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京都秦家确实挺有背景,秦瑶也不是一般女子。 李居安回了家属屯后,正和母亲,妹妹准备年货,忽然听见孙为民大大咧咧,从望兴屯带来一个天大的消息: “靠!你们听说了没,望兴屯那个女知青返城了。她返城也就返城了,结果她回了京都后,居然回头还联系妇联中心办,把望兴屯那些女知青都给带出来了。而且,她家公陈国安差点气到心梗,她连娃儿都不认,丢给家公转身就走,不认生下来的娃儿啊!” 张婶,陆家二姑,孙家姑姑都是爱嚼舌根的女人,一听这新鲜事儿可就不困了嗷。雪棚里大老爷们儿在打牌,姑嫂们路过雪棚还在背后谈论的津津有味。 “连娃儿都不要的女人,心真狠啊。” “娃儿可不是她亲生的么,哪个女同志能不要亲生骨肉啊。” “回娘家谁知道她过去的事儿啊,这不还能相亲找对象,当个黄花大闺女么。” “要我说,陈家那个陈国安是个可怜人。死了儿子,结果儿媳连娃儿都不要,跑回娘家不认了。陈国安这老头儿,真是可怜呐,这把年纪了还得拉扯孙子。” 孙为民将这事儿在孙家一说,结果被孙母狠狠敲了一记脑壳崩,痛得他哭丧着脸,喊道: “妈,打我噶哈啊,关我啥事哟。” 孙母皱着眉头盯他,说道:“你小子回头找媳妇儿可得擦亮眼睛,带回家给爹妈把把关。别找到像那个望兴屯秦瑶这样的姑娘家,可就苦了一家子。她心多硬啊,石头做的似的,自个生的小娃娃都不认了,没心哟。” 李居安听着屯亲这样评价秦瑶,眉头锁紧。真相怕是没几个人知道。他心里也觉得,秦瑶还真不是一般女人,瞅着表面柔软,其实心硬。能有这份决心,重新来过人生的女人,回了京都会过得很好。 屯里过大年了。家属屯在80年代的年味真美。 陆家后院里养了猪,是他们去年开春抓的猪仔,猪喂的肥肥的当年猪。陆家老爷子喊儿子带上人杀年猪,屯里的屯亲们都来帮忙,可热闹了。 李居安撸起袖子,也加入帮忙按年猪的队伍。热闹的过年气氛,屯里呼喊声震天。几个青年在院里逮着年猪按,边上猎狗大声吠叫助威,年猪嚎叫声响的很。 这肥肥的年猪,可真难按呐! 第206章 屯里过年年味足 李家大爷大娘,二爷和二娘一家也来屯里一道过年。大爷用爬犁拖了头猪进屯。 李居安帮完陆家按年猪,回了李家老宅和大爷,二爷一道继续杀年猪。 二爷的两个儿子一道来了,大爷儿子李长青没来。大爷叼着烟锅,烦躁地挥挥手喊道:“那小子别去管他,主意大着呐。” 李居安嘿嘿一笑,知道李长青八成是跟着姓张的南下去了,连年都不回老宅过,心里下定了决心。 李家的年味儿,不比陆家差。年猪大声吆喝,周围张婶家儿子,侄子,街坊邻居都来帮忙。 几个壮小伙子将年猪按住,李居安用小刀捅进年猪喉脖,就听见杀猪惨叫。他手起刀落,割开年猪脖颈动作十分利索,母亲宋兰花在底下接了个桶,猪血汩汩往桶里流,接了满满一桶。 二爷家的两儿子在院子里用砖头垒起一灶台,烧热水把杀完的猪,先吹猪。 吹猪也是个技术活儿,得把猪吹得鼓鼓和球一样,然后利于拔下猪毛,能把猪毛刮的更干净。 男人们挥起大刀,开始剁新鲜的肉和骨头,女人们把下水、血肠、酸菜送去灶间,生火炖杀猪菜,满满的炖一大锅,接着开始包饺子。 院里雪棚下面再摆上个桌子,菜盆子冒着热气喷喷香。一大桌子菜,有肉,有山鸡,还有硬菜排骨,肘子,溜肉段,酥香可口的溜肉段名气比锅包肉都大,很是奢侈了。男人们再倒上几杯老酒,各自夸着自家儿子,孩子们,边喝酒边高谈阔论。 隔壁来帮忙的屯亲要是提前先回去了,母亲宋兰花舀上一大碗杀猪菜,让李居安给隔壁张婶儿送过去。 屯里的人情世故,全是温暖的人情味儿,也是80年代难以忘怀的年味。 李居安正等着半夜放鞭炮守岁,他赶紧站起来“挨”应了声,就给母亲把炖菜一盘给隔壁张婶家送去。 隔壁张家来的孩子也特别多,满屋飘满醇香的白酒香味。张家大伯正用筷子蘸点酒,给小辈们品尝,逗着小孩玩。酱香白酒的味儿,扑面而来。 “哎哟,居安来了,外头多冷,快进来。” “张婶儿,来加盘菜。” “宋妹儿也太客气了,还叫孩子送炖菜来。来,居安,吃点婶儿包的饺子。” 张家婶儿领着儿媳妇儿们包了守岁的饺子,老习俗饺子里边要放包硬币的,象征着吉祥如意祈福。 李居安用筷子夹了白白胖胖的大饺子,蘸满了一大口。他一口咬下去,只觉得牙崩的梆硬,从嘴里拿出一枚钢镚儿。 张家人惊喜地笑道:“看看谁能吃到好运就来了!居安这孩子有福气。” 李居安也给张家孩子们发了红包压岁钱,虽然钱不多,也就几毛钱,但是带给孩子的快乐是无法衡量的。 李居安在张家的时间里,李家饭桌上二爷正大喇叭似的夸着两个儿子。 “咱家两孩子孝顺呐,瞧瞧这块瑞士梅花,国内组装的,大儿子儿媳给咱买的。” “咱这条皮带,可是沪上名牌,小儿子工作去了趟上沪,给咱从百货商店带的,这嘎达还买不着。” 二爷喝多了白酒,红着个大脸,使劲夸着儿子儿媳们,肆无忌惮的炫耀啊,那叫一个没底线。 母亲宋兰花还笑着听,边拿劲儿忙活整饭整菜,边顺嘴跟着夸两句。但大爷大娘可就没什么好脸色。 大爷家独子李长青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驴脾气,反骨出来,愣是要跟着张迎年南下经商,连过年都不过了,年前就急吼吼的坐火车南下。大爷大娘这趟回屯,屯亲都知道李长青不管不顾南下的事,叫二老很是没脸。 二爷家两儿子瞅见大爷脸色不对劲,老脸都沉下来,赶紧拉拉自家爹,喊道:“爸,快别说了,整菜吃吧,都喝多了。” “去你个犊子,你劳资能喝多?咱人称家属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想当初,你爹我找陆家老爷子喝酒,那是把一整个陆家人都喝趴了哈哈哈。” 二娘是个地道兴安岭女人,豪爽又热情,叫宋兰花赶紧坐去吃饭,她紧忙洗洗刷刷,忙活整菜。二娘边上菜,边吼自家汉子:“滚犊子吧,可别再逼逼叨叨了,招人烦。” 二娘很有眼力见,瞅见大爷大娘脸色不对,赶紧堵住自家汉子的嘴,岔开话题说道:“兰花,居安现在有对象了没,他这么好的小伙子可得赶紧介绍对象,回头啊,最好能生个双棒啷儿,你也一年抱俩,一对孙儿带着多热闹。” 李居安给张婶家送完菜,前脚刚踏进院子,就听见二娘在劝母亲说这事儿。他听得又气又好笑,说道:“啥双棒啷儿啊,媳妇儿都没进门,八字没一撇呐。” 女眷都乐得给小伙儿介绍对象,大娘也热情说道:“找个家里有双崽儿的姑娘家,听说啊,这样好生双棒啷儿。” “还是得吃方子。听说啊李家儿媳妇就是去庙里求了方子,给她男人喂了三个月,结果就怀上了双胞胎。” “啥方子这么灵验呐。” “听李家儿媳妇说,得是鹿胎和鞭泡的酒。而且还不能是一般鹿胎,得是双仔儿的鹿胎。” “哎哟,那可不好找啊,哪里能买到双仔儿的鹿胎。山里猎户打来的鹿,肚里都空的,听说猎户也忌讳这玩意儿。” 李居安听着大娘二娘一唱一和,也终于听明白了。二娘哪里是催着给他张罗相亲对象,分明是借着说他,给自家两个儿媳妇儿敲打敲打,要两个儿媳妇儿弄点鹿胎和鹿鞭给男人喝,好怀上双胎。 他陪大爷喝了口白酒,笑着说道:“确实不好找啊。山里猎户还真不打怀孕带崽的牲口。多忌讳啊。” 他这么说完,二娘也来劲了,认真劝他:“居安啊,这件事儿你可得多上上心,二娘还真买不到双崽儿的鹿胎,这不就指望你了呗。” 大过年的,亲戚可不上赶着开口来了么。不等李居安说话,二娘的大儿媳张翠先不干了。兴安岭女人热情大方,但也耿直有话直说。 张翠从灶间帮完忙,用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出来就喊:“啥鹿胎双崽吃了能生双棒啷儿啊,纯扯淡。这还不得男人家先有双胞胎。” 张翠瞪了自家男人一眼,二爷家大儿子李伟立马奄巴了,先哄好媳妇儿要紧啊。他紧忙着把自家娘拉下来坐好了,笑嘻嘻贴着娘,劝道:“这事儿求不来,您说的那套都是纯扯淡,就好比您小时候说吃啥补啥,吃心补心,吃猪血补血。我要是吃山鸡鸡翅,我还真能长出对儿翅啊。” 他一番话把几个孩子逗得哈哈直乐。 第207章 过年啦,怀念的过年气氛 二娘喊自家儿子,说道:“你闭嘴。” 李伟知道再呛下去,娘要急眼了,只能挤眉弄眼看向李居安,向堂弟求救。 李居安假装没瞧见,紧忙扒拉碗里的饭菜,大口大口塞进嘴里,夹上一筷子酱香肘子肉,吃得喷喷香。女人的事就是多,大娘,二娘这些糟心事,别说妈理不清,他也不想掺和女人的事。 李伟看李居安装傻充愣,只好给李晓使眼色,笑眯眯将兜里的钢笔掏出来,送给李晓,说道:“妹,喜欢不,没见过钢笔呗。你哥是个粗人也不给你买笔。拿去用。” 李晓还是头一会见到钢笔,兴奋地拿钢笔手上左右摆弄,翻看。李伟拿出瓶装墨水,示好似的,对李晓说道:“这可是雄鹰牌钢笔,咱从城里带来的,你同学想要这玩意儿还拿不到。” 这时候,陆家两个大胖孙子来送肉了。 李居安给陆家帮忙杀年猪,后来忙活完就回自个家杀猪,走得早。陆家老爷子叫两个大胖孙子,和陆文倩给李居安送一盆杀猪菜。 陆家的两个小子,是陆家老爷子大儿子的孩子,常年在县城住,这会儿第一次来李家,跟在陆文倩身后探头探脑,看那么多猎狗很是好奇。 “李哥,爷爷喊咱们来送菜。” 母亲宋兰花热情招呼陆家三个孩子进门。 陆文倩一眼就瞅见李晓手里转的雄鹰牌钢笔,“挨”兴奋喊了一声,嚷嚷着要李晓给她看。 陆家两个大胖小子一左一右围着李晓,看得那个叫眼热又羡慕。他们虽然在城里上学,但雄鹰牌钢笔也不常见,很是又吸引力。 两个胖小子也不见外,在宋兰花热情招呼下,真的做上桌右手顺便抄起筷子,奔着盘子里的肉就夹,狠狠塞了一大块肉进嘴里,眼珠子盯着钢笔瞧,瞧得眼睛都能瞪出来。 李伟哈哈大笑,说道:“陆家小子也是有眼力见的。都好好吃饭,不然挨揍。” 几个小孩知道吃饭必须消停吃饭,要是上桌胡乱说话,或者只转着笔玩不吃饭,哪怕吃完饭也还是逃不过一顿揍。 陆家仨孩子乖巧扒着饭,吃完饭就缠着李晓看雄鹰牌钢笔,四个孩子围着瓶装墨水,摆弄着钢笔,玩得不亦乐乎。他们看李晓的眼神也带着羡慕和眼热。 小孩子们其实最爱说,谁谁用瓶装墨水,谁谁用啥钢笔。班上懂事的孩子不会对家里人提,但不代表心里不想要。这不李晓笑得灿烂,李居安瞅着妹妹开心,心里也跟着满足。 吃完团圆饭,一家人围在黑白电视前看春晚。 屯里现在只有张家和李家有黑白电视,偏偏两家人还紧挨着,所以屯里不少亲戚都围拢过来,送上自家做的点心,东北撒黏糕,粘豆包,鱼炖豆腐等等,来一边唠嗑一边看春晚电视,图的就是一个喜气。 李居安一看炕桌,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多了一大块东北撒黏糕,这做法不简单,得锅里铺上笼屉,撒上芸豆,红枣或者小豆。再撒面粉,一层一层的撒。每次开锅撒一次,直到撒完。 工序多的东北撒黏糕,做出来的年糕口感好。粘性特别的大,满屋子都飘着浓郁的米香味,闻着就满当当的全是幸福感。 李晓吸着热气米香味,缠着母亲想要先吃一块。她接过撒黏糕,黄米糕口感香甜糯软,然后沾上点白糖吃,又软糯又香甜,好吃的不肯放手。 电视机的信号也给力,李居安拨了两下天线,春晚小品播放的很清晰,没有雪花颗粒,声音也响亮。 屯亲们围在电视机边上,听着小品相声,边唠嗑,气氛热络很是幸福。 到了12点,不少年龄小的孩子已经熬不住了,回家把枕头下压上大人给的压岁钱,已经入睡。这时候才是拜年的开始。母亲端出火盆接财神,李晓和几个同龄孩子给长辈拜年,礼节面面俱到。 12点刚到,屯里鞭炮此起彼伏,响声雷动。李居安记得他小时候,家里接神的时候,爸爸用大块的木材放在火盆上架起来,端到外面,然后用燃烧的小木材点烟花。现在他大了,接过父亲的班,每年接神都由他来做,这也是一种传承。 屯里挨家挨户接神后,各家煮了饺子吃完,这才纷纷上炕睡觉。 第二天就是正月初一,新的一年开始了。 李居安小时候最爱早起拜年,因为能穿新衣服,还能吃饺子。小时候拜年开心,大人小孩,都开开心心,能拿到邻居家很多的糖和水果。现在他大了,倒是要拿出各种糖和水果给邻居来拜年的孩子吃。 孙家小胖子孙浩最是不客气,吃了他的糖,走了还要再问他要些,塞进兜子里,装得满满的带走回家吃。 李居安笑着轻拍孙浩的小脑袋,喊道:“花衣服好看,赶紧出去吧,穿着花衣服和孩子们聚一块臭美去。” 孩子们闹哄哄的出去开始比新衣服,臭美比一下,看看谁是村里最亮的仔。 这时候,母亲赶紧把剩下的糖,锁在柜子里,或者放在篮子里,用吊钩挂在屋顶最高处,别叫孩子们够到。 李家几个孩子可算是够不着了,糖在母亲的看护下,孩子只能有节制的吃,要不然早就被炫完,年还没过完,糖先没了也一个个得蛀牙。大概就因为糖少,所以年味更足,更加觉得糖果香甜,难忘。 过年的时候也是兴安岭最冷的时候,零下四十几度的气温。小男孩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在结冰的小河面上滑冰、坐冰车。 农历正月初一一过,秧歌队就来了。刚好本村同一宗族里面到处拜年结束,孩子们一边跑一边喊“大秧歌来喽,大秧歌来喽”。 大队长杨德政花钱从外村请来了秧歌队。其实本村也有秧歌队,但过年的时候,本村的秧歌队不会在本村演出,因为不挣钱,只有到外村演出才能挣到钱。 所以各村秧歌队都有着默契,互相跑去其他村演出。他们原本都公社的人,是各村的文艺积极分子组成的文艺宣传队,现在是有偿服务,请秧歌队是要付钱,或者给些等价物。 李居安离村口老远,就听见乐队敲锣打鼓吹唢呐,屯里小孩子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一路小跑着、成群结队地迎上去,热闹极了。 李居安忍不住感慨,要说年味儿,还是80年代浓郁啊。后世的年味儿渐渐淡了,现在才是他怀念的兴安岭年味儿。 第208章 斗秧歌,秧歌队长找上门 这支秧歌队是杨大队长从小岭屯请来的。小岭屯靠着生产大队,在深山坳里,人口很多。 秧歌队进屯,那叫一个鼓乐齐鸣,小孩子们跑着一路跟随,随着秧歌队到处走。村干部都迎出来,喊上孙家,张家的几个人放鞭炮来欢迎秧歌队进村。 屯中央有个小广场,屯亲晒谷子用的。秧歌队在广场上表演完毕,就开始串村。 孙家,和陆家有钱,会花钱请秧歌队在自家的门前扭一会儿。 李晓瞧着高兴,兴奋地直拍手。小丫头喜欢看秧歌队,但很懂事,不会开口问大人要。李居安知道要是给钱,母亲肯定是心疼。他就从院子里,扒了冻在雪地里的野猪肉,加了上回孙家送的人参酒,给秧歌队当报酬。报酬的方式多种多样了,除了钱,肉,粮食、酒、点心、鸡蛋都可以。 秧歌队最后面,有个人赶着大车,专门负责收这些报酬。李居安将野猪肉和人参酒送过去后,按个人将报酬存在车上,一路拉着,摆摆手喊道:“妥嘞!一会儿就去。” 秧歌队领头来看了看,根据李居安给的报酬多少,安排队伍在李家表演时间的长短。 没一会儿,秧歌队就热热闹闹来到李家老宅门口,后面跟着浩浩荡荡好长一队的孩子,孩子们嬉笑热闹,羡慕起李晓来。 “快看呐,是孙悟空!” 秧歌队的人扮相很多,扮孙悟空的扮相最受小孩子欢迎。就连观看的林家,陆家的大人也参与进来,喜庆的氛围被卷到高潮。 李晓被逗得哈哈直乐,李居安将妹妹李晓扛在肩头骑大马,让李晓和踩高跷的人互动。 这时候,又一支秧歌队串村来了。 两支队伍在一个村子里相遇,还刚好在李家老宅门口,可有意思了。 屯亲们非常激动,两个秧歌队的领队同样兴奋,为了显示自家荣誉和口碑,把看家本领拿出来斗秧歌。 李家老宅前可热闹了。几乎整个李家屯的屯亲都围拢过来,对着精彩斗秧歌连连叫好,整个屯的喝彩,鼓掌都激烈响起。 林梅站在外围,兴奋地鹅蛋小脸通红。 人太多太拥挤,李居安左右瞅了瞅也没人注意这边,他牵起林梅的手,就将林梅往人群前面带。 林梅刚开始紧张地低垂着眉眼,怯生生地不敢进,生怕被爱嚼舌根的陆家二姑瞅见,又得被编排两句。李居安对她说道:“怕啥呀,被人瞧见咱就上林家提亲去。” 林梅红着脸,任由他牵着跟着他往人群前面挤。越靠前的视野当真开阔许多,她看着李居安激动地大声叫好,也被高昂的喝彩声感染,激动地使劲鼓掌。 斗秧歌的胜负很简单,听谁的表演赢得更多的掌声和欢呼声。两方掌声差不多,小岭屯的掌声略微弱一些,领队不服,还当场约了对手时间再战。 屯亲们听见明儿个还能看斗秧歌,更是激动地掌声雷动,一个个兴奋地都不愿离开。 斗秧歌比完后,两支队伍就各自散去,向下一个村前进。 这种密集的秧歌表演,能持续到正月十五。林场除了厨子,其他人都在放假,学生也不上学。原本李居安已经回屋里准备烤烤火,结果小岭屯秧歌队的领队,折返回来,提着两箱酒,还有两袋粮食,和两桶油,一筐鸡蛋上门,笑眯眯地和他说道:“刚才还没认出来,李炮对不。听生产队的人说,小李炮打围手把挺硬,刚好咱们屯最近出了些事,想请小李炮走一趟。” 李居安一看这架势,紧忙说道:“外头冷,先进屋说呗。” “得嘞,哎呀头次进门没啥拿的,就给你拿车上别人给的些东西。” 李居安一看,乐了。 有一箱酒还是他刚才送上秧歌队存货车的,这不是他送去的人参酒么。这么一转手,又回到他手里来。 这筐鸡蛋倒是不赖,刚好给妹妹补补身体。 “那行,快进屋带着,外头挺冷的。” 秧歌队领队进门就摘下手闷子,直搓手在炕边烤火,说道:“小李炮,哎妈呀,你可不知道生产队最近被嚯嚯成啥样了。那群玩应儿从生产队里跑出来,结果全到咱们屯里来撒野啊。” 李居安仔细一问,才知道小岭屯最近遭了野猪的殃。 生产队的队长上回得了李居安的好,见着小岭屯的人就叭叭,宣传李居安单猎大孤猪的事迹,小岭屯的队长这才想着找人,托上李居安帮屯里把大孤猪壳下来。 李居安留了个心眼子,问:“几头大孤猪,咋你们屯的猎人壳不了?” 秧歌队领队摆摆手,满脸沉痛,意思是别谈了。 “咋没壳,就是壳不了啊。四五头大孤猪横冲直撞,在田里撒野。还冲进仓库里一通嚯嚯,那么多大白菜呢,全给嚯嚯没了。还有大队长放在外头冻着的饺子,打算过年用的,那么多饺子冻得梆硬,这不一看,一夜全没了。真能造!” 母亲来送茶水,给听乐了。 “马上就要十五,这么个造法也不是事。” 秧歌队领队猛地一拍大腿,喊道:“宋姐,还是您懂这个事,就是急得很。这几头大孤猪还不肯走啊,屯里的猎狗刚开始还叫得凶,后来头狗领着帮狗冲过去,被那700多斤的大孤猪挑起来,头狗当场就没了,后来也没猎狗敢照着这玩意儿冲。” 别说是李居安,母亲和妹妹李晓都听得胳膊上汗毛竖起,瘆得慌。 “多少斤?700多斤呐?” “挨,那可不。大队长也看傻了,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壮实的大孤猪,比好多大炮卵子还结实。” 大孤猪是没有群体的野猪,还没媳妇儿孩子。大炮卵子带着一大家子妻妾成群的,也不会那么横冲直撞,多少看点人的脸色。但大孤猪不一样,性子野得很,也没啥约束,瞅这里不爽就蹲着不肯走了,直到把屯里都嚯嚯干净了,才大摇大摆神清气爽地跑路。 李居安听着也是奇了,问道:“屯里谁得罪过这头牲口不?要不然咋偏赖在屯里不肯走。” 秧歌队领队仔细想了想,还真的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老圆。 “李炮你这话可对喽,还真的是有那么件事。” 第209章 小岭屯的大孤公危机 生产队的猪圈养了几十头母猪,每年母猪开春叫唤的时候,都会吸引山上的大孤公跑来。 有的大孤公胆子小些,绕着猪圈急得直哼哼。有的大孤公胆大的,跃进猪圈里一夜大战三百回合。结果第二天一早,大孤公腿软跃不出去,就被生产队逮住,当场宰了分肉送去食堂。 小岭屯也遇上同样的事,母猪圈里遭遇大孤公光顾,结果在捉大孤公的时候,这头大孤公特别壮实,强壮到让村里的青壮年都害怕,最后就连老猎户都出动了,但还是没能逮住挂泥油甲的大孤公。 这头大孤公逃跑后,屯里除了养猪户也没人再记得这回事。倒是几个月后,母猪生了崽子,养猪户这才发现陆续生的几窝崽子都是野猪的后代,全是野猪串儿。这可把养猪户气得够呛。 母亲听着很不解,不都是猪崽么,为啥野猪串儿不讨人喜欢。 很多人都觉得大孤公进了猪圈,养猪户不是赚了么,都不用借种公。养猪户为啥这么讨厌野猪串儿。 李居安告诉母亲,野猪肉柴不说,出肉率也低。同样饲养喂养下去,白皮家猪长肉速度快得很,几个月就能出栏。但野猪串儿咋喂饲料都不胖,也不长肉。一年下来还是瘦的,哪家养猪户会爱这样的猪。 再说,野猪串儿性子野,听见山上野猪叫唤,心里痒痒会想着窜上山溜达,会带着整个猪圈的猪一道翻跃猪栏跑出去。养猪户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努力打水漂,谁乐意瞧见。 秧歌队领队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还得赖我。我上回和几个老猎户举着枪要去打,结果打歪了,让那头大孤公给跑了。后来大孤公就记着这件事,过了几个月三天两头来骚扰。刚开始还是一头来,后来跟来好多大孤公一道来。” 大孤公通常在野外的独居,找不到母猪妻妾成群,就一直做个钻石王老五单身汉,哪里快活往哪去。但后来出了虎大王的事,好多野猪聚集成大集体,风风火火一道抱团走,对抗虎大王。 李居安估摸着,正是那一阵,让大孤公和好几头大孤猪走在一块,就连进小岭屯找母猪潇洒快活,也是成群结队。 他收了鸡蛋,酒,粮食那些报酬,说道:“得嘞,过了十五我就去瞅瞅。” 秧歌队领队瞪大眼,急道:“这几天估摸着就得再来一出。过了十五再来,咱屯里可就没好年了。” 他这话说得急赤白脸,李居安也恼了。咋了,你们屯不是好年,咱也不用过年了? 秧歌队领队一看他脸色沉下,赶紧笑嘻嘻地拿出一袋子玩意儿,贴着他笑道:“李炮,早听说你下的套牢靠。这不是把铁丝,和钢丝绳给你带来了么。” “只要李炮来咱屯里下套就成,屯亲的心也能定下来。等十五前,那必须把牲口给套住啊。” 他这话说得投机取巧。 李居安心里想着,这顶高帽可真高,要是他下的套没能套中大孤公,可不就得被人背后蛐蛐坏了。谁也不知道大孤公下回啥时候来,来不来。要是大孤公偏偏不想过年时候来呐,听着鞭炮就想躲,他这套可不白下了。 秧歌队领队见他不为所动,又笑着把兜里的水果糖塞进李晓手心里好些。 “这丫头真乖巧,讨人喜欢。” 李晓有眼色的很,也不敢拿,眼睛瞅着李居安和妈。李居安点点头,李晓才笑眯眯说道:“谢谢叔。” “得嘞,乖孩子。” 秧歌队领队见李居安答应下,心里大石头可落了地。他临走前把编织袋留给李居安,里面都是铁丝套子和钢丝绳。 要李居安说,他肯答应接下这活儿,还得看在这40多米钢丝绳的面子上。这些钢丝绳外头集市里可买不到,只能托关系去林场找人买,还得加上几条烟,一箱酒,另外加钱。 外头鞭炮声震天,初二有结婚的女儿回娘家的习俗。 隔壁张婶家热热闹闹,远嫁的闺女回家,就开始走亲戚串门。陆家和孙家的女儿也带着喜庆的礼物,回家给亲戚们拜年问好。 李居安坐在炕边,脚搭在炕沿上,听着母亲给李晓絮絮叨叨,说啥以后得嫁的近,可不能嫁太远去喽,要不然初二都回不来,在外受了欺负娘家也顾不上。 李晓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懵懵懂懂点头应和。 李居安检查着小岭屯的人带来的铁丝套子。 这粗铁丝是真硬,手感扎实的很,实打实的粗铁丝,一次都没用过。 他手里拿着钳子,开始弯着粗铁丝做夹子。这时候刚好陆志强跑来串门,对他抱怨家里女人们哭哭笑笑太吵闹,他听着太阳穴神经突突直跳,压根受不了这帮姑奶奶的叫声,只得跑出来,往他家里躲。 陆志强本来想找李居安打牌,结果一看李居安又在弯套子,看得他气笑说道:“李居安,你真是过年都不浪费时间啊。这又是要去哪里忙活。” 李居安拉他坐下来,给他一把钳子,喊他一道做。 “有白给的铁丝,不做白不做。小夹子做了能去山里下夹子,家里灶间也能用来夹耗子。” 屯里耗子泛滥,铁丝多刚好多做点夹子。灶间耗子少了,母亲也能心里踏实些。 陆志强听了觉得是有这么个道理,也搭着腿儿坐在炕边,一起做夹子。 要是去集市上买,夹子买多了也费钱,山里人都自己掰弯铁丝自个做。但做出来的效果天差地别。 李居安的铁丝做的大小一致,非常板正。想要做小夹子,就两个关键点,一个是两个半圆要严丝合缝,就为了让弹簧的作用力可以往一处使。要不然的话,哪怕夹到耗子,也会让猎物挣脱。 还有一个就是在触发机关那,得弯的紧实,左右刚好合上。要不然诱饵都要被吃没了,机关还没被触发。这哪里还是夹子,不就是投喂耗子么,说出去都能让人笑话,被人喊可真是扯淡。 李居安做的夹子大小适中,刚好能用来夹耗子。哪怕放在野外能夹野鸡飞龙,不白做。 陆志强掰弯的铁丝,可就大大小小怪的多。他费了半天劲,嘴里抱怨的都能叨叨出水泡,才做了两个。两个夹子一个大,一个小,瞧着也不牢靠。 陆锦扬,和陆文倩过来,把陆志强喊走吃饭的时候,两人瞅着怪模怪样的夹子,笑了老半天。 第210章 李拐子来送野猪皮 陆志强被两人笑话,心里也憋着一股劲。 嘿,你们都瞧不起我,偏偏我也最不争气。 他试了两下后,发现不是做夹子的料,只能泄了气往炕上一躺,喊了两嗓子然后就要跟着陆锦扬回了家。 反倒是陆家的陆锦扬,瞅着李居安做夹子很有趣,安静地坐在边上,拉着陆文倩和李晓一道看。 李晓说道:“咱哥可厉害哩,进山打围夹了大皮,还夹了山鸡,家里就没缺过油水。” 都说小孩童言无忌,这种话说出去可是要招人眼热的。 李居安还没喊住李晓,陆文倩还真就眼热劲上来了,眼巴巴地拉着陆锦扬的胳膊,晃了晃央求道:“哥,年夜饭我都没吃上鸡肉。我也想吃鸡。” 陆家老爷子过去还没金盆洗手的时候,每周进山里溜套都能带回来不少跳猫子和山鸡,傻半斤。陆文倩打小听着两哥哥说,他们小时候不缺鸡肉吃,但她偏偏没有。每次二姑用鸡蛋和别人换了童子鸡烧,陆文倩都馋得和什么似的。 但陆家人口嘴也多,一只童子鸡哪里够那么多孩子,大人份。剁了块的红烧童子鸡,她最多只能夹上两筷子的鸡块了不得,剩下的只能用红烧酱汁舀着拌饭吃。 陆志强说道:“家里刚杀了头猪,还不够你造的。” 陆文倩哼了一声,不理陆志强,偏偏拽着陆锦扬的胳膊喊:“二哥,我也想买水果糖。” 她是瞧见李晓放在桌上的水果糖了。这是刚秧歌队队长拿来的一大袋子。 母亲宋兰花走过来,赶紧笑着抓起一把糖就往陆文倩手里塞,热情说道:“孩子拿去吃,大过年的吃点糖没事。” 陆家兄弟推辞了两下,夹不住宋兰花热情,感谢后收下了。陆锦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瞅着陆志强又是拿了李居安的铁丝,学做夹子,自家妹妹又是要了糖,咋好处都叫他家拿了。 陆锦扬留了下来,对李居安说道:“教我呗,我帮你一起掰夹子。” 李居安正好瞅钳子使着手疼,虎口也使得有些酸麻。他抬头一看陆锦扬满脸严肃,还真是想帮他做夹子,他笑道:“能使得动钳子么,你哥都掰不动。” 陆志强一听这暴脾气可就窜上来了:“说谁掰不动呐。咱这夹子做的虽然模样不咋地,但绝对扛造!” 倒不是李居安故意激将,是陆家两兄弟实在热情,他架不住啊。 李拐子过年来李家瞅李居安,还提着四五张野猪皮,和野猪的下货。野猪下货的油水多,一般猎户自个吃不完,都会收拾出来送人。 李拐子刚进门,就瞅见李家炕边,四五个人正在埋头使劲用钳子做夹子,他瞅着乐呵,哈哈大笑,说道:“这得做多少个啊,百八十个?进山放了也来不及溜。回头都被人溜套白捡了去。” 他自从上回野猪林一别后,打围很少,日常就是独自进山下套,然后过个一周再去溜套。日子也过得逍遥自在。 但让李拐子最烦闷的事就是,明明套子能套住很多跳猫子,偏偏总有套子和跳猫子一道消失。他能从雪地的脚印辨别,套中的就是跳猫子,明明已经踩中套子了,结果和套子一起没。刚开始他还觉得或许是被别的掠食者拖走,但他后来仔细一瞅,发现地上有人为故意扫掉的雪痕。 一连串脚印,被人故意扫了去,是被别人故意拿走的。 李拐子当即心里就窜出火气。要是这种事偶尔发生,他没法避免也就算了。结果他越是不吭声,越是接二连三的套子都被人拿走,全是套住猎物的圈。这就很让人恼火,有人破坏了规矩。 但他也没法天天蹲在那,守在套子边看,所以这才想着上门问问李居安,有没有发生类似的情况。 李居安听了后,也很惊奇,说道:“这不是常有的事么,溜套勤快点就成。” “小李,你这就说风凉话了。我那木板夹子可是用来夹大皮的。那脚印我咋瞅咋像貂。要是真的夹中一只紫貂结果被人连着夹子一道提溜走了,咱还闷声吃大亏,心里不得憋屈死。” 李拐子将手里的四五张野猪皮,和野猪的下货放下来,就往炕上一坐,直叹气。 本来屋里人就多,他这么一挤,更紧巴了。 陆志强喊道:“那咋整啊。合着也不能光盯着你一个人的套子捞呗。要不咱们这几天也去下套,专门找人轮班盯梢蹲在那,有人来偷套,就冲上去把人逮住狠狠揍一顿。” “成!” 李拐子还真的应下了,陆志强翻了个眼白,说道:“我说反话,你还真听上了?这大冷天又是大过年的,谁那么好耐心还搁那嘎达搬个板凳坐着等啊。” 怎么着都不行,李拐子心里也操蛋上了。他看着李居安手里的夹子发愣,心里想着,要是李居安这趟进山下夹子,没被人捡了溜套,光是有人坑他一个人,那这就是结仇。他把这几年得罪的人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到到底是谁会做这么恶心人的事。 李拐子过年来送礼,李居安自然也回礼。 他爬木梯上了阁楼,拿下来三包冰城烟,给李拐子递过去。李拐子作为老烟枪,自然对烟抵抗不了。 他点着冰城烟,吸得舒服,吐出畅快的烟圈,一边翘着腿看着几个年轻人掰铁丝做夹子。 这时候,陆文倩看着野猪皮觉得有趣,她脚边趴着三头混血串儿,小钢炮正扒拉咬着水曲柳棍玩耍,重伤愈合的鸡屁股,和发财,兴奋地蹭着陆文倩,和李晓,就爱追着小女孩玩耍。 陆文倩看着有趣,将野猪皮递到鸡屁股面前,逗着猎狗,说道:“吃呗。” 陆家过去也有猎狗大黄。陆家老爷子杀猪后,会把猪的心肝肺给大黄吃,但猪肚老爷子可不舍得。因为猪肚可以做药材,能阴干后在药材店卖掉,可以卖个一块钱,能治胃病。 陆家过去的猎狗大黄过去就爱等着有猪下货进门,馋得流哈喇子。 所以陆文倩也用野猪皮逗李居安的三条混血串儿狗。 李居安发现后,给李晓使了个眼色。李晓聪慧又机灵,紧忙着拉了陆文倩上隔壁屋玩耍钢笔去。 陆锦扬心思细腻,问李居安这中间有什么说法没。 李居安把野猪皮收了,说道:“也就老秦手里的狼眼睛能啃野猪皮,咱们自家的猎狗,哪怕是小钢炮都不能碰野猪皮,这玩应儿狗吃了容易堵肠子嗝屁。” 狗毕竟是家养驯化的,不比狼。老秦的那头狼眼睛吃了野猪皮没事,因为狼在野外饿得别说野猪皮了就连猪骨头都能啃,这胃的功能不是狗能比的。狗若是要了野猪皮,野猪毛吞进肚里在肠胃里结成团,又排不出来,时间一长肠子堵住可就死了。 陆锦扬奇怪道:“但我小时候见过爷爷用野猪皮逗小狗。” 李居安说道:“你也说了那是小狗了。而且肯定是刮了毛的野猪皮。能给家里小狗用来练咬合力,真的吃进去不行。” 陆锦扬这才点点头,对李居安的话表示非常赞同。他心里又觉得可惜。要是老爷子没有金盆洗手,那么这些事他和陆志强也都传承过来,都会了。可惜老爷子不肯教,不然他也不至于来李居安这学。 李居安忽然抬头问道:“陆锦扬,你小子该不会也想跑山吧?” 第211章 两百多个夹子下到啥时候 李拐子刚好点了一根冰城烟,抽了一口,他笑道:“陆家小子要是想学跑山,陆家老爷子先把两个小子的腿给打折喽。” 陆志强得意地拍拍腰间的丑式左轮,嘚瑟说道:“这把枪就是老爷子赏我的。” 李拐子吸进嘴里的烟没吐出来,被这么一惊,直接咽下去了,使劲呛得咳嗽。他瞪大眼惊奇说道:“不可能,陆家老头儿不可能扇自己的脸呐。” 陆家老爷子金盆洗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还放下狠话说陆家后人也不得进山打围。李拐子一看李居安,和陆锦扬的反应,心知道,这怕是真的了,他也不敢嘚瑟,对陆锦扬和陆志强两兄弟都客气起来。 “挺好挺好。以后进山组个队伍的,一道刷仓去。” 李拐子约了李居安下回溜套的时候叫上他,这才紧忙着回去了。 他走后,李居安哈哈大笑,说道:“拐子哥这是生怕那偷他夹子的小贼再盯上他,喊咱们分担些火力。” 几人心里也奇了,还真会有这样一个人,自己不下套,可劲盯着别人套住的东西捡么?这可太丧尽天良了,什么人啊。要是被他们发现,可得把人揪出来好一通教训。 陆锦扬是真会做夹子,学得快。 李居安发现,陆锦扬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长得也白净,瞅着没啥力气。但他做起活儿来,十分专注用心,上手也快,这一个个小夹子在他手里是又快又稳,弹簧固定的也十分严丝合缝。 小夹子已经够了。 小号夹子能用来夹耗子,野鸡,傻半斤,但如果是其他需要完整皮毛的猎物,可就不合适。 李居安趁着有免费的劳工,用侵刀砍了段木头,拿回屋里交待陆志强把木头砍成一板一板,给陆锦扬教木板夹子。 “要是遇上脚印是大皮,或者灰狗子,獾子,貉子这些要皮毛的小兽,咱们用木板夹子更好,免得猎物挣扎的时候损伤了皮毛。” 木板夹子专门用来夹需要皮毛拿去卖的小兽。因为只有弹簧力量大,夹子的威力才猛,小兽无论是脖子还是脑袋被夹住,都能顷刻碎掉,挣扎中喉脖呼吸不了,被窒息掐死。 陆家兄弟跟着李居安,钳了段粗铁丝,从抽屉里用棉线铲出一匝一匝,就是为了避免损伤小兽的皮毛。 这木板夹子看着原理简单,但做起来不容易。弹簧粗才能保证威力大,铁丝也得相应更粗。在嵌入铁丝框的时候,得确保能和木板没有缝隙。 陆志强做的夹子间隙太大,李居安摇摇头,指着夹子说:“这块间隙大,诱饵在前面放,要是小兽从后面过来吃,间隙大了就夹不住。” 陆志强嘴角一抽:“这玩应儿说法那么多,谁乐意做,还不如上集市去买。” 他抬头一看,发现陆锦扬已经做了好些个,而且还在李居安的检查下,开始学着钢丝绳下套的套圈。他立马坐不住了,啧啧说道:“你俩这才多少功夫,都做了能有百来个。就算咱们进山下夹子,一天都下不完啊。” 他看着堂弟做得好,心里是酸溜溜,但又不得不服。谁叫陆锦扬打小就念书念得好,学东西还学得快,家里老爷子就夸陆锦扬。 他这么被激,心里胜负欲也起来,还真耐耐心心坐在李居安边上虚心讨教,笑嘻嘻贴着李居安,嗓子都夹起来了:“李哥,教教咱呗。” 李居安后背起了鸡皮疙瘩,汗毛都被叫的竖起来,笑骂:“什么哥,喊义父!” “义父,回头请你吃饭,义父。” …… 这一晚,三人做了能有两百多个夹子,让来串门的保卫科张叔,和送饺子的陈家寡妇看得都啧啧称奇。 陈家寡妇回去和老陶一说,老陶嘴角一抽,这么多夹子,可得下到啥时候。但他这么一想也是,大过年的小年轻都窝在家里带着,过几天溜一圈套,能有多少收获都是白捡,还能给过年团圆饭加餐。 大收获得撞运气,但小收获肯定经常有,山鸡,跳猫子一类的小兽,都是收获。 老陶听完给了个评价:“李居安这孩子是个踏实的,年轻人别眼高手低,整得和孙家那小子一样。” 陈家寡妇知道他说的是孙为民。孙为民瞧不上小收获,就爱逮着熊仓去刷,折了那么多条好狗,这事儿哪个屯亲不知道。她说道:“孙为民最近和秦炮走得近,讲不定也能学点下套功夫。” 第二天,李居安已经领着陆家兄弟进山去。他们今个的任务很简单,下夹子,下套就成。其他啥也不打,也不开枪,等过了十五进山来溜套。 两百多个夹子被三个人平分,放进各自编织袋里,一会儿进山后各自找地方下夹子。陆志强很兴奋,扛着沉甸甸的编织袋,里头都是几人做的夹子。 “李居安,咱们一下子带进来两百多个夹子,算不算附近几个屯里就咱们能干出这事儿来,可真牛皮。”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两百多个夹子能有多少收获。就算5个夹子里能中一个,等十五过后来溜一圈,不得40多只小兽进夹子?要是运气好,再来一个大皮,可真是发了。 陆志强激动地搓着手,学着李居安的样,专门找产籽的灌木下夹子。 李居安领着两人,在灌木丛里找没雪的地儿。他找的灌木,都是冬季野鸡和傻半斤最爱钻的地方。 就比如飞龙,冬季没有食物,只能赖以草籽活着,但几场大雪下来,别说草籽,就说灌木都能被大雪给盖住。野鸡只有找没雪的地方,还得有草籽的地方,才能过活。 所以这类稀少的灌木地,就成了他的首选目标。 第212章 李长青做倒爷,借钱张疯子 陆志强忽然说道:“李居安,上回那两只跳猫子我想拿来养起来。” 李居安笑了:“早就炖了红烧,哪里还等得到现在。过年可不得加盘菜呐。你想养跳猫子做啥。” 陆志强仔细琢磨后,说出来:“跳猫子生崽生的快,回头两只跳猫子过上个把月就是一大窝,这不是分田到户了么,回头我收拾个院子出来,跳猫子圈起来给草料吃,也办个养殖场。” 这十年内,政策发生很大变化。七十年代实行计划经济体制,个人养殖受到一定限制,但仍有部分农民尝试个人养殖,面临诸多挑战。 80年开始,逐步放开,但农场还是以国营为主。也有个人听了三农开放政策,对畜牧养殖跃跃欲试,尤其是过去生产大队的成员,在分田到户后,社员们考虑进入养羊行业。 陆志强也是听了过去公社的成员打牌时候的唠嗑,才起了心思,想要做养殖业。 李居安随口说道:“办呗。” 陆志强一听他说的,被激励般浑身都是干劲,也来了劲道,说道:“等几年后放开了,到时候咱们可是第一批富起来的。” 李居安这才说道:“你办你的,我没说和你合办养殖场。” 陆志强这么可就听不懂了,疑惑地看向陆锦扬,心里寻思。这可太奇怪了,李居安明明听着挺支持,有钱不赚王八蛋,他怎么对打围这么上心,偏偏对开办养殖场一点都没劲道? “陆锦扬,你知道他咋想的么?” “咋想的,还能咋想的,可不就觉得你这养殖场办了不赚钱,还倒赔么。” 陆志强摸了摸后脑勺也迷惑了。这还能倒赔钱?要是养殖场开了不发财,还有什么行业能发财? 他赶紧跟在李居安身后,说道,“李居安,咱也不能一辈子钻进山里面,天天打猎啊。” 他兴奋地唾沫星子横飞,说道:“我打算啊,要是养殖场开不下去也没事。咱去国营厂子附近收物资,比如白糖、布头等等,再去卖。要不像张疯子那样,收粮票、布票什么也行啊。” “哎李居安,你手艺好,上回你还自个改装了台收音机,要么咱们这样,你改装,我买零配件,找关系购买零部件,拼装收音机、电视机、电风扇,这个非常赚钱,一个估计能赚100多块吧。” 陆志强越说越兴奋,一想到能发财,脑子里点子层出不穷。 他拉着陆锦扬,激动地说道:“咱们分田到户后有农场品了,还能拉到城里卖给门市、或者批发商,或者摆地摊卖。收入挺高,绝对能发财!” 陆锦扬看着他说的脸色通红,兴奋地停不下来,满眼亮堂堂,也跟着被鼓动,心中也动摇,想着胆大些,不就来钱了么。还用得着天天跑山进山,风里来雪里去的忙活么。 陆锦扬抬起眼,也看向李居安,说道:“是个主意。”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谁会嫌来钱快。 李居安一直闭嘴不说话,埋头下夹子,直到陆锦扬认真喊他,他才说了句:“你们要做倒爷?” 倒爷,倒卖货物,除非能开出证明,否则被人举报很容易被抓,当成投机倒把。 他上一世南下闯荡,做的就是倒爷的生意,哪个来钱快,他就倒哪个,结果被兄弟举报进了局子,后悔一生。 陆家兄弟两人也没把他话,当作一回事。陆志强大大咧咧说道:“嗨呀,有啥关系?别人可不都在做么,凭啥咱不行?” “你是不知道,你那堂哥李长青跟着张迎年南下了。李长青和家里闹掰,结果南下需要钱做第一桶金,你知道李长青管谁借的钱不?” “谁?” “说出来你都不能信,李长青问孙为民借钱去了。” 李居安还真是不信:“孙为民不是赔狗的钱,赔出好多家底,哪里还有钱借给李长青?” 陆志强嘚瑟一笑,瞅着李居安都不知道家里堂哥的事,他知道,心里那得意劲甭提了,说道:“孙为民是没钱,但张疯子有钱啊。孙为民牵线搭桥,叫李长青去向张疯子借钱,听说孙为民中间还抽了成,到时候李长青还钱,还有点数得分给孙为民。” 李居安听明白了,非常不敢相信。他忍不住骂道:“李长青犯浑,孙为民也跟着犯浑?他这是在给李长青当担保啊。要是李长青当真和张迎年一走了之,南下不见人,望兴屯那帮混混,还不得把孙为民给撕了?” 他说完后,陆志强这才打了个机灵,心里意识到还真是那么回事。 张疯子是谁?他放印子,还卖海马子,刀尖上把坏事都做了,但这几年都没事。说他运气好,他们是万万不信的。据说熊书记能进望兴屯做领导,也得益于熊书记过去是望兴屯的人,后来才走出去的。 据说,张疯子和熊书记还有连带关系,这才让张疯子做的事一遭又一遭,被人举报后只是安分了一阵,然后又故技重施,被举报的事也没了下文。 陆锦扬感到一阵后怕,脸色铁青。 陆志强看见堂弟脸色不对,忽然也意识到什么,喊道:“不可能吧陆锦扬,你特么不会也被李长青找上来了?你特么也给李长青借钱了?” 在两人盘问下,陆锦扬这才交代了实话。他是个老实人,打小向来听家里话。但越是这样老实听话的孩子,心里越憋着一股叛逆心。李长青离开前找他借钱,说是以后连本带利会还,他也是个讲情义的人,小时候又和李长青一道长大,当真把积蓄借出去。 “你给了李长青多少?” “两百块。” 李居安和陆志强深吸了一口气。看不出陆锦扬还挺能攒钱的,200块可真不少啊。他在林场做临时工,刚升了拿到编制,工资从17块5毛,到35块5毛。这200块得是他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积蓄。 陆锦扬倒是显得满不在意,说道:“我又没分家,家里住家里吃的,这200块就当是给兄弟的情分得嘞。” 他能想得开,挺好。李居安可太知道借钱出去这么一回事儿,找人借钱的时候是孙子,等要还钱的时候就是大爷。 谁借钱出去,想要收回来得看对面够不够义气,至于利息,更是别想了,能还本金就不赖。 李居安说道:“得,能要回来一点是一点,要不回来就当是买兄弟情分了。” 陆锦扬笑道:“那不能吧,南下可赚钱。讲不定以后李家老宅要修建,你还得靠李长青。” 第213章 铁锤又立功 李居安知道,等过几年政策彻底放开后,就可以做大生产规模,比如可以考虑开游戏厅、台球室、录像厅等等,然后尽快转型,做互联网行业。 后世那几年,开网吧,再做游戏产业,股票、房地产都赚钱得很。88年开始,就有国库券了,那时候不少人都是异地买卖国库券发家,只要有第1捅金,就能买卖国库券,一张至少能有10-20元差价呢,等手里本钱够了,可以去大城市买房子,囤房子,拉个长线,等18年之前再卖掉。 但在政策彻底放开前,不倒买倒卖,安安静静在山里赚第一桶金,才是稳步上升。 李居安拍了下陆志强,叫他赶紧下夹子:“按部就班踏实干,先把年后第一波夹子下了,到时候你想办养殖场,不还得靠这批夹子给你送跳猫子么。” 陆志强拍了拍额头,咧嘴笑,心里寻思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他把给跳猫子下的套子,换成夹子,也不是木板夹,是铁丝夹,专门夹腿。到时候他打算溜圈勤快点,一两天进山溜一回,还能逮住活的跳猫子。 三百个夹子得下很久,李居安和陆志强,陆锦扬分了三路,分开走。他把花耳,白蛋子,铁锤叫陆志强带上,将白獒,花姑娘,黑虎给陆锦扬带上。以免中途有人出现意外,也好有猎狗吠叫报个信。 兴安岭的青皮子越来越多,谁也难保独自进山不会被青皮子盯上。万一青皮子来了个蓄意报复,独自一人中了招,哪怕是掉进青皮子看好的雪窝子里,那也完犊子。 陆志强嫌弃上铁锤了:“这滑溜狗谁要呐。是它帮我放哨,害死我给它放哨呐,和伺候姑奶奶似的,它走丢了我还得去青皮子窝里找它,这不坑我么。” 他不乐意带铁锤,铁锤还不乐意跟他走呢。陆志强领着花耳,白蛋子就朝山背脊坡后那片野猪林走,嘴里嘀咕着,非得多夹几只跳猫子才得劲,养殖场他一个人也要办。 陆锦扬笑道:“办养殖,饲料都老贵,随他折腾去。” 每人都有每个人的主意。在这个即将物欲横流的80年代,每个人心里都有小九九,想要抓住机会狠狠赚一把。 陆锦扬往长虫沟走,身后跟着白獒,花姑娘,黑虎。 李居安对陆家兄弟放心。这两人,一个陆志强外强中干,内心怂到不行,另个陆锦扬是真没跑山打围过,加上陆锦扬为人谨慎细腻,不会一个人跑出去太远。他也没走远,翻过山岗,在一片慢坡里找灌木丛,寻带籽的灌木,乔木,在没雪的地儿下夹子。 他身后跟着大虎,铁锤,和小钢炮三只小狼狗,一共五条猎狗。他翻了翻编织袋,忽然发现多了捆绳,还是尼龙绳。 他想到陆锦扬还真掏过他编织袋。本来他以为陆锦扬管他多要些夹子,这才发现是陆锦扬为了答谢他,把陆家的尼龙绳给他捎来了。尼龙绳要是想买,也得去街里买,这班昆山陆家去年修棚子后剩下的。 他乐了,陆锦扬是个讲义气的人,有来有往,不占他便宜。陆家两兄弟的为人,确实不错。 “大虎,附近搜搜去。” 尼龙绳能做狍子套。狍子套能套狍子,还能套青皮子,但凡是中体型的山牲口,都可以套住。但野猪不行,套着费劲。 他领着大虎,在慢坡上溜了溜。发现这片山场太平了,全是大慢岗。要是这里有野猪,非常不合适打围,猪冲起来,狗圈不住。他望了望,发现东面慢坡有两个岗包,中间是洼兜地,形成一个窝风圈子,很可能有牲口趴在那趴窝。 他瞅了瞅太阳,时间约莫是中午,这时候哪怕有趴窝的鹿,或者狍子也都该醒了。这些牲口在清晨第一泡尿撒完后,跑得特别麻溜,狗追起来够呛。要是他能提早些时间,在清早过来,那狍子还没尿完,会窝在那不动弹,赶早带狗上去,不等它起窝,就给它围那,一枪打一个准。 尼龙绳搓的狍子套,得用8号线,编成三股。但这8号线硬的很,他用火过了遍,等变软后再编,还得在连接地方空出缝,最后的线穿过去,成活套。 他用半捆做了4个狍子套,用钳子把坚硬的尾部固定在树上,然后撒上雪和树叶掩埋。 这片趴窝的地方,就算下套完成了。 他瞅着地上的狍子脚印,约莫狍子出去有个把小时,等天黑也是回窝的时候,这个下套点,过两天就能来溜套,成功率很高。 他将4个套都下在窝点附近,间隔开十几米。 他刚起身要找其他脚印,忽然瞅见铁锤搁一百米开外吠叫着,一路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啥时候铁锤又跑走的? 他抬头一看,乖乖,还真是条好滑溜狗!慢岗有野猪,在中午刚从窝里爬起来找食吃。野猪起的晚,比狍子晚多了,憋了一宿的尿还没尿出来,跑不快。要是野猪起窝,也是拱土找根茎吃,而且野猪不会在窝里拉屎撒尿,也知道讲究干净。 这时候的野猪猪群里都没有大炮卵子,因为过了繁殖季,只剩下母猪和黄毛子。正是驱赶野猪的大好时候。 铁锤到处溜达,还真被它找到一处野猪窝,这不哼唧哼唧把两头黄毛子往他这处赶。 猎狗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边上明明有一头260斤的老母猪,但铁锤知道老母猪不好欺负,讲不定惹急了狠狠给它来那么一下子。倒是老母猪边上的两头黄毛子,瞅着也就80斤上下,又小,又好欺负。 铁锤本来就壮实,四肢矫健,体格也大,站在两只黄毛子边上,逊色不到哪去。这还真给滑溜狗涨了气势。铁锤本来瞅着怂怂的,现在那嘚瑟劲儿,气焰嚣张起来,嗷嗷地追着两头黄毛子就是一通猛追。 两头黄毛子被追傻了,还憋着一股尿没撒,吓得是一边跑,一边漏尿,都不知道该往哪跑,笔直冲着李居安这处跑来。 李居安兴奋地解下背后猎枪,架枪上脸,夸赞道:“铁锤,好姑娘啊!” 第214章 猪血肠就得取新鲜的 铁锤别看偷鸡耍滑,屁事不干到处溜达,但关键时候心眼子是真多。 猎狗爱避强欺弱,尤其是八百个心眼子的铁锤。铁锤哎,偏偏就是不追老母猪,一个劲把两头黄毛子往李居安身边赶。 等李居安距离黄毛子近了,老母猪也反应过来,哼哼叫着护崽子,朝这边冲过来,这时候大虎也发现了老母猪。 铁锤就爱欺负弱小,逮着小的欺负,不会和大母猪玩命。但大虎不一样啊。 大虎一听见大母猪哼哼叫着,领着小钢炮等三只狼狗冲过去就去骚扰。花耳过去喜欢挂耳用身体贴着大母猪往下压,大虎更喜爱绕后掏肛,它这套本事也交给了小钢炮。 在大虎冲着大母猪前面骚扰的功夫,小钢炮领着发财,鸡屁股使劲攻击大母猪的薄弱环节,对准菊门就咬住,四肢顿地,头可劲往后仰,咬得大母猪回头就是一口。 鸡屁股反应慢了些,要给大母猪掏肛也得有过硬的本事,和窍门。大母猪扭头一口咬住鸡屁股的后腿,痛得狼狗发出凄厉惨叫。 大虎哪里容得下大母猪咬死不松口,它冲上去整个身子扑在大母猪耳朵上,咬死猪耳朵就挂耳压下。大母猪吃痛张开嘴,缓解了小狼狗后腿的压力。大母猪痛得摇头晃脑,试图把大虎从头上甩下来,然后撅大虎。 大虎也不缠斗,见鸡屁股被松开后,又是一个灵活的翻跃逃脱下地,在大慢坡上跑出一段距离,挑衅般吠叫,引诱大母猪追逐。 大母猪就这样被骚扰攻击,被大虎挑衅,激得发出愤怒嚎叫,继续追逐。四条猎狗,一头大母猪就这样在大慢岗上来来回回,绕着岗坡不断纠缠。 猎狗的吠叫把不远处的白獒吸引过来。白獒本来跟着陆锦扬在长虫沟子下夹子,那边三条猎狗听见头狗的叫唤,如同得到号令般,啥也不管了,朝大虎吠叫的方向就发动猛烈冲刺。 陆锦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只能提着水曲柳棍,编织袋也顾不上拿,朝着大慢岗就是赶。 砰!砰! 他听见轻脆的两声枪响,知道是李居安开枪了。 李居安对准距离最近的黄毛子就开了两枪。 黄毛子冲刺的速度很快,一枪从鼻头侧面打进去,小眼儿进,血雾飙出,痛得黄毛子发出凄厉嘶鸣。 又一枪打进黄毛子脖颈。脖颈出现血洞,钻心般疼痛。两枪都没有打中要害,黄毛子受惊冲刺地更快,而且笔直朝着李居安这里冲来。 还真是不作死浑身刺挠啊。 听到枪响的狗,凶狠兴奋。黑虎,花姑娘刚跟着白獒赶到,就听见枪响,如同得到号令。 三条猎狗冲着李居安开枪的目标飞扑,狠狠一口咬住黄毛子后脖子,三条猎狗同时将身子压下来,吃痛的黄毛子摇头晃脑,鲜血不要命的飙出,但不到80斤的体重哪里敌得过三条发飙的猎狗。 白獒块头大,强壮矫健,比黄毛子还重十几斤。这么大分量压下来,将黄毛子定窝住。 后面赶到的陆锦扬,大喊一声:“野猪被定死窝了!” 猎物被狗围定死,接下来就是猎人上阵的时候。 李居安将56半换上刺刀,三棱刺“咔”嵌合上,56半自动步枪上的刺刀,闪出森冷寒光。他用力握住刺刀,对准黄毛子竭力扭动的头颅就狠狠扎进去。 若是熊的头颅硬的很,别说刺刀,小口径子弹都打不进,但黄毛子头盖骨没那么硬,还没长开也好欺负,能节省子弹。 李居安浑身筋肉腱子贲张,额头青筋暴起,紧握住56半手臂肌肉拧成麻花,重重往黄毛眉心扎进去。 三棱刺如同闪光的利剑,狠狠扎进黄毛子头颅内,气势爆发,势不可挡! 黄毛子闷哼一声都来不及,悲鸣都没发出,脑浆和鲜血顺着三棱刺的血槽往外冒。 陆锦扬来不及后退,袄子被溅了血。他喊了声,转头就看见第二头受惊乱窜的黄毛子。 李居安说道:“陆锦扬,今个过年,吃到猪血肠了没。” 猪血肠那可是兴安岭人的最爱,得用新鲜的,必须是现杀的猪去取猪血,还不能让猪血凝固,这才新鲜好吃。 陆锦扬想到猪血肠的美味,和李居安一样,下意识咂吧两下嘴皮子。他手里拿的是陆志强给他的丑式左轮,大54被陆志强带在身上。 他掏出腰间的丑式左轮,按住手枪握把,用拇指将枪栓拉回,直到枪栓完全拉到后方。他在拉枪栓的同时,将手枪稍微向上抬起,让6发子弹从弹夹中推入枪膛。 “咔”一声响后,陆锦扬握住丑式左轮,盯住第二头受惊狂奔的黄毛子,调整到连发,就扣动扳机。 他砰砰连续打出6发子弹,全部打在黄毛子狂奔的后腿里。 李居安骂了声,黄毛子吃痛,使劲撅后腿,都已经蹽了,距离也远,没死还跑了。 陆锦扬也想不明白,平日里瞅陆志强这小子打枪,挺利索啊,咋轮到他开枪,就这么费老劲。还成了被猎户笑话的对象。 李居安架起莫辛纳甘开始补枪。 在3.5倍镜下,黄毛子后腿受伤跑不快,但这片大慢岗地势缓,很合适野猪狂奔,他打出一发子弹,击中黄毛子肘子后方肋骨。 黄毛子痛得惨叫一声,在枪响后,猎狗们下意识被激得非常兴奋,朝着黄毛子逃跑的方向吠叫着追。 不等猎狗们追到,李居安拉一下大栓,瞄准黄毛子移动方向稍微靠前的部位补枪。 砰! 又是一枪,他打完看都没看,拉动大栓又补一枪。两枪下去,黄毛子头部中弹,彻底硬挺挺倒下了。 陆锦扬掏出望远镜一看,眼睛都跟着亮起来,连声喊:“这可太行了。这得800米开外了啊。” 李居安知道还有头大母猪没被定住。他赶紧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拿出来,再重新塞进去一发子弹。 他掏出三发子弹,一发塞入枪膛,合上枪,子弹上膛,提枪去看大母猪的情况。 陆锦扬跟在他边上啧啧称奇。过去他就听着陆志强搁家里吹牛皮,说自个打围有多行,逞能的很。现在他跟在李居安边上一看,才知道打围行的人不是陆志强,是李居安。陆志强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回头肯定嗷嗷的嘚瑟,炫耀野猪是他打下来的。 大虎还领着三头小狼狗和大母猪缠斗。 大母猪听见枪声,知道是两头黄毛子遭了难,不逃不避,冲着猎人就要发动进攻。 野猪就是这样,和虎大王,土豹子都不同,这股虎劲儿,比黑瞎子还强些。遇强则强,从来不服,倔强到底。 大母猪左右耳朵都各挂着一头小狼狗。小狼狗发财和小钢炮也就20多斤出头的体重,哪里压制得住260斤的大母猪。 大虎眼瞅着大母猪要发疯,使劲从后撕咬大母猪的后腿,在贴近菊门的部位下了死口,狰狞地咬住后腿连接菊门的皮肉,发疯似的往后拖。 好狗护主,大虎不叫大母猪有机会接近李居安。 第215章 灌血肠,就是这个味儿 陆志强跟着花耳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老母猪已经被大虎定死窝了。 大虎狠狠撕咬大母猪的菊门,将肠子都扯出来一大截,愤怒疯狂撕咬,痛得老母猪连连惨叫,左摇右摆要把挂耳的两只小狼狗甩下来。 陆志强啧啧瞅着都龇牙咧嘴:“这牲口可真惨呐。” 李居安已经提着麻绳跑过来,陆志强离得老远,忽然掏出大54打了一枪。 这一枪没有打中大母猪耳下,反倒是打入后背。吃痛的大母猪奋力往前挣脱,也是豁出去了,顾不得菊门被撕咬的肠子,整个速度奇快地冲着李居安就撅。 李居安掏出套子,骂了句,“你小子碍事。” 陆志强也不服,喊道:“我咋就碍事了,你掏绳干哈啊。” 他还要用大54再打,陆锦扬看不下去了说道:“你再打也打不死,只会叫大母猪疯跑起来。” 都说陆家兄弟一个心眼,不然咋是一家人,懂陆志强的还得是陆锦扬。 陆志强还是不服,就是偏要用大54对准大母猪再打。陆锦扬喊道:“回头猪血肠吃不着,你自个去小岭屯补一头700斤的大孤猪去。” 刚路上,李居安和两人说小岭屯要打大孤猪的事儿,两人听说了小岭屯养母猪,结果猪圈里进了大孤猪,那叫一个称奇。 现在陆志强一听,两人打算取猪血肠,那嘴里的口水就收不住,滚的是口腔里满嘴生津,想到了猪血肠的美味。这还得是现杀的新鲜猪血才好吃啊。 “那咋整?把这头大母猪给绑了呗。” 陆志强可算是反应过来,学着李居安一道解下腰间系的麻绳。 好在两头黄毛子已经死透,花耳,白蛋子,黑豹,白獒等猎狗弃了死透的黄毛子,撒开腿快速狂奔过来,跟着大虎一道制服大母猪。 一群猎狗疯狂撕咬扑上去,将大母猪咬得连连哀嚎。白獒最重,那大体格往上一压,将大母猪压得侧身躺倒,两三下挣扎,竟然都没爬起来。 铁锤这时候一见没危险,可就屁颠屁颠也跑上去助攻一份力气。 铁锤摇着尾巴,还瞅了李居安一眼,像是在说:看我也出力了挨嘿,一会儿多分点好肉。 沉甸甸的铁锤,吃得最多,大体格丝毫不逊色。狗帮又加上铁锤的体重,往大母猪肚皮上整个压上,260多斤的大母猪这才大口喘着粗气,彻底挣扎不起来了。 李居安见着机会,将麻绳套成结,抓住大母猪的腿就套。 双腿被套住,大母猪这下可蹦跶不起来,逃也逃不快,算真正被逮住。 陆志强还在馋猪血肠,他哈哈笑着说道:“夹子还没下完,就白送三头猪。猪血肠这不就来了么。” 李居安逗他,调侃道:“不干活的人没得分股,想吃猪血肠,你自个取去。” 陆志强不禁激。这么一激他,他暴脾气挠挠的就上来,还真把手闷子一摘,狠狠唾了两口唾沫星子往手上一搓,大声喊道:“不就是取猪血么,有啥了不得事了?男子汉大丈夫,捅了猪脖子就取血。” 他果断从腰间挂绳上拔出侵刀,对着大母猪的喉脖就要捅。他生怕捅歪了地方,被两人笑话,尤其是被陆锦扬回家唠,说给家里二姑和陆文倩听,所以心里抱着必须一刀捅出血的决心。 用的是水连珠,打了四发子弹。想到了猪血肠的美味,东北人最爱,必须用猪的鲜血,现杀猪,取猪血。解下了腰上系的麻绳。 抓母野猪的腿,但凶性不减,朝着手就咬,试探躲了,她不敢上前,蹦跶也没抓到一根毛,野猪嘴碍事啊,铁丝套子,丈量了一下猪嘴,说,你去砍一根镐把那么粗的棍子,稍微长点。套子撑开,8根铁丝套子合并,细铁丝的拉力,烧过后拉力小,8根可以。猛地靠近,套在嘴上,拽水曲柳杆子,用力拽,铁丝套子就锁的紧,铁丝直,被封住嘴,剧烈晃动,脑袋力气不小啊。绑了它,猪腿绑一起。处理野猪肠子,也就是倒屎。野猪的下货油水多,收拾出来自己吃送人,懒得处理扔掉,心肝肺和猪肚没人会扔掉,喂狗。猪肚是药材,治胃病,应按后卖掉,一块钱,给猪剥皮,坐滑板,或者给家里小狗练咬合力,野猪皮不能喂狗,狼吃没事,但狗家养,肠胃处理不了猪毛排不出来,堵肠子会死。。 杀年猪,最开心幸福的事 接猪血钱,盆里放山咸盐和水,血往外流用长擀面杖,勺子,在盆里不断搅动,猪血不会凝固。灌血肠很简单,加入剁碎的板油或者肠子油,用开水泡开的荤油也行,血里撒碎葱花,碎咸菜干,山花椒粉,盐面子,细肠子,肥肠子不行,不是那个味道。小肠用筷子慢慢吧友刮下来,剩下一条半透明的肠衣,灌肠,后来去买人做好的。只有猪小肠才可以灌血肠。肥肠灌的,得往血里掺面,最好是荞面、 锅里酸菜上,煮熟的猪血肠,馋坏了,用牙私下一块,真香,一部分人不喜欢吃,吃颤颤巍巍像豆腐脑一样的鲜红猪血 掐着烟,往地面弹弹烟灰, 白菜袍子肉馅的包子,有味儿,就这萝卜条咸菜造 给狗崽子熬点苞米面汤,往里掺了两大包子,够五条狗崽子造两顿。 第216章 原汁原味的血肠,人生一大乐事 陆家刚杀过一头年猪。 但猪小肠,猪血被陆家老爷子拿去送给屯里帮忙的屯亲,作为人情往来。所以陆家自个没剩下。这件事被陆家二姑叨叨了很久,说老爷子上了年纪犯糊涂,这么好东西哪能送人。这话陆家老爷子不爱听,和闺女吵吵起来,闹了个大红脸,大过年的不愉快。 后来还是两个儿媳妇儿说话,叫陆家兄弟去问问屯里的猎户看看,瞅瞅有没有猎户灌好了血肠,她们能用鸡蛋换来点儿,也不用很多,小份就成,她们能将猪血肠烀上,再焅点油。也能给老爷子,和二姑大过年一个台阶下。 现在陆家兄弟和李居安回屯,爬犁拖来三头野猪,陆家姑嫂们甭提多开心了,紧忙着热情招呼李居安,又是给李居安送来水果罐头,又是送饼干。 李居安看陆家姑嫂们那么客气,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将饼干收起来,打算给李晓带回去,陆母以为他不爱吃饼干,大声吆喝喊来陆志强,要陆志强把没开的麦乳精给李居安递一罐。 陆志强立马心中操蛋了,麦乳精可是他的宝贝,未来媳妇儿都比不上麦乳精。 “妈,这大母猪我也出力了啊,照理说,我分一头不也应该么。” 陆锦扬笑道:“你是出力,手枪子弹把大母猪皮毛都打残了,打了半天大母猪还活蹦乱跳,你伸手还差点被咬断手指。” 陆志强呵斥他别瞎叨咕,可快闭上嘴吧。 李居安笑道:“姨不用了,年后讲不定咱们就去建房,回头老屋里东西还得搬去新房。东西多不好拿。” 陆母当然知道这是孩子懂事,随口诌的话,哪里有人嫌弃麦乳精多的,何况李居安的妹妹正在长个子,也可爱喝这种甜甜,带巧克力味儿的麦乳精泡水。 她赶紧说道:“建造房子需要各种工人啊,外村的工人不知道根底,还是得找咱村自家的工人。这样,我叫陆志强和陆锦扬给你搭把手,你年后要造房子啊,这两人你尽管使唤,拿去拉壮丁。多一个人,也早点把房子盖完呐。” 李居安狠狠比了个大拇指,没再推辞:“姨,回头我再拖下来野猪,还先来您家。” “这孩子嘴真甜,可讨人喜欢。不像咱家的陆志强,软硬不吃瞅着就烦。” 陆母高高兴兴,笑声爽朗的很。她给李居安塞了一罐还没开的麦乳精,还把抽屉里的话梅糖给李居安塞了一把,可把陆志强羡慕坏了。他早眼馋话梅糖,陆母自个吃都不给他,现在全给了李居安。 陆家二姑接完猪血,开始灌血肠。只有猪小肠才能灌出屯里正宗的血肠味儿。如果用粗的那一截肥肠,得往血里掺荞面。看似简单,实质是有技巧的。特别荞面与猪血勾兑的比例以及所添加的调料,如果掌握不好,这血肠就不耐吃了。荞面和猪血的比例在1比15左右。 陆家姑嫂们先把小肠拿出来,用筷子慢慢把油刮下来,剩下一条半透明的肠衣,就是材料。她们将肠衣的一头用线系好,然后将馅料灌入肠衣内。灌大概50公分左右留5厘米左右空间系好。 她们每次灌肠时都搅拌一下馅料,防止面疙瘩沉淀。还得先试试能不能浮起来,如果浮起来就说明肠太薄了,容易破。 陆家灶间的女人们开始煮肠,80度水,就能把肠放进去,还不能让水沸腾,要把肠捂熟,水开后就倒入凉水,一直保持90度左右的温度,煮20分钟左右。 锅里再加上酸菜一块炖,汤里面的肉沫什么的都是现切先捞。整个陆家院子都飘出来香味,煮熟的猪血肠,和酸菜的炖香混合在一起,可把屯里走过路过的屯亲们馋坏了。 雪棚里打牌的张大爷都不看牌,探长脖子和牌友们说道:“啥味儿啊,这么香。谁家灌血肠嘞。” 李居安就揣着手在炕边烤火,鼻子里嗅着灌血肠的香味。没一会儿,陆家二姑就端来一大锅酸菜炖血肠,那叫一个香味扑鼻。煮好的血肠切成片,可以直接吃,能品尝到血肠的原汁原味,口感软糯,带有荞麦的香气和猪血的鲜美。 李居安哈着烫口的热气,用筷子夹起切片的血肠,用牙齿撕下一块。滚烫的血肠,入口豆腐脑般,颤颤巍巍,好吃地他都不舍得吞下去,在口腔内来回滚动。 唉呀妈,真香! 灌血肠有一部分人不喜欢吃,因为受不了那股豆腐脑般的口感。但李居安很喜欢,看着鲜红猪血,咬开品尝软糯的口感,吃着猪血的鲜美,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居安,这一锅你带回去给你妈尝尝。上回你妈送来的板油香的很,都没啥好东西能送过去。这下可好了,刚好这锅你拿回去,咱们这还有。” 一大锅灌血肠,被舀出一小锅。原汁原味的血肠,刚做出来很美味,哪怕过几天也能拿板油煎,或者过油烹制。 过油的血肠用小火慢煎,煎至肠皮微卷、颜色变深,味道和原味血肠比,多了酥脆的口感,香味更浓。 李居安“挨”了一声。屯亲的人情往来就是这般。你记着我点儿,我也记着你。谁家炖了好吃的,挨家挨户分着吃,满满都是人情味。 李居安回去后,陆家兄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精明。 刚陆母给李居安拿麦乳精,和话梅糖,把带锁的抽屉打开了。这锁扣一打开,抽屉不就能整个拿出来了么。 陆文倩早就馋陆母在抽屉里藏的宝贝。陆志强也苦于找不到锁钥匙,又没这个胆子去撬锁,怕被老爷子擂,这才熬到今天。这不大过年的,来来往往的客人,陆母还真打开锁拿出好东西招待人,机会可不就来了么。 陆志强率先冲进房里,还真看见锁扣被打开。他馋虫被引出来,不停地用力拉抽屉,老旧抽屉紧得很,终于被他拉出好大一条缝。他赶紧伸手从里面摸了摸。 他眼前一亮,还有包方便面? 方便面也是好东西啊,他心里肯定是老爹藏起来的宝贝,不给他知道。陆文倩这时候也冲进来了,机灵地盯住陆志强就张嘴要喊,吓得陆志强冷汗淋漓,捂住陆文倩的嘴,小声说道:“你知道,我知道,其他没人知道。糖都给你,其他归我。” 陆文倩也不好忽悠啊,她瞪圆亮晶晶的眼睛,晃着小辫儿说道:“哥,我要一斤糖。” 第217章 上沪的大白兔奶糖 “啊呸!还一斤?咋不撑死你呢,牙齿全蛀光了,丑的你回头都嫁不出去。” 陆志强吓归吓她,还真把胳膊伸进抽屉里掏了掏,掏出一大袋大白兔奶糖。是陆父的朋友坐火车过年来看望他,从上沪捎来的好宝贝。 一大袋大白兔奶糖拿出来,兄妹两人眼睛都瞪得发直,口水忍不住流出来。 陆文倩小声说:“哥,这糖我吃过的,可好吃了。奶奶的,全是香味儿,咬上去甜甜的和牛奶一样。” 陆志强奇了,压低嗓说道:“你哪里吃过?这可是上沪百货商店才有的好东西。” “二哥给我的,说是妈给他的。” 陆志强瞪直眼,手里的大白兔糖忽然不香。好你个陆锦扬,又吃了好东西不给我?瞅我和你干不干仗就完了。 他气势汹汹,拿了方便面和大白兔奶糖刚要悄悄合上抽屉,陆父转头就进屋,眉头一皱,当场要发飙。 陆志强吓得腿都软了,但忽然勇气鼓起来,他反手抹了把抽屉底,还真有一袋方便面的空袋子,他挺起胸膛,全部胆子又都回来了,喊道:“爸,妈要捡到180块了。” 陆父抄起笤帚就要抽他,“犊子玩意儿,敢和你老子叫板是不。” 陆志强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这几日和李居安跑山打猎,把他都打出血性来了,还真不像过去那般窝囊。他举着方便面,把抽屉下面的一袋子大团结,抽出来就要喊。 一带子大团结厚厚的,那可是陆父辛辛苦苦的储蓄啊。本来是180块钱,这几日他打牌在张大爷手里又赢了好些,已经快200块,他心里正嘚瑟呢。好几日晚上都对着媳妇儿龇牙傻乐,还不敢说是什么原因高兴。陆母都以为他背地里有人了,夜里问不出什么来,给他脸上一顿挠。 现在,陆父额头还有一条挠出来的指甲印。他一听儿子张嘴要喊,吓得赶紧压低嗓说道:“你小子,又没憋好屁。要多少直接说。” 陆志强咧嘴一笑,直接拿走一半。抽了10张大团结出去。这回陆父可真急眼了,瞪得眼睛圆溜溜,虎目圆瞪,抬起巴掌就要扇。 或许是陆志强腰杆子硬气了,男人的胆子就是钱壮胆出来的。他小时候受了亲爹那么多气,挨了那么多顿揍,可不就是等着今天扬眉吐气么。 他举起10张大团结,挑眉说道:“爸,这10张算啥?这10张您给我,我回头去买了子弹,每天给您带回来不重样的荤肉,山鸡,保管您在上沪来的朋友面前倍儿有面子。” 陆家的朋友很多,过去陆家老爷子还打猎的时候,南方朋友会上门送点当地特产,陆家老爷子也礼尚往来,给些山里的野味荤肉。双方很满意。现在上沪朋友坐火车来瞅陆父,结果陆父啥玩应儿都拿不出,总不能和老朋友说老爷子不给进山吧。 现在陆父心里一琢磨,是这么个道理。得亏上沪朋友现在还在招待所住,也是来东北做生意的,他将野猪肉剁个半扇送过去,脸上也有面儿,不能叫过去的朋友瞧低了他。 陆父骂了句犊子玩应儿,“回头你剁半扇猪肉,给招待所的吴叔送去。” “妥嘞!” 陆父刚拿了剩下10张大团结就要重新找地方藏,忽然瞅见陆文倩晃着小辫儿,眼睛亮晶晶的站在他面前,伸出手,用略带稚嫩的声音说道:“爸,还有我呐。” 陆父瞪眼就要骂。咋这还一个两个都这死出? 门口传来陆母的喊声:“咋都不吭声了,可别是悄摸摸找啥东西。” 陆父心虚,只好忍痛也抽出两张大团结给陆文倩,这才赶紧把剩下的钱装进方便面袋子里,往内裤里一塞,笑嘻嘻地出去和陆母说话。 陆志强一看好机会,赶紧抱着大白兔奶糖和方便面,和陆文倩从门里挤了出去,直奔院子。两兄妹得手后哈哈大笑,这大过年的,太刺激了! 两兄妹分着大白兔奶糖,尝着满嘴爆流出来的奶香味,就连口水都是牛奶味的,好吃到嚼着粘牙,也不舍得放。 “不愧是上沪的糖,就是得劲。” “哥,上沪在哪啊。” “回头哥赚了钱,给你坐火车去上沪逛去。要啥糖有啥糖,管够!” 陆文倩笑嘻嘻的,可满足了:“挨,哥可待我最好了。” …… 李居安赶着狗爬犁,爬犁上拖着一头黄毛子回了李家,将陆母送来的一锅酸菜灌血肠给母亲和妹妹分了。 李晓拿到话梅糖开心的很,懂事的分了糖给哥哥和妈,然后喜滋滋的自己也吃了颗,笑容甜的能化开人心。李晓将剩下的话梅糖放在饼干罐里,藏在抽屉中。 母亲包了白菜野猪肉馅的包子,有味儿的很,就着萝卜条咸菜可劲造。 这几天,老秦来看他,保卫科老张来看他。 老秦掐着烟,往地面弹弹烟灰,和他抱怨狼眼睛的事,说什么他后来又进山找过几趟狼眼睛,心里也寻思清楚了,断牙就断了牙呗,领在身边帮忙打猎也是好的,结果他后来去了熊仓好几回,顺着地上的脚印,再也没找到狼眼睛。 李居安问:“会不会是被其他猎人套住了?” 老秦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保卫科老张说道:“也可能是狼眼睛拐了熊仓里的小熊跑了。刚你们不是说熊仓里还有熊崽么。这狼和熊崽待一起,特别是还没成年的狼,最能把熊崽带跑。等几年后,狼和熊这么并着走,回头可就得报复屯里的人。” 老秦深吸一口烟,吐出烟圈将烟头摁灭,说道:“妈的,还不如被其他猎人逮了去。” 三人抽着烟唠嗑的时候,老秦瞅见大虎和猎狗正在啃着猪肺吃,就连炕桌上的苞米面汤都没看一眼。 他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他过去也养猎狗,而且也想造个狗帮,特地买来狗崽子,给狗崽子熬苞米面汤,往里掺了两大包子。这么一顿饭够五六条狗崽子造个两顿。 现在,李居安养狗,那是肉可劲的造,狗连馒头瞧都不瞧,也不用防着白菜野猪肉馅的包子被狗偷吃。 老秦眼神复杂,说道:“小李,你这养狗,养得怪好的。” 三人又说起这几天在山里碰见的事。 保卫科老张说道,他年前看见野猪林后山林场边上,有辆拖拉机。那开拖拉机的人肯定是无证驾驶。他说起来就喷得满嘴唾沫星子,大骂特骂。 “还真是啥人都能开车了啊。那人翻身爬上手,去扶拖拉机,然后挂挡加油门,你们猜怎么着,发动机叫得和年猪杀猪似的,他还搁那刹车挂倒挡,踩油门。要我看,他就没证件!非法占有拖拉机。” 这年头能有驾驶证的人稀罕的很,能有证开拖拉机的人更稀罕。老张嗷嗷喊着,就要去举报。 第218章 自建房找陈工头 李居安问老张,后来给那人举报了没。 老张深吸一口烟,吐出眼圈,郁闷说道:“没,那人说什么这是林场的拖拉机,说是一把手叫他开的。还真拿出证明了,咱做保卫科的也不敢说啥啊。” 他是保卫科的普通科员,年纪一大把,也是老领导过去给他打标本的活儿,一来二去又可怜他年纪大,腿脚有老寒腿,才特别将他招进保卫科,也就是给他图个清闲,回头等内退。 他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瞅完证明也就放他走。 他说道:“这小伙子姓徐,在咱屯里少见,应该是城里来的。” 姓徐的有证司机?李居安想到一个人:“徐达?” “挨,小李炮你知道这个人?” 李居安内心冷笑。他能不知道徐达?他可太知道了。上一世徐达和林梅相亲,提了礼进林家办了酒席,后来徐达对林梅拳打脚踢,他在南方知道后追悔莫及。 司机咋了,司机手握方向盘,在兴安岭山里就了不起? 得嘞,还真是了不起。他想到等交了标本,林场就能给他办出驾驶证,让老师傅给他签字,挂靠单位,心里等不及。一本驾驶证的好处,在这年代可是再多钱都换不来的。 两人听说李居安要建房,给他介绍了屯里的工人陈大爷的叔伯陈向前。早年陆家老宅翻修,也是陈向前领着一群工匠修的,模样挺好,建的也板正,在屯里很有口碑。 李居安“挨”一声应下来。 他记得,在分田到户后,地还是那些地,人还是那些人。但自主经营激发了屯亲的积极性。在很短时间里,屯里乡间换来了满眼的嫩绿、还有满目的金黄。粮食增收,社员们口袋里不再紧巴巴,大量茅草房变成了砖瓦房。 他要给李家盖起全村第一间楼房。 他知道等五年后,富裕的劳动力会让村上的集体经济更强。到时候屯里,镇上先后会出现大量石膏板厂、助剂厂、眼镜厂、化工厂、墙板厂、铜线厂、印刷厂。他储蓄第一桶金后,会进入这些行业,真正的走政策允许的大道,让李家屯成富裕村。 老秦听说他打算投资这些厂房,大吃一惊,说道:“万一亏了咋整,能干成不?” 李居安哈哈大笑,说道:“能成。进得早,准能成。” 老秦还是担忧,说道:“万一亏了,不就打水漂了。这些钱也是咱们打猎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一张皮毛一张皮毛卖出来的血汗钱,要是没了以后咋有保障。” 李居安知道他说的是老钱那趟事,说的是老钱女婿被人骗光了老钱打下来的皮毛,还被人偷钱,弄了个倾家荡产。他摁灭烟头,吐出嘴里的烟圈,说道:“放心吧,跟着我干,保准不会亏。” 他这么说,老秦也豪爽喊道:“得嘞!兄弟以后发财带我一个,我跟你投。” 元宵节还有两天,这几日林场等国营单位都放假,工人不上班。 李居安趁着时间跑了趟工头陈向前的家,就在招待所边上。 80年这时候盖房,多是将将院内的仓房翻建,请些屯里的帮工,比如自家亲戚,邻居屯亲等来帮忙。 在兴安岭农村,盖房子那可是头等要事。虽说屯亲们条件都不太好,但哪家要盖新房,屯亲们都会一大清早,带着锤子、刨子,还有那种老式的墨斗,去主家门前集合帮忙,那叫一个热闹,吆喝声很有意思,温馨又有人情味。 李居安考虑到,他可不是旧房翻新,是要跑去长虫沟那犄角旮旯的偏远地儿,去从打地基开始该新房,而且他打算盖个三层的自建房,所以得找经验丰富的工头陈向前,专门雇个工头来干活。 这时代物资短缺,盖房的材料可不容易搞到,尤其是正规渠道。像是陆家翻新老宅,用的是原房折下砖头以及陆续捡来砖头,还有土坯。他找陈工头,一方面也是想找些正规进材料的渠道。工人和工人间都有照应,多余的材料有门路运过来。 陈向前在家,他接过李居安递来的烟,没抽,往耳后夹住,说道:“要土坯还是啥,砖头买啥样的。” 红砖四五分钱一块,建房若是需要一万块砖就要四五百块。普通家庭出不起,相当于一年多一个人不吃不喝的工资。 李居安见陈工头也是个爽气人,说道:“红砖要的,木料方面能凑不。托托人帮个忙。” 陈向前的远方侄子,在桥守卫处上班。那边脱了一汽车的粘土土坯,他远方侄子可以托人运过来。至于建房的木料,得凑啊。 房柁,檩木,短的檩木,都是他们过去给人翻修旧房子,从旧房上拆的,主家不要,就折了钱放他们那。做窗户和门的套子料,也得是托人送来的旧木料。好在隔壁就是林场,作为家属屯,木料托人能买到。陈向前的弟弟陈大爷,就在林场看门,能拿到旧料和边角料。 陈工头一看李居安送上来的一斤板油,知道他是跑山的猎户,收了板油,将耳后的烟拿在手里,借火点了,然后深吸一口烟,吐出烟圈,才点头说道:“能整,好说。回头我托人用手推车,把木料拉回来。就是房盖铺的板子,不好找。” 李居安又递过去一根烟,送上两斤野猪的囔囔踹,陈工头二话不说,站起来说道:“回头我找小工,用木绊子票买的烧火柴中,去挑一些木条斜边板皮,凑合用着呗。七拼八凑总比没有的强。” 他仔细和李居安商议,房盖用的苇帘子,最好是去城里的草市,就是卖柴草的专门市场上,自个去买苇子,然后回来自己编成苇帘子用。 里里外外的材料,陈工头都考虑的很清楚。 李居安很满意,心中忍不住喊道,还得是行家啊。这一趟跑得值,省去他跑多少冤枉路。专业事儿还得请专业的人干。 李居安把定金先付了,也就是些材料钱。陈工头和他约好,开工时间在月底,到时候他会带三四个小工匠来。 陈工头想的很细致,问李居安要不要打柜子。工匠也懂木工的活儿,包揽式一套活都干了,钱也不少赚。 李居安寻了价格,发现把大衣柜、写字台、书柜、长沙发、大镜子和两把木椅七件家具都包给陈工头,价格还比去县城找木匠打更便宜。陈工头见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自个打也成呗,你要是得涌上秋子做梁柱桌面,我这有,就当送你的,不要钱。” 这年代,有不少人打家具是自个在家打,不找人帮忙打。 李居安小时候看过外公作木工活,也懂些木工活,但做得不好。所以他也没打算大包大揽,直接把活包给陈工头,加工的价格也实惠。 第219章 上沪商人来造访 后世的小年轻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当时没有买木柜子家具。很简单,社会环境限制,没有卖。哪怕有,价格也高,普通人家不会去买。一般都是会木工活的自己做,不会的花钱请人做。 李居安给陈工头付了第一笔钱,约定了建造图纸,说好月底开工,然后出了门。 他刚出门就瞅见招待所里走出来一男一女。 男人看着四十上下,穿的板正有成功人士的气质。边上女人长得不算很漂亮,五官中上,但风情万种。从两人交谈看,女人是男人的秘书。 李居安搭了搭眼,还真就是哪方面的秘书。啧,这男人才叫成功人士啊。 男人见他是当地人,开口就问他能农家菜卖不,要番茄,最好再加一筐鸡蛋。女人想吃番茄炒蛋。 李居安一听内心就操蛋了,这是哪儿来的大老板,大冬天来兴安岭买番茄了?整个冬天他吃的最多的就是酸菜,和白菜,别说番茄,黄瓜在城里集市上都卖的贵,贵的不行。 “番茄啊,一斤8块,能接受不。” 男人还真不挑,问招待所借了很旧的钩子称,就要找李居安上他家买去。 李居安戴着手闷子揣着手,都快气笑了。县城里番茄一斤5块,他抬高价格到8块,还真有憨蛋买。他转念一想,自个这个倒买倒卖的习惯,咋还改不掉,张嘴就想做倒爷。 这时候,孙为民来了招待所。 孙为民一瞅见李居安已经站那了,和男人搭上话了,他哎哟喊道:“我说出门前咋右眼皮子直跳呢,合着碰见李炮头儿了。” 李居安嘴也快,说道:“早听陆志强说你接了个10块的单,跑去小岭屯要打野猪,咋地,被大孤猪挑了蛋,夹着裤裆逃回来了?” 孙为民脸色一变,指着他就开骂:“放屁!我就说呐,遇上你准没好事儿。陆志强都和我说了,小岭屯那单你也借了,合着那边的人给你开价50块,就给我开10块呗?” 李居安心里龇牙乐。这就是孙为民今个脸色垮下来的原因么。两人同时接了小岭村的活儿,结果价格相差40块,就说他破不破防吧。 “李居安,你干哈去啊。” 孙为民心里不爽归不爽,他也知道李居安这里有门路,还能和上沪来的大老板套到话。这男人是上沪来的生意人,和陆父朋友一道来的兴安岭。只是,陆父的朋友是带着大白兔奶糖,专程看老战友,平日里几乎住在陆家,吃在陆家,和陆父叙旧,说说过去退伍前的趣事。 但王老板是正儿八经从上沪过来,瞅瞅有没有生意能做,还带着温柔体贴的漂亮女秘书。 我家客户是商人,那年代的商人,管管你白色红色,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我在东北,你在上沪,天南地北,你报答个嘚儿,来到县城粮站,把黑省的票据换成全国的 野猪肉3毛5一斤,跳猫子4毛一斤。 元宵节滚冰,融化一年的新希望。 正月十五是正月里最热闹的一天,包饺子,吃汤圆,晚上各家各户串门,说的是“走百家”。走的人家越多,越不容易得病。各家晚上都亮起院里的灯。小时候家乡有河,除了冬天滑冰车、耍陀螺外,正月十五的时候还有个特色活动——砍冰。吃完晚饭,趁着天没黑,带着斧头去西边的大河砍冰。一斧头下去,冰花四溅,取出水面上方天然的冰块,晶莹剔透,咬一口凉到心尖,但却痛快开心。据说吃了砍的冰,一年都不牙疼。还有不少人躺在冰上打滚,据说这样腰也不会疼了。 很多小时过年的习俗和场景如今都已不再有,但记忆永远封存。过完正月十五,天气渐暖,冰雪融化,春天便悄然来到身边,新的一年就这样在美好的祝福与喜悦中,充满无限希望的开始了。 在东北,汤圆通常以白糖、豆沙、芝麻、山楂等甜味馅料为主,这与北方的元宵类似。汤圆和元宵在东北地区并没有明显的咸甜之分,主要是甜的 我年前下的大皮夹子,今天得去溜了。哼,他从炕边下来,跺了跺脚,端起旁边茶缸喝了口水。很气,但不说 红烧熊掌,拔高了席面标准。 男人还真的不挑,找参观子 番茄啊,一斤五块钱,能接受不。 房子加盖,倒是算过日子,动土的好日子,图纸建造,秘书,这才叫成功人士 抄起大斧,和铡刀就奔着猪去了,猜猜咋回事,我可不猜。那股子劲哪,砍得嗷嗷叫唤,猪傻啊,站着让砍啊,飞斧飞到,嗖嗖,把伐木工人掀飞了,28楞场的把头,是屯里的叔伯兄弟,急眼了,花50块,把这头猪壳死,不然楞场威信完犊子了,悬赏50块。撤下来,不然10块花的多冤。你可真奸啊。 老撅把子指着他仨,就怕他仨强这可熊胆,要是搭把手,不就挨崩么。哎我艹,咋还有这样的人了,啥人没有哇,就是见得少,进山除了防牲口,还得防着人。掏心窝子的话。 的空就这么点,野鸡没地方去。 给我一顿挠啊,脸块赶上臭沟塘子里的乱树枝子了。一顿炮拳啊,给我骂脑袋都迷糊了,先给狗治的病,完后才跟我撕吧,明白轻重,两口子干仗,往外捣鼓,不嫌乎磕碜,还夸他媳妇懂的轻重缓急。这尿性!夸了嘴 瞅着瘆人,但欺软怕硬,酷爱装逼,爱要面子 第220章 和红色商人打交道,这才是成功男人 王老板抬头瞅了眼李家。李家房梁上海吊着不少好东西呐。山狸子,跳猫子,野鸡,傻半斤,打回来吃不完的,要么吊挂在房梁上,或者埋藏在雪中。 好些还没处理完的皮毛,都晾在房梁上阴着。草垛子墙角还有两桶酿制的鹿骨酒。他看得移不开眼睛。 他问李居安,这些酒,和山货都是咋卖的。 李居安瞅了眼他,就知道这人是想跟风做生意,但还没摸到门道的人。年前猎户都收工回家安生过年,县城集市都没人出摊。谁大过年还在集市摆摊呐。王老板刚来兴安岭,不知道弯弯绕绕的门道多,逮着他来寻个消息。 李居安寻思,这人番茄都能要一斤8块,不懂当地价啊。这种大肥羊,可不多见,可不得来一头宰一头。 他说道:“自家酿的鹿骨酒,15块一桶,跳猫子一只4块,山鸡一只6块,山狸子可就贵些了,看你要不要皮,不要皮只要骨头和肉,算你120块一只。” 山狸子就是猞猁。猞猁皮矜贵,他早就剥皮做成生皮带去县城卖了,现在只剩下埋进雪地里的肉骨头没销路。他正发愁呢,这可不,来了个上沪的红色商人。 红色商人是指官商,指的是在初期成为资本家,却又不与上面发生矛盾,积极践行建设的一批企业家。这些商人充分利用这个时期的政策红利,和国家政策响应,来谋求利益。 李居安可不在意是不是红色商人。在80年政策还没彻底放开,什么颜色的商人都得小心翼翼,瞅着上面脸色做人。 王老板一听,心里那叫高兴啊,眼睛都冒光,猛地一拍大腿喊道:“成,李老板你这有多少,我都收。这可是兴安岭山里原产地的野味儿啊,咱们上沪可买不着。” 李居安也懂他的意思。上沪倒腾来的山货,说是野味,也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不新鲜不说,价格也高。上沪实业家老板财大气粗,来兴安岭串门,可不就瞅啥都便宜么。 他咧嘴一笑,说道:“好嘞,王老板先去招待所烤烤火歇会儿。待会儿晚上我用爬犁把这些都送过来,晚饭您点着,只要价格到位一切好说。” 两人一拍即合,非常投缘。 李居安盯着他先掏了部分钱,才亲自将他两人送回了招待所,离开前笑眯眯挥挥手喊道:“放心吧王老板,包在我身上。保准让您不白来咱屯。” 他刚淡定离开招待所,紧忙着去公社给宋德生打电话,又给牛背屯的老钱,老赵,望兴屯的猎户,还有生产队的林员打电话。他喊上陆志强,跑了老秦,李拐子,老张的宅子,又去老陶那问了问。 屯里猎户都会囤着山货过年,除了有各种飞禽走兽的肉,皮子,还会有天热时候采山收来的野蜂蜜,或者鹿茸等能囤积的山货。 有钱不赚王八蛋。 李家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山货,从生皮,熟皮,到狼牙,熊掌,还有牛背屯猎户刚阴干的熊胆,全是好东西。 宋德生抬着人参酒来拜年,那一箱箱人参酒也是屯里亲戚送来的自酿酒。他张嘴就说道:“李哥,真有人开高价收啊。这不财神爷来了,白送钱叫人过个安生好年么。他为啥这么高价格收,想不通。” 李居安敲他额头一个爆栗,说道:“别问,埋头只管收钱。” 宋德生想破头也没想出来,但一想到能把不用的贺礼送出去,心里也畅快。他帮着李居安把一箱箱山货送上狗爬犁,领着浩浩荡荡的猎狗,拖上爬犁去招待所。 他心里还是直犯嘀咕:“李哥,你可别是被人忽悠了,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李居安从兜里掏出现金,分账给他,说道:“对面预付金的。骗谁也犯不着和钱过不去,谁把钱送过来,人还跑掉的?这不是缺心眼么。” 这时候,招待所里,王老板和漂亮女秘书耳鬓厮磨,酣畅淋漓出了身热汗后,两人滚在床榻上都有些乏累。 女秘书王娇的脸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绯红,嗓音透出妩媚,女人风情的韵味让他欲罢不能,歇了半小时恨不得翻身再战。 女人娇笑一声,故意使坏抵住他胸膛,媚眼如丝,拖着尾调柔柔说道:“老板,那个乡下人会不会拿钱跑路啊。老板可是给了他好多钱呢。” 王老板笑着拍拍她的翘臀,听着脆响很满意,说道:“他要是敢跑,我就去举报,看他敢不敢。” 虽然他这么说,心里也犯嘀咕。他做的事放不上台面,要是真的闹大说出去,他脸上也不光彩。 忽然,招待所楼下出现动静,狗在吠叫。 王老板提上裤衩,系上裤带拉开窗帘往下一瞅,乐了。这可不就来了么。 宋德生陪着李居安在招待所楼下等,没多久王老板就领着王娇下来了。 漂亮女秘书娇娇柔柔靠在男人肩膀上,脸上还泛着绯红余韵。 宋德生心中低骂,和李居安耳语说道:“这狐狸精够漂亮的啊,城里老板日子过得都那么潇洒么。”他摇摇头,又叨咕一句:“要是我做大老板,也得多招几个这样的女秘书。” 李居安扭头笑话他:“当心你家母老虎挠你。” 宋德生缩缩脖子,老实地不敢说话了,但心里嘀咕:我还怕那头母老虎?别被发现不就成了呗,多大点事。 狗爬犁上的山货很多。李居安收的这些山货,用的是王老板给的预付金。 他抬价高,这些预付金数量足够。他收的山货没掏自个腰包,都是从预付金里出。各屯相熟的猎户,都把家里多余的山货,想年后等涨价卖的皮子,按照年后市场价给了他。猎户们能早拿到钱,也没亏,还能过个踏实年。双方都很满意。 一箱箱自酿酒,和野味山货,皮子等送到王老板面前,城里老板眼睛都瞪大了。 “能买着这么多呐。” 李居安笑道:“那可不是,山里野味,山货没大城市那么贵,便宜的很。王老板看着给。” 他递上一根山城香烟,送过去给王老板,嘴上说看着给,给宋德生使了个眼色。 宋德生立马会意,做了回实在人,把账目算的门儿清。指着一件件生皮,山货介绍,三句不离“价格公道”。 王老板哪里能不知道宋德生的心思,他听完后点点头,从皮包里抽出一沓现金,递过去:“李老板实在人。下回来上沪,给我秘书打电话,咱们多交流。” 厚厚一沓现金,把宋德生看得眼珠子都能瞪出来,伸出手又不敢接,只觉得手掌心烫手。 李居安一把将钱接过来,笑眯眯说道:“王老板留个电话,下回要是有机会,一定劳烦王老板。” 王老板点点头,从兜里掏出钢笔,问招待所要了张信纸,写上座机电话,递过去说道:“来上沪有事联系我秘书,她会接待你们。” 王娇挺直傲人的身姿,哪怕裹着棉袄,也盖不住饱满好看的曲线。她目光看向李居安。 第221章 喜气洋洋屯里闹元宵 李居安不卑不亢,迎着女秘书嫌弃鄙夷他的眼神,心里觉得好笑。 名利场上的女人,要的可不就是那些事儿么。男人有钱,就跟男人走。但男人的钱是给这种女人看的,不是给这种女人用的。 他低头看了眼纸上的联系名字和电话,笑道:“那就劳烦王小姐了。” 王娇哼了一声,倨傲地转过头,不再看这些乡下人,像是多看几眼能脏了她的眼睛。 李居安离开前,王老板喊他:“李老板回头多来上沪走动走动啊。” 李居安应了声,拿了钱领着猎狗回了李家院子。 走动个嘚儿,我在兴安岭,你在上沪,天南地北的。想要再见面也不容易。 一路上,宋德生手抖抖索索地捧着厚厚一沓钱,紧张地都不敢拿出来数,说道:“李哥赶紧回屋里呗,这瞅着比我列的钱还多上好些。啧啧,城里老板是真拿得出手啊。李哥,你下回去上沪可得带上我。不带我就没把咱当兄弟,我可得闹了。” 李居安笑道:“你怕不是想去上沪做生意,是想去上沪泡妞。咋滴,瞧中那个姓王的女人了?” 宋德生吃瘪,但嘴还是硬的,喊道:“都是兄弟,谁也别装。男人,本色!这么个漂亮女人,又时髦又会打扮,还瞅着狐狸精似的,我瞧上又咋了。瞧上是一回事,娶回家里做媳妇儿又是领一码事,还是得娶本分老实的女人。” 李居安调侃他:“说一句,你特么还真美起来了。还去上沪,瞧把你美的,做梦吧。回去等着被挠花脸。” 宋德生哈哈大笑。 好女人用来放家里宠爱,坏女人也不能浪费。 …… 李居安送宋德生到屯口,把宋德生的那一份自酿酒的钱给他,他回了李家老宅。 他屋里后,烤着火数了数。王老板出手是真阔绰大方。他花了800块收来的山货,王老板预付金给了800,后面又给了800。翻倍给的价格,后面的800他净赚,全进了兜里。 他一天赚个800,数钱数到手抽筋,乐得他龇着大牙,心里升起满足感。 这年头,一户普通人家一年到头来赚的不过四五百,他一天就赚到普通人两年的钱。他收敛起笑容,仔细算了算建房盖屋的红砖,和给陈工头的成本费,还有旧木料托人送来的钱。 他将邮储银行存的钱都算进来,加上这一笔,刚好能盖新房。 他心里充满干劲。等元宵后,就动工。新房建的位置,是分田的位置,虽然是旱地,但等个三年村里就能通大路,修建的道路刚好从分田位置前经过。到时候就等着地涨价。 母亲宋兰花喊他去小卖店买些元宵,准备第二天过元宵节。 他应了声,将现金往牛皮纸袋里一放,小心翼翼包起来,踩着木梯子放在房梁隐蔽处,用胶带封好,然后做了掩盖,喊上妹妹李晓,去了小卖店。 小卖店在元宵节前会卖元宵,但品种不多,只有白糖甜味馅料,想要吃其他馅料还得自家额外买豆沙,芝麻,山楂等去搓。 他买了一斤白糖馅汤圆,李晓兴奋地主动提着,哼着轻松的小调,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哥,你这些日子出门的时候,大娘又来过了,问妈借钱。” 李居安一听人都精神起来,借钱这事很敏感。而且是亲戚借钱,母亲又是心肠软的人。他问道:“妈给了多少?” 李晓乐滋滋笑道:“妈也没说给,问了大娘堂哥的事儿。说堂哥这几日跑去上沪要做生意,还把黑省的粮票换成全国的粮票,问大娘要钱。大娘没辙了才问妈借的。后来妈送大娘出门,也没说钱的事。” 李居安心里踏实很多,听乐了。 还得是妈啊。妈瞧着柔柔弱弱,其实内心和明镜似的,知道大娘借钱必须扯皮不会还。要是妯娌关系好也就罢了,但大娘过去常欺负老三家,妈没少受委屈。 现在妈知道他筹划建房的事,正是用钱的时候,所以三句两句把大娘打发走,还问出了李长青最近在忙啥,开解了大娘两句,就将人哄走了。 在东北,汤圆通常以白糖、豆沙、芝麻、山楂等甜味馅料为主,这与北方的元宵类似。汤圆和元宵在东北地区并没有明显的咸甜之分,主要是甜的 我在东北,你在上沪,天南地北,你报答个嘚儿,来到县城粮站,把黑省的票据换成全国的 野猪肉3毛5一斤,跳猫子4毛一斤。 元宵节滚冰,融化一年的新希望。 正月十五是正月里最热闹的一天,包饺子,吃汤圆,晚上各家各户串门,说的是“走百家”。走的人家越多,越不容易得病。各家晚上都亮起院里的灯。小时候家乡有河,除了冬天滑冰车、耍陀螺外,正月十五的时候还有个特色活动——砍冰。吃完晚饭,趁着天没黑,带着斧头去西边的大河砍冰。一斧头下去,冰花四溅,取出水面上方天然的冰块,晶莹剔透,咬一口凉到心尖,但却痛快开心。据说吃了砍的冰,一年都不牙疼。还有不少人躺在冰上打滚,据说这样腰也不会疼了。 很多小时过年的习俗和场景如今都已不再有,但记忆永远封存。过完正月十五,天气渐暖,冰雪融化,春天便悄然来到身边,新的一年就这样在美好的祝福与喜悦中,充满无限希望的开始了。 我年前下的大皮夹子,今天得去溜了。哼,他从炕边下来,跺了跺脚,端起旁边茶缸喝了口水。很气,但不说 第222章 人多力量大,200个夹子要溜? 众人都哈哈大笑。元宵过完,天气就会变暖,冰雪融化,春天会慢慢出现在屯里。新的一年就能在美好祝福中开始。 李居安来陆家喊李晓回家吃饭。他顺带喊上陆志强,过了十五就该进山溜夹子。他们下了两百多个夹子,这过去几天,肯定收获满满。 陆家二姑正摇着悠车,哄着侄儿入睡。这悠车是东北三大怪其中之一,是老物件了,后世很少见到。 陆家老太太正坐在土炕打细麻绳,陆母在灯下缝鞋底。很是有生活气息。 陆母一见李居安来了,笑着招呼陆志强,去地窨子里拿些存放的苞米给李居安带走。地窨子里也有炕,地面很潮湿。冬暖夏凉的地窨子还很接地气,就是内部湿度大,被陆家当作仓库放蔬菜水果,相当于地窖。 李居安拿了几捆苞米,瞧见小胖娃孙浩一个劲盯着他手里的苞米瞧,笑着说道:“孙家大胖小子馋的很,回头上我家来一口呗。” 孙浩还真的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苞米,那黄橙橙的颜色瞧着就好吃,软糯香甜。他咂吧嘴,想吃烤苞米。小孩虽小,但也挺懂事,知道不白拿人的东西,说道:“李哥,有啥要我干的,尽管使唤我呗。不白吃嗷。” 这话说的大人味儿十足,像极了孙全德那老神在在的模样,把陆家人逗得哄笑。 陆家老爷子越看这个大胖小子越是喜欢,还真从抽屉里捞了一把水果糖,递进孙浩手心里,说道:“回头和你爷爷说,得空了就找我打牌。” 孙浩笑得眉飞色舞,乖巧喊道:“妥嘞,知道了陆爷爷。” 陆家姑嫂更喜爱这孙家小胖子,这么小,嘴就这么甜,咋这么招人稀罕。和孙家那个惹事精完全不一样。 孙浩更笑嘻嘻了,贴着李居安还想叫李居安带他进山耍。李居安故意板起脸,说道:“小孩自个进山,青皮子就爱胖小孩,冲过来就叼走。” 他故意拿先前山里丢小孩的事吓唬孙浩。孙浩怔了怔,还真的害怕了,但转念一想,又笑嘻嘻说道:“我小叔在我这年纪都跟着大伯进山套跳猫子嘞,李哥不带我进山,有的是人带咱进去。” 陆家没人愿意搭理这件麻烦事,孙浩挥舞小拳头说要去找李拐子叔,让李拐子带他进山,然后小姨心里窜火了。 孙浩被小姨提着耳朵拽走了,他哼哼唧唧回到孙家,一屁股墩往炕上一坐,忽然瞪大眼发现一头老母鸡竟然进屋,在炕上孵出好几只小鸡仔。他玩心大起,在炕上扒拉小鸡仔玩,结果听见母亲喊他,站起来不小心踩了一只鸡崽,估计是活不了。 孙母听见动静,进来一看,脸都憋绿了,赶紧用水舀子在地上咣咣敲,想把鸡崽喊活喽。但小鸡仔没反应。 孙浩当晚挨了顿打,孙为民当晚也挨了顿打。 叔侄两人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一只鸡崽子么,至于吗?咋就平白挨了擂? 孙为民憋屈喊道:“你小子犯浑,凭啥连累我?” 孙浩不服,说道:“就说时不时你喊我去砍冰的,就完事儿了呗。” 孙为民瞪直眼:“我啥时候喊你去砍冰了?” “挨?小叔,你上回说你要是搁家待不住,就出门转转去,啥砍冰,啥啥都能玩。” 孙为民痛心用手捂住脸。不过是他忽悠小孩的玩笑话,嫌弃小孩事多闹腾,没想到被小孩记在心里,他还挨了顿打? 孙浩认认真真,还能和孙母较劲,喊道:“妈,不就是只鸡么,至于着吗。” 孙母瞪直眼气得用鞋底板抽他,整个孙家屋里追着撵。这哪是一只小鸡仔,这是生活的一部分啊。 孙浩连连受委屈,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儿,还真的出门找李拐子去。 …… 李居安打发了孙浩,领着李晓回了家,然后打算过一天,喊上陆家兄弟进山溜夹子去。他们大前天下的两百多个夹子,明儿个得去得去溜了。 那天李居安刚领着陆家兄弟进山,没几步就碰见小岭村的秧歌队领队陈叔。陈叔就是顺着老参道,专门奔着李家屯去的,就为了找他。 陈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边还跟着一条猎狗,喊道:“李炮你可算是进山了,你是不知道啊,上回说的那头大孤猪都把咱们村折腾成啥样了。那猪圈是整个被踩的稀烂啊。” 大孤猪和小岭村结仇,隔三差五就领着山里的孤公袭击猪圈。一次两次还好,猪圈修修补补还能用,但每天夜里来这么一出,村里养殖户都遭不住。 养殖户一个个找上门村支书办,将压力交给村里大队长。大队长也没辙,想要联系林场领导,组织打猪队。但刚好过年,林场领导都找不见人,只留下行政的后勤科员,和食堂的掌勺和几个小工。 陈叔没辙了,只能赶来李家屯,找李家屯的猎户。 李居安和陆志强事先知道陈叔也找过孙为民,而且赏金开价是10块钱。他说道:“孙炮头还没去呐。” 陈叔拍着大腿,痛心疾首喊道:“可甭提孙炮头的事儿了。孙炮头也不知怎么地,非要把钱抬到60块才肯去。咱们养殖户一年干到头能有多少钱,这不是坑人么。” 李居安和陆志强相视一笑,都知道了咋回事。合着孙为民嫌弃赏金不公平,撂挑子不干,再张嘴要价,非要比他们价格高才肯提枪打猪。 李居安说道:“好嘞,咱们溜完这圈就来。” “李炮儿还要溜圈?大概多少个?” “约莫200来个吧。” 陈叔听得两眼一黑,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气。200多个夹子?再有闲得空的猎人,也不会下那么多啊。先别说下夹子这功夫,单说做夹子,掰铁丝,这么多可得掰到啥时候去。 陈叔心一横,为了早些请到打猪的炮头,喊道:“等着李炮,我喊我侄儿们,和儿子跟你们一道去。人多溜的也快。” 第223章 夹子被偷 这时候,孙家的小胖子孙浩找到了李拐子,甜言蜜语央求李拐子叔带他进山。李拐子瞧都没瞧他,起身就提溜他脖子领,要丢回孙家。 孙浩两条腿凌空乱蹬,嗷嗷喊道:“咱知道还有个熊仓!李叔带我进山呗,我把小叔找到的熊仓指给你看。” 李拐子一听,心里也来了兴致。孙为民爱刷熊仓,在屯里都出名,但就是他运气不好,每次都损失猎狗,空手回来,要不就是被人截胡,先把仓刷空了。 李拐子哼一声,他从炕边下来,跺了跺脚,深吸一口气仔细寻思了会儿,然后端起旁边茶缸喝了口水。 很气,他似乎被孙家小盘子拿捏了,但他不说。 熊仓的吸引力对哪个猎户都大得很。李拐子一咬牙,真的提着小胖子孙浩进山。 李拐子先去瞅瞅李居安上回设下的夹子。他前几回下的夹子都不翼而飞,有些是被野兽拖走,周围有野兽脚印,但更多的是凭空消失,让他很疑惑。他遇上想不通的事,就瞅瞅别人咋整的。 李拐子顺着上回带着李居安进山的道看,瞅见了李居安记树皮的标记,是几片灌木叶。树皮下的灌木丛里应该有五六个野鸡夹子。他凑近了往里一瞅,眉头紧锁。 夹子没了。 地上有零星兽脚印,瞅着像是灰狗子。但灰狗子不会偷夹子,线索也就不翼而飞,消失的古怪。 李拐子抬头往天上瞅,瞅瞅高枝上会不会有老刮,大雀,或者其他食肉,食腐鸟类。高枝上也没有,安静的可怕。他骂道:“杂艹的!这憋羊艹的缺德玩应,偷夹子,叫我逮着我非得整死他。” 他已经很确定就是有人偷夹子。忽然远处传来动静,听着是有人在伐木。元宵节刚过,林场的工人还在休假,哪有工人会来这嘎达伐木。他几乎是立刻端起老撅把子指着出动静的那处,喊出声:“别动犊子玩应!再偷就挨崩。” 前方的人喊出声,“啥玩意儿?不让砍啊。” 电锯声响亮,李拐子跑去一瞅,还真是林场的人,而且把头他也认识,是23楞场的把头,也是屯里张大爷的叔伯兄弟。 楞场,就是木材采伐运输过程中,汇集、堆存和转运的场所。节前,林场的工人们,会在楞场上忙碌地整理着刚刚采伐下来的木材。 李拐子喊道:“张把头,瞅见刚才这有人偷夹子没。” 23楞场的张把头紧忙着锯木头,哪里听得见他在喊什么,连连大喊问了两声,忽然一头吭叽吭叽的大孤猪冲撞过来,隔得老远就发出踩雪地树枝的动静。 李拐子看得头皮发麻,窜起鸡皮疙瘩,抄起老撅把子就喊:“张把头趴下!” 他反应极快,瞅见大孤猪冲撞就架枪扣动扳机。 砰!轻脆声响,打在大孤猪泥油挂甲上。大孤猪非但没有被吓退,冲撞的力量更大,速度更快,气势汹汹地嘴里吭叽吼叫着,把23楞场的把头掀飞。 楞场把头当场被掀的身子腾空起来,头部重重撞击在石砬子上,磕得满头都是血,眼瞅着不省人事。 李拐子只觉得胸口怒火起来,血液一下子涌上头,对准朝他狂奔的大孤猪又是一枪。但枪声没有响起来,子弹卡壳了。冬季寒天地冻,挺抽力过猛,枪机里进了霜,子弹容易卡壳。 他神情一紧,反应也是快,就地一滚抄起腰间的侵刀,就和大孤猪刀猎。 边上小胖子孙浩吓得尖叫,不知道该往哪跑,只能小跑蹲在树根上大声喊人。 李拐子手里的侵刀,哪里能贯穿大孤猪的泥油挂甲,只能朝着大孤猪的腋下猛扎。腋下是野猪薄弱位置,能叫野猪痛不欲生,仰头哀嚎嘶鸣。但大孤猪哪有那么容易被击退,鲜血叫大孤猪双目通红,嘶鸣叫着,被痛激得更加暴躁。 大孤猪獠牙又长又尖,狠狠对着李拐子一顶。 李拐子对战经验丰富,靠着红松树的大树根绕圈,这一顶,刚好顶到树干,整个獠牙戳进树皮里。李拐子拿起侵刀就要捅大孤猪的薄弱之处。 但他发现,这头大孤猪大得很,比大炮卵子都大两圈,估摸着能有700斤上下。如果是繁殖季,肯定能带领一群母猪妻妾,享受妻妾环绕的乐趣。 就在李拐子这么分神的功夫,小胖子孙浩大喊叫人。大孤猪被尖叫声激的烦躁不安,后退了两步,将獠牙从树皮里拔出来,摇头晃脑甩了甩脑袋,弃了李拐子,朝着小胖子孙浩就是个冲锋。 孙浩哪里见过这等恐怖场面。他打小被孙家保护的和眼珠子一样,被姑嫂疼爱。现在他见到那么尖锐锋利的獠牙,吓得张大嘴就大喊。 李拐子把卡壳的老撅把子踢开,摘下手闷子,抄起腰间大斧对准大孤猪的背脊就砍。一刀下去,泥油挂甲都没掉。他额头一紧,紧忙着抽出铡刀对准野猪耳下。野猪狠狠仰头嘶鸣,抬腿对准他腹部就是个猛踹。 山牲口的脚劲厉害的很,驴子的后腿蹬出去,都能把人踢残喽。李拐子被野猪后腿踢了个结实,只听肋骨咔断裂的声音,痛得他额头冷汗大颗大颗滚落,身子跌落在地上。 他心中着急,支起铡刀准备和大孤公搏命,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猎狗疯狂吠叫,有一大群猎狗浩浩荡荡朝着这片林子狂奔来。 大孤猪暴躁冲动,但这时候也冷静下来。野猪对猎人和猎狗都熟悉,知道猎狗一来,就等同于危险来临。大孤猪转头就跑,头也不回地进了林子。 来的人是李居安。 李居安领着陆家兄弟,陈叔和一群猎狗来林子里溜夹子。大虎先发现了不对劲,领着猎狗冲进林子,怼着大孤猪的屁股猛追。 陈叔瞅着那庞大的野猪体型,激动地拔高声音大喊:“就是那头畜生!李炮快把这头猪壳死啊!要不然咱们村里办公室威信完犊子了。” 小岭村悬赏50块,要壳的大孤猪就在前头,李居安和陆家兄弟都干劲十足,提枪就跟着猎狗的方向一路猛追。 李拐子一声喊住李居安:“小李,你慢着点,我有话和你说。” 陆家兄弟已经提枪去追,李居安瞅着李拐子伤的重,边上还有不着调的孙家小胖子孙浩,说道:“你这是拿了陆家钱,和孙家要闹掰啊。这么折腾孙家的大孙子,待会儿回屯有你好受的。” 李拐子可顾不得这些,紧忙着告诉他:“你那夹子,好些被人偷了。先去追猪吧。那害事的孙子,迟早把他逮出来关进局子里。” 第224章 大孤猪头骨可真硬 李居安听见远处猎狗的吠叫减弱,很快没有动静。他知道这是猎狗正在和大孤猪缠斗,一条条猎狗的嘴都狠狠咬住大孤猪的耳朵,脖颈,喉脖,后腿,嘴里没闲工夫叫唤。但再怎么安静,总得有一条狗是叫唤的。 他抬脚刚要追,还真听见一声狗吠,是铁锤。他心里一乐,这可不就对了么。 陆志强用手里的大54一枪枪对准大孤猪耳下打。结果一个弹夹都打光,大孤猪还搁那嗷嗷愤怒嚎叫,痛得挣扎更剧烈。 大虎正扑在大孤猪后背,用牙口撕咬脖颈。大孤猪这么吃痛狠狠甩头,将四五条猎狗甩下来,大虎也撑不住,身子一个摇晃,差点被摇下来。 大虎横截里翻起狗眼,瞪他一个眼白,像是在嫌弃:你想咋滴,干啥啥不行,分股第一名。 陆志强被大虎这眼神激到了,气得直叫,喊上陆锦扬一同对着大孤猪射击。 陆锦扬手里拿的是丑式左轮,调整到连发状态。丑式左轮近战威力强,但精准度不行,需要架在物件上固定住。 陆锦扬找了个青石板托着枪,对准大孤猪连发射击。他的准头比陆志强还差些,好几枪打在大孤猪后背,穿透了泥油挂甲。大孤猪痛得连连挣扎甩动,把所有猎狗全部摔在地上。 这下好了,愤怒的大孤猪后背汩汩往外流着血,强烈的伤口痛楚,让大孤猪变得暴怒。受伤的野猪,比没受伤的野猪更危险。 大孤猪对准还想骚扰的猎狗,低头狠狠顶了两下獠牙。大虎和花耳身子很灵活速度极快,小钢炮站位太近,正瞅着要被大孤猪的獠牙顶个正着,忽然远处响起响声。 砰! 李居安以坐姿架枪射击,莫辛纳甘步枪在600米开外,开倍镜点射。正中大孤猪额头。 大孤猪头骨硬的很,痛得仰头发出凄厉惨叫,但不躲不避,直直朝向最近的猎人就冲撞,想要发泄愤怒。 山牲口也聪明,知道枪子儿是猎人发出的。猎人比猎狗危险,一般猎狗先到,紧随其后猎人就会赶到。 距离大孤猪最近的是陆志强。陆志强刚换上弹夹,咔轻脆合枪,就闻到股带着血腥味的骚臭味,扑面而来。他大骂了声,就地猛地一个翻滚。雪地这么一滚,将他羊皮袄子连带着往上卷,露出柔嫩的腰腹。 大孤猪盯住陆志强腰腹的薄弱部位,气势汹汹就低头准备撅獠牙,发动猛攻。又长又尖的獠牙十分锋利,若是被顶一下,腰腹能直接被顶穿,肠子流一地。 陆锦扬喊他:“哥!” 陆志强哪里能不知道大孤猪过来了,就这么眨眼的功夫,他又能闻到那股腥臭味,但意识到和反应过来是两回事。强烈的恐惧,让他紧张的头皮发麻,脸上冰凉凉,过电般,举起大54不要命的对着大孤猪射击。 砰!砰 大54打出两枪,他这才发现,重伤的野猪在近距离接触下有多恐怖。大孤猪不躲也不避,顶着子弹轰轰烈烈撒开腿狂奔来,低头,尖锐的獠牙狠狠就要往上顶。 陆志强血液蹭一下涌上头,本能地这么就地一滚,大骂:“槽!” 大孤猪穷追不舍,他心中暗道这下肠子不保。他心中求爷爷告奶奶野猪就撅他一下,顶飞后肠子流出来也就流出来了,别断就行,回去卫生所将肠子塞回去又是一条好汉,就求护士女同志别把肠子塞反。要不然塞反了肠子天天放闷屁也不是个事儿。 远处的步枪鸣响,爆发火力。 李居安开枪完,手向上一移,将枪把子往下按的同时,将心里攥着的子弹,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被两只手指夹着,然后子弹被他塞进枪膛里,合枪,上脸,又是一枪。 弹夹里子弹都奔着大孤猪的头去,对准眼睛,耳下,鼻头的位置点射。 子弹穿鼻子而过,大孤猪发出愤怒嚎叫,双目血厉直冲600米开外的李居安就跑来。 野猪跑步速度极快,尤其是暴怒狂奔,强烈的痛楚,让牲口速度几乎是狂暴,几百米的距离,几秒就飙速掠过,快速靠近李居安。只要转瞬几秒的功夫,野猪的獠牙就能撅到李居安面前。 李居安换上了挂管枪。 他单膝跪地,以坐姿射击。他瞄准野猪的眉心位置开火,手上动作不停,撅开枪把,撅枪的同时,又一枚子弹凭空出现在他右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 砰!砰!砰! 野猪鼻头中弹,眉心出现弹眼儿。越是近的距离,让大孤猪越觉得剧痛。一记子弹直奔穿透野猪的头颅,强烈的枪鸣,让野猪脑后崩出血雾。 山牲口几乎都没有发出声音,矫健的四肢僵硬绷紧,但强大的惯性让身子继续往前冲,硕大强壮的身体硬生生栽倒。 嘭一声,700斤的大孤猪整个倒下,在雪地里躺的还在四肢抽搐。震动声让高枝上积雪扑倏倏落下,林子里的老刮都闭嘴不再鸣叫。 陆锦扬大声喊道:“陆志强,你不作死浑身刺挠不是。” 陆志强心有余悸,吓得还躺在雪地里没有动弹,张大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然后哈哈大笑说道:“这么大一头大孤猪啊,这不比年猪大么。咱们可发了。还有村里给的赏金50块呢。” 这头大孤猪瞅着能有700斤以上。虽说野猪脂肪少,骚腥味重,口感不比家猪,但也是实打实的肉。 两兄弟哈哈大笑,只管李居安叫神枪手。 “李居安的枪,陆志强的脑子,孙为民的手,叫咱家属屯三大怪。” 陆锦扬说的,让李居安和陆志强都不认同。陆志强辩驳他脑子灵活的很,单说那就地一躺,哎这么一滚,就够陆锦扬学个三五年的。两人倒是对孙为民的手没有异议,孙为民刷熊仓,光是找10个仓里面就有9个是空仓。运气差,人还倒霉,非酋,太非了。 陈叔喊来了自家兄弟一道帮忙溜夹子。陈家三四个大汉赶过来后,都面对这么大一头大孤猪震惊了,被巨大的体型震撼到。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巨大的大孤猪。 “这啥玩意儿?” “就是这一阵嚯嚯咱们屯里的牲口呗?” “瞅着瘆人,这么大玩意儿?谁给恁的?瞅瞅这子弹眼儿,全特么在头骨缝里堵实在嘞。” 大孤猪死透了,陈家人紧忙着围拢过来瞅,全凑过来。李居安用侵刀割了猪皮,将猪皮扒下来,所有人才瞧见野猪头骨里,嵌了好几颗7.62毫米的子弹,有些子弹都变了形,愣是没穿透头盖骨。 就连陈叔都摇摇头,不可思议啧嘴:“这畜生玩意儿,头骨可真硬。” 第225章 跑山防牲口还得防人 陈家有人瞅着孙浩这小胖子有意思的紧,被吓破胆,还是要充楞硬是摆出半点不害怕的模样来。 陈家叔伯逗孙浩,说道:“刚才瞧见了没,野猪咋被壳死的?” 孙浩瞪直了眼,魂儿都还没缓过来,但人小鬼大,心里憋着一股劲,不能叫人小瞧了去。他喊道:“你们那是没瞧见,李哥抄起大斧,和铡刀就往那一路冲,奔着猪去了呗。” 陈家人一看这不对味儿啊。超过700斤的大野猪,泥油挂甲的还能被大斧和刀给捅了?7.62毫米都打不进头骨。他们继续逗孙浩问:“你李哥距离那野猪大老远的,咋能把斧头怼进去,这也够不着啊。” 孙浩还真的眨眨眼,一本正经认真说:“李哥力道多大啊,把野猪砍得嗷嗷直叫唤,跑过去使劲怼的。” 陈家人哈哈大笑,乐道:“咱们可不信,猪特么傻的不是,还站在那让你李哥哐哐一斧头一斧头砍?这得砍个多少下?” 孙浩还真的支着手也有些犯难,急眼了,说道:“李哥不是过去剁的,是把斧头丢过去飞着斧头砍的,还丢出去铡刀飞着捅,这不就一下子把猪壳死了么。” 陈家人笑得大声,喊陈叔赶紧把悬赏50块撤下来。野猪被壳了,悬赏金也该花出去。 李居安领着50块钱,蘸着边角点清后,当场和陆志强,陆锦扬分了钱。分三份,每人一份。 刚开始,陆锦扬还觉得挂不住脸。他和陆志强两人冲在前头,猎狗把野猪定窝了,结果两人反倒是把野猪哄起窝,把头狗气了个够呛。 “李居安,还是按规矩分股吧。你还带了头狗。” 李居安有头狗,有帮狗,还有猎枪,又是接了活的把头,照理说这钱得多分到两股。李居安说道:“出来干活儿,不分脏活累活儿,出了力就分。都是自己兄弟,说什么分多少股的,咱不说这个,进山就是过命的交情。” 这话将陆锦扬听得感动,眼眶都有些泛红。兄弟情义浓啊,他心里认定了李居安这个人,要交他这个兄弟,往后进山背靠背,能把最薄弱的地方交给对方,就是交过生死的弟兄了,全是人情味。 陆志强可不是头一回听见了。他知道李居安这小子,他二话不说,开始给野猪开膛破肚,将肠子挂树上,野猪猪心,猪肝肺等内脏留着。呵,他还不知道李居安这厮?要是他不出力干活儿,下回瞧好吧,李居安有的好叨咕他,能从进山叨咕他一路,直到出山。 众人合力将700斤的野猪剁了分骨肉。 不然10块花的多冤。你可真奸啊。 老撅把子指着他仨,就怕他仨强这可熊胆,要是搭把手,不就挨崩么。哎我艹,咋还有这样的人了,啥人没有哇,就是见得少,进山除了防牲口,还得防着人。掏心窝子的话。 的空就这么点,野鸡没地方去。 给我一顿挠啊,脸块赶上臭沟塘子里的乱树枝子了。一顿炮拳啊,给我骂脑袋都迷糊了,先给狗治的病,完后才跟我撕吧,明白轻重,两口子干仗,往外捣鼓,不嫌乎磕碜,还夸他媳妇懂的轻重缓急。这尿性!夸了嘴 瞅着瘆人,但欺软怕硬,酷爱装逼,爱要面子 们住在土草房里,烟筒通常在外面。窗户是用纸糊的,抹上浆糊粘贴上麻皮,再涂上几层油以防水。如果破了就简单修补,屋里只有微弱的油灯光,抬头可以看到屋顶的黑斑,因为连简单的纸棚也没有。村里只有一口水井供大家使用,取水经常需要排长队。男孩子夏天光着脚走路,冬天则穿着由牛皮制作的鞋子,需要把夏天割下的草用木榔头敲打至柔软后,才能放入鞋中。 生活虽然原始,但人们的欲望很少,生活简单但满足。最难忘的是凌晨三四点跟大人一起用车赶到三四十里外的集市。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卖,只是用柳条编制的篮子换点盐而已。到了集市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尤其是烧饼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没办法,只能眼馋,还是吃自带的玉米饼吧,现在玉米饼已成了香饽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生活方式都展现在这里。当时的农村生活非常艰难,冬天没有暖气,家家户户都很困难,留恋的只是那些少年时光。推石磨,牛拉犁,马拉着花轱辘车。车轮是木制的,刚开始没有电,点的是煤油灯。太多的回忆,不再细说了。 红烧熊掌,拔高了席面标准。 男人还真的不挑,找参观子 番茄啊,一斤五块钱,能接受不。 房子加盖,倒是算过日子,动土的好日子,图纸建造,秘书,这才叫成功人士 在房装修同婚房家具制作同时进行。总共作大衣柜、写字台、书柜、长沙发、大镜子和两把木椅七件家具,都自己在家制作。由小时看到外公作木工活,耳濡目染我哥几个木工活都可以作一点,我弟最强,家里也有木工工具。这些家具以他为主我为辅。通过熟人买了点“秋子”(秋木)作梁柱桌面,其余则用胶合板和贴面板制作完成。家具式样也是当年流行款式,大衣柜门带穿衣镜和烙画装饰,书柜自制磨砂条纹玻璃门,书柜门和写字台小柜门拼花贴面。长沙发的面料和弹簧外购,在木柈子中选的框架材料,大表哥帮助制作。还自制了一个当年流行的地灯,灯杆和底座是在工厂加工的,灯傘是铁絲和钉书钉串成的。为了显示自己的木匠手艺,用剩余木料我自己制作了两个木椅。 第226章 真五保户,和假五保户 几人拖着700斤的大野猪,剁开野猪的气味飘的很远,能把附近野兽都吸引过来。 李拐子还有些不甘,想到他这一个月下夹子的猎物都没了,心里憋着股无名火。他问李居安要买跳猫子。 “小李,待会儿我留下来。你把这只跳猫子留着,我回头给你两块四毛钱。” 跳猫子约莫六斤重,年后能卖个两块二毛不到。他这么算,还多给了钱。 李居安摆摆手,说道:“李哥你要就拿去,甭算这些有的没的,没把我当自己人。” 李拐子上回拜年串门,送来那么多荤肉他还没吃完,埋在院里雪地下,哪里还能收李拐子的钱。 李拐子也没再说什么,提着一只被夹子夹断脖子的跳猫子,连带着夹子往山岗慢坡那走。他怀疑是鹰屯猎人偷的,但没证据。要是能被他当场逮住一头猎鹰,定要当面和鹰屯的赵炮对峙。 陈叔和陈家人笑容满面,跟着李居安下了山。狗爬犁上拖着沉甸甸的野猪肉,让小岭村的陈家人笑得和开了花儿似的。这几日困扰他们心里的麻烦事,可算是得到解决。 陈叔笑着一路唠嗑,说道:“李炮头儿啊,你年纪小,这枪法准得很。你是不知道为了壳死这头牲口,我没少遭罪。” 陈家人都哈哈笑起来。陈家侄子,和李居安差不多大年纪,嘴里没把门的,什么话都倒黄豆般往外说。 “上回陈叔领着猎狗,组了个打猪队去壳这头大野猪,结果被追得狂奔二里地,带的猎狗被挑了三只。伤的最厉害的一头猎狗,肚肠子都被野猪獠牙挑的掉出来,可惨喽。” 那几日,他们没见到陈叔,听说陈叔得了风寒,躲在家里不肯出来。最后还是大侄子去找陈叔,结果一进门就瞧见他脸上全是被挠的血印子啊,好几条血痕瞅着就和被乱树枝子刮过似的。 大侄子问他咋回事儿啊。陈叔捂着脸,支支吾吾说跑山进了沟塘子跌了跤,摔进灌木丛里把脸刮花了。结果他媳妇儿从屋里出门就是一顿吼,骂得他一声不敢吭气。大侄子听得脑袋都迷糊了,这才明白,原来是陈叔没把野猪壳死,还带回来三条伤狗。 他媳妇儿心疼打小接生养大的狗,两口子干仗呢。 大侄子乐呵呵笑道:“咱婶这么一通捶,叔心里也憋火了,这要是不把野猪壳死,回头村里能笑他一整年。脸上都挂不住啊。叔那几日出门都低着头,村里姑嫂都瞅见他脸上磕碜,都憋着乐,背地里那这事说叨。” 陈叔被说的老脸挂不住,还能找补,说道:“你婶儿还是明事理的,这不可知道轻重么,先给狗治的病,把狗治完后才跟咱撕吧。是这道理不。” 几个人都听不下去了。陈叔这是心态真好啊,两口子干仗的事被往外捣鼓,还不生气,使劲夸他媳妇,遇到事儿还懂得轻重缓急,先把狗给治了。 周围人哈哈大笑,这叫啥,陈叔瞅着满脸严肃不好惹,但背地里妻管严,还要面子的狠。 李居安和陆家兄弟笑得太乐呵,陈家人摇摇头:“他就这尿性!” 再往前走就是小岭村,李居安站在山脊上,眺望小岭村。这村落大,过去毗邻生产大队,但贫困户特多,还有很多五保户。 ?五保户制度,是指农村中无劳动能力、无生活来源的老年人、残疾人和未成年人。小岭村过去很多青年选择当兵,牺牲后家里老人没了子女,死了伴侣,生活孤苦无依,老了就成五保户。能保吃、保穿、保住、保医、保葬。 十几年前的农村,那时候人们瞧不起五保户。屯亲说起谁谁是五保户的时候,都带着一种不屑的神情。那时候五保户地位不高,条件也遭罪。后来政策变好了后,五保户待遇和条件都上去了。曾经被人们看不起的五保户,成了村民羡慕的对象。 陈叔说起他姑奶奶就是五保户,早年死了汉子,后来三个儿子死在战场上,没儿没女没有老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日子,全靠他们这些亲戚救济。 现在,陈家姑奶奶吃穿都不愁,凭农村五保供养证,有免费医保,生病了可以免费的住院看病,平时也不怎么劳动,就是到处闲逛,玩一玩。和村里年轻媳妇儿们吹吹牛皮,过的非常的舒适自在。 李居安点点头,说道:“你们村的五保户还真不少,咱们家属屯就没啥人是。” 陆志强一听,说道:“咋没人是?李家的东叔不就是么。” 陆锦扬也奇了,他都没听说过,问道:“东叔也就四十来岁,还能评上五保?” “啊,可不就是么。东叔还每个月领国家补贴呐,天天和爸打牌。咱们过去修院子,爸喊他做帮工,他一个劲说没空,倒是有空去打牌,你就说气不气人吧。” 李东是家属屯的人,现在也就40来岁的年纪,混上了五保户的名额。让屯里人称奇的是,他有儿有女的,居然还能选上五保户? 李东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早年打老婆,老婆跑回娘家了再也没回来过。而且他平时懒的很,也不咋种地,也不出去赚钱,也不打猎。生活困难的很,家里还有一个老父亲。 也没人知道他这五保户是咋评上的,他也低调,每个月领国家补贴。夏天太热,不找零工干,冬天说太冷,也不想找零工干。屯里牌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杀猪宰羊或者砌房子,他也不去出力。要是碰上有人问他,他张嘴就说:“这叫凭本事吃饭。有本事你们也弄个五保户名额啊。” 就说气不气人吧。陆志强说起来都咬牙切齿的,眼里倒还有些羡慕。 那些真正的五保户,无儿无女的,物质比以前好了很多,但生活那叫一个真孤单,平时连一个说话的人都不有。像李东这样,不知道咋混到五保户名额的人,在兴安岭也有不少,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陆志强忽然反应过来,想到这几日陆父出门打牌,说雪棚里好几日没瞧见李东了,不知这个家伙又干嘛捣鼓去,家里三个孩子,他都没个正形。 忽然陆志强瞪大眼,说道:“咱们夹子该不会被这个闲得慌的人给偷去了吧?” 第227章 偷夹子的小贼 李居安和陈家人告别后,他跟着陆家兄弟,带着孙浩回了家属屯。 陆志强气势汹汹都没送小胖子去孙家,进屯就嗷嗷喊着,往李东的老宅里跑。 李东家住的还是泥草房,烟筒在外面,纸糊的窗户,只要抹上浆糊贴上麻皮,再抹上几层油就能防水。窗户瞅着有些破,被修补过很多次。这种草房,屯里也有不少人住,倒是砖瓦结构的房子还很少。 李东的老父亲在屯里的辘轳井里,用桶子灌满水再摇上来,然后倒进水缸,回老屋。这种老草房用山上割来的羊草铺上,这种草长得高,空心还不易腐蚀。李东的老父亲手里拿的是瓢,也就是把成熟的葫芦从中间破开,去瓤,晾干。他用瓢把水舀到盆,打算去灶间做饭给三个孙子孙女吃。 天色晚了,李东家屋里有微弱的油灯光。陆志强气势汹汹冲进去就大喊:“李东,人呐!给劳资出来!” 陆锦扬搁那边上做好人,拽住陆志强袄子,喊:“可别了吧。也不一定非是东叔啊,谁也没瞅见不是。” 他越是劝,陆志强嗓门儿喊得越大声,把李家三个孩子惊得都转过头来。 李居安抬头就看到屋顶的黑斑,因为李家太朴素了,屋里连简单的纸棚也没有。他转头瞅见李东的小儿子,冬天穿着用野猪皮做的鞋子,里面塞着草。这种草,是夏天割下来的,然后用木榔头敲打至柔软后,才能放入鞋中,给小孩穿。 李居安环顾老屋,有柳条编制的篮子,煤油灯,墙角还对着几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皮,都没有制成生皮,只是剥下来后,阴干,很随意地摆放在墙角落,瞅着像是灰狗子,跳猫子的皮。 他抬头一看,屋梁上挂着不少腌肉,还有灌的腊肠正放在屋里阴干。香味儿浓郁的很,他脚边的大虎一个劲翕动鼻头,被馋得不行。西屋墙角还有很多用过的烧铁丝。 陆志强也瞅见了,他一看见这么多皮子,眼睛冲的通红,就像是随时要和人干架般,气势很可怕。 陆志强还在大声叫李东,和李东老父亲顶撞起来,今个他说什么也要见到李东问个清楚。 “还说没偷东西?这都多少皮子了?就李东那个能耐?给他铁丝他都不会掰,还能做出一个夹子来?我能信不?” 他想到辛辛苦苦掰的200个夹子,结果全都被偷了,就有辛苦劲喂了狗的气愤。他喊出来后,陆锦扬加了把火,拱火说道:“喂狗,狗还能帮你打狗围呐。憋瞧不起狗。” 李居安这才发现,陆锦扬也是有心眼子。甭看陆锦扬伸手拽住陆志强袄子,但那手松的很,随便一个呲溜就能被挣脱开。两兄弟合着在唱相声。陆锦扬也心疼夹子啊,那晚上他用钳子掰的最多,虎口都出了茧子。 李东老父亲耳背,年纪也大了,腿脚还因为老寒腿不利索。看着两个人说话急得很,瞅着也怪可怜的。 李居安拦住两人,问了老父亲李东约莫啥时候回来。李家老父亲指指天色,儿子也快回来了。陆家兄弟这才消了些火气,坐在炕边等着李东回家发难。 没一会儿,两人还真等到李东。 李东乐呵呵地笑容满脸回来,瞅着心情很不错。陆志强冲上去拽住他领子就吼:“进山干嘛去了?” 李东一看进来了三个壮小伙,吓的有些懵,赶紧说打牌去了,陆父也在。 陆志强冷笑一声,盯着他靴子上的泥巴瞅,说道:“这大雪天你在雪棚里打牌还能蹭上泥?再说了,咱爸这几天被妈训着呢,私房钱都被收走,哪还有钱去打扑克?你们借钱给我爸打牌呐?” 李东被逼问的没辙,只能承认是进山去了。这下陆锦扬也冒火,不装了站在陆志强身边一块发难问他:“大冷天你进山干啥?别给咱们扯犊子说采山摸菌子。” 李东眨眨眼,看向李居安和他脚边这么多条猎狗,忽然就懂了,赶紧说道:“你们在找那批皮子吧。我知道搁哪,我领你们去。” 他说完伸出手,要钱的意思。 陆志强瞪圆眼珠子,一个老拳就砸了过去,骂道:“咱掰的铁丝在你屋里搁着,皮子也在你屋里搁着。我就不信,你还能跑进山打猎啊?刚还搁着吹牛皮,什么打牌,被人戳穿发现进山了才老实交代。你偷咱们东西,别说揍你,叫你进派出所蹲拘留去。” 这一拳打得李东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三个孩子跑过来哭。李家老父亲愤怒的手都在打颤。 李居安一瞧这闹大了。倒不是他心疼孩子,李家这仨孩子看着听话,平日里没少跟孙浩厮混,也是屯里的小霸王。两个姑娘皮的和男娃似的,也就在老父亲在的时候仨孩子乖巧些。 他担心的是,李东能有办法搞到五保户的供养证,肯定有关系托人办,还是过硬的关系。要不然就他这资格,哪里能办到五保户,这个香饽饽不是说是个关系就能托下来的。 李居安当和事佬,劝道:“得嘞陆志强,东叔不是空着手回趟的么,讲不定东叔就进山溜达圈。” 陆志强眼睛都瞪大:“李居安,你没收他家好处吧?咋这么帮他说话。这大雪天哪个正经人家不在屋里烤火,还进山溜达,当吃了晚间饭,饭后消食啊?待会儿李拐子回来,准就有信了,就是李东偷的夹子。” 李东这一张嘴抵不过陆志强叨咕。但被问起来烧铁丝搁哪捡到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房梁上挂的那么多荤肉,有些是狗獾肉,有些是貉子肉,灰狗子肉,跳猫子肉。这么些东西搓上盐粒子,挂在房梁上阴干做风干肉,问他,他直说肉是捡的。 “放屁!搁哪捡的肉?和我说说呗,我这就进山也捡肉去。也别打猎了,每天捡肉。” 陆志强发怒,李东说道:“大树上挂着的。” “铁丝圈儿也是树上挂着的?” “对啊,铁丝也在树上摸找的。” “这么多皮子也是树上挂着的?” “对啊!你咋知道。” 他这么一说,陆志强气急反笑,这回不用陆志强动手,李居安也拽住李东的衣领,把他拖到院里孩子们瞧不见的地方,狠狠揍了一顿。 实在是太欠揍了,张嘴就扯犊子,叫人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候,李拐子守在山里,抱着旧撅把子,猫在灌木丛后,盯着200米开外的跳猫子夹子瞅。 他观察四周,警惕地盯着夹有跳猫子的夹子。那雪窝不深,专门用来装夹子,就为了和之前下夹子的位置类似。 天还没黑透,李拐子打着哈欠,觉得今日应该是没人会进山偷夹子了。他刚低头整理了一下布兜子,打算抬起蹲麻的大腿,缓一缓后起身,去把跳猫子夹子带回去。忽然他听见一阵破风动静。 他抬头再瞅的时候,发现200米开外的雪窝子,已经没夹子了。 第228章 陆父大过年的被媳妇儿呛 李拐子噌一下就站起来,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以为是瞧错了,看花了眼。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雪窝子里的夹子咋就没了?夹子上的跳猫子也不见。他提枪往天上一张望。这一眼瞅得他怒火腾冒起来,张嘴就骂:“还真特么是鹰屯的混账玩意儿,偷东西来嘞。” 天色将黑,李拐子瞅着越来越黑沉的天色,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只能先回屯找人商议。他踩着野猪皮滑雪板,回了家属屯先去李家老屋找李居安。 宋兰花认识李拐子,她拎着壶酱油,酱油是李晓刚打来的。宋兰花从灶间探出头来,喊道:“李炮头,咱家居安还没回来,兴许跑去陆家蹭饭了。” 铁锤已经早早回来了,正趴在炕边舒舒服服眯着眼烤火。 若是别人家猎户,大晚上还没回家,家里人会担心。若是猎狗回来,人没回来,家人更担心。 但李居安狗帮里的铁锤,是个心大的。但凡李居安领着狗帮回屯,铁锤说什么都得先回家烤火,蹭着宋兰花讨些苞米饼子吃。所以只要铁锤先回屋安生趴好,母亲和妹妹就会放心,知道李居安已经回屯了,在各家串门溜达。 李拐子应了声,往身上袄子里摸了摸,拍拍,没摸到什么能留下来的体面玩应,结果啥都没摸到,只能不好意思地转身走了。 他又跑去陆家找李居安。他刚进陆家家门就听见陆母叉着腰搁那对着陆父发脾气。 原来是亲戚家小孩串门的时候调皮,把年根时候贴的门画给撕了。陆父意思是,撕了就撕了呗,年都要过完了。但陆母觉得门画撕了不吉利,还是得重新贴上,使唤陆父去小卖店看看,有没有卖的。 陆父嘴里叨咕小卖店哪里会有这玩应,而且都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有剩余的年画?陆母一瞪眼,“还不赶紧去买。”他只能转身就跑小卖店一趟。 他出门刚好碰见李拐子,以为李拐子是来拜访他的,他有些尴尬说道:“老李进屋先坐坐,待会儿找你打麻将。” 李拐子急着找李居安,就进陆家坐了会儿。刚进屋就瞅见好大一个鹿角挂在门厅墙头,那叫一个威风气派。陆母换上副笑容,热情招呼他坐下吃茶:“李炮头找那几个孩子啊,等会儿他们就回来嘞。” 李拐子想想,也有道理,就坐在陆家等李居安和陆家兄弟回来。 没多久陆父买好门画回来了,结果回家一比划,发现买少了。他那几个外甥调皮,撕烂了几乎所有的门画,他就买了一张。他媳妇儿不耐烦说:“叫你拦着些孩子,你偏不拦着,就惯着那几个皮大王,哪里有你这样当舅舅的,趁着小卖店没关门,再去买三张。” 陆父不乐意也没辙,他转头隔着老远,瞅见陆文倩还在和孙家的几个男孩在河面上玩,天色都晚了,他生怕陆文倩有危险,喊上小孩一道,直奔小卖店。 他再回家,发现买来的三张门画有新的问题。这回选的门画小了,贴在门上格格不入。 李拐子抬头,他也不想瞅见陆家夫妻的家务事,但谁叫他还搁这坐着喝茶呢,他也坐立难安。 陆母笑骂男人不靠谱,门画都不会买,陆父赶紧甩锅给孩子,说是文倩这孩子挑的。陆文倩那叫一个委屈的,哼哼唧唧说她又不懂。陆父这回赶紧又杀到小卖店买了个大门画,心想这可以了。 他洋洋得意提着门画就要回去,忽然一拍头想到家里浆糊用完。他赶紧趁着媳妇儿没发飙,又杀到小卖店,买了浆糊。 陆家这一通闹的,可算是把门画补好了,灶间丰盛的饭香气扑鼻,陆家人邀请李拐子一道人围在一起吃晚间饭。陆家老爷子觉得奇怪,陆家兄弟两人咋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李家的滑溜狗倒是先回来了。 忽然,院门口传来狗叫,是李居安拖着狗爬犁,先来了陆家。 李拐子一看见李居安他们来了,立马站起来。陆志强脸上鼻青脸肿,一瞅就是和人干仗打的。李居安脸上也有块乌青,陆锦扬脸上干干净净。 陆家人啥也不说就懂,估摸着这两人打猎分股发生啥口角,干了架。 陆志强进门就气愤地大喊:“明儿个天亮,我还去揍李东。那个混蛋玩应儿,操蛋的偷咱们东西,还死不承认,就是个无赖。” 陆家人一听,怎么好好的大过节的招惹上那个五保户了? 李居安看见李拐子迎上来,手里空空,问他:“跳猫子呢?” 李拐子拉过三个人,喊他们去其他屋子说话:“跳猫子被偷了。” “啥!” 三人眼睛都瞪得溜圆。他们刚才还在擂李东,就因为李东家发现烧黑的铁丝,钢丝绳,还发现两个掰好的夹子。李居安做夹子的手法,是跟着长白山套子王老秦学的。陆锦扬又跟着他学,做了那么多夹子。所以只要看夹子的铁丝拧的手法,就能瞧出来,这就是李居安赶工的那批夹子。 夹子在,钢丝绳在,皮子都在,李东还能有什么狡辩地方? 李拐子摇摇头,灌了一口热茶,说道:“这事儿蹊跷的很。确实不是李东偷的,但后来李东咋弄到的这些玩应儿,可就不知道了。” 李居安拍了头,转头又去了李东家一趟。陆家兄弟急得也追上去,这件事誓不罢休不行。 第229章 又见苍鹰,鹰把式熬鹰的技巧 李东正搁家里嚎着呢,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等窝囊气,指着门口大喊着:“瞧好吧,下回要是碰上你们,不把你们狠削一顿,我给你们姓!” 刚好,李居安领着陆家兄弟,和李拐子上门。李东瞬间闭上嘴,不敢吭气了。 他心里寻思,来找茬就来找茬,咋又带上一个人?带来的还是屯里人人都知道暴脾气的李拐子,可真是完犊子。 李居安问他:“刚你说的地方在哪。” 李东说是山里捡到的猎物和夹子,三人不信。现在李拐子跑来说了猎鹰的事,他们猛地想到还真有这可能。李东再不乐意,也被三人拖着,打着手电筒照着,被领进了山。 李东嘴里不服,嗷嗷叫着:“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逼着咱,咱也不能说。” 李居安将爬犁上的一块野猪前腿肉,分给李家老父亲,叫老爷子,给仨孩子炖顿好的,再炖上粉条,煮一锅猪肉炖粉条,那味儿喷喷香。 仨孩子高兴坏了,一听还能有荤肉吃,嘴里哈喇子馋得都能滴下来,拍手叫好。 李东手里不干净,爱贪便宜,但瞅见孩子们高兴了,心里也柔软。他心一横,领着李居安四个人大晚上进了山。 好狗识路,李居安让花耳领着其他帮狗们拖爬犁回李家,将野猪肉给妈送回去。他喊上大虎跟他进山。 李东提着煤油灯,一路上都叨咕着,说那棵大树也不远,就在林场后的红松树林里。 这片地李居安也知道,林场本就靠着家属屯,这片红松树又毗邻林场,相隔不远,半小时也就走到了。陆志强越瞅越觉得这片地方眼熟,忽然说道:“这不是赵把头驯鹰的地方么。” 鹰屯的赵炮,今年被请进兴安岭两回,都是为了跑山打猎。一次是林场请来的,一次是前进农场大队长请来的。大过年的,鹰屯的猎户早就回了老家,这片林子有一栋猎户小屋,就是赵把头领着兄弟们歇脚的地方。 现在猎户小屋已经荒废,下次进人,都不知道啥时候。一般林场只有碰上难打的野兽,遇上麻烦事了,才会请高价喊赵把头,带着猎鹰,和驯鹰师进山。现在,周围空落落的,林间很安静,就连老刮,和鸮都不扯一嗓子。 陆志强提着李东领子不耐烦,骂道:“就这嘎达,蒙谁呢,能有啥玩应儿啊。” 李东被打怕了,指着大红松,往上指说道:“可不都在上头么。” 李居安几人抬头往高树上一瞅,手电筒打光照上去。 红松高大的很,通体直上直下的,约莫能长到40米。手电筒这么一照,往上还没瞧见树顶。 几个人眯着眼,找了老半天,李东指着大红松上的那个突起黑影,说道:“那上头,可不就挂着张皮子么。” 三人手电筒同时照过去,大红松树枝露出各种大大小小的阴影,让仨惊瞪圆了眼睛。啥情况啊,红松上头全是夹子。 而且夹子上有的出现了外形很像跳猫子的皮子,还有各种小兽的皮子,还被李居安瞅见一只被拔了毛的傻半斤,看起来被什么飞禽啃过,还有好几只大山雀,边啄食猎物的腐肉,发出咕咕满足的叫声。 这样的叫声吸引来更多食肉山雀,红松上密密麻麻停满了山雀,让几个人头皮发麻,沉默下来。 李居安问李拐子说道:“李哥,你瞧见的真是猎鹰?” 李拐子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道:“绝对是猎鹰,咱也是跑山打鸟的人,野生苍鹰,和被驯养过的苍鹰不一样。那动静一瞅就能瞅出来。” 鹰屯的驯鹰师会掏鹰的窝,从鹰窝里掏出亚成年鹰,然后熬鹰来驯养,就为了保持鹰的野性。如果从嗷嗷待哺的,刚孵化的雏鹰开始驯,就会出现问题,这样的雏鹰不用熬,直接认主人,但也失去了捕猎的野性,只能算作走地鸡,搞不好学飞行都是问题。 赵把头要的就是猎鹰身上的那股野性,所以会专门跑去野外,掏苍鹰的窝,拿出亚成年的苍鹰,逮到之后,把苍鹰的翅膀给拴起来,有的时候不用拴也可以。因为这个年龄段的苍鹰飞行能力很差,只有一股不服就干的野性。 李拐子说起来,就说到熬过的鹰,和纯野生鹰有什么不同。他认真说道:“那头苍鹰,搭一眼就知道是受过训练,熬过的猎鹰。鹰屯肯定还有驯鹰人留在山里,还没走。” 忽然,李居安寻思完,抬起头说道:“鹰是不是不会一直跟着驯鹰师。” 各个村寨的驯鹰人,爱用的鹰不同。有些地域位置的鹰屯寨子爱驯金雕,海东青,有些爱驯小型鹰隼。比如说金雕的寿命长达四五十年。若是能熬好一只鹰,一个猎人可以用一辈子,还真是人走鹰还在,一头鹰传三代。 但大部分情况,鹰只跟随人五六年,之后人们会将鹰放生,让它重回大自然,繁衍生息。 鹰屯各村寨的驯鹰师为何会这样,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和猎户屯里常说:打大留小一样。 鹰用个五六年,放出去繁衍生息,过个一两年,又能有源源不断的小鹰破壳而出,被养育成亚成年鹰,然后供鹰屯猎户掏窝,摸出来继续驯,熬鹰。这也是鹰屯各村寨历代相传的智慧,不能涸泽而渔。 李居安忽然问:“这头鹰,是不是往左飞的更多。” 李拐子惊讶了,说道:“还真神了,你咋知道,就和亲眼瞅见似的。” 那头猎鹰确实在空中往左盘旋的多,而且明明可以飞一条直线,非要往左转,盘旋个两圈继续飞。这么古怪的飞行路线,想让他不注意都难。 李居安说道:“这就对了。这头鹰确实是赵把头留下的。但还真不能赖赵把头。” 几个人一问才知道。当初李居安和赵把头闹不愉快,就是赵把头的猎鹰和花耳斗上来。一鹰一狗斗得不可开交,花耳后背被猎鹰的爪子挠的皮开肉绽,回去静养了足足一个月。猎鹰也没好受,被李居安一枪崩了左面翅膀,子弹贯穿了左翅膀,然后被赵把头治疗后放飞。 往后一阵,几人再瞅见赵把头,发现他肩头已经换了一头新的苍鹰,更大,更威猛。原先那一头伤鹰,应该已经被弃了。 几人都没想到,还能在这片林场的红松林里,瞧见过去的老冤家。 李东指着红松树说道:“瞧见没,上头全是这头鹰叼回来的夹子,这棵树晃一晃,运气好的好,还能有夹子落下来嘞。” 他抄起水曲柳棍,照着大红松的树干狠狠打上去,“哐哐”两下,还真的从大树上落下一个夹子。 夹子带着猎物,整个在厚实的雪地里砸出一个坑。李东抱着狗皮帽子,差点被砸了个正着,抱头直呼凶险。 陆志强笑话他不要命了真是,为了一个被扁毛牲口吃过的猎物,头都不要了。 第230章 今年能熬一窝鹰 李居安瞅着这棵大红松眼热。这是鹰屯赵把头放飞的苍鹰,估摸着已经将这棵树当根据地了。大红松有四十米高,毗邻峭壁岩石。在上方岩洞或者碎石堆里,肯定有鹰的开放式巢穴。 等到4月中下旬的产卵期,这处约莫能有一窝鹰蛋。孵卵期在四十二至四十五天左右,到了六月,雏鹰破壳而出。这窝雏鹰,他盯到亚成年,就能拿下一窝亚成年的苍鹰,到时候一切妥当,讲不定他就能熬出猎鹰。 哪个猎户不想拥有一头猎鹰? 好的猎鹰能轻松捕猎小兽,还能分辨值钱皮子的小兽。猎户靠运气才能一年碰上两条的紫貂,在猎鹰清晰可视范围3公里的鹰眼范围内,整片山头的小兽动静,都能瞅得一清二楚。猎鹰逮紫貂的成功率,比带着最好的抬头香进山,高出许多。而且,猎鹰抓青皮子,也是一抓一头。 就说长白山套子王老秦,他做梦都想左臂停着头猎鹰,右手牵着条头狗。他来家属屯这十几年,甭说亚成年鹰了,就连头狗都没训出来。 李居安往红松树上记树皮,用侵刀划了枯叶,往树皮上做了个标记。 陆志强问他在干啥嘞。李居安说:“记着,回来过来能发财。” 李东笑他:“发财还不是靠我。这棵树我先发现的不是。你想靠这棵树发财,那行,先晃两头山鸡下来的。” 陆家兄弟一听,李东还没被打服,扬起拳头就要照着他面门冲。李东缩了缩脖子,赶紧的握住水曲柳棍,再去“邦邦”敲打大红松,嘴里还叨咕:“都是嘴炮无敌的半大小子,实战无力。出力还得是我啊。” 李居安问他:“你把铁丝拿下来也就得了。被掰成那样的夹子,你拿着也不抽出来铁丝。你留着变了形的夹子要做啥。” 李东说道:“就你们能进山布夹子,我就不行么。要是能夹个熊崽子就好嘞,最好还是活的。” 陆志强冷笑一声,说道:“听着就知道你外行人从来不跑山。熊崽子还能被夹子夹着?就平日里你想沿着熊脚印放夹子,那母黑瞎子都能过来,把你的夹子给撕了。” 李东说道:“试试呗,万一真夹住小熊,我回头卖个1000块,可不就赚了。” 李居安也是奇了,问他:“啥小熊还能值个一千块?熊皮子小的也就四五百顶天。” 李东一本正经,严肃说道:“李炮,你想啊。要是我把熊崽子卖给你。现在政策放开了,你把熊崽子养养大,可不就能卖熊胆了么。一个熊胆年后涨价,少说都得2000多。你可不净赚个1000么。” 李居安和陆志强瞅着他直笑。陆锦扬问他:“那么赚钱,你为啥自己不干啊,非要卖熊崽子给咱们?” 李东说的也干脆:“没钱啊,养不起熊呗。” 李居安哈哈大笑,说道:“你特娘真是个人才,要是碰上宋德生,你俩半斤八两。” 宋德生还真说过和李东差不多的话,想要开办个养殖场,专门养熊,取熊胆。李居安知道后世政策,熊被列入野生保护动物,重点保护,这些熊胆厂全是黑厂,负责人被捉住是要吃牢饭的。 陆志强还掰着手指,当真认真想了想,“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我都能被忽悠瘸了。哎,李居安,这么仔细一想,还真是没毛病啊。咱们上回就该把狼眼睛那三头熊崽子给掏出来。自个将熊崽用铁锁拴起来养。” 他还真和李东合计起来。熊崽,越是小时候,和狗崽,狼崽的野性越是差的不多。但凡从幼小的时候开始养,熊的野性没野外生长那么大,攻击性也弱很多。拿根几十斤的粗锁链能拴住。 陆志强心里总觉得不对劲,硬是没挑出来毛病。 李居安说道:“东哥,我刚好有一个鸡蛋,我五十块一个蛋卖你呗。” 李东喊道:“50块卖我个鸡蛋?我又不虎,谁会出50块买那玩意儿。” 李居安继续说:“50块一个蛋咋就贵了呢?回头蛋孵出小母鸡,你养一段时间,这母鸡就能下蛋。也就一年功夫呗,鸡生蛋,蛋孵鸡,过不了三五年你可不就发财了么。我这50块还能说贵么,你发达了可不得谢谢我。” 李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他直掀眼白。 陆志强猛地一拍头,说道:“就是这么个理儿。捉崽子容易,养着难。甭说是熊崽子,就说这个养鸡,里头也全是学问。要不然,生产大队那鸡养殖场早就发了。屯里养鸡的几个婶儿,也早成万元户了不是。” 李东瞅着两人贱了吧次的样,实在说不过他们,只能白愣他们一眼,说道:“真烦人。” 几个人哈哈大笑,继续怼着大红松可劲的晃。 还真被几人晃下来几个悬在高处的夹子。大红松枝丫不紧实,夹子很容易被晃下来。四个人惊呼一声,纷纷靠着树干避开,好几个夹有猎物的夹子,被摇下来。李居安一瞅,运气好的很,三只山鸡,一只傻半斤,还有只红狐狸。 山鸡和傻半斤被大山雀啄的坑坑洼洼,都是肉沫子,倒是红狐狸完整的很,瞅着大山雀不爱吃狐狸肉,钟爱山鸡这嫩里带鲜的味儿。 李居安检查了红狐狸,查看后发现狐狸皮很完整,没有被破坏。他满心欣喜。 林场的打标本活儿,彻底齐活了。六张黄皮子,一头熊罴已经交上去。回头他把院门雪地里的3头马鹿,一只红狐狸,一只紫貂挖出来,再加上这头红狐狸,可不就齐了么。 林场一把手承诺他,交了标本,就能跟着老师傅学驾驶证。到时候他有证,就能手握方向盘,在这山里会开车的人可是香饽饽,走出去所有人都要比个大拇指。 他激动地搓搓手,迫不及待了。 上面山雀还在啃肉渣子,眼瞅着夹子落下来也不在意。整棵树就是苍鹰用来储肉的仓。忽然一声鹰啸。 四人抬头一瞅,陆志强骂了句:“又是这扁毛牲口,瞧我不把它打下来的。” 苍鹰黑夜不捕猎,落在大红松后方,还挺警惕。黑影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里,陆志强想打都瞄不了。 李居安说道:“留着它挺好,今年咱们就能熬一窝鹰嘞。” 第231章 小人书的快乐 苍鹰机敏。这头苍鹰还是被赵炮驯过的猎鹰,李居安不担心被人打起来。一来,这头苍鹰警惕,只抓猎人布下的,有猎物的夹子。二来谁家正经人,布完夹子几宿几宿不睡觉,搬个板凳坐在那盯着瞅啊。 也就是李拐子心中忿忿到不行,才蹲了个小半天。这不他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还是叫猎鹰跑了。 所以李居安也不担心。李拐子经验这么丰富的猎户,都没得手的事,其他猎人也没这个心思去捉苍鹰。 这几日,周围几个屯的猎人还真的口出抱怨,埋怨谁家缺心眼儿的,坏良心的人,专门进山捡猎物偷。但往年,偷猎物的人可太多了。除了有山民,还有南方来的客商,他们进山后瞅见地上有皮毛,那是定然顺手牵羊,才不管山里规矩不规矩,捡到就是自个的皮子。 李居安将夹子猎物,和陆家兄弟俩分了。他要红狐狸,山鸡,傻半斤和跳猫子,叫陆家兄弟拿走。 李东还想伸手要,被三个人又揍了顿,这才不吭声,但嘴里还能瞎叨咕。 李居安领着大虎,顶着夜色回了家属屯。 他进院轻轻推开屋门,瞅着屋里昏暗的油灯,知道妹妹李晓已经睡下了。母亲坐在炕边,借着油灯的光在织毛线衣。 母亲的手带着薄茧子,手背都是操劳出来的青筋,织毛衣的动作十分灵巧。两根织衣针就和翻花似的,这么一勾,一挑,织出一排排密集精致的针脚线。 宋兰花抬头一看儿子回来了,赶紧往灶坑里添把火,招呼他坐下来烤烤火,然后要去热点苞米面糊喂大虎。 李居安生怕惊醒睡着的李晓,压低嗓说道:“妈,外头喂过狗了,明天我来喂。” 母亲宋兰花应了声,问他:“儿子啊,你那屋被子里的棉花絮子,明儿个我拿出来。” 李居安奇了,问母亲干啥事啊,这是要做棉袄了? 母亲宋兰花说:“不做棉袄。要是做棉袄那得用新棉花啊。你那床棉被都薄了。明个李婶家有弓架子,咱借过来,将两床旧棉被都拆了,把棉花絮子拿出来重新弹啊,弹松喽给你整床厚厚实实的大棉被。” “害妈,别那么费老劲的。” “没事儿反正搁家也是闲着。” 李居安借着油灯的光,瞅着闲不住的母亲,手上都是干活儿的薄茧子。现在元宵节刚过,公社里的手工活还没分出来,母亲搁家里闲不着,整天烧火做饭收拾屋。 李家人口不多,活儿倒是还好,母亲每日还能有三四个点的空闲时间。要是搁陆家这么多口人,陆母天天领着妯娌烧炉子,生火,运煤。这煤块大还需要砸,煤泥需要兑黄泥,还得扒炉灰。陆母是真忙的连轴转,人口多,她不停地做饭,其他时间就是准备做饭。 母亲宋兰花忽然抬头说道:“儿子啊,你给你妹多少零花钱了。” 李居安怔了怔,疑惑母亲咋问起这个。他给李晓零花钱向来大方,他去一趟集市,卖猎物拿到的钱,大多是存在邮储银行的活期存款簿里。其余的当作零花带回来,每次都会给李晓2毛3毛的零花。 李晓又是个节俭的孩子,拿了钱也不乱花,每次都是放在饼干盒里,小心翼翼藏在抽屉里。 李居安好奇问:“妈,咋说起这个了。妹她咋了。” 母亲宋兰花叹了口气,说道:“丫头最近迷上了看小人儿书。今个张家的侄女上门,带来一本《三国演义》小人儿书,丫头说想借来看。结果你知道张家侄女咋说么。” “咋说?” 母亲宋兰花不悦说道:“张家侄女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叫丫头一本给两分钱,然后坐那看。” 李居安知道张家侄女,在县城上学,这几日放寒假来屯里串亲戚。 城里的孩子,思维就是和屯里孩子不知道。这么小年纪就会问人收借书费。他猜测八成是跟着电影院门口学来的。 县城工人电影院门口,有个小人书出租摊。很多孩子会坐那看,出租摊价格是一分一本。 还没黑透,仨就回来了。可不咋地,一天比一天长了 心情不错,跑到闺女那脚步凌乱跳了两下皮筋,气得闺女龇牙咧嘴嗷嗷叫,两脚蹦跶两下就不乐意了。 闺女生气,笑呵呵跑过去一顿溜须,被无情拒绝,架着皮筋,才罢休。 趴在炕桌学习,一摞子小人书,近20本,不是界的,是从同学手里买回来的。放现在卖也老值钱了。 要了三毛钱,说是把三国演义小人儿书都给买回来了。一毛五,买了十九本小人书。小人书摊子1分钱一本出租。电影院门口生活虽然原始,但人们的欲望很少,生活简单但满足。最难忘的是凌晨三四点跟大人一起用车赶到三四十里外的集市。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卖,只是用柳条编制的篮子换点盐而已。到了集市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尤其是烧饼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没办法,只能眼馋,还是吃自带的玉米饼吧,现在玉米饼已成了香饽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生活方式都展现在这里。当时的农村生活非常艰难,冬天没有暖气,家家户户都很困难,留恋的只是那些少年时光。推石磨,牛拉犁,马拉着花轱辘车。车轮是木制的,刚开始没有电,点的是煤油灯。太多的回忆,不再细说了。 拎着壶酱油,屁颠屁颠跑进院里,接过酱油壶,抬手拍两下她屁股。咋才回来啊。挺屁事,拍两下啥事没有,一脸贱了吧次的样,搂着老妈的腰蛄蛹。哎呀,白愣她一眼,咋那么好信儿,且这嘎达,烦人。进屋来,爸稀罕稀罕。路过她时候,抬起手爪子轻轻拍了她一下,她回头照她屁股就是一脚,唉嫂子,嘎哈。倒不是手爪子贱,而是跟着嫂子闹习惯了。寻思这厮表达亲切的举动,小老妹儿乐死我了。确实是表达亲切,但那是两夫妻增进感情,这像欠登似的拍啥玩应啊。嬉皮笑脸的。找点药吃啊,我怕你给我药死。 你现在行哈,都会防着我儿子了,哪有你这么当舅的。 第232章 宋哥和嫂子干啥呢 李居安进了县城,先骑着二八大杠,车前杠上载着妹妹李晓,去了趟宋德生家。 上回他打来的熊送去林场,陈领导将钱给了他,他得和宋德生划钱去。宋德生搬了新家,住在纺织厂分配的筒子楼。他媳妇儿在城里当教师。 80年代初的筒子楼,是红砖老房子。后世里,筒子楼仍是那时的模样,满满的年代感。窗户是木格窗,红砖的外墙和破旧的窗户,都写满了沧桑感,这房子墙体得有一米厚。 李居安进了宋家,被热情招待。他发现宋家有双层的窗户,两层窗户之间有一扎宽的距离,还有个咸菜罐子。屋里暖洋洋的,进去后能脱好几件衣服。 李晓瞪大好奇的眼睛问:“宋哥,你家炕烧那么热乎呐。” 宋家人都哈哈笑起来,说这叫供暖,窗户下面是暖气。80年代初,家属筒子楼没有集中供暖,都是单位自己烧,屋内温度能达到标准,若是房子小,左邻右舍都供暖,人还能坐在屋里吃雪糕。 这时候学校还在放假,宋德生媳妇儿正在屋里给小孩们分热气腾腾的烧饼。孩子是她学校里的小学生,寒假不爱呆家里,串门来老师家就为了蹭几本小人书看。 县城的宋家一切对于李晓来说,都很新鲜。尤其是宋母做的烧饼香味,还有桌上一摞子小人书,让李晓瞅着垂涎三尺。但丫头很懂事,掏出兜里的玉米饼,凉凉的塞进嘴里啃了口,嚼得香喷喷。 宋德生媳妇儿抬头瞅见李居安和李晓来了,紧忙着招呼两人,把最大的两张热烧饼往两人怀里塞。 “这孩子可讨人喜欢,妹儿快来坐,喜欢哪本自个拿着看啊。” 李晓瞪大眼睛,乖巧地应了声,规规矩矩找个角落坐下来,安静看小人书。她拿的是《红玉》,去年新出版的插画版小人书。 李居安瞅了眼李晓,然后和宋德生攀谈起来。 宋德生说,现在屯里都分田到户,他闲不住,就想着门路多挣点钱。“李哥,我回头想找地儿进货,像是收些货,跑去离这20公里的城西去卖。这片大集的价格都高,收的成本高,卖了也没多少收入。” 李居安接过他递来的烟,借火点了烟,深吸一口,吐出烟圈,说道:“能行。城西有很多工厂,咱们就到那里去卖货。那嘎达有个水泥厂,咱们大早上从这过去,去那一块应该是快11点了。我们就在家属院门口卖,十一点的时间还是很好卖的。” 分田到户后,挨家挨户都有地,收获多了,收成得想办法换出去。家属院门口若是有个卖货的几乎都有围观。而且那嘎达卖东西的人不多,偏僻。到时候他们到一个家属院,喊上几嗓子,就会有人出来。 宋德生说精神了,问他:“李哥,回头你有啥打算?屯里这么多地,也不是人人都有工夫回去种地的。” 分田是分田了,但屯里不少人都搬进县城里住,老人年纪大了,年轻人也不懂种地的事儿。所以会有不少田地荒下来,无人耕种,只有野草。 李居安说道:“租下来。” “租下来?种啥呀?” “树。” 兴安岭这片土地,黑土地,气候寒冷。土地透气性良好,排水性强,不易积水,合适种耐寒性强的果树。能适应兴安岭的气候条件,还能有高的经济价值。 最重要的是,李居安知道十多年后,林业经济会有一次爆发,那时候很多南方大老板承包山头,发展林业,几十年时间投进去,就为了拿到高回报。 宋德生想了想,说道:“这可不就是林场的活儿么,李哥你和林场抢工作,能行么。” 李居安乐了,说道:“得看政策什么时候下来。” 他知道,兴安岭地区冬季最低气温可达零下50多度,在这种艰苦环境下,一大批国营林场发展了起来,为国家建设提供了大量木材。但在80年代中期,和后期,成年林基本采伐殆尽,加上出现好几场特大森林火灾,让天然林的资源枯竭。 兴安岭林业职工的收入,比南方各地区落后许多。就单说十八站林业局,一般机关工作人员和普通职工,在90年代每月工资仅800-900元。那时候的当地处级干部,月工资也只有1400-1500元。 当地山里有许多遗址,若是能以蘑菇木耳药材等山林资源为主,开发当地旅游资源,加上经营,只要能在政策放开的风口,凭借第一桶金,就能干出很多事情。 宋德生笑话他:“政策那是上面的人定的。咱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还能想这个?还是老老实实卖水果完事。赚大钱是不去想喽,能赚点小钱,给娃买点奶粉罐头就成。” 他说完,掐灭烟头,在地上踩了两脚,然后弯腰把烟头捡起来,丢进纸篓里。他领着李居安回了屋。那群孩子已经放下小人书开始高谈阔论了,你说一句三国演义,我说一句水浒传的,听得两人咧嘴乐。 李居安也伸手去看小人书,他留恋是那些过去的时光。80年代的小人书,老家推石磨,牛拉犁,马拉着花轱辘车。山里老家有太多的回忆。 宋德生以为没人注意,路过媳妇儿的时候,伸手用爪子掐了下媳妇儿的屁股,被媳妇儿敲手瞪眼后,还贱了吧次的样,搂着媳妇儿的小腰求亲昵。 忽然,李晓睁大眼,问道:“宋哥,你这是在干啥嘞。” 第233章 成册买,小人书收藏 宋德生吓了一跳,倒不是他手贱,就是搁家里和媳妇儿闹习惯了,这忽然被孩子瞅见,吓得他一声不敢吭。 他拿眼睛求助般瞅着李居安,李居安哈哈大笑,“你自个解释呗,看我做啥。” 媳妇儿娇嗔瞪了他一眼,紧忙着转身回屋。宋德生被一群小学孩子用求知的眼神,天真烂漫的盯着瞧,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不是,表达亲切么。咋地,你们和家里人不这样呐?” 还真有几个孩子认真点点头,继续高谈阔论。 李居安和宋德生约了下回跑山的日子,领着李晓离开了筒子楼。 李晓临走怀里还抱着啃了半的烧饼,依依不舍地回头说道:“哥,宋哥的房子可真好看。” 李居安推着车,扶着妹妹斜着坐上车前杠,然后抬起后腿跨上自行车,骑着走,说道:“咱们家房子,保准比宋德生家更漂亮。” 李晓迎着寒风,冻出鼻涕泡,但冻红的脸颊很兴奋,笑道:“真的吗哥。” “那必须滴!瞧好吧,不好看算哥的。” 兄妹两人骑行来到工人电影院门口,这里是小人书租售摊位。正在整理小人书的老哥,过去是电影院临时工,不干了后,摆摊租售小人书,赚得比做临时工的时候多。 小人书,同伸开的手掌差不多大,内容却包罗万象。这年代文化生活不像后世丰富多彩。这些精美的图画配上精练的文字,足够让小孩和大人都爱不释手。 李晓已经想拿一本,坐在边上看起来,摊位老哥说:“小朋友,2分钱借一本,看完放回来再借。” 李居安上前,把妹妹手的《西游记》拿过来,问:“这一册咋卖。” 摊位老哥点了根烟,说道:“3毛一册。” 李居安掏了钱,把《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悲惨世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都买上。这些小人书放在后世,收藏价值远超自身价值。随便出手就能赚发了,更别说一整册保存的好,那收藏价值翻多少倍都不止。 李居安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上根烟,说道:“老哥,完整册的都拿出来瞅瞅。” 摊位老哥怔了怔,瞅他是认真的,这才意识到来大客户了,紧忙着收了烟,“挨”了声,转身去摊位后面的编织袋里掏了掏。 《雾都报童》,《铡美案》,《金绣娘》,《小厂走在大路上》,《赤胆红心绘新图》、《穷棒子精神万岁》、《自力更生奏凯歌》…… 李居安一连拿下六册完整的小人儿书。他随意翻开连环画《小厂走在大路上》,李晓兴奋地探过头来也要瞧。 这连环画以小厂的视角,一页页诉说了小厂的崛起与壮大。规模不大的小厂,在农村经济发展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工人拥有的主人翁地位,他们为厂为国,无私奉献。 李晓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李居安笑道:“回家看去呗,反正都是咱妹的。” 李晓兴奋瞪亮眼睛,黑亮亮的眼睛都是不敢相信,说道:“哥,都是我的?” “那可不呗,都买下来了,谢了啊老哥。” 摊位老哥见他要走,还唉声叹气,咋没多弄几册齐活的带来。周围小人书租售摊很多,他只能眼瞅着李居安上别家去了。他猛地一拍头,紧忙着追过去,喊道:“老板,您要多少,我去给您收。册数绝对齐活儿。下次您来直接找我,甭去那些摊位了。” 李居安问他:“价格咋说。” 摊位陈老哥喊道:“不多收您一分钱,就按原价给就成,3毛一册,册数少的便宜些2毛5。” 这价格公道。摊位做的都是薄利生意,手里的册书也未必能成套,不成套的他进货去。 李居安点点头,应下他,下次进城再过来看看。摊位陈老哥忙不迭答应下来,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他还琢磨着,寻思哪有哥那么疼妹妹,当眼珠子宠着。妹妹爱看小人书,就全套全套册的买,可太上心了。 李居安抱着收藏的心思,小人书囤到后世收藏价值能涨价。他应完,转身带着李晓离开。他走的时候,多带了同一册《水浒传》一套走,去供销社买了些不需要票的日常用品,还有雪花霜和乐口净牙膏两支。这铝管壳皮牙膏好用,刷完一整天嘴巴都是香香的。 两人赶着林场小火车回了家属屯。 母亲宋兰花见两人回来了,赶紧出来迎道:“这天还没黑透,就回来了,咋还买了那么多东西。” 李居安将手里成捆的小人书递过去,笑道:“可不咋地,元宵节一过,白天一天比一天长了。” 母亲宋兰花瞅着这么多小人书,嘴里叨咕他浪费钱,这些书借了就成。 李晓屁颠屁颠跑进屋里,接过小人书,抬手拍了两下母亲的屁股,笑道:“妈,你瞅瞅好不好看,哥说了,小人儿书越看越聪明嘞。” 母亲宋兰花笑着点闺女的额头,说道:“我说咋才回来啊,还学会溜须拍马了。” 李晓又拍了两下母亲的屁股,一脸贱了吧次的样,搂着老妈的腰蛄蛹,说道:“妈,能给我掐一下屁股不。” “哎呀,丫头这是嘎哈,烦人。”母亲还没见过这样的李晓,白愣她一眼,都禁不住被逗乐,掐了把闺女的屁股。 李晓这才满意了,笑嘻嘻地一蹦一跳带着小人儿书回了屋里,点起油灯看。 李居安看得汗流浃背。这小老妹儿,乐死人了。去了县城一趟,其他没学会,倒是把宋德生这个贱样学了个十成。小妮子还真以为这欠登的拍,是和家里人表达亲昵呢。 这时候张婶儿的小弟来串门,领着侄女来的。张婶儿和她小弟年龄差了20几岁,小弟生得晚,小时候几乎也是张婶儿长姐如娘,拉扯着带。所以张家小弟张金山和李居安打小混得熟。 张金山进门就吆喝喊道:“李居安!这多久不见了呐,上几次来找你打扑克,都说你跑山去了。咋,山里有媳妇儿还是有亲戚,天天往山里那嘎达跑。” 李居安给回头照张金山屁股就是一脚,嫌弃说道:“你少来,我才刚回来你就跑来,听见声了吧。” 张金山登似的和啥玩应似的,嬉皮笑脸的贴着他说道:“那可不么。都听见你说带连环画回来了。这不赶紧领着丫头过来瞧瞧么。” 他还怪客气的,提着一壶酒,瞅着像药酒不知道啥东西泡的。 李居安烦他,说道:“来借书就借书,甭给我带药。” “嘎哈不喝啊,这药酒可是好东西,里头是鹿鞭,能壮阳。”张金山神秘挤挤眼。 “呸!拿回去,我怕你给我药死。” 两人哈哈大笑,张家侄女开心地跑进屋里,就和李晓一道坐在炕边翻开书看。 李晓也鬼精,瞪圆黑亮的眼睛,抬头问她:“你上回不是问我4分钱借一本么。” 张家侄女也不好意思,说道:“唉呀妈,我回头请你吃糖不就好了么,我小叔从城里带回来的白兔奶糖可好吃了,我用一粒糖,给你换一本连环画呗。” 李晓说道:“不要。” “咋就不要了,你又没吃过咋就不要。这粒白兔奶糖可是我小叔从上沪坐火车带回来的,一般人我还不给她瞧呢。你瞅瞅。” 李晓看着面前的奶糖,二话不说,板着小脸,下了炕,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坐在那掰开一粒,嚼巴吃。那奶香味一下子飘在空气里,把张家侄女勾的嘴馋,一个劲吞咽口水。 她央求道:“李晓,求你了呗,分我一粒呗。” 李晓说道:“咋滴,你刚不是说你有糖么,自个回去吃。” 张家侄女快馋哭了,说道:“我小叔带来的不是大白兔,是小白兔奶糖,也不是这个味儿啊。不知道他搁哪买的。” 李晓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哪有小白兔,你小叔怕是被人骗了。来呗,给你尝尝,看了我哥给我买的书,回头我上你家去看书,可不得再收我钱了啊。” 张家侄女连连点头应声,两个小姑娘这才开开心心,脑袋聚在一块凑着看小人书,欢声笑语很热闹。 第234章 熊踪和鹿踪出现 李居安找了屯里的张工,敲定了加盖房子要的建造图纸。母亲宋兰花算过日子,月底是动土的好日子。李家决定在月底加盖房子,到时候请帮工。屯里帮工为辅助,张工和他领着的一批工匠为主。母亲会和张家婶子一道炖一大锅热乎菜,招呼过来帮忙的屯亲。 人情往来是个学问。大过年的挨家挨户都将囤着的好菜好肉都拿出来摆席,月底各户人家都没了荤肉。他打算趁这段时候跑山,打一次围,将请人盖房子的荤肉打出来。 不过这时候,他得去一趟林家。 他前脚刚要出门,孙为民上气不接下气跑进院里喊他。 “李居安!得亏你还没出门,要不这么好的事儿可就轮不到你喽。再晚个半个点你可就瞅不着我喽。” 李居安瞪他:“你这人说话我就不爱你。说说呗,又整啥了。” 孙为民献宝似的说:“和我搭个伙啊。我昨个搁火砬子山那片山脊背,瞅着啥你知道不。一溜熊踪!保准新鲜,咱们早点过去撵,兴许能撵着。” 李居安也是奇了。这元宵节刚过,大冬天的熊还在蹲仓子,咋还能有熊踪,说道:“这熊没蹲仓啊。没蹲仓的熊你也赶去打?咋打,就用你这把老撅把子,能把熊的头骨打穿咋地?” 上回孙为民也是见着的,那7.62毫米的子弹一正排都打不进大棕熊的头盖骨里,熊皮扒拉下来,好好的一排子弹还嵌在头骨上,可结实。 孙为民说道:“咱这不是喊你搭伙了么。李居安你搭不搭伙的,你要是不来,我可就喊张叔一道去了。” “你找别人搭伙呗,张叔又没猎狗。你自个出狗去掐踪啊。” 孙为民被堵得噎住,直翻眼白。他还真就是冲着李居安的狗帮来的,没带狗,谁也不敢打熊啊,他气得直哼哼:“好,李居安你给我等着。你当我没你就打不了熊是吧。我偏不找你,我就找别人搭伙去。” 大虎和猎狗冲着他龇牙吠叫,李居安呵斥狗:“消停些,老实趴着。” 孙为民气得转身就走,刚好陆志强进门,看见孙为民气得脸色铁青,还能笑着调侃:“哟,孙小爷慌慌张张的,又被熊追了?回头多整两头熊带回来嗷,开个金胆,叫咱们也羡慕羡慕。” 孙为民大声喊道:“那必须滴!” 李居安和陆志强哈哈大笑,说道:“瞧他这酸性。真不好相处。” “那可不是,一般人和他整不到一处。” 陆志强听了原委,知道有一头没蹲仓的熊,在火砬子山附近溜达,脸都变了些,说道:“我还刚想和你说火砬子那块山坡。李东不是搁山里到处溜达么,说是在那片地儿瞅见了鹿踪,还怪新鲜的。” 李居安笑他:“还没肯放过东叔呐。” “咱能放过他?就他吞了咱们那么多钢丝绳,和铁丝套的,我三天两头跑他那,知道这回被我搜到啥好东西了不。” 陆志强笑嘻嘻,从布兜子里抽出一根油丝绳。油丝绳约莫五六米,卷成一捆,被人使用过。 李居安眼睛一亮,说道:“这玩意儿可不好弄来啊,还得去托关系找林场的人借。有这玩应儿,都能拉棒子了。” 油丝绳比钢丝绳好用。是用由钢芯、塑料层、油丝以及特殊的穿线加工组成,高强度,高耐磨,还抗弯曲,有拉伸性。 拉棒子,又叫给熊下套。专门针对不蹲仓的黑瞎子用。只要油丝绳的一头成圈,找个粗的实木大棒子缠上,绑在给黑瞎子下的套子上,就能制住黑瞎子。黑熊这么一跑,拉扯着实木棒子满山受惊的转,山上石头,树木很多。横着的木棒子卡在石块缝隙里,或者木头里都跑不了。 陆志强眼睛瞪得溜圆,激动说道:“咱们截胡孙为民的熊去呗。”他仔细一想,也后怕,犹豫的很,“就咱俩也不成呐。就算拉棒子套中黑瞎子了,万一黑瞎子拉着棒子追上咱们也没准,那熊巴掌拍下来可不就玩完了。” 李居安寻思着,说道:“宋德生这小子还没去单位上班,把他喊上,你弟喊上。咱们四个人进山打鹿去,再给熊拉个棒子,能套中最好,套不中,咱们多打点鹿回来。” “妥嘞!” 四个人,四颗枪,十条狗,可不比和孙为民搭伙强么。 李居安给三人约定好进山的时间,然后带着多买的小人儿书,雪花膏和一些生活日用品跑了趟林家。 这几日林梅托张家侄女给他带了些自家做的零嘴小吃,他都没在家,是母亲收下的。他提着一袋子东西进了林家,就瞅见林梅的弟弟,林家栋正蹲在地上,愁眉苦脸琢磨着面前的胶合板和贴面板。 “李哥,你咋来了。” 李居安瞅着林家栋在琢磨木工,笑道:“想学打家具了?” 林家栋抬头说道:“妈说回头我娶媳妇儿想整个三十六条腿,还是七十二条腿,叫我自个出力。我寻思着托人外头打贵的很,也不是办法啊,就问县城里张工的徒弟学,瞅瞅咋打柜子。” 张工李居安也知道,他在张工那托了木工活,张工打出来的家具大木柜,让母亲妹妹非常满意。张工的学徒是林家栋的兄弟,他跟着兄弟学打柜子。 地上有打了一半的梁柱桌面,秋木材质的,还有一块块收来的旧胶合板和贴面板,和自制磨砂条纹玻璃门。林家栋手里能出细活儿,他抱起一个自个组装的地灯,笑眯眯来显示木匠手艺。 “李哥,瞅我这个地灯做得,好看不。灯杆和底座是托了小张在工厂加工的,灯伞用铁丝和钉书钉串的。还剩下不少木料,够打两个木椅子。” 李居安瞅着这木工活粗是粗糙了些,但像个模样,地灯也能用。他将手里多买的一沓散装小人书递过去,说道:“这手艺都能出去接活儿了,多少人排着队也要请你呐。来来,拿去看书。别打得天昏地暗的,也得多休息。” 林家栋看着好几册散装的连环画,激动地眼睛都瞪圆,咧嘴笑得能咧到耳后根。林母和屯里其他母亲一样,不喜看小孩盯着连环画看,觉得不务正业,教坏了孩子。 所以在林家栋初中的时候也不准他买。他也没零花钱,只能眼巴巴跑到租借摊那,手里也没钱,求着租书的大孩子借他看。有时候运气好,他能看个几分钟,运气不好就被嫌弃赶跑。 林家栋喊得好大声,笑得脸都成花了:“谢谢李哥!李哥,我姐跟妈在后院儿里。我这就把我姐喊过来。不叫我妈过来。” 第235章 狍子都还没晨尿 林家栋乐呵呵的挤挤眼,哪能不知道李居安的心思。李居安待他好,去县城里想着他,总给他带好吃好玩的,他心里也希望李居安能成他姐夫。他跑后院大声喊着老妈,死缠烂打缠着非要妈看他的木工活儿,林梅这才有时间跑去前门。 几天不见林梅,她穿着绣花袄子,出落地更明媚大气的。土生土长的兴安岭姑娘,鹅蛋脸,大眼睛,樱桃嘴,厚厚的花袄子都遮不住她的少女身段。 “李居安。” 林梅笑容甜美,看着人心都跟着化了。李居安抱住她,给她摘下手闷子,打开雪花膏给她涂抹上手背。薄薄一层,然后均匀抹开。 她闻着手背上散开的雪花膏清香,开心地原地转圈,两个麻花辫跟着跳起来的动作上下蹦跶,别说多俏皮了。 小情侣几天不见都是想念的。两人往屯西走找了个没人的雪棚,靠着腻歪了会儿,忽然林梅说道:“李居安,我跟你走呗。你上哪我都跟着你去。” 李居安听乐了,伸手捋下她一撮头发掖在耳后,问她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那个司机,我妈非要我见,我就是不想见。我不见他还上门找我妈,我就想跟着你。”她投进李居安怀中,软语里还有些委屈。 李居安抱着她,亲着她,说道:“徐达么。放心吧,这三个月他都不会有机会琢磨这些事儿。” 林梅很意外,李居安怎么会知道徐达。两人又温存了会儿,他才将林梅送回林家。 李居安知道徐达住县城那块,上一世徐达婚房买在火车站边上,对着林梅家暴拳打脚踢,他帮着林梅出气还被送进派出所。他这回二话不说,给望兴屯打了个电话,要找张疯子。张疯子不情不愿回了电话,还以为是谁闹事,结果一听有活儿来,激动的眼睛都瞪亮。 “放心吧,咱在屯里什么实力,哥你尽管出门包打听去。催账收钱这些活儿咱们都稳。揍人啊,更别说了,包在咱身上,只要钱到位,打个几顿都好说,包三个月不能下地的。” 张疯子这几日接二连三受挫,放印子收的票都被抢,气焰也被李居安打没了许多。他一听到有人出100块要求他们打一个人,兴奋地不行,但还能正经清清嗓子抬价:“老板,100块太少了,干不了。至少得120块。而且得先交定金钱。票啊,票也行,票也能抵。” 张疯子挂掉电话,激动地喊来三个兄弟直搓手:“来大活儿了!有老板开价120块,兄弟们跟我走,去干人。” 三兄弟说道:“张哥,知道这老板啥来头么?” “知道个屁!甭管对面是谁,就管埋头干活,有钱不收王八蛋!” 李居安先给定金一半,他从抽屉里的粮票,肉票抽出一部分,坐上狗爬犁跑了趟望兴屯,将票埋在屯门口雪地里。这些粮票还是上回他和陆志强暴打张疯子,从张疯子身上搜出来的票。 他猫在远处,看张疯子拿走约定的票,这才坐上狗爬犁回去了。 张疯子拿走定金,和兄弟们炫耀,说这次老板大方,豪气,给的票也是厚,回头事情办好了,好处少不了他们的。 他领着三个兄弟第二天就跑去县城火车站边上,按照地址抓住徐达暴揍了一顿。这一顿结结实实的胖揍,把徐达揍得躺医院出不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时间里,徐达甭想着去骚扰林家。 媒人还给徐达来电话,问他和林家姑娘的事咋说啊。徐达抬着绑着石膏的腿,愤怒喊道:“哪个瘪犊子玩意儿冲进来就打劳资?瞧劳资伤好后不干他丫的,出不了这口窝囊气!” 他再怒,再憋屈,也没找到究竟是谁打他的,只能硬生生将窝囊气吞下去,气得够呛。 张疯子办完事,乐呵呵地跑公社等电话。李居安电话隔天就打来了,张疯子一听剩余的票都送到屯门口老地方,去取就成。他喜滋滋,期待地领着兄弟们去屯门口石砬子边上的雪地里挖,还真有一个大大的油纸包。油纸包打开全是一捆捆的粮票,油票,菜票,肉票…… 几个兄弟笑得都能嘴角咧开牙花子,忽然张疯子脸色一沉,疑惑说道:“不对啊。不对劲。这个人咋能有那么多票子?哎呦我艹,这不就是咱们上次收进来,被抢的票子么!” 几个放印子的人都怔了怔,眼神非常复杂。 …… 李居安喊上宋德生,和陆家兄弟进山。 这天是周六,天气晴好没飘雪。几个人踩着野猪皮滑雪板,往火砬子山那头走。 火砬子山在小岭村西面,整个是缓坡呈现u字形,土质瞅着棕红。冻土的位置被太阳一照,金灿灿的就和火金山般,非常漂亮。 陆志强哈着冷气,喊出口嘴里都是白气,说道:“咱是先去李东说的那个鹿踪,还是找孙为民这小子说的熊踪呐。” 火砬子山有个山脊,山脊背形状非常特殊,最高的山尖树木稀疏几乎没有,都是石块里的灌木和杂草,远远的从下往上看,山脊立着两排整齐岩石,和恐龙后背似的。 灌木多,杂草多,草籽也就多,非常合适一群群鹿闲溜达。 宋德生瞅着时间,说道:“这个点,狍子都还没晨尿。” 傻狍子早上醒来会撒一泡结结实实的尿,尿完后才会溜达觅食,成群结队地闲溜。这牲口也有个死心眼儿的习性,但凡这一泡晨尿不尿完,它憋着不舒服也不跑,哪怕受惊了也非要尿完才能转身撒腿跑。 李居安领着狗帮,大虎作为抬头香已经嗅到空气里的气味,裂鼻在空气里翕动鼻头使劲嗅。忽然大虎低吠一声,领着8条帮狗就朝着同一个地方冲出去。 陆锦扬忽然问:“李居安,你不是带了十条狗么,咋少了条。” 几个人都乐了,陆志强说道:“铁锤那能是狗么?是巾帼女汉子,铁锤滑溜到黑瞎子面前都不带怕的。” 这时候,孙为民也组了支队伍进火砬子山。他领的是林场保卫科老张,和秦炮。秦炮上回弃了断牙的狼眼睛,转头就去狗舍买了三条猎狗。三条猎狗虽然不是头狗,但也是富有经验的好帮狗,一条得80块钱。他打算多带三条狗跑山,从中培养一条头狗,这可不就赚了么。 第236章 截仗的猎狗 孙为民查看地上的踪迹。熊踪没找到,倒是发现一溜狍子的行踪,瞅着还很新鲜,能有一小群约莫三四个。 他朝着前方的山脊慢岗,兴奋喊道:“秦炮,前头估摸着就是狍子过夜的窝。现在一头头肯定还搁那站着呐。” 秦炮新买的三条猎狗还没完全适应,跟在主人脚边,没有追出去。 狗舍有些狗是这样,有的猎狗认主人,必须得是每天喂食的主人牵着绳带进山里,才肯卖命干活。但有的狗打小就没有固定的训狗人,常年换人领进山里,这样的狗训大了,只要是新猎人喂个三两顿,再牵绳进山,都会卖力追踪。 他这三条猎狗很明显还没喂熟,一个个跟在他脚边,还等着猎人先追出去。 孙为民骂道:“没用的东西,这仨玩意儿买来干啥。” 他这么抱怨,老秦可就不乐意了。保卫科老张的话,让他又不得不服。老张说道:“李居安那有两条头狗。花耳和大虎都能当头狗用。回头问李居安借那条花耳来呗。” 李居安头狗多,他们队伍一条头狗都没,还没法怂恿他和他们搭伙儿。仨人琢磨了一下,心里更憋得慌。 前面是一大群狗的吠叫声,兴安岭能养得起狗帮的猎人,数量并不多,而且这片刚好是火砬子山。孙为民心中咯噔一颤,暗叫一声坏喽。前面可千万别碰上李居安。 他赶紧站在山脊背上,往山下爬犁道张望。他知道李居安要是进山,肯定领人牵着爬犁,就算没大牲口拉着爬犁,那也得是狗拉爬犁,他铁定不会空手进来。 孙为民照着爬犁道往下望,还真一眼就瞅见四个黑点。四个人影走在一处,正快步往这片山脊背赶来,前方九条猎狗跑得嗷嗷的飞快,最快的是最前头的抬头香,一边对空气裂鼻嗅,一边加速朝着山岗冲刺。不是大虎还能是谁。 孙为民低吼声:“靠!不是冤家不抢地盘,李居安这家伙咋又来抢熊了。” 秦炮和老张也往山下一瞅,第一眼就看见大虎作为头狗雄赳赳气昂昂,快步冲,他们再瞅瞅自个脚边的三条趴地狗,那心里的滋味儿别提了。 “没用的东西,干活儿去啊。” 秦炮轻轻踹了脚最大的猎狗,这头叫旋风。旋风也闻到另一支猎狗的气味,被激起几分心性,领着两条狗也追上山脊。 孙为民和老张提着枪快步跟上猎狗旋风,喊道:“得亏带着狗。叫李居安掐踪去,咱们打狗围。好处让咱们占了就行。” 只要他们枪打得快,后面的李居安就追不上。两只打猎队伍进山,总有磕磕碰碰抢猎物的时候。老前辈留下记树皮的标记,就是为了防止两支队伍的冲突。可惜,孙为民不是讲理的人,李居安更不是善茬。 大虎领着8条狗嗷叫着从三人面前冲过去。 孙为民哈哈笑道:“还追呢,前几天还凶我,小牲口你再追也追不上。要是真有狍子搁那慢岗窝着,咱们旋风冲过去一呼啦,早就把鹿群赶起来了。” 他还没嘚瑟完,身后李居安喊他:“孙为民你酸性,不会整狗就别放狗,消停些。” 孙为民还真就不服了,喊道:“叫你搭伙不搭伙,咋地,就你们四个人四颗枪,9条狗了不起呐。咱们也有枪有狗。” 两人还能拌嘴,李居安喊他:“你这狗会截仗么?不会截仗还打个几把的狗围?” 孙为民刚要狡辩,边上老秦语调不对,说道:“坏了,旋风搁那一个劲猛冲。” 火砬子山的山脊背是慢坡,又高又尖的山背,能让人从下往上轻松看见发生了什么。 孙为民队伍里的三条猎狗闻着鹿味,一个劲猛冲,旋风领着狗帮去撵。但旋风不是头狗,只会跟着头狗冲,不会截仗赶仗。这么个没好赖的冲法,鹿群指不定会被撵得跑到哪去。 老秦急得使劲喝三条猎狗回来,但新狗都不服管,冲了喊不回来,急得他直跺脚。 几人已经能瞅见一群狍子正在骚动,是三头母狍子和半大的小狍子,还有一头大公狍子。 清晨的狍子,还没撒尿,这时候最好狩猎。一群狗叫着冲。母狍子吓得全身颤栗,底下湿了一片,可劲的撒尿。 几个猎人纷纷举枪,瞄准,但鹿群撒尿速度也快,视野刚好被山脊背的乱石阻挡,只能瞄准鹿身。 老秦大喊:“先别开枪!”这又打不着,开了鹿群必乱跑。只会惊扰狗围。他心里还对新买的三条猎狗抱有期待,这可是一条80块钱,经验丰富的老猎狗啊。 旋风被鹿味儿激得浑身兴奋,早早就扑过去撵,这么近的距离,兴许能撵着。 三条猎狗扑上正在撒尿的狍子,一口咬住大公狍子后腿挂上去,孙为民拉动大栓,端枪上脸激动喊道:“定窝了!” 他刚要扣动扳机,还没按下去,大公狍子受惊,转身猛地往后蹬后腿就跑。 公狍子浑身筋肉腱子,这一后腿肌肉矫健,猛地往后蹬踹下去,气势爆发,势不可挡,刚好一下子蹬上猎狗大白的鼻头。 鼻头是猎狗最柔嫩的位置,大白被蹬的天旋地转,四肢硬挺挺地僵硬倒下,昏死过去。 公狍子三两下蹬掉另两条挂上后背的猎狗,受惊踢着蹄子快速跑走。 孙为民傻眼了,骂道:“傻狗,慌慌张张的,离那么远也不截仗,还盯着后腿咬?” 保卫科老张喊:“这可咋整啊。山上树这么少,这群鹿要是闲溜着,跑去青顶子,那头全是青皮子,得把青皮子引过来。” 到嘴的猎物能就这样放跑了?谁也不甘心。 孙为民一拍头,转身笑嘻嘻地对着山下的李居安喊道:“李居安,咱们搭个伙呗。我这有壶酒,你替我拿着呗。” 陆志强骂他,说道:“赶不着倒是把咱们惦记上了?咋整啊,你们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啊。” 他说话损,孙为民气得直瞪眼,但现在他确实需要李居安的队伍帮忙,只能舔着脸嬉笑着贴上来,说道:“李哥,咱们分两帮呗,我队伍掐踪去,你的队伍打狗围呗。” 李居安瞧他急眼,他就越是不着急。他慢悠悠走到山脊背,远处两只狗队伍不知道把鹿群撵到哪去,他从兜里掏出烟袋,和保卫科老张打了个招呼。 老张掏出烟袋锅子,接过他递来的烟袋,从里面搓了把烟塞到烟袋锅子里,干巴巴抽了两口,说道:“唉哟,孙家半大小子喊我进山,我还真不想来这趟。还得瞧孙全德的面子,照顾着些。” 孙为民见老张都不跟他队伍走了,怄了口气,气呼呼地提着16号老撅把子,跟着老秦追狗帮去。 第237章 拉棒子逮黑瞎子 李居安起身也没张望猎狗那片,自顾自地在山背阴坡,用布兜子里带的铁锹,挖雪地。 孙为民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还真没跟来,撂下话说道:“一会儿瞧好吧,我给你整四头狍子带来,晚间饭唰狍子肉火锅,一片都不给你,你就馋着去。” 他头也不回走了。 陆志强看着前方跑没影的狍子群,心里也着急啊,说道:“李居安,大虎能跑,但前头就是青皮子的山岗,大虎嗅到味儿就会回来了。到头来鹿群没逮着,还能把青皮子引过来。” 谁都不想在山里遇上大规模狼群。猎户也不会主动招惹狼,除非是林场组织打狼队,定期清除已经咬死过人的狼,这些狼尝过人味儿,留不得。 李居安说道:“别急啊。这片全是灌木和草籽,鹿群也不是就那一群。” 几个人都沉默。话虽是这么多,但山那么大一片,能遇见鹿踪也是少见。宋德生问他,这是在挖啥雪窝子。 李居安说:“做个人工碱场。” 猎户出门都会用布袋兜些调料,逮到猎物后,晚上住猎户小屋,能烤肉,或者唰肉火锅吃。调料必不可少,最重要的是盐巴。他用铁锹把地面挖出一尺多深,然后用木楔钻坑,面积约莫有3平方米。选择的碱场位置也很重要,得是犴、鹿经常出没的山阴坡。他在坑中撒入食盐,然后用铁锹往上面盖一层土。 盖土是为了使土碱化。犴、鹿常在山里溜达,对气味最是敏感。鹿或者狍子不吃草籽能熬个几天,但定会找碱地舔巴,来补充体内的盐分,要不然这山牲口和人一样,不吃盐浑身没劲儿。李居安过去进山捕猎,就发现了一片人工碱场,是猎户用来吸引鹿群的,鹿发现后就会来舔地面的碱土,这时候猎人在地上布置的夹子就派上用场。 当地兴安岭猎人的这套做法,还是跟着从鄂温克村寨的猎民那传来的。利用碱场打猎是近一百多年的事,鄂温克村寨的猎户最早是从俄国猎民那学来的。过去,俄国猎民时常过河到大兴安岭林中打猎,做了不少人工碱场,那时候鄂温克猎民又常在额尔古纳河畔奇乾附近的山里打猎,常和俄国商人做买卖。 买卖一做,一来二去,也多交流打猎的心得。但这种做法,在20多年前盛行,鄂温克猎民还保留14个大碱场,用弓箭,和老式撅把子狩猎。现在56半自动步枪多了后,有效射程能达到600米,离得老远就能打鹿,所以现在会做碱场的年轻猎户越来越少。 陆志强想抽根烟,李居安盖完土,捻了他的烟头,说道:“碱场禁丢烟头,也不能留有兽血。” 陆志强委屈地喊,说刚才老张抽大烟锅袋子就行,凭啥他不行。 李居安告诉他,刚才那是在山脊背抽的烟锅袋子,现在咱们下到了碱场能一样么。 犴、鹿鼻子异常灵敏,别说是一点烟味儿,一丝烟丝儿都能给闻出来了,警惕地就不会进来,调头就走。 陆志强这才服了,伸出大拇指给他按在面前,龇牙笑道:“还得是你啊李居安,妥嘞,咱们掰夹子呗。” 他滑头的很,可不就是不想费那个老劲,用钳子掰铁丝夹子么。上回那200个夹子做得他隔天胳膊都抬不起来,累得眼睛酸疼,腰也直不动,回头还被陆锦扬笑话。 陆锦扬从编织袋里掏出三四个中型夹子,他早就在家掰好了。李居安检查了鹿夹子,对他比出大拇指:“还得是读书人啊,干啥啥都行。” 陆志强听着熟悉的夸奖,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往那一坐,也开始使劲掰铁丝圈。李居安将一捆用过的油丝绳丢给他,说道,“别费那老劲了,你掰出来的也对不齐合缝。和我来做拉棒子。” 这片据孙为民说有熊踪,几人站在下风口当心着,专心用油丝绳做拉棒子,也就是捉熊的套子。油丝绳处理过后,清除气味,圈成两个套圈,然后一头打结。李居安问宋德生要来斧头,找了个最粗的落叶松,选了根粗枝段,把手闷子摘了,握紧斧头往那铆足了劲一顿砍。 他虎口都震得发麻,咬紧牙关后槽牙都在那使劲。他一连砍了二十多下,树皮可算是出现了圈豁口。 宋德生说道:“不行呐,这树皮冻得梆硬,全挂着白霜,这得去借电锯,要不然砍到啥时候去。” 原本兴安岭的树就结实,想要做出能拉棒子的套,实木棒子得重。要不然800斤往上的黑瞎子这么一拖,一拉拽的,轻轻松松将实木棒子抱起来,就和搬苞米似的,能有啥作用。 沉重的实木棍子黑瞎子搬不动,人也不好砍。李居安又咬牙铆足了劲,可劲地挥斧头,哐哐一顿砍,树皮又动了动,出现了一圈痕迹,可算是有效果。 陆锦扬摇摇头,说道:“斧头不是这样用的,得用巧力,我来。” 陆锦扬过去在学校里读书成绩就最好,他毕业后被陆家安排进林场做临时工,又升到正式编制,脑子最好使。他这么说,几个人都停下来瞅他。 他手闷子都没摘,双手握紧斧头把,运用腰腹力量的旋转发力,嚯嚯地用斧头的锋利一侧使劲怼树干。他额头大颗大颗热汗滚落下,眉毛鼻头都挂着白霜,呼吸也沉重大喘气。 2分钟下来,树干轻伤。 陆志强看不下去了,把手闷子一摘,将陆锦扬拉到身后去,拔高嗓门喊道:“该给你们瞧瞧,啥是陆家大将军!得空都给我去十里八村宣传宣传嘞。” 他往那一扎马步,双腿稳稳控住下盘。宋德生调侃他:“还真像那么回事,就怕待会儿裤衩结冰。” 陆志强横斜了他一眼,说道:“磕碜不磕碜,上回明明是你裤衩结冰,别搁那赖我。陆家将军还能造不出拉棒捶。” 他提起低吼一声,虎目圆瞪,手上额头青筋都暴起,紧握斧头对准树干就是一顿猛砍。那粗暴的蛮力,叫他像是野牛犊子般热气上头,憋得整个脸通红。几分钟过去,他手上动作不停,浑身热汗湿透,就连裤衩子里也全是汗飙出来,和不要钱似的。 树干轻伤。 寒风一吹,零下四十度的山里,他裤衩的热汗冻结成冰渣子,搁的他几儿磨啊,那叫一个难受。又不能叫别人瞧见笑话,只能龇牙咧嘴扭着屁股,夹着腿儿,和娘们儿似的。 宋德生看不过眼了,说道:“大冬天的,树全冻实在了。咱要是就靠斧头砍,能砍个五小时信不。要不然,咋说六十九楞场都是电锯呢,工人就是用电锯才管用。” 林场老远,六十九楞场也远得很,不可能现在跑去那借电锯。 几个人犯了难。瞅着做拉棒子简单,咋就卡在实木大棒子上了? 忽然,宋德生问道:“陆志强,你家老爷子那个坐地雷带了没。” 陆志强猛地一拍头,咧嘴笑了:“咋忘了这出,带了。” 第238章 老秦突然掏心窝子 几人一寻思,这树是油性木,用坐地雷肯定不行啊。几人重新找到开阔的一带,这才费了老劲,拿到一段沉甸甸的大实木。 四人合力,将大实木送上爬犁,寻到孙为民说的熊踪山头。几人用油丝绳给大实木段子绑上,累得几个人呼哧呼哧和拉风箱似的喘气,呼进去的冷风刺的喉口疼,这才将拉棒子绑利索。 另一端的油丝绳绑在大树根处,最后在套子前方放上布兜子里的饵料。 西北风的风势加强,饵料是上回猎完猎物的灯笼挂。腥气的内脏气味,顺着西北风能飘出好几里地,可以把肉食动物吸引来。 宋德生骂了句:“这要是引来青皮子可咋整。” 陆锦扬担心的还不是青皮子,说道:“哥,你们上回去前进牧场打虎,打虎队不是还少打一头虎大王么。” 兴安岭野生掠食动物多,灯笼挂的香味不止会引来熊,所有掠食者都会被吸引来。李居安说道:“这不更好么。拉棒子能套800斤往上的熊,来个虎大王,也是一套一个准。” 几人都咧嘴笑了,这拉棒子的套子真是个好东西,不枉费他们折腾那么久功夫。 …… 另一边,孙为民和老秦对着狍子群一顿猛追。 孙为民眼瞅着老秦带来的三条猎狗越追,狍子跑得越是快,两头母狍子都和公狍子分开队伍跑了。本来四五头的狍子被追的七零八落。原本他心里琢磨着,这么个鹿群,好歹能带个三头狍子回去吧。这下可好,他面前紧追着的只有一头公狍子。 他骂道:“老秦,你这猎狗买来的不中用啊,截仗不会,赶杖也不行,和你搭伙我吃亏,回头划钱咱们必须五五开。” 老秦也来了脾气,提着枪边跑边骂,说道:“你找别人搭伙行啊,你倒是借狗去掐踪啊。” 两人气喘吁吁跟着三条猎狗,把公狍子从乱茬石那头追过来,然后又追着朝北面沟子去,两人心中火大,一边骂狗,一边责怪。 孙为民受不住了,骂骂咧咧架起16号老撅把子,对准离老远的公狍子就是一顿搂火。 他边跑边撅开枪把子,也不看打没打中公狍子,只管搂火然后往枪膛里填弹,以最利索的速度将弹夹里子弹全部清空。 还真有一枪被他打到公狍子后背上。他大喜,喊道:“瞧见没!搂火还得看咱们老孙家!” 秦炮是长白山人,哪里见过兴安岭老猎人传下来的这种搂火方式,就和子弹不要钱似的。 孙家人打猎都是这副德行,从上几辈就传下来的打猎习惯,祖祖辈辈跑山打惯了的。因为过去老猎人用老洋炮,弓箭,精准和威力都不够。而且孙全德早年用的也是老撅把子,同样准头差,威力差,无法一击命中猎物。 尤其是狍子这类大牲口,打伤后,但凡没有击中心肺区,脑袋这些要害,受伤的猎物只会把腿跑得更快,所以就必须追的快去步枪。 孙为民嗷嗷叫着,兴奋地继续撅开枪把子,往枪膛里填弹,然后端枪上脸,对着狍子俯冲,继续清空子弹,激动喊道:“这还得是在自个手里,要不然甭管钱还是牲口,没落进兜里都不是自个的。” 公狍子伤在后背,被打中后汩汩流血,但疼痛激得它越发狂躁,四蹄子撒开呼啦啦的快,反倒是甩开猎狗更远的距离。往沟子后跑没了影。 孙为民追丢了狍子,被老秦哈哈大笑,笑话他学的是什么枪法,还得是套子给力。 孙为民就不爱听这话。猎户有鄙视链,都说玩鹰的瞧不上下套子的,下套子瞧不中提枪的。他指着地上,带血的沟塘子就说:“还得是我打下来的血,回头这头狍子被追的没了力气,倒下来必须算我的。要是没追上,就是秦哥你的狗没本事。” 老秦这话不爱听,吹胡子瞪眼说道:“你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还赖上咱的狗慢?瞧你这尿性。” 两人刚要争起来,斗个脸红脖子粗,忽然前方动静出来,一头跑迷路的母狍子领着小鹿又跑回来了。 狍子傻,碰见危险转身就跑,但危险过去后又好奇,非要折返回来瞅瞅,刚才是啥玩应儿。这头母狍子也不知是犯了傻,还是犯浑,领着体型不大的小鹿,就折返过灌木丛,从高高的杂草地里冲出来,距离他约莫一百五十米。 孙为民这能忍得了? 他架起16号老撅把子对准前方就是一枪,也甭管打没打中,一边俯冲一边清空弹夹里的子弹。母狍子听见枪响,浑身颤栗,转身撒腿就跑。但小鹿跑得慢。这一枪,打中体型不大的小鹿。 吃痛的小狍子凄厉嘶鸣,但母狍子受惊狂奔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丢下小鹿转身跑没了赢。 老秦一瞅,孙为民伤了崽子不合规矩啊。小狍子被打中后腿,还能追着母鹿跑,孙为民哪里管老秦的喊声,冲下去对准小鹿的鹿脖子就炸出个血洞。 小眼儿进大眼而出,血洞里鲜血喷出来,才四五十斤的小鹿瘫软倒下来,瞪大眼不动弹了。孙为民这才哈哈大笑。 老秦斥他笑什么,斥责道:“这么小体型的鹿,也就四五十斤不到,一半还是骨头内脏,你要这崽子干啥。” 孙为民蹲在小鹿身前,一边用剔骨刀刨开小鹿的肚囊子,掏着灯笼挂,说道:“崽子肉还不是肉了,这打都打着腿了,崽子也不能活。被青皮子拖走,还是被咱拖走,合着都是一顿唰肉火锅,肉还嫩着嘞。” 他看老秦没说话,忽然又说道:“刚那头母狍子瞅着肚子垂挺大的,该不会有胎吧。鹿胎比鹿鞭矜贵,能去街送去药材店卖个好价钱。回头鹿胎鹿鞭酒,那可是大补啊,不卖掉自家泡着也够用。” 老秦冷哼一声,问他:“知道钱叔现在搁哪住么。” 孙为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死了两个儿子的老钱。小儿子戴着狼皮帽子,被老钱亲手打死后,屯里都说老钱疯了,后来东西都留给女儿女婿。结果皮子被女婿便宜卖了后,家里还遭了贼,近万元的卖皮子钱全被偷走,报派出所都捉不着人。 “钱叔现在跑哪去了?” 老秦指了指北面山头。那片地方孙为民也知道,过去是养蜂的老蜂场旧址,还不是老工区那块,是生产大队最早的养蜂基地,都荒废了十几年了。 老秦说道:“就那片旧址,有个新修的地窨子,原先是昂库,老钱成了孤家寡人自个跑进山里住,和野人一样活着。” 昂库,最早是赫哲族的话,意为窝棚。用很多木杆搭起的圆锥形棚户,是赫哲族早年长期居处的房屋。 孙为民咧开的嘴收拢,忽然就不笑了。他看看老秦,老秦也是孤家寡人,自老妈,媳妇儿都死了后,他也没了喜悦,没了生活的动力,每天就知道打猎,打猎。似乎只有刀尖见血的猎户日子,才能叫他感受到一丝,他还活着的感觉。 老秦忽然和他掏心窝子,让他猝不及防。他赶紧搓搓手,说道:“这鹿崽子油渍麻哈的,问问李居安带酒了没,咱们接点血整个鹿血酒,带路上喝喝,还能暖暖身子。” 第239章 碱场猎犴子 孙为民将腰间的捆绳往小鹿腿上一扎,绑上后拉扯往回拽。他刚想喊老秦搭把手,想到老秦孤家寡人的掏心窝子,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也就任由他去。 “李居安!带酒了没。” 他记得李居安就在岗坡上。这可就奇了,才多久的功夫,岗坡一个人都没?他检查地上人的脚印,发现几人早就跑远了,心里郁闷。 “秦哥,你带酒了没,一点就成。这鹿血新鲜啊,可别浪费喽。” 老秦压根没理睬他,小鹿的血能兑出啥鹿血好酒。他估摸着孙为民又要用这鹿血酒忽悠人。 孙为民自讨了个没趣,默不作声只能拖着鹿崽子,循着李居安他们的脚印,往山那头赶。他是为了熊踪来的,他知道李居安跑得快,八成也是为了抢熊。 都是猎人,得说个先来后到,凭啥他找到的熊踪,结果便宜了李居安?他都没来得及生火,先吃口唰鹿肉,使劲拖着猎物就朝李居安他们的脚印方向赶,说道:“秦炮头儿,有人抢熊,你可不能落后啊。落后就要挨打,只有前进才是胜利!” 这时候,被他惦记的李居安,正在工碱场区上方的岗头,下拉棒子。 搁过去,山里会有老一辈留下的大型人造碱场区,专门为了吸引鹿群。现在,他做了小型人工碱场,只要能有鹿群进来,就有几率踩中套子。 西北风的风势加大。如此恶劣的天气里,猎人们踩着野猪皮滑雪板,几乎寸步难行。 李居安在岗头上方,寻找猎狗的方位。他下方就是人为地造出直径半尺左右,长三尺左右的碱场区。 保卫科老张拖着腿,赶紧猫在山岗雪坡后,说道:“还真是老了啊,这才跑这两步道,都累完犊子了。” 李居安笑道:“张哥比我利索,我冻得膝盖都打颤。” 零下四十度天,天寒地冻。几人在山里又是掐踪又是做套子,砍木头,早就冻得不行。手闷子摘下来,手指都僵硬到哆嗦。 忽然,一声细微狗的呜咽传来。李居安都不用听,就知道又是铁锤偷偷摸摸回来了。 他转头一瞧,铁锤神气活现,在这么冷的天,还敢吐着舌头,像是在嘚瑟。 没一会儿,远处上风口出现动静,一群犴子离得很远,约莫在800米开外出现。 犴子,就是驼鹿,当地人又叫,堪达罕,罕达罕。 这回犴子没有领头公鹿,几人扫了眼,没看见那对漂亮华丽的六开衩犄角,只有四五头母鹿和半大的小鹿。 犴子出现,几个人警惕起来,也不闲唠嗑了,一个个架枪端脸,李居安以坐姿架枪,用膝盖支撑身体平衡。 他用右眼瞄着倍镜,低声说道:“铁锤好姑娘,又立功喽。” 碱场区的气味散的慢。得有好几天时间,盐才能渗透进土壤,吸引犴子,鹿的接近。现在,这群犴子意外到来,铁锤风尘仆仆,脚掌全是雪和泥印子,一看就没少出力,滑溜着利用气味,激发犴子的警觉,把这群犴子逼退,驱逐到这里。 陆志强难得赞道:“以后我可再也不损铁锤了,真是条好狗啊。哎对了李居安,你可别叫孙为民那孙子把铁锤给买了,咱们都舍不得。” 宋德生调侃说道:“也不见你买,抠抠搜搜的,还不是想蹭着铁锤的好处。” 陆志强咔一声合枪,瞄准前方,嘴里话不停,说道:“咱们好铁锤那可是千金不换,谁卖得动她呀。一千斤黄金都换不了,懂不。” 这群犴子十分机警,被驱赶到这片后,嗅到碱场的气味,母鹿们一直在不停翕动鼻头,但警觉地没有靠近,只是在距离800米开外的位置停步不前。 李居安架着56半自动步枪,标准着距离,心里暗暗道:过来点,再过来点漂亮姑娘们。 他这把56半,没有经过改装,是林场一把手给他的标配56半自动步枪。10发弹容量,射程有效400米,最大射程1500米。 若是鹿群能进到500米内的距离,他击中的概率很大。现在鹿群在800米外,距离碱场还老远踌躇不前,让他看得见,瞄准镜盯上了但是没有开枪搂火。 山牲口就是这般,尤其是食草的牲口,只要一点风吹响动就能受惊,转身撒腿就跑。更别说他开枪那么一大声嘭。但凡第一枪没有击中,他今儿个碱场就白折腾了。之后还想有鹿群过来舔碱场土,还得看运气。 几人一动不动猫在岗头雪坡上,李居安忽然瞧见大虎领着帮狗跑哪掐踪去了。大虎距离犴子约莫也有800米距离,在鹿群的西面,也就是大后方。风呼啦啦这么一吹,空气里都是猎狗的气味,气味钻进鹿群鼻子里,让鹿群焦躁不安,想要进入碱场的心思也变得犹豫。 陆志强骂了句:“大虎这回要坏事。” 打狗围的狗距离猎物太远,又在上风口,占尽了劣势。忽然不远处孙为民的喊声传来:“李居安!” 几个人神经同时紧绷,暗叫坏了。 果然,鹿群一听见人声动静,二话不说哪里还管碱场?当然是保命重要,一头头犴子转身撒开腿就跑。 原本犴子的蹄子在背阴坡就滑,融雪成冰的雪坡,让犴子跑一步滑一步。李居安瞄准最近的一头犴子,果断扣动扳机。 56半搂火,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伴随后座力,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 子弹打入一头母驼鹿的脖颈,小眼儿进大眼而出,柔嫩的脖颈流出鲜血,但母鹿还能挣扎着继续逃跑。 大虎率领的狗围兴奋起来,一路吠叫着,对准雪坡的犴子就是俯冲。 9条猎狗大声叫着,从下方往上冲,肉掌垫让猎狗合适爬雪坡。狗的味道让犴群更慌乱,想要立马回身也不成。 犴群乱了阵脚,后方有枪响,前方又有猎狗群,一头头犴懵了,第一反应就是跑!跑得七零八落。 第240章 3头罕达罕拿下,太爽了 犴子转头就冲着李居安这边跑来,他手中端枪沉稳,领着陆家兄弟几人连连搂火。 砰!砰!砰! 800米的距离,不是56半的最佳射程,但在有效射程内。五个人手中开火不断,枪口火花不断爆闪。 激烈的枪声震荡在林子里,飞鸟不要命地惊飞,两头狂奔的母犴子在枪声中倒下。一头被击中喉脖,和耳下当场毙命没了生气。另一头被击中心肺区,口吐沫子,张大嘴瞪圆眼,倒在雪地里,矫健的后腿还能使劲蹬踹。 宋德生赶紧要上前补刀,李居安喊他:“等等,还有!” 几人心中想着,咋能还有呢?他们一看,还有慌乱到处跑的母犴,领着半大不小的小鹿,被枪声和猎狗吠叫吓得惊慌,和丢了魂似的,胡乱冲撞,竟然笔直冲进了碱场区。 这小片人工碱场区布下了夹子。 一只只专门捕鹿的夹子张开大口子,就等着鹿蹄子踩进来。一头鹿慌不择路,跳着跃过灌木丛,还真的一蹄子踩进夹子的大口子,“咔”轻脆一声,夹子弹簧被触发,严丝合缝的铁丝夹带着强劲的咬合力夹住,死死夹上鹿蹄子。 犴子吃痛发出凄厉嚎叫,还能挣扎着试图蹽蹄子,将夹子踢开,痛到不行,试着转动脖子去咬腿。夹子上的铁链被拉到绷直状态,另一端拴在灌木丛根端。任凭犴子怎么拖拽,都没有办法摆脱夹子。 保卫科老张兴奋亮起眼,飞快拉动老唧筒式猎枪的大拴,一路往下俯冲,补了一枪。 砰!老张枪法准,弥补了老唧筒式猎枪精度不够的缺点。他避开布下的夹子,和雪窝子,冲到犴子面前,喊道:“还没死透!能有个200来斤。” 几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陆志强兴奋大笑道:“这才几分钟的功夫,咱们就打到3头罕达罕了,哈哈哈哈真特么爽!” 保卫科老张揉揉膝盖骨,从腰间拔出侵刀,照着母驼鹿脖颈捅了刀,然后掏出酒袋子仰头灌了口酒,说道:“你们几个还有谁带酒了?” 陆锦扬不喝酒,陆志强想喝但没钱买酒。宋德生带的是五粮液。这酒是4块7毛五一瓶,都能换个8斤多的好猪肉。他本来想带,媳妇儿还不给他带,他临走前悄悄带上的。李居安将腰间的红星二锅头拿下来,在那时候,二锅头性价比也不错。 老张瞧着他手里的自酿土酒,再瞧瞧两个小年轻带的白酒,摇摇头说道:“还是年轻人会享受啊。你们过来搭把手,咱这老骨头老腿儿的到年纪了,疼的慌。” 老张跑了大半辈子山,和陆家老爷子一样有老寒腿的毛病,一到夜里更是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重新系了绑腿,将布兜子里的饭盒掏出来。 饭盒里本来是槽子糕,已经被吃完了。几个人也都掏出来各自饭盒,将空饭盒放到鹿脖子的血线下,接了好几个饭盒的鹿血。 新鲜鹿血还是温热的,倒上酒怼上,这血壳子就凝结成块,没一会儿几饭盒的鹿血酒就做好了。 李居安仰头灌了口鹿血酒。火辣辣的酒味儿在大冬天,让他腹部感觉窜起一股灼热的暖流,灌进四肢百骸里,让浑身都热乎起来,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几个人都灌下酒,把老张扶起来,老人骨头不好也是常态。他们看向李居安的意思。这一趟跑山收获也不小了。 老张接过李居安递来的饭盒,喝着鹿血酒心里高兴,坐在布兜子盖的青石板上,搓点旱烟,取出烟袋锅子,将烟丝塞进去,用火柴点燃后巴巴抽了两口。烟圈吐出来,他话匣子也打开了,说道: “想咱当年啊,也就是这么个大晚上的天,黑咕隆咚的大山里,三五个人搭伙进山,身上背着被褥子,手里还提着老洋炮。那时候打狗围的狗是真少啊。一条狗都养不活,只能凑着狗用。没个两天,打不着牲口,加上往回走的时间,得有个四天才能回一次屯。” 宋德生听得新奇,问道:“张叔,都四天了,那可得拖下来多少荤肉啊。” 老张吐了口烟圈,叹气说道:“还真不多。能打着野猪都算是运气好的,最多也就是山鸡啊,傻半斤,跳猫子这些。搭伙的人分了每个人手里二三十斤肉。” 那年头,能提着二三十斤肉下山,也很了不得。 几人听着有趣,孙为民和老秦拖着小狍子来了。 孙为民刚要嘚瑟一下,炫耀小狍子肉能唰个锅,就瞅见李居安领着几个人,在接鹿血酒。还是3头驼鹿的鹿血酒。 几个饭盒都接满了,还剩下不少鹿血在寒风里慢慢冻起来。陆锦扬看着摇摇头,惋惜说道:“浪费了好些,可惜嘞。” 孙为民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他费了老劲,跟着三条新买来的猎狗,溜这仨狗给他溜得有小二十里地,死命地绕着周围绕圈跑,都快翻过沟子,跑去另一座山头。结果李居安这人工碱场也圈好了,拉棒子也下完了,回头还有三头犴子撞枪口。就说气不气人完事儿了。 他气得一脚给猎狗旋风轻踹,踹的旋风翻了个跟头:“埋汰顶子!没用的玩意儿。” 他这么踢狗,老秦不乐意了,护着狗和他能打起来。孙为民气呼呼地甩开老秦,自顾自往山里走,嘴里还喊道:“还就非跟你们搭伙不行了呗?咱偏自个走去,两眼一闭干就完事了。” 老秦喊他:“干嘛去!” 几人都喊住孙为民,天寒地冻的,天都能全黑下来,几个人还没找到猎人小屋。这天熬一夜危险,更别提孙为民要自个走,更危险。 孙为民潇洒喊道:“还真以为我找不着人?那头黑瞎子甭来和我抢。明早我就领人把那牲口打下来。” 周围没有新鲜熊踪。他能这么笃定发出话来,李居安几个人也疑惑。合着这山里还能有其他孙家人? 保卫科老张提了嘴,几人这才知道,还真有孙家亲戚在这嘎达住。 兴安岭山民太多,猎户也多,这几年山牲口减少的快。 加上大山北部横向宽度大,挨着就是呼玛河,也就是西北部上游右岸较大支流。在百来年前,又叫呼玛尔河,库玛尔河,后简作呼玛河。鄂伦春语里,叫做有鹿的地方。达斡尔语音译的意思是,高山峡谷中不见日光的急流。 孙母娘家人就是那片的居民。那块猎人没多少,牲口多,孙父过去常领着孙家孩子,去老丈人家串门,然后跑山打打猎,收获特别多。原因也很简单,呼玛河那片的屯亲,村民都渔猎,自古传下来的渔猎习惯。 现在正直冬季渔猎季,孙为民的几个还没嫁人的小姨,和老舅,小舅都在呼玛河那嘎达捕鱼。 陆志强说道:“别理他,随他去。叫上他老舅和小舅又能咋滴,渔猎的人还真能打到熊,那必须不能。” 都说隔行如隔山,跑山猎户和渔猎的猎户,术业有专攻。虽然都是靠山为生,但面对猎物时候经验和反应相差极大。 李居安倒是对渔猎很感兴趣,说道:“咱们跟上去瞅瞅。” 第241章 冬季冰面渔猎的快乐 孙为民走在前头,吭叽吭叽拖着小狍子的腿儿,往猎户小屋赶。 他身后约莫600米开外,李居安赶着狗爬犁,和五个人带着三头开膛的犴子也往猎户小屋赶。兴安岭的跑山人,夜晚都需要找地方过夜,所以对每个猎户小屋,和每个林员值班室都十分熟悉。 这回的猎户小屋在悬崖岩石堆那嘎达,孙为民率先走到。他进去后提了盏煤油灯,咋都找不着煤油,骂了声,悻悻地往雪地周围找柴火捡,打算生个火堆。他摸了半天裤兜子,火柴一根没摸到,只摸到一块打火石。 想要打火石生火,还得要引燃物,和油性木。这天寒地冻的,也没树绒和絮子,他犯了愁,这要是冻一晚上,真是会冻死人的。他瞅了眼身后,李居安他们陆陆续续进来了,孙为民骂了句:“晦气。” 李居安一眼瞧出他的意思,笑道:“晦气行啊,有本事别管咱们借火点柴火啊。” 孙为民瞪了他一眼,起身往别处坐,叨咕说道:“我不借你们也得点火,不然一道挨冻啊。” 李居安哈哈大笑,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将柴火堆点燃了。 七个猎人围着篝火,掏出布兜里的锅子,往锅里铲上雪,用石块架上火堆开始煮雪水。等雪水化开后,咕噜噜冒着沸腾热气,然后李居安用侵刀将犴子的后腿肉剥开皮划拉开,一大块结实的后腿肉被一片片下入锅中。 只需要简单撒上盐巴,一锅荤香味浓郁的鹿肉火锅,香的叫人找不着北,肉的荤香味使劲往鼻子里钻。 陆锦扬喊孙为民一道坐过来吃啊。孙为民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小狍子割了肉,自个找了个锅子架在石块上,就着火煮开了,掰了两段枝子做筷子,夹着肉吃。 陆志强喊道:“别理他,待会儿睡觉随他去。” 大口吃肉,大口喝鹿血酒。火堆边是猎户们的欢声笑语,热闹得很。 零下四十度的夜晚,能冻死人。但如果围着篝火,用后背烤火,躺得离火堆近,就不会冷。 李居安在雪地上垫上油毡布,隔绝融化的雪水,合衣躺在油毡布上,烤着火背过去阖眼睡。陆志强几个人也是同样。 孙为民瞧着最好的烤火位置被占据,只能挨着老秦,在距离火堆一些距离的地方凑合着睡,嘴里还叨叨咕咕,说瞧明个他去姥爷家渔猎,带不带他们就完事了。 “你们就瞧好吧,明个有的你们眼馋的。” 猎狗们在雪地里前肢使劲刨雪洞,一条条钻进雪洞里睡。铁锤懒怠刨坑,仗着和大虎感情好,臭不要脸地贴着大虎讨好,然后甩着尾巴乐滋滋地蹭进雪窝子里,和大虎睡一个雪窝子,就连三个崽子铁锤也不管喽。 小钢炮它们仨,眼瞅着当妈的只顾自己乐呵,只好学着花耳它们的模样,也前肢并用刨雪洞。三只小狼狗挤在一个雪洞里,这才安生歇息上。 ……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醒来,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热汗。谁说零下四十度捱不了冬的,就这么个猎户小屋,让多少猎人能睡上踏实觉。 沿着山坳的爬犁路走,前方就是呼玛河,是高山峡谷中不见日光的急流。 兴安岭的江河拥有大规模渔猎。猎户除了有捕山中走兽,还有屯世代靠河居住。河里的鱼类非常丰富,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都很常见。“三花”为鳊花、鳌花、吉花,“五罗”即哲罗、法罗、雅罗、铜罗、胡罗。 若是在平缓的大河道,还有施氏鲟、鳇,以及大马哈鱼、乌苏里白鲑、细鳞鲑、哲罗鲑、黑龙江茴鱼、大白鱼、鳜等鱼类。 保卫科老张早年来过渔村,这里又叫哈拉乡,全村有5个自然屯,总户数334户,真是不少人。这里冬天不打烊,依靠着群山被江水环抱。冬季的哈拉村,渔猎十分热闹。 李居安刚赶着狗爬犁进渔村,就瞅见两个老大爷,全身用鱼皮制衣,还有鱼骨配饰。几个姑嫂还挎着鱼皮包,手闷子外还有鱼皮手链。 陆志强瞪溜圆眼睛,瞅着啧啧称奇:“咱这一辈子还没吃过鱼呐。这啥村啊,这么富。” 李家屯是林场家属屯,别说陆家人,就连大队长杨德政,也只有跟着林场一把手吃饭的时候,尝过鱼肉的滋味儿,至于大虾,他也没尝过。 穿着鱼皮制衣的老大爷,对着江水冰面瞅。这冰厚能有四五尺。他们要用工具凿出一个小洞,和小水井似的,然后用手电筒对准下面照。灯光一闪一闪,吸引了鱼探头。两人赶紧大铁钩钩鱼。这么快的钩鱼速度,没有几十年的手法技术还真跟不上鱼。 李居安再张望,发现两个老大爷已经用大铁钩,钩中一条江鲤鱼,能有五六斤重。冰面那片不少孩童聚集,看着老大爷钩鱼,全是孩子的欢呼声。用打铁钩钩中,最后拖出冰窟窿的,被叫做“得头鱼”,通常个头都不小。 凿冰钩鱼的渔猎技巧,传下来十几代人,两个老大爷被孩子们夸的哈哈直乐,转头就瞅见站在爬犁道上往这片望着的李居安。 李居安一行人有7个,猎狗10条,这么支跑山队伍想不被注意到都不行。 孙为民见到老大爷,兴奋喊道:“大佬爷,二姥爷!” 两个老爷子是他的姥爷的兄弟。他姥爷早年在春季开江时候,跟人出船打渔,人没了。 兴安岭的江河开江,那叫一个大动静。冰块、江水上下翻滚,咆哮着、来回拍击着,就像是暴躁的野牛。江河里憋屈了四五个月的鱼儿都激动地跃起来,像是被开江唤醒。 那天天气恶劣,江河上风浪大,不知怎么的船就翻个了。姥爷为了救人,自个体力不支沉了下去,再也没上来。 这件事孙为民也是听母亲哭哭啼啼说起来的,往后他在孙家吃饭,孙母和孙父孙全德都不许他说翻这个字。就连吃肉要翻一块,也忌讳这个翻,得说“正一正”“正回来”。 孙家大佬爷有赫哲族血统。他单手提着五六斤的得头鱼,乐呵呵笑着,说道:“小子好久没来嘞,都赶紧进屋吧,全都进来,外头可冷。” 外头江面天寒地冻,李居安跟着孙家大佬爷,进了老屋,亲眼见到赫哲族渔猎人最讲究的吃鱼方法“刹生鱼”。 第242章 土蛤蟆也是好东西啊 孙为民的大姥爷是个热情的老爷子,叫何尚国。根据他说,赫哲族这篇的话里,何家过去都是姓“毕拉抗卡”或“何哲热”,意为“河沟子”,都有着水的意象。像是他娶的媳妇儿姓库雅拉,意为大江。 畔江河居住的屯里人,名字姓氏都有独特的文化内涵,几乎和水有关。 陆志强调侃孙为民,笑道:“咋你的名字不带水呐。也带点水,回头憋哼哼唧唧跑山了,来打渔多畅快。咱们屯里还没人吃过鱼。” 家属屯是真没人吃鱼,就连大队长杨德政都很少尝过。这年头粮票,肉票配量供给,想要鱼、虾,得上很远的集市买,而且还未必能用鸡蛋这类流通物品交换到。 何尚国喊上婆娘,将五六斤重的江鲤鱼放雪里搓吧搓吧洗净,整干净后提着刀把两侧整片肉剔下。然后和家人将鱼皮往下放,把肉斜刀横切成片。何家婆娘笑着和几个猎人唠嗑,说着孙为民小时候的趣事,再调过来将鱼肉切成丝,慢慢的从鱼皮上切下来。 “为民这孩子啊,啥都好,就是脾性倔了些。你们小年轻一道玩得好,多包涵啊。” 李居安几个人会心一笑,说道:“放心吧阿奶,孙为民尽犯混事儿,要不是咱们陪着他过来,他一个人都能闹一夜脾气搁山里冻得够呛。” 大姥姥一听这还得了,挥起铁勺,照着孙为民的头就轻敲,训斥道:“不要命了,大半夜闹啥啊,要不是李炮和秦炮照顾着你,回头瞧你妈妈都管不着你,不知道满山野哪去喽。” 大姥爷,二姥爷都在屋里。还有大姥姥和二姥姥苦口婆心指着他叨咕,孙为民抱着头,一副打了败仗的模样,甭提多憋屈了。 他只好心里暗骂李居安,叫你话多,回头有你好瞧的。 大姥姥和二姥姥的手艺很好,大半辈子给家里人做菜,炖江鲤鱼这道菜烧的是熟门熟路。新鲜江鲤鱼,被放上醋、盐等作料,若是在春夏季,还能配上土豆丝、黄瓜、豆芽、大头菜。 但寒天地冻的冬天,菜窖里只有囤积的土豆和白菜。 大姥姥喊孙为民:“为民啊,去菜窖里拿土豆过来,再把屋里发的豆芽端过来。” 孙为民嘀咕了半天,喊上李居安一道出力去,喊他不出力就甭想着吃现成的鱼。照他的小心眼子:咱已经被大姥姥骂成那样了,你们蹭吃蹭喝好歹也得出点力啊。 李居安知道他的小心眼子,笑着跟着出了门,找进何家的菜窖子。 在七八十年代,挨家挨户都会建菜窖,秋末储存过冬的“三大样”,每家都会囤大白菜,土豆,和萝卜。碰上有条件的家庭,还能囤些容易保存的苹果,冬天解解馋。何家的菜窖,还是65年的时候果园队盖土坯房时候,何家分到的,然后大姥爷在房头挖了个菜窖。 但在70年春播的时候,果园队打算再江河边修一条林带,从何家菜窖经过。但后来几年不到,林带是长起来了,果树一片片很好看,但何家菜窖也被引流进林带的水浸塌。 后来大姥姥生了次大病,孙母回家探亲,发现二姥爷被调去很远的伐木队工作,孙母只能领着孙为民出力,帮娘家重新挖菜窖,要不然秋末储存冬菜时候到,新菜窖做不起来,没法过冬。 李居安站在菜窖口瞅着这2.5米长,1米五宽的长方形大坑,说道:“孙为民,还真是你挖的?你那年纪已经能挖菜窖了?可别吹,吹牛就没意思喽。” 孙为民气得直跳脚,率先踩着木梯子往菜窖下爬,说道:“咋就不是我挖的了?你瞅瞅,玉米秆还在呢,当年我给铺上的。” 这菜窖一米八深,大坑上被横着几根木头,和胳膊差不多粗。上下菜窖,边角处还有个宽口子,用来爬升。一层玉米秆,一层厚麦草和一层草草泥。这草泥等晒干些后,再覆盖上一层虚土,菜窖就完成了。 孙为民那脸色甭提多骄傲,他信誓旦旦说道:“回头等咱们老孙家盖了新房,你瞧好,保准能亮瞎你的眼,成咱们屯里最漂亮的二层小楼房,绝对是建的最早的。咱要隔壁屯的乡亲来串门,都对着咱老孙家的新房流哈喇子。” 孙家也打算马上开始建房,李居安想到等到月底,没过几天,他在旱田地的房就要动工,心里免不了开始期待。李家也会有自建房喽。而且张工的设计图纸是盖三层。 李居安踩着木梯子跟着孙为民往下走,抬头能瞧见菜窖口配的一个麻包。这东西就是把麦糠,装进麻袋,堵住菜窖通风口。因为农村菜窖要通风,但也要保温,这样菜窖里的的水果才不会风干或者冻住,也是一种菜窖管理。 李居安跟着孙为民,摸上来两棵大白菜,三个胡萝卜,两斤土豆,才打算往上踩着木梯上去。忽然他觉得脚下有些滑腻,低头一瞅发现潮湿温暖的菜窖下面,还趴着只土蛤蟆。 江河两岸的菜窖,大多是职工群众挖的,具备这样的环境,温暖又潮湿,非常合适土蛤蟆生存。 李居安喊了孙为民,孙为民惊呼一声,兴奋地用布兜子把土蛤蟆对准了,戴上手闷子,瞅准了位置,然后迅速用布兜子将土蛤蟆按住。 他感受到土蛤蟆在手掌心里激烈的挣扎,反而让他有种快感,他激动地慢慢把土蛤蟆抓起来,然后就要对准窖口抛出去。李居安喊道:“这咋能扔呢。给我来。” 孙为民骂骂咧咧:“啥玩应儿你也要留着吃?这能吃么,瞅着全是疙瘩,心里瘆得慌。” 李居安将土蛤蟆放进衣兜里,低头又找了找,用手电筒照照,还真的在几个角落,又找到了土蛤蟆的踪迹。他欣喜,赶紧也戴上手套,看准了就把土蛤蟆按住,然后送进兜里,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啊,林蛙知道不,去集市上也能卖出价,一斤三块钱。南方那群有钱佬专门收。” 兴安岭土蛤蟆又叫林蛙,及滋补、药用、美容功能于一体“俗称大补品”。 孙为民听得眼睛都瞪大了,激动说道:“这么渗人的东西真的值钱?来来让开些的,我也摸下去再找找。” 第243章 呼玛河的冬捕渔猎 菜窖里一棵棵白菜,摆的整齐排列,能看出何家人很会过日子。要是大白菜胡乱摆着,堆压在一起,就会容易烂叶黄根。这种情况得赶紧把黄根烂叶掰了,要不然还得烂的更厉害。 胡萝卜得把头部的叶片和茎给削去。这样叶片不会再长,萝卜也不会发糠。 后世进入90年代后,这片乡村住房都有了改善,告别土坯房,住砖瓦房,后世还有电冰箱,水电暖气,农村的菜窖逐渐消失。李居安感受朴实熟悉的菜窖,心里感慨万千,熟悉的大山,熟悉的菜窖啊。 李居安又扑了三只胖乎乎的土蛤蟆,这才和孙为民各自抱了菜,萝卜,土豆爬上木梯子上去。 两人进了灶间,大姥姥瞅见李居安和孙为民怀里的土蛤蟆,龇牙咧嘴尖叫道:“啥玩意儿啊?为民你都多大的小子了,还整这些恶心巴拉的玩应,快丢出去。” 孙为民咧嘴笑道:“咱又不是小时候了,还能听这个?李居安说了,一斤卖给南方人,能赚个三块钱嘞。” 大姥爷和二姥爷点着烟,支着烟锅哈哈大笑,说道:“南方人抠门的很,买啥东西都要降价,就这么个蛤蟆还能给一斤三块,那不能。” 孙为民得意地哼哼,语出惊人说道:“咋就不能了?宋德生,陆志强他们都说了,政策放开就该开养殖场。回头我开个养殖场,弄个养殖村包地,专门搞养殖,就养土蛤蟆。没啥成本,发大财!” 家里老人们摇摇头,摆摆手不和小年轻说话。这种事儿他们想都不会去想,非常不靠谱。大姥姥接过白菜,萝卜,土豆,拿眼睛瞪他说道:“豆芽呐?” 孙为民一拍头:“给忘了,这就去拿。” “不在菜窖里,在屋里窗台上呐。” 他“挨”应了声,转身就去屋里找发豆芽的盘子。 灶间揭开锅后,江鲤鱼香浓的鱼汤,白色浓郁瞅着非常鲜嫩。还有手工挤的鱼丸子,白白胖胖的鱼丸子浮在白色的汤面,随着“咕噜噜”的热气上下翻滚,很是可爱好看。 炕桌上最讲究的还是刹生鱼。这种当地独特的吃鱼方法,是美食凉拌刹生鱼,和豆芽,熟的土豆片,白菜一块拌。醋的香气先刺激,使劲往人鼻子里钻。 李居安用筷子夹起来,鱼片豆芽,土豆片,白菜一道塞进嘴里,仔细咀嚼。江鲤鱼肉片的甘甜、还有醋的味觉刺激,和菜的清香交织。香辣又畅爽的香味,吃进嘴里,香的在口腔中来回滚动,都让人舍不得吞下,非常美味爽口。 几个人全都吃爽了,十几个人围在炕桌,李居安和陆家兄弟都掏出鹿血酒,将打来的犴子肉切下来,送去灶间架起火烤,给炕桌加菜。 塔拉哈、鱼丸汤、酱焖杂鱼、清炖江鲤鱼,刹生鱼,小炒鹿肉,鹿肉里脊炒土豆片,烤鹿后腿……满当当一大桌子好菜,何尚国喝高兴了,喝得上脸,满脸通红,还拉着李居安非要给他看他们赫哲人集市上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何尚国给他看集市上换回来的加工品。是把鱼制成鱼干、鱼毛、鱼籽酱等等。这是当地几千年延续下来的食鱼习俗,在捕猎不到猎物的时候,可以存起来以备食用。 李居安看得称奇,听老爷子说起“等四月下旬开江后,小李你可得来咱这,吃正宗开江鱼。” 开江鱼他过去曾经在南方听说过。南方客商说起东北开江鱼,那叫一个流连忘返,肉质鲜美的正宗开江鱼,能在国内“四大鲜”的宴席中占有一席之地。 宋德生奇道:“阿爷,开江鱼还得等开春呐?不开春还吃不着?” 何尚国告诉几个人,开江就得谷雨过后,必须等气温突然上升,把冰层融化这个季节,才能叫开江。 当地在春季回暖后,大小江河同时冰层融化,当地会迎来最庄严浪漫的全村仪式,开江! 孙为民说道:“喊江节你们没来过呐?这可不输拜山神老爷那气势,热闹的很。” 当地开江,是盛大仪式,穿着民族服饰的赫哲族屯亲,会自发组成的祈福队伍,敲锣打鼓开始喊江。就为了把江水“喊醒”,把憋屈了一整个冬天的鱼唤醒。 过冬的鱼整个冬天都在消耗体内脂肪。在开春的时候,鱼肉质很紧密,不肥不烂,口感刚刚好,异常鲜美,这也是开江鱼的独特口感。 何尚国喝多了鹿血酒,大口吃鱼肉肚皮胀鼓鼓的,用筷子敲打炕桌,低沉嘶哑的嗓音,哼起耳熟能详的《乌苏里船歌》。这首歌开头就是一段赫哲语。 “‘啊朗赫赫呢哪,啊朗赫赫呢哪……” 回肠荡气的民歌,应和赫哲语独有的调调,让一桌子的猎户们都跟着晃脑哼唱起来。热烈的气氛中,大伙儿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 饭后,李居安跟着何尚国去呼玛河冰面,看冬捕活动。渔民一个个热火朝天地捞鱼,鱼是又大又肥,冰面上堆的鱼和小山一样。 李居安赞叹道:“这么大规模的捕鱼,去集市能换来多少收成啊。” 何尚国喊道:“咱们屯全是捕鱼的,水产品也就比农产品少些,没大差。” 李居安点点头。呼玛河这片乡村没有通路,和大山各个山坳都不通大路,只有跑山人的爬犁道,和旧采山人的老参道能连通。想要把这么多水产品运出大山,送去集市上卖,得需要运输车,得通路。他估摸算了算,上一世这片村子的道路开通,和长虫沟的盘山道同一年完成建设。 想要将商品周转做起来,得看政策放开,还得看国家的基建建设啊。他心里期待,等道路开通,这片渔村的水产品可是香饽饽。他学车,拿到驾驶证的需求,更急迫。 何尚国瞅着李居安专注盯着冰面,将年轻人的小心思看穿,乐呵说道:“小伙子,打渔比起跑山打猎咋样啊,年轻人上手学得快,多捞鱼讲不定就搁咱们这住着,不肯回去跑山喽。” 渔民在冬季江河的结冰期,主要生产渔具有梁子、冰槽子、冰下大拉网、野泡子网以及片钩等。 在冬季天寒地冻,江河覆盖冰层,需要使用的“冻网”,也叫做“流网”,就和小号的拉网差不多。 李居安摘下手闷子,激动地搓了搓手,哈了口热乎乎的白气,笑道:“那必须滴。” 第244章 渔村的俏姑娘 何尚国领着李居安几个人在呼玛河结冰的河面走了走,几个当地渔民陆老头瞧见他们,友善地招呼说道:“哟何把头,又带孩子出来打渔。” 何尚国笑着点头,喊道:“咱家为民回来嘞,带为民朋友们来认认冰,大山里的孩子没见过冰。” 陆老头心领神会地大笑道:“山那头全是提着枪的把头,他们的娃儿还真没见过冰。” “你家为民那孩子人没来啊?” “那小子甭提了,半大小子脾气大得很,坐屋里烤火,瞧不上咱们这些个小鱼。” 山里有炮头儿,渔村有渔把头。 渔村的把头能围着江河,吃江河里的物资,就不稀罕跑山的炮头儿天天把头提在腰间,去和野兽搏斗。渔猎风险哪里有刷熊仓的风险大啊。跑山炮头儿打一次猎,能死好几条猎狗,但就没听过渔把头凿冰打猎,死了好多伙计的。 渔村围过来的屯亲,都爱瞧李居安带的猎狗。他们作为渔把头,会养马,骡子,为了最后出网的时候,能靠马拉绞盘拽出大网。两匹好马一左一右合力用大劲道拉拽,大网里全是捕上来的打渔,网会带着冰下的寒气,将大量的渔捞出来,在冰面上会出现冰湖腾鱼的场景。 陆老头瞧着李居安斜眼笑,说道:“山里来的猎户娃儿别贪心一会儿,取大留小,拉的网眼可不能小啊。” 何尚国也点了根烟锅,抽着旱烟锅子点头说道:“放心呗,又不是娃儿们带的网,咱们网可不都6寸大么。” 他手里的渔网,是修修补补,成年累月的旧渔网。长达两千米的渔网,结起来费了老劲,家里那么多口人都会打结结网,陆陆续续也得做上半年,才能做出网眼6寸的大渔网。李居安将手往网眼里随意一穿,他的手能穿过去。也就说,大鱼才能被捞到,宝宝鱼小的会被放走。 这就和跑山猎户打大留小是一个道理,留着小的,往后年年都能丰收。 李居安应道:“要得。” 陆志强和宋德生搓搓手,比李居安还兴奋。他们一个是世代老猎户家的孩子,一个是城里孩子,都没见过渔猎,中午那顿渔家村的鱼宴可把两人吃美了。陆志强兴冲冲拉着陆锦扬,就要跟着何尚国一同下网。 李居安揣着手,盯着冰面瞧了圈,说道:“何把头,这得瞧冰吧。” 何尚国哈哈大笑,哈着热乎乎的白气,喊道:“你们也晓得识冰。瞧着跑山,和打渔,样样通啊。” 跑山里的冬天捞雪蛤,就得观察冰面。从上面瞧不出冰面下方会有什么,但有经验的老把头一眼就能瞧出哪片冰面不一样。对于渔村的渔猎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识冰、镩冰、布网、出网,是呼玛河冬捕最重要的四个步骤。 何尚国领着四个年轻猎人识冰,说道:“你们几个想要捕到鱼,这可是第一步呐。咱小时候,跟着家里长辈上江面,别的不说,就说这瞧冰,看眼力见,就看了能有个五六年。” 识冰很考验“渔把头”的眼力,和捕鱼的经验,若是家族里传承的好,看冰眼力好,第一步下去,眼光毒辣,精准,这也是捕鱼最重要的第一步。 阳光洒在呼玛河的冰面上。远处的几个渔把头各自领着队伍在镩冰。这片乡里的屯多,各家屯里的屯亲都靠着渔猎吃饭,所以会各自领着亲戚和家人出来,各家队伍会点头打个招呼,热情地问问今个收成咋样,打着多少鱼了。然后各自识冰,找位置下网,避开有可能的冲突。 陆志强站在呼玛河的上游冰面上,用力抬脚跺跺冰面,戴着手闷子的手揣进羊皮袄子袖口里,晃着狗皮帽子说道:“这玩意儿真硬啊。这得有两米厚了吧,都能在上面开小轿车。” 兴安岭江河的结冰河面,能带给人极大的震撼。在一月最天寒地冻的时候,江河面的冰一般可以达到1米以上,甚至有时可以达到2米,这样的厚度足以支撑一个成年人的体重。 陆锦扬顺着陆志强的方向一瞧,还真看见几个孩子坐着冰车,哈哈笑着在江面玩滑冰。还有年轻人穿着自制冰鞋,也就是脚滑子,三五成群地在冰面上玩儿的不亦乐乎。 然后他们被家里长辈提着锅,揪着耳朵赶来训斥:“不学好咋地。都这把年纪了,相亲么相亲不去,打工么一会儿见着人,一会儿见不着人,教你捕鱼又不肯学,合着猫在这耍呢。赶紧回家吃饭去。” 冰面上剩下的伙伴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地看着同伴被揪耳朵拧着提回家,然后继续三五成群地玩滑子。这里也是渔村各屯年轻男女的聚集地。在滑冰中增进感情。 何尚国对着年轻人的人群吆喝喊了一嗓子:“幺儿,过来帮忙!” 一个年轻姑娘正和孩子们推着冰车耍,一听喊声抬头,踩着滑子过来了。 “姥爷,喊我呐。还没凿眼就喊我干啥啊。” 何尚国说道:“一日日就爱和小孩混,和小孩能有啥好混的,早日出去认识认识年轻人才是正经。没事儿干就过来帮忙。” 李居安看着年轻姑娘,总觉得哪里眼熟,又说不上来。 他瞅瞅陆志强,忽然发现陆志强的表情有些复杂,眼神也闪烁不定,有些不敢抬头看人。 何尚国指着外孙女说道:“这是我小外孙女,杨亭亭。为民那孩子小时候爱和幺儿在冰面玩冰车,估摸着那混账小子都忘记喽。” 杨亭亭漂亮的杏仁眼一瞪,也看见了陆志强,掩嘴咯咯笑起来,说道:“原来是你呐。我听姥姥说,今个家里来了几个跑山的猎户,我还想着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陆志强摸着后脑勺,十分拘谨,还很不自然。陆锦扬是个小心人,心里寻思着两人有点事儿,但又碍着脸面张了张嘴,没有问出声。但是宋德生大大咧咧,问他:“你相好啊。” 陆志强听到这话,可立马跳脚起来,恨不得大巴掌照着宋德生的后脑勺就扇过去,喊道。 “啥玩意儿?你话也不能乱说!你这嘴当心点,也就是见过面。这不是,李居安也见过么。” 第245章 陆志强的红颜知己 杨亭亭挺直着后背,漂亮的杏仁眼乌凌凌的,一点都不畏惧盯着陆志强就瞧。 李居安寻思了半天,猛地拍了把大腿,想起来了:“你是在生产队卫生所里面工作的护士同志?” 去年他刚进山,跑去生产队附近打野猪,陆志强受伤了留在卫生所里住院,那住院的挂号费还差点被他赖了。那天就是杨亭亭接待的两人。 杨亭亭笑容很好看,唇下是两个浅浅的梨涡,笑容满面喊道:“李炮儿是我啊,真没想到,你和为民表哥是邻居呐。” 兴安岭山头很多,年轻猎户更多。她原本在卫校毕业后,被安排进渔村卫生所工作。但那几个月,生产队的卫生所三个护士都休了产假,实在是没人了,只能向上级部门申请借调附近卫生所的年轻小护士,去那边临时借调个把月。 好巧不巧,杨亭亭那时候刚毕业,就瞅见也刚跑山打围的陆志强,还在陆志强屁股上扎了一针。痛得他不知道该捂白花花的屁股,还是该提裤子,又羞又怒,龇牙咧嘴嗷嗷叫。 陆志强还躲避她的视线,说道:“这位女同志,你认错人了。” 杨亭亭很是大胆热情,站在陆志强面前,杏仁眼一瞪,说道:“我还能认错人呀。你这屁股的两瓣肉都是我扎针给你打的。你那时候闹的整个卫生所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要调查我呢。” 她大大咧咧的喊,周围都是年轻猎户,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端出护士敬职敬业为病人考虑的气势,反倒是把陆志强臊得不行。 李居安两世为人,自然知道姑娘面对一群人时候那些小心思。姑娘家在面对一群年轻人的时候,目光望向哪个人,就是对哪个人有意思。现在杨亭亭现在就站在陆志强面前,漂亮的眼睛怼着他瞅。若是一个男青年,怼着另一个男青年使劲瞅,不出一会两人保准干架起来。 但杨亭亭生得好看,热情大胆,这么盯着陆志强瞅,把他臊得恨不得掘个冰洞子钻进去。 宋德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嘻嘻说道:“哟,陆炮头儿,这是咋回事儿啊,啥时候认识的红颜知己,也不介绍介绍呗,回头来我家,叫你们嫂子烧一桌好菜,热两壶酒,一道坐下唠唠。” 周围屯亲们笑得不行,喊他说道:“何家幺儿瞧上你喽,你小子可得小心哈哈哈。” 杨亭亭在呼玛河渔乡这片是有名的胆子大。她打小跟着母亲回姥姥家拜年过节,天天追着表哥们打架,小时候还有过年把孙为民打哭的光荣经历。现在大了,工作也稳定了,家里催着她相亲结婚,她反倒是扭扭捏捏,总说着没看对眼的。 她妈急赤白脸地问她:“媒人这都介绍几个了,隔壁屯的轧钢厂学徒小周,城里开餐饮熟食店的小赵,还有那啥,天天追着给你送早饭的教工食堂的小陈,你是一个都没瞧上啊。再磨蹭下去,年纪大喽,就不是你挑他们,是被人挑。” 她家里人急得够呛。屯里女青年有稳定工作,很好找对象。但杨亭亭偏偏不喜欢相亲来的年轻小伙子,不是嫌弃一个个小白脸,唧唧歪歪的不够阳刚,就是嫌弃他们天天追着她跑,又是送早饭,又是献殷勤,叫她半点都没有处对象的念头。 她妈急得满头转,闺女再挑下去,年纪大了怕是媒婆瞧见她们家,都要翻着眼白绕道走。咋闺女就偏不开窍。 杨亭亭站在陆志强面前,一点都不害羞,大胆地抬起脸,扑棱乌凌凌的杏仁眼,对他说道:“陆志强,我叫杨亭亭,你有对象没。” 这么大胆的话,在当时可少见。周围所有人唰的把目光投过来瞧。陆志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宁可扛着陆家老爷子传下来的不正经长枪,对着老母猪的后脖颈戳,然后被掀翻一个跟头,也好过这样被一个漂亮姑娘盯着瞧。 他窘迫地挠挠后脑勺,一反常态盯着脚尖,一声不吭。 李居安笑他,对陆锦扬说道:“锦扬,你哥平日里在老爷子面前也是这样的不?” 陆锦扬咧嘴笑了,说道:“哪能啊,要是我哥能有现在的一点儿安分态度,爷爷都不能天天绕着炕撵着他擂。” “这也不是给老爷子锻炼筋骨了么。要不是陆志强熊,你家老爷子天天追着他打,老爷子的腿脚骨还不能有那么利索。” 几个人哈哈大笑,陆志强气急败坏,唾他们喊道:“都啥玩意儿,背后捅刀子的犊子,一边捞鱼去。” 李居安奇了,说道:“合着你不来捞鱼呗。” 陆志强抬起眼皮,瞥了杨亭亭一眼,发现她还大胆地亮着杏仁眼,盯着他瞧。他赶紧又把眼睛垂下,盯着脚尖,不耐烦地说道:“捞什么捞,碰见冤家了,可不得好好说道说道么。我可没少挨她打。” 杨亭亭一听就不乐意,瞪圆乌凌凌的大眼睛,喊道:“我咋就打你了?你可得说清楚,我啥时候打你了?不能乱嚼舌根,叫我一个女同志没法抬起脸做人。” 陆志强这一听可就来劲了,拔起嗓门亮起声音,气愤喊道:“你还没打?这么多下打针谁打的?别人护士打针,也就规规矩矩地打,你倒好,用手对着我屁股使劲打啥?也就我家老爷子打过我屁股,你一个女同志盯着我的屁股打?” 周围人群发出哄笑。 几个小孩子围拢过来,拖着冰车,认认真真严肃地帮着杨亭亭理论,说道:“你这大哥哥好不讲道理。杨姐姐是护士,你小时候没进卫生所给扎过针嗷?不都是脱下裤子,拍拍你屁股,然后扎针进去么。咋的,别人家护士能打针,凭啥杨姐姐不能给你打针,瞧不起咱们阿姐?” 童言无忌的小孩子,板下小脸教训人,还真有几分大人的正经气势。周围大人们哈哈大笑,陆志强脸色就和调色板打翻了般,五颜六色神情复杂,表情非常精彩。 第246章 识冰镩冰 结冰的河面有很多当地男女青年一道相约滑冰,是年轻人互相认识的场所。也是情侣约会的地方。 在相对闭塞的乡屯里,杨亭亭的母亲能嫁给同村的杨父也是个巧合。那时候更早,20年前,女同志非常看重名声。 杨母喜爱滑冰,都已经过了二月,在三月初她还喜在河面上玩滑鞋,家里谁劝也不听。何尚国只好喊他小时候一同穿一条裤衩子长大的兄弟,叫兄弟家喊几个年轻人,跑冰面上照看自家闺女,别出了事。 三月的冰层没一月那么厚实,有些地方冰薄。杨父百无聊赖,无聊地坐在边上,瞧着杨母滑冰,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山歌小曲。要不是父亲的嘱托,他才不会搁这跑,还不如跟着兄弟们去雪棚里打牌。 忽然冰面出了裂口子,杨母一个不及惊呼一声,半个身子掉进冰窟窿里。杨父吓得一个机灵,赶忙大喊着来人,然后跑过去,袄子都来不及脱,跳进河里就把杨母托举起来。 得亏那时候冰面上还有些个打算捕鱼的屯里老人,和玩闹孩子。他们听见呼救声,提着麻绳,套索,和援救的设备跑来,用钎子挂上麻绳打了个套结,小心翼翼从裂开的冰面往前伸手递过去。 套绳将杨母套住,杨母浑身湿透,被杨父托着屁股整个人被拉扯上来,然后两人湿漉漉抱在一起,被一群来救人屯亲们围住,又是递袄子,又是送热水,赶紧送回了杨家。 后来,杨母就理所当然地和杨父成亲结了婚,两人都是早婚。 孙为民后来也问过何尚国,说:“大姥爷,二姨和姨夫就这么结婚了?还真是英雄救美呐。” 何尚国抽着旱烟锅,板着一张臭脸没说啥,孙母听不下去了,等两人回了家属屯,孙母呵斥他叨咕他以后少提二姨的事,不体面也不光彩。他还好奇问,咋就不光彩了?这冰面落水救人,书册子里都这么写,浪漫得很。 他后来才知道,二姨那时候浑身湿透和二姨夫抱一起,被那么多屯亲瞅见从河里被捞上来。本来要给二姨说亲的媒人都板着脸,脸色很难看。以后还有家小伙子能和二姨相亲啊,要是真相亲成了,他出门逢人就会被提一嘴这件事,搁谁谁不糟心? 他才知道,原来那时候落水的男女是要成亲的,不然家里不光彩,传出去村里姑嫂嚼舌根挂不住脸,脸面不好看。 现在,陆志强当那么多人面说出来。虽然是卫生所的打针,但被他这么张嘴一说,叫屯里老人们脸色同样很难看,何尚国挂了脸。 杨亭亭气呼呼,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李居安喊陆志强:“还愣着干啥,追上去啊。陆锦扬,喊你哥追上去啊。” 宋德生也瞧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说道:“陆志强这叫摆谱,回头闹了个大红脸真做上门姑爷就老实了。” 这话把陆志强激得够呛,他哪里受得了这种话,当即拉长脸瞪眼喊道:“谁要上门做姑爷?老子能是吃这口饭的人?要是咱牙口不好,老爷子能把我腿打断。” 杨亭亭还真的板着脸,赌气一个人越跑越远。陆志强嘴上喊着她跑呗,关我屁事,等一群人盯着何尚国要学识冰的时候,他硬着头皮,趁着几个兄弟没注意到他,拔腿就照着杨亭亭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他追上后,一改刚才冷言冷语的表情,笑嘻嘻贴着杨亭亭说道:“护士女同志,咱刚才说话确实有点问题,但你这也不能撂挑子就跑啊。回头被人把话传到我屯里,这不是对我影响也不好。” 杨亭亭赌气转头不瞧他,嗓子都有些哽咽了,说道:“不就是给你打针么。几个护士不给病人打针啊,就你说的真和有什么事儿似的,叫我回头跟妈进屯还咋见人?” 他转过去一瞧,心中哎哟咯噔一声发现不对劲,这小妮子还真红了眼眶,眼里湿漉漉的,泪珠儿半掉不掉的就要落下来。 他心里寻思,杨亭亭那么坚强的一个性格,火辣的就和小辣椒似的,天不怕地不怕,头一回见面就和他骂架干仗,这居然被他惹哭了,那还得了? 他赶紧放下架子,好言好语赔笑说道:“姑奶奶,你生气就打我呗。再照着我屁股使劲打也行呐。” 杨亭亭瞅着他,破涕为笑,说道:“那你把裤子脱了,我就打你。” 陆志强左右看了看,双手合十央求道:“好姑奶奶,饶了我吧。这回头被你乡亲举报我一个流氓罪,我可就完犊子了。” 杨亭亭胸脯一挺,娇俏的脸上全是神采,热情大胆说道:“你跟我回我家,再给我打。” 陆志强怔了怔,鼻子里全是杨亭亭好闻的年轻姑娘气息,那小味儿香的他都有些迷糊,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说了啥,他说道:“行呗,上门就上门,大不了被老爷子打折腿,也值了。” 杨亭亭眼睛一亮,拽住他袄子领口拉近他,就挎上他胳膊,挽了上去。 …… 小情侣约会的时候,李居安这里已经和何尚国忙起来了。 何尚国年纪大,但眼光那是真一个毒辣,他说道:“这片位置鱼群多。” 宋德生站在他同一处方位,往冰面下瞅了半天,疑惑说道:“也妹有瞧见有鱼啊。” 何尚国瞪他,说道:“能被你一眼瞧出有鱼,多少跑山来的猎户都改行打渔来喽。” 有经验的渔把头,能通过观察冰面,判断鱼群的多少,一网的出鱼量全靠这一眼看。所以识冰才是打渔的第一步。 何尚国大致划定好冬捕范围后,喊上李居安定了位,然后从爬犁车上20多公斤重的冰镩,开始镩冰。 李居安,陆锦扬和宋德生作为渔工们,手里拖着20多公斤重的冰镩,跟着何尚国在冰面上凿出1.5米宽的下网眼。何把头划定的冰面范围长宽能有一千米。他们得在一千米冰面上,用冰镩打出400余个冰眼。 光是这项工作,就让宋德生抡着胳膊,愁得叫苦连天。他作为县城孩子,跑山打围是玩票爱好,能赚到钱就尝到了甜头,这一趟渔猎,差点把他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宋德生愁眉苦脸喊道:“何把头,咱这冰眼子得打到啥时候去啊。能少打点不。” 第247章 冬季渔猎下网 何尚国说道:“这算啥,待会儿你换个工具。你手里这个不趁手不中用。你用李炮头手里那个玩意。” 宋德生能偷懒就偷懒,装模作样用冰镩在冰面上打出三个冰眼后,就有些想着撂挑子不干了。对李居安挤挤眼,说道:“待会儿我找孙为民去,能搭车回去,就回去了呗。省得搁这受罪。这鱼打了也卖不出去多少钱。” 他是真觉得家里桌上没见过有鱼肉。江河里又没熊胆,大皮,狐狸皮的,在他印象里,县城集市上,便宜的是黑瞎子肉,野猪肉,一斤才3毛5分钱,搁要是有人卖狼肉,又酸又腥,便宜卖都未必能卖得出去。 这要是鱼肉,还能有几个人吃?这么辛苦赶趟,结果就捞上来些便宜物件,他心里是不服的。 他说道:“咱家还真没吃过鱼,甭说是鲜鱼了,晒干的咸鱼也没上过桌。” 在80年代初,城里市场上鲜鱼一斤平均1元钱,如果是晒干的咸鱼,几毛钱一斤也不稀奇。物价是真的很便宜,当然那时候大家收入也低。 还有人在田里乡野间的水域里摸刀鳅,这玩意儿看上去怪怪的,虽然形似泥鳅,但比泥鳅要长一些,吻尖也长。乡亲们摸上来基本自个炖了,烧了吃。 李居安说道:“你那叫没瞧见能卖出价的鱼。要是能捞上来价格贵的鱼,你也不这么想了。再说了,你家老妈也不会买贵的鱼给你吃啊。” 宋德生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家里老娘和媳妇儿都省吃俭用,他过去没打猎的时候,家里肉票都紧着用,能吃上油水就不错了。多余的钱还能问猎户换点野猪肉,改善一下生活。就算家里有闲钱,也不会花在买河鲜上。 在不靠海,不靠江河的山坳小县城,河鲜,海鲜这东西,还真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 李居安重生前,南下到处经商的时候,曾在靠海的烟台倒腾过货。 烟台的美女好看,那边儿的海鲜也是真好吃。他刚到烟台还没赚着钱的时候,在将货出手后,那时候也就赚了个几百块钱,刨去成本价,赚了一百多块,还得和兄弟分账,也就到手五六十块钱。那是他第一次倒买倒卖得到利润,心里满足地不行。 那趟赚了钱后,他和张迎年会在烟台赶集,这些钱足够他买一大盆爬虾,和张迎年吃个够。还能吃几盘子大小螃蟹。 那时候的烟台,有些海鱼是真的贵,他赶集看得啧啧称奇,也不敢掏出钱包,连动的心思都没有。8个头以上的带鱼,零售得120块钱一担。?2斤个头的鲅鱼,一斤能零售卖出160元。 那时候加吉鱼的零售牌价已经过百。等到他后来在全国辗转后,又和张迎年回到烟台倒腾,已经是1987年,大黄花鱼的价格调到210元,加吉鱼的价格也更高。 高品质的海产品,像是加吉鱼和大黄花鱼。普通家庭都吃不起,靠海的家庭也就尝尝价格较低的海产品,如小鱼和河虾。只有贵客来了,家庭才会酌情买大鱼和贵重用来待客。 李居安和宋德生说道:“见过23公分以上的大鱼,零售价能卖个210元一担么。” 一担通常是按照一百斤计算的,折合下来,每斤是两块多一些。 宋德生一听,惊叹地啧啧称奇,说道:“啥鱼啊,那么大?卖那么死贵?这不比下套子逮飞龙强啊。” 李居安又说道:“像是18公分到23公分的中等个头黄花鱼,能卖个110元一担。13公分以下的小鱼,就会便宜,四五十块一担能拿下来。” 宋德生惊叹,别说海鱼了,他就连河鱼都没尝过,哪里知道黄花鱼。他光是听听,就觉得很幸福。 他撸起袖子,莽足了劲就用冰镩酷酷地镩冰眼子,谁劝他歇着都不好使。 宋德生干劲十足,那奋力有激情的模样,把何尚国都看地热血起来,觉得血液都直冲颅顶,兴奋地像是年轻了几十岁。 “好小伙子!真有干劲。有时候啊,真没觉得大鱼比小鱼好吃。大个头的鱼咱们卖出去,要是稍微个头小些的鱼,葱姜爆锅烹点醋加水多炖会儿,老婆子能把炖到汤汁浓白,那滋味儿才真叫一个鲜。” 何尚国说的李居安都有些嘴馋。他也好久没尝到鱼鲜味儿。还得是冬季的冬捕鱼,那鲜嫩的味儿,和口感可不比开江鱼逊色。 几人唠着嗑,陆锦扬回了何家一趟,将在烤火的老秦,和保卫科老张喊过来一道帮忙。老秦和老张烤着火也挺没意思,何家男人都去冰面帮忙捕鱼,家里都是女眷,他们呆着左右也尴尬,只能不停地喝热茶,中间跑了好几趟茅厕。两人巴不得能被人喊去冰面帮忙。 陆锦扬见两人那灰头土脸的样,忙不迭跟他跑出来,乐笑了,说道:“咋滴,阿奶那么热情,阿嫂也热情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秦炮儿你们被主家苛待了。” 老秦摸了把头上的棉帽子,那叫一个不好意思,说道:“真不是个事儿,还得出来干活。走走,做事去。” 保卫科老张的腿脚也不疼了,利索了,只要他别和何家那几个女眷待一起,他腿脚在滑子上溜的飞快,和李居安他们汇合后,那力道也是大的没处使,对着冰面嚯嚯就是干。 人多力量大。几个人猎人还有何家的亲戚男人们一道合力,边唠嗑说着打渔的趣事,边在一千米的冰面上,凿出400多个冰眼子。 网口已经被凿出来,在下网口的正对面,被开凿一个等腰三角形的出网口。何尚国解释了这必须得是等腰三角形,就为了两片渔网之后能合拢。 冰眼子在下网口开始,向左和向右每隔7-10米开凿一个冰眼,呈现出半圆形。 在下网口、出网口和那么多冰眼,能形成一个圆形,像极了一条串了珠子的手链。下网口和出网口最大,两侧的冰眼小很多。 随着何尚国一声提气高喝:“下网喽。” 在开凿下的网口里。一个长方形的下网口周围围满了人,两片大型渔网就从这里下水。 第248章 孙为民要结婚随大礼 长达两千米的渔网浩浩荡荡下水,通过冰眼入江河水中。周围众人都是一片欢呼声,庆祝渔网顺利下水。 呼玛河的冬季很热闹。寒天地冻的结冰江面,热热闹闹都是渔民屯亲在张罗忙碌。靠河吃河,每一次下网,都让渔把头和屯亲们对大江大河心怀敬意,还有老人双手合十,对天祈求拉网上来后的大丰收。 纯朴有烟火气的渔乡,满满都是那年代才有的味道。 下网的渔网很大,网眼也大,能够成年人一手穿过,网眼有6寸大小。就为了放走宝宝鱼,可以取大留小”的捕捞方式,实现年年丰收。最后就是出网了,这可是非常传统的方式,靠马拉绞盘拽出大网,刚出网的鱼,带着冰下的寒气,在冰面上出现冰湖腾鱼的场景。 第一个环节是开凿下网口。在冰面是开凿一个长方形的下网口,两片大型渔网就从这里下水。 何尚国站在最前头,指挥众人下网。 这下网也很有意思,李居安觉得就和穿针引线似的。他跟着何尚国渔把头,用一根10米长的木杆,瞅着就和一根针般,然后后面连着线。线就是木后头连着绳子,再往后的绳子又连着巨大的渔网。 他身后站着宋德生,另一边陆家兄弟手持同样的木杆,各自从下网口的两端下水。然后两方人手持木杆,在渔把头的引领喊声下,手胳膊肌肉贲张,紧握杆子用劲。在他们的力道下,木杆在冰面下向左右两侧的冰眼缓缓移动。 宋德生还没瞅着冰眼有啥用处,他提气费了老劲去移动木杆,脸涨得都憋得通红,脖子根青筋根根暴起,对着李居安喊道:“这冰眼干啥用的啊。咱们都凿了老半天才整出来的玩意儿,结果没派上用场,咱可就要闹了。” 李居安喊道:“急啥啊,你瞅何把头不是用上冰眼了么。” 何尚国指挥众人下网,他领着何家的亲戚渔工们,每一个冰眼旁用工具控制木杆的走向。冰面上铺设20多个渔猎工具,大大小小的设备和工具,都蕴含渔村老祖宗传下来的集体智慧。 在李居安手握的木杆下面就是绳子和渔网。随着何家人用工具戳入冰眼,这一个个冰眼都好比接力棒的传递点。 两片渔网在两根木杆的指引下,缓缓移动,又被冰眼里探进去的工具,慢慢剥开,控制方向,最后在出网口两片渔网终于回合上。 冰面上众人一排欢呼,喊声震天响。 孩子们欢声笑语,围拢过来看下网,还有老人掐了把烟丝,塞进旱烟锅里,点上旱烟眯起眼吐了口烟圈,说道:“今个肯定能有大收成。” 何尚国识冰下网的位置很好。两千米长的渔网,得有几乎大半个屯里的屯亲渔工们合力下网。但下网还不是最费劲的,最费劲,也是最让人期待的环节是出网。 这一阵是呼玛河冬捕最忙碌的季节。 下网后得等着,等鱼群拢上来了,才能收网。李居安在这时间,领着陆家兄弟几个人,跟着何尚国回了何家,准备准备工具。 何尚国给他瞧了何家制到一半的新渔网。这种的尺寸同样不大不小,6寸的网眼刚好,能捕到大鱼,又能让宝宝鱼逃脱。他说道:“把这种网的下部和上部,用铁钩与竹杆连结。十几个铁钩得要的,然后将网放入冰沟中,让这玩应儿顺着水流下,再从冰洞处将其拉上来就成。”每个网端需要大约十五六人共同牵引。 宋德生听了惊讶,眼珠子都瞪得滚圆,说道:“还得那么多人呐,这可比跑山打围费劲多喽。” 二姥爷抽着旱烟,咧嘴龇牙笑道:“那可不是呗,咱们打渔可就得半个屯的人都干活,出力。和当猎户不能比。” 宋德生原本还想着能在渔村常驻,多学些渔猎的手艺,他这么一听吐着舌头,对李居安笑道:“乖乖,家属屯一共才多少户人家啊。怕是把你老家的屯亲都喊上,也不够人的。” 渔乡几十个屯连着挨着住,平日里渔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挨家挨户出渔工,拉壮丁。今天你家需要人手,咱们儿子,侄儿去帮忙。明天我家需要渔工,人情往来你家也来出人头。邻里间计较的没那么清楚,暖暖的人情味。 李居安转头发现孙为民正咧着大牙,撑在窗户那往外看。他拍了孙为民的肩,孙为民吓了一跳,喊道:“你干啥!我才不去下网,累得很。” 李居安顺着孙为民的方向一瞅,不瞅还好,一瞅把他给看乐了。原来是陆志强这小子又和杨亭亭跑去约会。这两人选的约会地方也是不巧,就在雪棚后面。 雪棚里是打牌喝酒的大爷们,屯里没几个安静地方,小年轻都在冰面上玩滑鞋。陆志强也是个人精,直到冰面上青年多,拉着杨亭亭来了个没人的地方,就是雪棚后面。雪棚里老大爷们喊声吆五喝六的,热闹的很,但雪棚后头这个角落还真没人。两人说悄悄话的声音都被老大爷们声给盖住。 陆志强摸着杨亭亭的小手,摸着摸着就嘴了一个亲上去。 孙为民看得捂住嘴哈哈直乐,忽然李居安说道:“你笑啥嘞,有对象了么,就搁那傻笑。” 这句话戳中孙为民心窝子,他斥道:“要你管。你不是和那个谁,城里供销社那个女的吹了么。咋地,人家现在嫁给大司机,你心里不乐意喽。” 这件事还真是无中生有,是屯里几个人闹得乌龙。李居安也不恼,他和江曼本来也没啥事。他说道:“我家妹子还等我回家去,就你一个人单着,还天天搁那吹牛皮,看别人约会,偷偷摸摸也不敢出声。” 孙为民不服,说道:“还你家妹子?你老老实实和咱一块单着吧。谁先有对象谁是狗。” “呸!就你一个单身狗。” “咋地,你还想今年结婚呐?李居安,要是你有这本事,甭说今年了,就说到今年年根你要是能把喜酒给办了。我给你随大礼!” 李居安这话一听可就来劲,喊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啊,记好了的。大礼多少?别抠搜啊,对不起刚才你吆喝的那个心气儿。” 第249章 出网!激动人心 孙为民冷哼一声,豪爽喊道:“随500!够意思吧。也得你能有这本事结婚啊,你和谁办喜酒啊。” 李居安递上纸笔,叫他白纸黑字写下来:“随五百可是你说的,不随咋整。” “还就是咱说的!谁不随谁是狗。” “那行!” 孙为民写完后,眼瞅着李居安将纸给收起来,一五一十叠好了藏进衣兜里,才忽然觉得他被坑骗了。他警觉地忽然说道:“李居安,你该不会已经处上对象了吧?谁啊?林梅?” 说到林梅,他就心痛。他还真想和李居安再干一仗,他看着李居安的表情,已经明白了什么,立马急得跳脚了。 他大声喊道:“李居安,你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林梅多好看的姑娘家啊,咱屯里一枝花。你要是想娶林梅,还真得掂量掂量,你别说兄弟不帮你,我早就听说张家媒婆要把那个司机徐达,指给林梅相亲去。不是我那啥,就林姨那势利眼,那心气儿,能不要司机,去要你吗?” 李居安知道孙为民的意思,谁家丈母娘不喜欢司机当女婿?那可是时代的香饽饽。他说道:“林姨那是林姨的意思,林梅是林梅。” 孙为民气笑了,说道:“李居安啊,我瞧你真是出息了,不是你说,我早就让我爹妈去和林姨多走动,你猜林姨咋说。她啊,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咱们猎户人家,她一门心思削尖了脑袋要把闺女往城里送。” 他语调阴阳,冷笑说道:“林姨连咱都瞧不上,还能瞧上你。你不早就分家了么。” 他一看李居安脸色沉下,下意识瞅了眼他的拳头。过去被打的阴影很浓重,吓得他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赶紧吹着唿哨,心情很好地打开窗户,大声喊了陆志强。 “陆志强!别再躲嘞,再躲全屯都要看见喽。” 陆志强正搂着杨亭亭亲呢,听见后吓得像是老刮被惊飞一般,整个身体跳了起来,怀里杨亭亭也吓了一跳。两人和做贼似的左右看看,一眼看见窗户边的孙为民和李居安。 陆志强瞪圆眼珠子,指着两人大骂,杨亭亭害羞地捂脸,跺脚转身跑了。 李居安说道:“你瞧好吧,这份随礼我可记下了。” 孙为民哼了声。两人拌着嘴,吵着吵着,何尚国喊两人。李居安应了声,拉起孙为民就往呼玛河上赶。 去的人很多,渔工们都迈开腿快速跑着去。这场面让孙为民觉得十分熟悉。 孙为民小时候暑假都是在姥爷家度过的。在姥爷还没去世的时候,他年年寒暑假都被母亲送来姥爷,姥姥家。也不为别的,就是他太调皮捣蛋,狗都嫌。就连村口的黄狗,他路过,狗都能被挨上两脚。孙全德被邻居们抱怨多了,也没辙,总不能天天拉着儿子跑山呐,毕竟是危险活儿,谁也不能喊着这么小的孩子进山。 孙全德只好和媳妇儿商量,把这个混世魔王送去媳妇儿娘家,顺道媳妇儿也能回家看看爹妈,省得天天搁家,给他吐苦水。 孙为民的记忆里,呼玛河有内涝的时候,也有干旱的时候。内涝的时候只能排水,把下游田地排得全是水淹了田地。等旱的时候,呼玛河又向农田灌溉。这条江河如同姥姥家这片的母亲河。 在夏天的雨季时候,每天大暴雨,将呼玛河的江水十分浑浊,他那时候暑假过得顺心如意,在姥爷家没人管,越发肆意起来,结果被大姥爷喊去搬罾。 搬罾这种捕鱼方法很古老,若是在城里,被人说起李,这叫利用杠杆原理。他记得小时候,姥爷和姥姥,会用一根主竹竿,然后往后头系上长长的粗麻绳,然后拿出个网,将正方形的网四个角弄对称了,然后把竹竿将网四个角支起,最后用绳索固定。 这就叫罾网,大人们会把这网的四个角都绑上砖头,然后顺利地往夏季的江河里一放,任由网沉入水底。 这过程和冬捕不一样,冬捕需要识冰的眼力见,但搬罾不用。因为夏季多涝,江河浑浊得很,能见度很低。在浑浊的水里,别说人瞧不见鱼了,就连鱼都瞧不见网。这叫瞎猫逮着死耗子。 那时候,屯里的人就会连在一块,将网起罾,时间每两分钟起落一次,一慢二缓三快,循环往复。 孙为民瞧着有些恍惚,他正想着,李居安喊他:“愣着干啥啊,紧忙着来搭把手。” 冰面上站满了屯亲和渔工。老秦和老张站在何尚国边上,盯住何尚国指的位置。 何尚国喊道:“待会儿出网,关键不是那两片渔网,是后头的大网兜。” 渔网合起来后,两侧渔网后面有大网兜,所有的战利品最终将通过大网兜被倒在冰面上。 当地冬捕有冬钓、叉鱼和冰下拉大网,只有集合全屯的力量,才能进行浩浩荡荡的冰下大拉网这一方式来渔猎。 开始拉大网了。好几匹骏马蹄子上绑着玩意儿,准备使劲,还有几头骡子被充当劳苦力。随着何尚国大喊一声。 呼玛河冬捕的出网,场面壮观。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中,大网被整个拉扯起来,马在嘶鸣,骡子在吼叫,岸上渔工和屯亲们欢呼声无比雀跃,吼声震天。 出网的那一刻,最紧张刺激,也最欢快。所有人双眼紧盯着河面,心脏怦怦乱跳,几乎要跃出嗓子眼。随着大网起来的速度,一条大鲤鱼从网中逃脱使劲翻跃腾空,让人心中难免有些失落。渔工们加快了起网的速度,岸上吆喝声,助威声更响亮。孩子们一个个激动地小脸通红,喊得比渔工还大声。 出网了。厚厚的冰层下,成百上千斤的鱼被捞上来。白鱼、拔黄鱼、鲤鱼、鳌花鱼、哲罗鱼以及大鲫鱼等……冰面上堆满了大量的鱼,壮观的像是小山堆。 第250章 冬捕壮观收获 李居安也是头一回瞧见这么壮观的冬捕场面。 赫哲族渔民捕鱼晒网,在冬日的欢歌声中,迎来了冬季最忙碌的渔猎。何尚国喊了句,江畔山歌唱起来,渔工们捕鱼满载归。 “立夏鱼儿欢,小满鱼来全,芒种鱼产卵,夏至把河拦……” “小暑胖头跳,大暑鲤鱼跃……” 孩童们哼着赫哲族的山歌拍手笑着围拢在鱼堆成的小山堆边上,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鱼肥水美喜,这还是冬季,若是等春季开江,不知道这片渔村能有多辉煌的出网收获。 何尚国笑着大喊:“来跑个冰排!” 冰排就是踏在冰面上的声音,当地人用赫哲语哼唱起那段熟悉的旋律,和一串串跑冰排的热闹声,挨家挨户分鱼,烟囱升腾起青烟,各家的灶间飘散出浓郁香气的鱼鲜味儿。 宋德生激动地咧开牙花子笑道:“这可得好好搓一顿。咱们累了两天。打渔可比跑山累多嘞。” 李居安笑道:“跑山那个叫被猎物追,还得追猎物。打渔下网,出网,得了收获还能送去县城卖。” 宋德生说道:“那还不赶紧的,李居安你还有机会,赶紧来呼玛屯当个姑爷。咱是没机会喽,敢动一点心思,家里母老虎能揪着我耳朵扯下来。” 周围人哈哈大笑,陆志强调侃他说道:“就算你没成家又咋了,也得有姑娘家能瞧得上你啊。” 宋德生就是嘴快,这话听得他可不舒服,嘴皮子一动,叭叭就说道:“嘚嘚,谁能比得上你啊。陆锦扬,你也甭等你哥回屯了,把你哥留在这得了,叫陆家老爷子跳脚去。” 他挤眉弄眼,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杨亭亭亮起乌凌凌的杏仁眼,盯着陆志强瞅。陆志强趁着没人注意,扫了她一眼,赶紧把目光移开,张嘴就骂道:“胡扯啥呢!瞎扯叽叽歪歪的没个正经样。” 李居安还没分着鱼,脚边的猎狗倒是已经激动起来。铁锤,小钢炮和白蛋子使劲嗅着鱼,对鱼腥味很重的小山堆,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兴致。花耳和大虎相比就沉稳很多,冰面冻脚,两条猎狗踩在猪皮滑子上,高冷地俯视这片渔猎大地。 忽然,何家小外甥问李居安:“李炮,你这狗能下水不。” 李居安一愣,他望向这么冰冷的呼玛河,河面还全是被凿出来的冰洞,说道:“它们不爱水,没下过水。你们屯的狗都能下水呐。” 孙家小外甥骄傲地抬头笑了,喊道:“那可不,咱家旺财机灵着呢,夏天还能拉着我过河。” 何尚国很宠着孩子,笑着说道:“小孩小时候小,不懂事,夏天坐那木桶里搁河里耍,吓得老婆子心口都疼,还得是旺财,咱一喊,旺财就跳进河里,叼着木桶那绳索,给孩子拉上来喽。要不然,这孩子可就献龙王爷去了。” 江河大山都有神仙,江河有龙王爷,山上有山神老爷。李居安瞧着幼小的小外甥仰着脸傻笑,也跟着乐呵起来,揉揉孩子的头。 他说道:“咱们山里的狗都不会水,狗要会水还得是打小在河边长大的狗。” 小外甥仰起头,天真问道:“李炮,你那就没河吗。要是碰上涝天,河里全是鱼可咋整,就眼睁睁瞅着鱼游过去,不捉啊。” 宋德生嘴快,说道:“你这小孩还担心起大人的事来了,咋的,还想把你的狗给我们啊。” 李居安看着黄狗旺财。这狗下腹垂得很大,六块胀鼓鼓的,一看就在下奶。小外甥沉默了会儿,还真的撒开腿踩着冰滑子回去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小心翼翼抱着一条小狗,瞧着圆滚滚,肉墩墩,一看就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周围几个渔工看见小外甥抱来狗,都明白了这心思,笑了,说道:“他爹不叫养狗,要把狗送去集市上卖,这小胖子舍不得。” 要真送去集市上卖,可就说不好会到谁家手里。小外甥笑嘻嘻地把小胖狗托起来,眨着眼睛看着李居安说道:“李炮,这是旺财的第一窝崽子,这只叫胖子,我给起的名字。以后胖子跟着李哥哥吃香喝辣的,下河多逮鱼。” 童言无忌的话,把何家人吓了个够呛。他们赶紧拉过小外甥说道:“小孩不懂事。这小狗能干啥。” 驯好的猎狗值钱,普通狗崽子送人,还得多一张嘴。过去十几年里,渔村人家能养活一条狗也就不错了,拿来看门用。他们瞅着李居安脚边10条猎狗,一个个矫健雄壮,看着就被善待。但狗崽不值钱,一般都用来看家护院用。 何尚国看看李居安,然后将小外甥手里抱着的黄狗崽子,接过来,递到李居安面前,说道:“李炮头儿,咱村的狗会水。这狗长大后,在水里游得快得很。咱们村的鱼多,你那村那边的肉多。咱们吃了你那么多顿犴子肉,这条小狗你就拿去,养着玩儿,图个乐呵。” 他哈哈笑着,把黄狗崽子塞进李居安怀里。毛茸茸的小胖狗活泼的很,在李居安怀里摇着尾巴,蹬着后腿还想爬到他肩上去,把周围人逗得哈哈笑。 李居安说道:“谢了何把头,回头咱们再跑山过来赶趟,还来屯里。到时候还麻烦何把头留个位,让咱们打小工,也体验一把打渔的乐子。” 渔村乡亲们欢呼声很热闹。这片乡村还没通大路,显得闭塞,李居安等人这几日将打到的犴子肉,和众渔村乡亲分了好几天的全鱼宴大席。大量的江鱼被烹饪成美味,活跃在炕桌上。 鲤鱼、重唇鱼、兔子鱼、白鱼、鳌花……各色鱼肴,让他们彻底吃美了。 李居安离开的时候,狗爬犁上除了有剩下的犴子肉骨,犄角,还有大量的鱼。 除了分到的新鲜江鱼外,还有何家人晒干制作成鱼干的大鱼,和鱼骨制品,和鱼皮制衣。 他披着鱼皮制衣,和何尚国约定了等开江时候再来帮忙,到时候何把头会教他用“砍钩”钓鱼方式捕鱼。 何尚国点着旱烟,和他说道:“等秋季鱼汛期来了,咱们就去捞大马哈鱼、鲟鱼、鳇鱼和鲤鱼,还有些杂鱼。” “好嘞!一定来。” 现在江面是冰封期,冰面冒着热气,狗鱼、细鳞、哲罗等鱼种浮出水面,李居安带着满当当的冬捕收获,和何尚国告别。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天气,整条江河给族人带来生机和希望。 李居安离开的时候,瞅见渔村大队长正领着辆柴油机,正和司机大声说着什么,几个人朝着冰面一道走。他知道,后世,等再过上两三年,国家就会向赫哲人发放新型柴油机。 等柴油机被安装在渔船上,到时候整片渔村的生产工具的改善了,捕鱼的效率也会大大提高。渔村的赫哲人不会再是人力打渔出网,那时候会告别人力划桨时代,鱼的收获更多,也需要更大的渠道将鱼售卖出去。 他上前,和渔村的大队长混了个眼熟。 渔村大队长早就听说这几日有跑山的猎人来屯里串门,还是何家亲戚带来的朋友。乡里乡亲都是一家人,大队长非常热情好客,他没想到跑山的炮头儿这么年轻。 “李炮来进来坐。外头冷。” 他听了李居安的来意,眉开眼笑说道:“多合作,多交流,没问题。都是一家人嘛,替我给你们杨队长问好。” 第251章 跑路的孙为民 李居安等人这一路回屯,走的是爬犁道。这么多鱼压得爬犁沉甸甸,可把狗给累坏了。 陆锦扬提议,要不要回之前慢坡那个岗头去瞧瞧,上面还有他们下的拉棒子套。宋德生也叫嚷,一定要回去看看,讲不定拉棒子已经套着熊了,这可是大功劳。 陆志强瞅着心事重重的,没搭话。 李居安怀里抱着渔村送的水狗小胖,瞅了眼铁锤,这狗这回安安分分跟在他脚边。大虎和花耳也安安静静,拖着爬犁走,一点都没有异常的动静。 他将铁锤从爬犁上放下来,喊道:“溜一圈去胖妞儿。” 铁锤早就等着这一出,激动地甩开狗耳朵,嗷嗷叫着开心的在雪地里撒欢,没多久就往慢岗上跑,把李居安看得哈哈笑道:“铁锤机灵着嘞,要是真有动静,它第一个往回跑。” 几个人继续赶路,孙为民还想把他得到的那份鱼,也放在狗爬犁上,被李居安呵斥道:“瞧你这样臭不要脸的。你要嫌重,自个套了绳拉爬犁去。” 他心疼狗拉得重,将麻绳往身上一背,和狗一道拖着走。宋德生和陆锦扬也把鱼扔在爬犁上,一起推着爬犁走。陆志强一路失魂落魄,别人喊他他也听不见,走着道还能走歪了去,把老张,老秦气得不行,喊他就是瞧见姑娘家,都忘了自个家在哪。 陆志强被这样训斥也没答话,还是低头赶路,叫他拖啥就拖啥,一改常态听话得很。 孙为民哪里肯帮狗拉爬犁,他喊道:“呸!想叫我干活搭把手,做梦呗。”他一气之下,自个跺脚往前大步赶路,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宋德生说道:“他干嘛去了?又自个跑了回屯了?还拖着那么多鱼,这不是吸引野兽来么。” 李居安拖着爬犁,拉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额头汗水都落下来,裤裆里也全是热汗,说道:“他哪是回屯,是去捡咱们拉棒子的套子去了。” 宋德生一惊,紧忙着瞪眼说道:“特么的他打得好算盘啊,我就说孙为民咋突然跑了,肯定没安好心。前面可不就是咱们拉棒子的套子么。” 陆志强听见拉棒子,这才缓过神来,像是灵魂都回来了,说道:“哪就在前面?还得翻过两座山。” 几个人之前下的熊套子,得翻跃两座大山才能瞧见。孙为民往前急急忙忙的赶,宋德生和陆锦扬就在后面骂骂咧咧的追。陆志强反应过来了,赶紧拉着李居安也利索地追上去。 李居安说道:“追啥,不用追,待会儿他自个就回来了。” 陆志强瞪他,说道:“一会儿熊胆都被他割了,那混账小子不安好心,他是回来了,肯定也是一副嘚瑟劲儿回来的。” 老张和老秦腿脚慢,跟在后面,也说道:“他一个人,待会儿放枪了可不就知道了么。他又不能拖着熊下山,还不得找咱们。” 陆志强一拍头想了想也是。就孙为民这么矫情的人,回头哪怕真打了熊胆,也不会舍得放弃熊皮,等他剥了熊皮,几个人早就翻过山了。何况还有猎狗在,等他放了枪,猎狗追上去也不会叫他下山。 忽然,前面真的出现枪声。激烈的“砰”一声,让陆志强激动亮起眼,大喊:“瞧见没!孙为民这个孙子,就是截胡咱们的拉棒子!” 李居安侧耳听,说道:“不是那片的声。” 天寒地冻西北风可劲的吹,空气里都是风雪呼呼刮着的呼啸声。几个人听见西北方传来枪声。但孙为民是朝着西南方向走。 李居安将爬犁绳索松开,猎狗们纷纷钻出来,他跑到岗子上往西北方一看。原本只有一声枪声,现在稀稀疏疏的枪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宋德生站得高,喊道:“那有个人!” 不用他说,李居安也知道有人,他喊道:“跟上去看看。”他把爬犁的收获拖进雪窝子里,用松软的雪,和木枝盖好,防止掠食者快速发现,然后快步赶过去。 老秦和陆锦扬提着枪就跟上,保卫科老张膝盖疼到不行,一咬牙也一瘸一拐跟上,走在最后头。 这片山沟子原本是野猪林的一角,现在林场接管后这里是六十九楞场,地上还有没有转运完的树木板材。 李居安往雪地上一瞧,瞧见一个人的脚印很新,正快速朝着山沟子跑,他喊道:“那边,跟上大虎。” 猎狗齐刷刷吠叫着冲刺,对准山沟子中央的板材区就是个助跑。 本来的枪声停止下来,彻底没声。几个人心中咯噔一跳,前方猎狗已经开始愤怒吠叫,还有大虎狰狞嘶吼的威胁声。 若是平常狍子,鹿等猎物,大虎二话不说冲上去就会辗。如果是野猪,或者青皮子,大虎越挫越勇,定会领着帮狗打狗围,从各个方向逼近,撕咬猎物。可现在大虎吠叫起来,听着让人心中暗叫不妙。 宋德生说道:“能叫大虎喊出声的牲口,肯定大的很。” 几个人心中警惕,提枪朝着猎狗吠叫的方向快速跑。李居安先瞧见地上躺了个人影,还有匹马被绑在树墩上,十分烦躁不安地蹬腿。马身后还绑着大原木,瞅着约莫能有500斤。 陆锦扬给李居安使了个眼色。李居安自然明白过来。这人不是伐木工,也不是林场的临时工,或者楞场帮工,他就是牵着马来偷木料的。 现在林场元宵节后还没完全开工,来的工人很少,刚好是偷木材的好机会。总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人会来碰碰运气,铤而走险。但这人胆子也忒大了些,牵着匹马,拉走500斤的大原木。这要是卖去黑市,能换好些钱,但如果被发现了,举报后官司少不了,家里人还会遭遇连累。 宋德生摇摇头,说道:“这人胆够肥的啊。被咬成这样还敢来。” 人影无力地躺在地上,雪地上斑驳滴落鲜血,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雪地,狗皮帽子也掉落在地上。 第252章 妮子家二大爷遇见黑瞎子 人影是趴倒在地上的,看不清正脸。 宋德生距离最近,好奇心让他上前拍了拍那个人影,喊道:“歪,你能爬得起来不。” 他喊了半晌,没听见声,把狗皮帽子往边上拨了拨,然后两只手将那人的肩膀揽住,用力将他翻过来。 这不翻还好,一翻正,出现了一个老头儿的脸,没了大半个头皮,还有怪异诡异的歪头姿势。 那老头儿头皮整个被撕裂开,脖颈也歪歪斜斜掉落在一边,眼见是活不成了。 任何人头一回见到被熊撕开的山民,都会从背脊窜起股凉气,脚底心的冰凉瞬间上脸,流窜上脖子,浑身像是过电般颤栗,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悚。 宋德生吓得“啊”一声大喊,连连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倒在雪坑里。 “靠!我艹,死人了。” 他城里孩子,进山也就是玩票,跟着李居安只见过死掉的猎狗,哪里见过死人。这一吓将他吓得裤裆都湿透。 陆志强本来还想打趣宋德生的惨叫,他凑近一看见到死人,脸色也跟着惨白成一片,整张脸铁青。 李居安和陆锦扬几个人跟上来。保卫科老张探头一看,说道:“这不是妮子家的二大爷么,咋跑到这片山里来了。” 老张嘴里说的妮子,就是鹰屯赵炮的远房外甥女,他们和赵炮好几次进山,又跟着赵炮去鹰屯喝了几场酒席,见过这老头儿。老张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作孽啊,这老头儿混到这份上了,咋就跑来偷木料,还被野兽撕了。” 几个人见到老头儿头皮上的撕扯痕迹,和雪地里的大兽掌印,心中已经知道的八九不离十。这玩意儿就是黑瞎子。而且是个不蹲仓,冬天到处瞎溜达的黑瞎子。 不蹲仓的黑瞎子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冬天黑熊不冬眠,就得到处寻找食物补充流失的能量,所以会主动攻击人。 前方猎狗吠叫的更大声,大虎的吼声十分凶猛。几个人知道,定是猎狗遇上熊了。要不然,以大虎的尿性,碰见什么野兽不冲上去挂身上狠狠咬住啊。只有高大灵活的黑瞎子,让大虎不敢轻举妄动。 李居安领着猎人们提枪检查子弹,“咔”合枪上脸,架着枪就追上猎狗的踪迹。 在他们和猎狗位置距离还有800米的时候,前方传来黑熊愤怒的吼叫。 吭!吭! 低频的兽吼,带着威风十足的霸气,让林木悚然。 李居安无论听过多少次熊吼,再听的时候依旧能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这是掠食者的气势压制,他低吼道:“要出来了,都准备架枪。” 黑熊的速度极快,别看800米距离很远,但以黑熊飞扑的冲击速度,跳起飞跃一次能跃出十几米远,三两步就能缩进百米距离。想要骑脸冲上来,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陆志强哪里还敢走神,他喘着粗气,将大五四紧紧握住,蹲在大青石板后面,将枪身架在石板上,整个人猫在石板后。边上就是陆锦扬,陆锦扬手里的丑式左轮枪管更粗,他紧挨着堂兄,神色非常紧张,心跳咚咚加快,心几乎要跃出嗓子眼。 忽然,猎狗停止了吠叫,李居安冲着前方开出一枪。 砰!激烈的枪声将野兽惊动,被激怒的野兽甩开猎狗的包围圈,直奔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陆志强和陆锦扬紧张地盯住前方,陆锦扬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忽然林总一头巨大的黑熊冲了出来。 黑熊身体站立起来比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更高,黑色胸毛前有一片白色月牙形状的毛发,愤怒地横冲直撞,对准青石板就是一个飞扑跃起。 黑熊矫健的飞扑姿态跳起来,离地跃出十几米远,两三下就骑到猎人们面前。 陆志强和陆锦扬还猫在青石板后,在黑熊刹那间冲出来的时刻,陆锦扬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喊:完蛋,白准备了! 他们兄弟俩手中举枪,都还没有扣动扳机,就已经看见黑熊冲到身前,两人下意识心中只冒出同一个念头:跑! 真正近距离遇上野兽,压根连开枪的动作都没有,满脑子只被恐惧占据,只想着夺路逃跑。陆锦扬原本进山前,心中已经预设想象了无数遍,该如何面对野兽,如何扣动扳机,如何在野兽面前换弹,和陆志强一同将野兽击倒。但事实很残酷。 陆锦扬大喊一声,控制不住地头皮发麻,头发根根倒竖炸裂开,就连丑式左轮的一发子弹都没打出去,转身就跑。陆志强已经察觉到黑熊冲过来,骑脸,他还能闻到面前扑鼻刺激的口臭,和骚气。他往旁猛地一闪。 李居安和老秦,老张手中的子弹,已经不要钱的对准黑瞎子射击。 砰!砰!砰! 56半自动步枪激烈的枪声震动,枪口火花爆鸣。李居安同样距离黑熊很近,他将56半自动步枪的子弹全部打出去,没有换弹夹,从背后切枪,直接拿出挂管猎枪。 近距离的挂管猎枪发动威力,对准黑瞎子的头部就是激烈的点射。他边上蹲着的是宋德生。宋德生刚开始也想转身跑。 他只跟着李居安刷过熊仓,从熊仓里被喊醒的黑熊,都病恹恹瞅着晕乎乎,还没睡醒,都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动作十分迟缓。但这头不蹲仓的黑熊,动作敏捷灵动,飞扑的姿态矫健,哪里是蹲仓的黑熊能比的? 他当即膝盖一抖,腿都有些软了,心中喊道:我特么要去见太奶了。 宋德生倒不是不想逃,实在是腿软吓得站不起来。他手中的中型独弹威力巨大,对准黑瞎子的心肺区就是一顿猛击,砰砰扣动扳机。 密密麻麻的枪声,枪林弹雨般落下。老秦和老张手里的唧筒式猎枪,用的也是独头弹,专门能猎熊。老猎户经验十足,面对野兽沉稳,一枪一个子弹,全部打入心肺区,痛得黑熊张嘴仰头发出愤怒哀嚎。 但黑熊还是体格猛,心肺区进了那么多子弹,重伤让黑瞎子暴怒,力量和气势不减反增。 第253章 黑瞎子被原木绊倒 老头儿躺的不远处,约莫200米开外的距离,树桩上绑着一匹马,用来运大原木。 这匹马身后绑着好大的一根原木实木,是老头儿偷木材偷砍下来后,给马绑上,想着再多锯几段,回头一道拉去黑市卖了赚钱。 马闻到黑熊的气味,懵了,那野兽的气息使劲往马的鼻子里钻,还有一阵阵低频熊吼,让马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 树桩边,一头反应剧烈的马,正在仰着脖子痛苦的一声声嘶吼,又是蹬踹,又是撩开蹄子,想要挣脱脖子上的缰绳束缚。狠狠的一声挣脱,让马“咔”一声将绳索挣断,然后撒开腿就跑了。 结果这匹马也是懵,顺着山坡的雪地往下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跑错了。但这可是下坡的爬犁道,雪地滑,路陡。若是马没有背负重物,撒开腿转身也就跑走,但那么大的原木绑在身后,让马想要往回跑都不成,努力迈开四蹄,还是咕噜噜往猎人的交火方向跑。 李居安这边和黑熊正在激烈争斗。 砰砰砰!他和老秦,老张的火力汇成一股劲,卯准黑熊的心肺区就打。但黑熊似乎知道谁更有威胁似的,抛下吓傻的陆家兄弟,对准李居安的方向,拍出熊掌就要掏。 宋德生吓得转身就跑,将枪一撂,崩溃地喊道:“特娘的!老子是真想跑啊。” 但他脑中还有一根神经绷着,无论是大山还是县城的猎人,进山打围前都有规矩。其中第一个规矩就是,人合心,马合套。 跑山打围必须团结,若是碰见野兽,特别打熊,一定不能把同伴丢下,要不然这人的名声也就基本玩完了,下回还想进山,可就没人愿意搭伙他。宋德生道理都知道,但真的碰到生命威胁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他脑子告诉他,快跑!但耳朵听见身边李居安打出了一个空弹。 他内心咯噔,闪过一个念头:兄弟要玩完。 他将背和李居安靠在一起,重新把唧筒式猎枪架起,他咬紧牙关,双眼瞪得通红布满血丝,满眼血厉,使劲压制住恐惧感,大喊:“老李!我特么的豁出去了!该咋咋滴!” 他大吼着手里扣动扳机,中口径独头弹疯狂对准黑瞎子的头颅射击。 砰砰砰! 七八发独头弹,近距离的威力非常生猛,全部打进黑瞎子颅骨内,痛的黑瞎子仰头大吼,腥臭的骚气,在空气里飘散出来,原来是黑瞎子尿了。 几个猎人忍不住咧嘴,头顶窜起兴奋和热血沸腾的快感。 熊吓尿了!这牲口,也有吓尿的时候。这熊胆,没跑了。 黑瞎子正面对上中口径独头弹的威力,胆色大,但也知道痛和危险。黑瞎子转头就跑。黑熊想要跑,谁能拦得住? 老秦喊道:“完犊子,要被它跑了。” 若是刷熊仓的熊,远处会有炮手架枪,还会有坐地雷等陷阱,套子。但这熊是溜达熊,走到哪是哪,附近没有陷阱和套子,只能激怒熊正面攻击猎人,然后将子弹一梭子的射向熊。可现在熊要跑路,跑路后可就没那么好追上。 李居安大喊:“大虎,追上去。” 猎狗喊叫着,吠叫着,四肢顿地,前肢一个个分开,修长矫健的四肢踏在雪地里,仰头怒吼着试图把熊赶跑回去。但黑熊哪里会惧怕猎狗。 一个熊巴掌拍下来,直指对准大虎,大虎敏捷,一个闪避滚出去,然后后退两步站在更远的地方,吠叫,试图激怒黑熊去追。 这头黑熊似乎没那么好被激怒,一门心思想要逃跑。老秦骂道:“是个孬货,胆小的和娘们一样。” 他仔细一瞧,黑熊没有挂蛋,还真是头母熊。能够长那么高大,还不蹲仓的母熊很少见,体格是真猛。 十条有经验的猎狗都没能拦住黑瞎子,几个人眼见黑瞎子三两步冲进林子里就要跑远。 忽然这时候,林子里的爬犁道滚下来一匹马。受惊的马本来就想远离战场,哪里想到正面冲到黑熊的嘴边。 吓傻了的马嘶鸣叫着,撒开腿就要往雪坡上跑。黑瞎子也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有马送到口中,但身后猎枪枪火太重,黑瞎子也不敢停留,只能继续往坡上跑。 马拖着沉甸甸的大原木能有六百多斤,一边往下坡冲,边手忙脚乱要挣扎上坡。另一头黑瞎子头也不回往坡上冲。马最终迈开四蹄,嗅到黑瞎子近在咫尺的气味,吓懵,像是瘫软般只能被六百多斤大原木拖着往坡下滚。 咕噜噜噜跟着大原木被拽下来的马,笔直朝着黑瞎子撞去。黑瞎子想要跑也晚了,整个雪坡又长又陡,哪里还有地方能避开。沉甸甸的大原木刚好碾压过黑瞎子的腿骨,“咔”一声,六百斤的原木死沉的压上来,将黑瞎子腿骨咔一声折断。 黑瞎子惨叫嚎叫,痛得叫声和杀猪般响亮,身子往边上栽倒,大原木在大腿骨上滚落,大腿彻底被原木卷在下面,整个熊的身体也和马纠缠在一起,连带着原木的重量,将一马一熊“咕噜噜”缠着往坡下滚。 李居安站起来,发现刚才狂奔逃跑的黑瞎子,这不是刚好又撞回枪口上了。刚才还威猛暴戾的黑瞎子,现在折断了腿,整个腿骨还在大原木下压着,被马和原木撞的刚好出现在林子边缘,眼里看着他们露出茫然,然后疯狂挣扎着怒吼,想要拔腿离开原木逃跑。 马还在惊恐嘶鸣。 李居安大笑说道:“这匹马是个运气好的,嘿,凡是这匹马追过的熊,没好下场。” 宋德生跌倒在雪地上,唧筒式猎枪还歪在边上,李居安顺手将他的猎枪抓起来,上前两步,瞄准动弹不得的黑熊眉心就是一枪。 砰! 近距离的静态射击,中口径独头弹笔直贯穿黑瞎子的眉心。小眼儿进,从脑后喷出血雾,溅了马一脸的血。 马闻着野兽的血腥味,吓得昏厥过去,脖子一歪,连挣扎的力道都没有。 老秦和老张哈哈大笑,一边近距离补枪,一边喊道:“今个运气开挂啊。这才多久功夫,黑瞎子撞上来一头,熊胆送上门一个,还送上门一匹马。” 李居安走到黑熊面前,将枪口比了比,发现黑熊确实已经死透后,才领着众猎人上前。 第254章 开出铁胆,年后熊胆涨价 “这回熊胆铁定开得好,新鲜!” “咱们这回进山可真是没白来啊。跑了趟渔村,逮了那么多鱼回去,媳妇儿看见可不得开心死。我非要那个凶巴巴的母老虎跪在地上给我打洗脚水哈哈哈。” 几个人欢声笑语,陆志强和陆锦扬缓了会儿,从地上爬起来看黑瞎子,陆锦扬第一回见到黑瞎子被狩猎,还不敢相信地来回看看黑瞎子,抬眼惊叹说道:“这牲口那么大呢。” 几个人哈哈大笑,宋德生这时候缓过劲来,嘴也硬了,满嘴跑火车嘚瑟道:“打熊还得看我不是。要不是我,这头黑瞎子哪能那么快嗝屁,还得是小爷的手稳。” 陆志强不服,喊道:“你可拉倒吧,我刚才又没瞎,全瞧见了。就刚才你那个怂样,连滚带爬的,要不是李居安在后头开枪,你早就被黑瞎子手撕了。” “啊呸!说谁连滚带爬呢,我明明瞧见你爬得快的和什么似的,陆锦扬逃的都快不过你。” “胡扯!谁跑了?谁怂了?我那个叫跑?这叫迂回击打,这不是我后面还放了好几枪么。” 两个人吵了个脸红脖子粗,眼看就要打起来,李居安喊道:“你俩半斤八两,这片全是青皮子,你俩听着点。” 几个人浑身鱼腥味,地上还有人死去的腥味,和黑瞎子血冒出来的血腥气。不用过太久,这片的青皮子等野兽都会被吸引过来。 宋德生和陆志强一寻思是这么个道理。两个人安安静静停下来听。 周围除了风声以外,还真没其他声音。风声呼啦啦作响,就连远处孙为民的声都没听见。 宋德生奇道:“孙为民脚力挺快的啊,这么快就翻过山头去了。” 陆志强说道:“也可能这小子听见咱们枪声,直到咱们偷了熊,又紧忙着赶过来不知道猫在哪,想分一口。” 宋德生乐了,咧嘴说道:“孙为民,就凭他?他分个屁!一口汤都不给他留。” 陆志强领着宋德生,陆锦扬,先把黑熊开膛破肚。打熊最重要的可是熊胆啊,谁都能给野兽留,熊胆必须得小心翼翼带着。 一大团内脏被小心翼翼挖出来,先是肠子,一截截肠子被扔在雪地上,陆锦扬还在学习打猎,所以出力很卖力。枪打不准,脏活累活就得多出力。大团肠子被刨出来的时候,那浓郁的气味,熏得人够呛。陆锦扬第一次闻到肠子味道,扭头就在边上干呕,差点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他忍着恶心,将肠子往边上寻了根高枝,甩上去挂着。 几个人徒手小心翼翼在一大团里面找熊胆。一枚黑色熊胆出现,把几个人惊喜地咧开嘴直笑。 陆志强眼前一亮,说道:“开出铁胆了!” 开熊胆每次都是打完熊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整个熊的价值大半都在熊胆上。黄绿色的熊胆,这种颜色的熊胆被称为“菜花胆”,质地较脆,光亮较差。质量往上的就是铁胆,也叫墨胆,手感很坚硬,通体乌黑色。 再往上一级是?金黄色或棕黄色,这叫铜胆,也叫金胆,可遇不可求。就连打了一辈子围的老张都没见过金胆。他手里大多是草胆,也就是菜花胆,能开出铁胆都是运气极好。 李居安闻着铁胆的气味,熊胆形状不规则,是块状,表面有光泽,质地坚硬,空气里飘散出独特的铁胆气味,略带腥味。让人一闻就知道是胆的味儿。 几个人喊道:“年后熊胆可涨价不少了。上回李居安卖的铁胆是多少价?年后可是涨了好几百块。” “这么赚,李居安,早知道你年前那铁胆就留到年后来卖,讲不定还能多赚些钱。年后那些南方客商又都回来了,这不把熊胆价格炒上去了么。” 李居安笑道:“年后有年后的胆卖,要这么说,都别卖了,全拿去囤熊胆得了。三年五年的都不舍得卖。” 陆志强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像是林场工资年年都在涨一样,总不能憋着不领工资啊。该卖熊胆还是得拿去卖,改善生活。 几个年轻猎人哈哈大笑,说道:“是这个理儿。哎对了李居安,听说你家要建房子了,啥时候开工啊,开工喊咱们做帮工呗,可得实实在在蹭你几顿饭吃。” 李居安调侃喊道:“那必须滴。你们不来,我也得一家家叩门,把你们绑过来干活。” 熊胆打了后,除非是有客商收新鲜熊胆,要不然得蘸完水,挂在房梁上阴干后,按照重量拿去卖。这枚胆,瞅着阴干后能有个六两重,够得上“铁胆”,年后涨价后能卖1800块朝上。 有了钱拿,几个人干活更有干劲。陆志强领着宋德生用刀给黑瞎子从脸部开始剥皮,整个熊身拉直了绷紧好剥熊皮,熊皮剥下来后制成生皮,或者加工成熟皮都是一大笔钱。不愁没人收,要是不拿去卖,自个穿着也是体面的。 哪个跑山人没几张兽皮啊,家里挂着兽皮,逢人来做客吹牛起来也得劲。 陆志强他们热血沸腾,干劲十足地剥熊皮,李居安转头去看雪地里死去的老头儿。 老头儿穿着普通棉袄子,戴着棉手闷子,头顶边上的狗皮帽子上全是的血。头皮被熊的熊掌拍下来,整个头皮掉了一大片在外头,主要是脖颈脊椎断裂开,想来应该是和黑瞎子搏斗的时候,被黑瞎子一巴掌扇到头,然后折断了脖颈,摔死过去。 保卫科老张说,“这老头儿叫刘贵,是鹰屯赵炮外甥女的二大爷。” 为啥说是赵炮外甥女的亲戚,因为这外甥女是赵炮家里人收养的,从隔壁屯抱养回来的。这二大爷是小妮子在隔壁屯的亲二大爷,但那户人家生了太多女娃,一直没生出男娃,养不起,只能送出去几个女娃,过继给没孩子的人家,心里也好放心。” 老张,说起这个刘贵,那叫一个唏嘘。他过去和刘贵同在小煤窑干活过一段时间,也叫蜂场煤矿,两人过去一道跑山,上山采一些中药材或者蘑菇木耳。这些收成拿到集市上去贩卖,能换取生活费养家糊口。 蜂场煤矿不大,过去生产队养蜂在隔壁,所以这么得名,是个小矿井。来矿工干活的矿工,十几个多是外地来的,也包括刘贵,还有很多寡妇人家。 老张点了根烟,看着刘贵的尸体,叹了口气,将酒壶放在刘贵尸体边上,说道:“那些寡妇啊,都是当年矿难留下来的,她们的汉子就被压在矿井下。” 第255章 刘家丧事 在物资极为匮乏的年代,煤矿工的难处更不用说。 他和刘贵当年在矿工干活,民用电只有每晚供应的三小时。他们想要喝水也只能去山下挑,然后干脆不干了,烧雪喝水。除了值班室会有一个老旧收音机和手电,整个矿区都没啥家具用品。 老张坐雪地上盘着腿,抽着旱烟锅子,盯着面前死去的刘贵,没吭声。 明明是贵字,但这老头儿命中不带富贵,养家糊口大半辈子,年老了干不弄了,没单位要收他,只能借来屯里的一头牲口,来山里楞场偷木料,没想到还死在黑瞎子熊掌下。老张望着昔日老友,老友突然去世,让他手足无措。 李居安说道:“张叔,鹰屯离咱这也远得很。我回头给赵炮打个电话,让他通知刘叔的家里人,再弄些木头做棺材,给鹰屯捎过去,也好他们在屯里置办一下酒席。” 红白事,都得有酒席。 老张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砍了木枝做了个简单的爬犁,然后将老友尸体小心翼翼送到爬犁上,一路拖下爬犁道。 几人拖着满当当的爬犁,紧忙着顺着最近的爬犁道抄近道下山。 李居安给大虎喊了一嗓子,大虎领着三条小狼狗,对空吠叫,还真就把铁锤给叫唤回来了。铁锤一身湿漉漉,一看就知道刚才搁哪个雪窝子又猫着。 他身后爬犁太重,也没多想,招手喊来铁锤就叫这狗去拉爬犁。 几个年轻猎户,把绳索往背上一扎,拖着沉甸甸的爬犁,快速下山去,紧赶慢赶在天黑前,终于进了李家屯。 …… 大队长杨德政的办公室有拨号电话。李居安叫陆志强他们先把爬犁捎回去,他和老张去找杨大队长借电话。 拨号电话被木制框保护着,四周围的整整齐齐,一根电话线从底下连出来,想挪都挪不走。 赵炮在鹰屯接到电话后,也惊愕地不行,第二天早上,鹰屯就有刘家的人搭了乡里的运输车赶来,还是陈家老爹开的运输车,也就是陈晨的父亲。 刘贵是鹰屯过去活着从矿区出来的工人。他突然去世,而且在兴安岭山去世,搞得刘家人都非常无措。 刘大娘跟车下来后,一语不发。杨德政是个心善的人,要不然也不能让屯亲都信服。他请刘大娘进办公室先坐会儿,让人把打好的棺材放在雪棚下面。 林场家属屯,能收到不少旧木料,多是从林场工人手里收来的,屯里木工也不少,杨德政托人连夜打了口木棺材,做得刚好。杨德政忙前忙后张罗这些,让鹰屯的刘家人心怀感激。 刘大娘在办公室坐着,烤火盘着腿,盯着火盆上的烟,没吭声。 刘家人担心老太太心中哀痛,紧忙着要把老头子棺材运回去,早回鹰屯再做打算。 “多谢李炮头儿,多谢杨队长,要不是你们帮忙,我爹是真回不来了。” 刘家儿子哭得不着调,对着李居安,和杨德政千恩万谢完,有去谢赵炮。 赵炮也跟着刘家人一道过来。他和刘家因为外甥女的关系,多少沾亲带故。赵炮也张罗着出力。刘家儿子悲痛的伤心,本身又是个混吃混喝没正事干的人。赵炮给刘家儿子布置完任务,又去请示刘大娘。 “老太太,我们去弄棺材,你别太难过了,得看开点。” 赵炮说是劝人看开,但他想到领着猎鹰跑山时候死的那几个兄弟,也是死在熊巴掌下。跑山哪里有不危险的,人总是要面对过不去的难关有心理准备。 老矿区的老矿长也跑来了,送别过去一同工作过的刘贵。刘贵过去是整个矿区工作最认真的工人,老矿长乃至矿山曾经同事过的同事都对他非常尊敬。 条件有限,刘贵的送别会还是很体面。他当初离开矿区后,和老张跑山,采山找山货,弄了不少的药材和鹿角。他为人仗义慷慨,有人托老张要药材,刘贵都会帮着找,然后给人送过去。 那时候煤矿附近的小地方,还没有卫生所,屯亲们碰见些一些小病小灾,又找不到药,都托刘大爷帮忙采药材。 赵炮和刘家几个寡妇女眷商量,:“回屯后置办准备葬礼和丧宴。弄点猪肉,和酸菜过来,大伙儿拼一拼。” 按照过往的丧礼,你凑凑,我凑凑,送些猪肉,扛着一袋子酸菜,就能把葬礼置办的体面些。 李居安给刘家人送来了灌血肠。上回家里做的灌血肠还没吃完,拼拼凑凑也是献上一份力。 刘大娘瞧见灌血肠,也不知道想啥事,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抱住棺材就哭,要不是刘家人拦着,她都能打开棺材抱着刘贵残败的身体哭。 赵炮叹了口气,说道:“造孽啊。” 当天下午,刘家人要走,他们发现刘大娘不见了。找不到她了。 杨德政着急喊道:“老太太咋能人不见了?人家大老远的来,你们杵着干啥,还不赶紧给我去找啊。” 屯里好多人出发,都没找着刘家老太太,最后还是李居安发现,老太太躺在棺材里,和刘贵尸体一道挨着。老太太的拐棍,还杵着刘贵的身体在敲打,嘴里叨叨喊着,含糊不清的话:“死老头,你个死鬼,这下好了,真的死透了。你让咱老太一个人以后可怎么活啊。” 那年代的爱情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听家人媒人的话,结了婚,吵吵闹闹打了一辈子,就这样过完了一生。 刘春燕哭着和姑爷一起把刘太太搀扶起来,刘家人哭哭啼啼,谢过了李居安和杨德政,还有家属屯的人,搭上陈家老爷子开的运输车,回了鹰屯。 赵炮离开前,对李居安态度转变,有些别扭劲地递来一支烟,抽了口烟,吐出烟圈说道:“李炮,我其实心里挺欣赏你的。你要是真想驯鹰,回头你自个买了鹰就来找我,我教你驯鹰。” 李居安听见这话,立马笑嘻嘻咧嘴喊道:“好嘞,我可不和赵炮客气啊。回头就找上门,赵炮可得耐心点教我。” 赵炮笑了笑,转身跟着刘家搭车离开。 第256章 蒸鱼块,母亲拿手菜 李居安送别了鹰屯的刘家人,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回了李家老宅。 老宅里,母亲宋兰花正在灶间里忙碌,将他带回来的大江鲤剁块,做了热气腾腾的荤菜。 兴安岭的屯亲很少吃鱼,姑嫂也不会烧鱼,但母亲过去娘家靠海,她灵活的巧手处理起鱼肉来,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很。母亲一边炒着油锅,一边絮絮叨叨喊着他,说着家乡的菜式。 李居安赶紧洗了手,来到灶间帮着母亲一道烧菜。 这一道蒸鱼块,就没埋没江鲤鱼的新鲜劲。母亲将江鲤鱼切成3厘米大小的鱼块,腌制去腥入味后,然后挂糊炸透。各大碗都是鱼块,上锅蒸透,八大碗蒸一锅、一锅正好一桌菜。 热气腾腾的碗,一碗碗从蒸锅里端出来,然后“哗啦”浇淋上同蒸的料汁。妹妹李晓都迫不及待坐在炕桌边用小勺子敲碗了,激动地眼睛亮晶晶,俏生生喊着:“哥,我把碗筷都端好啦。” 懂事贴心的妹妹,让李居安心中暖洋洋的,笑着揉揉李晓的头发,喊道:“好嘞,来,坐下吃菜!尝尝妈的烧鱼手艺!” 蒸鱼块吃起来咸鲜怡人、酸爽入味,李居安夹起一筷子蒸鱼块,慢慢咀嚼,滚烫刚出锅的鱼块,还浇裹上酱汁,再加上软滑鲜嫩的鱼肉,别提多好吃。他感受口腔中鲜香美味的鱼块,都舍不得吞下,在口中鱼肉滚来滚去,这才慢慢咀嚼了将肉咽下。 他舀了一大勺酱汁,鲜香咸美的鱼块肉拌着饭。颗粒饱满的大米吸饱了鱼块的汤汁酱汁,带着米香的味道,还散发出鱼鲜嫩的荤香味儿,光是看着就好吃。 他大口埋头扒着酱汁拌饭,一口气吃了三大碗,举着碗抹了把嘴,满足地喊道:“妈,真好吃!再添饭。” 母亲宋兰花瞧着一双儿女吃得那么满足,心里也燃起成就感,咯咯笑得开心,说道:“好,好吃就多吃点鱼,饭少来两碗,这都三碗了,吃多了不消食,晚上又得喊胃疼。” 李居安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嘀咕,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反而很有家的温馨亲切感。 晚间饭过后,他和李晓帮着母亲处理剩下的大江鱼,母亲宋兰花手把手地教兄妹连个。 “在你们姥姥家啊,管这叫拾捣,就是把鱼多清洗几遍,然后把尾巴剪掉,鱼鳞去掉,油脂去掉,还得用剪刀开膛破肚,把鱼肚子里的脏东西去掉。” 李居安系上围裙,学着母亲将鱼肚子里的内脏挖去,最后再冲洗一下,然后把鱼剪成一段一段腌制好,就能包起来,放在窗台外的雪地里,冻起来备用。 屯亲们都在窗台雪地里冻上包好的饺子,猎户人家会将打猎后吃不完的荤肉,比如野猪肉,山鸡肉冻在雪地里储存。倒是李居安头一回在屯里开先河了,冻起了吃不完的鱼肉。 几十斤的大江鲤,一条条被处理完后,冻在院子的雪地里,就连猎狗们都怼着鼻头,好奇地在雪地上闻来闻去。 林家的儿子林家栋来串门,他是帮林梅来带信儿的。林梅新做了些包子,要林家栋给带来,给李居安尝尝。林家栋瞧见认准了的未来姐夫,笑得眼睛弯的和什么似的,贴着李居安亲热地唠嗑。 他一看李居安还系着围裙在灶间忙活,那比起一个大拇指叫一个肃然起敬。 “李哥,还得是李哥强啊。还能烧饭,这要是换别人那肯定不能进灶间,就叫女人忙乎了。” 李居安调侃他笑道:“哪听来多的话,毛头小子才多大的人,就觉得灶间一定得是女人进的了?” 林家栋很奇怪,瞪大眼说道:“这不是孙哥他们都这么说么。灶间是女人的战场。是男人就该跑山打猎去。” 李晓用稚嫩的声音反驳说道:“才没有嘞,隔壁张家大哥哥也帮媳妇儿做饭。大哥哥会烧饭,能讨媳妇儿欢心,感情也会更好,不会吵架。” 童言童语的话,把林家栋听得一愣,他说道:“哪还能吵架呢?这不都掐架么。” 屋里的人哈哈笑起来,李居安将林家栋往院子里带说道:“得嘞,你这大嘴篓子再说下去,全屯都知道你爹妈掐架了。” 林家栋也直乐。他跟着李居安跑到院子里,他早间听说了,李居安和陆家兄弟几个人回来后,都带着满当当爬犁的鱼,还有黑瞎子肉。 他瞧着李居安将一条条处理好的江鲤鱼往雪地里埋,惊讶的眼睛都瞪圆,说道:“这么多呐。这些鱼肉可得几十斤吧?得吃到啥时候去?能好吃吗?” 李居安瞧着他,笑道:“就你小子这点心眼子。你不说我也会叫你带一条回去。呐,拿走,给你姐带的。” 林家栋被戳穿心思,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傻笑。他也不客气了,将手里林梅托他送来的肉包子一篮子递过去,接过处理好的大江鲤。结果沉甸甸的江鲤将他重的整个身子差点摔个趔趄,他哈哈大笑说道:“这鱼还真有股鱼味儿,鱼味儿特别大。” 林家栋听说过鱼,但是倒是第一次亲手接触鱼,年轻人好奇的很,满心都是好奇心和兴奋。李居安一看乐了,喊妈说道:“妈,来帮手了,把围裙解下来喽。” 他将母亲的围裙给林家栋系上。林家栋之前还吆喝喊着,大老爷们儿不进灶间。这不他为了吃好吃的蒸鱼块,这不乖乖进来学咋处理大江鲤了么。 江鲤上还留有雪地里的冰雪碎子,他清理的时候双手就会很冰,所以就需要很快速的处理。 李居安刚才忙乎了半天,手都凉冰冰的,对于处理鱼有些排斥,真的是太冷了。还有就是鱼腥味特别大,这味儿很难说和野猪的肠子比起来谁更难闻。横竖都是脏活儿,能有人乐意干最好。 李居安使劲夸道:“家栋这孩子就是干活儿利索。这么多鱼,咱们三个人都得赶上小半天,家栋这才多久功夫的,一条鱼都快处理完喽。” 第257章 媒婆给林梅介绍对象 妹妹李晓疑惑地抬头看他,眼里写着奇怪:这处理地也不快啊,不是笨手笨脚的么,还没我快。 李居安给李晓挤挤眼,挤眉弄眼使眼色,继续夸道:“家栋好好干,还有这筐,那筐子的鱼也得处理了,回头我给你姐多夸夸你,孩子可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在电影院学工就是有眼力见,手脚都勤快多了啊。” 林家栋一听未来姐夫使劲夸他,那开心地尾巴都能翘上天,满脸都是得意劲儿。他忍住嘚瑟,埋头酷酷,将手里的江鲤处理地更快。就连鱼腥味儿,他都能忍着,强忍着把鱼“拾捣”干净。 他学者额李居安的做法,将鱼段放在淀粉里翻动几下让鱼段裹上一层淀粉。这样炸出来的鱼两面金黄色,一点都不软塌,口感也不发黏,好吃的很。 林家栋瞅着李居安家里一桶桶的熊油,野猪油,和狼油,羡慕的眼睛都瞪直了,惊叹说道:“乖乖,这油也太多喽。” 林家很节省油票,每次到用油票换油的时候,林母都小心翼翼计算着用量去换油。到了炒菜的时候,几乎只是锅底抹上一层油,然后快速炒了吃。一般情况,小炒都很少,蒸的做法更多。 林家栋看见李家那么多一桶桶的油,全是从山里打猎带出来的野味肥肉自家焅出来的,羡慕的眼睛都红。李居安笑道:“瞅啥,那屋还有更多嘞。” 他随意地一指,林家栋转头才发现,西屋墙角还堆有更多的一桶桶油。全是老母猪,大孤公的猪油。这要是用猪油洒进汤里,哪怕是做一碗阳春面,带上热气腾腾的猪油荤香,那味儿都是天差地别。 林家栋彻底服了,比出大拇指,赞叹说道:“李哥这可不比那几个媒婆给姐介绍的人强么。妈要是再叨咕我姐,我可得说道说道。” 李居安点点头,看着林家栋忙完,处理完几十斤的江鲤鱼后,叫他提着一条沉甸甸的江鲤离开。这条江鲤能有五六斤,重的很,林家栋笑得眉飞色舞,搓着手使劲谢他。 林家栋离开后,妹妹李晓凑过来,认认真真看着李居安,说道:“哥,你真喜欢林梅姐姐啊。但林梅姐姐的妈妈瞅着可凶,不好说话的很。” 李居安心中明白,林母眼高于顶,就想让闺女嫁进城里,找个好人家结婚,多出彩礼,回头这笔钱还能给林家栋娶媳妇儿。他上一世对这件事嗤之以鼻没想明白。现在他两世为人,走南闯北可见过太多事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心中的计较,每个人的活法。 想要叫林母松口,还得是按照林母心中的心思走,才能拿捏住人心。 他揉揉李晓毛茸茸的头发,说道:“作业写完了没,写完了就去洗脚睡觉。” “早就写完了哥,洗脚水也打好了。哥,我也给你打了盆热水,你坐炕边也泡泡脚,舒服舒服。” 小小的妹妹,身影那么娇小一个,已经那么懂事了。李居安心里柔软又温暖,在点着煤油灯的屋里,泡着热水脚,心里暖乎乎的觉得十分满足。 他心中寻思,后天就是修新房的时候,到时候三层楼房的自建房盖起来。他定要带着母亲和妹妹,过上让屯里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 另一边,林家栋已经提着沉甸甸的大江鲤,兴奋地回了林家,仰起脖子就喊道:“妈!李哥送鱼来喽。” 林父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见到后大为惊讶,眼珠子都瞪大了,说道:“谁送来的?哪个李哥?” “李居安大哥啊。”林家栋还是个少年,开心地添油加醋说了好一堆,将李居安去渔村捕鱼的经过说了好长一串,夸得那个叫一个上天入地,把林父听得直点头。 林父也顺嘴夸道:“李家小伙儿是个有本事的。他爹身体不好,他小时候就挑起梁子,真是不容易。”他想到自个小时候也是早早帮就家里挑起重担,养大三四个弟弟妹妹,抹了把脸,对李居安是频频点头。 林母听见后,说道:“李居安这孩子小时候就不错,实心眼随宋兰花,是个老实人。就可惜啊,命不好,家里没个帮衬。要是他家里叔伯几个能帮衬到,他也不至于还进山打猎啊,咋都能去托关系找个正经工作,能拿到饭碗才是正经道理。” 林家栋听了,疑惑说道:“李哥咋就没个正经工作了?咱们去电影院当学徒,就说咱们师傅,一个月领个三十七块已经是了不得了,还买不起多少油和肉。李哥家里那油一桶桶全堆在墙角啊,咋用都用不完。这还不能够啊。” 林母笑了,用手指戳林家栋的额头,说道:“你这孩子年纪小懂啥,回头等你再大个三四年,托媒人给你介绍对象,你就知道你工作的好处嘞。” 这年代能在电影院当学徒,过几年就能从学徒工转正。到时候做个电影放映员,等春夏天,天气暖和起来后,多少村里的大队长都会托人找到他,帮忙下班后多接私活儿,去村里给村民放露天电影。 林家栋还不太服气,嘴里嘀咕:“不管,反正李哥给咱们送肉来就是好。李哥还给我送连环画呢。” 林母眼睛一瞟。他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捂住嘴,意识到说漏嘴,他一想到现在他已经工作了,又不是念书上学,不能看小人书,腰板也挺直,亮开嗓门儿气势都足了几分,喊道:“妈,我都工作的人了,看点连环画咋的了。反正我就是喜欢李哥。” 他说着转身将大江鲤送去灶间,然后开心地找姐姐去说这件事。 林母和林父互相看了眼,林母还在生气,林父打着圆场,哈哈乐道:“孩子大了呗,有自己主意了。” 林母瞧自家男人还淡淡定定,一点都不担心,急得对着他吹耳边风,说道:“你没见你家丫头这几天心都飞出去了么。” “阿梅心飞哪儿去了?” “还能飞哪儿去?可不就是飞到李家那个臭小子那去了么。”林母急得唉声叹气,往炕边一坐倒起苦水来,说道。 “我给张媒婆塞了好些鸡蛋,托她帮忙找城里的好小伙子,至少的家境体面,工作体面吧。百货商场工作的小秦,供销社工作的小陈,还有开车的徐达,就是那个年轻司机都看中咱家阿梅,但阿梅这丫头不知道咋想的,见都不见他们,我和她说,有缘分啊,见了讲不定有缘。” “结果阿梅这丫头说的话,能把我气死,你猜她说了啥。” 林父头也没抬,随口问了就说,“丫头说啥了。” 林母气得一口气都不顺畅了,瞪眼睛说道:“阿梅一口就给我回绝了,说没缘分。” 第258章 孙为民失踪 林父哈哈直乐,搂着媳妇儿滚炕上,说道:“孩子的事儿叫他们自个操心去,咱们操心啥啊。” 林母气得还要推搡他,不叫他做那种事,嘴里喊道,“哎呀死鬼,都这把年纪了还不害臊。你不帮孩子着急,我当妈的心里急啊。你说家栋到了年纪了,就得娶媳妇儿,这钱打哪来,你倒是说说,还不得叫阿梅嫁个好人家,到时候彩礼拿过来,给家栋娶媳妇儿用。” 林父兴致正在上头,被媳妇儿这么一推,认认真真拉着他掰扯,他也露出正经表情,严肃想了想,说道:“倒是这么个理。哎,媳妇儿这都得好几年后的事了,到时候再说呗。来过来搂着。” 林母还要再说,已经被汉子搂住滚在炕上。她挣扎了两下没挣扎掉,只能放弃捶着自家男人的胸口,滚了两圈。 另一边,林家栋跑去张家找姐姐林梅。林梅正和张家闺女坐在一起闲唠嗑,听见弟弟这么一说,她眼睛都发亮,站起来说道:“李居安回屯了啊。” 她快步往李家老宅方向跑,林家栋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喊道:“不是姐,李哥给咱了一条大江鲤,江鲤啊。姐,在咱家呢,你不回家啊。” 林梅心里只有李居安,哪里能想到大江鲤的事。她跑去李家,问了问在院子里玩的李晓,李晓脆生生说道哥又进山去了。这让林梅很是失落。她绞着手想了想,心里说服自己:男人嘛,总是有事情要忙的,她也不要耽误人家,只能转身回了林家。 林梅回了林家后,瞅见母亲正在灶间,对着五六斤重的大江鲤,开始剁块,嘴里还喊着:“得亏你过去在饭馆子做学徒,这不得好吃的能下三碗饭。” 林父过去为了多赚钱养家,进饭馆子做学徒工,就是想着学成出来后能当个掌勺,回屯还能接烧大席的活儿。林家的油不够多,他做的是红烧大江鲤,鲜香美味的红烧鱼块,在酱汁炖煮后,小火收汁,然后出盘,最后哗啦一下将剩余的酱汁淋上去。 林家整个屋子都飘散开荤香美味的大江鲤,周围几户屯亲寻着味儿就来了,找林母寒暄,探头就想瞅瞅,屋里在炖啥好吃的那么香。 红烧大江鲤也很美味。那种口腔里充斥着鱼肉的感觉,热气腾腾的鱼肉,嫩滑多汁,一口咬下去还能爆出嫩嫩的鱼汁鲜味,实在是太让人沉醉了。 林梅认真地掏出小簿子,用笔在小薄子上认真记录林父的烧鱼过程。林父系着围裙站在那烧,转头就瞅见闺女认认真真站在门口看,还时不时埋头往薄子上写什么。 林父笑道:“干啥,你妈要你学烧菜你不学。咋这时候突然想学烧菜了。” 林梅笑嘻嘻的,贴着林母说道:“妈,爸烧菜也太香了。回头还是爸教我烧菜呗。晚上让爸再多拌两个菜,我也学学。” 林母也是瞧不明白了,闺女这几天咋和变了个人似的。过去闺女可不爱学烧菜啊,这几天又是学炖鱼,又是学小炒肉,和凉拌菜,还学烀肉,焅油,叫他们当爹妈的都瞧不明白。 林母紧忙着应下,生怕闺女又回到过去那样不肯学,说道:“得嘞,晚上就叫你爸教你。一会儿把衣服搓了啊,晚上碗也洗了,地也拖了去。” 林梅满足地“挨”了一声,让林母更瞧不懂了。她路过林父时候,挤挤眼,说道:“你闺女该不会是被啥东西迷了吧,这可不对劲啊,咋突然这么勤快。” 林父告诉她,大队书记都说了,不兴再去信黄皮子大仙这套,要打倒迷信。 只有林家栋乐呵呵地咧嘴笑,他知道姐为啥忽然这么勤快起来要担家务事,可不就是因为姐心里有人了么。 …… 李居安这时候已经出门了,又进了趟山。他本来没打算进山,正看着李晓和母亲宋兰花撒娇。 上回李晓去了趟县城,在宋德生家里看小人书,将宋德生和他媳妇儿的打闹学了个十成十。 李晓撒娇着搂着母亲说道:“妈今晚你搂我睡呗,咱们赶紧脱衣服睡觉。” 母亲宋兰花摆摆手,说道:“拉倒吧,你这妮子睡觉不老实,别往我被窝里钻。哎呀我的小姑奶奶。” 李晓笑嘻嘻地抱着母亲,真的呲溜一下钻进被窝里,抱着母亲撒娇,不肯下地,把宋兰花逗得没办法,只能搂着闺女睡。 李居安看着母亲和妹妹亲昵,心里暖洋洋的,但还是很想揍宋德生。那臭小子,当孩子们的面和他媳妇儿都干啥了,瞧把孩子教坏的。 这时候孙家小胖子孙浩进门找他。这大晚上的,挨家挨户都要睡着了,孙浩颠颠地跑来,身后还跟着孙母。孙浩进院里就大声喊:“李哥!李哥你瞧见我小叔了没。” 李居安紧忙着开门,把两人招呼进来。母亲宋兰花也被惊动了,她赶紧把孙母请进门,看着孙母着急到红肿的眼睛,问她:“咋地了,发生啥事了。” 孙母这么一说,李居安才知道孙为民还没回家。他说道:“孙为民这都快两天了,还没下山?” 前天,他作为炮头,领着宋德生,陆家兄弟下了山,身后还跟着老秦和老张,几个人拖着爬犁,生怕黑瞎子的气味和鱼味吸引来青皮子,所以紧忙着抄小道下山,回了屯,连套子都没去溜圈。 几个人都觉得,孙为民就想去溜套,还顺便要捡他们下的套子溜。那天黑瞎子已经打了,附近应该没有不蹲仓的黑瞎子,几个人也没瞅着有什么危险,就抄近道下山。他们都以为孙为民溜上一圈,也下山了,没曾想这都过去一天半,快两天,孙为民影都没一个。 孙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哭啼啼,问了李居安当天的情况。母亲宋兰花赶紧问:“让人上山找了么。” “找了,他爹领着几个兄弟早晨就进山去了,现在还没信儿回来。” 孙母担心的更是这件事。孙为民一个人进山丢了,孩爹领着孙家有经验的猎人进山找。照理说,半天过去也该找着人了,他们还问秦炮借了狗,老秦也帮忙进山,还喊上了保卫科老张。 李居安问他们借的是什么狗。 孙母想了想,说:“叫旋风的头狗。” 李居安一听,被气笑了。就旋风,还能是头狗?那狗就连截仗都不会,一门心思往前一股劲的瞎冲。老秦也是为了脸皮,吹牛说买的是头狗,这下可耽误了事。 都是一个屯的屯亲,也没结死的仇怨,人情往来上也该互相帮衬。他问孙母:“陆家的人问了吗。” 第259章 被拉棒子困住的孙为民 孙母有些扭捏,说道:“这不陆家老爷子不待见孩子爹么。我问了秦炮,然后再来问问你,孩子他爹要是还没回来,我只能求杨大队长请陆家老爷子了,咱这屯里,还能进山搜人的,也找不出其他家来了。” 母亲宋兰花安慰她说道:“再等等呗,万一天一亮老孙就领着他们下山来了也不好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孙母这才稍微放了下心。她寻思也是这么个道理,这时候进山大雪封路,又是搜人,又是天黑。也得在山里熬一夜明儿个才能下山啊。 宋兰花叫她回家等等去,讲不定天亮孩子爹就领着儿子下山来了。等孙母回去后,李居安都洗脚准备睡了,忽然屯里传出大呼小叫,是孙家人闹起来,将挨家挨户都惊动。好几户人家点起煤油灯,起身查看啥情况。 隔壁张婶儿最是包打听,她一听见屯里有动静,那个叫激动,从炕上蹦起来,紧忙着跑到窗口去瞧,然后裹上棉袄就跑出去打听出了啥事情。 张婶儿包打听,跑出去好半天没回来。李居安也好奇坐起来,裹上羊皮袄子,哄着妹妹李晓先睡下,然后出门去探探啥情况。 屯口哄闹声很吵,孙全德浑身都是血,一身血腥味,和孙家几个叔伯一道将孙为民背下山。卫生所的大夫着急忙慌被孙家人叩门喊起来,提着医药箱就匆匆赶来。 孙家门口围满了好多屯亲,里三层外三层的,卫生所大夫都没挤进去,就被人拥着,推搡进了孙家的门。 大晚上,孙家的消息在整个屯里被传开了。孙为民独自离开队伍跑去溜套,结果被困在山岗慢坡上,一只脚被冻僵,狗皮帽子掉落后,耳朵也冻硬挺了。 卫生所大夫跑来,大半夜说要砍腿,砍耳朵,把孙家人吓得够呛,连夜孙家人喊来陈家老爹,送了钱,求陈家老爹开货车,将孙为民送去城里的中心医院,才勉强把右腿给保住,没有截肢。但右边耳朵冻没了,少了一侧的耳朵。 屯里人说起来,人没死真是万幸。 陆志强觉得疑惑,问咋会大晚上被困在山岗慢坡上?孙为民一个人还能不认识路,走丢呐? 陆锦扬跑去问,陆志强也跑去问,问了好半天也没结果。陆家老爷子实在是好奇地发慌。这种事对于陆家老猎户来说,越是离奇,越是抓耳挠腮,让人缓不过劲来。陆家二姑还猜,是不是孙为民犯了冲,遇上黄大仙了? 后来还是陆文倩跑去问孙浩。孙浩小胖子才支支吾吾说出来,说是小叔孙为民想要溜套,结果实在找不着李居安下的套,只能沿着足印漫山遍野的找,想着能多捡一个收获,是一个收获。 李居安下的套,除了在灌木丛下的山鸡套,还有跳猫子套,和狗獾夹子。这些猎物本来也值不了多少钱,但偏偏孙为民听说李居安上回夹到了大皮,就心存侥幸,想要瞅瞅李居安这回有没有找到紫貂脚印。 要是万一有个大皮被夹在雪窝子里呐,他要是没捡着,这不是得懊恼好一阵子。孙为民将李居安下的套子一五一十都找了,但怎么都找不到那个拉棒子。 他心中寻思,讲不定是已经有黑瞎子踩中熊套,将拉棒子一路拖去山下也有可能。他越想心中越是激动。猫着腰在雪地里仔细寻找熊脚印。结果熊脚印还没找着,一脚就踩进大套子里。 他右脚踩进大套子,整个小腿被套子紧紧裹住,痛得他龇牙咧嘴发出嚎叫。他低头一瞅,这特么居然是个熊套啊!可不就是他到处找的,李居安设下的拉棒子么。 他心中暗叫完犊子喽,一边扯着嗓子喊叫,等着人来救。忽然他听见身后山里传出密集的枪声,和激烈兽吼中,听着“吭吭”越听越像熊吼。 他心中懊恼地不行,心痛阖上眼,知道这是李居安队伍遇上黑瞎子了。他好不容易在山里寻到这么只不蹲仓的黑熊,咋就便宜了李居安? 更惨的是,他想要白捡一只踩拉棒子的黑熊,没想到中招的是他自己。 “李居安!秦炮!老陆!” 孙为民死命地大喊,右脚被套子勒住的地方,痛到他龇牙咧嘴,额头冷汗大颗大颗滚落下,忍不住地倒抽凉气。但该死的枪战声拖得十分长,能看出那只队伍和黑瞎子搏斗也很不轻松。枪声将他的呼救声完全淹没,他心里拔凉拔凉,心沉到谷底。 不知道过去多久,远处打熊的队伍彻底没声了,天色也渐渐黑沉下来。孙为民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心中大喊完了,要是遇上青皮子,他可真是活不过今晚。 孙为民努力拖着拉棒子。但拉棒子上被铁锁绑着的铁链,拴了几百斤的实木段。沉到不行的实木段,在雪地上被拖出一小段距离,但再往前就是林区和灌木,只要实木段卡在树根,或者是灌木那片,他可真就成了猎物,他和要被猎杀的黑瞎子有什么两样? “靠!李居安,你听声啊。” 他反应过来,可以鸣枪示警,来通知另一支打熊队伍救人。远处枪声已经消失,他盯着窸窸窣窣的灌木,赶紧举枪开了一枪。 砰! 灌木丛狠狠抖了抖,他心中大喜,心中觉得肯定是一头青皮子。“牲口还想偷劳资?瞧我不恁死你的。” 他狠狠拉了枪拴,拖着剧痛的右腿,瞄准灌木丛又开了好几枪,把弹夹都清空。“好你个犊子玩意儿,瞧爷爷削不削你就完了。” 他清空弹夹后,正换弹合枪,忽然灌木丛动静又响起,一头黑影窜出来。他心中暗叫:这头张三狡猾!他刚要拔出腰间侵刀来招架,一条猎狗窜到他面前张嘴就对他凶狠吠叫。 这哪里是青皮子?可不就是李居安手里的滑溜狗,铁锤么。 孙为民笑得心花怒放,嘴角都能咧到耳后根,觉得这下得救了。李居安的猎狗铁锤还在这,李居安就不可能下山,猎狗肯定会通知那支队伍救人。 他激动地嘬嘬嘴皮子,挤眉弄眼,忍着右脚的剧痛去喊铁锤:“好姑娘,胖妞儿,快过来,把李居安那小子带过来救人。” 他刚要把手里的布兜子解开,想要往铁锤脖颈上挂条布带子来求救,铁锤警惕地后退三步,机警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又狠狠吠叫两声,转头就跑了。 铁锤跑远了还真没再回来,孙为民拖着快被套子弄断的右腿,愤怒大喊:“你个不干活的胖妞!牲口!李居安迟早把你剁了炖肉。” 等李居安队伍彻底领着猎狗离开了,天黑下来,孙为民才知道害怕。 第260章 孙家遭遇狼眼睛 孙为民独自一个人使劲抱拉棒子,就和被发了把流星锤一样,拉着棒子在山间跑。 他忽然知道为啥给熊下的套子叫拉棒子。套子一头成圈,另一头用粗大棒子锁着,套子的另一端缠在上棒子上,他就像是被猎人捕捉的猎物,拉着棒子在山间跑。 他右腿被套住十分疼痛,仅用手臂的力量压根掰不开套子。他借由石块的力量也无法撬起套子,只能痛苦嚎叫,一边跑一边呼救。 下山的路,树木石头都多,他拖着横着的棒子,忽然卡在大树墩上。下山雪坡,棒子卡上树墩,他跑不了。但没辙啊,他只能使劲掰着棒子,将棒子从卡住的地方拖出来,这还没走出去两步,棒子又卡在石头块堆里。还真是和熊拉棒子一样,完犊子。 孙为民右腿都冻得没劲儿了,颓丧地一屁股坐下,喊道:“真不是个东西啊,谁特么做的套子,谁特么故意找的套子,疼死我了。” 他忘记他故意找李居安设下的拉棒子,为了找这个套跑了好远,可算把套子找着,结果把自己腿给套了进去。 大晚上天寒地冻,孙为民心里懊悔的不行,浑身冻得发抖,好不容易升起一堆火,只觉得右腿都痛到没有知觉。 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在远处瞧着他瞅,他还以为是铁锤去而复返,正大声吆喝骂狗,忽然条青皮子闪过去。他提枪举起,心里那叫一个惊魂未定,生怕自己看走眼,自个吓自个。他打一枪,拖着拉棒子往山下逃个十几步再转头打一枪,火堆都顾不上。狗皮帽子也匆忙间掉落在边上。 帽子在山坡顶上,他想要爬雪坡去捡帽子。雪坡地滑不说,他还拖着几百斤的大棒槌,可怎么爬溜滑的雪坡。他晃着凉飕飕的头顶叹了口气,只能等着搜山援兵来救…… 过去一天一夜,他才等着了父亲孙全德领着孙家猎户搜山找他,他耳朵也冻伤了,右腿也冻到失去知觉,痛得眼泪都流不出,弹夹里子弹也打的一发不剩。 孙全德看儿子这才几天不见,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紧忙着联合一群壮丁,合理把油丝绳套子给打开。七八个猎户使劲,用出浑身力气,汗滚了一后背,这才将沉甸甸的油丝绳套子一端掰开来。 “靠,谁下的套子,这也太特么用劲了。这别说黑瞎子踩着,哪怕虎大王踩着也别想好过。” 孙家猎户跑山见过不少套子,但用油丝绳做的那么严丝合缝的拉棒子,还是头一遭见到。孙为民右腿已经不大行了,软绵绵耷在边上,以诡异的角度翻折。好几个壮丁都扭头不敢看,那瞅一眼都能浑身窜起凉气,瞅着鸡皮疙瘩竖起来,浑身发麻。 孙全德将儿子背起来就往山下赶。孙为民趴在父亲后背上,有气无力地嚎着。他抬头一瞅,发现灌木丛后面还有几双绿油油的眼珠子盯着他,他用尽最后力气,带着哭腔喊道:“张三,张三……” 孙家人也瞧见这群盯梢的青皮子。这片山头的鹿,犴子不少,冬天这片也是青皮子成群结队围猎的山头。孙家人警惕地盯着青皮子,孙全德跑山几十年,熟知青皮子的围猎德行,喊道:“继续下山。别走散了,都抱团走。” “孙炮儿,摸着黑下山呐?” “要不然还能等?赶紧下山去。” 平常天黑猎户都会聚拢过夜,等天亮了再走。但孙为民伤势等不得,孙全德决定连夜下山,顶着零下四十度的严寒,爬犁快得和小车一般。 前方猎狗老秦和老张开道,浩浩荡荡的孙家搜山队伍十几个人一道下山。这么多人的队伍,要是碰上普通小型狼群,狼群只会跟踪,不会贸然进攻。 孙为民坐上爬犁,一路痛到喊着,一路被送下山。结果坏就坏在天黑,前方大声惊呼,是前面的人陷入雪窝子。孙为民刚要喊,忽然他身下一轻,也跟着整个人陷入雪窝子里。周围是孙家人骂骂咧咧,有人说是青皮子故意刨出的雪窝子,叫他们栽了跟头。 孙全德伤得最重。他打头阵,踩空进了雪窝子,结果雪窝子下面全是石头块,还有尖锐的枝子。脸上摔得都是血。他骂了声,喊上面的人丢麻绳下来,这才一个接一个从雪窝子里爬上来。 深达能有五米深的雪窝子,刚好出现在爬犁道上,很不寻常。叫孙家人瞅着心有余悸。孙全德眼色复杂地看看身后的那群绿油油的眼睛,青皮子的眼光在黑夜里越发清晰,让他心里拔凉。 他唾了口在雪地上,骂道:“特娘的,这群青皮子成精了。” 儿子重伤,青皮子听见枪声就往回跑,等枪声停下来,这群成精的张三又重新围拢过来,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和心理压力。孙家人也不敢停留,先救人要紧。这才紧赶着连夜下山,然后在屯里大声喊卫生所的大夫老张出来救人。 孙为民被抬上担架,送去县城中心医院前,指着老秦大声喊道:“是那头狼眼睛,我都瞧见了!就是秦炮养的狼眼睛!” 这声指责来得没头没脑,但屯里猎人都很忌讳狼眼睛。老陶听见动静走出来,一听见他喊老秦养的狼眼睛出来了,老陶脸色别提多难看,提着烟锅袋子重重冷哼一声,眼刀子盯住老秦,然后转身回了屋。 不少老猎人,还有陆家老爷子听见狼眼睛,都是同样的态度。 陆家老爷子走过老秦背后,背着手拄着拐杖哼的很大声:“自个造的孽,回头自个受着。” 老秦去年从山里捡了头半大的野狼,当做头狗养在身边驯。那头野狼和黑瞎子熊崽是同窝。熊崽他托人送去城里动物园,野狼留下来。后来野狼和大虎斗狗输了,折了狼牙,弃给了李居安。李居安也不要,狼眼睛留在熊仓里,和三只熊罢的崽子过冬。 村里老人听见老秦丢了的狼眼睛,还在山里,还找到狼群了,都摇摇头,说道:“这下闯祸了啊。麻烦闹大喽。” 第261章 李家盖新房 孙为民被送去县城医院的事传开了。 陆家老爷子在饭桌上可有的话说。老爷子夹着筷子,对着小一辈说的口若悬河,喊道:“劲!埋汰顶子,想当年咱也是碰上过狼眼睛。就那损玩意儿给我溜了得有小三十里地,我非要把这狼眼睛打下来,这玩意儿就不是个物!” “回头我猫着可算是找到这玩应儿的老巢,递了枪口,上去就把这头狼眼睛老巢给掏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老巢里还冲出来三头黑瞎子,把我身后那群猎人吓得嗖的一下就蹽了。” 陆锦扬听得入神,问老爷子后来发生了啥。 陆家老爷子闷了两口烧酒,话匣子打开,老脸激动地通红,趁着醉意喊道:“还能咋,整呗!不能让那几个东西盯住咱欺负。我一喊,把那几个猎人喊回了神,赶紧的把坐地炮给点上,这才捡回一条命。” 狼眼睛指的是,狼崽子小时候被成年熊捡到,和熊崽一起长大。这样的狼能和熊混在一起狩猎,在兴安岭山中,被传得神乎其神,和黄大仙一样让人心存敬畏,只想绕道走。 陆家老爷子说起年轻时候的往事,嘴不带停的,喊道: “那黑瞎子算啥,就算碰到不蹲仓的黑瞎子,咱们眼睛也不带眨一下。咱们那年代可不比你们这,你们算是赶上好时候喽,又有56半,又有大54的。咱们那小时候用的还是猎弓,碰到土豹子,和能捕杀鹿时候也不多。想要把弓箭射进去,扎透鹿的脖子,就和特么的往人身上划拉差不多。” 几十年前的猎人,还没那么多猎枪,都是自制的老式撅把子土枪,精度差,威力弱。不少猎人用弓箭狩猎。孙家人传下来的狩猎方法也是一样,所以孙家年轻一辈的猎人,打枪都是打完一发,瞧都不瞧猎物一眼,俯冲下去就是拉动枪栓,打第二发,第三发。 这也是因为旧时候撅把子威力弱,几枪打不死猎物,在猎户世家流传下来的狩猎习惯。 忽然,陆家老爷子严肃问陆锦扬:“锦扬,你跟着李居安进山,咋分股的。” 陆志强一听张嘴就要说:“咱和李居安都是平分的。” 陆锦扬赶紧说:“陆志强是平分,我跟着陆志强边上拿一股。” 老爷子表情这才好看了些,说道:“锦扬你现在是在学艺,可不能跟着李居安拿那么多。哪里有学徒和师傅拿一样的道理知道不。不然就是不懂事,属于不要脸,咱们陆家出来的人,可不能这么整。” 陆锦扬听了脸一红,点点头。陆志强大大咧咧还在一个劲说道:“那有啥啊,不就是平分么。李居安都不在意,自家兄弟呗。” 他被陆家老爷子一瞪眼,彻底不吭声了。陆家老爷子严肃说道:“孙家半大小子这档子事出了。你俩个也得注意着点。往后跑山不能单走,知道不。像你们陈家二叔公,早年不就是和咱们犟,非要闹着脾气走单道,结果碰上一头炮卵子,横截里忽然冲出来。” 他刚说完,忽然被婆娘瞪了眼,闭嘴不再说了。 陆锦扬赶紧问,陈家二叔公后来咋了,一个人碰上炮卵子? 陆家老爷子这才支支吾吾,说道,陈家二叔公命是捡回来一条,也拼了老命把炮卵子弄死了,但蛋在炮卵子獠牙下没了一只,成了孤蛋英雄。 陆家两兄弟只觉得胯下凉飕飕的,摸了摸心中才安定踏实下来,得亏是全乎的啊。 陆家二姑还在给陆志强说亲,陆志强有些不耐烦。陆家二姑也是奇了怪,问他:“你这都多大的人了,咋一点都不着急,就你妈可劲给你着急。瞧你们一道进山的宋家小伙子这才一般大,都结婚了有一年了,都能抱孩子。” 陆志强不耐烦,喊道:“李居安不也没对象么。我急个啥。” 陆锦扬笑笑不说话。陆家二姑嘴里还在叨叨的说:“你和李居安能一样嘛,谁不知道李居安在和林梅谈对象啊。林家那小儿子天天往咱们家跑,炫他那几本小人书,就是李居安送的。这回大江鲤,李居安也给林家送了去,那心思还不写着么,就是在和林梅谈对象。” “你说你们一道长大的,李居安都快和林梅成了,你还不带对象进门。咱们可不管那么多啊,今年年底,你非得带个姑娘回来。” 张家侄女是张婶儿二弟家的孩子,和李晓差不多年纪,最爱小人儿书。来林家串门就瞧见林家栋抱着小人书看的有劲。像是不爱看书的人,一看书就犯困,没看两页就睡着,但看小人儿书那叫一个精神,怎么都不困。 陆锦扬瞧了眼陆志强,瞧着乐子笑。陆志强低头不语,说道:“再等等,等等呗。” 二姑一听话外之意,可就立马不困了,逮着陆志强就问是不是谈上对象了,这咋听着有戏。 …… 李居安将熊胆晾在房梁上阴干,年后南方客商陆续来了县城,庞多来的合伙人来了县城,和李居安交易。黑瞎子的铁胆换了近2000块钱,加上熊牙,熊皮,熊骨,和熊肉,一共卖了2500块。他和同去的猎人分了股,然后筹划着建新房的事。 大爷和二爷一家还不知道李居安要建新房。两户人家分到的是3亩水浇地,只有李居安分到的是5亩旱地。 他和张工算过日子,月底是动土的好日子。 月底开工这天,李居安找来了屯里的些帮工。主要都是亲朋好友。李拐子,老张,老秦,陆家兄弟和陆家二姑,林家栋都来帮忙,还有张婶,和张婶侄子等人。孙浩小胖子也拉着两个表哥过来做帮工。 这年代村里谁建房,去做帮工是约定俗成。屯里挨家挨户谁要建房,大伙儿都会去帮忙,邻里互助编织人情,都不讲工钱,也不在意报酬,屯亲生活都很简单。人情比钱重要。帮别人干活,不只是卖力气,还是联系感情的方式。 李居安前两天,刚帮张家盖房子上大梁,帮孙家修屋顶,扛着锄头在那忙得不行。像这样你帮我、我帮你的情况,是屯里人情的根基。 主家给做帮工的屯亲中午烧顿席面,请大伙儿热热乎乎吃一顿,再给工匠准备一份礼物,一袋粮食,或者一只鸡,表示对工匠手艺的尊重。 母亲宋兰花提着食材,和张家婶子一道准备做饭菜。盖房子,最重要的也是那顿席面,饭菜得好,还得丰富多样。 第262章 自建房忙乎 开工这几日,长虫沟旱地这片全是人。李居安的旱地分的远,路不好走。这几日他选的都是多云的天气,路相对容易走些。帮工们先在张工的带领下,把房子的柁梁和檩子预先在地面上拼好,然后几个屯亲帮忙,把门窗的套子作出来好。 张工带来四五个小工,开工前一天小工拆扒张工选好的旧仓房,把能用的材清理出来。然后几个人开始搅和砌墙泥和抹房泥的土。李居安需要的土坯,也被张工托运输车的老陈,顺路拉了过来。 张工有建工图纸,是总指挥。陆家兄弟跟着瓦匠,干吊线砌墙,还有站套子的活。瓦匠干这行能有二十多年,经验丰富的很,陆志强跟着瓦匠边干活边乐呵呵地笑,说道:“这活儿可有的赚呗?我也拜师学个艺,这不比林场当临时工强多了。” 分田到户后,附近几个村不少人家都忙着建房,缺有经验的瓦匠。老瓦匠听陆志强这么一说,再看陆志强的装扮,龇着大牙哈哈笑道:“你小子好好跟着陆家老爷子学打猎,可比咱们强上许多。” 其他人帮着和泥,搬坯,打打下手。砌筑房盖,抹房盖的大泥。这活儿也累得很,得和很久的大泥,然后闷了一上午,在需要用的时候捣一遍。李居安领着帮工们用铁锹将大泥甩到房上,然后抹平泥房项。 这几日,来的帮工不少,都是屯亲。母亲宋兰花作为主家,虽不能用工钱来算人情,但也不让乡亲白白出力。帮工屯亲们又是拉梁,又是抬砖。母亲宋兰花领着张婶,每天中午都烧热乎的大锅饭。 李居安在院里雪地囤了几百斤的野猪肉,这时候一锅炖。一锅锅香得很的猪肉炖粉条,再整上一壶自家酿的鹿血酒,这用来答谢屯亲赶来帮忙。还有一大锅香气扑鼻的蒸鱼块。 李居安问原生产大队的杨队,买来一头羊。领人宰羊,拿大锅炖肉。 每天帮工吃的伙食都不一样,但席面尤其的好。母亲宋兰花领着邻居家的大婶们忙乎着,蒸大馒头、煮白米饭,新砌好的灶间,刚通烟囱,那烟直冒。 等中午大伙儿都饿的不行的时候,最好的酒菜,大锅饭,猪肉炖粉条,红焖羊肉,蒸鱼块,都拿出来招待大家。屯里来帮工的乡亲们,一个个累得满头是汗,但吃得那叫一个高兴。 孙家几个叔伯都来了,举着酒喊道:“当年咱们建房吧,就是咱抬的梁。这事儿我有经验。” “咱也有经验,抬梁得把绳子一拉一放的,这么着,只要配合的好,大梁就稳稳当当地给放上去了。就还得把力量分配好。” 孙家的宗家人跑去县城照看孙为民,分家的人留在屯里,帮忙做帮工。大梁可不能轻视,要是大梁掉下去,房子塌了不说,还会伤人。 大伙儿吃好喝好了,浑身更有劲儿,心里都清楚得很,中午吃一场大席,包两顿饭,这也是吃喝人情的报答。他们认真干活,就怕出啥差错。 各家出了年轻力壮的壮丁,跟着张工爬上墙头,站好位置,孙家人用粗粗的麻绳把大梁往上拉。李居安在下面一边指挥。每个人心里都有些紧张。张婶儿几人嘴里念叨着“金鸡叫、凤凰来”这类老一辈嘴里常说的,讨吉利的话。 大梁稳稳落在屋顶后,鞭炮就放起来了。热闹的场面,欢声笑语,嘴高兴的还是孩子们。 李晓,领着陆文倩,孙浩,还有张家侄女几个人,那叫一个高兴。孩子们纷纷笑着,喊着去抢地上的糖果和花生。 母亲宋兰花也笑眯眯地端着满满一篮子,里面装着红枣,边撒边念叨着:“东红西喜、南状元、北囤米”。 上梁要撒粱这一习俗,很有仪式感,还有对帮忙的乡亲们的一种礼节。 李居安和张工,在上梁结束后,用墨斗去核对大梁的位置。张工稳着梁,喊道:“左边高右边低,财运就能聚起来。” 李居安点头,上梁撒梁也很有讲究,得符合风水要求的“左青龙、右白虎”。 几天下来,房子主体完成,天上下雨也不怕。屋里的泥胚可以慢慢阴干。帮工们帮忙将窗户,门板做好,跟着张工在屋里屋外抹墙。 捣鼓房子内部的活儿很多,盘火炕,火墙,砌炉灶和烟囱都是技术活。还有刷油漆,还得上玻璃。 这几天,李居安都在长虫沟的旱地田中忙活。室外干完了,接着是室内。他选用水泥地,用碎砖把地面砸实在了,然后用水泥素灰,再掺上红色的染料去把水泥灰找平后,擀光。这样地面光亮的很。陆家兄弟一瞅,发现这可得劲啊,问李居安窗台上咋整。 李居安说道,别用红色染料加,灰色抹平就行。 张工和小工们给墙面刷白灰粉。母亲宋兰花问张婶,张家屋子咋建的,学着张家屋子,做了喷花的墙裙。张婶对喷漆可有心得,她侄儿在城里就是干这个的。她将侄儿喊回来,带来了油漆给画了立体纹饰,让炕沿下面增添了美感,好看的很。 李居安跑去宋德生那,问了问宋德生家里的土锅炉咋焊的,暖气片也好用。宋德生将厂里工头的电话给了他,说是可以外接私活儿,就是得加钱。 厂里找人接私活焊土锅炉,屋里还装了土暖气,这么一整,大冬天也不用怕,整个屋里热烘烘的,非常合适居住。 就这么着,新修建的自建房里,暖气,火坑都解决。进门就能见到一个内门斗,还砌了个砖炉,土锅炉在炉灶内。宋德生坐着牛车,大老远跑来一瞧,乐得哈哈大笑,说道:“这房可不比筒子楼舒服多了,回头冬天咱就来你这住,还能进山多跑跑,摸几个熊仓刷。” 他现在提起熊仓比过去胆肥上许多,是一点都不害怕。 李居安调侃逗他说道:“你头一回听见熊叫,那是一个字都不提啊。” 宋德生也不尴尬,厚着脸皮说道:“那可不是,谁碰上熊都不怕。这不是咱们手里有枪杆子么。只要独头弹稳,碰见黑瞎子算啥,直接开整!” 内里和房外的活儿基本都完工,就等两个月后这房子干透。等内外都干透了,就能砸房盖,也就是用灰渣做防水。他问了宋德生要到厂里工头的电话,和工头联系回头将厂里锅炉房的灰渣运来。到时候用灰渣过筛子,分颗粒大小,然后拌上石灰浆,就能在房盖上摊平用。 宋德生瞧着说道:“这活儿还得等不下雨才能干。要不然没干透还得重新抹。” 李居安说道:“等个太阳好的天气就开干,早点完工,早点住人。” 第263章 大爷和二大爷听见新房 李家大爷和二大爷得到李居安正在建新房的消息。两个老爷子在县城也忍不住了,筹划着找人也去水浇地盖房。 大爷和二大爷被分到的分别是,三亩水浇地,位置好的很。大娘寻思了下,说道,自建房自个盖就成,3000块能盖下来,找点帮工干活就行,找旧材料,旧板子要多花点心思,给人打点,买些耗材。 二大爷得到消息后,乐呵呵想着,得整点好的砖,再来点条件,还能整个水磨石地面,回头房子修的好看,叫屯里吞外路过都眼前一亮。 屯里挨家挨户都开始忙活修新房。分田到户后,各家人干劲十足,不是在打木工的路上,就是在托熟人找胶合板,贴面板的路上。 建了新房,还得做木工家具。木工老张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排队请他打柜子的人,排了老长的队伍。林家栋就成了屯里的香饽饽。林家小伙儿上回学了打木工,给自家打了灯,和家具后,被陆家二姑夸了顿传出去,现在各户人家都来找林家栋打木工。 林家栋乐得龇牙,嘴角都能咧到耳后根。这可不就是私活找上门了么。那么多工程,可比他电影院的师傅接放电影的私活儿,赚得还多好些。 林梅去了趟李居安新建的自建房,喊林家栋也给李居安打个地灯。 这是当年最流行的地灯,工厂里灯杆和底座加工好,自个用铁丝和订书钉串成灯伞,然后结合木工就能做成一座漂亮的地灯。 林家栋得了李居安的大江鲤和小人儿书,正愁着不知道咋回报,刚好用剩下的木料,给李居安打了两个木椅子送过去。 这天,林家栋给李居安送木椅子和地灯,费了老大劲,坐牛棚车到了长虫沟,发现房子里外都干透了。李居安正和张工和几个小工砸房盖。张工叫李居安过筛子,也就是按颗粒大小筛选灰渣子,将房盖上先摊平一层大的颗粒,然后踩实了,中等颗粒的灰渣再填平,然后用木板拍实。 最后他们用最细的灰渣抹平,再用木板在上面咚咚捶,用振捣均匀,这样灰浆就会向上浮。 林家栋抬头望着漂亮的三层高的自建房,笑得眼睛都发亮,喊道:“李哥!这房子盖的可真敞亮,还不开裂,绝对防雨。” 李居安干着活儿,笑道:“还保温呐。” 林家栋瞅着是真羡慕,他等李居安下来后,将地灯和木椅子递过去,笑道:“李哥,我跟着你学个四五天的,回头咱家盖房子都不用请小工。” 正在捶灰渣的张工,哈哈大笑说道:“就你这小子,看个三四天就能学会?咱这几个学徒也别学了。这些活儿看着粗,其实里头门道多的很,一两年都得看悟性,还未必学得会。” 边上正在帮忙的陆志强听着,忽然喊道:“张叔,还收学徒工不?” 张工说道:“咋地,你跑山打猎,还有空跟着咱学这种累心累手的活,你家老爷子能答应?” 陆志强笑着说道:“老爷子不答应我学,可以叫陆锦扬学啊。那小子林场没啥正经事,天天上班喝壶泡枸杞的,喊他学去,回头老爷子的凳子桌子他全包喽。” 张工哈哈大笑,说他心眼子多。 “你不学,叫你阿弟学,可不就是心眼子多么。” 陆志强也不恼,顺坡上赶着爬,说道:“那可不呗,我这也是跟老爷子学的,要不咋说多少随点根儿。” 他被人说心眼子多,一点都不臊,主意正的很,说话腰杆子挺直,讲话都硬气。张工笑着只喊头疼,叫陆家老爷子把这个半大小子撵回去。 三个月过去,李家新建的房子内外全干透了,防水层也干透,味儿散了就能住人。 这天李家新房门口敲锣打鼓,放鞭炮,好不热闹。屯里大队长杨德政也亲自来长虫沟看房子,直点头。 水磨石地面,红砖,青瓦。最后完工的李家自建房,有三层楼高,从外看是栋好看干净的小高楼。就连隔壁小岭村的村民都赶来瞧瞧,望兴屯的老赵也来看看热闹。 孩子们吃着花生,零嘴,欢声笑语,姑嫂们男人们和背着手看着三层自建楼,直点头。 “乖乖,这小楼好看啊,还有三层。” “这不比咱们屯的张家那新屋还漂亮。” “这么多层,得打多深地基啊。哎,李炮,你地基房子图纸有没有,回头我也叫陈工按照这个给我造。” 隔壁几个屯的屯亲看着李家新房子,满口夸赞,眼睛激动地盯着都转不开,赞不绝口。 李家大爷和二大爷正在找工人在自家水浇地盖房子,忽然听到李居安的新房已经盖好了。两家人撇了自家的房子跑去看。 大爷拖着受累的老寒腿,抱怨长虫沟咋那么偏僻,路都不好走。 “李居安是咋把材料运进来的,这样太远喽。还是片旱地,搁给我我都不要。” 二大爷也这么想。当初大队长分田的时候,他们和李居安宋兰花讨论,最后赶紧的把最好位置的水浇地给拿下来,将旱地分给李居安。 李居安咬定不松口,和母亲宋兰花要了所有的旱地,一亩都没有相让,才让大爷和二大爷悻悻然点头同意。他们寻思,要旱地也没用啊。旱地还能种出啥好东西?而且长虫沟又偏僻又没人烟,还不通路。他们种植了回头要借生产大队余下的机械去收谷子,车都开不进去。 二大爷也爬得不想动,摆摆手打了退堂鼓,喊道:“那地方算喽,不去了,不去了。” 两个大爷爬不动路,和大娘,二大娘留在屯里附近的地里,种着水浇地,二大爷的两个儿子跟着牛车跑去看。 结果两个儿子跑了趟李居安的新房,一瞅纷纷愣住,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两个儿子连忙跑回来,着急忙慌地喊道:“爸!李居安盖,盖了三层楼房!” 两个人气都没喘匀,累得气喘吁吁大口吸着粗气,狗皮帽子都歪斜着,慌慌张张就跑进来。 二大爷还想训斥两个人多大个人了,还心性不稳重,半点都不沉稳。等他一听李居安的新房,同样惊讶地手抖了抖,拄着拐杖的手都发力多用上劲,站了起来:“你说多少层楼房?” 第264章 人情冷暖,果树苗圃定植 李居安的三层自建楼在附近几个屯里传开了。大爷和二大爷坐着牛车下地,拄着拐杖抬头瞧漂亮的小高楼,眼里羡慕不是假的。二大爷问大爷,造这么个漂亮房子,得花上多少钱,这得万元户才能有本事盖出来吧。 大爷想了想,比了个手势,严肃说道:“3000,3000块就能拿下来。” 二大爷揣着手,眼睛都瞪大了,3000块就能盖下来?他咋就不信呢。兄弟俩打小互相不服谁,拌着嘴到大,二大爷说道:“三千块,哥你也给我盖一栋呗。” 大爷瞪他说道:“瞧好吧,咱们水浇地那片这一阵也要盖房子,给你瞧瞧啥叫水磨地板,光溜着嘞。” 两个大爷互相酸溜溜说了会儿,二大爷离开前,瞅着这片旱地,说道:“弄那么多树有啥用,还不是旱地。旱地能种出啥东西来啊,最多也就弄弄树得了。回头还不如种点粮食庄稼的,还能管饱。” 两个大爷没找到李居安,倒是在旱田里找到个小工。小工说是张工底下木匠的小侄儿,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眼睛大大的皮肤黝黑,瞅着很机灵。 二大爷问他:“孩子,你在这嘎哈啊。” 小工叫张卫,说道:“李哥雇我种树。这片果苗今个得栽下去,回头还得引水浇地。” 大爷和二大爷放眼一瞧,这是片苹果树林。满地都是苹果树苗。 在兴安岭地区,适合种植的果树种类丰富,苹果树、梨树、桃树、柿子树、葡萄树、樱桃树、枣树、杏树等,都合适种植。但很多树对土壤水份要求高。 这片旱地,李居安找宋德生联系了果苗厂家,买了果苗。在选购果苗前,他知道土壤酸碱度十分重要。若是酸碱度不合适,种的树也长不好。这片地土层深厚、肥沃疏松,这种土壤深度能达到60-100厘米,合适种苹果、梨等果树。 若是选种蓝莓,得是酸性土壤,ph值4.0-5.8,若是想种石榴,ph范围4.5-8.2广的很。他找张工寻了两个小工,年纪都不大,20不到的模样,来帮忙一道栽苗木。通过添加有机物料如腐熟的农家肥、秸秆等来改善土壤结构。 二大爷抬头张望了两下,远远的还真瞧见李居安和另外一个小工,在给果木定植。 李居安和小工,先挖好定植穴,这穴的大小和深度得根据苗木根系大小。他用铲起挖穴,穴深60-80厘米,直径80-100厘米。然后他和小工将苗木放入定植穴中,确保根系能舒展开,然后填土并轻轻压实。 李居安和小工说道:“你婶家还有尿素不,明天带来些,氮肥也行,咱们去化肥厂问问。” 苹果树萌芽期施氮肥,中后期施磷钾肥,每3个月定期施肥一次。得通过修剪过密的枝条保证通风和透光性,在开花后授粉也很重要,能提高座果率。 小工婶家就是果树种植户,对这方面很有经验。小工咧嘴笑着说道:“得嘞李哥,没问题,但这片没多少蜜蜂,要是这片果树能在生产大队那片就好嘞。” 李居安问他,为啥得是生产大队。生产大队分田到户后,社员都回家种地去了。 小工说道:“生产大队那片有旧蜂场。别看已经没多少人管了,值班室也没人,蜂场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但蜂多啊。” 李居安眼前一亮。他去年采山得到椴树雪蜜,那可是卖了不少钱。若是果树林能增加一个养蜂的小型养蜂场,可以给自家果树授粉,增加座果率。多出的蜂蜜卖给南方客商也是个收入。 谁会嫌收入低,能多加利润自然要多加利润。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呐。 大爷和二大爷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李居安在和两个小工商量苹果树苗圃怎么经营。 “引流得挖渠,也得有排水,还得更换支撑杆,防止树倒,防治病虫害。” 经营果树苗圃,除了引流灌溉,?排水系统也很重要。果园应建立良好的排水系统,避免积水导致根系缺氧和根腐病等问题。所以李居安决定采用明沟排水,这比暗管排水更省时省力。 张卫家里有人是农药厂的,适当的农药可以对?病虫害防治。新植苗木还得按照“前促后控”进行管理。根据果树生长状况和土壤墒情进行及时灌溉和追肥。 大爷和二大爷本来打算过来瞧李居安是怎么盖房。他们就不信了,这块谁都不要的旱地,李居安还能把这块地倒腾出什么花样来。结果他们看见漂亮的小高楼,还有满眼刚定植好的?苹果树,眼睛都瞪直了。 兴安岭很合适苹果树,能够抵抗零下40c的霜冻,适合北方大部分地区种植。是重要的经济作物。 二大爷心里酸溜溜的,说道:“李居安忙着呢啊。” 李居安一瞧两位大爷来了,用裹在脖颈的毛巾抹了把脸,跑过来笑着喊道:“大爷,二大爷,进屋坐坐呗。妈在里头沏了茶。” 两位大爷看了看他,发现这半大小子几个月来确实不一样了,虽然外貌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但气质上浑身透出一股精气神,瞧着利落了很多。 两人点点头,跟着李居安进了小楼。这一进小楼,水磨地面把两位大爷看得都浑身不自在,他们脚底落了泥,那么干净的地板叫他们犹豫着不敢踩。 母亲宋兰花砌了花茶,喊来李晓赶紧拿来一袋花生米,请大爷和二大爷坐坐。 二大爷瞅着刚打出来木椅子,看着做工啧啧称奇,揣着手说道:“这木工活儿做得挺巧的,花了不少钱吧。老张那木工铺门口排队的全是人,那一条街看过去,都是农村找他打木柜子,木椅子的人啊。” 李居安说道:“没花钱,林家的小儿子帮我打的。” 这么巧的木椅子,和地灯,做得还很时髦,没花钱这件事大爷是不信。大爷问他:“咋就没花钱了?没花钱,人家凭啥给你做啊。” 母亲宋兰花一边织着毛线衣,一边乐呵呵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林家那孩子我瞅着就喜欢,他爱吃鱼,多教他蒸鱼块也是应该的。那孩子吃了蒸鱼块就特别勤快,就爱打些木工送过来,他自个说是练练手艺,但我瞧着做的细致的很。” 大爷的脸色很精彩。他在城里住久了,好久没感受到乡里屯里的人情暖意,什么都用钱衡量。他这么一琢磨,心里也回过味儿来,直点头说道:“林家那孩子是个好样的。” 第265章 生产大队旧蜂场的蜂王老王 外头出现人的喧闹喊叫声,二大爷问:“啥声音这么吵。这片也不通车啊。” 他本来以为轰鸣声是,陈家老爷开车,顺道着把什么东西运送上来,也赚些外快。没想到是生产大队过去的老王,踩在牛车上,从三轮上跳下来,将几块破破旧旧的板子从车上取下来,还有一个个旧箱子被抱下来。 奇怪的木箱,让大爷和二大爷看得疑惑。李居安笑着给两位大爷说:“这玩意儿我也是第一次试,还不知道行不行。要是能造出王台,才算成了。” 生产大队过去的旧蜂人老王哈哈笑道:“毛头小子这阵老往咱们那片跑,还去老工区问了老刘和老陈,想着造王台。这手艺活儿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咱就想着啊,能跑来搭把手也是好的。” 旧蜂人老王住在望兴屯,李居安过去在望兴屯打猎的时候住在老赵家里,也老王也有些交集,唠过嗑。老王告诉他,生产大队的老蜂场那时候经常遭熊,蜂场经济效益好,每当春季繁殖期过后,大流蜜期的到来,三月开始就是采集蜂蜜的适宜时机。 那一阵土养蜜蜂取蜜,采摘是最佳月份,除了春季,还有秋季。这两个季节是蜂蜜产量最高的时期。 老王那时候掰着手指和他细数过:“咱们老队长那办了个蜜蜂养殖场,蜂箱就有200多个,,蜂蜜进入采收的时节后啊,预计整个采收的时间将会持续一个季度。咱们这片山的蜂蜜含水量也是最低的,口感也好能卖出去好价钱,南方人抢着要。” 老王在生产大队的旧蜂场干了大半辈子的养蜂生活,要不是蜂场做的太好,每年秋季太多熊光临蜂场,搁现在或许他还在蜂场里干着。 李居安和他唠嗑,说道:“也是,生产大队讲不定现在将这200多个蜂箱子留下来,王哥你还能在山里做蜂王。” 老王哈哈大笑,说起养蜂他是满心满眼的骄傲。所以他一知道李居安找上门想学养蜂技术,身板子都挺直了,兴奋的很,就怕后生不想学,或者遇到点难题就后撤。 他将过去旧蜂场的几个旧蜂巢,蜂箱都带来,仔细给李居安讲解,咋样才能发展蜂群。 大爷和二大爷见有客人来了,自然也不好多坐着,但两人又好奇,就揣着手,边剥着花生边看。那旧蜂箱里,发出嗡嗡的声音,还有零星的一些蜜蜂往外跑,在屋里飞。 二大爷问宋兰花要来蒲扇,嫌弃地挥两下,说道:“这啥玩意儿啊,净搁那往屋里飞。” 老王生怕他折了蜜蜂,说道:“小心着些,这蜂没几只,待会儿它就飞出去了。” 二大爷看着老王教李居安养蜂,干脆起身,嘴里说道:“这片旱地也只能这么整了呗。要不还能干哈,也就养养蜂,种种树。能结果子就不错了。来一趟也不容易,远得很。” 母亲宋兰花有些尴尬,李晓瞧瞧母亲,瞧瞧二大爷,忽然张嘴说道:“二大爷下回来讲不定都不认识这了,今个哥哥领着二大爷回道上,下回我领二大爷进来坐。” 二大爷挥起蒲扇就作势吓唬小孩,说道:“你这小丫头,嘴皮子利索的。行行,回头我倒是瞧瞧这片旱地还能咋整。” 他和大爷都不信这片旱地能捣鼓出什么花样,觉得翻不出什么水花。两人又剥了会儿花生米,听着李居安和老王说着他们听不懂的养蜂的话,也就找了借口起身回去了。 两人回去后,二大爷的两个儿子问他,“爸,李居安那房子整成啥样了,您瞅着觉得好不。” 二大爷哼了声,拍拍大腿上的灰,说道:“好个屁!要我说,分地这件事咱们就是选对了,得亏没选那片旱地,偏的和什么似的。要我说,那片地就没用。” “可不呗,爸选的就是好的,那片不咋的地叫李居安自个捣鼓去,瞎忙活。” 大爷和二大爷一家人都觉得心里平衡了一下,自我安慰。二大爷心情是最好的,他夸着两儿子说道:“还是咱家日子过得红火,你们大爷那边的李长青,一个人跑南面去了,到现在也没一个信儿。谁知道混得咋样。” 他大儿子笑道:“混出人模人样了,肯定就回来吹牛了呗。混得和啥似的,还能回来么。” 小儿子说道:“就瞅着明年李长青回不回来就完事儿了。要是他混得好,肯定眼巴巴回来吹嘘。也不用他吹牛了,大娘就会吹得和啥似的,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 二大爷一家人哈哈直乐,人和人的快乐就是比较出来的。现在李居安得的是没人要的地,他们又有水浇地,城里又有筒子楼,小日子过得可不就惬意着么。 二大娘喊大媳妇儿张翠:“小张啊,你回头也给老二介绍介绍对象,他那对象可不也是你妯娌么。你家远方外甥女,侄女的多问问,嫁进咱家多好啊,日子可红火,啊。” 张翠哄着儿子,随口“挨”应了声。 二大爷又乐呵起来,点着旱烟说道:“李居安还没娶媳妇儿,咱们抱了孙子,回头小孙子也能抱上。哎呀,这老李家,还得靠我这边呐。” 二大爷一家六口人,挤在逼仄的筒子楼里,除了媳妇儿张翠,其他每个人都心里非常知足。 …… 这时候,李居安正在和老王商讨养蜂的活儿。 现在是4月,老王手里刚好有强群。他把蜂箱拿下来,里面有蜜蜂,他告诉李居安,接下来就是大量的喂养,先别想着取蜜,得让蜂群快速发展,直到蜂群起王台然后才能分蜂。 李居安知道生产大队的老王,过去是老蜂场的蜂王,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被生产大队称为“蜂痴”。就没有他造不出的王台。 老王告诉他,先要分蜂,才能养好蜂,多少养蜂人技术不行,没法急造王台,就没法分蜂。养蜂需要多个蜂王,每个蜂王都能拥有一片蜂群。一个春季下来,分蜂两次,一年就能发展处八个强群。 “等来年开春,可不就有十几群蜂了么,蜂场就妥嘞。” 老王龇牙接过李居安递来的烟,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咧嘴笑着,忽然他板下脸说道:“但碰上夏季,缺蜜期啊,可得注意些。” 第266章 进林场学车 李居安全副武装,脸上头上都带着布罩子,手上戴着手闷子,小心翼翼打开旧蜂箱,检查育王的蜂卵。这枚蜂箱里面没有蜂王,但有四五个蜂卵,他保留了下来,留下工蜂开始造台。 这里有个技巧,若是担心同时出现两个王台出房,所以得在选择王台的时候,挑一个新的王台,颜色比较鲜艳的,一个颜色比较深的成熟王台。 老王解释着,李居安检查了王台的颜色,这样就避免了两只王同时出房。工蜂会孵化后,认蜂王,对于蜂群中的其它王台,全部毁灭。 李居安问道:“这么着无王群就变成有王群了呗。”老王同样全副武装也凑过来检查了,说道:“交尾成功就能用。要是没有成功交尾,就得紧赶着合并,然后奖励喂养,等当蜂群达到4脾以上,再分为两群繁殖,时间还能加快。” 对于养蜂人来说,多久时间能拓展蜂群,也是蜂蜜采集量的关键。但急造王台只能是应急用,不鞥长期使用。还得等蜂群数量达到后,再用正规方法育王分蜂,才能长期管理。 李居安现在浑身裹着布罩,身上盯满了小蜜蜂,就和一个蜜蜂人般。陆志强进山找他来了,张嘴就吆喝大声喊道:“哎哟喂,咱还以为是谁呐。李居安你咋混的和蜂场社员似的,还真想去旧蜂场做蜂工啊。” 李居安一转头,身上的小蜜蜂跟着飞起来,嗡嗡的声音,吓得陆家兄弟还以为要蛰他们,赶紧后退了两步。李居安蒙着脸罩,说话声音也传不出去,瓮声瓮气说道:“可不咋地。还不是等你俩明年来了,招待你们蜂蜜好吃好喝么。” 陆志强和陆锦扬哈哈一笑,瞅着他满身的小蜜蜂好奇。忽然,陆志强问他:“李居安,要是你身上有个缝,露出肉来了你可咋整,会不会挨咬?” 李居安埋头继续分蜂箱,分蜂卵,随口说道:“以为我是你呐,谁味儿重谁挨咬。”他低头还真发现胳膊肘有个卷边。他仔细一想,想起来了,刚才在掏蜂巢板的时候,被板子刮了个边,所以布料掀起来一块。 现在胳膊肘露出一小道缝隙,还真有一只小蜜蜂探头探脑,挪动两下爬上他露出来的皮肉,毛茸茸的身体贴在上面,圆屁股后的尾针都能瞅见,尖锐的很。 陆锦扬暗叫一声:坏了!陆志强瞪大眼,小声喊道:“李居安,你可别动啊。千万别动啊。要是动了就糟,你得去见太奶。话说我还没见过你的太奶呢,会不会怪慈祥的,要不还是等卫生所赵大夫来了再说。” 陆锦扬紧张地满地找树枝,跑去自建房里灶间找宋兰花就要找柴火,和打火机。他知道,野外遇上蜜蜂,用浓烟熏能把蜜蜂熏得昏过去,也不会伤人。只要能有打火机,将柴火点了,烟照着李居安身上一熏,就不用挨咬。 他还没跑进屋,李居安小声喊他:“用不着,瞧好的。” 李居安照着蜂箱,发出一阵低频的声音。独有的低沉喊声,发出喔,连续拉长的尾音,让陆锦扬和陆志强互相对视一眼。 陆志强说道:“他咋了,吓傻了还不能够动了?” 陆锦扬耸耸肩,小声说道:“咱们还是待会儿去卫生所瞧瞧,李居安这么着天天整蜜蜂,整树的,没事儿也憋出事儿来。” 陆志强认真说道:“还不是没进山闹的。要我说,李居安跑山去提枪酷酷干上一回,啥事都没了。也不爱埋头搁这田里瞎折腾。当猎户的,还种啥地啊。” 李居安拉长独有的低频喊声,让蜂场老王听得大为惊讶。老王眼看着他边拉长音喊着,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炸开来,他赶紧去瞧蜜蜂的情况。一只只本来活跃的工蜂,在低频长音的震动中,还真的全部安静下来,停止趴着。 老王惊呼喊道:“还真是奇了。” 他也学着李居安的声线,对着蜜蜂喊。让他也惊讶的是,这真的管用,本来张牙舞爪的小蜜蜂,还真就能被这动静,治的服服帖帖。 老王疑惑,问他道:“李炮,你这一手打哪儿学来的啊。你还在蜂场里学过?” 他过去在生产大队的旧蜂场工作了几十年,怎样的活儿没学过?但这一手他还真就是头一遭从别人那见识过,可真是开了眼,涨见识了。 李居安咧嘴随口说道:“可不就是么。在山里转久了,多少什么东西都会沾上些。摸索着就学会喽。”他重生前在南方山里收货的时候,转过很多地方,也有南方的蜂场。闲来无事他也会和蜂场的场主唠嗑,天南地北都会唠些,刚好学了这么一招。 低频的低音拖长了,喊喔,能控住蜜蜂的神经,在短时间内可以让蜜蜂安静静止不动。 他低声喊着,将胳膊肉上盯着的小蜜蜂轻轻拨弄两下,放进蜂巢里。他从容轻松的姿态,让陆志强和陆锦扬两人看着大受震撼。 陆志强激动地比出个大拇指,忍不住夸赞说道:“靠,李居安还是你牛批啊。回头进山真得和你搭伙儿。过上一个月就能放山去喽,和咱们一道搭伙进山系棒槌呗。” 放山时节一般在5月份。屯里屯亲会拉帮成群去放山,腰间系一根红绳,瞧见野山参挖了后,用红绳系在上头。因为老人常说野山参成精,不拴上红绳会跑路。村里人也不会喊野山参叫人参,怕是惊扰到成精的人参,听见后会跑,不给人逮住,所以都用棒槌来称呼。 陆家兄弟这么喊着,李居安哈哈大笑,说道:“妥嘞,下个月放山随你们一道去,把李晓也捎上。” “那必须滴。谁不知道你把妹妹当眼珠子疼哈哈哈,到时候咱们把陆文倩也带上。那丫头就爱进山耍,半点女孩子样都没,和皮猴儿似的,要是不带她进山,她还能再老爷子那叨咕,嚼舌根子,回头老爷子又不知道得训咱们什么话了。” 陆志强又和陆锦扬坐了会儿,看着李居安养蜂啧啧称奇,然后才和陆锦扬一道离开。 他离开前问李居安:“李居安,你这几个月都没进山呐,一次都没有?咋忍得住的?我手痒的不行,就想找个机会进山溜溜,溜个套子也成啊。” 李居安喊道:“我下午得去林场一趟。” “你上林场那嘎达去干啥?” “学车。” “学车?” 陆志强和陆锦扬眼珠子都瞪圆了,听见什么不得了的事。 第267章 陈老师傅严厉出高徒 李居安将旧蜂箱安置好后,摆放在苹果树苗圃的角落,20几个蜂箱,现在分箱的只有两个旧蜂箱,其余的得等这两窝分完后,陆续开始造王台的分蜂。他起身拍拍裤腿,将老王送上牛车,和陆志强喊道:“顺路捎你们回屯呗,上来。” 陆志强和陆锦扬本来还想走路进山,一听能有这好事?陆志强裤腿走得都是泥泞印子,累得鞋底都磨平,正愁着来回一趟长虫沟子太远。他恨不得大喊李居安“义父”,紧忙着跳上牛车,嘻嘻哈哈说道:“这头牛瞧着怪眼熟的,好牲口啊。” 陆锦扬表情有些怪异。 李居安和他说:“陆志强,你瞅着这头牛眼熟,它瞅着你也眼熟呐。” 陆志强还以为这是在骂他,喷着鼻子的热气,骂骂咧咧说道:“啥浑话呢,我和一头牛能熟么。咱虽然不是文化人,但也不兴对牛弹琴是不。” 陆锦扬听不下去了,拍了把他的后脑勺,说道:“咱家养了这头水牛一个冬天,你是半个字都不提啊。” 陆志强这才惊讶瞪大眼,仔细去观察这头水牛。这不看还好,一看他吓一跳,他抖了个机灵挺直腰杆,说道:“这水牛不就是咱家那头么。咋李居安把咱家那头牛给牵过来干苦力活了?” 李居安在生产大队分田分农具的时候,抽中的是一头水牛。那阵子陆家帮着养牛。现在挨家挨户都进分到的田里劳作,陆家老爷子也就把水牛牵还给了李居安,让陆锦扬送过去。这一阵,李居安已经养了这头水牛个把月了。 他过去养了头骡子,大牲口的用处除了拉爬犁,就是犁地干农活。现在骡子没了,换成水牛。水牛吃的饲料,草料比骡子多上不少,但力气也是真的大。 李居安赶着牛车,说道:“得,陆志强你还是下去推车得了。你这么坐上来,牛都使不出力气,不肯拉车。” 陆志强才不听他的,脸皮厚的够呛,笑嘻嘻地贴着他,一口一个李炮戴高帽,蹭着牛车回了屯里。 几人回屯的一路,陆家兄弟还在叨咕说着孙为民最近的事。 “李居安,你知道上回孙为民在山里被冻得差点截肢断腿不。现在他腿是保住了,但耳朵是真的被切下来。哎呦,啧,那可真的受老罪。得亏打了麻药,要不然都不敢想有多疼。” 孙为民上回独自走单边,踩了拉棒子套,夜里又遇到青皮子群,被冻伤了腿,帽子掉边上,耳朵也被冻掉。要不是孙母哭天抢地,大半夜非要孙全德把儿子送去县城的大医院,孙为民现在腿都保不住。 李居安问道:“孙为民差不多该出院了呗?” 陆锦扬意有所指看了看他,表情有些复杂,说道:“李居安,你别把这件事放心上,咱们也没人放心上。要是孙为民对你大吵大闹,你就当他在放屁。” 向来斯文的文化人陆锦扬很少爆粗口。他这么一说,李居安表情都严肃起来,问孙为民咋地了。 陆志强叹了口气,接了陆锦扬的口,说道:“还不是他自己造孽么,要我说就是活该。咱们那个拉棒子套子,下的位置在哪,在灌木丛那嘎达,藏的多严实嗷,还藏在雪窝子后面,弄了那么大团下水做诱饵。要我说,就不会有人踩到,除非那人和黑瞎子一样,馋臭的要命的下水。” 拉棒子的套子下的隐蔽,照理说不会被跑山人,或者采山人踩中,而且附近几株大树都被记了树皮,反复提醒这片区域是人造碱场,正在狩猎,有陷阱夹子。 这么明显的夹子套子位置,只有猎物牲口会踩中。孙为民能踩中,他故意不顾记树皮的标识警告,就想着偷偷溜圈,拿走别人套子里的猎物。 陆家兄弟都喊着孙为民这是自作自受。陆锦扬看李居安沉默不语,叹了口气,还是将医院里孙为民说的话,说了出来:“孙为民那小子说,出院后非要整你不可。说就是你的关系,故意作弄他,才叫他差点废了一条腿。” 李居安冷笑一声,说道:“我害他?” 陆志强悄悄瞅着他的表情,宽解说道:“拉棒子是咱们那么多人一道下的,咱们还没找他麻烦,就是他故意要捡咱们猎物,他倒是怪上咱们了。孙为民要是出院真敢这么整,爷爷我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折喽,看他还折不折腾了。” 李居安不在意孙为民出院咋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陆家兄弟和老王回屯后,李居安去了趟林场。 上回林场一把手陈领导,收了他打标本的标本活儿,答应他学驾驶拿驾照。 上一世,李居安在后世学了开车,那都90年以后了。在80年代学开车和90年不同,更艰难。想要学驾驶拿驾照,拿到红本本,得经过带教老师傅的各种摧残和心理折磨,还得学修车,和各种小项目,最后才是跟着师傅跑车。 李居安重生前在90年代学车,没少被师傅骂,跑车经常被师傅喷的狗血淋头,但80年代学车,更是要艰难好几倍,驾照的含金量不是后世驾驶证能比的。 李居安问陈助理:“师傅是哪位啊,还姓徐么。” 陈助理一边翻阅会议的记录内容,头也没抬,说道:“姓徐的那位小师傅腿脚不太行这一阵,给你换了个姓陈的老师傅。” 李居安一听乐了,问到:“徐师傅徐达?” 陈助理这才抬头,疑惑道:“你也知道徐师傅?那可就好办了,回头你要是琢磨不会,就找你那朋友多问问,他手里也有林场的车。” 李居安咧嘴内心一笑。徐达,他能不认识么,这可太认识了。徐达这小子腿脚坏的好,要是这么利索就好了,再上林家找林梅的麻烦,他还雇放印子的老张揍他。 李居安在林场办公楼前等了会儿,陈老师傅腰间挎着一串晃荡的车钥匙进来了。 陈老师傅长得板正严厉,一瞅就是不好说话的主。李居安笑着递上一根烟,陈老师傅摆摆手,示意不抽烟,然后上车喊他:“上来吧小子,想学车就做好准备,在我手底下想要拿到驾照可不容易呐。” 第268章 张婶看李居安开车 80年代学车很难,周期长不说,学的小项目非常多,得考过才能够拿到实习证,然后跟着师傅到处跑车。 李居安跟着陈师傅没少挨训,真的是当个司机比机关单位的领导还牛气。 陈老师傅瞅着李居安的模样,训斥他说道:“你小子别搁这给我不服,咱们凭啥,就凭稀缺技术工种。你出去问问,能开车的人整个兴安岭有几个,掰着手指头都能给你数出来。” 陈老师傅甩给李居安几本书,叫他去学机械原理和修车技能。 李居安上一世在后世考驾照的时候,用不着学那么多小项目,他坐在东风轿车里,一页页翻着机械原理的书,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疼。他打开轿车的引擎盖,用螺丝刀检查挨个部分,检查机械的零配件。 这车可比老太爷更难伺候啊,没有汽修店,只有司机自个去修。不出车的时候,陈师傅经常领着他去检查机械各个部分,说道:“这些在出车前不检查好啊,回头路上这车给你趴窝你信不。趴窝没商量。” 谁乐意车行驶在山道中间忽然熄火。若是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大半夜黑咕隆咚的车子忽然在山路中间熄火,司机能急得够呛,打着手电筒打开引擎盖修,那可就危险的很。 后世学驾照简单,但80年代考驾照的司机,手里都有一本厚厚的有关机械原理的书籍,先要花很长时间学习汽车维修技术,而且在学好之后,才能进行驾驶理论以及实际驾驶的学习。 李居安记得,85年的时候,学大货得花1800块钱,周期是一年。这价格一般家庭还真承受不住。又得花时间,还得花钱。学的是驾驶员,和汽车维修工两个概念的合体。 那时候的1800元可之前得很,85年的时候林场普通工人的月薪是50到60块钱。这相当于一家人几年的积蓄。 李居安捧着厚厚的机械原理书,说道:“陈师傅,有啥办法能学的快点不。” 陈师傅一巴掌轻拍他后脑勺,训斥说道:“这才刚开始,还没咋地上手就琢磨偷懒了?等你这本书学透了,我考你才能上路。” 李居安下了车,这辆教练车是东风140。这个年代教练车还有解,放141、珠江大客。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将手头的两本书嗑下来了,等着陈老师傅抽查。在陈师傅提问抽查了第五次的时候,他终于推了推眼镜抬起眼,说道:“可以了,上手吧。” 李居安心中长舒一口气。他等这句话可等了太久了。终于能上手,手上翻着书页都能揉出茧子来了。 他赶紧爬上驾驶位,冬天没有暖风,夏天也没有冷气,转向没有助力。春秋季两个季节练习最好,开车可是一项体力活。 陈师傅激动地大喊:“离合!挂挡,刹车!” 一天下来,李居安手握方向盘手指都被磨出茧来。脚下离合不带同步器,降挡需要踩两脚离合,启动还得靠摇把。这年代的车和后世可不一样,冷车启动,就算是大冬天也会摇出一身汗。 他手握方向盘,窄路掉头、三进两退、原地打方向,陈师傅恨不得拿扩音喇叭对他大吼,屁股不粘凳。后世这些术语可听不到,却是那个时代司机们的日常。 李居安恨得一拳头都想砸在方向盘上,烦躁的想骂人。他会开车,而且两世为人开车开的很顺溜,但80年代的国产车可真难开,他不是在开车就是在维护检修。 屯里乡亲经常能瞧见他又钻到车轮底下修车去了。他既是驾驶员又是修理工。 孙母正和张婶进山采山,在开春的时节,姑嫂,屯里女眷们都会成群结队去山里挖野菜。 开春正是吃山野菜的季节,现在孙母手里挎着篮子,里面装着老山芹、四叶菜、鸭子嘴、苦菜、婆婆丁、蕨菜、猴子腿,蛰麻子。 张婶除了采了山野菜,心里浪漫的很,还摘了些山花,想带回来后晒晒,做出花茶,冲泡出来,味道可香。她篮子里都是达子香、野玫瑰、金莲花、次第开放,这些采摘下来的花朵。 两人瞅见李居安正躺在车底下,仰面朝上,手里用螺丝刀,嘴里还叼着工具,正在陈师傅的指导下修车。 孙母和张婶这一惊可不小。张婶惊呼:“李居安?” 两人印象中李居安就是跑山打围的猎户,哪里还知道李居安会开车? 在80年代之前汽车属于公车,私人是不准拥有私家车。汽车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奢侈品”。在80年政策放开后,才陆续有人能有私家车。这时候,有一本“红皮驾照”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而且这时候考驾照,并没有收费制的驾校,想学汽车,一般人连学车资格都没有,还得挂靠单位,有特殊门路,老司机带着学车。普通人想花钱都考不到,因为没有单位证明是无法参加驾照考试。 张婶眼睛都亮了,她早就想托关系让儿子学开车。要是手握方向盘能当司机,绝对是一人开车,全家不饿,多有身份的象征啊。但她去年挎着一篮鸡蛋找了不少人,还找了杨德政,和生产大队的王队长都没人搭理他。 王队长那时候说的是:“咱自个都不会开车,哪里能叫您的儿子学开车啊。我还羡慕能开车的。” 张婶那时候无奈,只能悻悻然放下。她心里觉得,能学到车的人,都有一定社会关系。她为了叫儿子学车,费了老大劲,把农村的儿子招工弄到了工厂进入汽车队学车。结果她儿子进的是普通的车间,还没有资格,想要在车间学车,还得从农民身份转为工人身份,不然根本没有机会学车。 她大费周折,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儿子也被她折腾得烦的不行,一怒之下,从车间离开说道:“这车谁爱学谁学,反正我不学。” 张婶没辙,好言好语都劝不听,只能放下了这个念头。但能看见年轻人学会开车,是她心中最欣赏的事。 现在李居安在她面前开车,钻车底修小轿车,叫张婶惊喜地大喊,这嗓门亮的,几乎大半个屯都听见了。 “李居安学开车!李家的居安会开车了!” 第269章 徐达回汽车部 驾驶员在当时特别受人尊敬,有一定社会地位。后世在彩电刚出来时,在能买得起的那群人中,有不少人都是单位里汽车队的司机。 李居安将最后一个螺丝拧紧,双手扒拉车身,将身子从车底往外拖出来,然后爬起身,对张婶和孙母点点头,就算是招呼过了。 他坐进驾驶位上,陈师傅坐在副驾。他先用水加满水箱,再拿摇杆摇上一会,这样车才能正常发动起来。这也是老式轿车的开发,得亏现在是春季,如果在冬季的时候,他还得和陈师傅站在车后面,一道推车走。 张婶非常热情,招呼着李居安喊道:“小李!回头和你母亲说一声,从我这拿点刚采回来的野菜,回去用开水焯一下,加入肉馅做成包子,饺子哎!味儿可鲜了。” 张婶趁着小轿车还没发动,三步两步跑到李居安边上,把篮子里的山野菜往摇下来的玻璃窗里递进去,还乐呵呵地给陈师傅递了好些。 她大半个篮子的野菜和花,都送到李居安手里,把李居安倒是弄的不好意思了,客气说道:“张婶儿,您这给的也太多了,吃不掉。” 张婶乐呵呵说道:“吃不到就晒了,腌了吃,回头包饺子剁馅儿都好吃。陈师傅是吧,多照顾咱家居安啊。” 李居安转头,注意到本来不苟言笑的陈老师傅,这时候板着脸更沉默了,但手里倒是没有拒绝塞进来的山野菜,眼睛还低头瞅了眼。他心里觉得好笑,笑道:“谢了张婶,陈师傅喜欢的很呐。” 陈师傅转头扭了过去,呵斥他严厉说道:“休息够了没,够了就继续踩油门,别给我瞅见有什么地方又错了的。” 李居安连忙应了两声,笑嘻嘻地和孙母,张婶挥挥手,继续开车。 他手握方向盘,原地打方向,屁股不粘凳,挂挡踩油门将车开走了。 他离开后,孙母好半天还没缓过劲来,对张婶说道:“我没看花眼吧,刚才是李居安没错吧?” 张婶乐呵呵说道:“那可不是,不是李居安还能有谁,咱屯里还有谁能去林场练车。要我看啊,李居安打猎打的好,讲不定是被林场陈领导瞧中了,要他去汽车队工作,还能闲的时候帮林场打打野猪,打打虎,陈领导可不就喜欢收猎户进单位么。” 孙母越想越点头,连连说是。她猛地一拍大腿,懊悔喊道:“我咋就没想到让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去接林场的活儿。孙为民打猎也熟啊,他咋就没被林场领导相中呢。” 她说话有一股酸溜溜的味儿,言语间酸里酸气。她边说边往前走,张婶内心翻了个眼白,心中暗道:就你那儿子,还琢磨着偷别人下的套子,屯里谁不知道啊,孙为民偷着溜圈,才踩中拉棒子进的医院。 但张婶嘴上可没说,笑呵呵地挽着孙母胳膊继续往回走,说道:“哎呀,等李家的小伙子拿到红本子,能有车了,咱们也好沾沾光,蹭个车坐坐,你说是不是啊。” “你还想沾光?想的可美哩。上回谁说宋兰花搬那么远的旱地去?要我说,你平日里多和宋兰花走动走动多好。” 张婶和宋兰花过去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后来宋兰花跟着李居安搬去了分田的旱地修建新房。张婶嘴上说着恭喜,但心里总是不得劲。人和人比较起来,她儿子和侄子分到的田地,位置好,但几个孙子和孩子上学读书要钱,儿子和侄子想在城里换房子,不乐意在老家建房。 所以她家的建房也就搁置下来。屯里多少户人家都已经开工建房,每天忙得风风火火,总能听见屯里各处放鞭炮,放梁的吆喝声,就她家冷冷清清的。 她和汉子说了,她家男人也不管事,总说老房子也很好,住得惯。她心里更不得劲,眼看着一座座自建房都修建起来了,自家还是土坯房,气得将火气都撒在自家男人身上:“你也不想想办法,总不能守着个老房子过日子呗,还得为以后寻思寻思。” 张婶抗议无果,现在只好羡慕地看着宋兰花,白天除了采山进山,其他时候会和宋兰花一道织毛线衣。宋兰花也乐得老邻居过来陪她,匀出一个房间单独给张婶,说是天色晚了就住着,改天再回去。 这天,李居安被陈师傅又吼了一天,陈师傅在他离开前,认真喊道:“现在对你严厉,不是坏事。你以后出现任何违规事故,监理部门有权取消你的学员驾驶资格。只有你在安全驾驶一年后,才能被授予正式驾驶本。” 李居安得在林场开车一年后,才能拿到驾驶本。这么长的时间,他着急也没用。只好每隔几天,跑去林场汽车部报道。一来二去,汽车部的司机都认识他了。 徐达终于回来了。 徐达可算是出院,石膏腿也拆了,兴奋地回汽车部,看见同事们就龇着个大牙,告诉同事们好消息,说道:“媒人上回给我相的姑娘,就是咱附近屯里的,人又好看,又实在,是个能过日子的贤惠姑娘,可能干喽。” 汽车部同事们笑话他,说道这都多久时间过去了,姑娘家还有没有等你都另说。 陈师傅更是心直口快,直接说道:“你进医院躺了三个月,这不现在还不赶紧问问媒人。三个月里媒人给你那相亲对象介绍几个了都?说不定都结婚领证喽。” 徐达心中暗叫一声坏了。就媒人那个拿钱办事的德性,讲不定真会可劲积极地给林梅介绍对象。他转身就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嬉皮笑脸地给汽车部队长说要借车。 “借车给我呗陈哥,我回头晚上就回来还车。” “你借车到哪去?咋地,泡妞?” “陈哥,您这说的是啥话啊,哪能泡妞啊,也就是带姑娘家出去溜达一圈。” 汽车部同事们会心一笑,心中都明白。谁家要是买了自行车,可不就得带姑娘出门溜一圈车么,开车也是一样。 陈师傅说道:“去呗,晚上记得还回来。” 徐达激动喊了声:“好嘞!回头成了,我给陈哥发喜糖。” 第270章 徐达上林家拜访 徐达心里还寻思惦记着张媒婆,也就是给他介绍林梅的媒人。他心里惦记着,打算提两筐鸡蛋,再去好好见见张媒婆,问问这件事咋样了。要不然他舔着脸直接往林家跑,姑娘家也能被吓到啊不是。 徐达开着小轿车,心里嘚瑟的很,一路开到张媒婆家门口。张媒婆见到十分关切,迫不及待地问我:“亲事有着落没?” 徐达得意地拍拍小轿车,知道张媒婆眼神不好,瞧不清车子。 张媒婆这才眯着老花眼,盯着车子看,哎哟一声拍了把大腿,笑道:“这可了不得,都把车弄来了。” 徐达笑着说道:“张姨,林梅今天在家不,要不去问问呗。要是她在家,我就开车去林家溜一圈,也好见见林姨。” 张媒婆赶紧应声笑道:“那必须的,等你俩亲事敲定,一辈子可不就大头着地了。” 要是能牵上线,最开心的是媒人,媒人常说:小日子理上套,独轮车不倒往前推,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才是终身大事。 大多时候,女方面子薄,在她面前旁敲侧击,主要拐弯抹角打听男方家庭情况。但男方家也慎重啊。婆家出于弱势心理,更会明察暗访,主要打探女方的人品品行。 但提亲的人多了,捣亲的人也多。 徐达刚跟着张媒婆出门,就瞧见五保户李大爷跑出来,遇上他就喊道:“小徐回来了啊,这是上哪去啊。”徐达知道李大爷住在屯西面,赶紧问李大爷。 “李大爷,最近林家咋样啊,我这都个把月没回来瞧了,林家一切都好吧。” 李大爷他家是五保户,儿媳跑了后,儿子至今娶不了老婆,家里还有一儿一女,就是没女人。李大爷敏感得很,一眼就洞穿了对方的心事。 李大爷呵呵一笑,当着两个人的面说道:“你们问林家的姑娘啊。你让我说她好吧,我想说也找不出,你让我说她坏吧,这前庄后邻的,我一个老头儿我还能干这事?” 徐达一愣,都不太敢吭气,不知道李大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媒婆一瞧有点情况,赶紧上前对着李大爷嘘寒问暖,笑道:“照实说呗。” 李大爷叹口气,说道:“要我说老实话,你们就回去吧!这家人不行。” 张媒婆表情凝固在脸上,徐达表情石化,他不相信,还继续追问:“李大爷,您这话是啥意思啊,啥叫林家不行?林梅最近咋的了?还是犯啥事了,还是林家咋的了?” 李大爷老半天叹口气,摆摆手,让这两人离开了。哼,他自家儿子都没找着媳妇儿,还能眼睁睁瞅着其他人找到媳妇儿? 最好不声不响把亲事搅黄了,他才乐意。 若是碰上个男方父亲跑来旁敲侧击,他这么一闹腾,婚事铁定是黄了。越是自由恋爱,捣亲的发挥余地越小。只有相亲介绍的,互相不了解情况,也不知根知底,才会被捣鼓黄了。 张媒婆忽然反应过来,将徐达拉到一边,对着李大爷的背影狠狠唾了口,啐道:“这老头儿没安好心,故意搅和你呐。别听他的,这家人是五保户,谁知道他们咋拿到的五保户名额,古怪的很。走走,林家还掰着指头等你过去呢。” 徐达被张媒婆这么一安慰,才心中放宽心了些,回去换了件笔挺的好看新衣服,主动出击,乔装打扮,登门拜访。 这一阵,张媒婆走访的人家多了,她越是发现李大爷总是在捣亲。时间久了,前庄后邻的都产生了戒心,李大爷闲来在屯里逛的时候,还没展开行动,张媒人就已经挨家挨户对主家说道:“要是李大爷还来拉坏屎,就不要理他,这人嘴损的很,不干好事。” 这时候,李居安正在林家吃水果罐头唠嗑。 他在林场汽车部学车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传遍了屯里。林母知道后,非常惊讶。林家栋天天搁家里“李哥长,李哥短”让林母想听不见都不行。 林母越是惊讶,越是想要打探消息,问林父说道:“老头子,你知道李家那个小子现在有多出息不,他爹走了后,他自个建了个三层楼的自建房,在田里张罗蜂场和果树的。前两天李家的大爷和二大爷来,还和杨大队长坐着唠嗑了好一会儿,杨大队长还仰仗两个大爷在城里托托关系。” 林父本来没放在心上,说道:“是吧,李居安那孩子,他大爷和二大爷早早就离开屯了,现在搁城里混得不错吧。” 林母一听就着急起来,说道:“这哪里只是不错啊,听说李家的大爷在城里工厂做事,二大爷和二大娘也在厂里车间做技术工,两个儿子也混得不错。” 林父一听眼睛也瞪大,说道:“老李这几家人出去混得不错啊。” 林母点点头,坐在炕边,赶紧问林父说道:“挨,你说李家二大爷那小儿子咋样,听说还没娶媳妇儿,也不知道他在城里做啥的,应该工作挺体面,怎么着也是个编制合同工,要不咱们托人问问去。” 林父摇摇头,说道:“你要给阿梅介绍对象啊,你也得看阿梅自个的主意。” 林梅在房里听着不吭气,林家栋知道姐姐的心思,走出去就喊道:“爸,妈,姐都有对象了,现在啥时代了都是自由恋爱,你俩别老给姐张罗这些事儿。” 林梅一听急了,赶紧想要拉着林家栋叫他别说话。林母果然噌一下站起来,瞪眼喊道:“林梅,你出来,你啥时候背着咱们偷偷谈对象了?臭不要脸的,被男人骗了咋整,过夜了没,你叫咱老脸往哪搁,传出去了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林母气得拧着林梅就要往外拽,林梅哭着喊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甩了手猛地推了母亲,喊道:“不是偷偷的,我就是喜欢李居安,我就是和李居安谈对象了。” 她从小听话乖巧,哪里这么忤逆过父母过。被她这么推搡一喊,林母愣住,林父也放下手中的木头板子,怔了怔。 第271章 林梅为婚事反抗母亲 林母刚要发飙冒火,林父拉住她,打圆场说道:“好了好了,李居安是个不错孩子。多大点事儿。孩子又不是咱们那个时候,现在屯里自由恋爱的年轻人也不少了,别那么老顽固。” 林母愤怒喊他:“你懂个啥。李居安哪有钱掏彩礼。没彩礼你叫老二咋娶媳妇儿?咱家你天天出去耍,又不咋往家里进账,哪里有钱给老二娶媳妇儿?你倒是做好人了,好话都是你说的,回头耽误了老二,瞧你当爹的遭不遭人碎嘴子。” 林母这么斥责,林父也心里来了火气,甩下手中的木板子,怒道:“我没好好的往家里进账?家里每个月43块钱的工资谁给的,还不是我给的。我大冬天跑去市集为了谁,你这婆娘好赖不知。” 林母说到这件事,心里的成年怨气更是积攒冒了出来,扭头尖锐喊道:“就是我当初瞎了眼,没要家具没要钱就给你走了。现在回娘家都抬不起头来。你倒好,拿了我娘家几床被子落了个干净,现在我给孩子们思量考虑,你还怨起我来了?” 林梅见到父母因为她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吓得眼泪都含在眼眶里,一顿懊悔之意涌出来。 林梅绞着手,小声说道:“爸妈,别吵了。别吵了。” 林母和林父吵得更凶,林母动起手来,尖锐的长指甲直奔林父身上招呼,将林父衣服袄子都撕扯下来,长指甲印一道道划在他后背上。林父光着膀子,硬是憋着股火气,反倒让林母怒气更强,他后背全是一道道渗着血痕的长指甲印。 林家栋吓呆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和小时候一样,只能看着姐姐,希望姐姐能说点什么。 林梅哭着喊着,要去拉架,林家栋赶紧跟着姐姐拉架,就和小时候做过无数次的事情一样。 “爸妈,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林父被林母单方面压着掐,又是抓又是挠,他心里也起了怒火,抄起装了一半的木凳子,扬起来就要往地上砸,虎目圆瞪,大声喊道:“日子不想过了?你这娘们不想过日子,谁都别想好过。” 林母一见林父是真上了火气,也是害怕,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嚎叫,一声声哭喊。 林父最终还是克制住,没把凳子落在自家媳妇儿脸上,怒把凳子往地上一甩“哐当”重重的一声,还没装好的木凳子四分五裂,落得满地都是木板。他抬脚跑去屋外抽烟,一根根烟抽着。 林家栋茫然地坐在地上,和他小时候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过去家庭的阴影,道德绑架,和亲情绑架,让林梅内心无比痛苦,但像是沉甸甸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越想要挣扎,抗争,越是想要逃离,这座沉重的大山,就压得她越重,亲情道德的枷锁,将她锁得越紧。 林梅哭着抱住林母,林母也抱着闺女哭。 林梅眼里全是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就和小时候因为她,父母吵架,日子过不下去后,她做得无数次妥协般,低头默默说道:“妈,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婚事妈你说了算吧。” 林母这才破涕为笑,抱住闺女说道:“这才是咱们的好闺女。家栋,快过来,以后你娶媳妇儿的钱就指望你姐了。你也得好好帮衬你姐,你俩要好好的,一起过上好日子。” 林梅眼神空洞,无神,已经没有黯然神伤,只有无奈和妥协。 忽然,林家栋大声喊:“妈,我才不要你卖了我姐,让我娶媳妇儿!” 林母一愣,愤怒喊道:“老二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谁教你这话的?” 林家栋腰杆子也挺直了,理直气壮喊道:“李居安大哥教我的。李哥说了,靠姐姐娶媳妇儿的男人,就是个窝囊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我要像李居安大哥一样,堂堂正正用自己的手娶媳妇儿,还要建楼房,帮衬父母,是男人就要自己挺起腰杆子。” 他的话铿锵有力,年轻人也不过十六七的脸,非常坚定,那神情,让林梅看得瞪大眼,隐隐约约弟弟眼神和李居安的眼神有些像。 林家栋说话更是响亮,嗓音也拔高了好几个度,坚定喊道:“妈!李居安大哥说了,自己的幸福要抓在自己手里,不靠父母,不靠姐姐,我不能做吸血虫,吸我姐的血。我姐打小对我好,我更不能逮着姐欺负,得我赚大钱,也给我姐姐花,这才是男人。” 林梅掩面哭泣。 林母惊愕地眼睛瞪得老圆,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她心爱的儿子,一口一句李居安,就像是被李居安洗脑般,满眼满心都崇拜这个男人。她不敢相信李居安给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药,咋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林家栋就成了这样? 林母喊道:“家栋,你好好说说,李居安都教你什么了?这些话都是李居安说的?” 林家栋忽然少年心起,对着母亲办了个鬼脸,喊道:“妈又要道德绑架我了,我才不听,不听不听,我要去电影厂申请宿舍去。我可不搁家住了,免得回头我娶媳妇儿还得看爹妈脸色。我要对我以后对象好,可不能和姐一样听你们的,不然哪个对象跟了我受委屈啊,那可不行。” 少年人吐着舌头跑远,还真的要去县城工人电影院申请工人宿舍,不回来住了。 林母气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捧着心口,拍着大腿尖锐大喊:“李家的小子,嘴皮子利索的,把咱们老二都迷成啥样了。还有你,阿梅,你这几天别出去,免得被李家小子灌迷魂汤,胳膊肘往外拐,妈的话都不听了。” 林梅看见林家栋跑出门的背影,忽然眼里亮起了神采,像是勇气被激活过来,说道:“妈,你说咱们啥时候让宋姨来家里好。” 林母还没反应过来,林父抽了根烟,看见儿子跑出去后也回来了,说道:“宋姨?宋兰花?她来干啥?” 林梅鼓起勇气,说道:“爸,妈,我和李居安是自由恋爱,没有媒人的。我和李居安商量过了,合适时候就找一天他来咱们家登门拜访。” 第272章 李居安上门去林家 林父反应过来,沉默地又吸了口烟,然后点点头说道:“李家的李居安这孩子还是很不错的,勤快老实能干。他也就是运气差了些,但为人不错,也孝顺,是个好孩子。” 林母表情十分复杂,还想挣扎,林梅这回鼓足勇气,挺直了腰杆子,目光直视母亲说道:“妈,李居安就住在屯里,您也不想我嫁去老远的地方不回来吧。要是您不让我嫁给李居安,我就嫁给老鳏夫,横竖还不用我自个生孩子,那老鳏夫孩子都三个了。” 林母被气得够呛,不敢相信向来乖顺的姑娘,为了忤逆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那老鳏夫人品差,还被举报流氓罪,要不是没有证据,早就被关起来抓走。 林父也劝道:“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李居安这孩子不错,我挺看好的。叫他上门来瞧瞧吧,咱们和他聊聊。” “好嘞。” 林梅笑容从没那么阳光过,满心欢喜地跑出门,喊上陆家的陆文倩,和张家侄女一道去找李居安。 林梅刚出门,这时候徐达就领着张媒人上门。 徐达小轿车停在林家门口的时候,屯里挨家挨户屯亲都被轰动。 “唉呀妈,这小轿车看着真时髦。” “这可太风光了。徐家儿子这么年轻,就在林场汽车部做司机了。” “山里握方向盘的,可了不起,哎哟大包小包的,这些水果罐头得花好多钱了。” 徐达笑容满面,提着好多包礼,和张媒人站在林家门口叩门。门口停的小轿车,让他满心都是嘚瑟劲,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张媒人和他低声使了个眼色,说道:“放心吧,咱们这条件啊,别说李家屯,隔壁多少个乡里村的都没小伙子能比得上你。” 这话让徐达心里大石头落了地,笑容更灿烂了,说道:“那可不呗。就咱这条件,没得挑。” 张媒人斜眼笑着望他,说道:“要不是咱家没闺女,要是有闺女咱哪能让你被人挑啊,早就把你这姑爷定下来了,要啥啥姑娘没有,都排队等着你挑呐。” 徐达被这么一吹一捧,更是得意地飘起来,晕乎乎的找不着北,心里已经四平八稳了。这门亲事,板上钉钉,保准能顺利。 林母开门。徐达一看见林母开门,笑容更是挤得眉飞色舞,大声喊道:“林姨。” 他就差把妈喊出口了。要知道过去林母对他最是满意,好话说尽的,就连张媒人都告诉他,林母对他满意的很,绝对是瞧中了他当姑爷,没跑了。所以徐达看见林母很放心,眉头都舒展开。 林母抬眼见了两人,眼里没多少欢喜,还有些冷淡,说道:“外头风大,进来喝口茶呗。” 这态度突然的变化,让徐达表情凝固在脸上,心里也有些摸不着北了。他心里小声嘀咕,张媒人低声宽慰他说道:“放心吧,都是女人谁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啊。这不刚撞上么,和你没啥干系。” 徐达心中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都住院三个月了,林母烦心事和他能有啥关系,肯定不是因为他。他乐呵呵地将手里提的水果罐头,饼干大礼包都递过去,还有城里买来的红酒。 他大声喊道:“林姨,林叔,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薄礼一点点回头尝尝鲜。” 按照兴安岭的定亲习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儿子大了,父母即张罗为其说媳妇。亲事多以勤劳俭朴、人品正派为标准。在媒人说亲,选定某女后,就能托媒人在女家说上话的人那,来提亲。 但这时候,女家多以"等回话"为由,会在背地里观察和多方打听,要是男方人品不行、相貌、家庭状况不行,就会没后话。在林父那个年代,找对象非常注重家庭出身,贫农最好。 现在80年代,得有一技之长能挣钱会合意。还得请先生据生辰八字以合婚,看属相是否合。 张媒人常说白马犯青牛、羊鼠一旦休,还有金鸡犯人犬,羊虎不到头。生肖还看狗猴婚断头,虎蛇如仇割,龙兔泪交流,还有蛇盘兔、猴骑羊、虎犬金。 但在后世,这些说法都被广大青年人嗤之以鼻,情投意合为佳。 林母今个非常冷淡,对张媒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唠嗑,让徐达摸不着头脑。他记得上回林母对他很满意啊,他心里还寻思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合礼数,还是他父母没跟着来?这不他先来瞧瞧林梅,探探口风么,也没这么早就让父母跟来的道理。 徐达心里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劲儿来,只能瞪眼,无聊地听着林母和张媒人唠嗑。 这时候,林家门口一阵喧嚣,一大群孩子蜂拥着围拢过来了。 闹哄哄的声音十分热闹,还有李居安和林梅的谈笑声,让徐达警觉起来,赶紧坐直身子。 徐达终于问出口,对林母问道:“林姨,梅梅还没回来啊,这是上哪去了。” 林母也不像过去那么热情主动,只是不咸不淡地说道:“孩子大了,有自个主意了,管不住喽。” 林家摆的全是徐达送来的大包小包贺礼,各种名贵的城里物件,还有钢笔,墨水,硬罐头包装的饼干大礼盒,进口红酒,还有少见的城里稀奇物件,让张媒人都看得啧啧称奇。 李居安牵着林梅进屋了。 李居安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母亲宋兰花做的山野菜馅饺子。还有达子香、野玫瑰、金莲花晒成的花茶,提在篮子里闻着香气扑鼻,十分好闻。 这阵张婶喊宋兰花采山,采摘了不少山野菜,开水焯一下,放入食盐,就可以品尝纯天然的味道。还能给往山野菜里加入肉馅做成包子,饺子。这一笼笼包子打开,满屋子都飘香。 林梅乐呵呵地拿起一笼包子,扑在林母怀里说道:“妈,宋姨包的,张姨也尝尝可香嘞。” 张媒人拿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张开嘴咬了口,还真是味道鲜美,齿夹留香。山野菜一直都是一代人春天的记忆。 张媒人低头一看,发现李居安还带来了不少东西。 第273章 定亲接红头绳 她说道:“这些都啥啊。” 李居安笑着打开篮子说:“妈晒的花茶,用开水冲泡出来,好闻,还加了咱们自家做的蜂蜜,做成蜜饯,来尝尝。” 张媒人本就嘴馋,好奇地嗅了嗅。在春天山花浪漫的季节里,达子香、野玫瑰、金莲花、次第开放。这些新鲜采摘下来的花朵,放在阳光下晒一下,然后在背阴处晾晒,花又不会褪色样子还漂亮美观。 她打开热水瓶塞子,将开水倒在茶杯里,放上几朵花茶。泡开的花,颜色不会褪色,样子美观,色香味俱全。满屋子都是香味,好闻的很。 李居安打开饭盒,里面是鲜的花朵加入蜂蜜做成蜜饯,黄花菜用焯水凉拌,百合花的根茎做成百合粥。各种好看的小吃又香,又实在。五颜六色的花,香气扑人,一看就叫人喜欢。 张媒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夸赞道:“这手艺可真不错。花还能这样做呐。” 她也喜欢采山,和屯里姑嫂们也会交流花,山野菜的做法,但这么做还是头一遭见到,很新奇也觉得十分实在,连忙又多问了几句,是咋做出来的。 林父也走出来了,林母,林父见李居安来了,又看看自家闺女那开心的表情,心里啥都明白,也不再吭气,心平气和地和李居安问了问情况,问宋兰花最近咋样了,问了问好,然后寒暄起来。 这不,徐达被晾在了边上。 徐达见到这场面,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他瞅瞅他从城里花大价钱带回来的名贵稀罕物件,还有南方来的犀牛木梳,和银镯子。那么多好物件,搁哪户姑娘家看着不心动,他还给林母带了保养品,城里人爱用的洗发水。这些物件都花了他不少钱,票也用了不少。 他低头再瞅李居安带来的,气得胸口大幅度呼吸起伏,差点没憋得噎过去,一口气都能提不上来。 李居安带来的都是啥玩意儿?山野菜?野花?还阴干晒干的花茶?可不还是野花么。 这种玩应儿,他小时候进山玩的时候都不爱采,全是姑婆老婶儿爱采的物件。就这么些东西,咋就把林家人迷得不行了? 林父给李居安倒水,李居安赶紧站起来接过暖水瓶自个打,嘴里客气地寒暄了几句,说着小辈的暖心话。林父笑着问他:“听说你盖了新房,还弄了蜂场,种了果树。这些都不容易啊,没少费心吧。弄这么多果树苗都遭老罪了,托了不少关系吧。” 李居安接过茶杯,谦虚地说道:“那就随意整点儿,别叫妈费心分到的田慌了。说实在话,那旱地实在没啥东西能种,也是没辙只能种点树,要不然种啥都没收成。” 林父点点头,深有感触,看李居安的眼神,更是带着长辈看小辈的怜惜,说道:“你家那两个大爷,二爷的啊,说实在的,我小时候和他们处,也知道不容易处。你个孩子也真是不容易,分得那么几块地,位置偏不说,还有本事张罗起来,也是个有本事的,能扛事的。” 徐达实在是憋得不行了,他自进门开始一直被晾在边上。他心中寻思,就这么些破烂玩意儿?也值得被夸? 他特么带的这些矜贵城里东西,哪个不比这些野山菜强啊。他努力挤出笑容站起来,说道:“林叔,我开车过来的。梅梅出去溜一圈呗。” 他骄傲地指了指屋外的小轿车,胸膛挺得那叫一个板正。就说十里八村没几个小青年能比得过他。这可是轿车啊,哪个姑娘家能坐过轿车?说出去都倍儿有面子。 徐达瞅着林梅,看着林梅和李居安牵的小手,努力维持表情,心里那叫一个气,一个憋屈。憋屈的劲儿让他都想张嘴大喊,肚子里都是怨气,忍不住想要握紧拳头揍人。 林梅看了看李居安,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的,对着他微微笑,那眼睛就和月牙似的明亮,漂亮。 李居安拍拍林梅的手背,示意她放心。他对徐达说道:“徐师傅,你那辆小轿车前两天林梅坐过了,今个就不坐了。” 徐达惊讶地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这可是林场汽车部的小轿车,他问陈大队长借来的公车,咋就被人坐过了? “嗨你这人咋还吹牛皮,怎么就坐过了?车队的车谁能坐啊?” 林梅目光就没离开过李居安的脸,望着他眼神温柔地笑。 李居安也看了她一眼,露出笑容,转头对徐达说道:“我开的呗。” 徐达本来还不信。他忽然想到小轿车副驾前的那个抽屉打开,有一排陈大队长的签字。这行签字他可熟悉,知道是过去练车时候的老前辈签字,练得不好要被打,只有每天被训斥的没脾气,才能几个月后拿到小红本驾驶证。 他惊讶地说话都有些磕巴,说不利索:“你也是汽车部的?林场的?咋没见过你啊。” 李居安说道:“我不是。就是来学车的。” 徐达刚想仗着前辈的身份压他一头,忽然又被一句话说得不知道该咋接话茬,说道:“学车?你问陈大队长借车就是为了学车?还不是汽车部的司机?” 他恍然想明白了。能学车的人,又不是在汽车部工作,也不是车间的优秀工人。这绝对是林场一把手引荐的人啊,这层关系,铁硬! 徐达表情非常复杂。他站在小轿车边上,还拉开副驾车门,想邀请林梅上车。但现在林梅坐在炕桌边,和林母,林父开心地唱着花茶,和野山菜包子,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还都是李居安带来的。 他带来的矜贵城里物件,被林家摆在边上,没人瞅一眼。 他有些绷不住了,说道:“你俩就是好上了呗?” 李居安站起来,站在他面前,和他对视。徐达刚开始还有些不服气,还想看看张媒人,让张媒人再说上两句。李居安忽然凑近他耳朵,低声笑道:“要不然你以为你咋进的医院。” 徐达瞬间脸色绷不住了。他惊异地盯住李居安看,面露出不敢相信和惊恐,手指都有些发颤。 他这三个月被人揍的那叫一个噩梦,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想到就是这个小子干的。 他大声喊道:“好你个李居安!你等着,这件事儿我和你没完!” 李居安丝毫不以为意。他和徐达冤仇由来已久,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再和前世一般,重蹈覆辙,最后悔恨离世。他转头对林母小道:“林姨,咱和妈选个日子再来拜访,接红头绳。” 第274章 宋德生家拜访 李居安和林梅互相两家人打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又是自由恋爱。林母已经松口,林父也赞成,这件事自然水到渠成。接红头绳又叫谢亲,也就是定亲。双方合意,择双日举谢亲礼。 母亲宋兰花提着果篮子来林家,和林母,林父约好时间,男方亲戚朋友都集中到女家。媒人领男方及随人若干,携订亲衣服、钱,还有红头绳若干至女家。由女方长辈相陪入席。 两家人没有媒人,长辈领李居安进门就行。到时候林母会煮面条,以碗盛各送左邻右舍,让屯亲都知道女儿订亲。 当地也有更简单的谢亲方法,也就是男方媒人相伴送订亲衣及钱至女方,表示把事已定下来。 李居安这几天忙着往县城跑,频频跑宋德生家。 宋德生一听李居安这就要上门接红头绳,连忙恭喜,还打着哈哈笑道:“我去年结婚的时候,那可叫几乎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啊。别的不说,就说这三大件,能要了我的老命。得亏丈母娘不嫌弃,要不然我拼死都凑不出这三大件,媳妇儿也不能嫁给我啊。” 80年代结婚的3大件,挂钟,电视,自行车。 那时候宋德生还真就是一个都没有,只能请木匠去打72条腿,让丈母娘高兴。他家里条件好,有筒子楼,女方家庭条件也不差。要不是自由恋爱,单说介绍相亲,讲不定他还真未必能那么快娶上媳妇儿。 李居安听得直乐呵,想到后世的结婚,调侃说道:“宋德生,要是你结婚得掏空六个人的钱包,才能买一套房,这婚你还结不结了。” 宋德生一愣,不敢相信喊道:“结个婚,准备三大件,咋就掏空六个人钱包了?啥婚的,金婚还是银婚,洋妞那群皇室也妹结那么贵的婚啊。” 李居安说道,“房子,买个房得掏空你和你媳妇儿,双方爹妈的钱包。” 宋德生眼珠子瞪得滚圆,非常不可思议,拔高嗓门喊道:“乖乖我个老天奶,啥房子啊这么矜贵,这得是金子做的啊。” 李居安哈哈大笑,说道:“回头我要进山放山,你得空要是想来,就一道来。” “妥嘞。” 宋德生热情主动的很,将他去年结婚时候的礼单掏出来,和李居安一条条对照着看。他去年结婚的时候,女方家里也没要求收音机,电视机,录音机,一式两份的礼单,男女双方各执一份。还有家具,现金、衣服、杂色,也就是布与棉花、粮油等。 宋德生带了两套衣服、一个头巾、两双袜子,结果被丈母娘要求“大包干”,也就是按礼单折款,付女方自购。他商议后,择日抬"食摞",也就是用一种类似圆笼样的木头盛器,送至女方。 他逢年节,当地庙会和春秋换衣季节,都要给钱,让女方买衣服,不论时间长短至娶为止,数量倒是不多,根据当地乡镇随大流。 结婚定亲事多,繁琐。 宋德生说,他结婚那阵,刚好是分田到户的时候,户口上多一个人还能多分到田。所以他那村里的老光棍们更是心急如焚,竭尽全力乘上末班车。那时候的媒婆们赶上了好时代,一夜之间炙手可热,号称媒八嘴。 别的不说,就说张媒人,那是东家吃到西家,前庄喝到后邻,挨家挨户都上赶着找张媒人。 除了媒婆,还有媒汉,到处张罗,那真叫一个比邮局接线员还忙。 宋家媳妇儿热情地烧热水,送来香气扑鼻的新龙井茶,笑道:“李炮来坐,还得多谢李炮照顾咱家宋德生,要不然啊,就他这毛手毛脚的,一个人进山我还真不放心。” 嫂子很会说话,宋德生表情倒是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人接了短,没台阶下。李居安说道:“哎哟嫂子,宋德生可厉害着呐。上回那熊,比人还高还猛,宋德生一个人冲上去就是突突突的,直接把人熊给干趴了。” 人熊也就是熊罢。在兴安岭冬天,不蹲仓到处溜达的熊罢,能被山民传言称雪人,雪怪,雪山老怪,非常邪乎。当地人越传越邪乎,还能把雪人和黄皮子大仙,化成人形的老白狼放在一起嚼,传得津津有味。 宋家媳妇儿一听熊罢都被打下来,惊地俏脸一白,看着宋德生满脸都是担忧和惊吓。“死鬼,咋进山打那么危险的玩意儿啊,要是折腾出了个好歹我也咋整。” 宋德生有些尴尬,拍着媳妇儿的手背安抚了会儿,说道:“这不好好地杵在这么。放心吧媳妇儿我没事儿。下回那熊罢再冲出来,咱提着枪突那毛子熊的脸,保准叫它吃不了兜着走。” 宋家媳妇儿还是很不放心,心里咚咚狂跳。她越是问李居安跑山的细节,越是心惊肉跳。 李居安一瞧,这么唠下去可不行啊,不得赶紧扯开话题么。 他问宋家媳妇儿,家里其他亲戚最近几年结亲了么。 她话匣子这下可打开了,说她哥在部队当兵,回家探亲时,被母亲交待说,趁没退伍,赶紧把亲事给解决。 李居安哈哈笑道,说:“那可不是,人是衣服马是鞍,这黄棉袄一脱啊,还指望什么的。” 宋家媳妇儿也乐,说道:“我哥就是不好意思,碰见姑娘会脸红。他那会说了,这次回来,组织上也有这点意思。” 说起自家这大舅子,宋德生也是摇头,说道:“我这大舅,后来丈母娘前庄后邻到处找人托媒,就忙着给他张罗啊。把丈母娘快气得够呛,非要他每次出门,都得骑着自行车,衣袖故意卷高高的,还得给手表露在外面。我媳妇儿还给大舅子胸口挂一支钢笔,你说这能行么。” 李居安听了也跟着两个人一道哈哈笑起来。 宋德生别看平时二五八万,其实是个心细的。大舅子胸口挂钢笔,女方都以为他是文化人。结果实话实说,其他没有包谈,就讨嫌大字不识一个。 李居安说道:“要识字,在部队不就干起来了么。” 宋德生猛地一拍大腿,听着李居安说的,也喊道:“我就是这么给大舅哥说的。我说你要识字,在部队不早干起来了么,还能等到现在?结果你猜我大舅哥说啥?” “说啥?” 第275章 母亲宋兰花的重男轻女 “我那大舅哥面子还没挂住,给我生上气了,说他在部队不是也学几个字么,怎么就叫瞎字都不识了?你说好笑不。” 他搁前面乐呵呢,他媳妇儿也脸上挂不住面,起身站起来转身离开客厅,进屋收拾去了。 李居安瞧着总觉得气氛不是这么个味儿啊,赶紧站起来和宋德生告别,说道:“成,下周放山我喊你。兄弟跟我进山摸摸去,要是能摸到好东西,咱们还能赚一笔。多给孩子准备点奶粉也是好的。” “还是兄弟上心,妥嘞。” 李居安离开后,宋德生忽然就觉得媳妇儿情绪不太对。 他哄着媳妇儿说道:“宝,咋就不理我了?说句话呗。要不然咱们今个下馆子,吃集市东家那个你最喜欢的刀削面片。” 他媳妇儿拧巴别扭着不搭理他。宋德生紧忙将媳妇儿掰了面,转过来对着他。媳妇儿站起来就走。 宋德生也是急眼了,拉住媳妇儿的手就喊道:“咋地了,我又咋地惹姑奶奶不高兴了?和我说说呗。你就这么蒙着叫我猜,我也猜不透啊。谁还能做你肚皮里的蛔虫咋地。” 他越是抱,媳妇儿越是犟,比过年的年猪还难按。 宋德生也心里冒火了,站起来甩手就要走人。忽然就听见媳妇儿搁那哭。他赶紧又重新坐下来,但他心里也憋着股气啊,左思右想都没想明白。 他心里估摸着,应该是刚才对着李居安说大舅哥的事,让媳妇儿不高兴了,觉得脸上面子挂不住。谁不想自家娘家人体体面面的被外人说,哪里能被当作玩笑话去开玩笑,讲乐子。但他心里也不爽,明摆着刚才是媳妇儿先问他进山的事,还没在兄弟面前给他面子。 夫妻相处哪里有不吵架的,不置气的。 宋德生忽然想到,之前问李居安,夫妻要是吵架该咋整,那时候李居安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告诉他:“夫妻哪里有隔夜仇啊,床头吵架床尾和,征服女人就完事儿。” 宋德生猛地一拍额头,觉得很有思路。他咋就这没想到这么一出。女人可不就是用来征服的么。呵,别看李居安这小子单了那么多年,脑子还挺好用。 他这么想着,一把搂着媳妇儿就要躺床上。嘿,这一下子他媳妇儿就蹦跶起来了。他越是按,他媳妇儿越是挣扎骂人,还真就是比过年的年猪还难按。他将童年时候咋按猪的过程都想了一遍,最后还是被媳妇儿蹽了几脚,吃了结结实实的窝心脚,这才老实了。 床边,宋德生坐在床沿,把脸埋进手掌心里生着窝囊气,心里暗骂李居安是个不靠谱的:信他个鬼。李居安自个都还没结婚,咋就信他的鬼话了,可不就是纸上谈兵么。 两小夫妻冷战,互相谁也不理谁,置气呢。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火气,谁都不愿意先低头。这都好久时候过去,都快要中午吃饭。 忽然,他媳妇儿问了句:“下馆子不。” 宋德生立马兴奋地蹦起来,喊道:“好嘞,去呗!” 这件事他回头和李居安说的时候,被李居安笑了好半天,笑话他没出息,还是个窝囊劲。宋德生笑骂他:“你懂啥,这叫夫妻相处之道,台阶都递过来了还不顺坡下驴?等没台阶的时候我可就不好下了。” …… 李居安进城置办了三大件,挂钟还没买着。电视机,自行车他都有。这些都当作彩礼给林家,他手里就得再买安置在家里。加上前一阵修建新房,和开办蜂场,采购果苗。这么一来二去,他赚的钱少了不少。 都说男人兜里的钱就是胆,他寻思着得趁着开春,多进几趟山,下下套子。他在林场汽车部学车后,和几个楞场的工头都熟悉上了,和装货师傅也熟悉,平日里能用钱和烟换到油丝绳,和钢丝绳,用不着再托陈助理的关系。 他发现陈助理上回也属实在坑他。他用5块钱就能从楞场买到八成新的钢丝绳,还是一捆7,8米长。上回他从陈助理手中愣是花了25块钱,和两包烟,才拿下5米长的钢丝绳。 他心里忍不住感慨,难怪都喜欢往高里爬,这位高啥东西一转手,就是赚一笔。赚的就是差价,是资源信息不对等。 林母和母亲宋兰花约定好了下回见面的时间,双方关系处的都不错,已经结伴进山去。 每年春末夏初即4月下旬5月上旬是采山的最好世界,兴安岭山货多得很。 荒野、田边地头、河沟路旁到处都是宝。数也数不过来。 宋兰花背着竹篓,和同样背着竹篓,挎着篮子的林母,张婶,和孙母一道进山。野山路上,遇到野草莓和野笋,5月份是它们最丰富的季节。雨后还有笋。 春天跑山主要是采山野菜。螫麻子、鸭子嘴而、四叶菜、蕨菜等等。而且主要在于一个“早”。要是去晚了,采别人采过的野菜,就老了,也卖不上价,口感也不嫩。 所以母亲宋兰花早早的,四点就和村里姐妹姑嫂约着进山,中午在沟塘子边喝点山水吃点干粮,傍晚才踏着夕阳,和姑嫂姐妹们欢声笑语下山,回到长虫沟的自建房。 母亲宋兰花这天又带来大量山野菜,笑着对李居安说道:“包饺子可香嘞,而且好卖。你林姨说了,县城她认识个饭馆子,饭店那主家就常收山菜的。山野菜多好吃啊。” 一来二去,李晓听着,觉得很有意思,也缠着母亲,央求着也想跟母亲进山。 母亲宋兰花呵斥她,不带她进山是,说道:“山里又不是孩子去玩的,危险多的很。万一被草爬子咬着,这些东西毒性大,咬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晓撅着嘴,还有些不高兴。嘴里嘟囔着:“妈就是放心叫哥去采山,哥说小时候他随便都能进山的,妈就是不叫我进山。” 小孩能懂啥,有些事懂的不少了。宋兰花偏爱李居安,李晓不是没察觉,但她总觉得哥哥扛家,母亲多照顾哥哥也是应该的。她是小孩,又胆小,被母亲这么一说只能无奈放弃。 李居安发现了李晓的委屈,小姑娘心里已经挺敏感了,有时候就爱和男孩子玩,将自己当男孩子耍,皮实,希望母亲能多对她上心些。这些都让李居安觉得心中很怜惜。 李居安一把将妹妹李晓搂着,抱上炕边坐好,认认真真对李晓说道:“妹,妈说这话也是好心,山里野猪可多。你想啊,春天野猪下崽是不,母猪是不是攻击性特别强。你要是没注意追赶上了,那母猪是不是会袭击里,你可不就屁股开花喽?” 妹妹李晓眨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明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很好看,带着天真,问道:“哥,真的吗。野猪真会叫我屁股开花?那哥为啥每天进山打野猪?” 母亲宋兰花一边抱着野菜饺子一边说道:“李晓,你别给你哥添乱。你哥最近可忙得很,没闲工夫带你进山耍。你就附近屯里玩玩,好好做作业学习。” 李晓噘着嘴皮子还是不高兴。李居安笑着说道:“妈,没事儿。咱家阿晓想进山就进山呗,有哥在,你怕啥啊。走,哥明个就带你进山,咱们采山去。” 妹妹李晓惊喜地眼睛都发亮,眉飞色舞抱住他脖子,兴奋喊道:“真的啊哥,哥你可真是太好了!世上最好的哥!” 第276章 跑山采山遭遇野兽 每年5月一到,屯里乡亲们就开始跑山,采山。冰雪融化,地上泥泞的很。后世人们跑山有骑电动车的,骑摩托车的,还有踩着三轮的,还有的乡村盘山道一路到山顶,直接开着轿车上去的。 现在这年代交通工具落后,山里只有老参道和爬犁道,屯亲跑山主要靠步行。妹妹李晓想要坐在自行车上去,李居安瞅了瞅弯曲难走的老参道,地上全是枝丫遍地的,自行车危险的很。 “走上去吧。咱们走几十里的就成。” 跑山路途有远有近,近的是几十里,远的话,上百里都有,吃喝拉撒都在山里,过夜就得专门找猎人小屋,或者林员值班室,凑合上一晚。 宋德生喜滋滋地扛着布兜子跟上来了,周六他闲得发慌,就喜欢往山上钻,还乐呵地带着铁丝圈,对李居安说道:“咱们多下几个套。回头要是能逮着山鸡,或者跳猫子,也好回去给媳妇儿加个餐。” 陆志强和陆锦扬跟着陆父和陆家二姑也进山了。他们刚好和李居安顺路。陆志强对李居安挤挤眼说道:“孙为民也进山来喽,回头小心着点,他对咱们可有意见,当心他使绊子。” 李居安笑道:“采山又不是放山,随便瞎踩点,回头去集市卖了小赚一笔。要是放山叫棒槌跑了,我可要和他干仗。” 5月采山,9月放山。 在兴安岭,每到农历四月初至八月中的白露,约莫9月,就可以放山,也就是进山去进行山参的采收习俗。 李居安记得,姥爷还在的时候,常给他说,放山人会自觉的遵守一个规矩,那就是“抬大留小”,那就是“红榔头市”。得等八九月份,人参籽红透了,就被称为红榔头市,然后要把人参籽埋在原来的地方,并且平整好,以备来年,之后几年源源不断还能放山。 要是采挖人参出土后的幼嫩植株,被叫做“放芽草市”还得埋回去,让它继续长。老参人挖参的过程,三跪九拜系红绳,规矩也很多。等到每年野山参8月果实成熟时,附近村民就会三五成群去挖参,挖参也叫“放山”,人参则被称为“棒槌”。 陆家兄弟笑眯眯贴着李居安,邀他等挖参季时候一道进山挖棒槌去。 “咱家老爷子认识过去专门的参柜,那人卖棒槌可有门道,认识不少南方来的客商。” “参柜”就是专门管理放山人上山挖参的人。挖参的团队一般由三到五人组成,也有十几人甚至二十几人一伙的。也有单干的。如果单干,这需要极高的技艺和胆量,毕竟山里什么凶猛野兽都有。哪怕是猎人也不敢独自一人,走个几百里进深山,遍地都是危险。 李居安想了想,张迎年上一世和他一道南下经商,做的就是倒买倒卖的活儿,将兴安岭的物产,高价倒卖到南方,可不比参柜门路更四通八达么。 张迎年手中有不少南方客户资源,说起来他想要卖棒槌还得找上张迎年。但他一想到前世被张迎年背刺,举报,锒铛入狱,心里就怒火中烧。这个张迎年,踩在他身上发财,背后刺兄弟两刀,这个仇,必须报。 李居安说道:“放心吧,只要到时候棒槌能挖出来,不愁没有人收。”张迎年的客户资源,也是他过去的客户资源。那些领导,老板在哪些个地方,张迎年知道,他同样知道。而且他现在知道的信息,比张迎年更早。 陆志强笑他说道:“挺能够啊李居安,但我咋不信呢。我觉得你也就是一张嘴硬,你哪能认识参柜?回头再说呗。” “那行,回头再说,保准让你稳赚一笔。” 李居安苹果树苗也是从熟识的老板手里买来的,价格开得低。那老板见到他还很惊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个小伙儿那么年轻,已经能和他说到一起,就连兴趣都很一致,让他不得不服,恨不得和李居安忘年交。 这些人李居安熟悉的很,前世纸醉金迷,一道赚大钱,发了大财。他们心中什么小九九,什么小心思,他清楚的很。 李晓和陆文倩都进山了,两个小姑娘听见他们在谈论放山系棒槌的事,一个个可来劲了,精神劲十足。陆文倩喊道:“哥,今年放山也得带上我。” 陆锦扬笑道:“好嘞。” 陆志强喊道:“带你?就你这大嗓门儿,大吼一声,可别把咱好不容易系上的棒槌精给吓跑喽。” 陆文倩办了个鬼脸,开开心心和李晓继续往山岗上爬。 几个人欢声笑语,看着山上的野菜从地上、树上钻出来,李居安掐着新鲜的嫩头叶子,放进背篓里。遍地都是鲜嫩的山野菜,话说靠山吃山,守着大山,山里屯亲自然不会放过这上天赐予的跑山机会。 大虎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忽然低声吠叫两声。 李居安循着抬头香的位置,找到一群野猪脚印。开春了,母猪下崽子,会变得格外暴躁,所以跑山的人也最容易撞见危险。要是碰上一群野猪,还是带着崽子的野猪,哪怕跑山人没做什么,母猪都会为了崽子的安危,愤怒攻击屯亲。 若是野猪群里有大炮卵子走在边上,那更是危险,又尖又长的獠牙冲过来挑,几乎没人能安全下山。 猎狗嗅到有野猪气味,跑山队伍都警惕起来。 陆家二姑有些惊慌,说道:“这可咋整。哪里想到跑个山还碰上野猪了。要不咱们往回走呗。” 陆锦扬和陆志强兄弟进山都带了枪,陆志强还背了把老爷子给的长戟。他挥了挥长戟,热血上头地喊道:“野猪来了刚好,叫二姑瞧瞧咱们陆家大将军!” 几个人听了都没眼看。陆家二姑横斜了他一眼,说道:“憋吹牛。憋以为咱不知道你上回戳进也老母猪身体里,差点人都被撞飞。要不是李炮和小宋救你,你能挨得过那一下挑?” 宋德生听陆家二姑夸他,立马来了劲头,被夸飘起来,亮起嗓门大声说道:“可不呗!二姑放心,要是野猪来了,我第一个干它!包放心的。” 忽然这时候,还真有动静窸窸窣窣出来了。 第277章 陆家和山客老赵的过往 大虎还没吠叫,猎狗也还没动静,陆志强第一个提着长戟冲上去,警惕地用尖锐的长戟头对准前方林子,大吼一声:“瞧好吧,我就说是野猪没跑了。就这么几头,咱陆家大将军就没当一回事,保准戳的它屁滚尿流。” 陆家二姑和陆文倩在陆志强身后,担心又惊慌。女眷头一回在山里碰上野兽。陆家二姑拍拍起伏不定的胸口,紧张说道:“得亏大侄子在,要不然咱们还真不知道该咋整,唉呀妈太吓人了。” 陆家二姑这么惊慌,陆志强更是觉得胆色都起来了好些。 忽然,一个扛着锄头的老爷子,从林子里钻了出现。 老爷子就是早年间,林区还有专门靠跑山生活的人,俗称“山客”。这样的山客常年吃住在山上,整天在大山里转悠,专门靠采山货来养家糊口。日子过得艰难又危险,好几天能不下山,每当晚上,就搭个窝棚,燃堆火住在山里。 山客叫老赵,附近几个屯的屯亲都认识,他是个老鳏夫,早年死了媳妇儿后,孝顺的养着娘,等娘也走了才一个人跑山里来住。 老赵抬头一看,就瞅见一把长戟对着他,陆志强凶狠地瞪他,还要大声喊着打野猪。 山客瞧惯了似的,也没搭理他,扛着锄头继续转身走。这回轮到陆志强没脸了。陆志强尴尬地挠挠鼻子,觉得有些下不了台:“这不是赵家老头儿么,咋整得动静和野猪似的。二姑你瞧,这老头儿古怪。” 老赵转头瞪他就喊,声如洪钟:“滚犊子!爷爷跑山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呐。” 陆志强这下才不吭气了,紧忙着将长戟收了,乐呵呵笑道:“陆叔来采山啊,没在学校教书啊。” 老山客老赵,过去在老表的学校任教,是个教师。年长了后,媳妇儿,娘都走了,他也申请内退,内退后才来深山常驻。 兴安岭山多林密,自然资源极为丰富,一年四季山货不断。老赵背后篓子里装的山货都是新鲜采摘的好东西,天然绿色营养丰富,是很好的食材和药材。蕨菜、黄花菜多得很。 陆家二姑探头瞅了眼,激动说道:“这菜得是从野猪林采来的吧。” 野猪林那块野猪最多了,母野猪攻击性很强,遇到人往往会主动追赶,每年多少跑山人遭遇野兽袭击,跑山这活儿充满诱惑又危险。 这些山货有的可出口创汇,有的世上罕见,价钱极高。俗话说靠山吃山,守着大山,山里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上天赐予的跑山机会。 几个人跟着老赵进棚里坐了坐。 这个棚,是老赵捡来的雪棚搭建的,也不知道从哪个屯捡来的材料,搭建起来,组装了一个还算能挡风遮雨的棚子。地上有熄灭的篝火,晚上老赵就在这处棚子里点燃篝火,挨着火过夜。 老赵说起他过去的故事。他早年在学校任教,被称为赵老师。那时候工作都是包分配,第一站分配到红心村学校任教。他横斜里看了眼陆志强,说道:“你爷爷那时候我认识。” 陆志强也是奇了,说道:“我爷爷也妹在学校里干过啊,还咋能认识我爷爷呢。” 老赵报到第一天,刚好陆家老爷子跑山货,进学校,逮着校长说这说那,提着山鸡送礼,要把自家儿子塞进学校。陆家老爷子一见校长不吭气,很有眼色,窜过来帮助老赵提东西,还打扫教室。 这弄的老赵还以为陆家老爷子也在这个学校教书,他高兴了不得。等上课铃一响,陆家老爷子屁颠屁颠跟着校长贴着笑,跟进了校长办公室,老赵才知陆家老爷子不是这所学校教书的,是跑山的猎户,这不提着山鸡和傻半斤来给校长送点肉,好托人办事。 老赵瞅着陆家老爷子手里的山鸡,看着嘴馋。那时候荤肉少得很,肉票也少。他心想,要是能和陆家老爷子一样,顿顿有肉吃,还能有多余的肉送人情,这得多快活。 后来,老赵也就在学校混混日子,也瞅见了陆家的孩子们。他想要陆家老爷子教他打猎,跟着一道进山,于是,他冒着徇私舞弊的风险,每次考试都给陆家的孩子酌量打个六十出头的分数。 这分刚刚好,62分不高又不低。打高了怕被学生发现,查分举报,要是低了陆家人就不及格。但若是刚刚好六十,这也太巧合了。所以他一直给陆家孩子打62分。 等到陆家孩子一个个都毕业,他也终于有机会能上门拜访陆家老爷子,想要陆家老爷子教他打猎。没想到,陆家老爷子脸一沉,板下脸翻脸不认人,说道:“咱们老陆家金盆洗手,不干喽。这辈子都甭提打猎的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家老爷子当时那决绝的模样,让老赵印象非常深刻。 现在老赵冷眼瞅着陆锦扬,和陆志强手里的丑式左轮,和大54手枪,冷哼一声,说道:“谁说陆家子孙不再进山的?这特么不是扯淡么。要是不能进山,这两把枪又是咋回事?” 这两把枪一提,陆志强也来了劲,激动地坐在篝火边,一板一眼演示着咋用枪,兴奋地比划说道:“这可是老爷子留给我的好东西。您瞧瞧,好用的很,一打一个准,包能把野猪的头打开花。” 陆志强炫耀嘚瑟呢,满脸的嘚瑟劲,但没瞧见老赵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掏出布兜子里的铁丝圈,笑着说道:“瞧见这铁丝绳了不,咱们刚好借火在火上烧一下。哎,这么一整就妥嘞。咱们这就搁附近找点小兽的脚印去下一个套。” 陆志强烧着火,将铁丝圈的味儿烧没了,喜滋滋地蹲在附近地上,找着泥巴里的跳猫子脚印,和灌木丛下的野鸡脚印。 开春了,食物多起来,不比冬天。要是冬天只要他撅着屁股去灌木丛底下找草籽,就八成能找到山鸡脚印,但开春了山鸡可能到处飞,到处都有食物,所以倒是比冬天更难下套。 老赵盯着陆志强瞅,冷笑了声说道:“什么金盆洗手,陆家人打猎挺能够的啊。” 第278章 采山的白灵芝 陆志强算是反应过来了。他盯着老赵瞅了好半天,总觉得哪里眼熟,又说不上来。他猛地想到父亲曾经说在学校里,和他二叔的62分,猛地一拍额头,惊呼说道:“赵老师?” 谁能不记得二叔的62分,不多不少,玄乎的很,每次二叔考试回来就是62分,还一个劲在那嘚瑟炫耀,这回倒是好,碰见正主了。 老赵冷哼了声说,心有不甘地说:“记得就好,我那学生得是你上一辈人了。那眼皮子一翻,都快毕业了还要打老师。真是黄鼠狼长大了都成精,不肖说孩子。” 陆志强跟着老赵唠嗑起陈年往事,只能尬笑。 李居安给山客老赵送上支烟,就着打火机将烟点了,宋德生瞧着老赵背篓里的收货,眼红的很,说道:“这么多榛蘑啊,回头能炖一锅汤。” 前几天刚好下雨,春雨落完春笋冒出来,还有各种菌菇,像是榛蘑、猴头、木耳、黄芪都是采山的收获。整个棚子底下,都是蘑菇的香气。 山客老赵说起这个可就精神了,乐呵呵地从背篓里掏出一个布兜子,打开后,说道:“这可比那些普通菌菇美多了。” 几个人探头凑近一瞧,眼睛亮起来。是金子蘑。 在老工区的矿坑周围,采过黄金后的矿体上会长出一种叫做毛尖蘑的菌类,屯里乡亲叫金子蘑,非常鲜美。张婶前年进山,让大侄子一道去老工区周围采山,瞧瞧运气,还真的采到了金子蘑,可把张婶高兴的,乐坏了。 这金子蘑味道极其鲜美,晾晒后炖土鸡,那可真是每年过年才能吃得到的美味。 李居安前一阵在附近下了套子。他搓搓手就出去溜套子。山客老赵表情有些怪异,低头没有看他。这眼神,叫陆志强可太熟悉了,当初屯里那个五保户,偷套子,钢丝绳的,可不就是这般心虚的不敢抬头瞧人么。 陆志强那暴脾气,嗖嗖的冒出来,拿起木柴,拍着地面就喊道:“偷咱们下的夹子了?靠!啥人啊一个个的,我说咋最近进山下套,溜圈的时候那么不得劲。” 他说话委实不客气,叫老赵心里也来了脾气,喊道:“小子咋说话的?啥叫你下的套?你哪只眼睛瞧见了?” 陆志强嗅着味儿,就跑去棚子后头,还真看见一大锅鸡汤,气得红了脸瞪眼睛,说道:“还没偷,钢丝绳都撂这了。” 一大锅浓郁的山鸡汤,是傻半斤炖的。傻半斤鲜嫩滑爽的鸡肉,配上当地的金子蘑,和榛蘑,那香味儿扑鼻。原本老赵还想遮遮掩掩,被陆志强这么一揭开锅,鲜美的鸡汤味,那是一个劲往人鼻子里钻,想要忽略都略不了。 几个人盯着老赵看,李居安都将钢丝绳打开放在他面前了。老赵这才没了脾气,瓮声瓮气说道:“反正就捡了,你们说咋整吧,炖都炖了。” 他能炖了一只,那背地里没被发现的就能有好几只。猎户进山下套,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隔几天溜套子的时候,发现猎物没了。有些时候猎物是被食肉动物,比如山猫,土豹子拖走,有些时候是被当地采山,跑山的村民瞧见捡走。 但因为套子下的角落大多隐蔽,能被捡走的数量不占很多,所以猎户们习以为常,也不介意。只要不是大皮一类的大收获,山鸡跳猫子一类被捡走也就捡走了。 李居安瞧瞧老赵,没打算这么就放过他。他递上一根烟,说道:“赵叔,这锅鸡汤鲜,咱们几个也累坏了不是。钢丝绳这可不便宜啊。” 山客老赵都已经起身,怒气冲冲要轰他们走。听他还想追究,赶紧将他们赶走。李居安指了指钢丝绳,说道:“知道这玩意儿多少钱么,就单说这一段,1米的,5块钱。” 他比出了一个五,边上宋德生直点头,说道:“5米上回林场就收了25块钱呢。这钢丝绳还真不好买,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山客老赵一听脸有些发绿,这小子还要将他送去派出所,他必须不能去啊。他过去是教师,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将摘来的新鲜金子蘑,榛蘑、猴头、木耳、黄芪,还有鲜嫩的春笋,拿出来一半,往几个人手里塞了些分了,说道:“坐下一道吃呗。” 李居安收了一兜子的山货,差不多得了,再追究下去显得小家子气。几个人围着一大锅香气扑鼻的山鸡汤,大口吃着鸡肉,大口吃着榛蘑,三两下就将汤喝得见底。再配上几个人带来的粘豆包,馒头,玉米饼子这些干粮,在火上加热后,呼哧呼哧一顿吃,鲜美的不行。 宋德生心满意足地捧着肚子,打了个酣畅淋漓的饱嗝:“这山货鸡汤可太顶了,真的是好吃的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老赵又给几个人指了附近几个山头。哪座山头有旱葡萄,松树塔,指的一五一十。 李居安递过去一壶鹿血酒,老赵几大口灌下去,晕乎乎酒劲上脸,说起来话匣子打开,还真的什么好东西都往外倒豆子般说。 “那片龙脊背的山上啊,秋天那野灵芝漂亮的很。咱们那片地儿的人都管这叫白灵芝。还得找烂掉的白桦树。但少见啊,你跑山一整座山,找上一万棵白桦树,能碰见一两棵树上能有这稀罕物,都是祖上烧高香了。” 宋德生急急忙忙就想翻跃几个山头,去望兴屯边上的龙脊背第五个山脊。李居安连忙拉住他喊道:“急啥呢。灵芝也得八九月去采啊。” 宋德生急了,说道:“灵芝四五十天就长完喽,春天也有好的。要不是已经有灵芝了,赵叔能这么说么。” 灵芝春秋季都有,主要生长集中在八月。秋天到时候山上的蘑菇、旱葡萄、水葡萄、松树塔、等都成熟了。秋天采山的收获更多。但春天采山同样收获满满。要是搁秋天大伙儿全都漫山遍野去找灵芝,宋德生相信,他手慢,绝对抢不过那群天天唠嗑进山的姑嫂。 宋德生激动地喊:“李居安你还等啥啊,要是能摘到白灵芝,拿去集市卖也能赚一笔钱。” 灵芝贵,若是能摘到野生的灵芝,还是白灵芝,对于南方客商来说就是灵芝成精,那价格得看品相,有的能买到百元。 南方客商常说,一万棵白桦上才有一二棵树上有这个东西,可见白灵芝是多么的珍贵。 第279章 白桦树林采灵芝 李晓和陆文倩边吃着鲜美的鸡汤,边唠嗑起来。两个小姑娘谈论到去年秋天的采山。 陆文倩兴致勃勃说道:“去年咱哥带我去采高粱果,香的很,和红宝石一样,可漂亮嘞。” 高粱果,当地人又叫东方草莓。每当秋天,果实成熟的时候,高粱果的香味飘遍整个小村,孩子们寻着香气来到田埂边,到处都是漂亮的红宝石,那就是高粱果了。只要高粱果出现,就意味着秋天来了,也是秋天的一声号角。 还有紫红色的黑加仑,水葡萄,红色的山荆子,蓝色笃实,还有红豆樾橘,漂亮的山野果,颜色很美,五彩缤纷的采摘了挨家挨户的姑嫂,拿回去将野果子捣了就能酿成酒,剩下吃不完的还能搅和了后,做成果酱。 冬天除了腌菜和酸菜,还有大白菜土豆,还能吃这些秋天做成的果酱作为调味品,香的很。 李晓不服气。她瞅着陆文倩嘚瑟的劲道,也挽着李居安的胳膊,大声说道:“哥会给我采松塔。去年秋天哥给我的采的松塔背了下山,一整个背篓都是。妈还用松仁炒了松仁玉米,好吃的很。” 周围几个人都笑了,大人们乐呵道:“小娃子天天就嘴馋,就想着吃。这不都唠上了。” 陆家二姑逗着孩子,对李晓说道:“憋等到秋天了,今个就叫你哥给你采好吃的去。” 李晓乖巧地抬起脸,懂事地说道:“开春可没松塔,哥是有大本事的人,要进山跑围的。这种山野菜我自个采就行了。” 几个大人们哈哈大笑,直夸李居安有个省心懂事的好妹妹。 李居安说道:“猎要打,采山也得采。来,瞧哥给你整个活儿,将白灵芝给你采回来。” 李晓一听见李居安要爬岩壁去采白灵芝,可急眼了,赶紧拦着喊道:“哥,我不要灵芝,那玩意太危险了。去年我还想说松塔也别采了。” 李居安忽的想到,去年他秋天确实给李晓采了松塔。那松塔长在偃松上。这种树一般都长在海拔很高的山顶上,而且树塔上都有松脂油,特别粘手。他腰上安全绳都没系,手脚并用照着高大的偃松就爬上去,伸长手臂去够,将松塔塞满了足足一整个背篓。 他滑溜着下树后,见到李晓那吓坏的表情都能哭出来。妹妹一声不吭跟着他回了屯,没说话,他还以为妹妹不高兴,第二天一问才知道,妹妹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就怕他爬树摔着了,可把他笑得够呛。 现在李晓又提到这件事,李居安打趣妹妹说道:“爬的高才有好东西啊。而且哥厉害不,关键是采满了这么老大一背篓的,还要背下山,绝对是体力活。” 他照着背后的箩筐比划了两下,把妹妹急得都使劲扒拉他,不给爬,喊道:“那树太高了,哥不许爬!” 周围几个大人哈哈大笑,直夸李晓是个孝顺孩子,还担心起哥来了。陆志强笑的是最大声,龇牙咧嘴,嘴角都能咧到耳后根。 陆志强逗李晓说道:“回头等八月你哥还得去爬那株大红松,四十多米高呢,一直顶到悬崖那头,老高老高你可咋整。” 李晓惊讶瞪大眼睛,明亮的眼睛闪亮亮,还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咱哥为啥要去爬悬崖?那不能够啊。” 陆志强和陆锦扬互相看了眼,笑道:“你问你哥,是不是还心里惦记那头鹰。等八月,你哥铁定要爬树把那头鹰给掏了,回头停在胳膊上给你耍。” 李晓还真听到李居安说过驯鹰的事。李居安想要熬鹰,拥有一头属于自个的鹰不是一两天了。就等着赵炮那头放飞的苍鹰,到五六月份下蛋,孵化后将小鹰养成亚成年鹰,刚好掏了窝拿出来驯鹰。 李晓还真是急眼了,连忙拉着李居安胳膊就抱着喊:“哥,憋去爬大红松,那可得40多米呐!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群大人哈哈大笑,李居安看他们不怀好意,训斥道:“就你们爱胡扯,小孩哪里经得起逗,啥都信。” 他蹲下来,耐耐心心哄着妹妹说道:“别听陆志强的,他损点子多得很。那鹰老巢不在红松上,那么大的一个老巢哪里能架在那么高的树上面。” 李晓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歪头问:“那鹰在哪啊?” “在开放式巢穴,悬崖上头。” 苍鹰的老巢,多是在悬崖峭壁,或者地势高的石砬子地面,弄个开放式巢穴,用漂亮的石头,木枝子围起来,就算是一个窝。那苍鹰的窝李居安已经标记了,等七八月他会去定点守着,等鹰雏儿长到亚成年鹰,刚好掏一只带走。 李晓听了这才高兴,松了口气拍手说道:“那行。哥,叫我下套子呗。咱们再下几个,就往山脊那走。” “好嘞。” 这群孩子里,李晓的下套子天赋最高,让山客老赵都瞅着啧啧称奇。 本来老赵没想跟着一群人走,他单打独斗惯了,采山也是一个人跑,翻跃好几个山头。他看着李居安手把手教李晓下套,也好奇地蹲下来瞅着,问道:“这样弯两个圈叠起来,真能套中山鸡?” 他还是头一次见人下套,他手里有铁丝绳,也没想到下套得先过火烧,还能将地面上的泥土做掩饰,最后根据猎物足印的位置,上坡下坡,去调整下套位置的高低。 李居安下套手法稳又快,李晓学得也快,被陆锦扬夸赞道:“人小就是机灵。” 陆志强也打趣说道:“要不咋说李晓在学校成绩就是好呢,学得快,脑瓜子转得灵光。”他俩人这么一夸,陆文倩可不高兴了,也上赶着凑在李居安身边学下套。 有这两个丫头的叽叽喳喳吵闹,采山的一路一点都不无聊。 老赵本来不想领着李居安上第五山脊背。他一路请教了李居安不少下套的方法,还真的也用铁丝绳做了个跳猫子套子,李居安夸他位置放的准,备点铁丝绳搁棚里,以后每天一只红烧兔子肉改善伙食。 山客老赵咧嘴直笑,他心情一好,人也爽快不少,主动领着李居安就往桦树林跑,说道:“就是这片林子有白灵芝,还专得找烂掉的白桦树。就在前头。” 李居安领着猎狗走进白桦树林。这片是望兴屯边上第五山脊下的山坳,谁要是能翻遍一万棵白桦树,讲不定真有机会采到一株稀罕的白灵芝。 第280章 捡灵芝遇上老母猪 望兴屯边上的山坳里,满当当是一大片白桦树林。当地六十八楞场位于山坳中央,就在桦树林边上。 这里气候温润,四季分明,山坳的昼夜温差大,非常适合灵芝的生长。 山客老赵指着密密麻麻的桦树,说道:“这片的空气纯的很,土地也肥,水源也好,灵芝可不少。” 按照后世的话说,这片森林空气中负氧离子含量极高,环境使得灵芝的药用成分更加丰富,采集出来的品质相比后世人工培育的,更加优异。 忽然,陆文倩激动地指着一株大树说道:“哥,找到灵芝了!” 几个人抬头一瞧,李居安对陆志强笑道:“你妹倒是眼力尖的很。” 这话把陆志强乐得够呛,已经紧忙着想爬树去够。这可是千里难遇的宝贝,咋就被自家妹妹这么好的眼力见给寻着了。 陆志强哈哈笑,摘下手闷子,往手掌心唾了两口唾沫星子,搓了搓就要爬树,说道:“咱家小妹眼神就是好。这回要是能在这片林子里逛一圈,可不就发财了。” 李居安指了指树,说道:“这叫樟子松。” 陆志强刚手脚并用往上爬了两米,忽然一愣:“啥松?不是桦树么。”他再抬头定睛一瞧,发现头顶树上哪里是灵芝,明明是松明子。 松明子,在京剧《智取威虎山》中有几句台词:“山里点灯,山外点明子”。这玩应儿油性大,松脂多。屯里人家引火做饭,用的就是松明子。这么一块手指大小的一块明子,就会很轻易地引燃锅底或炉子里的柴禾。 陆家二姑一瞧,笑了,说道:“志强,你赶紧的摘下来,咱妈要用来放在锅台旁边嘞。” 屯里挨家挨户,锅台旁都有一堆劈好的油黄黄的松明子。跑山人最喜欢寻这物件,找到了能用来生火,还能打磨成各种精美工艺品,送去集市出街和南方来的客商交换些小物件。 又好看,又有实用性。 陆志强骂了句。但这都半上半下,骑在樟子松上又不好下来,只能咬牙硬着头皮往上爬。他摘下一大块松明子,小心翼翼踩着樟子松的树皮往下窜溜,一个不小心滑下来好长一段距离,把他吓了个够呛,心脏扑通扑通后背汗都湿透。 他将松明子放进陆文倩的背篓里,这才抹了把额头湿透的汗水,气喘吁吁对李居安说道:“刚才站得高看得远。这么大的松明子还有好些个。” 都是采山,能多找到点好东西,自然没人会错过。李居安几个人将麻绳往腰间一扎,将绳一段扣紧在枝子上打了个结,然后几个人挨个爬上周围的樟子松。一块块松明子被送进背篓里,背篓里沉甸甸的,都是桦树林山坳的采集收获。 李晓抢着要帮李居安背篓子,笑眯眯地笑道:“哥,这也太沉了,待会其他东西搁哪放啊。” 采山收获多,每个人心里都踏实满足,心里开心的很。忽然,大虎抬头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领着帮狗们往前一路小跑走,时不时低头嗅嗅地面,然后忽然站在一株桦树前面,一屁股坐下来。 李居安赶忙跑到桦树下面,抬头一看,立马乐了。 这片桦树区域刚好在沟塘子边上,地面含水量大,空气湿度也大,对菌丝发育很有用。若是湿度低于百分之八十,菌丝的子实体会质量不良,品相也不好,菌盖边缘的幼嫩生长点将会变成暗灰色或暗褐色。 灵芝是好气性的真菌,这片区域空气湿度,和阳光遮蔽的位置,很合适开伞。 李居安围着这片沟塘子找了圈桦树,忽然抬头看见一株长成鹿角状分枝,已经开伞的白灵芝。 他紧忙着手脚并用,踩上桦树的主树干,这片树干的主干部位出现糜烂,一丛完全开伞的白灵芝,舒展开在桦树主干上。 菌柄、菌盖样子很厚实,粗壮,盖厚。 一丛白灵芝被小心翼翼摘下来,李居安谨慎地爬下树,在还剩余半人高的地方,跳下来,手里拿着白灵芝说道:“采着了。” 宋德生还在和陆家兄弟满山树林的仰头看菌子,找的都快脖子抽筋,整个脖子都僵硬梗住。两人愣是没找到一丛灵芝。他们听见李居安一说,山客老赵第一个跳起来,喊:“这就找着了?” 老赵常年绕着山头跑,这片桦树林一个月也来了不下四五趟。一万株桦树,能找到一两丛白灵芝已经是顶天。有时候运气不好,一个月都找不到一丛也是正常。 每个长白灵芝的桦树,他都做了标记。一般能生长出菌丝的树干,腐烂有丰富的营养,加上菌丝孢子在空气里飘,很容易再次结出菌丝子实体。 他快步往李居安这里跑,看见一丛厚实,茎干粗壮的白灵芝,惊喜地瞪圆眼,一个劲看着说道:“这啥运气啊,进山前拜过山神爷了吧。” 李居安也笑道:“那必须的,跑山的人哪能不拜山神爷,还烧了三炷香嘞。” 老赵又问,他哪里发现的这株树,低头瞧见大虎领着花耳,和几头猎狗还在附近搜寻,瞧得他惊奇,说道:“狗还能嗅出灵芝味儿来?” 陆家兄弟和李居安都笑了,说道:“大虎,和花耳鼻子可灵,别说是孢子的那股菌味儿,其他野兽味儿离得老远都能闻见。” 老赵知道山里野猪的腥味儿,还有那股浓重的骚味儿,但他每次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好几次险些被受惊的野猪冲撞。 忽然这时候,陆文倩瞧着前方的路,探头探脑往前走,说道:“哥,我咋瞧见有头小猪猡。” 春天地面不像雪地,能有很明显的雪地脚印,还能从脚印的冰雪渣子辨别脚印新不新鲜。泥地的脚印能看的清楚,但这片石头路上,脚印不清晰。 石砬子边,出现轻微动静,大虎领着猎狗们正要冲,李居安赶紧喊住大虎:“先别动。” 陆文倩和陆家二姑已经凑近去瞅。蓦地只听见一声低沉的野猪叫,一头硕大的野猪,晃着健硕有力的身子,横冲直撞就对着两个人发了狠劲的挑。 是一头母猪,瞅着能有260斤上下,腹部发胀,晃着沉甸甸的囔囔踹,有力的后腿蹬着石砬子就冲着陆文倩顶撞。 陆家二姑吓得尖叫,脚一软,膝盖也没了力道,咋回头跑都忘了。只顾着拉着陆文倩就叫。 陆文倩毕竟小姑娘,吓到懵,没了反应,眼睁睁就瞅着野性十足的老母猪直冲面门就低头挑着顶。 开春了带崽的母猪最是凶猛,发起狠劲来野的很,比大孤公还暴躁好些。 老母猪浑身筋肉腱子,如同装甲车般,健硕肌肉,磅礴矫健气势爆发,势不可挡。这一挑如果挑实在了,陆文倩那小身板可经受不住,能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跌落在石砬子上,磕得头破血流。 陆志强急得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充血,抬手都来不及架起大54,双手紧握枪把就要对准老母猪扣动扳机。 但老母猪距离陆文倩实在太近了,陆家二姑刚好挡在枪口前方。大54精准不高,近距离威力又大,若是准心一个不稳,还没伤到老母猪倒是先把二姑和妹给打着。 陆志强内心天人交战,惊地额头冷汗沁出来,手指都压在扳机上,就是不敢扣动扳机。陆锦扬手中的丑式左轮枪管更粗,更大,精准也更差。两兄弟枪口齐刷刷对准老母猪,没有一个人敢扣动扳机。 吭!老母猪一声低吼。 第281章 野猪冲撞陆家人 老母猪护住身后那群猪崽子,眼红似丹血,起了杀心。照着陆文倩就要顶撞。 李居安看得眼里滚烫,血压噌的涌上头,脑瓜子嗡嗡的。陆家二姑和陆文倩距离实在太近,老母猪位置又刚好被挡住。再好的枪手都架不住这样刁钻的位置。 他提枪将56半换上刺刀,“咔”尖锐又长的三棱刺刀组装。56半刺刀被他双手紧握,抵死拼尽全力,额头青筋暴起,虬结筋脉高高暴起盘踞,大臂肌肉拧成麻花。 他用尖锐的三棱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陆家二姑面前,刚好老母猪低头准备用力往上挑。他发了狠劲,眼底通红,狠狠将56半尖刺扎进老母猪耳下。 尖锐的刺刀,犹如毒蛇扑咬,迅猛如雷,锋利的56半尖刺狠狠贯穿老母猪耳下位置。耳下位置通入大脑,轻脆的声音如同血肉被穿透,精准爆发寸劲,从耳下部位透射进头颅。 三棱刺整个被扎进老母猪耳下脑部,鲜血不要命地顺着三棱刺的凹槽流出来。石砬子滴落下一滴滴鲜血,斑驳的鲜血将石砬子染红。 老母猪一声都来不及吭气,就被56半尖刺贯穿脑浆,脑浆都顺着凹槽,和着鲜血流淌出。硬挺挺的四肢,僵硬还在打颤,老母猪硬着倒下。 变故发生的太快,陆家兄弟手里的枪子儿都还没有打出去。李居安一刺刀将老母猪扎了个贯穿,猎狗顺势齐声压上,对准老母猪的流血部位疯狂撕咬。 陆文倩被吓得够呛,这才哇一声哭出来。 陆家二姑吓得使劲拍打胸脯,双眼也惊吓到红彤彤,看着李居安直发怔。她说道:“这头野猪,就这么一下子倒下了?” 陆家女眷都是跑山采山,从没摸过猎枪。哪怕她小时候也只是跟着兄弟们进山采摘野山菜,或者放山。哪怕是远远的见到野兽,也只听见父亲开枪的动静。这回,野猪距离她这么近,几乎就是挨着的,她都能闻到野猪喷在她面前腥臭的气味,就差一点就冲撞顶到她。 她吓得心脏咚咚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李居安来不及给老母猪开膛剖腹,顾不得正在疯狂撕咬老母猪的猎狗,大声喊道:“这有一窝猪崽,一会儿还得来野猪。” 他说的半点没错。开春这时候野猪已经聚集成群。能有一头带崽的母猪,就会有野猪群。其他母猪带着崽子,或许在附近躲藏,除非人距离过近,让母猪察觉到危险,会拼了老命狂躁的护犊子,要不然老母猪不会主动发起进攻。 但是,野猪群还有三妻四妾的大炮卵子。 忽然林中一声愤怒的嚎叫。 一头大炮卵子闻到爱妾的血腥味,愤怒地顶着又长又尖的獠牙冲过来。 大炮卵子的冲击速度极快,那400多斤的体格,就和一辆坦克般,冲锋狂奔的速度极快,三两下就从远处林子冲到沟塘子这边,又是三两下就翻跃了沟塘子,眼见着还有几步远就要冲到面门。 如此快的冲锋速度,带着山牲口野兽的狂野腥臭味,让妇女小孩有本能的恐惧感,脑中神经一下子紧绷住。因为恐惧,青筋突突跳动,想要往后跑,赶紧撤,但又不敢迈开脚步,生怕暴露位置,让野猪更狂躁追击。 还没缓过神来的陆家二姑吓得脸色一边,拦住陆文倩哆嗦着发抖。陆文倩哭着嘴唇直哆嗦,一句声都发不出。 刚才老母猪已经速度又快,又暴躁,攻击力很强。但大炮卵子这大体格冲出来,光说和小山般的小牛犊身体带出来的劲风,就足够将两个人撞翻。这么强烈的冲击力和惯性,能把两个人当场冲撞到昏厥,危险极大。 陆家二姑已经哭出声,喊道:“这可咋整啊。” 两人哪里想到,就跑出来采山,还能运气这么背,刚好瞧见开春的小猪仔。这下可好,把整个野猪群都给得罪了。 山客老赵手上有一把老式撅把子,是他走牧场地窖子里,捡来的旧废品,然后自个改装用来防身。跑山碰见野兽,也能鸣枪吓唬两下,将野兽惊跑。 他看见后也急眼了,掏出老式撅把子架起,朝着大炮卵子方向就是射击。 砰! 自制的子弹头威力并不大,土枪的力道冲去,大炮卵子非但没有被吓跑,反倒是更狂暴,被激怒。 400多斤重的大炮卵子凶狠地被两下枪声,激发出凶性,又嗅着地上爱妾的血腥味,朝着距离最近的陆家二姑和陆文倩就是个冲刺碰撞。 猎狗们在大声吠叫。猎狗也知道野猪不好惹,尤其是狂暴状态的野猪,那长獠牙只要轻轻一挑,就能将猎狗肚肠整个贯穿挑破。每年死在大炮卵子獠牙下的猎狗,多的数不清。肠子流出来还能塞回去,要是被挑断了半截,那可就只能等死。 大虎领着帮狗围着大炮卵子疯狂吠叫,试图先吸引开野猪的注意力。 但大炮卵子不退不避,见了人就顾不上猎狗,对准两个女眷就冲。野猪这习性也机灵的很,牲口聪明,知道猎狗出现必定有猎人,人才是最可怕的危险,能叫它们死。 李居安切枪,将背后挂管猎枪摘下,架枪端脸就扣动扳机。 砰!砰! 宋德生,陆志强,陆锦扬三把猎枪齐刷刷对准大炮卵子发出爆鸣,枪口火花疯狂迸发。不断对准大炮卵子的心肺位置,头部位置轰击。 泥油挂甲的大炮卵子心肺区被密集集中,宋德生大喊:“打中了!”他手里的是唧筒式猎枪,打出的是中口径独头弹,能穿透熊罢和黑瞎子最坚硬的脑壳头颅骨。哪怕是泥油挂甲,也遭不住他手里的中口径独头弹。 但大炮卵子哪怕被打中心脏,惯性也冲锋也能硬挺个十几秒。 愤怒的大炮卵子顶着密集的枪火,继续冲着陆家二姑和陆文倩冲撞。 第282章 陆家二姑得救 大炮卵子的冲撞速度,是要人命的事。哪怕是速度最灵活敏捷的猎狗,也不敢在这么狂暴的大炮卵子愤怒下,正面去挑衅或者阻止大炮卵子。 大虎愤怒嘶吼,几番试图用龇牙狰狞,去撕咬大炮卵子的后腿,领着帮狗绕后骚扰。小钢炮和白獒最是勇猛,在大虎发劲下,小钢炮率先一口撕咬住大炮卵子的后腿,铁锤吓得出声吠叫。 铁锤虽然滑溜,但经验丰富,知道狗儿子这是要糟! 大炮卵子那又长又尖的獠牙,能轻松挑开任何猎狗的肚肠,顷刻间要了狗的命。小钢炮也惊恐,但已经挂牙上了大炮卵子的后腿,锋利的犬牙挂进野猪肉里,三两下试着后仰脖子摇摆,竟然没有把身子摇晃下来,牙齿挂了个结结实实,跳不下来。 小钢炮这也慌了神,知道疯脱了,伏低飞机耳紧张的知道了害怕。 大炮卵子还在疯狂往前冲撞,对准陆文倩就要顶。大虎一见不妙,三步两步跳上野猪后背,一口咬住大炮卵子的猪耳朵,用身体贴着野猪后背,试图将野猪挂耳压下来。 猪耳朵,是花耳和帮狗们的优势。花耳一见头狗发动总攻冲击,猎狗抱团,都服头狗,也跟着一头又一头前赴后继地跳上大炮卵子后背。白蛋子一口咬住大炮卵子另一只耳朵,凶悍咬下来,一口直接咬掉大半片,整个狗身体跟着半片耳朵滚落在地上。 大炮卵子这才吃痛,仰头愤怒嚎叫,强有力的獠牙,跟着低头的动作一顶,狠狠将白蛋子挑起来。 长又尖利的獠牙,戳穿白蛋子的腹部,将猎狗整个顶飞,贯穿血洞,鲜血混着肠子不要命地从腹部滴落下来,溅在泥地上。白蛋子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像是被顶破的布袋子,滚在石砬子上没了动静。 大虎见帮狗重伤,被激出血性,咬住左边野猪耳朵不撒嘴,发出凶狠呜咽,是狗围冲锋的嚎叫。 白獒一瞅右边耳朵空了,小钢炮牙齿又挂在野猪后腿上下不来。白獒体型最大,强大的体格冲上大炮卵子后背,盯住右边被咬掉一半的猪耳朵,继续咬下去,强大的重量整个压下来,试图和大虎一块将野猪定窝。 忽然,大炮卵子转了方向,吃痛低头狠狠转身。越是重伤的野猪,越是危险,危险系数翻上好几倍,血红的眼睛盯住后尾挂着的小钢炮,低头发出愤怒吼叫,直盯住小钢炮。 山客老赵一见大炮卵子被猎狗吸引了注意力,他终究是热心肠,急得大喊:“小姑娘,你们快点过来!” 陆文倩和陆家二姑这时候刚好正面对着大炮卵子,距离愤怒的獠牙只有两步距离凶险的很。 但两个女眷毕竟还是女眷,前面那么大一头野猪,浑身刚毛竖立,个头比两个人还高。 陆文倩腿脚早就吓瘫软了,哪里还能动弹。陆家二姑刚挪动脚步,想要后退一步,忽然人的动静又吸引住大炮卵子的注意力,凶悍的野猪对准陆家二姑转头就瞅,愤怒的鼻息喷出来。 野猪聪明的很,那机灵劲知道猎狗没有人重要。只有人才能给它带来实质性伤害,所以一旦有人出现,野猪毕竟会舍弃猎狗去攻击人。 陆家二姑才退了一步,心跳咚咚加快,不敢再动,惊恐惊慌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脑中嗡嗡的直响,膝盖软的人也慢慢瘫坐下来。 野猪一屁股坐下来,愤怒盯住面前的两个人。这猪成精了,知道报复猎狗,也知道盯住面前的两个人,猎人就只能照着它身上打,瞄不准它的头。 大炮卵子这么一屁股坐下来,要是坐实了,能直接把犬牙挂在后腿肉上的小钢炮,坐个结实,400斤的体重压下来,猎狗能被压爆,内脏肚肠流出来。 小钢炮左右甩头,眼见着不妙,惊恐叫着想要下地,但无奈牙齿挂在野猪肉里,怎么都拔不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炮卵子屁股往下坐,惊恐嚎叫。 铁锤也不滑溜了,见到狗儿子遭难,第一次正面和野兽撕扯。铁锤发狠冲过去撕咬大炮卵子后腿,沉甸甸的铁锤胖乎,肉也结实,像是秤砣般狠狠照着大炮卵子后腿咬上去,迫使大炮卵子撂蹄子踢。 大炮卵子吃痛,愤怒下嚎叫后腿一脚狠狠往后踢。实实在在的一蹄子闷脚,这么踢出去,中断了屁股往后坐的动作,但也结实地踢在铁锤身上。滑溜狗铁锤头一遭正面打狗围,第一次被踢的飞出去,哀嚎一声,重重滚落在石砬子上,连滚了好几圈没了动静。 李居安眼底滚烫。大炮卵子撂蹄子的动作将野猪头往后转,他横截里冲过去,一肩膀狠狠撞击陆家二姑,将呆呆发怔的女眷往左边撞倒,然后正面对上大炮卵子的猪头。 他挂管猎枪枪口对准野猪头,扣动扳机。打一枪拉一下,弹夹里子弹清空,全部打进大炮卵子头盖骨中。 砰!砰!砰! 激烈的枪响,把野猪头骨小眼儿打进,穿进头颅内。坚硬的头骨后面喷出血雾。 大量血雾混着脑浆,一股股从大眼儿里喷出来,溅了野猪后背上大虎一身。 近距离的枪响,会给挂耳的猎狗听力造成很大影响。李居安清空弹夹内子弹,拔出腰间侵刀,对准野猪耳下就补刀。 尖锐的侵刀穿透耳下部位,整个刀身被抽出来,血淋淋的都是鲜血,大炮卵子死透了。 400多斤重的野猪轰然倒下,在石砬子上震的浑身肉颤了颤,周围林子飞鸟都惊飞。 陆家兄弟吓得够呛,赶紧扶起被撞倒的二姑和陆文倩,说道:“咋样了,伤哪了。” 当然枪声混响太激烈。场面十分混乱,好在陆家二姑和陆文倩只有皮肉擦伤,吓得惊魂未定,身上没有被野猪撞的痕迹。 山客老赵,一声声“阿弥陀佛”的念着,也吓得不轻。他抽出老式撅把子还想补枪,被李居安拦住说道:“死透了,开膛吧,赶紧拖走。要不一会儿味道得把青皮子引过来。” 陆家兄弟和老赵赶紧用刀给大炮卵子开膛剖腹。几个人一边掏着猪下水,往高枝上挂肠,一边抱怨:“这甲可真够厚实的。” “那可不,要不咋说子弹也穿不透,刀都划不开。” 第283章 滑溜狗铁锤的死 通常来说,人参的最佳挖掘时间是在秋季的九月至十月之间。这个时期,人参经过春夏两季的生长,根部积累了大量的养分,药效成分也达到了峰值。此时采挖,不仅能保证鉴于林下野山参的种植历史较短,其采挖与加工巧妙地借鉴了野山参的工艺技术,因而采挖季节与野山参的规律相同。 采挖通常在二十四节气的谷雨后至白露前,即每年的四至九月份间进行。采参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其一,阴历四五月份,百草新生,树叶遮蔽,参苗开始萌发,此阶段被称作“放芽草市”; 其二,阴历五六月份,杂草繁茂翠绿,参叶隐匿其中难以分辨,此时期称为“青草市”。这时的人参刚从冬季的冻土中复苏并经历了地上茎秆的萌发,出干率很低,难以卖出好价钱; 其三,阴历六七月间,参籽逐渐成熟,颜色鲜艳光洁,形状如同鸡腰,生长在团生细杆之上,形似榔头,故而又称“红榔头市”。“红榔头市”是采参的黄金时期,乃是东北放山人尤为喜爱的季节。此时野山参果已然成熟,鲜红的野山参籽闪耀着灵动的光芒,在微风吹拂下摇曳多姿。这个时节,既是野山参成熟之季,亦是人参品质至优之时。 若进一步细分,还可按照不同季节命名为青草市、韭菜花市、小夹扁儿市、大夹扁儿市、青榔头市、花公鸡市、红榔头市……直至枯霜降下为止。长白山区的劳动人民,在数千年来的采挖山参过程中,形成了自成一体的民间习俗,包含了专用语言、行为规范、道德操守、挖参技术、各类禁忌以及野外生存技能等方面。鲜人参的最佳采摘时间通常在每年的8月末至9月中旬,此时气温约为15c,采摘的人参产量和品质都相对较高。而人参的生长年限一般是在4-6年内成熟,此时人参的质量.. 心眼实在,相亲那天,媒人小杨姑交代不再交代,新亲面前废话不要乱说。为了防止万一,家里安排堂哥到井沿挑水。女孩子和未来的老岳母看着堂哥一表人才,踏实肯干,把满意强行按在心底。大缸小缸水挑满了,不能总挑水吧?堂哥放下水桶来到堂屋坐下,二婶担心堂哥乱耪一气,安排说,倒茶去。堂哥来到锅屋提着水壶到当门地。小杨姑随口央女方说,要不要放点糖?女方客气说,不了不了。堂哥一激动,喘粗气说,该喝喝,我在窑厂哪天不喝三四斤糖?女方一听下道子了,一天哪能喝这么多糖,掉糖缸里去了吗?小杨姑连三圆场:几个人一起喝的,几个人一起喝的,都二五忠实年轻人,一天三四斤糖不多。 女方愿意留饭,亲事基本上就算定了。二叔到村代销店买酒,一路上嘴里叨咕:达到我心情舒畅,达到我心情舒畅。人进了小店还在叨咕。营业员我小婶问道:买什么?二叔一紧张,说:达到我情舒,达到我情舒。到底买什么,二叔想不起来了。后来,二叔这段被传为佳话,全庄没老没少,遇上高兴事就说:达到我情舒。 家境一般的男青年,以勤劳勇敢取胜,厚着脸皮,隔三差五到女方家干农活,以此赢得老岳母的首肯:穷没根富没苗,这孩子干得一手巧活,将来有日子过。闺女相信母亲,有说也没说的,保留意见,服从安排呗。 可怜天下父母心,相貌欠佳脑子混沌的,父母充分挖掘家庭资源,悄然兴起了所谓“换亲”,顾点面子的避免直截了当,三家联手,相互配合,彼此制约,捣弯子换亲,不过,风险很大,有一个环节不争气,出现故障,满盘皆输。为了规避风险,往往三家统一行动,择好日子在同一天举行仪式,彼此之间娶来嫁去,热闹非凡。这样的婚礼想简化都不容易,枝枝节节,有时大支忙昏了头,脑子都不够使的,犯下不少有失水准的低级错误。经验丰富,专门负责在礼仪方面挑刺找茬的老舅爹,不得不放下身段,降低标准,主动迎合大支工作,给婚礼留下不少缺憾。大部分女青年为了娘家延续烟火,顾全大局,舍己为人,忍疼割爱放弃自己的心上人,捏鼻子吃苦瓜给自家哥哥弟弟换亲。也有实在看不上对方,擒死命活反抗无效,一气之下咬牙跟人私奔的,过程中闹出不少事端。当然,这都不是主流,媒约之言逐渐成了多余,自由恋爱成了时代洪流。 我同学昌松哥,爱情片子一看,把握不住,初二时带跑了昌松嫂。他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初一时带跑了女同学,致使昌松哥三十九岁抱上了大头孙子,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他家又来个二胎,在前庄后邻成了美谈。 这天简单一向清贫的张双锦突然在2007年突然暴富,当地人直呼张双锦没有白来长白山。这样的话语仿佛告诉人们张双锦在这里挖到了好东西,这到底是真的吗? 在2007年的夏天,长白山的天气相当适宜。张双锦很久没有进山寻宝了,当时他与家族中5个采参人转悠了许久,但真正的狠货却一点都没有找到。 野人参是张双锦的目标,毕竟家族代代找参。如果他能碰到点稍大的野人参,那张双锦一段时间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天简单地吃过速食后,张双锦决定再往大山的深处探一探路。而经过了一片花团锦簇的密林后,一大片湿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张双锦观察了一下,这里是植物最适合生长的地方。所以他又重拾信心,接着在密林里搜索了起来。 第284章 老陶的劝慰 在那夕阳如血的傍晚,一队满载而归的人们踏着蜿蜒的山路缓缓而下,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肩扛手提,满载着山林间的馈赠。 队伍中,陆志强与陆锦扬两位兄弟引人注目,他们合力将一头肥硕的老母猪和一枚沉甸甸的大炮卵子从猎物堆中挑出,熟练地剥皮去骨,将鲜嫩的肉块分门别类,与几位同伴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战利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草木的清新,交织成一种独特的山林气息。宋德生小心翼翼地搬运着八只活蹦乱跳的小野猪崽子,这些小家伙或许还未意识到命运的转折,依旧在笼子里嬉戏打闹。他将它们安顿在了李居安位于长虫沟子深处的后院,那里有一片荒废已久的围栏,正好成了这些小生命的临时避风港。 母亲宋兰花闻讯而来,望着那一窝毛茸茸的小生命,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却也带着几分戏谑:“这么点儿大的小猪崽子,能顶啥用呢?”她的语气中既有对孩子们天真想法的宠溺,也有对现实生活的无奈认知。 宋德生闻言,憨厚地一笑,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养大了,咱们就能卖猪肉吃呗,总比没有强。” 李晓站在一旁,满脸困惑,显然没能理解这其中的艰辛与不易。 宋兰花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孩子啊,这野猪可不比家猪,它们长得慢,出肉率又低,养久了也不见得出栏,到头来,怕是亏本的买卖。”她的话语里,既有对自然法则的敬畏,也有对生计艰难的感慨。 宋德生听后,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礼物”既爱又恨。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这些小生命,于是挨家挨户地在屯子里询问,希望能为这些小野猪崽子找到一个新的家。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次次的婉拒,屯亲们听他说要养猪,都乐得直笑。 夜幕降临,屯子里灯火阑珊,宋德生在李居安家住着,他心也沉入了谷底。面对这无人领养的局面,宋德生只能做出决定,将这些小野猪崽子带回县城。 宋德生站在自家院子中央,手里紧紧抓着那只刚捉来的、粉嫩嫩的小猪崽子,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纠结。这只小猪崽子是他在兴安岭林里抓到的,一身细腻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两只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透着一股子无辜与灵动。 他心里盘算着,若是将这小猪崽养大,到了年关,定能换来一笔不小的收入,足以补贴家用,给孩子们添置些新衣裳。现实总是充满变数。他四处打听了一圈,还真是没人要。他县城的家,是一间不大却温馨的筒子楼,总能驱散一天的疲惫。 宋德生满怀期待地推开门,只见媳妇儿正坐在桌前,低头缝补着家里人的衣服,神情专注而温柔。他轻咳一声,试图引起妻子的注意,然后将8只小猪崽轻轻放在地上,满以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会换来媳妇儿的微笑,甚至是一个拥抱。 但事情远非他所想的那般美好。 媳妇儿抬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她猛地站起身,指着地上的小猪崽,声音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宋德生!你……你居然把这个带回来!这玩意儿你叫我咋养?” 宋德生愣住了,他试图解释,但话到嘴边却成了无力的辩解:“养大了吃猪肉呗,烤着吃多香啊。”他媳妇儿根本不听,还把爸妈喊出来。 宋父心情正好,和单位同事一道喝了点小酒,从屋里转出来一瞧。乖乖!8只猪崽子抬着黑黝黝的眼睛,对着他直瞅嘞。 宋父的单位同事也是喝高了,眼睛迷迷糊糊说道:“老宋,你不是说要抱大胖孙子么。大胖孙子搁哪呢。” 8头野猪崽子哼哼唧唧,抬头叫了几声,筒子楼本来就拥挤逼仄,这么一叫就和开了养殖场似的。把同事酒都吓醒了,他一看才看见8头猪崽子,哈哈大笑说道:“老宋,你这是要当爷爷了啊。这么快就抱上孙子,你儿子还给你领来个8个。” 宋父不爽得很,被同事调侃,让他把火气都朝着自家儿子身上发作。他生气地转过身,拿起扫帚,毫不留情地将小猪崽往外赶,小猪崽吓得“吱吱”直叫,四处乱窜。气得大骂宋德生:“滚犊子玩意儿!家里养你一个还挺费事,还给我又整回来8个?你给它弄出去,家里有它没你,有你没它。” 宋德生气哼哼,说了句:“送肉来还不香么,真没人要,烤了呗,我送去饭馆子卖烤乳猪去。” 宋家人都被气笑了,媳妇儿揪着他耳朵,反复叨叨,叫他下回下山别带这种玩应儿。要带就带些猪肘子下山。 …… 另一边,李居安分完股,将分到的野猪肉给了母亲,采来的白灵芝打算第二天去集市上出街卖了,先联系上了庞多来,约定了第二天出街碰面的时间。然后他踏着沉重的步伐,穿过蜿蜒曲折的山间小径,心中如同压着千斤巨石,去找老陶。 他心里沉痛,他的忠诚猎狗铁锤,虽然滑溜不干正事,但功劳一点没少立。铁锤平日里混吃混喝,进山也是放荡不羁爱自由,但就这么死了,为了护小钢炮被大炮卵子一撂脚踢断了脊柱。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肩头,却照不进他阴霾密布的心房。他来到了老陶那略显简陋却充满岁月痕迹的小屋前,轻轻叩响了门扉。陈家寡妇闻声而出,一看是李居安来了,赶紧进屋喊老陶。 老陶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刻满了过往的痕迹。他看李居安的神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不意外,随即让李居安进了屋。屋内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仿佛连带着那些过往的故事也被无限拉长。 李居安艰难地开口,将铁锤的死讯缓缓道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心头割下的一块肉。老陶听后,沉默片刻,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已经磨得发亮的烟盒,颤巍巍地点燃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似乎穿越了十几年时间,回到了往昔。 第285章 和庞多来交易 “孩子,你知道吗,我年轻时,也曾带着十二头猎狗进山猎熊。”老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个字都承载着千钧的重量。 “那场狩猎,残酷得超乎想象,十一头猎狗永远留在了那片山林,只有一头,浑身都是伤,算是捡回了一条命。11条狗啊,没了,都没了。” 老陶那回猎熊,也是他狩猎生涯的最后一次猎杀。那头蹲仓的母熊,他确实杀了,但火药被母熊抱进去,将一窝熊崽子同时炸死。横七竖八的熊崽子,三只小小的尸体,破破烂烂,和麻布袋般躺在洞口。洞口外是十一条猎狗的尸体,有的被熊坐烂,肚肠坐爆。有的被熊一巴掌拍得半边脸,头盖骨凹陷下去,有的脊椎被压断,拖着后腿,痛到呜咽也跟不上主人的脚步。 老陶那一天心态崩了,以泪洗面。“那头黑瞎子,咱确实弄死了它,但它也弄死了我啊。” 悲剧的是,连带着熊崽子也未能幸免。猎狗死伤大半,就为了一枚熊胆吗? 老陶回忆那一刻,他看着那幼小的生命静静躺在血泊中,心里像是被什么掏空了一般,从此,他便决心金盆洗手,再也不涉足这血腥的狩猎之路。 李居安听着,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他忍不住问道:“老陶叔,您后悔吗?放弃猎户的身份,您有没有后悔过?” 老陶闻言,爽朗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既有豁达也有释然。“后悔?人生啊,哪一步不是选择,哪一次选择又能保证无悔呢?孩子,记住,人活着,就是要随心而动,想做什么就去做,别怕后悔,因为无论选择哪条路,只要走得坦然,活得精彩,这一辈子就不算白活。” 说到这里,老陶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对生活无尽的热爱与对过往无悔的坚持。“而且,你知道吗?虽然我不再狩猎,但那些年与山林、与猎狗共度的日子,成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记忆。每一次回忆,都让我心生温暖,那是任何金银财宝都换不来的财富。” 李居安静静地听着,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老陶的话语,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让他明白,无论未来如何,只要勇敢地去追寻,去体验,这一生,便无悔。 老陶送他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望着他说道:“孩子,去把心爱的姑娘订下来。别拖着拖出后悔的事儿。” 李居安“挨”应了声,抬脚领着大虎,转身往回走。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踏上了前往县城集市的小路。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用油纸细心包裹的布兜子,是母亲包的,那里面藏着的,正是他在深山老林中寻得的一株珍贵白灵芝。他背着篓子,领着同样背篓子的李晓。李晓也采山了不少野菜,寻思着带去县城饭馆子,将野山菜卖了。 母亲本来生怕李晓跑去添乱,不叫女娃子出门,倒是李居安不在意。李居安夜里将铁锤葬在自家后院后,检查了白蛋子的伤势,发现伤情稳定,白蛋子精神状态也不错,这才喊上妹妹李晓,一道出门。 出门前,他给兽医小陈打了个电话,叫小陈明儿个过来给白蛋子看看。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叫李晓路上听哥的话,别闹腾,这才放心叫李晓跟着一道出门。李晓开开心心背着篓子,笑着挥挥手喊道:“放心吧妈,回头我要跟哥学,做个枪法最好的猎人。” 母亲无奈地笑着摇头,说道:“哪里有女娃子做猎人的。”李居安倒是很鼓励支持,说道:“阿妹想学就学呗,就当写完作业跟哥进山耍去呗。” 他知道,后世滚滚浪潮即将来临,野生动物能狩猎的情况不会坚持几年。也只有这几年还能享受狩猎的快乐,利用狩猎赚取第一桶金。但凡是不危险的狩猎跑山,打打小兽,溜溜圈,他都乐得带李晓进山玩耍,给妹妹一个快乐的童年。 县城集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色摊位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李居安带着李晓,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目光坚定地寻找着那个约定好的老合作人,庞多来。 庞多来还领着个人,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药材商人,以眼光毒辣、交易公正著称。在一片喧嚣之中,他看到了庞多来那标志性的长衫和从容不迫的步伐。 李居安上前搭话,说道:“庞老板,精神气好得很啊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发财了。” 庞多来哈哈大笑,心情很是好,说道:“李炮头又拿到好东西喽,我这发财可得算李炮头一个。对了,上回的虎皮,老板还要订一份,李炮你瞅瞅手里还有么。” 他还有些紧张。这年头供需不等价,谁能提供供应,谁才是大爷。南方客商还得维护供应渠道,生怕厂子里的订单被别家渠道抢了去,有些哪怕高价也咬牙亏本收了,就是怕竞争的渠道抢了厂子订单,失去了一条线。 李居安说道:“虎皮子好说,屯里没的话,我多跑几家屯子,给庞老板收呗。放心,包我这。先看我这株白灵芝?” 庞多来放下心,直呼李炮靠谱,就是不耽误事,靠得住。他听到白灵芝,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他缓缓接过李居安递来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那朵洁白如玉、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白灵芝。 庞多来的眼神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开始仔细端详,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灵芝的纹理,仿佛在与这自然之灵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嗯,品相不错,但……”庞多来故意拉长了音调,吊足了李居安的胃口,“你这价格,怕是高了些。” 李居安挑了挑眉,他知道别看是老合作人,但心里是一点没少,不然咋有人总说杀熟呢。但庞多来手里流动资金多,他也不想放弃有钱的大爷。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庞老板,您也知道这白灵芝的稀有,这个价格,是底线。药材店收的价格还高呢,年后涨价厉害。” 第286章 万元户表彰 庞多来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李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好东西自然值得等待,但价格嘛,总得让人心里舒服才是。”两人之间,气氛骤然紧张,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 周围的人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讨价还价吸引,纷纷围拢过来,好奇地观看这场较量。 李居安深吸一口气,也不着急,慢悠悠说道:“庞老板,这样吧,我愿意让步,但您也得给我一个公道价,咱们各退一步,如何?回头庞老板要收其他皮子,胆子的,好说,好商量。” 庞多来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他要的货,还得指望当地炮头去收。他最终缓缓开口:“一百二十块,这是我的极限。” 李居安心中盘算,这个价格虽不及他最初预期,但考虑到白灵芝的出手速度和市场的不确定性,已算不错。他咬了咬牙,装出痛心的样子,点头应允:“成交!” 一百二十块钱银货两讫。一百二十块钱在李居安粗糙而有力的手中轻轻摩挲,还带着前主人温暖的体温。这些钞票如同小小的胜利旗帜,在妹妹李晓心中插下了成就感。 李晓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弧度,笑着对李居安说道:“哥,老师说的真的对。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能给咱们壮胆呐!”这突如其来的财富,让李晓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每一步都踏出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豪迈。 小姑娘家哪里见过那么多钱,兴奋也是很自然的,李晓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冲动,有一种对钱的执着。 李居安揉揉妹妹毛茸茸的头发,宠溺笑道:“好好,多赚钱回头给阿妹做嫁妆。” 李晓俏皮地吐了个舌头,说道:“哥自个用,我还没嫂子哩。” 小小年纪就知道劝哥娶个嫂子进门,李居安逗妹妹说道:“想要咋样的嫂子?温柔的还是泼辣的?” 妹妹李晓真的甩着羊角小辫儿,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说道:“哥喜欢的就好。宋哥说了,媳妇儿得娶自个喜欢的,日子过得才有味儿。” 李居安哈哈大笑,小屁孩都从哪学来,听来的东西。不过说真的,宋德生这小子说话还有点水平。日子哪里能和谁过都一样?只有和心爱的女人过,日子才是不一样的。 他再次踏入那家熟悉的小饭馆,那是一家上回收购飞龙肉的地方。刚迈进门槛,老板娘那双锐利却又不失温柔的眼睛便锁定了他,嘴角迅速绽放出一朵明媚的笑容,热情地招呼道:“哟,这不是李炮嘛!今儿个又是带着啥宝贝疙瘩来了?” 话音未落,老板也从后厨匆匆赶来,一脸好奇地探出身子。当他的目光落在李居安手中的篮子上时,眼睛里顿时闪烁起了惊喜的光芒。 篮子里,各式各样的山野菜错落有致地排列着,绿的翠、紫的艳、黄的亮,每一片叶子都透着当季独有的清新与活力,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馈赠。 “哎呀,这些山野菜可真是齐全,瞧这色泽,新鲜得能掐出水来!”老板赞不绝口,一边吩咐老板娘赶紧称重收货,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李居安手中接过这份自然的宝藏。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8块钱的成交价落锤定音,这价格虽不高,但对于这对勤劳朴实的饭馆夫妻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优质食材来源。想到当地人月均收入不过区区三十八块钱,李晓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这笔钱,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只是勉强糊口,但对于她,却是改变命运的开始。 李晓意识到,这山野间的宝藏,能够卖钱,还能卖出8块钱。小丫头开心的满脸发亮,兴奋应了声喊道:“哥,我明儿个还要跟妈采山去!” 望着妹妹因收获而洋溢出的满足笑容,李居安心中暗自发誓,他要让妹妹以后日子过得更好,弥补上一世对妹妹缺失的陪伴。在后世车轮滚滚到来之前,他要让妹妹学会过出好日子的本事。 …… 母亲宋兰花准备去林家提亲。五十年代一张床,六十年代一包糖,七十年代红宝书,八十年代三转一响。不像后世九十年代大讲排场。 宋兰花,这位以心眼实在著称的好女人,正以一种既温婉又坚定的姿态,为她心爱的儿子未来操持着。她轻声细语地嘱咐着即将前去提亲的李居安。 “儿子啊,提亲那日,你切记要带上精心准备的贺礼,以表我们的诚意。但在新亲面前,言语需谨慎,莫让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扰了吉庆的氛围。为防万一,我想了个法子,你先去井沿挑水,既能展示你的勤劳,也能让我心里踏实些。” “挨,放心吧妈。” 提亲那天,几个人提着大包小保底贺礼,进了林家的屋子。李居安被妈安排到井沿挑水。林梅乐得直笑,跑去帮李居安一道挑水。 林梅眼里闪烁着调皮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仿佛找到了乐子,细声说道,“咋一个人来挑水啊。” 李居安趁着屋外没人,搂住林梅的腰狠狠亲了口说道:“可想死我了,有没有想我。” 林梅害羞地红了脸,垂下通红的俏脸,啐道:“屋里爸妈还瞧着呢。” 李居安哈哈笑着说道:“怕啥,回头就是我媳妇儿了,可不得宠着么。你别挑,我来挑。”林梅亮起好看的眼睛,瞧着他挑水。李居安将袖子撸上去,露出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男性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臊得她满脸通红,整了个大红脸。 林父,林母未来老岳母和老丈人,早已耳闻李居安跑山的种种事迹,知道他是个踏实能干的小伙子。今个这么一看,小伙子又俊了好些,最难得的是这份心性,沉淀后沉稳内敛,气质不像是刚20岁出头的年轻人,倒像是阅历更年长的成熟男人。 他们的满意之情几乎要溢于言表,却仍努力克制着,将这份喜悦深深地藏在心底。李居安送上彩礼。如今他和南方客商的生意往来,让他成为屯里第一个万元户。蜂场的生意源源不断,果树也将在秋天大丰收。万元户收到敲锣打鼓的表彰,杨大队长还拉了横幅,拿喇叭喊来锣鼓队,要屯里每个人像万元户学习。 第287章 婚礼摄像 这也不是杨大队长自发组织的,是附近一个乡镇联合的宣传,说是分田到户后,要提高屯亲的积极性,将周围几个万元户的先进事迹上报,宣传后让挨家挨户学习,提高产量积极性。 母亲宋兰花本来觉得太过于高调,非常不喜,要拒绝,但李居安觉得这是件好事。现在他钱存邮储银行,小偷进门也偷不了,最多偷了客厅里挂的大鹿角,但十条猎狗守着门,小偷有这心也没这胆子。猎狗也不是普通看门狗,那是都开过牙有生猛血性,见到猎物疯狂扑上去撕咬。 哪个小偷敢顶着撵山犬大虎的眼睛,去自建楼里偷鹿角。 生怕太过明显的赞许会让这桩婚事平添波折。随着大缸小缸的水渐渐被挑满,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清新而略带湿润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甘甜起来。然而,总不能一直挑水吧?宋兰花的心思细腻,早已为这一切做好了安排。 李居安轻轻放下水桶,水珠沿着桶壁滑落,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缓缓步入堂屋,找了个位置坐下,神色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这时,李居安的母亲悄悄来到他身边,眼神中满是忧虑,她低声对李居安说:“居安啊,我知道你一向稳重,但今日不同往日,放心吧,没叫你大爷和二爷来。要不然就你那堂弟的为人,还真能搅黄了这件事。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让他给你添乱。” 李家没有大家长出面,照理说大爷得出面。但大爷来了,二大爷也会来。就二大爷和二大娘那心眼子算计的样,保不准会把他们自家小儿子,给林梅说上婚事,撬了墙角。林母又是个重利益的人,李居安不想平添生乱,没知会大爷,和二大爷。 母亲轻轻拍了拍李居安的肩膀,那动作里既有鼓励也有不安。李居安笑了笑,叫母亲放心,然后给林父敬酒。 这一桌饭吃下来,彩礼谈妥了,定亲礼都送上,林父十分满意。林母瞧着满当当的彩礼钱,也松了口露出笑容。 李晓坐下来,她这几个月变化很大,活泼开朗很多,也敢在人前说话。她向林梅撒娇道:“林姐姐,咱们这茶里要不要加点糖,甜甜蜜蜜的,多喜庆啊!” 林梅闻言,抬头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柔得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客气地回应道:“李晓想要吃糖啊,我这就去拿。” 李居安说道:“我昨个出街,从城里特意带来了三四斤白糖,吃我带来的呗。” 女方家的长辈们一听这话,顿时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嘀咕。三四斤白糖,这可不要弄来啊,除了票,还得有点本事托人托关系去买。再说人一天哪能喝得下这么多糖,这不是掉进了糖缸里嘛? 林母说道:“这也太多了。” 林父知道这是李居安带来的一份心意,林家栋是个有眼色的,说道:“哎呀,这不是一个人喝的,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分享的。吃糖干劲儿大,咱们消耗也多,一天三四斤糖,不多不多。” 林家栋说完,林木笑着赶紧把白糖收了,眉开眼笑也好有台阶。 女方愿意留饭,亲事基本上就算定了。李居安以勤劳勇敢取胜,厚着脸皮,隔三差五到女方家干农活,以此赢得林母的首肯。 屯里就是这样,大伙儿都没钱。要是青年穷的没根富没苗,这孩子干得一手巧活,将来有日子过。闺女也是相信母亲的,服从安排。李居安和林梅是自由恋爱,更是稳定。 要是碰上相貌欠佳脑子混沌的,父母充分挖掘家庭资源,只好“换亲”,顾点面子的避免直截了当。一般是三家联手,彼此制约,捣弯子换亲。但换亲的风险很大,往往三家统一行动,择好日子在同一天举行仪式,彼此之间娶来嫁去,热闹非凡。 当年陈家寡妇就是这般,主动迎合大支工作,为了娘家延续烟火,顾全大局,舍己为人,忍疼割爱放弃自己的心上人,捏鼻子吃苦瓜给自家哥哥弟弟换亲。但陈家寡妇实在没瞧上第一任丈夫,倒是瞧上了当时的老陶。后来她家男人死了,她才能跟着老陶过日子。 在后世,这些都渐渐消失,自由恋爱才是后世的主要结婚渠道。 就像李居安后世一道经商的张迎年。张迎年当初看爱情小书,一看,把握不住,初中时候就带跑屯里的嫂子。后来他生的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在城里念书后,初中又带跑了女同学。张迎年才40岁不到,后世就抱上了大头孙子。外人一道经商的,还以为他来了个二胎。 订亲成了,可以拍婚纱照。在那片辽阔而质朴的东北大地上,弓棚子镇如同一颗被岁月精心雕琢的珍珠,静静地镶嵌在广袤的田野之间。镇子虽小,却拥有着它独有的韵味与温情,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纵横交错的两条主街。 一条紧挨着热闹非凡的市场,每日里人声鼎沸,各式摊位琳琅满目,是镇上居民生活气息最为浓厚的地方;而另一条,则悠然地延伸向远方,与503公路相接,仿佛是连接着小镇与外界的一条隐形纽带,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与希望。在这条承载着希望的503公路道北,有一处不起眼却充满故事的地方,万礼影像。 直到前年,这个小小的门面才如同春日里的一抹新绿,悄然绽放在这个宁静的镇子上。它的出现,不仅为弓棚子镇增添了一抹现代的气息,更成为了许多人幸福记忆的起点。 在万礼影像,婚纱摄影不仅仅是一门生意,它更像是一种传承,一种情感的寄托。在这里,店面的大小从不是吸引顾客的关键,真正让万礼影像声名远扬的,是那些年间,通过熟人间的口耳相传,积累下来的宝贵“口碑”。 这份口碑,让它的根,深深地扎在了镇外的一处简陋却温馨的小院里。 每当镇上有人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无论是晨曦初露还是夕阳西下,总能看到一位新郎或是新娘,满怀期待地骑着自行车,穿越三四里地的乡间小路,只为寻找那位被大家亲切称为“李大哥”的摄影师。 那是一个寻常的日子,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斑驳的小径上,李居安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载着同样满脸笑容的林梅。两个人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到达那扇熟悉的小院门前,李居安从自行车上跨下来,林梅跳下来,双手不自觉地搓捻着衣角,眼中闪烁着既紧张又兴奋的光芒。 李居安进了万礼影像的门,喊道:“李大哥,您给拍一下婚礼吧。” 第288章 婚礼,迎娶林梅 在那个纯真而又质朴的80年代,婚礼是一场简单却又不失温馨的庆典。新郎新娘们没有如今琳琅满目的婚纱与礼服可供选择,他们的装扮朴素而纯粹。 男方是一套精心挑选的新衣,笔挺而合身,透露出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女方是一袭色彩鲜艳、手工缝制的新衣裳,胸前那朵鲜艳的红花或是精心书写的“新郎”“新娘”字帖,如同两颗跳动的心,紧紧相连,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这样的装扮,虽无华丽之态,却饱含深情与真挚,让人感受到那份最纯粹的喜悦与祝福。 这天结婚,而婚礼的宴席,更是简单直接,却也充满了人情味。家家户户会在镇上或是县城里找一家还算不错的饭店,提前预订好一桌桌热气腾腾的佳肴,等待着亲朋好友的到来。 这天是吉日,成亲的日子。林梅身着一袭绣金红裳,缓缓走进李家自建房的大门。 全屯的屯亲都来了,空气中弥漫着喜庆与期待的气息,每一步都踏着传统与祝福的节奏。随着一阵喜庆的鞭炮声,一场蕴含深厚寓意与温情习俗的仪式十分热闹。 婚礼车队送来新人,接亲的人们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把林梅迎进了坐北朝南的自建房屋里。 戴着红花的支客扯开嗓门: “今朝牛郎逢织女,明年玉母产金童。请问新郎,玉母是谁?” “是我老婆。” “请问新娘,金童是谁?” “是我老公。” 林梅很娇羞,新娘声音像蚊子叫,还是迎来了一片笑声。李居安满脸幸福笑容。 陆志强机灵大喊:“错了错了,金童是你家以后的娃……” 宋兰花穿着干净体面的衣服,面容慈祥,望着儿媳妇儿微笑,手持一只铜质的洗脸盆,盆中清水涟漪轻漾,承载着家族绵延不绝的希望。她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兜”起那盆清水,动作温柔而又庄重,这便是所谓的“兜孙子”。 在旁人眼中,这不只是一场简单的仪式,更是对子孙满堂、家族兴旺的美好祈愿,每一滴水珠都仿佛蕴含着生命的力量,预示着新娘将为这个家带来新的生命力。 紧接着,张翠走上前。她是二大爷家的儿媳妇儿,李居安的堂嫂。嫂子手中紧握一把锋利的斧头,阳光下斧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斧”与“福”同音,这份传递不仅是对新娘未来幸福生活的祝愿,更是对整个家族福泽绵长的期许。 堂嫂张翠面带微笑,小心翼翼地将斧子递交给新娘,那眼神中既有对新成员加入的欢迎,也有对家族未来和谐美满的坚定信念。 二大爷家的小儿子,那个平日里调皮捣蛋,到现在还让二大娘操碎了心的青年,背着一个沉甸甸的高粱口袋,走进院中。那口袋中装满的不仅是高粱,更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希望,也叫步步登高,意味着一家子的日子将越过越好,如同高粱般节节攀升,收获满满。 堂弟的每一步都踏得那么坚定,仿佛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这个家,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更加辉煌的时代。 终于,到了最为温馨而又神秘的环节,“坐福”。李居安和林梅被引领至婚房,那里早已铺好了柔软的被褥,而那把寓意着福气的斧子,被置于被褥之下,仿佛是守护这对新人的神圣信物。 随着一阵欢声笑语,亲朋好友们将一把把花生、大枣、栗子撒向炕上,那些圆润的果实跳跃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如同幸福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回荡。每一颗果实都寄托着对新人早生贵子、生活甜蜜的美好祝愿,让整个房间充满了温馨与甜蜜的气息。 李居安仔细盯着林梅瞧,在周围宾客的欢声笑语里,他摸着林梅漂亮光洁的脸蛋,忽然说道:“媳妇儿,你真美。” 新媳妇和姑娘家的区别是:媳妇脸是光的,没有汗毛。所有婚礼当天要找一个有儿有女的妇人,用线把新娘脸上的汗毛绞光。所以现在,林梅脸上光光洁洁,还真是看着没有毛孔,皮肤细腻极了。 林梅害羞地垂下脸,轻轻推了他一下,说道:“绞脸啦,可痛嘞。” 她带着撒娇和娇羞,让李居安瞅着心中更是喜爱,恨不得立马抱着媳妇儿狠狠在炕上滚个几圈。他说道:“这绞脸痛啊。” 林梅娇嗔地推了他一下,趁着周围人都在撒花生,大枣,对他耳语说道:“痛,而且还吃了鸡蛋。” 当地新娘子绞完脸还要吃鸡蛋。这也有讲究说法,鸡蛋先在新娘脸上滚一下,意思是,象征着日后有小孩又白又胖。然后再偷偷在鸡蛋里插根针。新郎得仔细咬一口鸡蛋,针尖露出来就生小小子,针鼻出来就是小姑娘。 李居安那时候咬了口蛋,林梅生怕他咬到针,喊他咬小口,他哈哈笑着,一口咬进去,在嘴里硬是用舌头去挑针,完整取出了一根针,针尖和针鼻子都有。 周围帮着绞脸的老婆子都笑了,打趣说道,新郎官心急的很,想要儿女双全嘞。 婚礼摄影师,李大哥,将这温情的一幕幕全部记录下来。 他举着拍摄的摄像机,又大又笨重,像是默默记录时光的旅人,穿梭于宾客与新人之间,用镜头捕捉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温情瞬间,为这场人生大戏添上一抹不可或缺的辅助色彩。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80年代是婚礼摄像师,但在两千年初开始,一股新风悄然吹进了这片古老的土地。司仪,这个带着现代气息的职业,他们或以幽默诙谐,或以深情款款,引领着每一对新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随着时代的变迁,婚礼的举办地点也从往昔的乡间小院,转移到了装修豪华的星级酒店。后世还出了婚礼策划,这一新兴行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提供从场地布置到流程设计的全方位服务,让每一场婚礼都能成为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但在李居安的婚礼上,“支客”这一角色非常重要。支客也叫“代东”,是负责操持婚礼流程,婚礼摄影师配合打辅助。新娘子要表现出不舍,因此脸上不带笑容。 支客和摄像师负责这些婚礼视频,配上流行的都是慢悠悠的小甜歌,慢了悠扬,慢了能唱到人心里去。 第289章 新婚之夜 在80年代初的那个纯真岁月里,婚礼的场景还带着几分质朴与温馨。街巷间,三轮车与自行车缓缓穿行,车后座上绑着大红的绸花,叮当作响的铃铛声里,满载着新人的幸福与憧憬。这些简陋却充满情感的交通工具,成为了那个时代婚礼上不可或缺的风景线。 李居安作为新郎,蹬着自行车,满脸汗水却笑容灿烂,新娘坐在后座,手捧鲜花,羞涩而又激动,两人的背影在晨光中拉长,绘出一幅幅动人的画面。随着时间的推移,步入80年代中后期,社会风气悄然变化,婚礼的排场也渐渐升级。 后世大客车和面包车开始崭露头角,成为新式婚车的代表,它们以其宽敞舒适、气派非凡的形象,迅速赢得了人们的青睐。结婚证的设计也悄然革新。那个时代,结婚证上的图案告别了曾经的旗帜与五星,转而以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取而代之。翻开证书,背面是一片热烈的大红色,如同新婚生活的火热与激情。 在那个信息传播尚不发达的年代,婚庆行业并不像今日这般依赖广告与营销,一切依靠的是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信任与口碑。李大哥,便是这样一位在乡间小有名气的婚礼记录者。 他总说:“婚丧嫁娶,乃人生大事,尤以结婚为首要。这样的大事,不仅要办得热闹体面,更要被细细记录下来,成为永恒的记忆。我肩上扛的,可不只是一台相机,而是无数家庭的幸福瞬间,是时光的见证,是爱的传承。” 每当夕阳西下,李大哥便会背起他那沉甸甸的相机包,踏上一条又一条乡间小路,去往一户户人家,用镜头捕捉那些平凡而又珍贵的瞬间。 从三轮车到面包车,从旧式结婚证到新风尚,李大哥的镜头下,记录的是一个时代的变迁。 李居安他要去接自己的新娘林梅回家。为了这一日,他精心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那是两条肥美多汁的猪肋条、两条银光闪闪的鱼、四根翠绿欲滴的大葱,以及四捆晶莹剔透的粉条。 这些看似寻常的食材,在那个物质并不充裕的年代,却承载着一份沉甸甸的寓意,它们有一个充满“历史感”的名字——离娘肉。在当地的习俗中,女儿被视为母亲的心头肉,当新郎将这块“心头肉”娶走时,为了表达对娘家的感激与尊重,必须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补上这份缺失。 离娘肉,是对新娘母亲的一份物质上的补偿,更是两家人情感联结的纽带,寓意着新人成家立业后,仍不忘根本,心怀感恩。李居安手提着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脚步轻快地走在通往林梅家的路上,心中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有对过往岁月的深深感慨。他知道,这一路上,每一步都踏在了乡亲们的祝福之上。 李居安身着一袭笔挺的中式礼服,步伐稳健地步入林家大院,他的面容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深鞠躬。林母见状,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似乎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正当气氛变得微妙而感伤之时,林父,一位面容刚毅、眼神中透露出岁月沉淀智慧的中年男子,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旁边忙碌记录这一幕的摄影师镜头,他轻轻扯了扯林母的衣袖,以一种只有她能读懂的温柔与坚定,示意她莫要失态,赶紧将准备好的红包递上。 红包封面上绣着金色的双喜字,沉甸甸的。林母这才恍然回神,含泪带笑地将红包递给了李居安,好让这对新人能够尽早启程。与此同时,林梅的堂侄儿汪成,一个年仅十二岁却已初具男子气概的少年,肩上扛着一项特别的使命,紧随其后。 他虽然年纪尚幼,但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超乎年龄的责任感与兴奋。汪成此行的任务,是参与并完成一项古老而神圣的婚俗——挂钟。在当地,这一习俗寓意深远,象征着时间的流转中,新人将携手共度每一个晨昏,岁月静好,时光不老。 挂钟的过程讲究颇多,汪成小心翼翼踮起脚尖,郑重其事地完成挂钟。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与期待,仿佛连时间都为之静止,只为见证这份跨越时空的承诺与誓言。 李大哥的镜头记录下,结婚仪式,这一古老而又神圣的传统,是两颗心的紧紧相依,还是女方与娘家之间一场深情的告别。 林梅身着嫁衣,眉眼间流转着对过往生活的留恋与不舍,那份复杂而微妙的情感,让她在镜头前展露出的笑颜,多了几分复杂的沉淀感。是对离别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与忐忑交织的复杂情绪。 李大哥将每一帧婚礼视频拍摄下,被李居安和林梅视为无价之宝,细心珍藏。 在闹婚过后,婚宴就要开始了。 那一天,饭店里总是热闹非凡,笑声与祝福声交织在一起。那时的喜酒,喝的是情谊,吃的是热闹。 …… 新婚后的李居安与林梅,躺在炕上,侧卧互相紧紧看着,目光都十分火热。 两颗久旱逢甘霖的心,紧紧相依,如胶似漆,彼此的世界里再也容不下第三人的影子。月光透过窗,洒在铺满红绸的屋内,给这对璧人镀上了一层柔和而神秘的光辉。 林梅坐起身,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娇羞红晕,眼中闪烁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与喜悦。她轻轻扯了扯李居安的衣袖,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意,开始打趣起家中的趣事:“你可知,我那顽皮的弟弟昨日竟偷偷将堂侄儿的糖人藏了起来,说是要等到他背完一首诗才作为奖励。” “结果,小侄儿急得眼泪汪汪,最后还是我出面调解,才平息了这场糖人之争。你说,他们是不是既好笑又可爱?” 李居安爽朗地笑了起来,那双眼里满是宠溺与温柔。他轻轻握住林梅的手,一一笑着点头应下,仿佛林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世间最动听的乐章。 他说道:“回头去县城出街,咱们再多买些糖人,免得这两个小子抢。” “那可不是,家栋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臭不要脸,还和阿成抢糖人儿,回头可要阿姐教训他。” 他注意到,新婚的妻子在说这些话时,眼神里既有少女的羞涩,又有成为人妇的坚定,这份纯真与成熟的交织,让他心头一暖。 第290章 孙家要组织放山 夜色渐浓,屋外的喧嚣渐渐远去,只留下屋内两人浅浅的呼吸和偶尔的低语。第二个夜晚,李居安的动作同样温柔,仿佛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每一个触碰都充满了无尽的珍惜与爱意。 林梅在他的怀抱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与幸福,那份温暖如同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她,让她几乎要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对于李居安而言,这一刻的幸福几乎让他觉得不真实。他曾无数次在梦中描绘与林梅共度的美好时光,如今,这一切终于成真,他终于娶到了上一世,乃至此生梦寐以求的心爱姑娘。这份得来不易的爱情,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守护林梅一生一世的决心。 时光飞快,这大半年,在长虫沟这片分到的田地里,李居安正默默经营蜂场和果林。 春日里,万物复苏,李居安凭借着他那双慧眼与勤劳的双手,精心照料着每一箱蜜蜂。在温暖湿润的空气中,蜂群不负众望,于春夏之交成功培育出了五窝急造王台,新蜂后的诞生如同希望的种子。 蜂场的规模蔚为壮观,蜂箱错落有致,苹果树开的花,散发着淡淡的芬芳,吸引着成群结队的蜜蜂前来赴宴。 林梅与宋兰花站在果园的边缘,望着这番景象,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喜悦。林梅的笑容比春日里的花朵更加灿烂,她轻声对母亲说:“看,这些小家伙们多勤奋,今年的收成定不会差。” 宋兰花闻言,温柔地抚摸着林梅的发梢,眼中满是慈爱与期待,她轻声回应:“是啊,咱们的日子也会像这果园一样,越来越甜蜜。”婆媳俩的对话中,夹杂着欢声笑语。 林梅调皮地打趣宋兰花,说道:“娘,到时候咱们家的蜜糖要是堆成了山,您可别嫌重不肯搬哦!” 宋兰花被儿媳话逗得忍俊不禁,她轻拍林梅的手背,眼里闪烁着笑意:“你这孩子,咱哪里会嫌重,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定会越过越红火。” 被蜜蜂环绕的苹果园,正是他们梦想启航的地方,见证着他们如何用汗水浇灌希望,静待秋季来临时,那份沉甸甸的蜂蜜收获,让蜂场的经营更上一层楼。 九月,秋风初起,山林间已染上了几分凉意,李居安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难以抑制的炽热。这个时节,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一次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探险即将拉开序幕。他决定再次踏入那片神秘莫测的森林深处,去检验那个夏天他与大虎共同发现的苍鹰开放式巢穴。 前几个,那个烈日炎炎的夏日,李居安领着忠诚的大虎,穿梭在郁郁葱葱的林间小径上,,他们终于抵达那个隐秘的角落,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撼不已。一只雄壮的苍鹰正静静地守护着它的一窝珍贵蛋卵。 那一刻,李居安的心中便种下了希望,期待着新生命的诞生。秋风已至,那些脆弱的蛋卵或许已破壳而出,化为一只只羽翼未丰的雏鹰。 李居安心知,若真有雏鹰降世,那么他只需耐心等待两个月,待到它们成长为亚成年状态,便是他进山掏鹰窝,将这份自然界的瑰宝带回屯里,进行古老而神圣的熬鹰仪式的最佳时机。 他呼唤来了好友陆志强。陆志强一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打趣道:“哟,咱们的猎鹰高手又要去征服天空了?” 李居安闻言,笑而不语,他以一个坚定的眼神回应了陆志强的调侃:“可不是,讲不定一窝还能有好几只,你家老爷子就不想熬鹰?” 这番对话恰好被路过的陆锦扬听见,他心中也燃起了探险的火花,连忙插话道:“算上我一个,仨一道走,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李 居安与陆志强相视一笑,欣然同意。陆锦扬提及此事时,不经意间泄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听说孙家最近在组织放山活动,若是咱们进山,说不定还能碰上孙为民他们。” 提及孙为民,三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他和李居安的矛盾由来已久。 这时候,孙家人正在放山,孙全德组织的放山消息,传遍了整个屯。 在那个被翠绿山林环抱的偏远屯子里,夏日的阳光如同细碎的金粉,轻轻洒落在每一寸土地上。孙家人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一场别开生面的放山活动,这一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屯子的每一个角落。 孙全德,这位屯子里出了名的热心肠与狩猎高手,此次亲自操刀组织放山,他的号召力不容小觑。他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身姿挺拔,眼神中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冒险的无限憧憬。 “乡亲们,今年的山林里,据说野兽出没更为频繁,是时候展现我们孙家人的勇气与智慧了!” 大队长杨德政,平日里不苟言笑但心系村民,他站在孙全德身边。两人在老槐树下并肩而立,交谈间,杨德政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他拍了拍孙全德的肩膀,声音沉稳而有力:“全德,你办事我放心,这次放山,村里全力支持。但切记,安全第一,让大家都平安归来。” “妥嘞。” 孙家的这个夏天,注定不平凡。为了这次放山,他们不仅精心准备了必需的装备,还特意增添了四位新成员,四条健壮的猎狗。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条名为黑妞的头狗。 黑妞,一身乌黑发亮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眼神锐利如鹰,步伐矫健有力,一看便知是山林中的佼佼者。为了得到这位狩猎场上的“明星”,孙家可是下了血本。 狗场上,人声鼎沸,各路买家摩拳擦掌,都想将这条传说中的头狗收入囊中。狗场老板见孙全德出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提高了嗓门:“哎呀,孙大哥,您可真是识货的行家!这黑妞,可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价格嘛,自然不菲。” 他还刻意环视四周,似乎在炫耀手中的宝贝。孙全德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多年的谈判经验让他深知如何在这场心理战中占据上风。 “老板,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何必开这种玩笑?黑妞虽好,但也要看在谁手里才能发挥最大价值。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实在价,咱们爽快成交,如何?” 第291章 全屯去放山 在一场激烈而微妙的讨价还价交锋中,孙全德凭借着他那颗不屈不挠的真心与坚韧不拔的毅力,终于在夕阳的余晖下,以三百二十块这一双方都略显踌躇却又难以抗拒的价格,将那条毛色乌黑发亮、眼神中闪烁着灵动之光的小狗,黑妞,紧紧牵在了自己的手中,带回了那个充满炊烟与温馨的小家。 这胜利的果实并未如他预期般受到热烈欢迎,反而在门槛内遭遇了来自自家媳妇儿的猛烈“炮火”。 孙全德的媳妇儿,一位平日里温婉却在大事上绝不含糊的女子,此刻正双手叉腰,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不满与担忧交织的光芒。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毫不留情地射向孙全德。 “你知不知道家里现在的情况?三百二十块!就为了这么一条小狗?你简直是……” 她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话语间透露出对家庭经济状况的深深忧虑。 孙全德一听,心里那股子刚因成交而生的喜悦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与不甘。他猛地一站,双眼圆睁,反驳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是头狗,不是普通的阿猫阿狗!将来放山的时候,它能帮我找到多少宝贝你知道吗?三百二十块,已经是看在熟人的份上便宜了不少!”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然而,他的解释似乎并未平息妻子的怒火,反而像是往油锅里撒了一把盐,让局面更加沸腾。 媳妇儿的声音因愤怒而提高了几分,字字句句都戳在了孙全德的心坎上。 “开支!开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月的开支怎么办?米要买,盐要买,孩子的学费也要交!你倒好,一挥手就是几百块出去!”她的眼眶渐渐泛红,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与无奈。 孙全德见状,心中的怒火也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混合了愧疚、无奈与坚决的复杂情感。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但话语中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行了,你别管了!这次放山,咱一定要把那大棒槌带回来!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小瞧我和黑妞!”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与黑妞在山林间并肩作战,最终满载而归的场景。 孙家的院子里,四条猎狗正欢快地奔跑着,尤其是黑妞,那矫健的身姿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 在苍茫的林海深处,隐藏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秘密——人参的宝藏。通常来说,人参这自然界中的瑰宝,其最佳的挖掘时机被智慧的老药农精准地锁定在秋季那金风送爽的九月至十月之间。 这段时光,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这些灵物设下的盛宴,让它们在历经了春日的细雨滋润与夏日的骄阳洗礼后,根部悄然间汇聚了大地最为精粹的养分。当第一缕秋霜轻轻拂过林间,人参的叶片渐渐泛黄,那是它们向世人宣告成熟的信号。 药农们在世代相传的智慧指引下,对野山参的采挖与加工技艺进行了精妙的借鉴与创新。于是,在这片被秋风染金的林海中,野山参与林下野山参遵循着相同的自然法则,静待着那些懂得它们语言的人前来探寻。 采参之旅,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其独特的韵味与挑战。 其一,阴历四五月份,正值大地回暖,万物复苏之际。山林间,百草如同初生的婴儿。这一阶段,被人们形象地称为“放芽草市”。参农们穿梭于密林之间,凭借着世代相传的经验与直觉,寻找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嫩绿。 其二,时光流转至阴历五六月份,山林披上了盛夏的盛装。参叶,就在这片翠绿的海洋中隐匿得无影无踪,仿佛是大自然特意设置的谜题,考验着采参人的智慧与耐心。 这一时期,被称为“青草市”。此时的人参,刚从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冻土中艰难复苏,经历了地上茎秆的初次萌发,虽然生命力旺盛,但其根部尚未充分成熟,出干率极低,即便是经验丰富的采参老手,也往往难以从这浩瀚的绿色海洋中捕捉到它们的踪迹,更不用说将它们以高价售出。 其三,阴历六七月间,参籽如同被时间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颜色变得异常鲜艳,光洁如玉。 整片山林间,这些参籽与细杆的组合错落有致,形似古老工匠手中的榔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红光,因此,这片区域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红榔头市”。“红榔头市”不仅仅是一个地名,它是采参人心中的圣地。 在这个季节,山林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期待,因为野山参的果实终于迎来了它们的辉煌时刻。 人参的生长年限一般是在4-6年内成熟,人参的质量最好。 孙全德,这位屯里的领头人,组织起了屯里所有的人,踏上了一场寻宝之旅。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个人的欲望,更是为了整个屯子的生计,为了那份对古老传统的坚守与传承。 原因说来简单,却也透露出一丝无奈。前两天,孙全德与家族中五位经验丰富的采参人,在这茫茫林海中转悠了许久,脚步几乎踏遍了每一寸可能孕育奇迹的土地,然而,真正的“狠货”,那些年岁久远、价值连城的野人参,却如同害羞的精灵,躲藏在最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一丝踪迹也未留下。 孙家小叔骂道:“特么真是奇了,棒槌咋这么难找?往年也不能够啊。” 二伯父指了指第五山脊背,说道:“前年那头有片地儿,棒槌太小了,没采,今年估摸着能行。” 李居安和陆志强提枪,也走在屯亲放山的队伍里,两人放声应和着屯里老人和屯亲们的山歌声。 古老的山歌悠扬,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放山民歌。 “天头热又长,进山先拜山神爷……” “山神爷,心眼好,暗中保佑咱挖宝。咱挖宝,不怕苦,一天翻山五十五。五十五没开眼儿,兄弟全都累抱杆!嘿!” 第292章 赶山摸棒槌,红绳系上边 孙为民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冰刃,冷冷地剜着身后紧紧跟随的李居安与陆志强一行人。他的心中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 他心中再冒火,但嘴还是硬的,故作轻松地勾起嘴角,语气中满是揶揄与不屑。 “李居安,你如今走哪儿都带着这几人,不就是仗着那次闯林打虎的光辉事迹,仗着那虎大王的虚名在外头威风凛凛么?说到底,有啥了不起的!” 李居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春日里温暖的阳光,说道,“孙为民,你若非那次私自下山溜达,恐怕你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养伤呢。我不跟着你,是真怕哪天你这急性子又惹出什么乱子,再把另一条腿也给折了。”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孙为民的心坎上,直击他最不愿面对的痛点。 他脸色骤变,双眼圆睁,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狼,猛地一跳脚,唾沫横飞地大骂起来:“你!你这小子别太嚣张!有本事就赶紧去碰上那青皮子狼群,还有那山林深处的黑瞎子,看看是你的‘炮手’之名响亮,还是你这条命硬!不然,你这狂劲儿给谁看呢!” 一旁的姑嫂们见状,连忙上前劝和,她们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试图平息这场无端燃起的战火。 “哎呀,你们两个啊,都是咱们村里有名的猎户,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要知道,在这茫茫山林间,只有那些跑山打围手把过硬,无数次与野兽周旋,生死边缘游走的人,才能被尊称为‘炮’。” “小李之所以被称为‘小李炮’,而不是直接叫‘李炮’,那是因为他的名号太响亮了,连我们这些妇道人家都知道,他年纪虽轻,本事却不小,这是大家对他的认可和尊敬啊。” 姑嫂们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温柔与智慧,既提醒了两人身份的重量,也巧妙地化解了空气中的紧张氛围。李居安与孙为民,在这番劝解之下,虽然心中仍有不甘,却也渐渐收敛了怒气,眼神中重新焕发出对山林、对狩猎的敬畏之光。 孙为民的脸色依旧挂着不满与倔强,仿佛心里积压着千斤重的委屈,正欲寻一个出口爆发,阴鹜盯着李居安。他将踩中拉棒子,夹断腿,全怪罪在李居安身上。 要不是李居安和陆家兄弟下拉棒子的熊夹子,他偷偷去瞧有没有熊中招,又咋会踩进熊夹子里? 他躺医院三个月养腿,还冻掉了耳朵,切了半块耳朵,全都怪罪在李居安身上。眼神怨毒盯着他。 就在这时,李居安说道:“孙为民,你还觉得不爽是吧?”李居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夏日里的一声惊雷,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话音未落,他的拳头已如风般掠过,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孙为民的肩膀上。 砰一声,孙为民被揍的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虽然他力道控制得当,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份不容抗拒的威严。 孙为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一个趔趄,嘴里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你踏马干什么!” 李居安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打你?因为你偷了东西!你看看你,败老天到处溜达,以为自己能无法无天了?你要是有个好歹,让你爹妈怎么办?他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就是为了看你进山偷人夹子么。” 孙母和孙全德看过来,孙家人已经站成一排,听见这话拿眼去瞅孙为民。孙为民可是告诉他们,他不当心滑下坡才中了套,没想到居然是偷人夹子。 孙为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试图狡辩:“我没偷东西!你们凭什么冤枉我!”但他的声音在陆志强等几个人的揶揄声中显得苍白无力。 陆志强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慢悠悠地说:“没偷?那你腿怎么断了?别告诉我们这是巧合。” 孙为民的眼神闪烁不定,最终硬着头皮说:“是摔断的!”这句话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李居安闻言,不禁嗤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与无奈:“快滚犊子吧,孙为民!你这腿现在抱柴火都费劲,还说是摔断的?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那笑声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是对虚伪与谎言最直接的嘲讽。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几个朋友。 他说道:“要么像个爷们儿一样,敢作敢当,别整天么么叽叽,吭哧瘪肚的,让人瞧不起;要么就老实点儿,别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败老了咱们屯里人的名声!” 李居安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孙为民的心上,也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孙为民的脸色变得异常复杂,有羞愧,有不甘,也有一丝觉醒。他低下头,沉默不语,似乎在内心深处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孙全德虽然护犊子,但也瞧不惯偷夹子的人,喊儿子过来问:“你偷了?” “没。” 孙全德还能嘴硬。孙家叔伯都围拢过来,将矛头从李居安,对准了孙为民。山里猎户多多少少都被人偷过夹子,对这种行为很不齿。 孙家大伯一个巴掌给孙为民扇过去的,打得他脑瓜子嗡嗡的疼。 孙全德很不服,但抬头对上孙全德失望的眼神,也心虚下来。他恨恨唾了口在地上,想要扭头就走。但他之前傲气过了,结果差点折了一条腿,现在哪里还敢傲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在队伍里,愤恨盯着李居安看。 李居安也不搭理他。 他走在蜿蜒曲折的队伍末端,眉头紧锁,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暗自盘算。这队伍的长度,即便是侥幸在这片茫茫山林中寻得一株珍贵的棒槌,恐怕也不够众人分。 他掏出粘豆包,简单地对付了几口,在口腔中机械地咀嚼、吞咽。前面距离棒槌的沟子还有很长距离,他深知,时间紧迫,机遇稍纵即逝。 第293章 棒槌会长腿跑 他拍了拍身旁陆家兄弟的肩,说道:“跟着队伍走到时候不够分,咱们再往大山深处探一探,或许能有新的发现。”陆家兄弟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那份默契早已在无数次生死与共中根深蒂固。 他们紧随李居安的步伐,踏入了野猪林后面的山坳。这是片过去早已废弃的老参道,尽头通往老工区。这片是他们跑山人很少走的山道。穿过一片花团锦簇、彩蝶飞舞的密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香交织的清新,这份宁静之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居安领着猎狗,走了5里地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湿地如镜面般铺展。水面上,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他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这片湿地,心中暗自赞叹。 这里,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无疑是植物生长的天堂。他先是环顾四周,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都不放过,试图从大自然的细微之处捕捉到一丝线索。 陆志强停下脚步,回头对着紧跟其后的陆锦扬调侃道:“嘿,我说锦扬,咱那红绳带了没?要是没带红绳,就算撞见了那传说中的棒槌,也是白搭,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溜之大吉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却也掩不住对即将踏入这片神秘山林的一丝忐忑。 陆锦扬嘴角勾起笑意,拍了拍陆志强的肩膀,反驳道:“志强啊志强,亏你还是个读过书的,怎么也信起这些老人嘴里的迷信来了?什么牛鬼蛇神,什么成了精的棒槌会跑,都是无稽之谈。咱们得讲科学,讲实际,见到了那山参果子,才是硬道理。不然,就算咱们在这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是瞎忙活一场。” 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冠,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为这趟放山之旅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屯里的老人们总爱围坐在一起,讲述那些关于野山参成精,能长出两条腿在林间奔跑的古老传说。 据说,唯有带上一根红绳,在发现那珍贵无比的棒槌时,迅速将腰间系着的红绳解下,给它系上,才能确保这成了精的宝贝不会逃脱,乖乖地被人揣着带走。 然而,对于这些古老的说法,屯里的年轻人往往是一笑置之,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双眼和双手,而非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 尽管如此,陆志强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涟漪。他偷偷瞥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布包,那里藏着一根特意准备的红绳,虽然他嘴上跟着陆锦扬一起嘲笑那些迷信,但内心深处,却也不免对这古老习俗抱有一丝敬畏。 在这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山林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两人继续前行。 李居安站在那片被厚重雾气笼罩的土地上,声音穿透了朦胧的雾霭,带着几分焦急与不解,对身旁的两个同伴喊道:“瞧瞧这雾,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窜出来的,都几点了还不肯散去,咱们这趟找参的路可真是步步艰难啊!” 他的眼神在灰蒙蒙的雾气中闪烁着坚定,却也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找野山参,这门古老的技艺,在李居安手中被演绎得近乎艺术。它们往往隐匿于那些看似平凡无奇的灌木丛与古木之间,静静地等待着有缘人的发现。 李居安心中暗自思量:“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些特定的树木与灌木,就像解开谜题的关键,野山参便十有八九藏身其中。”此时,陆家兄弟也注意到了这片不同寻常的光影交错之地,雾气浓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将四周的一切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们二人的心头笼上了一层阴霾,眼神里交织着好奇与恐惧。 “这地方,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咋瞅着都像是黄皮子的老巢呢?” 陆志强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他的目光在雾气中四处搜寻,仿佛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未知危险。“是啊,难道黄皮子又开大会了?记得上次咱们不小心惊扰了它们,那场面,啧啧,至今回想起来还让人后背发凉。” 陆锦扬接话,声音微微颤抖,显然上次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狡黠的黄皮子,成群结队,眼中闪烁着智慧与狡猾的光芒,仿佛随时准备对人类发起一场无声的抗议。 四周的雾气仿佛更加浓重了,仿佛连时间都被这股神秘的力量所吞噬。李居安与陆家兄弟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决心与勇气。 李居安和两人唠嗑,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脚下的灌木丛中。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灌木,或许正隐藏着他们此行的关键。 他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拨开枝叶,目光如炬,对每一株植物都进行了细致入微的甄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湿润的泥土中,却丝毫未减他的专注与执着。 远处,几只水鸟掠过水面,几个人边走边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寸土地,希望能在这片传说中的宝地上有所收获。 突然,陆志强在一片枯黄的草丛中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露出了两个锈迹斑斑的铁夹子,它们仿佛时间的遗孤,静静地躺在那里,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瞧见没,李居安!”陆志强兴奋地提着从铁夹子上拆下来的铁丝绳,一脸得意地朝不远处正专注观察地形的李居安跑去。 他那略显稚嫩的笑容镀上了一层金边,“这可是好东西,拿回去用火烧一烧,去掉锈迹,还能继续用呢!” 李居安闻言,抬眼望向陆志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中却带着几分戏谑:“瞧你这出息,捡到个破铁夹子就乐成这样,咱们可是来寻宝的,别被这些小玩意儿分了心。” 第294章 大虎坑货,嗅到假参 笑骂之余,三人继续沿着湿地边缘搜寻,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一圈搜寻下来,除了偶尔惊起的小动物和随风摇曳的芦苇,他们似乎并未发现任何与野山参相关的异常迹象。 李居安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疑惑,眉头微微蹙起。难道这片湿地真的没有野山参?还是他们的定位出了差错?他不禁回想起出发前的种种准备,那份对未知的渴望与期待,此刻却像被一层薄雾笼罩,变得模糊不清。 正当他准备放弃,转身欲离开这片令人既期待又失落的湿地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过,芦苇丛中似乎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李居安的心猛地一紧,他迅速转身,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那片摇曳不定的芦苇上。难道,是自己错觉?还是有什么未知的存在,正悄悄隐藏着,等待着他们的发现? 他的脚步在不经意间缓缓放慢了,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目光被前方的一幕牢牢吸引。那是一丛不起眼的烧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看似平凡无奇,却在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在山林间流传着一句老话,猎户对烧苗的敏感,就如同航海者对灯塔的依恋,因为那往往预示着大型猎物的踪迹。烧苗之下,或许正藏着一只庞然大物,不经意间留下的痕迹。 陆志强在一旁,瞧见他紧盯着那丛烧苗,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期待,不禁咧开嘴,调侃道:“嘿,你这小子,看来野猪还没打够啊?怎么着,还想再尝尝和山牲口较量的滋味?” 李居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中却暗自思量。陆志强的话虽带玩笑,却不无道理。回想起以往捕获野猪的艰辛与收获后的喜悦,他不得不承认,野猪虽价值不菲,但处理起来着实费时费力。若能将这份力气用在刀刃上,多猎几头野猪,拿去市集上售卖,说不定还真能收获一笔不小的财富。 陆锦扬仔细一想,也赞同。念头一旦萌生,便如野火燎原,难以遏制。 陆锦扬说道,“你说得对,”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与其费时费力去寻那难以捉摸的棒槌,不如脚踏实地,多打几头野猪来得实在。或许,这次我们不仅能满载而归,还能让村里的日子更加宽裕。” 说到这里,陆锦扬的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村民们围坐在篝火旁,分享着猎物,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画面。 李居安听着好笑,摇摇头说道:“野山参和野猪还是不一样的很啊。野猪那得拿命打,你们见谁采山,放山拿命放的?野猪那玩意儿有多危险,谁不知道。” 他们俩人跟着打狗围,自然安全。打狗围对跑山的猎户来说,安全系数最大,但缺点就是费狗。李居安这一年损失了三条猎狗,心里沉重。他这么一想,觉得放山还真是个不会赔本的买卖。 忽然,大虎对空裂鼻嗅,对准一片灌木丛吠叫。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针叶林下,出现一片60厘米高的灌木。叶片肥厚,红红的果子很有肉质,叶片是圆柱形或纺锤形,下面稍有分枝,根状茎芦头短,直立。 陆家两兄弟,皆是山林间的老把式,常年在山中寻宝,此刻望着大虎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禁相视而笑,打趣道:“李居安啊,瞧瞧,大虎这是在指点你挖参呢!” 李居安目光柔和地落在摇头摆尾的大虎身上,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意。尽管心知这不过是头聪明伶俐的猎犬,但那份对山林之灵的敬畏,让他决定还是给大虎上一堂小小的“自然课”。 他轻轻提起锄头,步伐稳健地迈向一株隐蔽于灌木丛下的植物,只一锄下去,便精准地探到了那潜在的根茎。几下利落的挖掘后,一株“野山参”便显露了真容。 大虎见状,更是得意非凡,小脑袋高高昂起,鼻子一耸一耸的,仿佛在说:“看,我没错吧!” 李居安轻轻拈起这株被误认为是珍宝的植物,故意将其凑到大虎湿润的鼻尖前,轻轻一折,瞬间,一股乳白色的浆液喷涌而出,伴随着茎叶断裂时渗出的清新汁水,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独特的草木香。 李居安笑骂间带着几分戏谑:“大虎啊,亏得是我领你进的这山。若换作那些精明的南方客商带你来,怕是要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个看人下菜碟的愣头青了。这哪是什么珍贵的野山参,不过是寻常的土参罢了。” 兴安岭内,乔木参天,灌木丛生,其根茎错落有致,挖出之时,乍一看确与人参的根部有几分神似。然而,只需定睛细辨,那差异便如鸿沟般显而易见。 李居安手中把玩的,正是那栌兰,俗称土人参,身姿挺拔可达六十公分有余。其可食用之处,乃是那不断抽芽生长的嫩茎叶,常作为宾馆里的一道特色蔬菜,备受青睐。至于其肉质根部,则是一味药食同源的上佳补品,有着滋补强身、益气养元的奇效。 这玩意儿模样颇似商陆,与人参更是有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神似,只是它缺少了人参那标志性的芦头,参须稀疏且质地坚硬。细细端详之下,倒也不难将其从二者之中分辨开来。 提及商陆,这东西可非同小可,它身怀剧毒,一旦误食,轻则呕吐不止,重则干呕连连,令人苦不堪言。食用之时,舌尖会涌起一股麻涩之感,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轻轻扎刺。 尤其是那商陆的白参根部,其外形与野山参几可乱真,外皮或淡黄,或灰褐,内里则是黄白之色,但即便如此,只要用心观察,依然能够轻易将其辨认出来。 再来说说那四叶参,此物颇为奇特,折其断面,便有白色液体汩汩流出,故而又有奶参、羊乳、羊奶子、乳头薯、乳薯等诸多别名。在不同的地域,人们还赋予了它各式各样的土名儿,四叶什么的,增添了几分乡土气息。 第295章 挖到好宝贝了,正宗十年龄野山参 这些所谓的“野山参”,实则与真正的人参相去甚远,连一丝血脉相连的迹象都难觅。它们更像是乡间野趣中的误称,许多地域里,一些平凡的植物被当地人赋予了“野山参”、“人参”这样尊贵的名字。 譬如小岭村里的放印子小张,便时常采集这些冒牌货,用以欺骗那些前来收购真正人参的商贾。 大虎的脸上写满了困惑,那双狗眼半眯着,透出一股子不解的憨态。李居安见状,便从手中挑出各式各样的土参,以及当地人口中的“人参”,一一递到头狗的鼻尖,连带着也给花耳嗅了个遍。 两只聪明的抬头香,机灵地眨巴着它们的小眼珠,仿佛终于领悟了主人的意图。随后,它们便朝着雾气缭绕的深处小步快跑,一路上仔细嗅探着穿过的每一丛灌木,仿佛在进行一场寻宝之旅。 在那葱郁的绿意之中,一丛伞形花序傲然挺立于枝头,宛如自然之冠上璀璨的明珠,耀眼夺目。其果实形态宛若精心雕琢的核果,待到成熟之时,绽放出鲜艳夺目的鲜红色泽,扁平而形似肾脏。 小叶轻盈地舒展着椭圆的身姿,边缘细密地镶嵌着锯齿般的纹路,既精致又充满野趣。它们簇拥在掌状复叶的怀抱中。裸露在外的人参籽,小巧又珍贵。大虎在一旁看得满心欢喜,兴奋地吐着狗舌头,就差淌出哈喇子。 大虎得意地大声吠叫,大声喊猎人过去。 李居安乍一瞥见那些叶片,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异,双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他缓缓绕过人参周遭错杂的荆棘与杂草,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生怕自己一丝不慎的动作,会惊扰到这份大自然慷慨赐予的珍宝。蹲下身子,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敬畏与难以抑制的狂喜,开始细致地数起人参那繁茂的叶片。 叶片数目众多,远非三四年生的人参所能及。依据这叶之繁盛,不难判断,眼前这必是一株极为罕见的老山参。 他边数边低低地呢喃,喉间溢出的声音低沉而饱含激动。 “陆志强!陆锦扬!快来瞧瞧!看看我手上有何发现!”他的声音因难以掩饰的激动而略显沙哑,字里行间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喜悦之情。 闻声而动,陆志强与陆锦扬迅速赶来,他们脸上还依稀残留着先前探险未果所留下的淡淡失落。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触及李居安手中紧握的那些奇异叶片,以及那点缀其间的红色果子时,所有的不快与阴霾仿佛在瞬间被一扫而空。他们满脸是惊愕与难以置信,眼神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惊喜光芒。 众人围拢成一圈,目光紧紧黏附在那抹鲜嫩的翠绿之上,生怕一个眨眼的瞬间,这份奇迹便会如烟消散,无迹可寻。人参的叶片,细腻而充满生机,每一道脉络都清晰可见;那籽粒饱满的籽实,更是承载着大地的精华,在他们的凝视下,仿佛被赋予了无限的生命力,逐一放大在每个人的心田。 陆志强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这……这也太惊人了吧!竟是难得一见的老山参!” “快,快轻手轻脚地挖出来,我的老天爷啊,可得小心着点,千万别伤到了这宝贝疙瘩。”旁人催促着,语气中满是敬畏与急切。 这株人参,岁月沉淀的痕迹不言而喻,对外行人而言,或许只是一场热闹的围观,但对于深谙此道的行家来说,每一个细节都藏着门道与奥秘。 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而对于人参而言,这份时间的馈赠更为显著。一般而言,历经十个春秋洗礼的人参,方能羞涩地展露两片嫩叶;待到半世纪风霜过后,它才肯慷慨地增添至四叶之姿;至于那传说中的百年老参,更是少见。 眼前这一幕,却让所有人的目光为之凝固。一株拥有七片翠绿叶片的人参,傲然挺立于众人之前,其罕见程度,令人难以置信。 一时间,空气似乎凝固,众人心中涌动的是对这份天赐之物的敬畏与渴望。他们意识到,眼前之物,或许正是那百年难遇的极品人参,是大自然千万分之一的奇迹。于是,行动变得异常谨慎而神圣,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对这份珍宝的珍视。 李居安与陆家兄弟,更是换上了最为细腻的手法,生怕一丝鲁莽惊扰了这份沉睡已久的宁静。锄头与钎子被悄然放下,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柔和、更为尊重自然之力的工具。 他们小心翼翼,三人合力之下,那株完好无损、根须俱全的野生山参终于被小心翼翼地捧出了大地的怀抱!眼前的这株瑰宝,其长度竟超越了任何人的小臂,几个人的双眸不由自主地圆睁,满溢而出的尽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李居安情不自禁地低呼:“我的天,这起码得有半米之长了吧!”他的声音里满是惊异与敬畏。 陆志强亦是心潮澎湃,他一手按住胸口,试图平复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心跳,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瞅着,只怕还不止这个数儿……” 他从衣兜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轻轻掬起一捧湿润的泥土,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随后,那株珍贵的野山参被缓缓放入盒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野山参竟如此修长,根须繁茂完整,几乎超出了他们所有准备的范畴。小盒显得局促而不够容纳这份大块头的野山参。 陆志强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上衣,急切地说:“快,用我的衣服来包!” 第296章 天价野山参 三人如同守护着无价之宝,生怕任何一丝疏忽会损伤了这野山参的丝毫。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这株野山参包裹在柔软的布料之中,尽管布兜显得简陋,盒子又略显狭小,但他们的心却紧紧相连,共同守护着这份意外的宝藏,踏上了归途。 李居安一想到这块野山参能卖出怎样的高价,心里就乐得很,巴不得赶紧去县城跑一趟。 几个人哼着山歌,高高低低踩着崎岖的山路,互相唠嗑打气。陆志强大喊道:“绝对能卖出几百块朝上!” 陆锦扬摇摇头,说道:“哪里能够,千百块没问题。” 几个人乐呵笑着,脚步越走越快,都能把几条猎狗甩在后头。 李居安回到温馨小家,心中揣着按捺不住的激动,急切地想要对那棵意外所得的野人参进行一番细致的称量。这时,林梅瞧见他一副手忙脚乱、神色匆匆的模样,不禁好奇地问道:“居安,这是在翻箱倒柜找什么呢,急成这样?” 李居安头也没抬,语速飞快地回答:“我在找上次从镇上带回来的那个旧秤,不知被我随手丢在哪个角落里了。” 自家的仓库,物品琳琅满目,堆砌得如同小山一般,要想从中寻出一件特定的物件,着实不是件易事。然而,林梅却仿佛有着一双慧眼。 不过片刻功夫,她便从灶房边轻巧地拎出了那把旧秤。李居安一见之下,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喜,连声赞叹:“对对对,就是这玩意儿!我的好媳妇,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的?” 林梅眉眼弯弯,乐不可支地说:“上次妈整理物件时,差点儿扭了腰,我便搭把手,把家里那仓库翻了个底朝天,东西一件不落,分门别类安置好了。往后你要是寻个啥宝贝,只管告诉我,我忙你找。” 李居安闻言,心头一暖,宠溺地揉了揉林梅的发丝,随后在她脸颊上印下一记响亮的吻,笑道:“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娶了这么个贴心又能干的媳妇儿。” 林梅羞赧地以手掩唇,咯咯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待他小心翼翼地称量完毕,不禁瞠目结舌,这株野生山参,竟比他预先设想的更为壮观,沉甸甸的,足有一百八十六克之重,整体长度也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五厘米。这株罕见的野人参一出,三人眼前一亮,满心震撼。 李居安领着陆家两兄弟,一路辗转,最终来到了商人庞多来的面前。庞多来,去年收熊胆,今年得了甜头,还做起了其他生意。 他在兴安岭一带收参,都能成老行尊,乍一见那硕大的野山参,也不禁瞠目结舌,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光芒。 “嘿,这啥好宝贝呐,我这双眼睛可是头一遭见着!”庞多来一边惊叹,一边迫不及待地转身,对着一旁的药房小伙儿小蒋喊道,“小蒋,你过来瞅瞅,这参可有你懂的门道?” 小蒋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上前,仔细端详起那株野人参来。一番审视之下,他竟发现这参竟有着四十余年的悠久年份!这意味着,早在陆家老爷那辈人还年轻的时候,这株人参便已默默地在山林间生长,见证了岁月的变迁。 庞多来一听这消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无尽的财富在向他招手。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张口便对李居安说道:“李炮啊,这等好东西,我可是势在必得!咱们商量商量,这参我买了,如何?” 李居安尚未开口,陆志强已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高声嚷道:“一千块?我还不如钻进深山老林去猎几张珍贵的兽皮呢!这么大的野生山参,其价值哪里是几张兽皮可比?它比熊胆还稀罕,而你收熊胆时也没舍得出一千啊!这世道,啥都在年后嗖嗖往上涨。” 庞多来被陆志强这番话怼得面红耳赤,自知理亏,只好缄默不言。然而,他心中对这株野生山参仍是恋恋不舍,只得朝李居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替自己留着,待到后天,他自会进屯来找李居安商量。 李居安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庞哥,这玩应儿我最多留到明日。咱俩的交情,你还信不过我么?明天要是你看价格合适就来找我。但要是再晚了我也说不好。” 庞多来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株野山参上,眼中闪烁着不舍与贪婪交织的光芒,心中却明镜似的清楚这等奇珍异宝的价值,于是缓缓点了点头。他又不舍,又纠结,摸了摸兜里的现钞,实在是不够啊。 李居安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街道,药店里的小蒋嘴巴快得像风,不过半日,他掘得野生人参的消息便如同野火燎原,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 老赵,和小蒋一起在药房里做事。他人脉广布,嗅觉敏锐,他的一位药材行老友一眼便相中了这株传说中的野人参,一听说就惊喜地立马要人介绍李居安,不惜代价也要将其收入囊中。 “那么粗的野山参?真参,还是假参?” 要是别人放山拿下野山参,小蒋也拿不准主意。但李居安多次下山摆皮子铺,还摆过青皮子皮,和老虎皮,和药房有不少生意往来。说道小李炮,小蒋也是服气的。 小蒋说道:“包准的。信我呗,我还能看错呐。” 乡里乡亲做事靠的就是一个口碑。通过老赵的牵线搭桥,一个令人瞠目的数字,八千块,赫然摆在了李居安的面前,作为对这株宝贝的出价。 陆锦扬一听见8000块,那眼珠子都瞪圆了。心里直喊着“阿弥陀佛”和他二姑喊的差不多。他还没听过那么高的价格。他胸中仿佛被一股激流冲刷,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咚咚之声在耳畔回响。 陆志强惊愕得张大嘴,几乎要怀疑自己的下巴是否会瞬间脱臼,眼前这一幕实在超乎想象。原本,那株珍贵的人参,在第一个老板口中不过是个千元的数目。 他没想到,转眼间,第二位买家竟慷慨地报出了八千的高价,他忍不住喊道:“把我卖了特么也不值八千啊。” 李居安笑他:“瞅这出息,回头咱们还能捡着更大的。” “乖乖,还真是能见太奶了,这就已经够大了,还能有更大的?”陆志强心口都差点跃出来,这比他第一次在结冰的江河上和姑娘打啵,更刺激啊。 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目光中闪烁着同样的震撼与不解。李居安,上一世曾游走于南方商海,他作为市场上的价格老手,对野山参的鉴赏有着独到的见解,无论是其形态之美,还是年份之久,他都能精准地估量出其在市场上的价值。 他深知,这样一株上乘的野山参,一旦运至南方,其价值定能翻倍,甚至更高,远超今日所见的一切报价。 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药材店的老板似乎下定了决心,嘴角紧抿,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终于吐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的数字,九千五百元。这个数字一出,陆家兄弟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得滚圆,魂儿都能飞出一条。 妈呀,天价。 但李居安还是摇摇头,说道:“不够。” 第297章 和南方客商黄老板的拉扯 老赵与小蒋一听李居安那句“不够”,顿时急得直跳脚。老赵更是急得捶胸顿足,双脚也不住地跺着,牙关紧咬,仿佛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话来,对着李居安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这么好的价钱,还嫌不够?”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挤眉弄眼,还不忘拼命给一旁的陆志强和陆锦扬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劝劝李居安,别这般贪心不足蛇吞象。 那位收购药材的老头儿,姓黄,此刻正静静地候在一旁。李居安转头望向这位黄老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说道:“黄老板,您看这9500块,若是您转手带到香江去,怕是能狠狠赚上一笔吧。” 黄老板怔了怔,上下打量这年轻人,说道:“你认识我?” 他刚才可没自报性命,他的名片也就给药材店老板瞧过。这年轻人进门也才五六分钟,哪里能知道他姓黄? 黄老板觉得奇怪,但这么个年轻炮头,他也没道理会认识啊。他才来兴安岭不久。要不然就是李居安提前向药材店老板打听过他。 李居安说道:“黄老板名声在这片街有名的很,咱随处一转就能听见黄老板要收野山参,哪里用得着使劲打听。” 黄老板这才松了口气,眼里还有几分得意。他就知道他有名,要不然也不能截胡这么好的一根野山参啊。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居安对他了解的更多。重生前,李居安的主要客户合作商里,就有黄老板,这人常年和香江拍卖行有联系,他通过黄老板牵线搭桥,还知道他背着老婆,暗地里租了三套豪宅,养了三个漂亮年轻的女大学生。 李居安对着他笑。这下把黄老板看得心里摸不着底了。他哈哈笑着,地上一根烟,说道:“李炮头儿年轻,但心思细腻的很啊。这野山参南边卖的高,但路上也得运,费日子。再说了,牵线搭桥想要转手卖出去,也不容易,是不是。” 他对着李居安挤挤眼,心里将李居安认为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只不过对经商别有一点天赋和灵敏度。毛头小子怎么可能玩得过他一个老参商? 老赵和小蒋赶紧忙着说话,说道:“可不呗。黄老板加几十块的价,李炮儿也见着差不多得了。这笔生意,咱们看行。” “非常行。” 李居安瞅着两个人急吼吼的表情,心中好笑。他能不知道两个人打的啥主意?他抬脚走了,老赵和小蒋能拿到一笔分成,这笔钱让这两个人着急上脸,生怕他跑了似的。 黄老板看李居安还是不为所动,赶紧将话递给了李居安身边的陆志强,说道:“咱们这收野山参啊,也不是全收,还得看数量,估摸着也就这个把天吧。收够了数量也就坐火车回南方了。” 陆志强一听急了眼,这么大的金主要跑?这可是9500块啊,凑吧凑吧就成万元户了。 他急得拉着陆锦扬赶紧劝李居安,说道:“爷爷哎,您可真是我亲爷爷,差不多就出手呗。你不出,我特么就和我亏了一万块一样难受。” 还是陆锦扬心思沉稳些。陆锦扬看了眼李居安,忽然说道:“今天要是出手,明天那位老板咋回?那老板去拿钱了,好歹也是答应了别人,做生意哪里有不诚信的道理。” 李居安高看陆锦扬一眼,顺着话也说道:“那是啊,咱都答应了庞老板。这回头忽然又和黄老板搭上线,怕是回头要被人嚼舌根,说咱们为人不实诚。” 他叹了口气,对黄老板说道:“黄老板也是生意场上的人,肯定知道诚信有多重要。唉,还真不是我不愿意出手,实在是先答应别人在先,不能够今个出手啊。” 两人一唱一和,让黄老板脸色很是难看。 谁都是老狐狸,能不知道你们安得哪出心思?可不就是待价而沽么。 黄老板脸色铁青,还是咬紧牙关递出兜里的名片,努力维护客气的笑容说道:“得嘞,李炮儿收着,这是我名片。您明个见其他老板,也给我个地址,我也去您那登门瞧一瞧呗。” 李居安也乐了。 黄新亮这个人,和前世还真是半点差都没有,沉得住气。按照黄新亮媳妇儿的话说,就是:“咱家男人能干成大事。”结果,可不就是么。 黄新亮在外头养着的女大学生,细数起来已有三位之多,而他家中那位贤内助,对此竟浑然不觉。每逢佳节,他总要上演一番浪漫戏码,鲜花、貂皮大衣轮番上阵,将妻子哄得心花怒放,满心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上一世他和黄新亮闲谈至此,不禁感慨:“你媳妇儿真是个实在人,纯真得让人心疼,也好骗得很。” 黄新亮闻言,缓缓点燃一根烟,悠悠吐出几个烟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哼,我看未必。她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面上能过得去,日子嘛,不就这么将就着过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自嘲,说着婚姻背后的复杂与微妙。 那时候,李居安在心底默默地向黄新亮竖起了大拇指。这个男人,真是个了不起的角色——说他薄情吧,他对那四位女子皆情深意重。说他痴情专一吧,他又同时养着四位佳人,且个个被他哄得心满意足,没有丝毫怨言。 最后一次与黄新亮相见,后者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男女之间的情分,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多半还是利益的纠葛,纯粹的真心能有几分?差不多就行了,散了的话,对谁都不好,还得让我分走你一半辛苦打拼的财产呢。” 李居安那时候听得格外专注,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也说道。 “男女关系搁一起,只有利益,没那么多真心。差不多就得了,散了对谁都不好,还得分一半打拼下来的财产。” 他那时候是这么说,但现在他想到家里香喷喷的小娇妻林梅,暗地里狠狠唾他一口骂道:“啥玩意儿,没心没肺的混账东西。” 第298章 土法割蜜,蜂场大丰收 第二天,李居安搁家里的正搂着媳妇儿林梅亲昵。他狠狠抱着林梅亲了口,说道:“媳妇儿你身上好香,涂了啥了。” 林梅咯咯娇笑,又是害羞,又娇嗔,推了他说道:“是不是护手霜的味儿?还是你给我买的。” 李居安捏着媳妇儿纤细白嫩的小手,嗅了嗅,说道:“不是雪花膏的味儿啊。来好媳妇儿,给我闻闻。”他一边凑上去亲,林梅一边躲,咯咯笑,她也没认真躲,两人没多久滚倒在炕上。 门口趴着的大虎已经见怪不怪了。 原本大虎还领着猎狗有些警惕,不知道主人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是不是碰上了危险。后来猎狗也都奇怪,这时候还能耸拉耳朵,趴在水磨地板上呼呼大睡。 李晓正在门口和陆文倩看蜂场的小蜜蜂,孙浩也眼巴巴盯着蜜蜂,觉得有趣。 李晓说道:“咱哥说了,今个有大老板要来。” 陆文倩不敢凑蜜蜂太近,看着蜂巢说道:“大老板来收蜂蜜,还是收果子啊。你家这果树也妹长出来果子啊。” “太小了呗,回头长几年高了,就出果子了,急啥嘞。” 孙浩看着蜜蜂飞着,很是无聊,说道:“你们倒好,家里人今个都在,我家里人全都进山去了,还没出来呢。” 孙全德组织放山,领着几乎全屯的人都进了山。也就李家和陆家的人离开了队伍,各自拉出个小队,然后早早下山。 孙全德,和孙为民还在山里,孙浩只能搁家里,和孙家老太太住一起。老太太烧的菜也就翻来覆去那两样。白菜炖萝卜,萝卜炒白菜。他大胖小子正是长肉窜高的年纪,天天吃斋素,嘴里能淡出味儿来。 母亲宋兰花正在收蜂巢里的蜜。这几日生产大队旧蜂巢的老王,经常被李居安请来,一来是询问秋季急造王台的技巧,二来是问他采蜜的技巧。 老王在向李居安传授搭建王台的秘诀时透露了一个质朴无华却极为实用的窍门。 他说,只需在捕蜂的竹篓内轻轻洒上一层蜂蜜,而后将这甜蜜的陷阱悬于枝头高处,静待黄昏降临,自会有成群结队的小蜜蜂循香而至。 待到时机成熟,便将这些慕名而来的小蜜蜂被引入那遵循古法编织的蜂篓之中,一个自然和谐的蜂巢诞生,就做好了一个完整蜂巢。 忆及往昔,老王在生产大队的蜂场里,正是凭借这简单却智慧的方法,亲手孕育出了大队历史上第一个生机勃勃的蜂巢。那时的日子,他提着蜂箱,追逐着花期的脚步,翻山越岭,足迹烙印在兴安岭的每一寸土地上。 从金黄的油菜花田到洁白的槐树林间,油菜、槐花、荆条花等花蜜,全是他采集的痕迹。 在快烧饭的时候,李居安才神清气爽地下楼,来到蜂场院子里,结果母亲宋兰花手里的活,说道:“妈,你休息去呗。这些我今个摇了,一会儿还有人要来找我。” 母亲宋兰花转头看着同样下楼的林梅,眼里掩不住的笑意,和喜悦。她心里寻思着,看来,明年能抱上大胖孙子了,她可得多织些毛衣,小袜子备着,这可是大喜事儿啊。 宋兰花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与媳妇林梅并肩步入厨房,准备起晚饭来。她边忙活边回头,笑容温暖地对陆文倩和孙浩说道:“你们俩就留在这儿吃饭吧,待会儿我去跟你们家里人说一声,省的他们惦记。” 陆文倩与孙浩闻言,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嘞”,脸上洋溢着孩子的喜悦。 八十年代的家属屯,弥漫着浓厚的人情味。平日里,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在各家各户间自由穿梭。每到饭点,挨家挨户的女主人都会热情地留饭,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大伙儿心里都明白,这屯子里的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孩子跑到哪户人家去玩,都是放心不下的亲。因此,这样的场景,在这里再寻常不过了。 李居安缓缓穿上防护服,将额头、脸颊,手背,手心一一遮掩得严严实实,防护十分严谨,不能有一丝露出肉的破绽。他接过那沉甸甸的蜂巢,他开始割蜜,这在当地也叫做“土法割蜜”,是传下来的传统技艺。 这门手艺,源自蜂王老王的传授,它在兴安岭的悠悠岁月里流传已久,甚至可追溯至他老太爷那一辈人的时光,是他们那一辈的养蜂人,提着蜂箱赶花期,传下来的取蜜智慧。 在长虫沟那片郁郁葱葱的苹果林间,隐匿着一排悬空而置的圆桶,那里,正是李居安采用古老圆桶养蜂法所培育的割蜜场所,专门用来摇蜜。 他动作轻盈而熟练,小刀轻轻划过蜂巢表面,怕惊扰了那些勤勉不辍的小蜜蜂。蜜蜂们依旧沉浸在日常的劳作中,未觉即将来临的变化。李居安的手,已探入那繁复的蜂巢深处,用小刀慢慢的切割,小心翼翼地把饱含糖分的蜜脾切割下来。 老王曾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割取蜂蜜之时,动作必须要轻,非常轻。要不然你手就遭罪。” 只有轻的在空气中都不起波澜,这样程度的割蜜手法,才能在小蜜蜂中游刃有余,避免被勤劳的蜜蜂误伤。 随后,他取出蜜脾,先是放在空置圆桶里,压下手柄去摇。这叫摇蜜,用甩出的力量,将黏稠的蜂蜜甩进圆桶里,然后虑出来。但蜂巢上其他的蜜糖他也不能浪费。 他用木锤子细细捣碎甩不出的蜜糖,将它轻轻铺展于柔软的棉纱布之上,任其缓缓渗透。这里力道要轻,不能用蛮力挤压。还得耐心的等待。 黏稠的蜂蜜,会遵循自然的法则,缓缓穿越纱布细腻的经纬,滴落进等待的陶罐中,只有这样,才能取出一滴滴干净没有杂质的好蜂蜜。 蜂蜜浓稠的味儿,一下子扩散进空气里。边上苦苦等着的孙浩早就忍不住了,激动地淌下哈喇子求饶。 “李哥,求求了,就让我吃一口呗。” 大胖小子急不可耐伸出手指,就要蘸着蜂蜜嘬一口,被李居安打手。他说道:“急啥,回头装罐了,你带一罐回去给家里人一块吃。” 孙浩这才开心了,笑道:“好嘞,还是李哥带我最好。” “嘴甜的和姑娘家似的,以后大了保准会哄姑娘家开心。”李居安笑道。 他费了一番心思,通过工厂的朋友牵线,以颇为实惠的价格购进了一批空罐头。于是,在这精心筹备之下,一罐罐承载着土法酿造精髓的蜂蜜,在他手中出现。 这时候,庞多来与黄新亮两位老板来了李家的自建小楼。他们刚靠近田地,就嗅到空气中的香甜味儿。 “啥味儿啊,这么甜呐。” 第299章 庞老板和黄老板掐架 庞多来与黄新亮,为了收野山参来的。庞多来前脚刚来,还驻足在蜂场那嗅着香味,好奇地瞧着李居安割蜜,转头黄新亮就来了。 庞多来刚到,脚步还没停,便被蜂场那缕缕甜香牵引,驻足细嗅,眼神中满是对未知的好奇。他饶有兴趣地旁观着李居安手法娴熟地割取蜂蜜,每一刀都似乎都格外吸引人。 黄新亮的身影也出现,他的到来如同一阵爽利的风,言语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李老板,好雅致,亲自下场割蜜呢!”黄老板的声音透着股子直爽,他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对于兴安岭的参情更是了如指掌。都说同行相见分外眼红。 庞多来见黄新亮上前,也主动对李居安说道:“李炮,割蜜呐。今年收成可好啊。” 李居安笑着说道:“养着玩儿而已。自家能吃点就吃点,吃不完送给乡里乡亲的做做人情。” 黄老板自然知道他是谦虚,啧啧两声,说道:“李老板这个蜂场,瞧起来能做出规模。到时候规模一起来,蜂蜜产量高了,可就不只是给亲朋好友尝喽。” 庞多来不认识黄新亮,但听见他话里的口风,也明白过来这是个同行。从对方言语间的微妙暗示中,他迅速嗅出了竞争的味道。在这个行当里,同行往往意味着潜在的对手,彼此觊觎着同一片财源。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看中的商机,便是各自眼中的肥肉。利益当前,谁会轻易放手? 庞多来心中暗自盘算,若能将这蜂蜜以低价收入囊中,再转手至南方寻觅销路,其中的利润自是不言而喻。毕竟,在商言商,有钱不赚,岂不是枉为商人?即便是蝇头小利,积累起来也是可观的财富,蚊子腿儿虽小,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肉。 他仗着与李居安那几分交情,庞多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一旁的李居安说道。 “李炮啊,这蜂场若是运作起来,无非也就是在县城那工厂家属院附近转悠,卖得有限。不如咱们来个痛快,你把这批货便宜些给我,我量大从优,如何?这样一来,你省心,我也得利,岂不是两全其美?” 庞多来挤挤眼,李居安笑了。他正等着两个老板今个过来,否则也不会特意挑了他们上门的吉时,动手割这金黄的蜜糖。 割蜜一事,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今儿个的日子,在他眼里,恰是那黄道吉日。 李居安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拎起两罐沉甸甸的蜂蜜,热络地往庞多来与黄新亮怀中一推,爽朗笑道:“咱哥几个,何必拘泥那些客套话。能踏进这门槛的,都是自家人。什么买不买的,多见外。来来来,先带回去尝尝鲜,觉得好,再来找我便是。” 他若不这番言语,庞多来与黄新亮心中那份客气劲儿还真不容易散去。 李居安竟悄无声息地塞给了他们两罐蜂蜜。庞多来迫不及待地旋开罐头盖子,以指尖轻轻触碰那金黄而醇厚的液体。蜂蜜清澈中透着浓郁,黏稠又丝滑,带着山间野林的清新气息,每一寸都浸透了纯粹的甘甜。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舐着沾满蜂蜜的手指,那甜腻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尖绽放,瞬间让他的双眸圆睁,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唉呀妈,真香! 起初,两人对蜂蜜不过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可这一尝之下,一切便大不相同了。别说南方普通的百货商店,食品店,就说上沪的百货食品店,里面的蜂蜜也不是这个味儿。 上沪城中的顶尖蜂蜜,在李居安手中的佳品面前,总让人觉着像是悄悄兑了水,少了那份纯粹。真正品味蜂蜜之妙,还得是那兴安岭深处,土法古韵中摇出的甘露,浓稠如绸,香醇醉人。 庞多来一听,登时拍得大腿作响,朗声笑道:“对头,就是这味儿!李炮,你那儿能产出多少这样的蜂蜜,我就要多少,绝不含糊。话说回来,这周边可还有旁的蜂场?给我介绍介绍,我好去探探。” 李居安心领神会,庞多来此言,无非是想拓宽销路,南下寻得更多买家,自然需求量不可小觑。 但他也知道蜂场各自竞争的道理,哪里会把其他蜂场介绍给合作商? 李居安笑了笑,眼睛瞅着干净明亮,说道:“附近还真没蜂场了,零星养殖户也没。庞哥要是真有心收,和我签个合同,我明个春天,将产量提上去,就能打开渠道。” 黄新亮静静旁观,只见李居安与庞多来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甚欢,心中不觉得有意思。 李居安,这位地道的本地人,眼眸清澈如泉,透出一股不染尘埃的纯真,笑起来时,嘴角勾勒出的弧度,洋溢着乡土特有的憨厚与质朴。但在黄新亮眼中,这位看似单纯的青年,心底却似乎藏着几分狡黠,和小狐狸似的,难以捉摸。 黄新亮心中踌躇未定,很是犹豫,庞多来已豪迈地一挥手,决定与李居安签订购货合约,要收下他手中全部的蜂蜜产量。 二人转过身去,背对着黄新亮,低声细语地商讨起价格来,话语间穿插着对当前市场行情的精妙分析,说着当时的市场价,约莫还能更低些。 黄老板可坐不住了,暗自嘀咕:“你俩这是当我透明呢?这可不成规矩!”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对市场的风吹草动总是格外敏感。 他悄然上前,目光锁定在那诱人的价格标签上,瞬间,眼珠子差点没惊得掉出来。这价格,简直是天上掉的馅饼,转手就能赚个盆满钵满,比起从南方深山老林里辛苦收购,简直是捡了大便宜。 黄新亮的脸皮厚度,那可是出了名的城墙拐弯,厚得没边。他眼瞅着两人即将签字画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猛地一嗓子。 “李老板,慢啊!都说货比三家不吃亏,您不能因为和庞老板交情深,就这么赔本赚吆喝,把蜂蜜给贱卖了啊!咱养蜂人风里雨里不容易,得对得起那份汗水不是?这么着吧,我加价两成,您卖给我。” 庞多来一听怒了。曹踏马!你特么来截胡的? 抢生意也不带这么狂的啊。 第300章 商界博弈,小本生意 庞多来双目赤红,恨意在他齿间磨砺得咯咯作响。他原是看中了李居安这儿的低廉价格,才决定出手收购,谁承想黄新亮这无耻之徒,一开口便是加价两成,直教他利润缩水,几近于无。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调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这年头,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咱们这些收货的,竟也玩起了命地竞价。” 黄新亮心中暗自得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庞老板这是少见多怪了吧。您是没见着外面那些收皮子的,即便是赔了本,也要咬牙收下,那才叫真正的狠劲儿呢。” 在那年月,供需之态远非后世可比。供品稀缺,而需求如潮汹涌。收皮子的行商们,如同桥梁般联结着遥远的南方厂家,那些厂家对皮子的渴求,强得很。 但能担此重任的收皮人却非稀缺,你家不收,自有他家顶上,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一旦厂家发出号令,非要在今日凑齐若干张皮子不可,那些收皮客商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忙得团团转。在这收皮淡季,客商们难以如期交付厂家所需,那厂家的目光便会毫不留情地转向他人,下次的订单,更是水涨船高。 但能够合作的收皮人很多,不是收你家的,就是收他家的。客商们深知,为了维系这条珍贵的供应链条,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哪怕赔本买卖,也要咬牙坚持 这才有了当地赔本收山货的说法。 李居安瞧着两个人竞价,他是乐得站边上看热闹。他一边摇着土蜜,边说道:“两位老板商量好了呗?” 黄新亮报出的价格,慷慨地超出了原定两成之多,他的声音中带着坚定。李居安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旁庞多来,瞧见他挣扎的表情。 在黄新亮这一手加价之下,庞多来犹豫片刻后,终是咬牙再添了一成,但这一成的增幅,已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边缘。 黄新亮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目光转向李居安,语气中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自信:“李老板,识时务者为俊杰,高价出手,方显商人本色嘛。” 李居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那手缓缓伸出,却并非直接朝向黄新亮,而是以一种微妙的角度,似乎在寻找着某种平衡或是决定。黄新亮一时之间误会了这份意图,以为那是签约的前奏,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喜。 他迅速向庞多来投去一瞥,那眼神中满载着胜利的炫耀,仿佛在说:“瞅着呗,还是给我签单了,打动了李老板。” 李居安从他手里,将合同书抽过来,递到庞多来面前,说道:“庞老板,以后还有货就多麻烦您喽。” 庞多来微微一愣,尚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黄新亮已瞪圆了眼睛,惊呼出声:“这不是明摆着咱们的出价更高嘛,怎的就跟他签了合约?”他急得抓耳挠腮,满心疑惑。 李居安,平日里看着挺是个精明人,今儿个怎么就不吃高价这一套,反倒选了价比自己低了一成的庞多来? 李居安面露歉色,无奈地摇了摇头:“黄老板,实在是无可奈何啊。庞老板与我早有约定,但凡有好的山货,都得先让他过目挑选。这不,庞老板一眼就相中了这批货。咱们这行,讲究的就是个信字,咱们不能叫庞老板白来一趟啊是不。” 庞多来听得眼眶都热乎,心里那叫一个感动。你小子有良心,还挺实诚。得亏你遇上我了,要是遇上一个奸商,瞧把你裤衩子都亏没喽。 庞多来心里感动,也乐意将合同签时间拉长。但他不知道的是,李居安哪里是瞧着和他老熟人。李居安两世为人,见过不少杀熟的客商。他杀熟起来也是一把好手,哪里能心软。 李居安婉拒了与黄新亮的合作,缘由很简单。他对黄新亮的底细了如指掌。这位老兄平日里只与香江拍卖场那些大场面打交道,擅长将珍稀宝物卖出天价。但谈及野蜂蜜这类乡间小物,黄新亮这叫贪心不足蛇吞象。不切实际。 即便是他想涉足小本买卖,一步步搭建起销售的桥梁,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渠道与手腕皆不具备。 卖货,讲究的就是渠道,黄新亮没卖蜂蜜的渠道,谈什么产量从优?要是真和他签了合同,明年他一瞧,哎哟,没渠道爸爸卖不出去喽,回头将合同撕了,蜂蜜卖不出去,还不是李居安自个吃进。 只怕黄新亮只能望着堆积如山的蜂蜜唉声叹气,空有货物,却无出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欢喜? 李居安将蜂蜜的合同,和庞多来签了。按照每一罐1块5毛的价格卖给他。这价格也是经过两个人斟酌。照理说,野蜂蜜的价格还能谈的更低,但李居安这里蜜好,也不用赶花期,周围全是花海,蜂蜜醇厚。 所以庞多来能狠心用1块5毛的价格收,他也确实有本事,托人打通南方食品商店的关系,将蜂蜜转销出去。 李居安伸手弹了弹签约好的合同,心里很是满意。 这是蜂场的第一笔销路,合同实在,渠道也踏实。庞多来在南方的经营关系,和他的为人,他也信得过。若是庞多来当真滞销了,蜂蜜保存时间长,他也有时间找其他客商转销出去。 他对黄新亮笑道:“两位老板,今个来瞧啥的,就来瞧蜂蜜的?” 黄新亮和庞多来知道他这是多提一嘴,两个人自然是为了野山参来。 黄新亮二话不说,直截了当说道:“那野山参,李老板想好了没,9500块一口价,我今个直接带走。” 都说商人不能交底价。但这价格已经是他在县城和李居安来回敲定后的结果。 庞多来一听到9500块的价格,脸都绿了。 他脸色难看,说道:“9500块?这位黄老板您在南方是做啥营生的,我有眼不识泰山啊。” 黄新亮嘚瑟劲起来,勾勾手。庞多来立马笑嘻嘻给他递上一根烟,好言好语用打火机点着烟,伺候着,想要交这个朋友。 忽然,李居安说道:“黄老板啊,倒腾物件给拍卖行的。” 这话说出口,黄新亮脸色都变了。 第301章 江曼老公,陈大伟人没了 黄新亮心里那叫一个慌。这年头还真有人啥话都敢说,偏偏还给他说对了,叫他怕不怕。他赶紧捂住李居安的嘴,眼神都慌了,打着哈哈说道:“李老板说的哪里话,听谁浑说的,那些混账话李老板也能信?我也是朋友托我收的。” 李居安试探了他,这小子还真是打算将野山参倒手给香江拍卖行。上一世他没少干这种事,没想到现在这年份,他就已经和拍卖行搭上了线。 黄新亮随手递去一根烟,动作很熟稔。李居安接过了烟,却并未急着点燃,只是随意地夹在指间。黄新亮见状,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为两人点上烟,随后缓缓吐出一串缭绕的烟圈,语带试探地道:“李老板,这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 李居安心中暗自冷笑,心知这小子已是色厉内荏,正试图探听虚实。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回应:“世事无常,巧合之事多了去了。我这不也正有朋友委托,打算往拍卖行送呢。听说那拍卖行给出的价,可实在牛批啊。” 庞多来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暗自盘算,黄新亮开出的价码已让他觉得近乎不可思议,天价。却未曾料到,李居安这边竟也牵扯出拍卖行的门路,这让他心中的波澜难以平息。 他都掏不出这么贵的钱来收参。这可是9500块啊,近乎万元户。 黄新亮眉头紧蹙,目光深沉地扫过李居安,知道他没扯谎。他对于拍卖行的门道自是了如指掌,更清楚香江拍卖行那帮洋买家,往往因不识货而竞相抬价,一件物品从他们手中拍出四五万的高价,绝非难事,更别说区区九千五百块。 他缓缓吐出一串袅袅上升的烟圈,指尖轻轻一弹,抖落烟灰,也在抖落内心的犹豫与挣扎。一番思量后,他终是狠了狠心,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口吻,低沉而沉痛地报出了一个价位:“一万二。” “一万二,李老板,咱们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价,您觉得合适咱们就成交,不合适的话,我也没辙。这野山参是大,也确实是稀罕,但能卖出多少钱谁也不知道,这风险得担着。” 李居安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价格在收购价里,一万二顶天,他也没往虚里说,也就点头应下,说道:“得嘞,成交!” 一根超过半米长的野山参,五十五厘米,比小臂还长上不少,最粗的根茎能有手腕粗细,足有一百八十六克之重。 根须被保存的非常完整,没有一根触须断裂。黄新亮小心翼翼检查好看的野山参,眼里放光。 他止不住地赞道:“这玩意儿可真不错,能卖上价。” 李居安带着几分调侃的口吻笑道:“可不是嘛,老兄。你搬运上火车那会儿,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万一哪根参须不慎折了,那可就是上百大洋打了水漂啊。” 黄新亮闻言,脸色倏地一变,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只古朴的木盒,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将用布精心包裹的野山参平平整整地放归原位,随后又轻轻合上木盒盖子,每一个动作都小心得很。 按李居安打趣的说法,黄新亮对待这野山参的细致劲儿,简直比伺候家中老祖宗还要尽心尽力几分。 黄新亮盯住野山参,忽然说道:“李老板啊,今个我倒是手头没那么多现钞,钱吧带了八百。也没谁带那么多钱进山你说是不。这样我去城里取个钱。明个我就来将剩下的钱给你。” 他拿起木盒子,叼着烟,将怀里的800块掏出来,一张张大团结点了。 李居安哪里吃他这一套。这小子上一世最是狡诈,奸的很。杀熟,老赖的事儿没少干,不然咋叫皮包客奸商。 他笑吟吟地说道:“黄老板这话就见外了,手头现钱不宽裕,那也是常有的事嘛。刚好咱们同路,不如我陪您走一趟城里的邮储银行,解决了这燃眉之急。晚上咱们再寻个乐子,去饭馆好好撮一顿,当是庆贺了。” 庞多来目光落在李居安乐身上,心里暗自思量,这年轻人思维敏捷,言辞得体,哪里像是个终日与山林为伴的猎户。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让人听了舒心,也挑不出半点儿不是来。 黄新亮应和道:“好,那咱们就一块儿进城去。” 李居安怀里抱着装有野山参的木盒子,哪能给黄新亮摸着啊,就他这心眼子,李居安可太了解了,过河拆桥没跑的,忘恩负义之事做得顺手得很。 想到前世发生的事,李居安心中便泛起一阵波澜。那时,黄新亮涉足棉花运输,上沪有位初出茅庐的老板,满腔热血欲单枪匹马闯出一番事业,委托黄新亮自西部运来满载棉花的大车。黄新亮竟暗中使诈,往纯净的棉花中混杂了沉重的铁丝,使得货物重量压到翻倍。 那位上沪的老板,不懂行,终究是个门外汉,满心以为能借着时代的东风轻易捞起一桶金,哪知这世道水深浪急,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黄新亮的卑劣行径,叫那个上沪老板用了双倍的钱,买了半车的棉花和更多的废铁丝线。 他那叫一个气,本金亏光不说,差点从桥上跳下去,得亏是被好心人拦住了报警。 庞多来和李居安定了蜂蜜合同后,就转身告别离开,两人定好这一季的蜂蜜都割完了,摇出来了装罐,就给他送过去,有多少他收多少。 李居安“挨”一声应下了。他跟着黄新亮去了趟邮储银行。 邮储银行内,今个人不多。 柜员陈晨缓缓抬眼,眼底细密的血丝,能瞧出她熬了大夜没睡。她一见李居安踏入门槛,连忙以掌轻掩那双略显红肿的眼眸,尽力恢复职业性的平静,公式化地问道:“请问,您需要办理哪项业务?存款,还是取款?” 陈晨身着笔挺的银行制服,剪裁得体的衣物依旧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腰间收束得恰到好处,添了几分不言而喻的风韵。只是,这份往日的雅致此刻似乎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所笼罩。 李居安留意到她眼眶中残留的泪痕,关切之情油然而生,轻声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吗?” 邮储银行的柜员陈晨抬起眼,听着他温柔关切的话,心里更是难过。 陈晨泪眼垂下,光盯着手里的存款流程簿子也不出声。李居安瞅见陈晨左臂,用别针别的那块黑布,才知道是有家人去世了。 柜员张嫂,对李居安并不陌生。她总是面带微笑、眼神中透着几分世事洞明。 她熟知李居安频繁光顾银行的习惯,还知他与陈晨之间那份深厚的友谊。张嫂叹了口气,语调惋惜说道:“说起来,小陈的哥哥可真是命苦啊。谁能想到,他刚结婚没几个月。那大货车就这么一冲一撞的,栽河里去了。他尸体也没被找到,搜救队在冷的河水里,捞了好几天也没辙。” 李居安闻言,心头猛地一颤。陈晨的哥哥,陈大伟,也是江曼的老公。他身材魁梧,时常驾着货车穿梭于乡间小道的汉子,他也曾亲眼见过。 他记得那次,陈大伟满载着货物来到李家屯,去陆家拜访。那时候,宋德生与陆志强还曾打趣过他,笑言追求江曼的脚步迟缓了些,最终被陈大伟捷足先登,抱得美人归。 谁想到,命运就是如此无常。货车司机陈大伟之前还和他谈笑风生,这么出了一趟车,人就没了? 第302章 孙家放山归来了 她背后,柜台后面,张嫂的叹息声悠长,断断续续说着:“真是心疼小陈那苦命的嫂子哟。她在供销社里忙活,模样儿生得极好,如花似玉的人儿,却早早地就成了寡妇。” 这话落入陈晨耳中,眼眶不禁又湿润了几分,思绪飘远,心中五味杂陈。 李居安心头也思绪起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曼。他初遇江曼,在那熙熙攘攘的供销社内。她拥有一双乌黑发亮的杏仁眼,闪烁着活泼而明媚的光芒,眼波流转间尽显聪慧机敏。 她虽然算不上标准意义上的美人,但那清秀的五官,搭配上那份独有的灵动气质,让人初见之下便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仿佛春风拂面,温柔而亲切。 他轻叹一声,心底涌起一股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的冲动,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实在不知道从哪安慰起。 他只能说道:“回头我带点山货去拜访陈叔。陈叔常来咱屯里送货,这几天肯定不好受。” 陈晨红了眼应了声“挨”。 陈晨想起父亲,心里更难受。父亲同样是一名货车司机,连日来,他吃不好也睡不好,货车队还不轮休。兄长的不幸遭遇,如同晴天霹雳,让全家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母亲更是悲痛欲绝,死活拦着父亲不让其再出车,生怕他也会像儿子那样,开货车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黄新亮从银行调出了沉甸甸的一万两千元。这笔数目不小,连柜台内的柜员也不禁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揣测这位来自南方的老板是哪的人。 李居安手中紧握着木盒,他将手里存放野山参的木盒子给黄新亮。黄新亮将一万两千块钱划给李居安,两人这样交易完成。 银行柜员们抬头想瞅瞅,啥东西能值这么老价钱。 柜员张嫂抬头一看,木盒盖子打开,是好长一株野山参。这么长的野山参,触须十分完整,她也是头一遭见到。 “哎哟喂,这可是从深山老林里挖出来的宝贝?瞧这长度,稀罕啊!”张嫂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惊叹与不可思议。 几个职员也抬头:“乖乖,这从山上挖来的?这么长呐。” 这棵有着几十年历史的野人参,以一万两千块钱成交,直接让银行工作的职员都目瞪口呆! 银行行长都得到消息,他本来一听见有人要取走一万两千块,心里还纳闷,咋一次性拿走那么多,还能换个银行存?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原来是转账事宜,资金将从自家的银行账户,转移到另一个人的户头上,而这一切,发生在他们邮储银行的业务内。他心中的大石至此终于稳稳落地,笑道:“就说咱们在这片县里没啥同行。也就咱们一家银行开在这。散户还能存哪去。” 柜员张嫂,那位消息灵通的行内百事通,嘴皮子利索得很,一听行长这话,立刻接话茬道:“可不是嘛!您瞧,小李炮那小子,不知从哪儿挖了根珍贵的野山参,一转手就是一万二的进项。这下可好,咱们行里那些年轻小伙子们都心痒痒了,吵嚷着要去山里碰碰运气,放山去,也想挖点宝贝回来呢。” 银行行长一愣,说道:“啥放山?他们还想请假?” 他细细一品,这能是请假的事吗?分明是一株价值一万二的人参所带来的诱惑。他的眼睛猛地瞪圆,身形一跃而起,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嘿,哪儿寻摸来的这宝贝,个头那么大,还金贵得很!娘的,这回我也得跟着二叔进山探宝去。” 邮储银行里的职员们,心都跟着动了。这金秋时节,正是进山寻宝的好时候。若不抓紧,眼睁睁瞧着旁人财源滚滚,他们心里那股子羡慕与不甘,简直能烧起火来。眼见李居安凭着一根人参就赚得盆满钵满,那些与李居安略有交情的小年轻们,内心更是波澜起伏,比自己亏了本还难熬几分。 这可真叫,见你赚钱,比我亏钱还难受。 在邮储银行的这几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年轻职工的不甘,和蠢蠢欲动。 “小李那小子,究竟是在哪个神仙角落挖到了那等珍稀的棒槌?也拉兄弟我一把嘛,让我也沾沾光。”一人带着几分调侃又几分认真的语气说道。 “李家猎户能有此等好运,咱们凭什么就不行?这周休假,咱们干脆一头扎进山里,找个隐蔽的旮旯儿好好探探。说不定,咱们祖宗在天有灵,也让我撞大运,捡个价值一万两千大洋的棒槌回来,也让大伙儿开开眼。” 另一人小职工,眼中中很不服输,言语间满是跃跃欲试。 “谁说不是啊,这话听得我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直痒痒!咱们也得去试试这寻宝的乐子。”周围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个人一想到李居安放山挖到了宝贝,屁股都坐不住了,巴不得立马跳起来跑进山里。 …… 李居安卖了野山参,得了一万两千块,他都存在存折里。那时候的软存折,是一张存折簿子,棕色面皮儿,里面字手写的,小的很,但十分工整。边上有银行的红色印章。 他心里满当当的全是满足感,脚步轻快地回了长虫沟的自建房。 这时候,孙全德终于领着孙为民,和一群屯亲下了山。 孙为民心情好得很。他老爹领着全乡的父老乡亲踏入了茫茫山林,一番辛劳后,满载而归。不说那些零零总总的山货,单是他腰间布兜里那棒槌,实打实的六根,用鲜艳红绳紧紧系着,谁看了都眼馋。 孙为民眉飞色舞,高声喊道:“爹,您就放心吧!咱们这次可真是大获全胜。等回头陆家或是李居安他们也想着来放山,还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哈哈,那些精华宝贝,早就被咱们摸走喽!” 孙家的叔伯们闻言,亦是笑得合不拢嘴,纷纷应和着,悠扬的山歌在山林间回荡,时断时续。他们腰间同样系着象征好运的红绳,步伐轻快地穿梭在林间小道上,每当发现一株珍贵的棒槌,便迫不及待地用红绳将其小心绑好。 “腰间系着红绳去放山,瞧见棒槌就赶紧将红绳系上边,嘿!” 孙为民心情好,唱串了歌词,唱成了“瞧见棒槌一声吼啊!风风火火过九州哇。”结果他被老子孙全德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这才消停。 孙全德骂他说道:“还特么瞧见棒槌一声吼?劳资倒要和你掰扯掰扯,今个你把多少棒槌给吼跑喽。” 第303章 李居安的棒槌轰动十里八村 在大山里老人话语中,野山参那是成了精的人参精,精怪。老一辈的人口耳相传着野山参的神奇故事,将它们描绘成活生生的精灵,带着神秘和敬畏。 孙为民,刚被父亲数落了,心中却还是很乐呵。他肩扛沉甸甸的收获,从大山里满载而归,心里盘算着如何在屯子里炫耀一番,让乡亲们见识见识他的好运。 刚踏入屯子,孙为民就瞧见两个人。地窨子前,简易的棚子下,李拐子和保卫科的老张正围坐一桌,吆五喝六打牌。孙为民故意放慢脚步,看似不经意间踱步而过,却巧妙地让胸前那鼓鼓囊囊的布兜露出一角,露出胸前的物件。 李拐子一眼就瞧见了,问他:“这里头啥啊,装那么鼓。进山打到啥好东西了。” 李拐子与保卫科的老张,一眼便瞥见了那六根完好无损的野山参,根须条条分明,体态丰盈,色泽诱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 老张不由自主地轻呼一声:“哎哟,这等好东西可真不常有。瞧这模样,少说也得有八九年往上了吧。” 野山参非得历经四五载春秋方能采摘,要不然太小的野山参挖来,也换不得几个钱。 李拐子细细端详着那六根野山参,又特意转向孙全德,审视着他以红绳精心系绑的那一株,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高声赞道:“孙全德,真有你的!这要搁在从前,连那些老参工见了,也得高看你一眼呐!都得喊你一声老把式。” 孙全德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搂过儿子孙为民,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嘿嘿,说得好!咱孙家在家属屯里,那可是能顶起半边天的角色。等这事儿成了,我非得让杨大队长给咱们好好庆功不可!” 老张在一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高声附和道:“那是自然!孙炮这回可是带着咱们屯的亲们一起奔小康呢!今年咱们屯的收成,指定是红红火火的!” 李拐子也凑了上来,拍着孙全德的肩膀,一脸敬佩地说:“老孙啊,还是你行!咱以前就说,孙炮不打猎了,专门去跑山放山,那一年到头挣的,也比咱们辛辛苦苦刷仓卖熊胆强得多啊!” 几个猎户围在一起,夸得孙全德乐得合不拢嘴。孙为民也跟着浑身觉得飘飘的,十分舒服。 孙浩耳朵一竖,听见来人了,立刻从院内蹦跶出来,满脸兴奋地大喊:“爹,小叔,爷爷,你们可算回来啦!” 这几日未见,孙家的这个胖嘟嘟的小子似乎又添了几分壮实,脸颊上的肉嘟嘟更添了几分讨喜之气,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 孙全德望着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子,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眼中满是慈爱,笑道:“小子,这几天都溜达到哪儿野去了?” 孙浩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说道:“我去了李哥家玩啦!李哥这次带回来的那根大棒槌可威风了,足足有我胳膊那么长呢!”他的语气里满是惊叹与崇拜。 孙为民哈哈笑道:“那不可能。你都几岁了,胳膊能有半米长。” 孙浩眨着眼睛,声音还有些稚嫩,说道:“就是半米老长,而且陆文倩说了,李哥这来了两个大老板,价格开的都有一万!” 大胖小子瞪圆眼,喊出一万块,把孙家人都逗得直乐。孙为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他说道:“你小子缺擂是不,瞅我不叫你姐给你抽肿屁股。你知道一万啥概念不?就说万元户,咱屯里能有几个?” 屯里万元户还真没几个,顶多不过两三户人家。 孙浩见孙为民一脸狐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嗓门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陆文倩亲眼所见,咱们可都是见证人,那事儿千真万确!而且,数目远不止一万,多得是,数都数不清!” 孙为民的脸色瞬间凝固,他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觉得手里放山采到的六根棒槌,也没啥意思。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正欲开口,抬头刚好瞧见李居安进屯。 孙为民顺势问道:“居安,你也寻得宝贝了?个头如何?” 李居安环视一圈围拢的人群,谦逊一笑:“我这不过是小打小闹,哪比得上各位叔伯的丰收。孙叔,您这次可是收获满满啊。” 孙全德被夸得高兴,也跟着应和了两声,笑得满脸褶皱。 这时候陆文倩从陆家走出来,听见屯亲回来的声音,她蹦跶在陆家老爷子的身侧,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转向李居安,语调里满是孩童般的得意。 陆文倩说道:“李哥今儿个采的参王可真是个大个头,一过秤,嘿,比我胳膊还粗壮,还长呢!俩老板眼红得紧,争着抢着要买,最后成交的价钱,足足有上万块呢!” 又一个孩子附和起来,童言无忌,屯里人皆知孩童对于这等事从不打扯谎,何况是俩孩子。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李居安,细细打量他的神色。哪里看得出他说的“没多大”半分影子,那神情分明是谦逊的很,藏着掖着,生怕被好事的孙为民给惦记上了。 孙全德这才相信,比比划划对着李居安说道:“真有那么大?” 李居安见瞒不下去,也点头应下,说道:“差不多吧。” 这下子,可在屯里传开了。 当天,周围小岭村,望兴屯好几个屯都传开了消息,说李家屯有人放山挖到了55厘米长的野山参。 本来孙全德和孙为民还想着借着这趟放山,好好在乡亲们面前表现一下,这回他们手上的棒槌,总觉得越看越不是那么个味儿,实在是难受,太难受了。 孙为民对着手里的棒槌叹了口气,说道:“爸,回头去县城出货的时候,帮我也出了呗。我就不去了。” 孙全德见儿子忽然一反常态,也奇怪问道:“上午不是还搁那说,要出街卖个好价钱么,这又是咋了,咋又不去了?” 孙为民坐在炕边,弯腰在腿上系上绑腿,腰间别了把侵刀,拴上红绳,又问孙母要了些玉米饼子做干粮,转身就抬脚往山里去,喊道:“我再进一趟山去。咱就不信了,李居安能采到的棒槌,我还能采不到?” 他都问陆文倩打听过了,知道李居安是在第五山脊那发现的灌木人参果。他非得也去瞧瞧。能有第一株,就能有第二株。他心中打定主意,肯定也得挖出个惊人的好货。 孙全德见儿子还真转身走了,这时候杨德政大队长刚好进门,问他:“你儿子咋又进山了?这不是刚有收获么。” 孙全德有些难为情,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小子啊,进山找更大的去喽。” 杨德政一听就明白过来,李居安最近挖到大棒槌,在附近十里八村传的很火。杨德政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对孙全德说道:“孙炮,这不赶巧了么,咱也是这么想的。要不再进山一趟呗。这回啊,我也跟着去,讲不定李炮那地儿,还真有第二株大棒槌。” 孙全德嘴角抽了抽,这一个两个的人,都不省心啊。 第304章 李长青从南方打来电话 李居安与保卫科的老张闲叙了一番后,心情舒畅。这次他自市集归来,不仅手头多了一份卖野山参的盈余,还牵回了一头壮硕的骡子,意在填补家中失去的前一头骡子留下的劳力空缺。 那回,虎大王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那匹勤勤恳恳的骡子被撕的血肉模糊,母亲宋兰花为此唉声叹气,就连平日里活泼的李晓也闷闷不乐,时常缠着哥哥李居安,满心好奇地询问何时能再见给骡子修蹄子的场景。 现在,李居安的新婚生活添了几分喜气,加之接连两笔不小的进项,一笔源自出售珍贵的野蜂蜜,另一笔则是那难得一见的野山参。他心生念头,要为家人添置些好东西。这笔财富,要让全家受到实实在在的实惠。 让这份来之不易的富足惠及全家。 他委托宋德生购置了一台二手录音机,这小巧的玩意儿功能很强,是当时风靡一时的音频宝藏。他轻轻将小巧的磁带嵌入其中,“咔哒”一声清脆合拢,指尖轻触播放键,压下启动磁带。轮轴随即咕碌碌旋转起来,吐露出往昔岁月中的儿童故事集。 林梅与李晓对这台录音机爱不释手。李晓双手托腮,眼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与林梅并肩而坐,沉浸在磁带播放的欢乐旋律中,笑声连连,乐此不疲。 “哥,你看,这么多磁带,里面竟然还有音乐呢!”李晓的语气里满是惊喜。 “是啊,家里没人没事儿的时候可以消遣,打发时间。”林梅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期待。 李居安此番采购,不单添置了一台录音机,还细心搭配了几盒磁带,其中既有讲述动人故事的有声书磁带,也不乏收录了八十年代独有旋律的悠悠小甜歌。那时的流行乐章,旋律悠长,字里行间洋溢着甜蜜的情愫,每一曲都温柔,慢悠悠。甜蜜蜜的情歌,听着真叫人心里得劲。 林梅正被这缠绵悱恻的曲调吸引,不由自主地轻声附和起来。恰在此时,陆志强携着妹妹陆文倩,串门至李居安家。陆文倩的目光被李家自建楼房内悬挂的电风扇着迷,她好奇地仰起头,圆睁着双眸,稚声问道:“哥哥,那是什么东西呀?” “哦,那是电风扇。”陆志强简单地解答。 随着屯里接通了电源,电风扇被赋予了生命,只需轻轻一按开关,它便缓缓转动起来,带着一阵阵凉爽的风,为这个简单的空间添上了新时代的气息。屯里通电,电风扇连上电,按下开关,大大的螺旋扇叶,一共三片,铜绿色在那缓缓的转。 吊扇悠悠悬于屋顶,轻轻旋转着,洒下一缕缕清凉微风,凉飕飕的小风,就这么美滋滋地吹起来。 林梅嘴角含笑,轻声细语道:“这东西,倒与城里那些电风扇像的很,记得杨大队长的办公室里,也摆着这么一件时髦玩意儿。” 话说这屯里,杨德政大队长的办公室自今年春回大地之时,便焕然一新。他不仅迎来了电风扇,还添置了一台闪闪发光的计算器。起初,他只是见供销社那位财务大婶每日手指翻飞于计算器之上,心中便生出了几分艳羡,琢磨着自己的办公室若能也添上这样一件好物件,那该多好。 他满怀期待地向上级提出了申请。计算器已然静静躺在桌上,与他的电风扇一同,叫他很满意。回头招待附近几个屯的干部,也能体面。 后来夏天里,杨德政泡着凉茶,开着小电风扇,坐在办公室里和隔壁望兴屯的王支书唠嗑,那叫一个舒服。 现在9月刚到,正是秋老虎的时候。李居安开了会儿电风扇,就和林梅说:“媳妇儿,热不热?” 母亲宋兰花心疼电费,说着能不开就不开,倒是李居安笑着哄娘,说道:“妈,钱哪是省出来的啊,是赚出来的。放心呗,” 宋兰花开始觉得电费贵,心疼的很。李居安哄娘坐下来,打开黑白电视机,给李晓使眼色是,说道:“戏曲听不。” 李晓刚想嘟着嘴说戏曲有啥好听的,咿咿呀呀的又听不懂有什么劲。林梅接过李居安的眼色,立马笑着拉过妈的手,说道:“妈,我想听戏曲,咱们一道嗑嗑瓜子听会儿呗。” 母亲宋兰花对儿媳很满意,林梅贤惠又持家,还温柔贴心,她顺着两人的意思坐下来看电视。 黑白电视机时不时会闪过一丝雪花片,天花板吊顶的电风扇悠悠转着,扇出凉风,小日子美滋滋的。李居安心中觉得踏实感满满,很有成就感。这就是他向往的家的氛围啊。 忽然这时候,陆锦扬赶巴巴跑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和李居安喊道:“李居安,杨大队长叫你去接电话,说是你哥从南方打过来的。” 李居安一愣。林梅和母亲宋兰花也怔了怔。 南方打过来的电话?哥?李长青? 李居安表情严肃起来,说道:“好,我这就去。”他转头嘱咐母亲和林梅在家放心,他跟着陆锦扬去去就回来。 屯里唯一一部电话在杨大队长办公室里。也是两年前,屯里大队长办公室拥有了一部手摇式固定电话机,引得一村男女老少上千人口奔走相告。 杨德政是被屯里公认的,见过世面的人。结果杨德政摆弄了手摇式电话机老半天,他费尽心思地摆弄着那台电话机,手指在摇柄上回,还是没法和外界搭上话。无奈之下,杨德政只得求助于孙全德。 他请了孙全德跑山时候去望兴屯弯一趟,捎了封信给望兴屯的王书记,王书记才派人过来帮他连接电话机。王书记迅速派遣了技术人员,翻山越岭,只为给这个小屯带来真正的“连线”希望。 那时李家屯的屯亲一贫如洗,又贫穷又没法和外界联系,耳目闭塞,不仅拨不起电话,就算放在办公室里,也没有接听电话的对象。 所以杨大队长忽然听见电话机响起来,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第305章 李长青张嘴借钱就是2万 他赶紧跑出办公室,刚好瞧见陆锦扬从林场回来,紧忙着叫陆锦扬去通知李居安,喊道:“快去叫李居安过来,有南方打来的长途,叫他过来回电话。” 一通来自远方的电话,其费用昂贵得令人咋舌。在寻常巷陌间通话,资费尚算亲民,可一旦跨越了城市的界限,那价格便如细水长流,按分钟累积,1分钟2毛,按照通话长度定。 陆锦扬一听之下,心急如焚,二话不说便迈开大步,直奔长虫沟而去,誓要寻得李居安的身影。杨德政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满心忧虑却也只能无奈叹息:“那片嘎达的田咋就分的那么远,李家小伙儿来回跑实在是太远喽。” 长虫沟的旱地在分田的时候没人要。那时候谁抽签都不想抽到旱地,能在屯附近种水浇地,谁都乐意要富裕的土地。李居安当时抽中旱地,跑老远过去的时候,谁都不看好他。现在杨德政看李居安住那么远嘎达,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他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总觉得小伙子好说话,也好打发。要不然人了都要水浇地,谁能服气被分到旱地? 李居安跟着陆锦扬,气喘吁吁赶到大队长的办公室,进门就瞧见杨德政用可怜的眼神瞧着他。 李居安心中一怔,想着:杨大队长你咋回事儿啊,这啥眼神啊,咋就同情上我了? 陆锦扬也疑惑,看看李居安,低声说道:“最近你咋了,也没干啥啊。”忽然陆锦扬捂着跑岔气的胸口,这才猛拍大腿,意识到杨德政在想啥。他也痛苦说道:“李居安啊,你那块田分的也太远了,我这一来一回跑的能去掉我半条命。比采山时候猎狗跑的都快。” 李居安难得听陆锦扬打趣,他横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可真没猎狗快,太抬举你自个儿了。你陆家跑得最快的就是你哥陆志强,还得是他碰见刷熊仓的时候,看见黑瞎子那叫一个嗖嗖跑得快。” 陆锦扬点点头,跟上一句,“而且还得是孙为民在的时候,更快。” 陆志强和孙为民刷熊仓,被撵的狂奔出去二里地,那时候全屯都传开了。而且孙为民跑不过熊,但能跑得过陆志强啊。陆志强后来发愤图强,每天搁屯里练习跑步,就为了以后被孙为民坑的时候,能比孙为民跑得快。 大队长杨德政一眼瞥见两位青年正站在门口低声交谈,连忙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笑道:“居安啊,你哥来电话了,说是叫李长青。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吧。” 李居安闻言,随即从大队长手中接过电话号码,缓缓拨动着转盘。那是一串来自繁华上沪的号码,座机前还特意加上了区域代码,显得遥远陌生。他一下又一下地拨动着,心中暗自祈祷,但愿长青哥一切安好,可别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一声疲惫的应答,是李长青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好几夜没睡,声音断断续续,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憔悴。 “喂,李居安,有钱吗,借我点钱呗。” 亲戚好久没联系,一联系就是借钱,李居安手拿着电话筒,刚听到这就这么一句。 陆锦扬在一旁,好奇心驱使着他靠近,却又被这电话筒不加掩饰的音量,吓得微微后缩。他侧着脸庞,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他脸色一变,低声说道:“这咋在南方发财还要问咱们屯里人借钱?” 杨德政是个爽快人,一边呼哧嗦着酱菜配面条,一边说道:“是李长青吧?李长青啊在南方也不容易,谁做个买卖都需要钱。要我看啊,困难时候扶一把咋的了,有钱买不来兄弟情。” 他很豪爽,在屯里人缘极好,办事也公正可靠,很让屯亲尊敬。 陆锦扬到底是读书人,文化人脑子转的也快,出主意说道:“就是兄弟也得明算账,李居安你叫他写借条。不写借条不能借,回头赖上你了。” 李居安对着两个人点点头,对电话里问道:“堂哥,出啥事了?要多少钱?” 电话那头,李长青几乎是大吼的喊道:“两万!李居安,借我两万啊,两万我就能翻身了。这批货只要两万块就能拿下来了。” 李居安记得李长青跟着张迎年南下的时候,带走了大爷的陈年金条两块,想要作为第一桶金。这10克的两根金条,还是爷爷传下来给大爷带走的。为了这件事大爷几乎是气得吃不下饭,大喊不孝子。 他问道:“两万?这也太多了,你和大爷大娘说过没。” 电话那头,李长青声音都烦躁,喊道:“李居安我知道你有钱。当初爷爷供你读书,最宠你。你爹躺床上还不是我服侍的,你那时候上哪儿去疯了。现在我这出了麻烦事,你不应该伸手拉一把么。” 这么道德绑架把李居安听得一肚子火气。当初李父生病卧床,家里人轮流照顾,后来久病床前无亲人,大爷和二大爷都受不了分家搬出去了,留孤儿寡母在屯里受人欺负长大。这样的日子硬生生扛了五六年。 李长青听那头没声,怒火也稍微降了下,放软语气说道:“李居安啊,咱们是一家子亲戚,你是我弟。张迎年都说了你天天跑山赚得多。张迎年还从黄老板那知道你最近狠赚了笔。这一万多的进项,你和我一道收货,一道赚钱不好么。” 李居安冷笑,说道:“张迎年告诉你的?你要拉我倒买倒卖?” 李长青一听他说这话,只能咽下一口气安抚说道:“哪里是倒买倒卖,咱们这不是打商量么。成,你要是不想一块做你就借我两万块钱,我写借条加利息,回头翻倍还你。” 要是上一世,李居安还真会豪爽阔气地拍着大腿借。兴安岭汉子本来就豪爽,碰见兄弟借钱那肯定要给面子。但他知道张迎年的为人,也知道李长青不懂行,必定会被张迎年骗。 他问李长青:“张迎年拉你卖啥啊,这么赚钱,第一桶金就要两万块,收什么的?” “收磁带的。哎呀这高级货说了你也不懂。上沪有钱人家才有的录音机,那小磁带一听,跟你说,这可不是普通磁带,是翻录的香江那片的电影,听着可得劲,卖起来好卖得很,上沪老板都喜欢。” 李居安心中恍然,懂了。这哪里是卖录音机的正经小磁带。分明是翻录了香江女明星的那种小电影,非常不正经,只能沿街悄悄销售的磁带。 这都要是被张迎年那厮背刺起来,比他当年更狠。 他说道:“没钱,不借。哥啊,你最好离张迎年远点,要不然咋没的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李长青气得大骂,唾沫星子都能喷上话筒了,喊道:“啊呸,李居安你特么就是瞧不得我好,瞧不得我有出息。你就瞧好吧,回头等我发了财,做了老板,叫你后悔咋就没和我一块做生意。” 他越想越气愤,挂电话时候骂了句:“穷人穷命!你就该穷着吧。” 第306章 李长青跟着张迎年赚了第一笔 李长青挂断那部老旧公共电话时,一脸愁云不展。他置身于上沪街头,站在红色边框略显斑驳的电话亭里。投币式的电话机,每一通电话都需要硬币一枚枚的累加,而身后,是一条不短的人龙,不耐烦的目光盯着他。 这通电话,跨越了上沪的繁华,直指遥远的兴安岭。他拨通了杨德政的号码,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期间还得不时回头,后面排队等的人都给他翻眼白。 终于,电话铃声在另一端响起,换来了杨德政的回电。然而,希望的火花转瞬即逝,他不仅未能借得一分一毫,反而让本就不宽裕的口袋又轻了几分。那昂贵的长途话费太贵了,李居安一分钱都不借。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在他胸膛里熊熊燃烧。 愤怒之下,他猛地一拳砸在了电话亭那褪色的红框上,震得指骨“砰”一声作痛,气得拳头打红了也没意识到疼,骂道:“靠!好你个李居安,还特么真一分钱都不借。混账玩意儿。” 他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眼角余光瞥见公共电话亭外,张迎年正鬼头鬼脑地往里张望,满心好奇地想瞧瞧他这通电话能不能借到钱。他一想到这是个多好的发家致富机会,给张迎年使了个眼色,叫他再等等。 李长青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他亲妈的。他心里头是一百个不乐意,生怕电话那头一接通,迎接他的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备。 事态发展果真如他所料,大娘接起电话,一听说是要做生意,还要从家里拿钱,先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要多少?”张迎年在一旁,吞吞吐吐地说:“一万八,就够了。”大娘听后,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忧虑。 大娘叹了口气,说:“你爸手头还真没这笔钱。要是真要这笔钱,就得把咱们县城房子卖了。房子要是卖了,咱们老两口住哪啊。” 李长青下定了决心,也是豁出去了,便对母亲说道:“妈,房子不必卖。咱们只需将它抵押给银行即可。银行会转一笔钱给我。” 大娘闻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银行竟如此好心,还能借钱给咱们?真不用卖房?” “真的不用卖,妈,您得信我。”李长青语气坚定,“只需签个字,手续简便。等会儿您跟爸说一声,也就是动动笔的事儿,不麻烦的。” 大娘是个朴实的农村妇女,出身贫农,哪里懂得这些金融借贷的门道,和弯弯绕绕。她一听儿子似乎即将大展宏图,她这做母亲的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她一听儿子要飞黄腾达,她做人母的可不能给儿子拖后腿呐,连忙答应了下来:“行,你爸那我去和他说说。不就是签个字么,有撒要紧的。你爸要是不同意,妈来想办法。” 李长青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连连点头赞同道:“好嘞,妈,您真是咱家的主心骨,关键时刻还得靠您。有您在,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大娘闻言,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嘴角不禁泛起笑意:“那当然啦。记得你小时候,我还特地请屯里的老先生给你看过手相呢。人家就说咱家儿子将来必成大器,肯定是个有出息的人。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妈支持你。” 随后,大娘和大爷毅然决然地将县城里的商品房抵押给了银行,只为给李长青筹集到足够的资金。 李长青怀揣着这份沉甸甸的爱与支持,与张迎年踏上了南下的征途。他拿了钱和张迎年去南方收购小磁带。张迎年还听说香江哪里有小碟片的生意,心里觉得能有钱赚,又撺掇李长青再去找些钱,将两笔生意一块做。 夜幕到了,上沪的街角被昏暗,两人身影穿梭其间。李长青,和张迎年,推着一辆老旧却擦拭得锃亮的三轮车。车上满载着小巧的磁带与光碟,它们在微弱的街灯下闪烁着光泽,他们在暗中卖小磁带,小光碟。 他们专挑晚上,走进那些藏匿于街边的磁带光碟小店,两人熟练地递上香烟,烟雾缭绕间,与店主们拉近了距离。他们给个体户老板递上烟,抽上两根唠起来。张迎年很有经商头脑,总能在谈笑风生间,将陌生变为熟稔。 他嘴又会说话,头脑还转得灵光。每几天,这附近几个街区的个体户商家都认识两个人。 这些天,这片区域内的个体户老板们,都对这二人有了深刻的印象。首批磁带顺利脱手,李长青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他轻轻摩挲着手中那一沓崭新的钞票,大团结的图案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喜庆,让他心里乐开了花。那一张张大团结漂亮的叫他心里美滋滋,能美进他心坎里。 “800块!张哥,咱们真的赚到钱了。这么一趟跑就赚了800,这下发财了。” 李长青与张迎年并肩而立,手中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那里面装的不仅是回收二手小磁带的成本,还有他们辛勤刻录磁带所得的回报。一番清算后,除了收二手小磁带的成本价,还有刻录磁带的钱,这800刨去成本,他能赚个三四百块钱,是非常可观的收入。 跑一趟,这区区八百元竟能净赚三四百之多,对二人而言,让两人自信出来了,心中喜不自胜。 张迎年心情舒畅,他大手一挥,豪爽地指着前面的饺子馆说道:,笑道:“来!兄弟,今个哥哥带你去搓一顿好的,尝尝那地道的家乡饺子味。这家餐馆子可地道。” “好嘞!”李长青应声爽朗,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一趟下来,收获颇丰,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要紧紧跟随张迎年的步伐,在这条赚钱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这下是铁了心,下定决心要跟着张迎年赚钱了。第一波就发成这样,以后更多街区跑下来,他可不得发财了。 …… 此刻,李居安正悠闲地与屯里的保卫科老张坐在一块儿,扯着家常。另一边,孙为民与孙全德又踏上了进山采参的路途,又放山去了。 孙家的叔伯兄弟们选择留在屯里,盘算着下午去集市上将这趟放山所得的棒槌,换成实实在在的钱。孙家世代依山而居,家大业大,团结的很。 女人姑嫂们此刻正分散在各自分得的田地里,挥汗如雨地劳作着。就连那些年岁已高的老爷子,也不甘寂寞,戴着斗笠,从大队长那里借来了半自动农具,颤巍巍地在田间忙碌着,仿佛要将一生的勤劳都倾注在这片土地上。 第307章 老张他们的驯鹰过往 保卫科的老张与李拐子的闲聊,在不经意间滑向了李居安近日深山探险的趣闻上。老张的眼神里闪烁着好奇,津津有味地探问起来。李居安轻描淡写道:“其实也没多少新鲜事儿,不过是连着几日往山里钻,设下几个套子罢了。说真的,张叔,我听秦大哥提起过,您的口技那可是一绝,指点咱一下呗?” 老张与老钱擅长口技,这在望兴屯几乎是无人不知的秘密。 老钱,模仿走兽之声尤为出神入化。他一旦开口唤起骡子,那逼真的叫声能让门口悠然自得的骡子回头,甚至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当他模仿起狗吠,那声音有魔力,引得屯里四面八方的看门犬纷纷聚拢而来,场面既热闹又令人称奇。 他还会青皮子叫声,那真叫一个惟妙惟俏,让人分不出是真青皮子,还是人学的口哨。 上回,在那幽深莫测的长白山林中,老秦正悄无声息地布下猎套,心中盘算着今日的收获,不料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异响惊得心头一颤,他本能地举起猎枪,手指微颤,正要扣动扳机,却见一道黄影从灌木丛中窜出,正是老钱那条忠心耿耿的猎犬。 老钱本人,则是笑眯眯地跟在它身后,一脸无辜。 老秦,猎枪已然半举,见是老钱现身,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忍不住破口大骂:“老钱啊老钱,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成心要吓掉我的魂儿不成?这要是一个失手,枪走了火,算谁的账?” 老钱闻言,脸上笑容不减,反倒是添了几分委屈,说道:“老秦,你这是冤枉我了。你这轻手轻脚的,跟林间的幽灵似的,咱家黄将军哪分得清,还以为是哪只狡猾的青皮子弯着腰潜行呢,要不然咋能循着你跟来这儿。这不,忠心护主,一场误会嘛。” 老钱可宝贝手里的这条黄狗,这条黄狗叫做黄将军,聪明机智的很,还忠心,听话,就是鼻子不太好使。 老秦仰头哈哈大笑。这片山跳猫子多,单走的青皮子也多。他确实找到青皮子留下的烧苗,和粪便往衣服上抹了抹,掩盖些气味,还想能打到只青皮子也不错。这不,刚好有猎人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两个人互相装是青皮子,结果迎面碰上。 保卫科老张说起老钱和老秦的趣事,乐得笑道:“小李啊,你跟着我学鸟叫,保准以后山林里的山鸡,傻半斤到了那啥约会的季节,你肯定一枪一个。别说你去找了,你就这么一叫唤,哎,就有山鸡会飞过来撞你枪口上。” 李居安笑了,说道:“那么神乎,那行,我可得爽爽。打猎还没碰见山鸡排着队,和供销社排队结账似的,往我枪口上撞。” 老张一想到供销社那排队的长龙,也龇牙直乐,两人说着说着,约好了一会儿回去带点干粮,进山一道打飞龙去。 老张有些可惜,说道:“还得是春季,夏季你要是跟我进山,那叫打的一个快。现在9月了,鸟没春季时候好打。” 鸟类的繁衍生息,总是循着季节的脉络轻轻铺展,集中在春夏。大约在3月到8月之间。这一时期,气温逐渐回暖,食物资源丰富,为鸟类的繁殖提供了良好的环境,是兴安岭鸟类最为活跃的繁殖季节。 当秋风渐起,鸿雁与绿头鸭等野生鸟类,正携带着羽翼未丰的幼雏,依依不舍地告别温暖的巢穴,踏上寻找食物的征途。五月至七月间是鸟类繁殖的鼎盛时期,那些早些时候破壳而出的苍鹭幼鸟,已近乎羽翼丰满,即将展翅高飞,离巢。 步入九月,山林间虽不复春日那般鸟鸣声声,但那份宁静中的生机,让大量打山鸡,鸟类的猎户进山,找找机会。 此时,保卫科的老张与李拐子,正围坐在一旁,好奇地询问起李居安近期进山的事。 李居安和老张简单唠了唠鹰屯的赵把式。 老张在十几年前就认识赵炮,他一听说李居安打算和赵炮学驯鹰,从兜里捡了烟丝,塞进烟锅里,点了眼,眯起眼抽了一口吐出烟圈,说道:“熬鹰啊,那可不容易啊,不是谁都能熬成的。” 李居安问老张:“张叔,您学鸟口技那么强,就没想过掏个鹰窝,和赵炮一道驯个鹰?要是能驯出来,都不用吹口哨打鸟,猎鹰能捉鸟。” 驯好的猎鹰,能辨认跑山的方向,还能进攻山鸡等鸟类。那鹰眼能看清10公里范围内的景物,一只兔子低空掠过去,猎鹰能定准,这叫不见兔子不撒鹰,嗖嗖两下就将兔子给逮了。 碰上山鸡,傻半斤,猎鹰也是一逮一个准。比打狗围的抬头香寻找猎物,快上许多。 还有驯出体格庞大的猎鹰,都能活捉小型的青皮子,和小型岩羊。 老张无奈惋惜叹了口气,说道:“咱试过啊,咋没试过?屯里几个猎户,就你那孙叔,陆家老头儿,都试过。咱们那年每人手里都逮了一只鹰,就想着带回去驯鹰。谁都知道鹰的好啊,但真能驯出来的有几个?” 李居安问道:“驯不出咋整?” 老张瞪圆眼,喊道:“还能咋整,整死了呗。你就寻思,能不能养麻雀就得了。” 麻雀属于四害,要打。但也有猎户逮了麻雀练习枪法。结果猎户们发现,麻雀这小玩意儿硬气的很,一身傲气,压根养不活,没几天就不吃不喝把自己整死了。 当年屯里几个老猎户琢磨着,学鹰屯驯鹰,结果也是一样,驯死了一波鹰后,屯里老猎户就没人再提驯鹰的事。 李居安也点了支烟,抽了口烟,吐着烟圈,想到上周进山的事情。 他上周刚去山里溜圈,溜圈的时候看了眼大红松上的苍鹰巢穴。 开放式巢穴很高,里面只剩下两头雏鹰。他这几日每隔上五六天,就会溜达来大红松下,抄近路走上高坡,爬到开放式悬崖后面,居高临下,瞅瞅苍鹰巢穴里的雏鹰大些了没。之前他瞅见还是三只雏鸟,咋这么几周过去,就只剩下两只了? 他也不能凑得太近,生怕气息染在附近,叫苍鹰惊扰。他远远观望,发现两只雏鹰敏锐的很,隔着老远似乎就感受到有动静,还以为是母鹰。一只只张大鸟喙,仰头发出大声尖锐的鸣叫。 那小嘴儿张的,也忒大了,好像能吞下一个小孩似的。 李居安看着有趣,没一会儿母鹰在空中盘旋两圈落了下来。母鹰视力好的很,能瞅见10公里内的开放式地形山头,又是被鹰屯赵炮训练过的猎鹰。苍鹰歪着头盯着他瞅了瞅,然后愤怒地发出警告。 李居安骂了句:“犊子玩意儿,还没和你掰扯,你倒是凶上了。” 第308章 猎户口技,跳猫子仿声 他满心期待着这头母鹰能够悉心教导小鹰飞翔。他耐着性子,静静地观察了许久。只见巢中两只雏鹰,其中一只体格尤为健硕,鸟喙锋利有力,身躯也较其同窝的兄弟庞大不少,显得分外醒目。 母鹰前来喂食之时,似乎也并无绝对的公平。哪只雏鹰张大了嘴巴,叫声更为响亮,母鹰便更倾向于将食物投喂给它。如此这般,几次三番下来,那只体格较大的雏鹰,进食既迅速又丰足,直至肚皮圆滚滚地胀满,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不再啼鸣。 母鹰见状,等雏鹰撅起屁股,便迅速用鸟喙凑上前去,准确无误地将雏鹰排泄出的粪便接住,随后轻巧地将之抛向巢外。 李居安瞅着被恶心的够呛,心里笑骂道:“嘿,鹰屯里的那些个驯鹰高手,还得日复一日地琢磨这些?真够让人倒胃口的。” 这也难怪,驯鹰之路从不是坦途。鹰,天生爱洁,个性鲜明,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居所沾染丝毫污秽,就连排泄也要远离巢穴。更别提它们骨子里的那份桀骜不驯,寻常人的接近,只会让它们更加倔强不屈。一旦遭遇强硬对抗,鹰宁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直至饿死,也绝不低头妥协。 正因如此,驯鹰人需得精通鹰性,与鹰斗智斗勇,在一场场无声的较量中,寻找那份微妙的平衡,而非硬碰硬的较量。 那时候,雏鹰还太小,硬羽都没长出来,毛茸茸的一团。李居安最近一次见这窝鹰,是上周。很明显,两个雏鹰已经长肥了,个头也大了许多。但还是和雏鹰时候一样,保持着幼时的习性,大嘴微张,发出稚嫩而急切的嗷嗷声,满心期待着母鹰归巢的哺育。 李居安心中暗忖,或许再过上十四五日光景,这对雏鹰便能披上坚硬的羽毛,蹒跚着迈出飞行生涯的第一步。夜幕降临,鹰群归巢,那将是他采取行动,捕获这对即将步入亚成年阶段的雄鹰的最佳时机。 他便能着手驯化,培育出一只忠诚于他的猎鹰,成为他狩猎征途中的得力伙伴。 思绪流转间,李居安步入了自建的小屋。林梅适时而出,手中已备好了热腾腾的玉米饼与软糯的粘豆包,递给他。热过的玉米饼子和粘豆包,揣在手里暖暖的,还是热乎的嘞。 “居安,要出门了啊,这趟要出门几天,早些回来啊。” 李居安接过干粮,笑着揉揉媳妇儿的柔顺秀发,说道:“”林梅很是细心,还装了个布兜子,弄了个背篓子,将干粮和吃食都给李居安装进去。背篓是竹编做的,当地买不到竹子,林家还是托六十九楞场的亲戚,带来的黄槽竹。然后托人劈了竹子,劈成一片片竹篾,编织成的竹篓子。 兴安岭竹子很少,耐寒竹子有黄槽竹、黄杆京竹、金镶玉竹、紫竹等,能扛住冬季零下二十几度的低温。生长的条件也很苛刻,一定得是有湿润度,并且需要充足的阳光照射。 稀少的黄槽竹编成的竹篓子很轻盈,能装的东西可不少。李居安背上媳妇儿细心编织的竹篓子,握住她纤细的后脖颈,就印上一个吻,逗得她咯咯直笑,娇嗔啐道:“妹还在里头瞧着呢,都不害臊。” 李居安转头一看,二楼窗户还真的打开了,李晓探出头转着笔朝他傻乐,被发现后紧忙着缩回脑袋,继续写作业。 他笑着仰头喊道:“李晓你赶紧做作业,等我下山了还得查你的作文。” 李晓吐吐舌头,喊道:“知道嘞哥。” 李居安又和林梅温存了会儿,背着轻便的竹篓子,里头装的满当当的就是媳妇儿的爱意。他和保卫科老张在屯口集合,刚好是纺织厂的休息日,宋德生也按照约定挎着个布兜子上山。 宋德生看见李居安就咧嘴笑了,喊道:“哎哟李哥可算把咱想起来了。这新婚过的啊,有了媳妇儿都把兄弟抛在脑后头。” 李居安被调侃,也笑他:“是我没约你么?你个当爹的现在还能约的出来?” 宋德生被他呛的臊的慌,臊的整了张大红脸,说道:“这可不呗,当爹当得觉都补不够,这不紧忙着出来挣点奶粉钱,要不然搁家里带着也是挨媳妇儿的训。” 李居安和保卫科老张哈哈大笑,两人都是成家的人,自然知道家里女人的厉害。老张说道:“待会儿老钱在老参道那口儿等咱们,一块进去。” “那行,走嘞。” 九月的天,秋高气爽。山上有各屯里出来的放山队伍,走在山路上,能听见远远近近的山歌声。山路十八弯,放山歌抑扬顿挫,十分好听。 望兴屯的老钱也进了队伍。宋德生听了李居安一路说,也对老钱和老张的口技,很有兴致。 宋德生说道:“钱叔,上回就听您说口技强了,给咱们来一个呗。” 李居安和老张都瞅着老钱很有兴致,老钱也来了兴头,立马喊道:“瞧好嘞,来一段儿,仔细听了。” 老钱很会模仿四条腿儿的野兽叫声。他将粗糙的双手往嘴边一拢,面目表情一开,跳猫子叫声从他胸腔里出来了。 惟妙惟俏的兔子叫,通过他的口、齿、唇、舌、喉、鼻,还有小舌的震动,发声器官发出奇特的仿声学。 这一门独家绝活儿,在山里出现,还真是一只兔子在叫唤。 宋德生猛地一拍大腿,惊呼:“这可真是奇了!太特么像了。” 李居安也瞪大眼,觉得不可思议。老钱这老艺人一张嘴,还真是"兔叫绝技"。 老张笑着说道:“这算啥,才一只跳猫子叫唤。老钱,给这两小伙子整个利索的,叫他俩今儿个见识见识啥叫单口喊来青皮子。” 在兴安岭跑山人口中,整片山就属老钱和老张的口技最好。早在战国时期就有《孟尝君夜闯函谷关》的口技故事,“鸡鸣狗盗”是当时传下来,很成熟的口技。 老钱听着老张说话,摇摇头,说道:“今个是进山下套的,可不整这一出,累得慌。” 老张给宋德生,和李居安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李居安立马接话茬,笑着说道:“钱叔刚叫了好一会儿也累了,是得歇歇。” 宋德生话茬接的更快,这小嘴儿叭叭的已经说出来:“钱叔这两声,也妹召来跳猫子啊。” 老钱听两人这么一说,心里那口气立马提起来,瞪圆吹呼吸喊道:“咋就没招来?都瞪大眼睛瞧好了。” 老钱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那嘴一张,胸腔里发出独特的鸣叫。 他叫声尖细急促,叽叽喳喳就是一通兔子叫。像是,三四只兔子在草丛里乱窜,受惊的叫声。 惟妙惟俏的声音叫,李居安几个人都瞪大眼,怔了怔。 李居安比出了个大拇指,赞叹喊道:“这声儿,可真牛。” 忽然不远处草丛里一阵惊动,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什么野兽踩过落叶的奔跑声,正是被跳猫子的乱窜鸣叫吸引来的。 李居安反应极快,架枪上脸,对准林间狂奔的那一团黑影就是一枪。 砰! 第309章 口技大家让骡子都分不清 李居安端枪上脸,火星迸闪,瞄准那团飞速闪过的黑影,直接就开了火。 他刚搂火,枪管发出爆鸣,大虎就领着一群猎狗撒开腿冲上去,对准那团黑影疯狂撕咬。 李居安没有阻止猎狗的撕咬,大虎领着花耳,白蛋子,小钢炮一口咬住黑影大腿,四肢顿地,狗头往后仰,左右甩头将黑影似乎要活活撕开。 他不阻止,是为了保护猎狗的血性。好的猎狗,需要拥有耐力,和看见猎物拼杀的战斗血性,才能赶杖和截仗。若是他开枪后阻止猎狗冲上去撕咬,反倒是会让猎狗误以为听见枪声就不能上前,会将狗训坏。 宋德生掏出倍镜一看,喊道:“杂艹的!还真是头青皮子!” 李居安扣动扳机,一粒子弹精准地穿透了青皮子的腹部,留下一个小洞入,大窟窿出的痕迹,鲜血伴随着翻涌的肠子,汩汩地从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流出。然而,这重创并未立即夺走青皮子的性命,它强忍着剧痛,双腿猛地发力,企图逃离这死亡之地。 大虎见状,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带领着猎狗群如狂风骤雨般猛扑而上,终于将已是强弩之末的青皮子重重压倒在地。猎狗们陷入了疯狂,尖牙利齿毫不留情地撕扯着青皮子的身躯,将其咬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青皮子几次试图挣扎起身,张开沾满泥土与鲜血的獠牙进行反击,却无奈地被白獒那沉重的身躯牢牢压制。 白獒一口咬住了青皮子的耳朵,犹如悬挂着猎物般,整个身躯顺势压低,以其庞大的体重作为无情的杠杆,将青皮子牢牢钉在地上。白獒的威严与力量,十分强势。青皮子努力想要扭头狰狞站起来,但被一大群猎狗压住,又拖又撕咬,渐渐浑身皮开肉绽,没了气。 李居安提枪快跑过去,大声喊道:“钱叔!咱这回可真的是服了,您这口技,响当当啊。” 老钱这么拢手在嘴边喊出兔子叫声,能仿出三四只兔子同时叫,将一头落单的青皮子吸引过来。这头青皮子也是倒霉,孤狼本来就很难再野外生存。若是冬日还好些,几头孤狼,老公狼或许会组队增加生存概率,但一头落单的孤狼在秋季,还碰上会口技的猎户,死的憋屈。 老钱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刚也扣动扳机打出两枪,但他手里的老式撅把子威力不大,精准度太差。这个距离打出去,没挨到一闪而过的狼影。 他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做出也开了枪的模样,说道:“大侄子,咱这一手香不。你喊一声师傅,咱教你。” 李居安就等着这句话。这要是换成陆家的陆志强和陆锦扬,他们就算想要喊师傅,还得瞧瞧陆家老爷子的面儿,孙为民也拉不下脸,这两家作为屯里的猎户世家,技艺是祖上传承。但李居安不一样,他将腰间的鹿血酒拿出来,咧开嘴喊道:“师傅,教我呗,我保证以后走出去不给您丢人。” 老钱上了年纪,膝下唯一的孙子又不在身边,进城厂里打工去了。他接过李居安递过来的鹿血酒,打开壶塞子,仰头喝了口。鹿血酒的热乎劲儿,一路顺着往下,让他肚皮里都热乎乎的,叫他笑得眉飞色舞:“好嘞,大侄子,来跟我发学声。” 宋德生和老张一边给青皮子开膛破肚,一边竖着耳朵听老钱的口技技巧。 老钱先教李居安的是骡子叫声。李居安牵来一头骡子作为大牲口,拖着板车。秋日里,打到猎物可以叫大牲口拉回去。他瞅了眼骡子,深吸一口气,将胸腔中的中气缓缓顺着口中的震颤放出去。 一声惟妙惟俏的骡子叫,是有些烦躁不安的骡子,像是在尥蹶子发出不满。老张一听乐呵了,说道:“这不是开春的母骡子么。可当心被这头牲口骑头上。” 老钱曾有一段时光,远赴边疆支援建设,他的足迹延伸至西部广袤的大草原,那里居住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在那片无垠的天地间,他坚守着内心的原则,没在这片异域他乡寻觅伴侣。支边政策的风向后来开始转变,老钱终于得以申请归乡,带着一身从游牧民族那里习得的口哨技艺,回到了熟悉的村庄。 在那辽阔的草原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长,即便是最响亮的呼喊,也难以穿透广袤的草原,将信息准确无误地传达给远方的同伴。当地人便发明了一种独特的交流方式——口哨。这是草原上生存智慧的结晶。 人们常说,“望山跑死马”,形容的是草原上视觉与实际距离的巨大反差,从远远望见人影,到真正能够面对面交谈,短则十几分钟的跋涉,长则需半小时乃至更久。 老钱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渐渐掌握了这门口哨的语言。他带着这份独特的技能回归故土时,也将草原的辽阔与自由,一并带回了屯里。口哨却因为声音尖利,可以传出很远。 老钱这么提气,鼓起腮帮子对着拢起的手喊,骡子的叫声,将李居安身后拴在树桩上的骡子听得竖起耳朵,耳朵抖了抖。这头骡子当真转头瞧过来,然后兴奋地后仰着脖子,试图摆脱缰绳的控制,激动地对着老钱方向发出鸣叫。 老张哈哈笑道:“瞧见没,我就说,这头骡子想找媳妇儿了。老钱,得亏小李将骡子拴住,要不然你还真得被一头公骡子追喽。” 几个人哈哈大笑。老钱也笑了,说道:“骡子叫算啥,我当年学马叫,那才叫一个像。等着啊,瞧我给你们吼一个。” 老钱站得板正,随着提气发声,腰微微躬下身,口中发出悠悠的马叫长鸣。李居安跟着老钱的动作,比划着学,又不懂的地方,老钱严厉地用手拍他,叫他必须改变发声的共鸣方式。 越是严厉的师傅,越是能教出好徒弟。李居安从四条腿儿的牲口叫声,学到山鸡,傻半斤,和飞龙的啼鸣。 宋德生将青皮子的肠子拖拽出来,臭得他捏紧鼻子差点干呕,将肠子挂在高枝儿上,然后和老张开始剥青皮子的狼皮,将狼肉卸了,扔在板车上。 老钱听着李居安学的口技,点头十分满意。他坐在青石板上,歪着身子,边听他吹,说起他年轻时候支边的往事。 第310章 捅了猎隼的老巢 在他青年时候的那个年月,老钱随着马帮行走江湖,渐渐练就了一项本领——通过精心约定的口哨声,以长短不一、频率变化的音符,编织出简单却有效的口哨信息,让队伍间无声胜有声,沟通无阻。 如果有野兽悄然逼近,当地人自有一套应对之法。他们会灵巧地将大拇指与食指弯成环状,嵌入唇间,随即吹响一串悠长而尖锐的口哨,划破林间静谧。 紧接着,他们手臂高举,随着一声悠长而低沉的“滑——”,示意众人撤退。这口哨,如同紧急集结的号角,迅速唤醒了所有同伴的警觉,既高效又直接,省去了繁琐的言语,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尤为宝贵。 时光流转,老钱最终踏回了熟悉的屯子,在一处楞场谋得了一份临时工的差事。即便是投身到伐木这样粗犷的劳作中,他那口哨的技艺也未曾荒废。在茫茫山林间,伐木的号子或许能振奋人心,但老钱更偏爱用那悠远的口哨声,穿透层层林木,将指令传达至远方,让团队间的协作更流畅。 他和老张早年有过交流,也向老张互相学习了其他野兽的叫声技巧。尤其是老张最擅长的鸟叫。 老张听着老钱教李居安的傻半斤叫声,忍不住抬头说道:“老钱,你回去后悄悄练了是不,咋喊得比我还真好些呐。” 李居安缓缓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间,他挺直了腰板,凝聚气息,随即口中迸发出一串悠长的声响,那是他竭力模仿的飞龙啼鸣,带着一股子野性与不羁。 声音落下,宋德生静默片刻,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李哥,你这叫声,怎的听起来跟鸽子打鸣似的?这样能管用吗?”话语间,不无几分疑虑。 若是在后世,即便是那些不善模仿鸟鸣的猎户,也有他们的法子。他们或许能轻巧地划开一枚易拉罐,将那些废弃的铝皮碎片巧手捏制成简易的哨子。只需轻轻一吹,那清亮而独特的哨音便能穿透山林,引得山鸡或是飞龙误以为同类相召,不由自主地靠近。 而今,李居安却选择了模仿鸽子的啼叫,只因这声音在山林间与飞龙的啼鸣有着微妙的相似,足以让警惕的飞龙在瞬间放松戒备,因为声音很像飞龙,飞龙也会将猎人误认为是同类。 几人将猎枪仔细装满弹药后,静默了片刻,周遭唯有他们轻微的呼吸声在林间回响,空中却是一片沉寂,未见丝毫动静。老张弯下腰,目光沿着地面缓缓扫过,留意到灌木丛中隐约可见的粪便痕迹,随即又仰头望向高处,凝视着枝头上稀疏点缀的果籽,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这地界儿明明是飞龙时常出没的聚集地,怎的今日连个飞龙的影子都不见?” 说罢,老张轻启唇齿,吹出一串悠长而细碎的口哨声,那是他模仿飞龙啼鸣的独门口技,清亮而高频,穿透了林间的寂静。众人再次耐心等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忽地,天空中一抹浓重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逼近,速度快得惊人。 那是一只翼展足有一米一的猎隼,自云端猛然俯冲而下,其啼鸣高亢而尖锐,如同锋利的箭矢,直指老张头顶的天灵盖,气势汹汹,对准他的天灵盖就要抓下来。 飞龙没有被吸引来,空中逮飞龙的?猎隼倒是被勾来了。 猎隼的爪子比其他隼类大不少,专门捕食小型或者体型差不多的飞鸟,和地面上的鼠类。猎隼爪子的弯曲程度和锋利硬度很强,这样抓捕猎物与进行格斗更具杀伤力。 这小玩意儿瞧着不算很大,但喙短而弯,利于集中发力,着力点更狠,一击就能把小型动物的脊柱折断。 一头气势汹汹的猎隼发出高亢鸣叫,浑身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势,高亢的鸣叫划破了宁静,直冲云霄,对准老张的头顶俯冲,猛然间对准了老张的头顶,展开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俯冲攻击。那双利爪,如同闪电般探出。 李居安等人眼睛一亮,无异于一场意外的惊喜,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几乎同时,手中的枪械稳稳架起,架枪对准空中扑来的猎隼就打。 李居安和宋德生几个人举枪就要射击。 这么近的距离,老钱看得眼底滚烫,喊道,“你俩小子别开枪,你这双管可得把鸟打烂喽。” 老钱将两人踹了脚,架起他的5.6毫米小口径猎枪,对准空中的猎隼射击。 砰! 老钱举枪对准猎隼就打,第一枪预瞄打在猎隼头部之前,把猎隼惊得转头就往上飞行。但这玩意儿俯冲容易,往上飞需要借助风力。 第二枪换射击角度,打在猎隼身上,顶着风飞行的猎隼,射击异常轻松,堪比射击靶子。 三两下,猎隼扑扇扇落下来。 宋德生眼眸一亮,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激动的欢呼,急忙抢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坠地的猎隼拾起。与此同时,李居安引领着猎狗紧随其后,大虎还想扑上去撕咬,发起攻势,、被李居安一个眼神制止。 他稳稳接过宋德生递来的猎隼,握着它那沉甸甸的羽翼,高高举起,对着猎狗低沉地命令了一声,让它乖乖趴下。 宋德生满面春风,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嘿,这口哨学得简直是出神入化,连这羽翼未丰的家伙都被引得团团转。钱叔,我宋德生今儿个可就得认您做师父了,您也得传授我这手绝活儿才是!” 老钱闻言,爽朗大笑,那双眼睛在宋德生略显瘦弱的身躯上转了一圈,打趣道:“你呀,还是在纺织厂老老实实当你的采购员吧,这行当可不适合你这细皮嫩肉的身子骨。这年头赶山有啥好的,还是在纺织厂干采购员有出息啊。” 纺织厂的采购科,听着是后勤,但那油水厚的很。别说是采购科长,单说科员逢年过节就能拿到不少供应商厂家的销售员送来的礼。 宋德生揉揉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钱叔笑话我嘞,我这嘴皮子不灵光,但我瞧着李居安能学的像,讲不定我还能吹来一头鹰,回院里拿着和邻居嘚瑟。” 几个人哈哈大笑。 打山鸡,傻半斤容易,但打天上高飞的鹰隼可难。这玩意儿飞得高,速度快,不容易打到。还野性十足,不好忽悠。 李居安提着猎隼,乐呵呵地说道:“这片儿飞龙的踪迹多,再喊两嗓子,讲不定又来一头猎隼,这下真是捅了猎隼老巢喽。” 第311章 口技引来飞龙肉汤 猎隼的身躯、遭受子弹的侵袭,颤抖着跌落。李居安眼疾手快,自腰间抽出一截细麻绳,手法娴熟地将这受伤的猛禽紧紧束缚。尽管负伤,猎隼仍不甘心地试图以锋利的喙啄击,甚至几度险之又险地触及李居安的手指,还能用尖锐的喙部啄他的手,狂得很。 猎隼身上羽毛沾着血,还在滴血。他看着这生命力逐渐消逝的空中霸主,心知它已时日无多。他叹了口气,随后也将那锐利的喙部细心绑好,处理完毕,他将猎隼掷入背后的竹篓,只听里面传来几声微弱的挣扎,随后便是一片沉寂,猎隼沉甸甸地躺在那里,似乎连动弹的力气都已耗尽。 一旁,宋德生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开口:“李哥,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驯只鹰吗?这么一副模样带回去,真能驯得服帖?” 李居安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这鹰,怕是已经历了太多风雨,心性刚烈的很。今个这番模样,想驯服肯定不行之难,这鹰也太大了,都成年了,驯不了。” 老钱和老张过去和鹰屯的赵炮有联系,早年都试着捉了鹰拿来驯,想要驯成和赵炮手里差不多的苍鹰。他们做梦都想捕获,并驯养出与赵炮手中那般的苍鹰,获得猎鹰。岁月流转,他们几经尝试,却始终未能如愿。 那日,四人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只硕大的猎隼,羽翼丰满,显然已至成年。望着这空中霸主般的存在,老钱与老张相视一叹,言语中对这野性难驯之物的敬畏:“这也太大了,都成年了,脾气大,气性也高,傲气的很,还没驯,就得自个活活撞死。” 大鹰隼,性情刚烈,傲骨铮铮,未经驯化,怕是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屈从于人。 他们深知,野生成年的鹰隼,其心中那份不屈不挠的傲气,堪比钢铁,宁愿以生命为代价,也要捍卫自己的自由与尊严。这份傲骨,让人既生敬意,又感无奈。 宋德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叹了口气说道:“还以为能逮只鹰回去当猎鹰,真是可惜喽。” 四个人又往前找了几步。 大虎对着一片灌木丛忽然使劲开始嗅,然后激动地往前小跑。李居安喊道:“跟上,掐踪来了。” 大虎还真不愧是抬头香,不多时,它那敏锐的鼻子便引领着李居安,发现了一片隐秘的灌木丛,其间藏匿着丰富的草籽与斑驳的山鸡足迹。 若是在银装素裹的冬日,雪地便是最忠实的记录者,只需轻轻一瞥那些深深浅浅的印记,便能轻易辨识出是哪种山鸡留下的踪迹。但时值秋日,天干物燥,大地一切线索都变得模糊难辨。猎人只能依靠那些散落于枯黄草籽,与干裂土壤间的零星羽毛,以及些许细微的痕迹,来揣测辨认小兽。 李居安低语道:“看这样子,是飞龙。” 那几片不经意间遗落的飞龙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与寻常山鸡截然不同的光泽,飞龙的羽翼更鲜艳。李居安抬头望天上高枝上瞧。飞龙除了蹲在灌木丛里,就是喜爱蹲在枝头,藏起来。 这玩意儿,胆子还特别小。想要狩猎飞龙,除了下夹子外,就是直接等飞龙飞出来,然后端枪就打。这需要耐心。 宋德生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对钱叔说道:“钱叔,这飞龙定是存在的,咱们得想个法子将它请出来。” 李居安双手拢在嘴边,模仿起飞龙的叫声来。那声音虽出自人喉,却意外地与鸽哨相似,悠扬中带着几分野性的呼唤。老张听后,连连颔首,眼中满是赞许:“嘿,你这小子,学得真像!简直能以假乱真了。要是你到老孙家门口这么一嗓子,估摸着孙家老头儿孙全德,得立马抄起家伙,追着你满村跑呢!” 提及孙全德,宋德生与李居安不禁相视一笑,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孙全德与孙为民,手持猎枪,一脸紧张地从院里冲出,真误以为飞龙误入了自家领地。两人止不住地乐呵。这口技学完也太有面儿了,逗谁不是逗啊。 李居安持续地呼唤着,他深吸一口气,提气将模仿鸽子的叫声顺着胸腔喊出来。声音在大山的空气中回荡,模仿鸽子的鸣叫声自胸腔中迸发而出,悠扬而生动。 起初,那声音仿佛仅是一只孤高的飞龙在低吟,他的技巧巧妙转变,模拟出两只、三只飞龙在茂密灌木间相互应和的啼鸣,如一群小鸟在枝头窃窃私语,召开着一场热闹非凡的小集会。 老钱原本已有些许困倦,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洒在头顶,他怀抱猎枪,斜倚在粗糙的树墩旁,眼皮渐渐沉重,正欲陷入午睡的怀抱。就在这时,李居安的口技魔术般地从单一飞龙的吟唱,演变成了一曲飞龙群舞的交响乐,老钱不禁发出一声惊异的“咦”,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满是好奇与赞叹。 灌木丛这片响起密集的鸽子模仿声,像极了飞龙的啼鸣,而且是一大群飞龙。 李居安李居安细细发出口技,细微却生动地施展起他的口技绝活,不多时,树梢之巅竟隐约有了动静。众人持枪仰望,目光瞬间凝聚,圆睁如铜铃,果不其然,一抹矫健的身影跃入眼帘,竟是一只活力四射的飞龙! 它浑身透着股子灵动劲儿,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带着股机灵劲儿,往下面歪着头张望。 这飞龙,学名花尾榛鸡,体态轻盈,体长不过半尺有余,身高更是不足三寸。其尾羽后半部分,宛若一抹淡蓝烟霞。在这片土地上,花尾榛鸡被赋予了“飞龙”这一昵称,这称谓来自于花尾榛鸡在地面上快速奔跑的姿态,强健有力的爪子也令人联想到龙的形象。 宋德生仰头盯着这只漂亮的飞龙,微微张开嘴,嘴里哈喇子都能流出来,说道:“唉呀妈呀,飞龙汤!咱们赶紧把这头打了,回去后还能分一勺汤喝。那滋味儿香的很嘞。” 第312章 搂火打飞龙 在兴安岭,藏着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名菜,榛鸡,它属于龙江菜系,产于兴安岭是大自然赐予兴安岭。提及榛鸡,不得不说的便是那经典的飞龙汤,一道简约而不简单的佳肴。 飞龙汤,匠人之心在于保留食材的本真:将榛鸡细心褪去羽毛,掏空内脏,仅以最纯净的高汤,慢火细炖,无需多余的调料点缀,力求每一滴汤汁都满载原汁原味,带着榛鸡自身的鲜美。如此烹制出的飞龙汤,肉质细嫩滑口,汤色清澈中透着自然的甘甜。 在那些与山林为伴的日子里,猎户们对追捕飞龙情有独钟,因为那一碗热腾腾的汤美味,还有,这山林间的飞龙,价格卖得好。 相较于那些猎物“傻半斤”的廉价,飞龙肉的价值显得尤为珍贵,半斤飞龙肉便能换得五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猎户们满载而归,这么一头打下来,拔了羽毛,肉骨就能有半斤多,送去集市出街卖,能换来六七块钱。 要知道当地林场正式工工资也不多36块钱。这要是一个月能打到五六只飞龙,都能抵上一个月工资。那肉与骨沉甸甸的分量,能换钱给家里添置衣物,橱柜,碗筷。 宋德生想到他矜矜业业在纺织厂的采购科干活儿,再想到一天能打到飞龙,那羡慕的眼神都能冒出光,他小心对着老钱说道:“钱叔,师傅,您可真是我亲师傅。我要是能学会李哥这一口口技功夫,以后飞龙肉还不是天天打,早就发财了。” 一想到奶粉钱那些琐碎小事,宋德生心中便生出一股豪情万丈。若能掌握这门口技,日日满载而归,捕获数只飞龙,他暗自思量,回去定要让媳妇儿刮目相看,让她知晓谁才是家中的顶梁柱。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有这样的气魄与担当。 男人就得硬气。 这么头漂亮的飞龙就搁在众人头顶,叫李居安等人屏住呼吸,缓缓架起枪。 宋德生架枪很犹豫,他的双管猎枪是中口径独头弹,这玩意儿用来打熊,打虎的,就算是打狼就能直接给狼的头盖骨轰一个对穿。这么强悍的中口径独头弹要是用来打飞龙,一枪子儿打出去,能把飞龙整个头轰烂,也卖不上价。 李居安手里的枪拿的是56半自动步枪。子弹比老钱手里的子弹大,轰起来也很损伤飞龙肉。 两个人心里犹豫的很,抬头紧盯住飞龙,心里紧张。生怕飞龙飞出去没了影,更怕这么大的子弹轰过去,将飞龙肉轰的不值钱。 老钱反倒是不急,还能往青石板上扎了个马扎凳,点了根旱烟,亮起大嗓门喊道:“过来坐的小伙子,怕啥。这鸟又不会跑。” 宋德生听他亮起大嗓门,吓得赶紧比了个手指在嘴边,压低嗓说道:“使不得啊钱叔,这玩意儿一吓可不得飞跑喽。” 老钱哈哈大笑,嗓门大得很,生怕飞龙听不见似的,喊道:“跑了算叔的,要是这玩意儿敢跑,叔晚上掏腰包请你俩吃飞龙汤。” 宋德生一听,还能有这个好事?也大着胆子往边上树墩这么一坐,扯开膝盖大大咧咧抬头瞧着高枝上的飞龙。 李居安过去打飞龙,都是靠下夹子。他冬季往往沿着灌木丛摸着草籽下野鸡夹子。因为飞龙稀少,所以夹到的大多都是傻半斤,和山鸡。他用口技这么一叫唤,还真被他喊出一只飞龙,但这回是实打实的得用枪打飞龙,他心里盘算着,还得去县城换一把小口径猎枪。 以后经常打鸟,得换5.6毫米的小口径猎枪,不会把鸟头打爆,要不然卖相差了,卖不出价。 几个人大声说话,还真没把飞龙吓跑。 在那追逐飞龙的狩猎场上,猎手们并不急于将眼眸紧紧锁定于空中飞龙的身影。世人常误以为,猎人与猎物间,唯有目不转睛,才能锁住飞龙逃脱的机会。但在捕猎飞龙这桩奇事上,完全不是这样。 飞龙胆子很小,也很怂,性情古怪,是最憨直的生灵。枪声乍响,它非但不惊慌失措,也不敢逃之夭夭,反倒成群结队,攀上树梢,它们将高枝当作心中的避风港湾。一旦栖身于枝繁叶茂之间,飞龙便变得胆小如鼠,藏身在细碎光影。不管树下猎狗如何吆喝驱赶,它们也只是颤抖,不敢离开。 这份胆怯,倒成了猎手们的意外之喜。面对恐吓之下的飞龙,不用急躁也不用迫切,这些都很多余。猎人们只要在树荫之下,随意置一张简陋板凳,悠然自得地落座其上,以一种近乎闲适的态度,就能从容不迫地将飞龙打下来。 飞龙在高枝上藏匿的很深,与树干融为一体。猎人们则需巧妙地调整射击的角度,以一场无声的较量,变换射击角度,绕树而行,逐步射击,一枪一枪的,将树上所有飞龙击落。 可以说,捕获飞龙之事,竟出奇地简易,犹如瞄准靶心般手到擒来。那些飞龙,非但不急于遁逃,反而安然自得,引得满族先人们戏谑地赐其名“斐耶楞古”,喻为“栖于树梢的胆小家禽”。 老钱轻轻拉动枪栓,他缓缓绕树而行,拉动枪栓,开始围着树搂火。他那把5.6毫米口径的猎枪,对付林间飞鸟,自是得心应手。飞龙们越是显得惊恐不安,越是畏缩在高高的枝头,如同受惊的小鸡,不敢轻易展翅,只能在树影斑驳间小心翼翼地踱步,企图以这微末的躲闪,逃避猎人们无情的子弹。 殊不知,这般举动,反倒为老钱提供了更多的猎杀良机。 老钱悠闲地将烟斗塞入口中,深吸一口,随即豪气干云地喊道:“兄弟们,瞧仔细了,咱们这回可要给它们来个集火嘞!”言语间,满是自信与豪迈。 砰! 老钱打一枪,变化一个位置,又是“砰”一枪搂火。 高枝上树荫很密,全是树叶遮挡。但飞龙胆小惊恐,这么悉悉索索,开始绕着高枝树荫走位。只要飞龙走位,就会露出破绽,在光影下出现躲藏的身影。 一片腹部羽毛露出来,宋德生眼睛一亮,指着喊道:“钱叔!搁那嘞!” 老钱也瞧见了这片腹部羽毛,微微眯起眼,叼着烟,逮住这个机会,扣动扳机就是一通搂火。 砰! 一枪字儿打进飞龙腹部。飞龙是小体型,腹部集中了大量内脏肠子心肺。这么一枪下去几乎爆肚。飞龙歪歪斜斜从高枝儿上掉下来,几乎没咋挣扎。 李居安趁着猎狗冲过去的当口,蹲下身将飞龙捡起来,提着脚爪瞅了瞅,说道:“钱叔您这枪法可真行,刚好打进心肺区。” 打鸟要么打鸟眼,贯穿头部脑浆,要么打心肺区,能一击必中。若是打到尾部或者翅膀,还能周旋很久。 老钱哈哈大笑,将手里的5.6毫米的小口径猎枪递给他,说道:“来试试呗,有这手艺,啥飞龙打不着啊。” 第313章 宋德生打飞龙尾巴 李居安用口技引来一头飞龙,叫他很有信心。这么个口哨吹下来,按照道理能吸引更多飞龙。虽然现在是九月秋天,但山里鸟兽也很活跃。他有些期待来年开春和夏季。要是能在山鸡,禽类约会的季节,吹口技,那得多有收获。 他喊上抬头香大虎,和花耳再出去寻踪。花耳仰头对着空气嗅了嗅,眨了眨眼睛,然后领着白蛋子,和花姑娘去了西面的山坡。 当他从老赵手中接过花耳之时,老赵的儿子便在一旁夸赞,说花耳狩猎鹿群时英勇无比,追踪猎物更是行家,寻觅山鸡也是一把好手。赵家说,花耳很能打鹿,也很能掐踪,还能找山鸡。他倒是没见花耳在鹿,和山鸡上立过功劳,只觉得花耳对猪耳朵情有独钟。 花耳对猪耳朵痴迷的很。但凡遇到野猪出没,花耳总是毫不犹豫地领着白蛋子冲锋陷阵,那股狠劲儿,专挑猪耳朵撕咬,直至将其扯下,凶狠的撕咬猪耳朵挂耳下贴,嘴里嚼着猪耳朵,得意洋洋。 小钢炮与白獒同样对猪耳朵情有独钟,两队狗时常为了争夺猪耳朵掐起架来。他过去只好,瞅准了这个时机,趁着两拨狗儿混战正酣,悄无声息地走近,手起刀落,先将那诱人的猪耳朵收割下来,心中暗自得意,回头叫母亲腌制做五香猪耳,蘸着酱料吃。 要不是这样,他怕是这一年都没有野猪耳朵吃,全被这两队狗给嚼巴吃了。 花耳还真的寻到一片山坡,三四头猎头围在高枝下的灌木丛边,大声吠叫,将飞龙吓得不敢下地。 李居安接过老钱递来的小口径猎枪,绕着树,盯住树梢上的飞龙就打。成年飞龙灵活敏捷,绕树很是利索,但哪里比得过他的枪子儿快。 砰!砰! 枪声两响,伴随着破风之声,子弹精准无误地穿透了飞龙的双眸,自其脑后激射而出,带出一蓬血雾。一头雄壮的飞龙应声而落,轰然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两声搂火,利索的很。宋德生早已在一旁蓄势待发,见状立刻喜笑颜开地冲上前去,麻利地拾起那头落地的飞龙。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叹之色,嘴里不住地夸赞道:“李哥,你可真是太厉害了!这枪法,简直神了!居然能一枪打爆飞龙的眼珠子!” 李居安不满地唾了他一口:“得亏老钱没在边上,要不然你这马屁精又得开始吹捧你师傅了。” 宋德生一向油嘴滑舌,他的妻子常打趣说他那张嘴比蜜还甜,但凡能用嘴皮子能讨来的好处,他绝不吝啬,也不瞎逼逼其他事儿。此刻,面对李居安的揶揄,他嘿嘿一笑,并不以为意。他逢人就夸,见人就夸人,能把人捧的高高的,吹得轻飘飘十分舒服。 花耳寻到的飞龙被李居安打下来,另外山背阴坡那头,大虎领着小钢炮也在叫唤。 狗帮吠叫声响亮,李居安跑过去一瞧,这片没有高枝儿,只有一大片密密麻麻,长得十分厚实的灌木丛。 在一片茂密而幽深的灌木丛中,一只飞龙不幸落入了猎狗的包围圈。它蜷缩着身躯,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那份胆怯让它看上去笨拙得如同一只迷途的狍子,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就在这绝望之际,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沉寂,那是猎人正匆匆赶来的信号。这股突如其来的紧迫感出现,飞龙猛然间振作起来,它猛地蹬开双腿,几个短促而有力的奔跑后,一对翅膀猛地展开,带着它腾空而起,紧接着振翅高飞。 虽然它飞行的姿态略显蹒跚,高度与距离亦有限,但足以穿越这密集的灌木屏障,逃离地面的威胁。 大虎,眼见猎物竟有如此惊人的转变,眼中的斗志瞬间被点燃,还真是来了劲,拔腿就追。它毫不犹豫地向前猛扑,誓要将飞龙重新拉回地面。然而,飞龙的飞行能力,尽管不算高超,却足以在这片低矮的灌木丛中灵活穿梭,给猎狗们的追逐增添了难度。 大虎不顾一切地跃入灌木丛,却瞬间被错综复杂、密密麻麻的枝条所困。这些自然的阻碍,密密麻麻的枝子遮挡住大虎视线,让它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而飞龙,已经绕过这片灌木,低空滑行到了西面。 小钢炮和白獒刚要扑,后肢刚支棱起来狠狠蹬了下地,划出一道自由的弧线,渐行渐远。 猎犬们奋力追逐着天空中翱翔的飞龙,那股子劲儿,还很得劲呢,乐此不疲,吠叫着将追逐捕猎飞龙,视为一种乐趣。 宋德生抬眼望向那高飞于无垠天际的飞龙,周遭并无大树可依,他不禁蹙眉自语:“这么个飞,也不是个办法啊,咋整?” 李居安架着小口径猎枪,说道:“还能怎样,干就完了。钱叔不是说过么,这就跟打靶一样简单。” 宋德生笑骂:“钱叔那是张嘴就来。他觉得打靶一样简单,那是他,咱们这可真是难瞄。” 飞龙低空飞行,得预瞄,但受惊的飞龙十分警惕,嗷嗷啼鸣着飞行没有规律。周围没有大树,也没法预判飞龙会飞到哪个方向。 忽然,宋德生指着前面喊道:“有乔木!” 飞龙还真循着高枝儿就飞,寻找安全感。 李居安瞅见乔木的方向,预瞄位置在飞龙头的前面两寸。 他稳稳地举起枪,对准了那自由翱翔的身影。宋德生也从老张手中接过一把同样的小口径猎枪,两人枪口对准乔木位置,默契十足,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划破长空,飞龙的身影在空中微微一晃,绚烂的尾羽抖了抖,掉落下来。 李居安一枪打中飞龙的眼后方位置,宋德生一枪把飞龙的尾羽打下来一撮。大片漂亮的尾羽毛落下来,叫宋德生猛地拍腿大喊:“唉呀妈呀。” 老张瞧见他枪法差的十万八千里,哈哈笑着露出黄牙。 第314章 叫花鸡,炖飞龙 宋德生还不服,还能自个给自个找台阶,他也不恼,厚着脸皮说道:“咱这不是瞧着天气秋老虎热了,给飞龙扇扇风,找找凉快么。咋地,就能李哥家开电风扇,不让飞龙开电风扇呐。” 几个人哈哈大笑,大虎已经从灌木丛里跳出来了。 刚才吃瘪的大虎,现在对着飞龙低吼,像是在找回面子。 李居安生怕猎狗将飞龙肉撕扯了,喝道:“大虎,回来。” 他缓缓俯身,从地上拾起那只不幸的飞龙。这鸟头部已经被打了个对穿,眼见着没了气,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已黯淡。他坚决地用细麻绳将其捆起来,往后一摆胳膊,飞龙便滑入了背后的竹篓中。 一行人围绕着这片林地缓缓踱步,目光锐利如鹰,不时停下脚步,瞄准、射击,动作干净利落。不久,又添了两只羽毛斑斓的山鸡与一只憨态可掬的傻半斤。好几头猎物收入囊中。日暮西沉,他们终于寻得一处猎户遗留的小屋,决定在此歇脚过夜。 这一日的收获颇丰,令人振奋。李居安肩扛三只飞龙,步伐稳健。老钱则提着一只飞龙与两只山鸡,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老张也不甘示弱,手中提着一只傻半斤和另一只飞龙,步伐中带着几分得意。 四人围坐在猎户小屋简陋的门槛上,开始拾掇起干柴,篝火在夜色中跳跃起来,映照着他们疲惫却满足的脸庞。 夜色降临在这片山林之间。小屋外,山影重重,偶尔传来几声夜行兽的低吼,更添几分野趣。火光摇曳中,他们的谈笑声与篝火的跃动交织在一起,夜晚的气温比白天低了好些。 李居安面前摆了五只的飞龙,旁侧还卧着两只羽毛斑斓的山鸡,以及一只憨态可掬的傻半斤。即便是常年在山林间穿梭的老钱,瞅见这么多飞龙肉,也不禁咧开嘴,笑得眼角泛起了皱纹,连声道:“活了大半辈子,今儿个咱们还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飞龙。” 李居安在周遭细心寻觅,找来两块大小正好的石块,搁在柴火上。与此同时,老张从他那鼓鼓囊囊的布兜里掏出一口锅。这小玩意儿是他专为跑山准备的小巧铁锅,锅身漆黑,泛着光泽,他笑道:“嘿,这两块石头怕是撑不起我这口深锅哟。” 宋德生闻言,也加入了寻石的行列。石块的位置不好找,宋德生左右翻了翻,在大树根边上又找到两个石块,他哈着篝火的烫气,将两个平整的石块,往上摞着,说道:“李哥,咱们回头等明早火灭了,把这四块石头带回去呗。要不天天搁那走老远翻石头,累得慌。” “那行。” 李居安打了飞龙,还没在野外喝过飞龙汤。几个人围坐一起,低声商议着。 “飞龙之肉,既不宜翻炒,也不耐蒸煮,最适合用来炖汤。” “咱们奔波劳碌了大半天,喝一口飞龙汤呗。热腾腾的,多香呐。” “喝!咱们进山不容易。也不能跑山打围个把年,一口飞龙汤都没喝过不是。” 饱餐一顿,才能蓄满力气继续狩猎。四人壮志满怀,相约喝了这碗飞龙汤,明日定要猎得虎肉而归。要知道,那些跑山的猎户,捕获飞龙后大多选择出售,用以补贴家用。所以猎户手里的飞龙提过不少,但飞龙肉还真说不出啥滋味儿。几人还没在野外尝过飞龙的口味。 李居安豪爽喊道:“来!咱们烧开了水拔毛。” 老张将自带的锅子掏出来,架在石头块上,老钱用喝空了的鹿血酒壶,跑去边上溪涧的大石块上,舀了些流下来的山涧泉水。兴安岭的泉水喝起来有一股甘甜味儿,口感清冽的很,和井水不一样,和后世城里的自来水烧开味儿也不同。 等水煮开后,几个人将割了脖子的飞龙往开水里一滚,然后焯起来拔毛。烫熟了的皮更好拔。宋德生一瞧过年就没少干活,三两下将飞龙的毛拔得干净。他喊道:“一只那够吃,再来个山鸡的。” 老钱看着后生下嘴没轻重,眼睛都瞪圆了,嘴里还啃着干巴的玉米饼子,喊道:“还杀只鸡?回头都没东西出街卖了。” 宋德生哈哈大笑,说道:“吃饱了才好干活儿。咱也不差这口吃的啊。” 老钱眼皮一翻,瞪圆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满脸的不悦与不赞同。若是换作其他猎户家的孩子,比如陆志强或是孙为民,怕是早就乖乖听了老猎户的话,循规蹈矩地遵循着祖辈传下来的狩猎之道,将打到的猎物悉数带回村里售卖。 就如同屯里的姑嫂们,在后院勤勉养鸡,母鸡所下的每一个鸡蛋都被视为珍宝,待到积攒满了一篮子,拿去与人交换棉布或是柔软的棉花絮子,自家却是舍不得吃上一个。 然而,宋德生却是个城里长大的孩子,他不虚老钱那锐利如刀的眼神,只是自顾自地低声念叨,手中动作不停,连那山鸡毛也细细烫了,拔得干干净净,然后就地抹了一大把湿润的泥巴糊上去,裹成厚厚的一层坚硬外壳。 他大喊一声:“叫花鸡!瞧好吧,烧了吃可香。”他将厚实泥巴搁在火堆里烘烤。没多久,湿润的泥巴就被烧成坚硬的一层深褐色壳子。再烤上一会儿,裂开的壳子里飘出山鸡鲜嫩的肉香味儿。 篝火边几个人嗅着叫花鸡的荤香,馋得是口水直流。 老钱原本还狠狠地瞪着他,怎么瞅怎么不乐意。锅中的飞龙肉已烹至熟透,热腾腾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往上冒,携带着那股无法抗拒的鲜美香气,顽固地往他鼻子里钻。所谓的龙肉,实则指的是这林中珍馐,飞龙,民间素有“天上龙肉,地下驴肉”的说法。 炖至极致的龙肉汤香飘四溢,老钱即便是心中有千般不愿,此刻也全然顾不得了。他的目光被那锅龙肉汤牢牢吸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第315章 老钱的过往时光 恰在此时,宋德生兴奋地大喊一声,手中木枝穿入烤得焦黄的泥巴壳中,轻巧地将那只叫花鸡挑了出来。那层干硬的泥巴壳极易剥落,伴随着细微的碎裂声,“咔”一声泥巴壳裂开,露出了里面金黄诱人的山鸡肉。 几人欢呼一声,李居安已经甩开膀子吃上了。 他就着小口锅,使劲哈了两口烫气,锅边缘烫得很,但猎户跑山在外,顾不得那么多讲究。 他大口喝着飞龙汤,大口吃着烤山鸡肉。山鸡比农户养的寻常鸡要大上两圈。只要简单撒上一撮盐巴,这么一个鸡膀子咬上去,满口都是厚实的肉香味儿,滋啦响着流油。滚烫的鸡肉在舌腔里来回滚动,叫人舍不得吞下去。 “嗯!真香。” 四个猎户欢声笑语,大口吃肉,大口喝汤,肚里热乎乎的,脸上沁出热汗,心里满当当的全是满足感。 老钱吃畅快了,话匣子也打开,话多了起来。 他忆起那段在西部边疆支援的日子,劳作的汗水浸透了每一寸时光,在那紧凑而繁重的日常间隙,他心中总牵挂着遥远的兴安岭老家,想着给兴安岭老家寄信。 夜幕降临,他在摇曳的煤油灯下,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爬格子”,字里行间满载深情。他每隔数日便徒步两公里,只为将这份沉甸甸的情谊,投递至那小小的邮票代售点。 他没等到家里母亲的回信,倒是等到屯里书记的加急信,盼啊盼,盼来老家一封信。简短几个字,如重锤击心——“母病危,速回”。他身处辽阔无垠的支边大草原,归心似箭,满腔的苦楚与焦急无处安放,只能化作泪水,逢人便哽咽倾诉,那份无助与绝望,让人闻之心酸。 幸运的是,在这片异乡之地,还有一位心地善良的书记伸出援手,特批他紧急返城,给他放了个回城假,让他回老家探亲。 他人回到兴安岭,发现母亲已经去了。哥嫂在旧居里操办丧事。他苦闷的很,白事办完就回了支边的西部,想来老家已经没了盼他回去的家人。他在草原学了口技,跟着马帮的马队学了驯马,和马哨子。 后来哪怕可以回城了,他也没选择回兴安岭,而是为了生计,远离草原外出打工,一干就是数年。当年书信往来缓不济急,他打零工又居无定所。后来哥嫂将房子卖了,原来的通信地址一变更,他发现再也联系不上哥嫂。 老钱叹了口气,说道:“后来操劳了大半辈子,咱还是一个人。上了年纪后发现还是老家的好。都说叶落归根,只有到年纪大了才发现,心里头想的也就是老家这么点事儿。” 他说着,老张和李居安都垂下眼,默不作声。 李居安深有感触。他上一世同样在南方打拼了大半辈子,最后连故乡的亲人都见不上一次面。若是无法和家人,亲人在一起,赚再多钱,也会觉得浑身轻飘飘,像是没了根的浮萍。这种生命的轻,轻的像羽毛,叫他无法承受。 李居安从腰后掏了掏,掏出媳妇儿林梅出门前给他带的梅子酒。这梅子酒和鹿血酒不一样,口感清冽,女人更喜欢。他本来不爱喝,但这是媳妇儿给的,他乐呵呵地接过来,说定要尝尝媳妇儿亲手酿的青梅酒口味。 他拿出一大壶梅子酒,灌了一大口,递给老钱,说道:“钱叔,喝酒。” 老钱说的心中郁结,接过他递来的青梅酒,仰头就是一口。这么一口喝的滋味儿,让他眼睛亮起,说道:“这酒味儿真不错,就是平了些,不够烈。” 他问哪买的,李居安告诉他,自家人酿的。老钱又沉默下来,陷入长久回忆。 过了会儿,老钱说道:“其实吧,咱倒是挺羡慕老陶那老家伙儿。还是他想得明白,和陈家那寡妇这日子过得,不也和和美美么。年纪大了,总要找个伴儿,要不然,后面这日子活的,可就太长了。” 李居安明白他说的意思,又敬了他两大口酒,说道:“啥也不说了,吃肉喝酒。” 老钱一拍头,也举起酒壶喊道:“不说了,该喝就喝,不想那些。” 老张瞅着老钱,瞧着老钱心中的苦闷,他也深有感触。 老张有一双儿女。闺女嫁的远,儿子在城里,听说最近又去了南方,没了消息。他想到今年过年独自一个人,听着屯里挨家挨户的拜年恭喜声,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他叹了口气,也举起酒壶喊道:“老了到头来还不是电话都没一个,日子还得自个过。” 宋德生笑他,说道:“张叔,你这么说就不怕婶子擂你?” 老张想到自家那母老虎,也不怕几个后生笑话,扯着衣领给仨人看,说道:“瞧见这爪子么。” 几条指甲印,一看就是掐架和老娘们打起来被挠的。李居安和宋德生没憋住,笑了个不行。 老张叹了口气,说道:“要不然这天,咱干嘛没事儿就往山里钻,还不是怕被娘们挠么。要我说啊,还是老钱这样清清静静的好。” 李居安瞅着两个老爷子。还真是结婚的叹结婚的苦,没结婚的叹没结婚的苦。人生这一遭,走哪条路都会有遗憾,总有不如意,后悔的时候。但四人现在有吃有穿,还能坐一起喝酒唠嗑,这可不就是生活么。 李居安又撕了口叫花鸡肉,说道:“回头啊,这通讯电话肯定是越来越发达,到时候咱也将电话机别在身上,随身带着,想给谁打电话,就给谁打电话。” 他知道,在后世,90年代,社会对通信的渴求势不可挡。邮政系统与时俱进,不仅推出了特快专递这一快捷通道,还引入了电子信函与邮政快件等新兴服务。 电话网络延伸至每一个角落。城里有公用电话亭,偏远的乡村也有家庭电话。还有下岗职工,开设起了一间间信息服务部。再过十多年,会有“bb机”“大哥大”“小灵通”、手机和电脑先后出现。 李居安等人吃饱喝足,合衣在篝火边睡去,身下垫着涂了油的防潮布。 睡前,宋德生突然说道:“钱叔,土豹子咋叫的。” 第316章 宋德生捅了娄子 李居安调侃:“可别一天天的让钱叔学野兽叫,要不然大晚上把大猫引过来可咋整。” 老钱睡前哼哼笑了两声,翻了个身,说道:“你小子坏的很,回头真要一只土豹子站你面前,你心里可就踏实了。” 宋德生乐了,说道:“巴不得嘞。要是明儿个真有野兽站我面前,我搂火就给它两梭子,叫它知道啥叫宋把式。” 几个人哈哈直乐,合衣睡去。 第二天早上,早霜还没化开,山里早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扑灭了篝火,睡在猎户小屋最外头的宋德生冻得抖了个机灵醒来。 他刚睁开眼,就远远瞧见林间灌木丛后面站着一只狼。把他吓得够呛。 他刚想大喊,将李居安他们喊醒,忽然想到昨夜他夸下的海口。他心里想到:“要是真让李居安他们知道咱怕了,不又得回去笑话咱,拿这件事当笑料好一阵子?” 宋德生赶紧提枪,悄悄将枪口对准那头狼,心中暗道,可千万别是狼群。要是来了一大群青皮子,他可真得叫人了。 那头狼见到他也没跑,定睛盯住他,看见他手里的枪管,忽然转身走开,消失在丛林深处。 宋德生见青皮子跑了,心里胆也壮实,胆肥了起来。他跑到刚才青皮子站着的位置,才发现这是昨个李居安挖的陷阱。 这陷阱李居安用水曲柳棍和钎子挖的,本来他记树皮,打算标记这座猎户小屋。这片陷阱趁着九月挖好,泥土松软好挖,等到冬季这就是片现成的雪窝子,可以用来给野兽设陷阱。到时候抓獾,或者土豹子都很方便。 此刻,陷阱中忽生异响,引得宋德生好奇探头,眼睛瞪得晶亮,只见一怀孕母狼不慎落入其中。这意外之喜,让他的心花怒放不已。狼皮还能卖钱,他想到这,他随手拾起一个大石块,毫不犹豫地朝母狼头部挥去,几下重击之后,母狼就没了气。 捕获这只母狼,对宋德生而言,是件值得炫耀的壮举,尤其是在仨猎人面前嘚瑟。他顾忌林间潜藏的青皮狼,他不敢大意,连忙唤醒沉睡中的李居安一行人。 “李哥,钱叔,张叔!快醒醒,有好东西给你们瞧!”他的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兴奋,迫不及待要与同伴分享这份意外的收获。 他见李居安睁开眼,摸到枪,他才跳进雪窝子里,将打死的母狼往上托,沉甸甸的母狼,还是肚里带崽子的,被他整个托起来,叫李居安接过去。 李居安一眼瞥见那头母狼鼓胀的肚皮,不由得一愣,眉头微蹙道:“哎,你怎么能对怀着崽的牲口下手呢?这可是打不得的呀。” 在这片土地上,猎户们世代遵循着祖辈传下的规矩,猎杀时总秉持着“打大留小,不伤孕母,不捕携幼”的原则。这些古老的智慧,如同山林间的清泉,滋养着他们与自然的共生,深知若肆意索取,靠山山会倒。正如那渔村里的渔人,渔村的渔把式不下绝户网一样。 宋德生是城里来的不在意这些规矩,对这些乡土间的规矩不以为然,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笑嘻嘻说道:“嘿,这不是现成的母狼嘛,送上门的肥肉,不吃白不吃。都送到家门口了,多可惜。再说了,后头还有一头狼盯着我瞧,瘆得慌。” 老张惊讶说道:“还有一头青皮子?” 老钱和老张瞧瞧李居安,忽然老张说道:“也不对呐,小李,你的这些猎狗咋不叫唤?” 李居安领着九条猎狗进山。别说是鸡屁股和发财,就连花耳,和大虎都没叫一声。大虎不爱吠叫也就算了,但没有吱一声,最爱叫唤的花姑娘也没吭声。这让李居安怎么都瞧不明白。 老钱说道:“小李,你这几条狗,咋看见青皮子不追也不叫。” 李居安盯着大虎瞧,大虎还有些心虚,别开脸转过去。他觉得更奇怪了。他检查这条母狼,说道:“瞧着纯血青皮子啊,就是条张三,咋就不叫唤了?” 宋德生忽然说道:“该不会这头青皮子是大虎的相好呗?” 这话说得李居安都黑脸,老张和老钱哈哈大笑。但两人笑着,又觉得不能够啊,猎狗和青皮子在一块处,这不是扯淡么? 老钱打趣说道:“小李,这头母狼要不是来投奔你家头狗来的,叫你家头狗养崽子呢。” 李居安被说的更郁闷了,他看看大虎,心里更不得劲。大虎也妹有反应啊。 他对宋德生说道:“这下坏事喽。带崽的母狼打不得。” 宋德生不以为然,他说道:“山神老爷白送来的,我这不捡也不得劲啊。回头刚好拿去泡狼胎酒,这比鹿胎酒更有药效。” 城里有不少姑嫂求着鹿胎酒,说着新过门的媳妇儿喝了鹿胎酒就能怀胎。要是能喝双胎的鹿胎酒,就能怀上双胞胎。这些话一来二去,在女眷们那传开,不少人都求着进山的猎人,想要牲口的胎用来泡酒。猎户当然不会接这活儿,宋德生起了心思,要将狼胎带回去,趁着新鲜泡酒。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雨,雨还没停的意思。宋德生扛着母狼就朝山下走去,脚步是一刻都不舍得停留。 李居安在下山的拐角,和几人分了道。他说道:“我得去一趟野猪沟那,你们先下山的,我再去瞧瞧。” 他心中怀揣着一个念头,那便是前往野猪沟探寻那棵大红松。他估摸着,苍鹰这几日羽翼应当硬朗,正是母鹰引导其尝试飞翔的好时机。他得赶着亚成年鹰,刚巧不巧已经学了飞,但飞的还不太利索的时候,把鹰老巢给掏了。 老钱与老张也没说啥,四人聚在一起,将捕获的飞龙与剩余的山鸡、傻半斤,按份分配。他们按股分了,随后各自肩扛手提,满载猎物踏上了归途。 李居安牵着那头新拉来的的骡子,分得了两只珍贵的飞龙。他小心翼翼地将捆绑好的飞龙安置在背后的竹篓中,再将篓子稳稳地绑在骡子的背绳上。然后他吹了声口哨,喊上大虎跟着进野猪沟。 “走喽大虎!咱们今个去野猪沟瞅瞅扁毛鸟去。” 第317章 宋德生得罪了头狼 大虎领着它的八名猎犬伙伴,昂首间发出两声低沉的哼唧,鼻尖轻颤,兢兢业业地在地面上追寻着蛛丝马迹。好狗有灵性,能听懂不少话,就像川蜀的国宝只能听懂国赖,听不懂过来。他喊着野猪沟,大虎赶紧对空气裂鼻嗅了嗅,抬头嗅着气味往前寻踪。 李居安打趣道:“嘿,到了关键时刻,你倒是挺机敏。大虎啊,刚才那母张三,真的是你的相好?哎,大虎,别急着跑啊,咱们唠唠呗。” 他和猎狗朝野猪沟跑远了,大虎领着猎犬们朝着野猪沟的方向疾跑。此时,宋德生、老钱和老张正沿着山路缓缓下山,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模糊。 三人却不知道在他们下山的路上,一群狼正悄悄地尾随在他们身后。 …… 这几日,宋德生真是内心操蛋了。 他错过了林场小火车,只能坐着老张骑的三轮车下山。村里土路泥泞,好在秋天不像冬天,土路路滑还危险。这条土路总有下学的孩童,结伴嘻嘻哈哈的走,老张蹬着三轮车,被边上戏耍的孩童溅了一身水枪的水,气得他站起来蹬。 宋德生终于顺着山路进了县城,总觉得后背瘆得慌,说道:“张叔,你觉不觉得总有啥玩意儿跟着咱啊。” 老张哈哈笑道:“咋了,你小子心虚了?半夜不怕鬼敲门知道不。你要是真心虚,就不该打这头母张三。” 这头母狼归宋德生,正被运在三轮车后头,肚皮胀鼓鼓的,眼看着就要生了。 宋德生冷哼一声,喊出豪言壮语:“咱们不信牛鬼蛇神,就信咱们自己。张叔您可甭把村里那套黄大仙啥的精怪往我身上套,我还真不能信。” 老张送他下地后,瞧了眼筒子楼,问他:“你真要拿这狼胎泡酒呐。” “那可不是,要不然我砸这头母狼干啥子,不就是为了泡酒么。狼皮也能拿去卖。” 宋德生一想到他头一回单独打下一头狼,喜滋滋地搓搓手,急忙想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给媳妇儿和爹妈分享。 老张蹬着三轮车回去了。他回去前,瞥见在火车站后头的林子里,有模模糊糊的几团黑影。他以为是什么人蹲在那解手,也就没在意,站起来蹬着三轮车回了屯。 自此以后,宋德生的家中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怪事连连。 起初,是宋母养的那条憨态可掬的哈巴狗,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失踪了。紧接着,院子里的母鸡也开始遭遇了同样的命运,一只接一只地不翼而飞,让宋德生百般困惑,四处探寻却毫无头绪,这些离奇事件令他心神不宁,慌了神。 他媳妇儿诞下新生命,家中的气氛本该更加温馨,但在某个深夜,让宋德生的心弦紧绷起来。 那一晚,宋德生辗转反侧,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难以入眠。媳妇儿正值月子期间,为了让她能安心休养,两人分房而睡。宋母则陪在媳妇儿身旁,细心照料着初生的孙子,忽然他听到媳妇儿那屋子传出动静。 他联想到最近鸡和狗的失踪,担心婴儿也要遭殃,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想去看个究竟。 等他刚把门打开,只见窗户敞开,窗户外一条模样似狼又似狗的玩意儿,爪子搭在窗沿上,正用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屋里瞧。他媳妇儿叫的很大声,婴儿也受惊大声啼哭。 宋德生看得心脏狂跳,愤怒血液都飙升到头顶。他连忙抄起墙角的拖把木柄,对准窗台的狼头就打,喊道:“媳妇儿,把我柜子里的枪递过来。” 他媳妇儿也是个有胆色的,抱起襁褓婴儿,拉开木柜子门就递枪。但这唧筒式猎枪还没装子弹。 宋德生架起猎枪,刚拉动枪栓就要塞子弹,这时候狼已经发觉不对劲,扭头就跑。 他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咔”合枪就端枪上脸,对准狼的背影就开枪。 砰! 一枪震响,他这才发现院子里还埋伏有三四头狼。好几头青皮子一听见枪响才知道慌了,跟在头狼身后跑,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居民区响起枪响,把附近家属楼,纺织厂家属院的人都惊动,大晚上所有窗户里都亮起灯,邻居们挨家挨户推开窗瞅瞅发生了什么,还有邻居吓得喊:“宋家的德生啊,都咋了这是?咋就有枪声了?” 宋母吓得还没缓过神来,紧忙着跑进院里查看鸡窝。她发现最后两只母鸡也倒在血泊中,浑身鸡毛湿漉漉的全是血,这叫宋母心痛的很,拍着大腿喊道:“拿来的牲口啊!真是畜生啊,老头子快出来看啊。” 宋父还在睡觉,被枪声惊醒,急急忙忙穿着拖鞋披着军大衣就跑出来,眯着眼一看,一地的血,这才醒觉,缓过神来喊:“咋的了?啥玩意儿呐?咱老宋家也妹有仇家啊。” 他心里将借钱没还的亲朋好友数了遍,心中暗叫一声坏喽,还真有一家欠钱没还的。 宋德生依然紧握着手中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坚定地指向那些窜入密林的狼群。这片位于火车站边上的家属区,坐落在靠近山的郊区地带,野外山林带着几分野性的呼唤。他的思绪忽地一闪,感觉这些狼的面孔似曾相识,模糊得让他一时难以捕捉到。 他将这份疑惑向家人说。宋母说:“怕是你在什么地方与这群狼结下了不解之缘吧,否则它们怎会单单盯着咱家的牲畜不放,而邻里间却相安无事?” 这番话叫他突然想起来。宋德生的脑海中浮现出上周的事,那是他在陷阱中捕获的一只母狼,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哀求。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起来,他恍然大悟,这群狼,正是那只母狼的同伴,它们或许是在为同伴复仇,或许是在寻找失踪的亲人。 他在陷阱里捕获那只母狼的时候,这群狼就在陷阱旁边。 他瞪圆眼喊道:“杂艹的!这群牲口不会来寻仇的吧?” 当初那只母狼掉进陷阱,这群狼本是为了救母狼,却看到他的到来才离开。其实它们并没有走远,只是躲在暗处,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这群狼看得清清楚楚。 宋德生家养的家畜一个个命丧狼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轮到他倒霉了。他想起李居安劝过他的话,打大留小,别招惹带崽的母兽,别打孕兽。他回忆完完,惊出一身冷汗。 他连夜赶紧跑去公共电话亭,给李家屯去了个电话,想要找李居安。 但李家屯的拨号电话在杨德政办公室里。大晚上,杨大队长早就回家睡去了,哪里会听见电话。 宋德生没拨通电话,紧张的是一夜睁大眼,睡不着觉,守在媳妇儿和婴儿身边。 他后悔了没听李居安说的话。李居安下山前告诉他:“你以后不要再进山狩猎了,除非这群青皮子死光,头狼死透,这样下去狼群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那时候还很生气,觉得李居安是故意瞧不起他,不想叫他进山分股,觉得他枪法不准,是个拖累。现在他再仔细一寻思,更坐不住了,吓得够呛,喊道:“李哥,你可得救我啊。” 第318章 搜山大队进山 宋德生浑身打着颤,孤零零地搭乘了林场那辆老旧的小火车,一心要去寻李居安。一番波折后,第一回还没找着人。宋兰花告诉他李居安已进山多日,至今未归。宋德生心中不免泛起嘀咕,这都两天过去了,咋李居安还没回来。 他带着一丝疑惑,向宋兰花探问:“宋姨,李哥还没回来,那大虎呢,狗也还没下山吗?” 母亲宋兰花瞅了眼门口,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都还在山里,没回来呐。” 宋德生闻言,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脚步沉重地转身。就在这时,宋兰花的声音突然温柔地唤住了他:“小宋,居安和你们一道进去,咋他一个人没下山?这都几天了?” 话未说完,似乎欲言又止。宋德生一五一十说道:“得有两天了。” 宋兰花心中寻思了一下,怎么都放心不下。李居安过去进山,成群结队一周也是有的。他独自领着猎狗进山也有个四五天能不下山。咋这回进山那么久都没消息。 宋兰花有些着急,林梅系着围裙走出来后,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问,也跟着心中紧张起来,说道:“妈,我叫家栋喊人进山找人去。” 宋兰花没了主意,紧忙着喊宋德生说道:“小宋啊,上回都发生啥事了,你和咱们说道说道呗。” 林梅将林家栋,和陆家兄弟喊了过来。 几个人坐在自建楼厅里听着宋德生说。宋德生说到他用石块活活砸死了一头怀胎的母狼,陆家兄弟纷纷皱紧眉头。就连林家栋都眉头皱了皱,锁紧。 宋德生瞧见几个人反应,这才心中暗叫糟糕,他本来以为没多大事儿。但这几天的事叫他知道,那可真是捅了狼窝。 他都不敢将狼群追到他后院,咬死鸡的事说出来。 陆家兄弟听完后,提着枪就要进山。陆志强说道:“我喊上钱叔,和张叔,一道进去搜山找人。” 陆锦扬看着宋德生哆哆嗦嗦的样,说道:“小宋,你也跟咱一道进山呗。” “我就不去了行不,我厂里还有得忙。”宋德生闹了个红脸,只能这么说。他心里怕进山怕得很,生怕青皮子寻上来找仇,那可真的是要被狼群盯梢了。 陆锦扬瞧了瞧他心虚的样,忽然意识到什么,警觉地问他:“小宋,你将母狼打死了,后来没发生什么别的事儿吧?” 宋德生越是支支吾吾,陆家两兄弟的脸色越是严肃,板正。屯里猎户早年打狼,后来被狼报复的事还少么。 他这才将原委说出来。这么听完后,陆家兄弟,和林家栋表情都严肃,凝重起来。 陆志强站起身,提留宋德生的后领,说道:“赶紧喊上钱叔,张叔,锦扬你去喊上李拐子,咱们一道进山去。” 宋德生还是后怕,心虚说道:“进山找李居安,你们去就行了,我就不用去了呗。钱叔和张叔不是在么。” 陆志强凶狠瞪他,说道:“劳资担心的不是李居安,是你小子啊。李居安能出啥事,那么多条狗跟着。这么好些机灵的狗,多少总有一条能下山报信。倒是你,不把这群狼打了,你小子以后还想有安生日子过?还想着以后能进山?” 青皮子的心中蕴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复仇火焰,能够默默蛰伏十数载,只为那致命一击。过去,村中住着一位老猎户,招惹了狼。因一时之忿,打死了狼崽和母狼。这一举动,不幸地引来了头狼那冷冽而执着的目光,从此,老猎户的跑山生涯遭殃。 夜幕低垂之时,老猎户的耳畔,常回荡起狼群低沉而密集的脚步声,整个山谷都被这股复仇的浪潮所包围。他战战兢兢,门窗紧闭,生怕一丝光亮或声响成为引狼入室的导火索。那无尽的恐惧,如同冬日里的寒风,穿透骨髓,让人不寒而栗。 终于,这位老猎手做出了抉择,他决定放下猎枪,远离那血腥的狩猎之路,转而投身于平静而质朴的农耕生活。春种秋收,日升月落,他,老老实实地种庄稼。 奇迹般地,随着老猎户身份的蜕变,那些曾在黑夜中徘徊的狼群也渐渐淡出了他的世界。它们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变化,再未出现。老猎户与狼群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无形的和解,狼群也没再来找他的麻烦。 老钱和老张也来了李家自建楼。两人一听李居安还没回来,主动提枪进山寻人。屯里乡亲就是这般,平日里有什么事,你家帮着我家,我家也帮着你家进山搜人。就像陆家那次遭难,全屯的猎户都帮忙进山搜山。 老钱的意思也是,宋德生得进山一趟。他说道:“你以后要是还想进山,今个搜山就一定得去。要是搁以后都拍着胸脯说,这辈子都不进山了,那就别去,好好回家呆着。” 宋德生哪里能忍下这口气。他一想到院里鸡全被咬死,妈养的哈巴狗也一夜失踪,还被狼守在窗户口,窥视。叫他心里的恐惧,被愤怒占领。 他噌一下站起来,血液涌上头就喊道:“走,搜山去!我偏要瞧瞧那群孙子咋出来招惹我。” 陆志强也喊道:“咱们那么多人,还怕对付不了一群狼?要我说,李居安八成也是被狼困住喽。” 陆锦扬问,这趟搜山要不要喊上孙家。屯里孙家也是猎户世家,过往有屯亲进山走丢了,杨大队长都会组织各家人出壮丁进山找人。 老钱摇摇头说道:“你们不知道孙为民和孙全德也在山里走丢了么。孙家这些日子也进山寻人去了,搁现在还没出来呐。” 宋德生几个人惊讶,他们倒是不知道这消息。孙家将消息捂得挺严实。他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屯里最好的猎户和狗帮过去的老人,不是孙家,就是陆家。陆家金盆洗手后,可不就是孙家人顶天么。这孙家的孙全德进山走丢,要是他们还喊上其他人家搜山帮忙,那也太叫陆家看笑话。 陆志强想明白后,嗤笑一声,冷笑说道:“他们就是找不着台阶下,要我看,真搜山找不到人呢,还不是得麻溜的自己找台阶下来。” 几个人准备了干粮,防油布,铁丝绳等装备,塞着酒壶,往鞋里塞上乌拉草,然后绑腿一系,提枪在进山口集合,准备进山。 第319章 掏到两只亚成年苍鹰 在屯里猎户气势汹汹,搜山寻人的时候,李居安到达野猪沟大红松脚下。他领着猎狗抬头瞅着那高大的崖壁,约莫60米高度再往上,有个崖壁乱石堆,上面有个开放式巢穴,是苍鹰的巢穴。 过去,他得费老半天劲,将钩索挂在崖壁上,然后钩索麻绳在腰间打个锁扣,用脚踩着崖壁的陡坡往上爬。爬上去后,还得找到岗子的高坡,才能居高临下俯视到这片漂亮的开放式巢穴。 他将粗粝的麻绳系于钩索之上,轻轻地在空中摇曳了两圈,先是轻巧地搭在一个稍矮的凸起处,随后,便如同壁虎般,一寸一寸地向高处攀登。大虎率领着一群猎犬,伫立于陡峭斜坡之下,仰首以瞪圆的狗眼,审视着那勇敢攀登的身影。 对于这滑不溜手的石坡,猎犬们的肉垫显得力不从心,即便是勉强登顶,也难免落得伤痕累累的下场。上次李居安前来勘察巢穴时,花姑娘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非得对着小钢炮吠上两声,硬是要紧随其后,一路奔袭而上。 花姑娘身手倒也矫健,一番挣扎后,总算是气喘吁吁地跟上了李居安的步伐,一同抵达了峰顶。然而,待到要下山之时,花姑娘犯了难,在崖壁上边急切地哼唧鼻头,急得直喘气,发出细长轻鸣,听得人怪可怜的,哭笑不得。 多亏花姑娘身形娇小,兼具狼犬血统,胆量非凡,它轻巧地伏在他的脊背上。他解下两条绑腿,巧妙地编织成一条长绳,稳稳地将花姑娘固定在他的后背,随后,他缓缓拽着那条粗糙的麻绳,一步步谨慎地向山下挪动。 自此以后,他严令猎犬们不得再尾随他上山,否则,他岂不是要变成那传说中的“八戒”,即便有通天彻地之力,也难以一口气驮下九条“媳妇”。 李居安这次对猎犬们发出了严厉的警告,尤其是几条小混血和花姑娘。大虎仿佛听懂了主人的心意,挺身而出,挡在花姑娘面前,那双狗眼紧紧盯着她,仿佛在用眼神传达着:犊子玩意儿,赶上去恁死你。 李居安笑呵呵的,将挂上钩的麻绳,往后用力拽了拽,在确定麻绳固定的稳固后,这才抬脚身体往后倾,几乎是九十度的姿势,抓着麻绳,踩着往坡上爬。 崖壁巍峨耸立,非常高。过去,常有采山人穿梭于此,他们能在那峭壁之上寻觅到野蜂巢的踪迹。 那些历经数十载乃至百年风霜的蜂巢,层层叠叠,形态之奇,像是灵芝舒展的叶片,错落有致。但这份藏于绝壁之上的瑰宝,唯有那些胆识过人的采山人,才敢于挑战天堑,摘下崖壁上的宝贝。 如今,李居安肩扛竹篓,孤身一人,踏上了这条通往崖壁之巅的险途。那崖壁悬空而立,每一阵凉风吹过,都令他小腿不由自主地颤抖。他鼓起勇气,缓缓转身,向崖脚下投去一瞥。这一望,直教他心头猛地一紧。这一看差点没腿肚子狠狠哆嗦。 乖乖,够高的,看着都晃神。 他迅速调整呼吸,定了定神,眼神坚定地锁定在那棵挺拔的大红松上,并排顺着大红松的长势方向,爬到崖壁顶坡。他立于这峻岭之巅,狂风拂面,带来前所未有的畅快之感,而他的脚下,正是苍鹰那敞露于天地间的巢穴。 相比上周,那两只亚成年的苍鹰显然成长了许多,羽翼渐丰。一雄一雌,尽管两头鹰尚未褪去稚气,但面对这位不速之客,它们的眼神中已透露出几分勇气和野性。 小鹰们本能地张开稚嫩的翅膀,奋力驱赶强敌,张大嘴发出恐吓的鸣叫。但李居安哪里怕这两头扁毛小子。李居安不退不避,继续往前。 两头亚成年鹰,毕竟还没见识过外面世界的险恶,两个小鹰试图向后退缩,直至退无可退,只好鼓足勇气,振翅欲飞,甚至有了跃下悬崖的冲动,那只是出于本能的逃避,还想着扑棱着往下跳。 李居安一瞅,心里明白了。这是学过飞,能飞就行。 他往手上戴上牛皮手套,然后小心翼翼踩着崖壁上的石砬子,去苍鹰的窝里去捕捉这个年龄段的亚成年苍鹰。 他先逮了一只稍大的亚成年苍鹰。逮到之后,把苍鹰的翅膀用细麻绳给拴起来。其实有的时候不用拴也可以,这个年龄段的苍鹰飞行能力很差,不过有一股子野性。 他轻轻探手,掏出一只体型略大的苍鹰,提着翅膀抓在手里。他犹豫片刻后,又将旁边那只稍显娇小的同伴一并捕获。两只苍鹰在狭小的背篓中挤作一团,张喙高啼,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显得格外响亮而凄厉。 李居安缓缓拉动紧系于崖壁之上的麻绳,小心翼翼地让自己沿原路缓缓下降。偏生此时,天空不作美,细雨绵绵而至。相较于冬日飘洒的雪花,这突如其来的雨更令他心生烦躁。 雨水不仅会让山路变得泥泞不堪,行走其间极易滑倒,更糟糕的是,它可能引发泥石流,将下山老参道的唯一路径彻底阻断。 头顶乌云密布,沉甸甸地仿佛要压下来,李居安心中盘算着,苍鹰也差不多该回巢穴了。这都掏了母鹰巢穴,还不赶紧撒开脚丫子跑的?做啥也不能做鹰贩子啊。 他将油毡布从布兜子里掏出来,遮盖在背篓上,给两只亚成年苍鹰挡雨。 他顶着黑压压的乌云,看着即将倾盆下来的雨,朝着边上的望兴屯赶路,他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说道:“鹰大姐可别怨我啊,回头等过上个三五年,你家崽子好端端的还能回山里,到时候你可得认得啊,别翻脸不认你自个的娃。” 驯鹰人都有着世代相传的规矩,驯鹰可以,掏鹰窝也可以,但猎鹰得在并肩狩猎三五年后,放归大自然,放归山里,然后重复驯鹰这么个功夫活儿。 其实说来也简单,驯鹰人不会只驯一头鹰,但每次带出门狩猎,一定只带最驯服,体能最好的那一只。捕猎会有损伤,猎鹰也会年迈,驯好的小鹰会顶替猎鹰的位置。更重要的是,熬鹰人知道,只有放鹰归山繁育,才能年年都能在巢穴里掏到小鹰。 第320章 第一回熬鹰 这样的智慧,让鹰屯的鹰把式,一代代传下来,山里各种鹰的品种也越来越多。 苍鹰、红尾鵟、哈里斯鹰、苍鹰、游隼和猎隼,这些都能驯来做猎鹰,能捕猎的牲口。 这些猎鹰,不仅是天空的王者,更是山林狩猎中的佼佼者。它们能捕捉的猎物,从灵巧机敏的小灰狗、跳猫子,到狡黠多谋的狐狸、青皮子,乃至那尚未成年的岩羊,无一不在它们的利爪之下颤抖。每一次狩猎,是鹰与人默契合作的完美展现。 李居安曾聆听鹰屯传奇人物赵炮的口述,言语间满是敬畏:“好的驯鹰把头,什么鹰都能训,就没有训不服的鸟。”还有鹰把式喜欢挑战些不一样的,驯猫头鹰和生活在海上的猛禽。 真正的驯鹰高手,心如明镜,手似灵丝,世间无不可驯之鹰,无一不臣服于他们之下。 彼时,李居安一听这话,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这片山不靠海,也见不着海上猛禽,但驯养猫头鹰的乐趣,却是别有一番乐子。这猫头鹰,捕起竹鼠来那叫一个精准,一抓一个牢。 竹鼠扒了皮,架在火上烤,烤熟了吃,滋啦往外冒油,再撒上撮盐巴,外皮酥脆,内里鲜嫩,滋味妙不可言。 赵炮那时候见状,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与神秘:“嘿,你可别小瞧了这猫头鹰的视力。它能捕捉的猎物,多了去了。等你真的用上了,就知道它的妙处了。” 李居安闻言,细细一想,确实如此。那些苍鹰、金雕之类的常规猎鹰,往往都是在阳光明媚、能见度极佳的白日里,才被放飞升空,展开鹰猎。而这猫头鹰,却能在夜晚或光线昏暗之时,凭借其独特的视力,捕捉猎物。 他笑着说道:“咋鹰还兴加班呐?这可就过分了嗷。” 那时候几个鹰把头都哈哈大笑。 他最后一次探访赵炮时,得知后者在望兴屯的边缘,紧挨着广袤牧场之处,住在牧场提供的一间小屋里安身。望兴屯与牧场毗邻,而牧场的王大队长时常需集结猎户,踏入深山追捕那些侵扰家畜的野猪。 按理说,这等事务应由牧场先与林场协商,再由林场调配人手,组建打猪队进山作业。然而,去年王大队长因猎虎一事,曾向林场的陈领导求助,不料陈领导却以猎户人手短缺为由,推三阻四。王大队长也是赶巧了,遇上李居安,刚好组了个打虎队,还请来赵炮。 这么一来二去,今年牧场的王大队长干脆不求人,直接越过林场的一把手,单独出钱拉来一支队伍。李家屯的猎户开价都不低,倒是鹰屯的鹰把式们,价格实惠,只要有活儿都能接。 这才下午两点的天气,林间空气里湿漉漉的全是湿气。 李居安加快步伐,顺着去望兴屯的老参道,赶在暴雨还没完全落下来之前,背着背篓,领着猎狗们,冲到牧场的值班室门口。 他叩了叩值班室的门,喊道:“陈叔!” 牧场值班室的老陈,李居安上回打虎时候也见过,还喝了他泡的松针茶。 老陈打开一条门缝,见到是他赶紧招呼他进去,说道:“李炮,你咋一个人进来了?” 值班室不大,还隔出一间休息室,能烤火。木桌上正煮着一壶松花茶。揭开茶壶盖,一股松花的清香味道票出来,瞅着茶壶里,茶叶,外观呈黄绿色,色清亮具有松花的香气,好闻得很。 李居安将背篓往木桌上搁了下,借力喘了两口气,笑着说道:“陈叔,瞅我带来啥好东西了。” 林员老陈早就琢磨到这背篓不一般。 在李居安掏出两只亚成年苍鹰后,他哪怕有了些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跳。 老陈原地跳起来,眼睛都瞪得滚圆,喊道:“这玩意儿还能掏到?哪嘎达掏到的?要让老赵瞅见,他眼都能红。” 李居安心里乐开花。对于鹰把式来说,亚成年鹰十分珍贵,能驯出来的好鹰,更少。这两头鹰可是赵把式之前猎鹰的雏鹰,说起天赋和灵性,比一般野鹰强上许多,能驯出来的几率也更大。 这就像,好猎狗的狗崽子,能被驯出来的几率更大般。驯鹰除了运气,还得看鹰本身的天赋。 李居安说道:“陈叔,赵炮在牧场里不。” 老陈已经激动地抬脚走到拨号电话机边上,用手指波动转盘,一圈圈拨出电话。他打着电话,联系上牧场值班的小江,挤眼对他说道:“放心吧,你找老赵,别说你跑一趟喊他了,他知道你这有两头鹰,可不就拔腿飞过来么。” 两人唠着都乐了。 空中黑压压的云兜不住雨,九月的兴安岭,空中“轰”一下就落下倾盆暴雨。 李居安正领着猎狗,坐在炕边烤火。他将随身带着的水曲柳棍,两头吊在房梁上,如同一根长木棍,然后把两头亚成年苍鹰,放在这根木棍上站立。 他瞅着两头鹰,两头鹰也不服气,凶狠地瞪着他瞅。稍大那头鹰,还在他走过的时候,趁他不注意,张大鸟喙,对准他的胳膊就要啄。 猎狗本来都趴在值班室地上休息,躺的七七八八,狗耳朵都贴在地面上,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忽然苍鹰这么对准李居安下嘴叼,大虎猛地冲起来,原地飞扑着跃起,张大狗嘴,对准苍鹰就要咬。 这可把两头苍鹰吓得够呛。两头吓到炸毛的苍鹰,使劲扑扇着翅膀,从木棍上飞出去,歪歪斜斜在值班室里滑行。 值班室本来就很拥挤,逼仄的空间也就两个房间,苍鹰这么飞出去笔直就要撞到门。这么栽下去,会刺激到猎狗。猎狗们本就十分警惕,将两头苍鹰视为猎物,这么飞到跟前,白獒和小钢炮都要跃起来,疯狂扑上去撕咬。 李居安呵斥猎狗,就这么一声呵斥,叫猎狗们都安静下来。头狗大虎也重新趴在地面上不动弹,瞅起来对两头苍鹰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但那立起的狗耳朵能叫大虎的心思,被瞧得清清楚楚。 第321章 熬鹰首战 头狗精着嘞,只要这两头扁毛牲口对主人有啥动静,大虎定会冲上去撕咬个干净。 李居安安抚了猎狗们,重新抓起两头亚成年苍鹰的翅膀,将这两头鹰放到水曲柳棍上站立。 他问陈叔要来一张板凳,他就搬个马扎凳坐在苍鹰前面,就这样盯着它们瞧。 忽然,他猛地一拍额头想起来,说道:“陈叔我那牛皮手套上回落你这了是不。” 林员老陈在柜子里摸了摸,还真的摸到单只的牛皮手套。上回李居安摘了手闷子去开门,刚好落在炕边。 有了牛皮手套,李居安驯鹰就方便许多。 那双历经风霜的牛皮手套,岁月在其上刻下了斑驳的痕迹,线头多处断裂,急需一针一线的细心修补。它们本是数年前,心地善良的隔壁张婶,见李家生活拮据,便慷慨相赠之物。她儿子新买了副手套,留下的旧牛皮手套她也不用了。 张婶瞧他家困难,日子过得苦,将她儿子不用的牛皮手套给了母亲宋兰花。宋兰花舍不得用,给了李居安。 李居安向巧手的陈叔借来一把锋利的剪子,小心翼翼地拆解着那双承载着记忆的手套线头。这些拆下的线,在他灵巧的手中有了新生,用来给两头苍鹰做眼罩。 他细心地将牛皮用线头穿好,再以那些旧线细细穿引,确保眼罩既能稳稳贴合鹰首,又不至于束缚。完工后的眼罩,遮挡住鹰锐利的目光,却巧妙地留下了耳蜗处的空隙,让苍鹰仍能聆听周遭的风声与动静。 一旁的陈叔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眼中闪烁着对李居安巧思与坚韧的赞许,说道:“李炮儿,你有这个手艺,手可真巧啊。” 陈叔不会缝纫,手工活都是交给婆娘做。几年前他媳妇儿走了后,家里旧衣服再也没人缝,他膝盖透风,都兜不住。他哆哆嗦嗦试着穿针引线,结果还是被扎的不行。后来他还是提着一只跳猫子,求助于牧场的女工,才将这块破洞的膝盖打上补丁。 李居安埋头缝制,听着笑道:“一个人在外头久了,可不什么都会做点么。” 他这缝纫的活,是上一世南下的时候,租房的房东婶子教他的。他那时候和张迎年刚南下,还没第一桶金,只能熬在地下室房屋里,住着渗水的老房子。夏天厨房柜子抬起来,下面全是逃窜的蟑螂,条件非常恶劣。 他回忆着上一世和张迎年在南下的艰苦岁月,最终两人终究是熬出头了。但这么胆肝相照的兄弟,合伙人,咋就为了利益背后捅他一刀子。 他想到如今堂哥李长青,跟着张迎年南下,叹了口气。不知道李长青会咋样啊,会不会重蹈他的覆辙。张迎年可真不是善茬,就不是个人。 牛皮眼罩缝制好了。 李居安眼见水曲柳棍施展不开效用,便果断地将吊绳缓缓放下,转而取出一捆粗实的麻绳,灵巧地缠绕成一个稳固的纺锤状绳团,恰好能为苍鹰提供一个新的立足之地。 那两只苍鹰,双眼被牛皮眼罩紧紧遮蔽,世界于它们而言成了一片黑暗,既无法视物,亦无法感知周遭。 李居安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置于那精心编织的绳团之上,苍鹰的利爪本能地探寻着落脚点,最终轻轻踏在粗糙的麻绳之上,紧紧扣紧,仿佛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生怕一个不慎便坠入未知的深处。 先前猎狗的吠声犹在耳畔回响,那股不容小觑的气势,让亚成年苍鹰不敢有丝毫懈怠。它们静静地立于绳团之巅,四周的一切既不可见亦不可触,只有身下那坚实的绳团给它们一丝安慰与依靠。 苍鹰无法像站在树杈上那样站稳,麻绳晃荡,它的双脚似乎总找不到坚实的支撑,只能以一种略显踉跄的姿态,费力地保持着身体那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这份不安定,让熬鹰驯化开始了。 李居安当初和鹰屯来的鹰把式们唠嗑,偷学了熬鹰的技巧。第一回熬鹰,光有技巧还不能够,还得试一试,兴许可行呢。 驯鹰的过程,是一场耐心与智谋的较量。李居安紧盯着苍鹰,目光如炬,动作敏捷每当那条麻绳似要归于平稳,即将让苍鹰找到片刻喘息的机会时,他便迅速出手,轻轻摇曳那绳索,让麻绳又摇晃起来。不让苍鹰有丝毫喘息之余。 这是一场无声的折磨,对苍鹰而言,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定,睡不了觉,活受折磨。 暴雨打在值班室屋顶上,雨声响亮。李居安就这么杵在鹰边上,绳子一稳他就摇两下。最后他听着雨声,都有些困得受不住了,支棱手坐在炕沿,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差点打盹睡着。 林员老陈瞧见他这般,哈哈笑道:“这驯鹰啊,隔行如隔山。李炮儿你这狗帮训得好,但驯鹰还真是没那么简单。瞧你这还没把鹰熬出头,自个先困得不行喽。” 李居安喊道:“陈叔,给我来一壶浓茶的。我就不信熬不过这两头鹰。” 他仰头灌了一大壶浓茶,甩了甩头这才精神了好些,戳了戳鹰,说道:“你们俩个,早点听话,也遭受点罪。咱也能睡个安生觉。” 这一晚上,他觉得格外漫长,充满试炼。两头苍鹰半夜迷瞪着眼睛,又是迷离又是清醒,但牛皮眼罩让苍鹰什么都瞧不见。就像是,鹰的意识徘徊在迷离与清醒的边缘,却猛然间被一盆冰冷刺骨的凉水自头顶倾泻而下,那份痛楚与折磨,深深穿透骨肉,直击心灵的最幽暗处。 熬鹰至少七天七夜,对苍鹰而言,这是桀骜不驯的雄鹰,越要熬,让锋芒收敛,让心性被打磨温顺。 李居安困得发懵,两头苍鹰也在麻绳团上头一点一点,也快熬不住了。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就看驯鹰人的智慧与耐心,以及对苍鹰本性的深刻理解。 半夜过去,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居安一夜没睡,实在熬不住了。他忽然抬头瞧见大虎对着他甩甩尾巴,他猛地拍了下额头,叹气骂道:“我咋就没想到呢。来,大虎过来的。” 他将缠绳团的麻绳一端,扯出一根细麻绳,拖下来扯到地面,固定在猎狗尾巴上。 猎狗瞧着他,这么热情地甩了甩尾巴。哎,麻绳这就跟着也摇起来。 陈叔惊讶地瞪圆眼,说道:“哎哟我滴妈呀,这有点意思。” 第322章 鹰屯的驯鹰老行家 李居安和陈叔抱怨:“这哪里是熬鹰啊,还没等鹰熬出来,咱们先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陈叔也瞪圆两个黑沉沉的眼袋,瞅着他两个人眼圈黑的和大熊猫似的,搁那哈哈大笑。 夜幕深沉,两头苍鹰眼前漆黑一片,眼罩紧紧束缚着它们的视线,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令它们不时地打着哈欠,脑袋随着疲惫的节奏轻轻点着,仿佛随时都会沉入梦乡。 李居安见状,轻轻地用脚尖触碰了大虎的臀部,大虎瞬间惊醒,尾巴不由自主地甩了甩,带动着系于其上的细麻绳轻轻摇曳。 这条麻绳巧妙地连接着一个悬于半空的麻绳团,随着大虎的动作,麻绳团开始上下起伏。这突如其来的晃动,让两头原本就站立不稳的苍鹰更是左摇右摆,几乎要从绳上跌落,它们慌忙振作精神,用锋利的鹰爪紧紧抓牢摇晃的麻绳,重新站稳了脚跟。 一夜的时间过去。李居安睡熟了沉沉入了梦乡,而陈叔则在一旁的炕沿上,也合衣躺下来呼呼大睡。 大虎瞅瞅睡熟的主人,再抬起狗眼,盯着还在点着鹰头犯困的苍鹰瞅着,然后凶狠的使劲甩了甩尾巴。 大虎表情挺忧郁,都忧愁起来了,像是在说:你们咋比我一条狗还狗哇。 天边初露曙光,暴雨的肆虐终得缓解,转而化为细雨绵绵,。值班室的木门被轻轻叩响,打断了室内的沉寂。 赵炮推门进来,身后带着几分雨后的湿气。他身披一件略显陈旧的老式塑料雨披,每一道折痕都诉说着过往的风雨故事。他熟练地将雨披的帽子摘下,一踏入值班室,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角落里。 那里,两条麻绳上绑着两只神情萎靡的苍鹰,它们耷拉着翅膀,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助与忧愁。 在一旁,李居安与老林员老陈正和衣而卧,呼吸均匀而深沉,他们呼呼大睡,鼾声四起。 赵炮的目光继续下移,猎狗们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纷纷转头,用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睛注视着他。 大虎满脸愁容地甩了甩尾巴,又将麻绳扯得动弹两下。麻绳上两头苍鹰也跟着晃了晃脚,左右哆嗦两下。 赵炮一瞧心中都麻了,亮起嗓门大吼一声:“李居安!你踏马在蛄蛹啥!这玩意儿还能这么瞎搞?” 他嗓门很亮堂,中气十足。这么大声吼,差点把李居安和老陈从炕沿吓得滚落下来。 老陈腿脚一抖,蹬的笔笔直这么一哆嗦,刚好踹到李居安屁股,将他踹的大半个身子都落在外面。李居安也懵了,睁开惺忪的眼,说道:“在干啥,熬鹰啊。” 鹰屯的赵炮被气笑,那真是冷笑两声,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狠狠顺了两口气,才指着苍鹰哭笑不得,喊道:“你俩这还是熬鹰呐?咋没放两个小曲儿,叫猎狗给苍鹰炫个舞,让哥俩乐呵乐呵?” 苍鹰听见有人进来,还不太服,翅膀就直扑腾,非常桀骜不驯,不过它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居安说道:“这可不是得等上七天么。” 赵炮哼哼冷笑,说道:“就你们这样熬鹰,憋说是七天,恁上7个月鹰也不听使唤。熬死了也没用,还是不吃你手上的鸡肉。” 兴安岭没有驯鹰人,懂熬鹰的驯鹰人,大多汇聚于游牧民族哈萨克族的部落之中,他们世代传承着利用猎鹰狩猎的古老传统,这份技艺犹如血脉般流淌在他们的生活里。 在哈萨克族的猎鹰训练过程中,猎人与鹰之间渐渐建立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纽带,鹰儿仿佛成为了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彼此间充满了深厚的情感与信任。 猎鹰活动大多选在寒风凛冽的冬季展开,那时大地银装素裹,气温骤降至冰点。为了确保鹰儿既保持体温又维持平静,猎人们会细心地将它们包裹在柔软的襁褓之中,犹如呵护着幼小的生命。 除了哈萨克族,纳西族同样拥有着悠久的鹰猎传统,只是他们的方式与哈萨克族略有不同。纳西族人在捕获到心仪的鹰之后,会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开始训练。他们会把鹰的眼皮缝起来,几天之后才会拆开。这种习俗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束缚,更是对鹰意志与精神的磨砺。 柯尔克孜族也世代与鹰为伴,熬鹰方式自成一格,喜欢的驯服的鹰品种也不同。 在那遥远的鹰屯,赵炮与他的屯亲,血脉中流淌着柯尔克孜族的古老传承。他们是那个骁勇民族散落星辰中的一束微光,其根源深植于南西伯利亚叶尼塞河上游的苍茫大地,与自鄂尔多斯北徙的狄人血脉交织。他们或以“鬲昆”之名响彻草原,或以“黠戛斯”之号威震四方。 时光荏苒,这支古老的部落辗转迁徙,驻足于兴安岭的怀抱。时至今日,鹰屯的人们已不再固守柯尔克孜族往昔的生活习惯,那游牧民族特有的毡房,已然成为了记忆中的温暖剪影。他们如同众多平凡的猎户一般,安身于朴实的土坯房,或是更为坚固的砖瓦之间,与大地紧紧相依。 他们在饮食方面也从过去的手把肉、奶皮子等,换成了兴安岭当地的烤跳猫子,炖山鸡汤。 牧场王大队长曾经受邀,去过鹰屯,看上了他们服饰上漂亮的白毡帽。赵炮还送了他一顶。这是他最喜爱佩戴的羊毛毡制成的白毡帽。 赵炮气呼呼地把李居安挡开,语重心长说道:“你瞧,你这两头鹰一块熬,这都过去一晚了,是不是还很警惕,你得整活儿啊,把活儿整起来。” 李居安赶紧给赵炮沏上一壶茶。 这位可是鹰把式,还是驯鹰里的行家。赵炮曾经许诺过他教他熬鹰,这种拜师的事儿,他也不是头一回干。拜师,拜的就是一个诚心。 李居安笑嘻嘻贴着他,说道:“这不是还得等老法师来了,看老师傅咋整么,咱们胡乱学着,东听一句,西学上几招的,也学不会啊。” 赵炮冷笑两声,他早就知道李居安想要偷学鹰屯的熬鹰技术,也瞅见他和他屯里的几个鹰把式在哪递烟唠嗑。现在他又掏来两头亚成年鹰,叫赵炮高看一眼。 第323章 戴熟牛皮手套站金雕 赵炮的手上戴着熟牛皮制成的手套,手臂上也有熟牛皮制成的保护套,一头漂亮的大雕站在他胳膊上,以绳子为辅,让大雕站在手臂上。 大雕威风凛凛,瞅着年纪也不算大,看起来和之前那一只也不一样,似乎又换了一只。 李居安问他:“赵炮,之前那头鹰不养了?” 老陈也看着疑惑,说道:“老赵得养多少头鹰啊,这头是雕?” 赵炮上回的苍鹰受伤放飞后,又新驯了一头苍鹰。但那头苍鹰力量不够,只能捕些小型的山中小兽,让他不是很满意,又着手买了只亚成年金雕,正在手里驯,已经驯了有半年,小有所成。 赵炮瞅着手臂上停着的金雕,眼里那满是满意,成就感怎么都遮不住,笑道:“老陈眼光好啊,这金雕买来的时候花了我不少钱呐。想掏金雕窝都找不着,还得问了好几个老把式才买到的小鹰。” 赵炮今年回了趟鹰屯。他带回了一只小金雕,那雏鹰羽翼未丰,却已透着不凡的英姿。家中早有一间特设的屋子,专为驯养这些空中霸主而备。过去,一只训练有素的猎鹰,其价值足以撑起一个家的生计,甚至超越了柯尔克孜族姑娘丰厚的嫁妆,成为衡量财富与荣耀的标尺。 驯鹰与捕猎,这两项技艺,不仅是生存的智慧,更是对耐心与精力的极致考验,深深刻印在鹰屯人的血脉之中。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驯鹰人,沉稳如山的性格与健壮的体魄缺一不可。 将一只野性难驯的鹰,转化为听令而行、忠诚无畏的猎鹰,要求养鹰人倾注满腔心血,精心地喂养和悉心地照料。 赵炮一提起那头金雕的驯养历程,就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话语滔滔不绝。 “那金雕,可是屯里老把式从半山腰费尽心力捕获的。它的野性十足,刚带回来那会儿,倔强得很,愣是饿了四五天才肯进食。熬鹰的过程,那叫一个艰辛。白天,我得骑着马,带着它在广袤的天地间翱翔;到了夜里,也不能有丝毫松懈,得继续熬着它,一点点消磨它的野性。” 就这样,整整三个月,他才算是初见成效,让它有了些驯服的模样。之后,又是放飞、再驯,反反复复,又是一个多月的辛苦。 驯鹰人,便是要在这漫长的时光里,逐步改变鹰的野性与意志,让那高傲的生灵,渐渐与人建立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关系。 鹰把式们的生活,深深镌刻着驯鹰技艺的古老烙印。每一户人家,30年来,平均驯养着七只矫健的猎鹰,它们不仅是狩猎的伙伴,更是心灵的慰藉。 每天,鹰把式们总要抽出两个小时,他们或轻抚鹰羽,或与之嬉戏,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眼神交流,都满含着对鹰的深情与交流。这份情感的流露,简单而纯粹。他们白天干再多的农活,再苦再累,当回到家中,也要拿起手上的鹰,无声交流一会儿,是一种很好的解压方式。 那些时间到了,被放归大自然的猎鹰,因熟知了与人相处的生活,也会时不时地再来看望养鹰人。 李居安瞅着赵炮肩上的这头金雕,看着新奇。 他见到赵炮带出来苍鹰,猎隼,还从没见过这么威风的大金雕。 金雕站在赵炮坚似磐石的臂膀,它那猎鹰之眼,犀利灵动。赵炮的脸庞,刻满了时光的沟壑,此刻却绽放出一抹心领神会的微笑。在这漫长的相伴时光里,人与鹰之间,已悄然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心灵之网,彼此相通,无需多言。 李居安想到过去和鹰屯的人,唠嗑时候,他们说过的话:“每天,只要看看猎鹰,捋一捋它的羽翼,待上一会儿,心里就踏实喽。” 赵炮盯上那两只歪歪斜斜的小苍鹰。他面无表情,冷冷淡淡地接过浓茶,说道:“得亏咱常来这,老陈,号子在这搁着没。” 苍鹰困得不行,但当苍鹰的眼睛慢慢的眯起来时,熬鹰人就得开始整活。 兴安岭不少老人都会吹号子,在东北,兴安岭森林号子具有浓郁的地域文化特征,其粗犷豪放、高低不平的呼号,还得即兴发挥、信口拈来。 如果是哈萨克族驯鹰人的草原,又会遇见另一番风情。那里的驯鹰人,在与雄鹰共舞的过程中,常常会弹起一种独特的乐器,号子。这号子,是一把充满魅力的弹拨乐器。它的音箱,有的呈三角形,人们称之为“阿巴衣号子”。当驯鹰人轻轻拨动琴弦,那响亮的乐声便如泉水般涌出,清澈而激昂,足以让沉睡的鹰儿也无法抗拒这音乐,彻夜难眠。 而另一种号子,其音箱则为椭圆形,被赋予了“江布尔号子”的美名。它的音色,相较于“阿巴衣号子”更为温婉细腻,音色能叫鹰一下子精神起来。 现在赵炮吹号子,也是同一种目的,不叫苍鹰睡着。 他大声的吹号子,大声的说话,给苍鹰来一段攒劲的小曲。在声音的刺激下苍鹰不得不重新振作起来,身体想睡觉但是脑子告诉它不行,这时的苍鹰会感到很厌烦,人与鹰的情感并不相通,它只觉得吵闹。 这森林号子的小曲儿是真劲道,李居安听着脑袋嗡嗡的响,号子就和在耳边炸开似的。 他和林员老陈本就困得不行,被突然这么喊着说话,听着号子嗡嗡的,心跳都跟着有些加快,情绪也烦躁的很。 李居安苦笑道:“鹰还没熬出来,咱先把自己干进医院喽。” 老陈也困得眼皮打架,求饶着说道:“咱上回还和老赵抱怨,说叫他常来咱值班室陪咱唠唠嗑,要不然这值班日子过得没劲的很,没啥盼头。这不好了,今个一回就给我整了个大的。这是要闹的折腾我呐。” 赵炮平日里什么都不在意,但碰上驯鹰的事儿,他心里那个激动劲蹭蹭往上窜啊。李居安左一声:“师父”,右一句:“赵把头可就是牛皮,这么两下吹的,鹰可就不动弹了。” 第324章 不能前功尽弃,烤山鸡,升篝火 赵炮脸上瞅着严肃,没啥表情,但心里美滋滋的爽得很。尤其是李居安打虎在十里八村都出名,又是狗帮最年轻的帮头儿。能被小李炮喊上一句师父,叫他心里美的都能飘起来,巴不得将肚皮里所有的熬鹰墨水都炫出来。 老陈算是看明白了,哈哈笑道:“老赵,你可真是着道了。小李这嘴的,甜的和抹了蜜似的,把你拿捏的够够的。” 赵炮吹了号子,换气的时候还能怼他一句:“你懂个啥,咱这叫尊老爱幼,爱护幼小,回头小李炮出息了,还得跟我跑鹰屯老老实实喊我一声师父。” 李居安笑道:“可不是么,那必须滴。” 赵炮问了李居安从哪掏到的亚成年苍鹰。 李居安含糊其辞,就说了在野猪沟大山里,赵炮也没细想,大山里的鹰巢穴隐蔽,但也不是没有。他赞赏说道:“还是小李炮眼力尖,能瞅见这么高的巢,可不容易。大虎嗅到的?” 李居安随口应了两声,心里想着,这要是等鹰长大了,知道这是您赵把式放飞的猎鹰生的崽子,可不得拿板凳擂我。 赵炮嘹亮的号子声在晨曦中回响,又折腾了整整一个早上,那苍鹰苦不堪言,眼皮重得仿佛能压弯枝头,困倦得几乎要跌下麻绳,殊不知,更为煎熬的还在后头。 到这一关键环节,熬鹰人的手段愈发凌厉,不再满足于温和的试探。鹰屯的传统办法是,他们会在苍鹰锐利的目光前点燃熊熊篝火,用火光考验其意志。而今,后来的鹰屯年轻一代的熬鹰人则更进一筹,直接拿了刺眼的头灯。 苍鹰,视力很好,其视网膜感光能力超凡脱俗,感光度远超人类,感光细胞密布,是人类的十倍有余,能捕捉世间更多细腻入微、清晰无比的景象。 光,对苍鹰很敏感,是熬鹰的利刃。驯鹰之道,实则是一场和鹰意志,和心境的较量,因为野生动物对火有着天生的恐惧。 赵炮说道:“回头等号子刺激不了这玩意儿,咱们改生火。” 林员老陈听得心里是一惊,瞪圆眼说道:“乖乖,驯这扁毛东西还得上刑啊,这可够狠的。” 这时的苍鹰又饿又累,牛皮眼罩摘下来,能瞧见两头鹰困得勉强睁开一道眼缝,强撑着睁开的眼睛,哪里还有之前的桀骜。 赵炮开始生火了。 雨停下来,值班室门口升起一团篝火,刚好仨人就着篝火烤野味吃。 李居安将昨天猎到的山鸡,开膛破肚拔了毛,用木枝从菊门里串过去,从脖子那戳出来,架在篝火上烤。 赵炮瞅见李居安手里还有两只飞龙肉,这飞龙肉他瞧着喜欢,羽毛鲜艳还怪漂亮的,就说要用身上的岩羊皮和他换。 赵炮裹在肩头的是一张小岩羊皮,去集市出街能买上价,但不如大岩羊皮那么好卖。而且还会被同样出街的猎户用眼睛瞪,瞪他不守规矩,咋打还没长成的小崽子。 大岩羊皮生制后能有客商收,送去南方做成羊皮大衣,或者时髦的羊皮风衣,羊皮袄子。小岩羊皮客商不要,只能是当地人收用来给孩子做袄子用。 李居安一瞧这岩羊皮还是新鲜的,瞅着刚被剥下来,还没制成生皮,他惊讶问道:“赵哥,这么小的岩羊你也打啊。” 赵炮本来就忌讳被同行猎户说这么个话茬,李居安说出来后,老陈也转头看过来,赵炮脸色也有些尴尬,说道:“这金雕刚驯没个半年,放鹰出去,鹰撒手没,咱哪里能顾得上鹰捉大的还是捉小的。能捉来羊就不错了。” 当地兴安岭地形以山,峡谷,草原围住,岩羊很少见,大多在戈壁地形栖息,稀少的很。李居安估摸着,这群倒霉的岩羊,应该是进了人工碱场,和狍子,鹿,犴子一块舔了人工碱场的盐巴,这才被猎鹰发现。 小岩羊跑得慢,猎鹰俯冲下去,一击必中,抓起来交到驯鹰人手里,嘚瑟的等着要奖赏。 李居安瞅着威风凛凛的大金雕,心中很是羡慕。戈壁上的岩羊,猎户们很少捕猎到,哪里是不想捕猎,实在是打不着。 戈壁地势少不说,这地形很危险,猎狗跳上去难以下来,几乎是万丈深渊。也就岩羊这蹄子,和腿结构,合适攀戈壁。那直上直下的戈壁,滑不溜手的,就算叫最好的猎人穿着脚爪子,也得挂上攀绳索才敢上去。 “赵哥,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喽。” 李居安乐得用飞龙肉去换小岩羊皮子。 山里猎户就是这样,你有的,我不一定有,互相交换着各取所需。鹰屯的把式懂驯鹰,但对制生皮,制熟皮不精通,枪法精准度,没有提枪的猎户那么高。 猎户行家里有一句话,玩鹰的瞧不上提枪的,提枪的瞧不上下套的。行行都有套鄙视链,但李居安倒是罕见的将这三个玩意儿都用上了。 火生得旺。火苗子往上窜,火舌舔着山鸡肉,山鸡滋啦啦往外淌着油。飘出股浓郁的荤香味儿。李居安布兜子里带着蜂蜜,这罐蜂蜜是自家小蜂场摇蜜出来的,出发前林梅贴心的给他带上,叫他在野外应急也能吃点甜的,补些力气。 值班室里有盐巴。 李居安给山鸡抹上一层蜂蜜水,再简单撒上一撮盐巴,再经过火这么一烤。烤山鸡的小味儿挠挠的就上来了,叫人馋得直吞口水。 李居安哈哈笑道:“都不用火吓唬这鹰,它们现在已经醒的够够的。” 两头苍鹰嗅到鼻子里飘进来的山鸡味儿,那个叫兴奋,激动,饿得原地直跺鹰爪,按耐不住想要扑扇翅膀。但翅膀被绑住了,扇不起来,只能保持本能平衡。 肚子里馋虫叫,这是原始冲动啊。 李居安和赵炮,老陈,撕开烤山鸡肉,就着烤玉米饼子和烤苞米,分着吃肉。那外脆里嫩的香味儿,还有山鸡嫩滑的肉汁儿整个裹进舌腔里,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嗯,太香了!就是这个味儿,正。” 苍鹰刚开始馋得直跺脚,但后来实在太犯困,烤肉的味儿也没法刺激困意。 两头苍鹰又缓缓垂下头,只想睡觉。 这么着可不行啊,熬鹰就是要熬,不能叫鹰睡死过去。否则前功尽弃,刺激还要升级。 赵炮心疼金雕怕火,将金雕锁在屋里的绳上,走出来说道:“得嘞,摘这两头玩意儿的眼罩。” 牛皮眼罩被摘下,两头苍鹰眼睛被火光激得不行。加上屋里大金雕的猛禽啼鸣,同类的叫声,把苍鹰吓得不敢睡觉。 第325章 成功熬鹰 又过了几个小时,再耀眼的光芒,也无法唤醒疲惫至极的苍鹰,它唯一的渴望,就是睡觉。困倦如同潮水,一波波袭来,让苍鹰难以招架。 熬鹰人自有一套智慧,采用着古老而有效的“车轮战术”。每当一位熬鹰人的体力达到极限,便会有另一位接替上来,一壶热气腾腾的浓茶成了他们提神醒脑的秘宝,继续着这场意志与耐力的较量。 李居安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没有将这只苍鹰带回喧嚣的屯里,而是直接带到了这片辽阔无垠的牧场,与鹰屯中的高手赵炮并肩作战,共同熬鹰。赵炮对他而言,如同一颗定心丸,让他的内心多了几分踏实与安定。 当初老赵慷慨应允传授的驯鹰绝技,此刻正等待着兑现。 李居安问老陈要来一支墨水笔,撕了一张信纸,提笔,写起一封简单的口信去传话。他喊来花耳,塞到花耳的狗项圈下面的系带上,折了折。 然后他拍拍花耳的屁股,叫白蛋子,花姑娘先陪着花耳回李家自建楼,给妈和林梅传个话回去。他可能要在这片小住个几天,能鹰稳定了再回去。 他选花耳,一来是花耳曾经是旧头狗,又是一头老狗。性子沉稳不说,认路的本事也很靠谱。花姑娘和白蛋子,是跟着花耳一道被买来的帮狗,这两条围猎划水的很,没滑溜就不错了,陪着花耳回去,他也放心。还有一条一起买来的是黑虎,黑虎勇猛,能出力,他留了下来。 就这么着,三个人轮番车轮战,熬这两头亚成年苍鹰。 在那三四天漫长而煎熬的时光里,几人轮番上阵,勉强支撑着疲惫的眼皮,而那对苍鹰,既未沾滴水,也未尝吃一口肉,它们的眼神逐渐从锐利变得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傲气,再坚持下去,怕真要化作风中残鹰了。 此刻,苍鹰的眸光里已不再有往昔的凛冽,望向熬鹰人的眼神,温顺得如同初春里无助的小白兔,可怜兮兮,被整的心力憔悴。 李居安瞪圆挂着黑眼圈的眼睛,仔细看着苍鹰,说道:“这回可算是熬好了吧。能吃肉了不” 熬鹰人辨识苍鹰驯顺与否的方法,朴素而古老,仅以一块鲜美的羊肉为试金石。轻轻地将这嫩肉置于苍鹰之前,静观其变。倘若它终肯低下那往日高傲不屈的头,从熬鹰人的掌心轻巧啄食,那便是它内心防线崩溃,甘愿归顺。 若苍鹰仍倔强地拒绝这份来自人手的馈赠,那便意味着熬鹰之路没有结束,如此往复,直至其心意转变。 赵炮从猎获的小岩羊身上割下一片精肉,那肉质之鲜嫩,连他自己都舍不得轻易品尝,这几日里,金雕已享用了不少。而今,他却毫不吝啬地割下这一小块,只为试探苍鹰的心意。 他把羊肉递到李居安手中,说道:“试试看去。” 李居安紧握一块鲜嫩的羊肉,观察这两头苍鹰。苍鹰早已筋疲力尽,饥肠辘辘,但求生的本能与欲望却越来越强烈。他心里也有点没底,要是苍鹰宁死不屈,这可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他还得继续熬。 一块肥美的羊肉送上。稍微大一圈的苍鹰,早就没了睁开眼的力气,瞅着气息奄奄,只有进的气没出的气,压根没瞅羊肉一眼。 赵炮拍了把大腿,低声喊道:“坏了,这头还得接着熬。” 老陈听得心里咯噔一惊,还得继续?这头鹰瞅着都能断了气,这心性也太熬了,狂得很,真的是熬死也不肯低头。 赵炮看法不同,他说道:“没有熬不成的鹰,有那就是还不够饿,不够困!就得继续熬!” 李居安和老陈心中暗道,这可真是狠,比满清刑罚还厉害上不少。 第一头不行,李居安尝试着将羊肉举到第二头苍鹰面前。 这几夜,他日夜颠倒着睡觉,打瞌睡梦里他都在驯鹰,这可比训狗累多了。第二头苍鹰个头小两圈,消耗的体能也轻一些,能耷拉眼睛睁开一条缝。 稍小的苍鹰一嗅到羊肉的味道,看见可口的羊肉竟然就放在嘴边,神情还有些不敢相信。 李居安趁势将手在往上伸,递过去,几乎将羊肉喂到苍鹰嘴边,第二头苍鹰毫不犹豫张开鸟喙,像是用对母鹰的姿态,嗷嗷待哺般叫着嚷着,一口将羊肉块吞下肚里。 值班室内老陈和赵炮一同欢呼起来。 老陈那是真的激动的能哭出来。这几日,他虽然不是熬鹰主力,只是帮着李居安,在李居安困倦时候顶个半小时,但这半小时也叫他瞌睡的不行。 赵炮这几日隔三差五要去一趟镇上,不是卖飞龙肉,就是交换些物品,带回来些干粮。他也在李居安瞌睡到不行的时候,顶替个半小时。他看着李居安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这几天几夜的不睡觉,就想到他年轻时候,熬鹰也是这般不要命,费神,非要铁了心和鹰对着干。 值班室内一阵欢呼,全是沸腾的声音。 李居安感动的几乎要流下泪来,骂道:“这玩意儿太难学了,要不是赵炮在,我一个半路出家的还真不能够。” 赵炮哈哈大笑,说道:“成了就行。那行,去试试另外一个。” 林员老陈不太明白,第一头苍鹰刚才已经拒食,咋还要试第二回? 赵炮说道:“这两鹰同一窝出来的。你反叛前不瞅瞅同伴呐。要是同伴都举白旗了你还挣扎个什么劲。” 老陈一听总觉得浑身不对劲,虽然是这么个理儿,但这话还是叫他浑身不舒坦,说道:“咱能够举白旗?宁死不屈!” 几个人哈哈直乐,不拿这事做调侃。 李居安举着羊肉,给第一头苍鹰试了试。刚开始第一头苍鹰和刚才一样,爱咋咋地,蹲在麻绳上母鸡蹲,大有一副“好汉,恁死我得了”的神情。 但兄弟讨饶吃了后,还发出雏鹰拍打翅膀,对母鹰鸣叫撒娇的亲昵声,还想着转动屁股,撅起来屁股拉泡鸟屎,让李居安给叼了衔出去巢穴。 第一头苍鹰觉得没眼看,努力睁开眼缝,像是觉得兄弟很辣眼睛。但饿了四天,实在是到了极限,腿脚都在发抖打颤。这头未来的猎鹰,最后还是屈服了,叹了口气张开鸟喙,一口把李居安手中的羊肉吞下肚。 值班室内的沸腾欢呼,更响亮。 第326章 石场源头青稞地 李居安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赵炮比他更激动。 赵炮眼眶都红了,哑声说道:“咱也是20岁上下的时候,熬第一头鹰,那用了得有八九天,都要放弃了,屯里的老把式给我说,再坚持坚持,再等等。我那时候想啊,这得等到啥时候去,鹰没熬死,我先死过去。” 几个人哈哈大笑,一边笑,李居安一边也红了眼眶,觉得驯鹰人的辛酸。 他早就知道行业内的鄙视链,玩鹰的瞧不起提枪,提枪瞧不起下套的。他本来觉得驯鹰人优越感真特么强。不就是玩儿鹰么,咋就还整出优越感了? 现在,他亲自熬了一趟鹰,可算知道能有这意志力驯鹰的人,可真不是一般人呐。 赵炮瞅了瞅李居安缝制的牛皮眼罩,他将说道:“这玩意儿一个做手套,一个做套贴在胳膊上。” 他伸出臂膀,叫李居安看着他臂膀上的牛皮套。李居安给鹰又吃了点肉,两头苍鹰也有了它们的专属座位。他右手上,用牛皮制成的坚韧手套。 两头苍鹰个头不大,挤一挤,刚好能站满他一条臂膀,也不拥挤。鹰脚上有一条铁链,拴在臂套的锁扣上。不放鹰的时候,锁扣就锁着。他走到哪,两头鹰就跟到哪,也不用喂太饱,隔上三五小时喂几口肉食。 赵炮教了他几句口令。 亚成年的鹰飞行能力还很弱,主人也要锻炼它的飞行技能,什么都练好后,鹰的主人只要吹一个口哨,苍鹰就能飞出去捕猎,而且还会主动落到主人的肩膀上。 李居安学着口令,之后几天,他需要走到哪,苍鹰都跟到哪。一来是增加日常习惯的熟悉度,增进亲密互动,二来是气味交换,让苍鹰习惯主人的气味,这样哪怕之后放飞出去,也不怕鹰飞丢了不回来。 赵炮看着李居安和两头苍鹰的互动,不放心地加了句:“这几天要是发现这鹰又不吃食了,也是正常。” “啥,这还正常,可不就退回去了么。” 赵炮点头说道:“正常的,有那么个习惯等鹰适应。喂养这个把月,还会不时的熬几次,直到苍鹰彻底服了为止。你还得用一些声音和配合动作,让鹰学会条件反射,更好的掌控鹰。” 林员老陈听完后,咕哝了一句:“鹰再怎么着,也是个扁毛牲口,还是得调教。” 赵炮又嘱咐他几句,等过上半个月这么养着,就能放飞大山,进行实地检验。鹰飞得好,能抓小兽,给些奖励,配合口令和哨令,就能尝试性让猎鹰捉捕灰狗子,跳猫子这些小兽。 赵炮离开前,又留下句话:“青稞地那嘎达有个老头儿,过去就是咱们鹰屯分家出去的,回头我要是不在,你有不明白的请教他去,就说是老赵介绍去的。” 李居安应了声喊道:“妥嘞。” 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上,隐匿着一个名为青稞地的小村落,它孤零零地坐落在贫瘠的土地上,是戈壁滩不经意间遗落的一粒尘埃。这村落远离尘嚣,就连那些惯于穿梭山林的跑山人与采山人,也鲜少踏足这片不毛之地。 戈壁滩以其特有的苍凉与荒芜,宣告着这里并非狩猎与采集的天堂,猎物稀缺。灵芝、菌菇、松茸这些山林中的珍宝,在这里更是难觅踪迹。 戈壁,地面都是砾石,还有裸岩,是雨云难以触及的角落。那边有一片最贫穷的村子,就是青稞地。 提及青稞地,即便是与那以放印子海马子闻名的小岭村相比,它的名声似乎还要更加低几分。因为那片嘎达实在不合适人居住。 能搬走的村民早就搬走了,有本事的人,都叫子孙后人去镇上买房,做个体小生意。闺女也都嫁出去,能不住就不住。 现在青稞地村还留下的人,基本就是老人,老弱病残,放山人都不跑那块。 林员老陈一听见赵炮叫李居安,以后得空可以去青稞地村,他立马不乐意了,替李居安打抱不平说道:“老赵,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嗷。你那老乡你心疼你自个上门去瞅瞅就得了,提些酒,饮料送过去。这叫小李跑去一趟算啥意思啊。这路不远呐。” 李居安连忙说道:“没事儿,都是下套溜圈,溜达过去也行。” 赵炮盯着老陈看,气哼哼笑了笑,说道:“那山翻过去,有青稞地,也有勒克村啊,再那头就是条公路,老陈你这消息也太后了。那地方以后可不得了。” 李居安对“青稞地”这个名字初闻之下并未有太多波澜,然而当“勒克村”三字落入耳畔,他的双眸倏地一亮,瞪得亮堂明亮。 勒克古城,那座后世闻名遐迩的古城遗址,就静静伫立在那片巍峨山峦的怀抱之中,与勒克村毗邻而居。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李居安便恍然大悟。原来,那片名为青稞地的小村落,竟隐藏着如此不凡的地理位置。 它距离新建成的公路不过咫尺之遥,仅有一公里之隔。而与风景如画的勒克景区也仅仅相距两公里,周遭的自然环境无疑是上天赐予的瑰宝。 青稞地村虽物资匮乏,但在采石的行当里却是个富饶之地。石块、岩壁、岩石、乃至裸露的岩层,在这里比比皆是,仿佛大自然特意在此堆积起了一座座岩石的宝库。更令人称奇的是,后世竟有收藏爱好者不远千里而来,只为探寻这片土地上独有的风凌石。 那些被风沙雕琢、岁月磨砺的奇石,成为了青稞地村又一道不为人知的风景线。南方老板有不少喜欢这种,作为风凌石收藏,用来镇风水的。 这些老板专门来到青稞地收这些风凌石,托人雕刻成假山后,放在庭院内,所以后世,这片青稞地会起一个采石厂,专门采了这些风凌石,经由跑来收购的客商,运去南方,再加工成假山,作为风水观赏石去售卖。公园,景观点会大批量采购。 林员老陈看着李居安,发现他盯着远处山头出神。 老陈调侃他说道:“小李炮,走神干啥呢,你还真要听老赵的意思,跑青稞地那嘎达?鸟都不拉屎。” 第327章 搜山寻找李居安 李居安望着远处山头,翻跃那座山头,就是青稞地村,他说道:“靠山山不倒,讲不定那片嘎达还真能发财。” 老陈当林员了大半辈子,给牧场干活,吃大集体大锅饭,一听见发财笑得停不下来,说道:“还发财,那片破石头地儿能发啥横财?全是石砬子,没磕破就不错喽。” 他忽然想到什么,正经严肃说道:“那嘎达还有不少岩洞,里头都是燕别古,你别说,还真别说,这玩意儿你想卖出去,能有人收?” 燕别古,就是蝙蝠。在溶洞里常见。李居安笑道:“我逮那玩意儿干啥,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我胆儿再大,也不敢逮那玩意儿啊。” 开玩笑,后世谁逮了蝙蝠,闹出一场全民疾病,这东西能捉? 老陈又想了想,猛地拍了把大腿,喊道:“你要逮草豹呗。草豹这玩意儿皮毛可值钱,但就是不好逮。你这群猎狗上不去那些石头,要逮也只能训了猎鹰去逮。” 草豹,在当地就是指雪豹,高王戈壁之王,十分罕见。兴安岭群山峻岭,峡谷丘陵为多,想要找雪豹,还真得去那戈壁之巅,追着岩羊逆着崖壁而上的脚步,才有可能发现雪豹的踪迹。 李居安眼前一亮,笑道:“草豹要打,厂子也得开。这抄底的好机会哪能让人别人呐。” 老陈摇摇头说道:“开厂?那不行,都是国营你个人开啥厂啊。” 李居安笑笑,说道:“瞧好吧,再过上几年,山里民营厂想挤也挤不进来。” 老陈听得云里雾里,眉头紧锁。“怎么着,这就冒出民营厂来了?个体户办厂,这不是天方夜谭嘛!”他喃喃自语,心中满是对新政的不解与疑惑。 政策的风向,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让人心生揣测,又满怀期待。 李居安的心思却已飘向了远方,那片广袤的青稞地成了他眼中的淘金之地。“得去青稞地走一遭,寻寻觅觅,说不定能逮着个大好时机。”他暗自盘算,深知此刻的青稞地承包价正处于谷底,若能趁低吸纳,待到政策松绑,采石场轰鸣而起,那必将是财源滚滚,稳赚无疑。 然而,独木难成林,英雄亦需盟友助。 于是,李居安唤上了他的猎鹰与猎狗,一身行头整装待发,转而对老陈笑道:“陈哥,兄弟我得出门遛遛弯,套几只跳猫子。你刚来那会儿的忙还没谢呢,这次回来,咱们可得好好合计合计。” 话语间,既透着股子豪情。老陈咧嘴笑道:“等你的山货喽。” 这几日,林员老陈也帮着车轮战,累得不行。他摆摆手,给自个倒了杯浓茶,说道:“帮我把山也给巡喽,就帮了大忙喽。” “妥嘞!一句话的事。” 李居安心情很好的出门。 能在四天内,将两头亚成年苍鹰熬出头,让他内心大振,很有自信心。 他抬起右臂,其上栖息着一对亚成年苍鹰,它们的脚爪被细巧的铁锁链束缚,这链条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这两只亚成年的苍鹰,按常理,不拴细铁链也没事。但李居安为了让苍鹰适应这辈驯的感觉,习惯于上臂膀,习惯他的气味,坚持扛着两头小鹰。 他坚持让这两条小生命,与他同行。 苍鹰,待到成年之时,体长直逼半米之距,翼展更是惊人,能达一丈五尺之宽,体重亦可沉甸甸地压上四斤有余。李居安不经意间扭转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了这对小苍鹰身上,心中不禁暗赞它们的俊美容颜。 苍鹰的羽毛下藏着细腻的白色绒毛,在阳光下隐隐闪烁,苍鹰身下是白色,胸、腹、两胁和覆腿羽布满较细的黑褐色横纹,背部灰褐色。为这对未来猎手的英姿平添了几分柔和与生机。 这么小年纪已经瞅着很威风,这要是成年长大了,还得了? 他非常期待两头猎鹰放飞后,高空俯冲鹰猎的成果。 …… 这时候,陆家兄弟和老钱,保卫科老张,正在搜山找人。宋德生心里有鬼,哆哆嗦嗦的有些发虚,说道:“这青皮子不会还盯上咱们吧?不能够吧?李居安会不会是被青皮子盯上了?” 宋德生杀了怀胎的母狼,被头狼盯得不行,院里鸡全被咬死,母亲养的哈巴狗也失踪,让他这几日心有余悸,也不敢进山。这回他也是将心一横,跟着老钱,老张进山,人多胆肥。 忽然,前面有狼嗥。 宋德生吓得不敢动弹,苦苦攥着陆志强的衣摆,喊道:“陆哥救我啊。这可不怕什么就来什么。” 他背后的唧筒式猎枪还背着,他手忙脚乱提枪,塞了把子弹“咔”合枪,这才心里踏实了些。 陆志强瞧他这没出息的样,笑骂道:“你再仔细听听,能是青皮子的叫声么?” 宋德生仔细一听,这才乐了。 这哪里是青皮子的嚎叫,明明是老钱在学狼叫。 老钱走在最前面开道,提着撅把子一声声嗥叫。学狼叫也是为了将狼引出来。这一片山坳,有之前猎户留下的陷阱,能有五米深。老钱将枯木树枝架在陷阱上,捡了些枯草覆盖上去,又拨拉两下,掩盖的很有迷惑性。 老钱找了个灌木丛,猫着身子蹲下来,比了比手势给几个人打了个方向。 保卫科老张和陆锦扬立马懂了,纷纷在灌木丛附近猫下来,位置互相都能瞅见,能盯住各自的后背,以防有青皮子突袭。 老钱一声又一声嗥叫,将狼嗥学的一五一十。 宋德生和陆志强紧挨着蹲一起,听得那是一个鸡皮疙瘩直立。他使劲用手搓搓胳膊,暗唾了口,骂道:“太特么像了。老天奶,这谁能分得清真张三,还是假张三呐。” 忽然,前面林间真的出现动静。 陆志强立马架枪端脸,微微眯起眼瞄准,低声道:“青皮子来了。” 来的动静还不小,刚开始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忽然停了下来,老钱等人都十分警惕,脑中弦高度紧绷,神经紧张,死死盯住瞄准镜。 在短暂的安静过后,林间更大的动静响起来,来的青皮子数量还不少! 第328章 人和人还说上青皮子外语了 前方,狼嗥再度穿透山林,高亢而充满力量,中气十足,回荡在山谷间,凄厉而嘹亮。 陆志强额上汗珠密布,大颗大颗地滚落,仿佛连汗水都在诉说着内心的紧张。 宋德生则四肢冰凉,颤抖不已,内心一股冲动几乎要让他不顾一切地扣动扳机,与这群野兽决一死战。他低声咒骂着:“这帮该死的畜生,竟敢如此嚣张,骑到老子头上撒野!今日若不灭了你们,誓不为人!” 然而,宋德生的咒骂声中,却掩藏着深深的恐惧。若是往昔,他绝不会如此胆怯,只需跟在炮头身后,勇往直前便是。但此次面对的头狼,狡诈异常,行踪飘忽不定,每一次出击都让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即便是心性最为沉稳的猎户,遭遇了这般离奇事,都能整宿睡不着觉。一头野狼竟堂而皇之地闯入他的院子,借着月色,趴窗户盯梢了,他家有老有小还有婴儿,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再有这么一个疏忽,可不完犊子? 老钱与保卫科老张,二人枪口如炬,齐刷刷指向了幽深的林间。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自林间窜出,一个影钻出来了。 刹那间,五杆枪同时锁定,这是围猎青皮的绝佳时机,还是反被狡猾的青皮所伏击? 林间幽影渐渐显露真容,竟是孙为民,嘴里骂骂咧咧,一脸不悦,而他身后紧跟着的是其父孙全德。 “他妈的,也妹脚印啊,咋就没找见。”孙为民的话语里满是无奈与愤懑。 老钱学狼叫,得到狼的回应后,结果出来的人是孙家父子。 几个人都懵了,觉得不敢相信。 老钱呆呆张了张嘴,也站起来喊道:“老孙?” 孙全德吓了一跳,浑身震了震后退了半步,这半步退出了精髓。他喊道:“钱国昌?” 这种事儿老把式活了一辈子也不容易见到。 两个内心闷炸了好半天,竟然是对方在学青皮子的口技?这哪里是人狼对话?明明是人和人讲着狼的外语呐。 孙全德的来头,也不简单。身为兴安岭深处土生土长的猎户人家,他的家族在当地是赫赫有名的猎手世家,更是以擅长驯养狗帮而著称。然而,在口技一道上,他并未如老钱那般博采众长,精通万物之声。孙全德独门绝技,乃是“兔声诱狼”。 这门手艺,是他年少十五六时,跟随老爹于山林间一步步摸索练就的。 他狩猎为生,全凭这一手绝技,即便是后世的种种高科技手段也难以媲美。在后世,世事变迁,打猎这一行当早已不复昔日盛况,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而孙全德的这门独特口技,也险些随着时代的洪流悄然消逝,唯有在动物园的特定场合,才能偶尔见到口技身影,专门表演给游客看,还能成园区的特色节目。 如此绝活,若非得以传承,怕是要永远湮没了。 孙全德先骂道:“靠,钱国昌!你要打狼就打狼,学跳猫子叫不行么,打狼学啥狼叫。你特么这是要伏击我呐?” 老张也站起来,抱着枪,哈哈笑道:“咱们不是想拉近一下和孙炮的距离么,没想到你们这么给面子。” 孙全德的脸黑的可怕,说道:“白跑一趟,还以为真有头孤狼。” 孙全德与其子踏入深山,初衷本是遵循祖辈传统,去寻那珍贵的野山参,俗称“放山”。他们心中燃起了一腔热血。他们受到李居安那大棒槌的刺激,觉得也能摸到几十年的老棒槌。哪怕没那么老的,来个十二三年的棒槌也行啊。 父子俩一路虔诚,对着天躬身膜拜山神老爷,口中念念有词,尽是祈求好运。但,后来几天过去,山林间的寂静消磨了他们的意志,希望之火似要被这茫茫林海吞噬。绝望之中,他们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山中的野味,捕山鸡,猎灰狗子,甚至巧妙地设下陷阱,捕获了一头壮硕的犴子,以此慰藉空空如也的胃囊。 正当父子俩面带愁容,心中满是挫败,准备收拾行囊,打道回府,一阵悠远而苍凉的青皮子嗥叫声,突兀地划破了山林的宁静。他们还真听见一声青皮子嗥叫。 孙为民听着眼前一亮,说道:“爸,咱们摸不到棒槌,打一头狼回去,卖了狼皮也行啊。” 孙全德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轻拍他骂道:“干啥啥不行,整事儿第一名。咱俩就两把枪,下山路那么长,能得罪几头狼。” 孙为民被打的还不服气,说道:“这听着就是一头孤狼,就这么一头,打了也不坏事。” 山里猎户不轻易打狼,因为狼群十分团结,还记仇。惹怒一头狼,打伤一头狼吼,整个狼群都会盯上猎户,以后但凡猎户进山,狼群就会尾随在其后,悄悄跟踪,伺机寻找机会。 狼群的记仇心能贯穿整个一生,只要狼群还有一头狼活着,这猎户以后就别想着单独进山,哪怕是跟人进山,都得组队伍,抵抗狼群的围猎消耗。 孙全德耐心教着儿子,说道:“要打狼就得一整群全部打喽,要不就别去招惹。你没这个本事。” 孙为民暴脾气噌噌的上来,他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没本事,亲爹也不行。他脾气上来了,喊道:“可不就是一头么,打了也是个收获,凭啥李居安打得,我打不得?” 他端枪就朝着林子外走,孙全德无奈只能发出口技回应狼的呼唤,想要听听对面到底有几头青皮子,好早做打算。 这不是赶巧了么。两队人聚在一起,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嘿!还真是两支队伍说上外语了。 老钱问道:“你们搁这干啥呢。” 孙为民脾气爆,也不敬他是个前辈,喊道:“钱叔,你们搁这干啥?” 陆志强说道:“搜山找人呗。你们瞅见地上猎狗脚印了没?瞧见李居安没?” 孙为民眉头一皱,“李居安走丢了?” 第329章 孙为民和宋德生换衣服,头狼跟踪 孙为民一听到李居安失踪了,乐得那是龇牙,幸灾乐祸的很。 他耳朵冻掉被割了一块,心中将怨气撒在李居安身上,觉得要不是李居安,他能遭这等祸事么。 他拍拍屁股就走,说道:“你们搜山找人呗。但要是我说啊,讲不定李居安真被青皮子给围了。就他那几只猎狗,还不够这片山头的大狼群垫肚子。” 兴安岭山头狼群很多,五条以上组成的狼群,能叫做狼群,三只左右只能叫孤狼,散狼。小狼群最多,但大狼群分布的位置,猎户或者采山,放山的山民都会避开,不会轻易招惹。 大狼群里需要养活的嘴也多,猎物若是少了,狼群会将目标盯在跑山,采山的山民身上。谁饿着肚子也不能委屈自己啊是不。 陆志强气得站起来就破口大骂,说道:“孙为民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咱和李居安也没亏待你,你搁这说风凉话?” 孙为民也来了火气,拖着上次在冰天雪地里被冻伤的腿,现在他右腿还有些跛脚,怒道:“爷爷我想去哪要你管?倒是你们仔细着,得罪了狼,要是在大晚上被饿狼追击怎么办?被狼逼进了陷阱又怎么办?现在别把话说绝了,回头还得死乞白赖哭着求我救你。” 陆志强气得胸膛口剧烈起伏,扬起拳头就要追过去揍人。他都冲到孙为民跟前,两个人要扭打在一块了,宋德生冲过去一把抱住孙为民,来了个大力熊抱,几乎是挂在他身上,挂得严严实实,闭着眼就大喊:“陆志强不能动手啊!动粗可不成!要进派出所!” 孙为民还想动手还击,但无奈胳膊被宋德生锁得紧实。这狡猾的小子,哪里是帮他教训陆志强,分明心眼子八百个,嘴里喊着帮他,其实是害他呢。 孙为民气得大骂:“宋德生,你欠的很,憋搁那碰我的羊皮夹克,夹克老贵了你赔得起么。” 他穿的夹克衫,是孙母用羊皮缝制的老夹克。外皮是羊皮,里面是棉布垫衬,厚实还保暖,非常舒服。 屯里其他猎户进山都穿旧衣服,怎么破旧怎么来,生怕树枝刮到衣服出了破口子,心疼衣服。孙为民倒是好,出门逮着哪件穿哪件。孙母要是骂他,他回去说好话讨饶,再送上新打到的皮子哄娘开心。 地面刚下过暴雨,泥地湿滑的人。陆志强和孙为民这么打成一块,咕咚两下都落进泥坑里,还在滚着打,拳打脚踢。 宋德生站在边上说着风凉话,“哎哟,孙炮这件衣服可不就是滚了泥塘么,这和野猪的泥油挂甲也忒像了。” 他嘎嘎直乐,把孙为民气得够呛。孙为民和陆志强也没打出个胜负,两个人穿着一条裤衩长大,从小打到大,周围几个人都看习惯了也随他俩去,没动刀子动枪闹出真格,就不咋管。 宋德生的衣服是宋母在城里百货商店买的运动服。普通运动服蓝色,边上还带有白边,瞅着和学生似的。照他的话说,这和他读书时候的校服差别也不大。 孙为民不服地站起来,看着脸上同样鼻青脸肿的陆志强,怼道:“赔我衣服。” 两个人外套就和泥衣般,浑身溅满泥塘水,都分辨不清谁穿的是棉衣,谁穿的是羊皮夹克衫。 宋德生瞅着两人又要打起来,他眼看着天色也快黑了,脱了蓝色运动服递过去,说道:“孙为民,得嘞,我就做一回好人吧,穿我这件,别碍着咱们搜山找人。” 孙为民不甘心,但也没其他办法。他有些心虚地转头看向亲爹,孙全德冷眼瞪着他,碍着周围都是屯里乡亲的不好发作,在外面还是要点面子,回家关起门来怎么揍都行。 孙为民只能和宋德生换了件外套。这件蓝色运动服,看着还挺新,颜色鲜亮的很,亮堂的蓝色,在夜里很扎眼,侧面又是白色边,挺好看。 他不爽,嘴硬说道:“啥衣服,土的很。”他嘴里说土鳖,但手已经将泥衣脱下来,很实在地穿上了蓝色运动外套。 宋德生说道:“土你别穿,套回去你的野猪皮套。” 孙为民横了他一眼,将泥巴衣服丢给他就转身走,拄着水曲柳棍说道:“回去将衣服洗干净了,送到孙家院里来,自觉点。” “啊呸!什么个玩意儿!给你脸还喘上了。” 两支队伍分道扬镳。夜色降临,周围的护林员值班室没有,只有一处猎户小屋。两支队伍在不远处,各自休整。 孙家父子在猎户小屋里烤着火,老钱和保卫科老张领着三个年轻猎户,在猎户小屋上面的岗子背风坡,找到一处废弃的地窨子。 地窨子在地下的部分是人为挖出的长方形土坑,再立起柱脚,架上高出地面的尖顶支架,覆盖兽皮、土或草而成的穴式房屋。坚固、耐久,冬天会结冰的地区。 这片地窨子一看就很久没有人住,西面的地窖打开空空的,没有储存任何蔬菜,飘出一股霉味儿。 老钱和老张在地窨子前面支起火堆,喊陆志强和宋德生将带来的干粮饼子,架在火堆上烤着,一会儿热乎了撕两口,勉强和水吞下去垫吧肚子。 夜深了,宋德生借着月光往下看,瞧见下方山腰的猎户小屋口,也有火光,他用脚趾头就猜到这是孙家父子的篝火,他忿忿地说道:“啥人啊,都是乡里乡亲的,人丢了也不帮着找,好歹瞅瞅有没有脚印也行啊。” 他身上披的是孙为民换下来的泥巴羊皮夹克衫。泥巴被火一烤都坚硬的像一层壳,将他包裹住。泥巴味儿还能掩盖他身上的气息。反倒是下面猎户小屋篝火那孙为民穿的一身蓝色运动服怪显眼的,白色边在夜色里闪着光。 忽然,陆锦扬坐在他边上,说道:“我咋瞅着孙为民这么穿,远远的分不清还以为是你。” 两人也没太在意,几乎吃着饼子,讨论还怎么找到李居安的下落。暴雨冲刷了上回分道口的脚印,失去踪迹。 陆志强提议:“要不开枪呗。反正咱们离李居安肯定是近了,朝天空打枪,他肯定能知道。” “那行,是个事儿。但谁好人家没事儿的时候朝天打枪,万一把野兽引过来咋整。” 宋德生刚这么说,忽然他们听见远处猎人小屋传来密集的枪响。 第330章 孙全德父子失踪 猎人小屋的方向,一阵阵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初始时,那声响如同狂风骤雨,激烈异常,能听出两柄枪集中搂火。随后,其中一柄枪的声音悄然蜕变,换成了连发步枪,哒哒哒。 随着时间推移,这交火之声渐渐稀疏,直至最后,只偶尔零星响起一两声沉闷的回响,零星一下才出现一枪。 宋德生与陆锦扬闻言,身形猛地一震,几乎同时从座位上弹起,急不可耐地抓起望远镜,试图穿透夜色,捕捉那遥远而模糊的场景。遗憾的是,猎户小屋前的篝火已然熄灭,仅余几点微弱的红光闪烁,仿佛是余烬中不甘寂寞的火星。 就在这时,陆志强紧随其后,肩扛枪械,步伐坚定,老钱与老张紧随其后,三人一行,神色凝重,齐声呼喝:“快!咱们得过去看看!” 保卫科老张有几十年跑山经验,他知道一般这种情况,多半是遭了。 刚开始集中搂火,说明敌人强大,后来换连发步枪,说明敌人数量多,再后来交火声稀疏,说明有一个人枪里卡壳或者没子弹,或者失去了战斗力,只剩下一个人。 两个人都顶不住,一个人哪能顶住? 陆志强边跑边说道:“妈的!孙为民不会是碰上青皮子了?” 山里能有数量多的野兽,还能兼具战斗力,更有一物,狡黠异常,悄无声息地尾随两队人马之后,竟未引起丝毫警觉,除了那机敏狡猾的青皮子,实难想象还有其他何种野兽能有此能耐。 先前,孙为民还豪言壮语,带着几分戏谑,向他们发问:倘若一人独行于茫茫林海雪原,突遭饿狼穷追不舍,该当如何?又或是被饿狼步步紧逼,直至落入陷阱,那时又怎么办? 结果现在,青皮子就盯上来了。 宋德生满心困惑,提起猎枪,迈开大步,也跟着奔跑起来,口中喊道:“按理说,那头狼该是紧盯着我才是,怎会去追孙为民?它之前不是明摆着冲我而来吗?” 陆锦扬看了他一眼,说道:“讲不定头狼追得就是你。” 宋德生此刻身披一件烤成泥壳的羊皮夹克,那本是孙为民的衣物。泥泞的气息顽强地覆盖了他原有的体味,整个人融入夜色,泥巴味儿将他自身气味掩盖住,看着黑咕隆咚的一团。 反观孙为民,他却换上了白日里宋德生所着的蓝色运动服,上面点缀着醒目的白色条纹。在狼那锐利无比的夜间视线下,绿色变得模糊不清,而蓝色、黄色以及黑白色调却如明灯般显眼。 孙为民就这样,身着如此鲜明的装扮,在夜色中游走。现在孙为民穿着这么明显的衣服晃荡,别说是青皮子,就连陆锦扬刚才从岗子上往下俯瞰,都将他看成是宋德生。。 陆志强心中暗骂一声,情绪复杂难言。 他说道:“坏了!咱们有准备,但孙为民那小子没准备啊。” 几人进山知道会撞见青皮子,会和狼群交火,子弹备的充足,为了防止子弹卡壳,还背有备用撅把子,紧急关头能切枪。但孙家父子是放山来的,不招惹狼群,走安全路线不会出事,准备的也不够充分。 老钱年纪大了,跑得有些喘。他喊道:“这条路抄近道,去那边山头近。” 早年,猎人老钱被称为钱将军,除了口技好,能模仿各种四脚兽的声音,引来大量猎物,还有三个原因:第一,出猎稳。第二,枪法准。第三,下手狠。但他打猎技术也强悍,但在孙全德面前甘拜下风。 孙家的孙全德,打猎比老钱更强,是屯里有名的孙炮。 孙全德,曾以一己之力,征服了山脉中最为凶悍的生灵,乌苏里棕熊。那日,寒风中,他孤身深入林海,归来时,村里的马爬犁承载着战利品,一头体重逾八百斤的庞然大物,那是他亲手猎获的乌苏里棕熊。消息如野火燎原,山里人无不惊叹。 一头屡次下山侵扰村民安宁的豹子成了他的心头之患。孙全德衣衫略显褴褛,却眼神坚定。豹子眼中闪烁着凶光,步步紧逼,而他却冷静异常,于千钧一发之际,一枪精准无误地捅入豹口,终结了这猛兽的肆虐。当他带着胜利的疲惫回到村庄,讲述着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全村老少无不震撼。 还有一个冬日,孙全德再次踏上了孤独的狩猎之旅,这一季,他的目标是不请自来的野猪群。寒风凛冽中,他凭借超凡的勇气与技艺,单枪匹马,竟在一个漫长的冬天内,斩杀了十二头野猪,其中一头尤为特别,身披松油凝结而成的天然铠甲,孤傲而强大,却在孙全德的枪下黯然倒下。 在那句老话“一猪二熊三老虎”的山林法则中,一猪,就专指敢斗老虎的孤猪。那年,他被尊为猎神! 三大猛兽,都被他成功猎获了,就说谁不佩服孙全德! 但这回,孙炮孙全德所在的猎户小屋没声了。 老钱和老张心里都犯嘀咕,还能有孙全德都打不掉的狼群?这群狼数量能有多少多?咋他们隔着也不远呐,就是没留意到声? 五个人抄近道走进猎户小屋,看见地上都是激烈交战的痕迹,还有人,狼的脚步踪迹。 老钱打开头灯,电筒一照地上,喊道:“往那头去了,追。” 老钱周身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凛冽之气,那股若隐若现的杀气,即便是林间最机敏的狼,也无法不投去警惕的目光。尽管他凭借着多年狩猎积累下的丰富经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但那些狡猾的狼群仍旧如同幽灵般四散开来,隐匿在密林深处,只留下一双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窥视着,躲避着这位老猎人。 半小时的光景,老钱穿梭在林间,留下的只有他沉重的足迹,与那些错落有致的狼爪印。除了这些印记,再无其他。但他深知,自己早已成为了这片林间无数双眼睛的焦点,被无形的监视网紧紧包裹。 与此同时,老张也循着那些杂乱的脚印,一步步深入林中。他的步伐由起初的坚定逐渐转为迷茫,直至某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空空如也的林地,满脸困惑地喊道:“这人怎么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跟被风卷走了一般!” 他用手电筒往头上一照,发现头顶也妹有高枝啊。他还以为孙全德父子照着树,往上爬去了。 忽然,横截里跳出来两条青皮子,一头是肚腩肥大的公狼,一头是头顶毛秃了一片的老狼。 两头狼胆大妄为的狼竟想挑战老钱。 第331章 孙为民喊爷爷 老钱行进在队伍的最前沿,步伐稳健,敏锐的直觉却让他猛然察觉到周遭空气里弥漫起一股不寻常的寒意。一头雄壮的大公狼自隐蔽的岩石后猛然跃出,如同夜色中的幽灵,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势。幸运的是,老钱早已将猎枪子弹上膛,严阵以待。 作为一位以沉稳、精准、狠辣著称的猎手,他深知机会稍纵即逝,非十足把握不轻易扣动扳机。 正当他凝神静气,寻找那决定性的开枪瞬间时,一只秃毛老狼,狡猾而无声,自老钱的背后幽灵般窜出,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扑倒在地。 伴随着一声猝不及防的枪响,那是老钱在失去平衡的瞬间,猎枪搂火发出爆鸣。砰!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两只狼惊恐万分,四散跳开,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紧张的气息。 老钱倒地之后,反应迅速,几乎是在枪声余音未消之际,他已凭借丰富的经验再次推弹入膛,动作流畅而坚决。两只饿狼眼见企图趁他尚未完全站稳,终结这场较量。老钱眼中闪过一抹冷静的光芒,猎枪稳稳对准前方。 他对着猛扑过来的秃毛老狼开了第二枪。 奈何那头秃毛老狼狡黠多谋,早在老钱抬手之际,便已敏锐察觉,身形一闪,轻易避开了那致命的威胁。与此同时,一旁的大公狼瞅准时机,猛地一跃,锋利的爪牙瞬间撕扯开了老钱身上的皮衣,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老钱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想当年,即便是与山林中的二霸主猞猁近身缠斗,他的衣衫虽被那猛兽撕得支离破碎,但那也是荣耀的象征,毕竟猞猁乃是仅次于虎林的霸主。 区区野狼,竟也胆敢对他下手,毁他皮衣,简直是对他尊严的践踏! 正当老钱怒火中烧之时,保卫科的老张及时赶到,手中的猎枪轰鸣,连续两声“砰!砰!”响彻林间,两道火光划破夜空,精准无误地击中了两只狼的身影。 虽然这两击并未给狼群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却让它们心有余悸,记忆深刻。尤其是那老狼,更是狡猾凶残,此番仇怨,定会如烙印般深刻心底,成为日后复仇的种子。 此仇不报不是狼! 宋德生赶过来,忽然惊异地“咦”一声,说道:“这两头狼,我见过的。” 几人心中突突直跳,提枪枪口对准林间黑处,提防再有狼偷袭。 宋德生说道,“上回在我院里就是这玩意儿。秃头这片毛还是我打下来的。” 几个人心中恍然,难怪狼群追到这嘎达来,刚才铁定是把孙为民当作宋德生来追,这才扑倒了孙为民。 老张问道:“瞅瞅地上脚印啊,孙全德那两人被拖到哪去了?咱们交火声这么响,他们听见应该也放枪啊。” 忽然,一声细弱游丝的声音顺着下面传出来。 几个人一瞧,内心大震。这可不就是孙为民么? 孙为民手中的猎枪在关键时刻竟哑了火,沉甸甸地挂在腰间,如同一块废铁,连根普通的木棍也比它多了几分实用的价值。一旁的孙全德已颓然倒地,生死未卜,夜色中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沉寂。 陆志强急忙打开头灯,光束穿透黑暗,缓缓扫过下方,揭示出一个仿佛自然雕琢的陷阱,一处隐匿于石塘深处的狭长裂隙。深邃约莫五米,四周石壁陡峭,一旦失足落入,逃脱无望。 “这……这怎么回事?狼还会设局了?”他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惊愕。 原来,这一切皆是大公狼与秃毛老狼精心策划的陷阱。它们早于众人一步,悄无声息地在野猪沟外布下了这天罗地网。此地偏僻,山谷幽深,正是猎人可能选择的隐秘路径,它们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静候着猎物踏入它们的领地。 两只狼在这片荒野中,凭借着对生存法则的深刻理解,以及超乎寻常的智谋,它们先是把孙全德意外赶进了石塘,孙全德误陷石窟。两只狼看到跌落石窟中的猎人,却没有任何办法弄出来吃。孙为民救亲爹,救的急,但子弹卡壳了打不出去,身后全是狼,为了保命,也只好先往下跳。 孙全德是误踩,跌到昏厥,孙为民是被逼的不得不跳了保命。 两只狼逼两个猎人进了陷阱,尝到了甜头,又来了一波猎人。两只狼故伎重演,依然是你躲我闪地左右攻击。老钱领教过这两只狼的鬼把戏,所以绝不贸然开枪。 “咋整?” “咱们人多,还怕这两只?搂火打呗。” 老猎户都知道狼很难打准,尤其是黑暗中,看不清,狼又灵动敏捷,跳跃力很强。一旦预判位置不对,压根打不准。 队伍里年轻人多,陆志强和宋德生年轻气盛,啥也不怕。 陆志强握住丑式左轮,骂道:“怕啥,一人一枪,打到腿也是好的。” 他说完,发了两枪。 砰!砰! 陆锦扬看见堂哥搂火,也跟着扣动扳机,将大五四打得砰砰响。 宋德生本来就和狼群有仇,这又刚好是找他上门的寻仇狼群,眼底气得滚狼,双目充血布满红血丝,对准两头狼的逃跑背影就激烈开枪。 砰!砰!砰! 宋德生的唧筒式猎枪是中口径独头弹,威力强悍得很,声音和十分可怖。 几枪下去,地上倒是没出现斑驳狼血,但两头狼直接吓跑,在黑暗中没了踪影。 宋德生哈哈大笑,喊道:“一群龟毛玩意儿!这下知道怕了不是?还敢跟踪爷爷?吃爷爷子弹!” 两头青皮子跑了,几个人心中畅快,相视哈哈大笑。 陆志强将腰间缠着的麻绳拿下来,对着大树墩子绕了两圈,要丢进石窟里,叫孙为民自个爬上来。 他亮起嗓门对石窟下面喊道:“孙为民,喊爷爷就捞你上来。” 第332章 狡诈的狼眼睛 孙为民气得破口大骂:“呸!别以为我刚没听见你们唠,就是这件衣服害我的。宋德生你个没心的玩意儿,故意设计害我,给我穿这衣服。” 宋德生一听也是奇了,说道:“你自个问我要的,我还不想给呢,谁放着好衣服不穿,稀罕你这件破的和泥壳似的脏衣服?” 孙为民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喊道:“快把绳子丢下来啊。你们不是找李居安么。这狼群这么滑头,李居安铁定已经被拖走进去了,讲不定都被咬的没了形。” 陆志强听见将麻绳往高枝树上一甩,宁可丢上树也不给他。 孙为民被这突如其来的言语刺激得双眼圆睁,却一时语塞,只能干巴巴地瞪着对方。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成心找茬儿吗?”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与疑惑。 “你心中啥意思,我就是啥意思。”对方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嘿!你这人,有意思没意思啊?”孙为民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正当两队人马争执不下之时,周围的夜色中猛然亮起了一圈绿油油的眼睛,宛如幽灵般诡异地注视着他们。 宋德生只是随意一瞥,便被那头领狼的眼睛吓得汗毛倒立,头皮一阵发麻。这狼群中的青狼竟有二十多头之多,密密麻麻的绿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一头体型略小的青狼身上,只见它身边似乎还紧跟着三道模糊的黑影,更添了几分神秘与诡异。 他指着那三团黑影说道:“这咋像熊?” 夜幕深沉,视线在幽暗中变得模糊而朦胧。老钱紧眯着双眼,手指缓缓搭上枪栓,目光如炬,锁定在黑暗中闪烁的碧绿幽光上,心中盘算着初次试探的时机。他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狼群里不可能有熊。” 在这片兴安岭的深处,狼群与熊罴,皆是独步林间的猎手,它们的世界里没有并肩作战的法则。” 狼与熊,这两大兴安岭上的霸主,各自为营,以狩猎为生,它们的轨迹几乎从不交织。即便是那些在山林中摸爬滚打数十载的老猎手,也未曾目睹成年熊与成年狼联手狩猎的奇景,这样的画面,似乎只存在于想象的边缘。 宋德生眯着眼看了会儿,忽然对陆志强说道:“陆志强你还记得李居安年前和套子王老秦的赌注么,是不是赌了一头狼眼睛?” 陆志强仔细回想。长白山套子王是养了一头狼眼睛。老秦捉来狼眼睛的时候,老陶和屯里人都很不乐意,劝他杀了,不能留。狼眼睛指的是和小熊一块长大的小狼,在熊仓里和小熊一块,被母熊抚养长大,很是少见。 但老秦不听屯亲的话,我行我素,想将狼眼睛养成头狼。后来狼眼睛驯出来了,但和李居安斗狗的时候,输给了大虎,折了牙被老秦弃在熊仓里,和失去母熊的三只小黑瞎子一块呆着。 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还能看见这头狼眼睛,和三只亚成年熊? 陆志强问宋德生:“上回头狼这是这只狼眼睛?” 宋德生在黑暗里哪里认得出,但他心有余悸,说道:“谁知道是不是。但上回的头狼心思狡猾的很,我看八成就是这头狼眼睛。” 老钱和老张心中暗叫,要是李居安被狼眼睛盯上,那怕是凶多吉少。狼眼睛记仇心强,报复心重,已经领着狼群包围,李居安孤身一人领着狗帮,还真不是对手。 二十多头狼,瞅见只有五个猎人,还没有猎狗,也不忍耐了,满满围拢过来,消磨猎人的意志力。 宋德生急得开枪搂火。 陆家兄弟跟着他一同搂火,砰砰砰,子弹是打出去好些,但一头倒下的狼也没见到。 老钱骂道:“都别白费功夫。节约点子弹,等天亮了再开枪。这群张三狡猾的很,故意消耗子弹。” 宋德生心中暗叫:不能吧,狼能有那么聪明?那还能叫狼么。 他转念一想,为啥屯里都忌惮狼眼睛,可不就是因为狼眼睛狡猾聪明么。能和熊一同长大的狼眼睛,还能在母熊身边活下来,那不是一般的狼能比的。 几个人开始熬时间,背对背坐着,在面前捡了柴火,用打火机点了团篝火,然后熬着等天亮。 他们身后的石窟底下,孙为民骂骂咧咧笑话他们,他们也不管。陆志强听不下去了,转头喝一句:“你有种待会儿别求我把你拉上来。” 孙为民只好闭嘴了。 天边终于泛起一抹朦胧的亮色。人性之中,总藏着不屈的烈火,老钱心中那股被压制的血性,沸腾起来,不再受束。他手指一紧,枪口微微颤动,随即吐出一道火舌,直指五十米开外那头威风凛凛的大公狼! 大公狼身形一顿,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踉跄着栽倒在地,尘土飞扬中,它挣扎了半晌才踉跄起身,一条腿明显已负伤,只能一拐一拐地朝着沟底那片幽深的石塘逃。这时,一旁的秃毛老狼眼见此景,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毫不犹豫地夹紧尾巴,紧随其后,一同遁入黑暗之中。 “打中了!”老钱心中一阵狂喜,亲眼目睹自己子弹的威力,内心大喜,那份成就感绝了。他毫不犹豫地提起枪,循着狼迹,大步流星地追了下去。 此刻,那两只狼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蹒跚,大公狼的步伐更是沉重,每一步都似乎耗尽了它所有的力气。但它们总保持在老钱的有效射程外。 老钱心有不甘,誓要加速这场追逐的戏码。两匹狡黠的狼,引领着他来到另一处隐蔽的石窟前,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过。老钱心急火燎,未曾留意到石窟入口在昏暗光线下的伪装,与先前的陷阱如出一辙,却逃过了他的警觉之眼。 他大步流星地追赶,“噗通”一声,竟失足跌入了石窟的深渊。石窟上方的草叶纷纷扬扬,弄了他满脸满身。 坠入深渊的那一刻,老钱心中恍然大悟,却已是追悔莫及。待他稳住身形,探头向下望去,只见石窟深邃,至少有五米之深,将他与外界隔绝。这石窟陷阱看着,还是其他猎人在早年设下的。 “该死的混账玩意儿!”老钱怒不可遏,低咒一声。 他刚要抬头鸣枪,大喊示意同伴别跟过来,周围已经出现一声声落石窟的嚎叫声。老张,和宋德生落在和他同一个石窟洞穴内。陆锦扬和陆志强落进了另外一个洞穴内。 场面有些安静。 不远处孙为民还在大喊:“你们打完了没!打完了把我拉上来嗷!爷爷!爷爷哎!” 陆志强抬头大喊:“他妈的,喊我太爷爷也没用,你太爷爷现在也动不了。” 第333章 李居安示威狼群 陆家兄弟被困在石窟内,宋德生,老钱和老张也被困在石窟内,孙为民和孙全德被困在不远处的更深的石窟内。两队人都傻眼。 陆志强缓缓环视着周遭这片幽深的石窟,心中顿时明了,这并非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更像是往昔猎人精心布下的陷阱,岁月在其上刻下了斑驳的痕迹。 石窟之内,散落着几具白骨,在微弱的光线映照下泛着惨白的色泽,无疑是那些不幸误入的野兽,成为了这寂静之地的枯骨。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堆堆白骨之中,竟赫然躺着一具人类的颅骨。 颅骨看不出年代,看不出身份。这石窟之深邃,逃脱难度,由此可见一斑。 陆志强回想起自己失足落下的那一刻,他腿部不慎踩在一堆枯骨之上,一阵剧痛袭来,脚踝猛地一崴,幸好这一绊让他偏离了直接坠落的轨迹,否则那足足五米的深渊,足以叫他骨折。 不远处,老钱也踉跄着跌入了这石窟之中,紧随其后的,是大公狼与秃毛老狼的身影,它们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大公狼根本没受伤,刚才跛脚是装出来的。 两头狼,跟在狼眼睛后面,放肆的对底下嚎叫,像是幸灾乐祸的咒骂。 狼,在捕猎时候是十足的小人,一旦得势便肆意猖狂。老钱陡然间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胸中愤懑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恨不得对着那石窟的幽暗入口连开数枪,好让心中的郁气得以宣泄。 那两只狼狡猾得紧,仅在石窟口一闪而过,快得连开枪的机会都不给。无奈之下,他只得强压下怒火,狠狠噎了一大口怒气。 狼眼睛对空嗥叫,仰首向天,眼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发出阵阵嗥叫,仿佛在召唤同伴。不多时,更多的狼围拢而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誓要将这群猎人彻底困死。 宋德生的心猛地一沉,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咱们真要这般活活被耗死不成?” 陆志强见状,紧握着手中的丑式左轮,对着苍穹扣动了扳机,枪声在山谷间回荡,他大声喊道:“刚听见一个声。”他试图以这震撼人心的声响,喊来救援的猎人,兴许附近就有其他打围的猎人在,这就有希望。 远远的,出现一个悠长的狼嗥。 这声狼嗥来的蹊跷。照理说,狼群内部成员会有嗥叫声,用来互相沟通。但一群狼和另外一群狼的沟通十分罕见。狼领地都不同,划分领地,其他阵营的狼是仇家。 宋德生喊道:“咋又来一群狼?这特么是要将咱们分了啊?咱们能不能够这两群狼吃的?” 他一想到李居安还没有音讯,他们这么多人,两支队伍的猎人,都掉进狼眼睛设下的陷阱里,李居安也就一个人走单帮。这么一个人加一群猎狗,还不够狼玩的。 陆志强也和他想到一处去了,吼道:“踏马的!这群犊子玩意儿把李居安给拖走了?” 几个人心中冰凉,他们不想相信,但狼眼睛实在是太狡猾,智商也比普通头狼要高出许多,会使用猎人留下的老陷阱来诱捕,让他们越想李居安,越是心里觉得希望渺茫。 忽然,这时候,远处的狼嗥越来越近,像是朝这片快速疾奔来。 孙为民也听见了,他朝着陆志强方向大喊:“瞧见了吧!还有一群狼来了,待会儿这片能打起来。你们还搜山找李居安呢,他人铁定是没了。” 陆志强气得大喊:“都特么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小心眼子。盼点儿好吧。” 孙为民就是爱听他破防,陆家人越是崩溃他心里越嘚瑟,兴奋喊道:“要是李居安没被狼群撕碎,我回头在屯里倒立窜稀信不。” “你可记好了,你自个说的。” 在那幽深而神秘的石窟洞穴之外,两人的争执声激烈,隔着石窟洞穴大骂。此刻,远方传来的狼嗥愈发逼近,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紧接着,两声沉闷而有力的枪响划破了寂静,那声音不似传统火枪的清脆,更像是经过精心改装的挂管枪所发出的。 “砰!砰!” 陆志强与同伴们蜷缩在石窟的阴影之下,眼前一片漆黑,唯有心中的焦虑如影随形。他焦急地呼喊:““咋还来人了?猎人领着狼来?秦炮又养新的狼眼睛了?” 在广袤无垠的兴安岭腹地,猎人们对待狼群的态度总是复杂而微妙。狼虽令人憎恶,却也因其狡黠与难以捉摸而备受敬畏。许多猎人穷尽一生光阴,或许仅能在这片茫茫林海中与一两匹孤狼狭路相逢,收获那微不足道的战利品。 在林海中打狼,出力不讨好。 狼嗥越来越接近,伴随来的还有一下又一下的枪声。 枪声来的坚定,单管,单发的枪,老话叫单打一。 几个人在石窟洞穴里静静听着,忽然老钱奇怪的“咦”一声说道:“是单管。” 没一会儿,不远处枪声传来变化,出现拉枪栓的动静,是有五发固定弹匣栓动式步枪,打一枪拉一下大栓。老钱瞪圆眼,喊道:“莫辛纳甘!老毛子的枪!” 只有莫辛纳甘,一战时的老枪,是有五发固定弹匣栓动式步枪,打一枪拉一下大栓。 几个人又听了会儿,枪声从栓动式步枪出现变化,能听出切枪了。56半自动步枪的节奏很有规律,一下下枪声“嘭嘭”越来越逼近石窟这片陷阱里。 宋德生和陆志强听出来,已经大声喊叫,激动到欢呼雀跃。 就算不明就里的老钱和老张也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其他猎人,或者是养着头狼当狗耍的老秦,明明是背着三杆枪的李居安。 李居安臂膀停着两头苍鹰。他生怕枪声的动静太大,激得苍鹰受惊。他过来的时候已经用牛皮眼罩挖开两个洞,将苍鹰的耳朵套住,头套露出两个眼睛。 两只苍鹰刚开始不习惯枪声,脚上细铁链叫它们飞不走,但渐渐过了会儿,也逐渐习惯下来。 猎狗们对于枪声早已习以为常,大虎作为领头,带领着它的伙伴们,在李居安那清脆的枪声中,兴奋起全身。 第334章 大虎围剿老狼 狗眼闪烁着狩猎的狂热,獠牙毕露,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瞬就要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不远处的狼群,展开一场野蛮而激烈的撕咬。 李居安深知,无论是训练猎狗还是驯养雄鹰,其精髓并无二致,关键在于让这些自然界的猎手能够精准地解读猎人的每一个意图。就像此刻,枪声一响,便是狩猎的号角,它们应当立即振奋精神,进入最佳状态。 孙为民在一旁静听了片刻,突然间,他的双眼猛地睁大,仿佛在这一刻,他终于听出了枪声中的玄机。原来,那并非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而是孤零零的一人,携带着三杆枪。但这个人子弹弹夹打完没有塞填子弹,而是直接切枪,这是带了多少枪呐! 孙为民张了张嘴,喊道:“靠!李居安?” 陆家兄弟,宋德生和孙为民都猜到是李居安来了。这么激烈的猎狗吠叫,三把枪的切枪搂火声,除了李居安还能是谁? 孙为民表情又惊讶又复杂,拳头死死攥紧,都不知道此刻该是怎样的心情。他又想要有援兵,但没想到援兵居然是李居安?他以为李居安早就死在狼口中。但现在被狼围困到濒死的人是他们,来救的人反倒是李居安? 另一个石窟陷阱里,陆志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飙出来,喊道:“孙为民你这回叫太爷爷都没用嘞。待会儿等我上去就给你丢两块石头,叫你知道啥叫落井下石,让你在那膈应我,杂艹的!” 孙为民这下不吭气了,敢怒不敢言。 老张急得在石窟陷阱底下大喊:“大侄子!你当心地上陷阱,这片光暗的很,别一脚踏空喽!” 他们深受其害,要不是有这么多陈年旧日留下的老陷阱,他们现在还能和狼群打上好一会儿,这么多子弹至少能把狼群打伤个七七八八,打瘸了也行呐。 李居安一枪打伤大公狼的腰部。 大公狼吃痛哀嚎,叫声凄厉,扭头就朝狼群后面的林间跑,想要先逃脱再说。大虎已经急不可耐要冲过去,花耳不在,花姑娘和白蛋子陪着花耳去山下送信,好在勇猛的黑虎留了下来。猎狗和群狼互相冲撞,哪里有不受伤的,更不利于他瞄准。 李居安大声喊道:“大虎,等着!” 他将坐地雷按在林间灌木丛下,狼眼睛犀利狡猾的眼神,直勾勾盯住他,这一板坐地雷将狼眼睛的气势控制住。 狼眼睛跟着长白山套子王老秦,见识过坐地雷的厉害,不敢贸然靠近。 狼群有二十多头,对着李居安愤怒嗥叫,就是不上前,只是形成包围圈。 狼群狡诈的很,知道围困住猎户打围,消耗猎物,消磨猎物的心性,意志力,让猎物耗竭绝望,虚弱。敌退我进,敌追我逃,敌休息,我骚扰。 现在狼眼睛正是领着群狼包围住李居安,进行左右突袭的骚扰。李居安布置坐地雷的时候,忽然横斜里冲出老狼,意图撕扯他的后腰包,瞅着机会给他后腰狠狠撕上那么一口,咬下来一块软肉。 但李居安身边有六条猎狗。老狼刚冲过来还没近身,大虎和白獒,小钢炮配合默契,已经顺着三个角度横截里冲过来,阻断了老狼的退路,黑虎坐在李居安身边,转头对准老狼就是一口纠缠扭打起来。 老狼经验丰富,但黑虎过去跟着花耳打了不少狗围,围剿过大量青皮子,懂得青皮子铜头铁骨豆腐腰的特点,这是以前的人们和猎狗通过与狼搏斗时总结出来的,意思就是不要打狼的头和腿骨。 因为狼的头骨非常的坚硬,而狼的弱点在它的腰部,这是因为腰部都是内脏,它们会保护自己的腰部避免受到攻击,并在遇到危险时将腰部贴近地面以保护自己。 黑虎对准老狼扑过去,虚晃一下,老狼下意识腰部下贴地面来保护自己。这时候黑虎纵身翻转,扭身纠缠整个身子几乎是侧面滑铲,对准老狼腰腹的侧面就是一口。 老狼腰腹毛厚实,但黑虎气血方刚,犬牙尖利,下口凶狠,这么一近距离搏命,黑虎一口撕咬住不撒嘴,四肢顿地,后仰脖子,狠狠往后撕扯老狼的腹部。 老狼吃痛转头对准黑虎的后脖颈,盯住脊椎就下要下死口。狼咬合力两百多斤,这么死口咬下来,黑虎的脊椎不断也废,自然不能继续咬住它的腰腹。 黑虎和青皮子搏斗经验多,瞅准了这一机会,也不硬挺着,松口仰头对准老狼露出的脖颈就要咬。老狼要是能下口咬它脊椎骨,黑虎这一口就能咬住老狼柔嫩的喉脖。搏命的缠斗,生死就在一瞬间,靠得全是狩猎经验和胆色。 老狼不敢硬拼,护住喉脖咬紧,这么本能地一缩脖子,也注定了它死亡的结局,因为大虎已经领着抄堵后路的白獒和小钢炮扑上来。 经过大半年的喂养,小钢炮体型和过去铁锤别无二致,还大上一圈,是狼和猎狗的混血,还兼具狼的凶狠和耐力。小钢炮率先扑上去,和老狼就地滚了两圈,白獒那大体格的身板已经压上去了。 大虎撕咬起来疯狂,虽然大虎跑过来距离最远,但率先咬扯老狼血肉的狗是大虎。大虎冲上老狼的后背,扑上狼耳朵就一口咬住用身体贴下来,给白獒和小钢炮机会。 大虎深知体格不如其他帮狗,咬合力也不如三条混血狼狗,所以愿意控制住猎物,将撕咬交给帮狗。 头狗控制住老狼,剩下的帮狗们一拥而上。 鸡屁股,发财刚开始大声吠叫助威,现在一瞅头狗拿下猎物,这不赶紧表现起来。又两头混血狼狗加入扑咬,六条狗对准老狼疯狂撕咬,皮肉被撕开,血肉烂的模糊一团。老狼张大嘴刚开始还想激烈反抗,但腹部被整个撕烂,肠子掉出来好长一截,被鸡屁股大口大口嚼着肠子撕咬。 老狼痛得凄厉惨叫,但叫声逐渐微弱下来,气息也越来越小。 满地刺鼻的血腥,让人不寒而栗,地上全是斑驳的血迹。本来活生生的一头老狼,就这么短短一分钟内被撕咬的皮肉落得一块一块,豆腐腰整个被撕扯开,内脏被吃得凌乱。 狼眼睛愤怒,狼群烦躁的对准这片方向就要冲,群狼仰头发出愤怒嗥叫,这是集合进攻的号角。 石窟洞穴下,老钱听见狼嗥暗叫不妙,说道:“这下狼群要动真格的了。” 陆志强问老钱:“狼不是很谨慎么,咋这么快就包抄冲了?” 老钱说道:“狼很有眼色,眼力见大的很。得摸清猎物的底气。在没弄明白猎物有多少本事的时候,就试探,左右试探,不会动真格。要是猎物底气都被瞧见了,狼群数量又多,就直接上,冲就完事儿了。” 第335章 狼眼睛对战猎人们 狼眼睛瞅准了来的就李居安一个人,和六条狗,没有其他外援。老狼被困的激烈鲜血气味,刺激的狼群愤怒嗥叫,强烈的悲痛,和羞辱感,让狼群所有狼怒火涌上头,恶狠狠盯住李居安和他身边的六条狗,只想着把猎人和猎狗撕碎。 狼眼睛仰头嗥叫,发出冲锋号角。 刹那间,整片山间奔出密密麻麻28条雄壮的青皮子。那脚步声声势浩大,是狼故意跑出的动静。如果狼试图隐藏脚步,可以脚步很轻。但现在狼造出气势,就是为了叫猎人心生恐惧,搅乱猎人心态。 石窟陷阱底下,老钱暗道:“坏了,青皮子这回是豁出去了。” 老张想了想,也说道:“这片在山林和草原接壤地带,肯定狼多,过去这片是好多小型狼群聚集的地方。单靠地形,狼进可以窜进草原牧场猎杀牛羊,退可以隐蔽山中捕狍鹿。也不知咋回事,这么多小型狼群咋就汇聚成一个大狼群。” 狼群的组成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头狼和母狼作为最高等级的夫妻,有繁衍生小狼的最高权利。其他狼不许交尾出现配对行为,如果有就会被逐出狼群。第二等级是出力的公狼,和亚成年狼也就是上一窝狼王的子女,第三等级才是后来加入的孤狼,纯纯劳动力,打工狼。 没人知道狼眼睛是怎么领着三头亚成年熊,将周围那么多狼群聚集在一起。但他们一想到狼眼睛的所作所为就不寒而栗。 陆锦扬说道:“狼眼睛可是长白山套子王秦炮驯出来的头狼啊,秦炮,你做的都是啥事啊。” 秦炮训狗有方,训狼也是教授毕生所学。本来能被母熊认可,养大的狼眼睛,体格和天赋就很强,要不然也不会被母熊接纳。现在狼眼睛在秦炮的狩猎教养下长大,成长了后又离开秦炮,领着三只小熊在狼群领地内成长。 照理说,没有一头狼能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活下来,但偏偏狼眼睛办到了,还聚集了附近野狼谷的小型狼群,成了个至少拥有28头成员的大狼群。出力捕猎的公狼数量就有28头,老弱病残,和母狼数量估摸着还能有更多。 老钱越想,心中越是发毛,鸡皮疙瘩都竖起来,头皮发麻,说道:“老秦要是知道他养了个这么个成精玩意儿,回头得有多后悔。” 老张说道:“我瞧着,老秦可不会后悔,他心里畅快的很,他骄傲啊。老秦可不就是想驯出个比大虎更强的头狼么。” 陆志强几个人愤怒地攥紧拳头,提枪朝天空狠狠打出两枪,喊道:“草踏马的!咱们没法和狼打,也造造气势。咱们就不能有法子爬上去么。” 几个人早就试过,还尝试将腰间带的三角钩绳索解下来,这是猎人用来救命的绳索,碰上掉进雪窝子,或者其他生死关头,可以用来讲三角钩甩上去,勾住树根,或者石块,拉紧绳索,将自己送出雪窝子,或者陷阱。用来爬树或者攀岩用的。 老钱敏接过了陆志强奋力甩出的三角钩绳索,继续尝试。他凝神细视,对准了那幽深的洞口,几经努力,终于将锚钩奋力掷出。遗憾的是,锚钩几次擦过树干与树根,终究还是未能稳住,滑溜溜地落回了地面,引得众人一阵焦急,急得他们几个人团团转。 连续数次尝试,三角钩都如同溜滑的泥鳅,未能如愿以偿。正当众人心中忐忑,几近绝望之际,那三角钩竟奇迹般地紧紧嵌入了树根之中。这一突如其来的成功,让众人瞬间喜上眉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成了!快,咱们趁机攀上去,上去后跟李居安汇合,一块儿收拾那群家伙!” “没错,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对,干它们丫的!叫它们知道,猎人不在,一群张三还能称大王喽?” 忽然,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过来。 狼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它深谙隐匿之道,绝不会轻易将头颅探出石窟,以免成为猎人枪下亡魂。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一切,深知猎人手中枪杆的致命威胁。 然而,猎人虽仗着枪杆威风,一旦脱离了那冰冷的钢铁射程,便如同无牙的老虎,失去了锐气。 狼眼睛紧紧盯着那救命的锚钩,心中焦急万分。它深知,这是老钱唯一的生机,于是拼尽全力想要将锚钩从树根中拽出。但那锚钩已深深嵌入了树根的脉络,如同顽固的磐石,纹丝不动。 老钱见状,不敢有丝毫耽搁,双手紧紧攀附着绳索,开始奋力向上攀爬。狼眼见状,焦急更甚,眼中竟闪过一丝决绝。它猛地一口咬向拴在锚钩上的绳索,锋利的獠牙瞬间将绳索咬断。 绳索一断,老钱顿时失去了借力的支点,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他双手紧握,却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失去了平衡,情况危急万分。绳索一断,老钱没了借力的地方。他本来双手紧握住绳索,身子往后仰着,几乎是九十度踩着石窟壁往上爬。 现在绳索“咔”一声断裂,老钱整个身体往下坠,几乎是后背着地,重重甩在老张身上。 两声“哎哟”,老张本来就年纪大,老骨头老腿儿,还有风湿腿。老钱和老张滚成一团,都觉得身上哪哪不得劲。 “断了?” “估摸着是断了。” “混账玩意儿的!” 老钱和老张都受了伤,疼得没法爬第二回。陆志强赶紧接过断裂的绳索,瞅准狼眼睛咯咯笑着的露头脑袋,愤怒又鸣了两枪,但哪里打得到灵动敏捷的狼眼睛。 狼眼睛像是在嘲笑猎人,笑了会儿一露头就缩头,陆志强这枪法和精准度,只能打到石窟崖壁,砰砰两下,将崖壁打的碎石子落进来,狼眼睛办点事儿都没有。 陆志强暴怒,气得血液都窜上头顶,眼睛都气红了,浑身升起一股被羞辱的耻辱感,吼道:“牲口!你别得意,等爷爷上去恁死你!” 第336章 滑铲杀狼 陆锦扬没有放弃自救,他做了几次努力徒手攀登,但石壁滑溜溜的,且有冰冻,根本爬不上去。有一次眼看离窟口一米多远了,狼眼睛趴在上边对他呲牙咧嘴地威胁他。可惜,最终他还是哧溜下去了。 陆家兄弟已经没有了力气,一丝绝望滑过心头。但他们知道不能绝望。必须想办法爬出去。 陆志强对陆锦扬说道:“咱们就架枪定在这,只要这狼眼睛耐不住性子,在石窟口探头,咱们就爆它头。” “成,就这么干。” 两把精准度极差的手枪,被架在石窟底下,对准上面洞窟口。只要再有狼探头过来看,就会被陆家两兄弟一枪爆头,噗通坠落窟中。 …… 上面李居安遇到了危险。 二十八头青皮子同时从林间各个方向狂奔过来,对准散开血腥味的老狼尸体就冲锋,盯住他后背试图扑咬他的后脖颈和脊椎骨。 李居安虽然背着三杆枪,但手中能打的也就一把枪,在换弹时候切枪。他目光迅速在狼群中搜寻,试图找到狼眼睛,但这头狡猾的狼眼睛并不在冲锋的狼群中。 他暗骂一声,将枪口对准之前受伤的大公狼。大公狼被他打中,一瘸一拐很明显,好辨认。疾奔的速度也最慢,好预瞄。 他将莫辛纳甘的枪口对准大公狼头前面三寸,预瞄扣动扳机。 砰!砰!砰! 莫辛纳甘有五发固定弹匣栓动式步枪,打一枪拉一下大栓。 五发子弹尚未耗尽,已有三发呼啸而出,精准无误地击中大公狼的颅顶。莫辛纳甘步枪的子弹以其不可阻挡之势穿透狼头,自后脑勺迸裂而出,伴随着一团猩红的血雾,宣告了它的终结。 大公狼的身躯几乎未及做出任何反抗或哀鸣,便如断线的木偶般,四肢僵硬地颓然倒下,重重摔在了蜂拥而上的狼群之后,成为这片战场上一抹突兀的静寂。 然而,狼群的冲锋势不可挡,大公狼的陨落并未让其余狼群有丝毫的迟疑或退缩。大公狼倒下没有给狼群任何影响。李居安将莫辛纳甘弹舱里还剩下的两枪,送入最近的一头公狼心肺区。 李居安眼神坚定,迅速将莫辛纳甘步枪弹舱中仅剩的两发子弹倾泻而出,每一发都精准地嵌入最近一头公狼的心肺要害。 狼头虽为狩猎者的梦寐以求的靶心,却因狼群的灵动与狡黠而难以捕捉,稍有不慎便可能失之毫厘。狼头不好打,灵动又敏捷,很容易打空,但心肺区相对稳定些。 他两枪打一头公狼,公狼心肺区中了两弹,痛苦嚎叫一声,速度慢了下来,但习惯性还在俯冲。 李居安切枪换成后背的56半自动步枪,在公狼飞扑过来的同时,就地翻滚后躲避,一枪打入右侧扑来的一头狼的后背。 那头青皮狼,其毛色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显然并非本地种属,而是某种远方狼裔的混血儿。它身姿矫健,速度惊人,体格魁梧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勇猛,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狼群冲锋的前锋。 李居安眼疾手快,两发子弹几乎在同一瞬间呼啸而出,目标直指那青皮狼宽阔的背脊。然而,无奈的是,这狼儿的机敏超乎想象。枪声尚未真正在空气中炸响,它便已预判先机,一个凌厉的腾跃,身形在半空中巧妙翻转,完成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虚晃扑击,将原本应精准嵌入颅骨的子弹,巧妙地让至了背后。 两枪,皆落空。李居安心中暗骂,这便是为何众多老猎手对与狼交锋讳莫如深的原因。 黑夜大晚上压根打不着狼。哪怕是白天,就像现在亮亮堂堂,但在狼浑身体魄矫健的情况下,虚扑假动作很多,子弹下去,打空几乎很大,要是再碰上卡壳,走火,那得提着命打狼。 红色青皮子速度慢下来,另一头公狼又跃过来扑到面门。 李居安心念电转,无暇他顾,大虎等人的安危只能暂置一旁。他的目光如炬,锁定在那头领风骚的公狼身上,手指不由自主地痉挛般扣动着扳机,将弹夹中的每一颗子弹都毫不留情地打出去。 砰!砰!砰!枪声响彻云霄,每一声都震颤着林间的每一寸空气。弹壳如雨点般洒落,宣告着弹夹的枯竭。而那些狡猾的青狼,似乎洞悉了他的困境,并未贸然逼近,而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眼神中闪烁着对峙的光芒,仿佛在评估他手中武器的剩余威力。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换弹的间隙如同漫长的永恒,每一秒的流逝都让人窒息。李居安深知,此刻的自己如同案板上的鱼肉,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恰在此时,远方传来了一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嗥,那是狼眼睛的号令。 那些因伤徘徊的孤狼,以及之前犹疑未决的试探者,仿佛得到了无形的命令,瞬间摒弃了所有顾虑,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李居安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二十七头青狼,犹如夜色中的幽灵,带着不可一世的狂野,誓要将这最后的阻碍彻底吞噬。 他的心跳加速,汗水与泥土混杂,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李居安骂了声:“艹,都特么成精了。” 李居安换弹需要时间,得把里面空了的子弹壳拿出来,再重新塞进去一发子弹。撅开枪把子,掏出三发子弹,一发塞入枪膛,剩下两发攥紧手里,合上枪,子弹上膛。这么一来一去,时间肯定不够。 他只能将56半自动步枪的三棱刺“咔”一声,露出尖利的尖刀。他手上动作不停,在56半出现锋芒三棱刺后,最前面的一头大狼已经扑到面门,都能闻到那大张嘴里的腥臭气味。两百公斤的咬合力下来,他压根挡不住。 边上大虎领着帮狗在各自为战,和一群狼缠斗打得难舍难分,浑身浴血。血花飞溅,每一声嘶吼都震颤着空气,双方打得难解难分,非常悲壮。 李居安立于战圈之中,目光如炬,紧锁着那头直扑面门、獠牙毕露的巨狼。他的愤怒在胸膛中沸腾,双眸赤红,犹如燃烧的烈焰,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杀意。身躯之内,潜藏的力量仿佛远古巨兽觉醒,肌肉如装甲覆盖,每一寸都蕴含着野牛般的磅礴与矫健,气势强盛。 他咬紧牙关,全身每一寸筋肉都紧绷到了极致,额头上青筋暴突,如同虬龙盘踞,大臂上的肌肉更是拧成了坚硬的绳索,彰显着不屈的意志与无尽的力量。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李居安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 身形一闪,他如同鬼魅般滑铲而出,脚下的泥泞之地仿佛成了他灵动的舞台,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借力使力。手中紧握的56半自动步枪,刺刀闪烁着寒光,被他高高举起,对准了即将扑至的大狼。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人与狼,生与死,仅一线之隔。 就在大狼腾空而起,利爪即将触及李居安面门的刹那,他猛地发力,刺刀划破空气,带着破风之声,精准无误地刺入了狼的胸膛。这一击,是生存的本能。尖利的刺刀瞬间没入插进柔嫩的狼腹部。在飞扑的惯性下,刺刀摧枯拉朽的划拉开整个腹部。 这时候大狼觉得后悔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腹部被剖开。 一记滑铲! 第337章 李居安对战狼群 56半的刺刀,犹如劈波斩浪的锋利矢矢,携着狂风之势,尖端闪烁着死亡的光芒,以电光火石之速突刺而出。猎户血脉中流淌的猎杀本能,让那青皮野兽浑身战栗,仿佛直面深渊。 他压制恐惧感,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眼光如看死物般,锁定住正腾空跃向他头顶的青皮子。 刹那间,狼腹部被整个凌空剖开,肠子掉落出来一截,狼腹被横空撕裂,内脏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倾泻而出,一截肠子悬挂半空,猩红的血滴如细雨般洒落,溅在他紧绷的眼睑边缘,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未能阻挡他分毫。 李居安爆发出全身的气力,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划破林间,伴随着这一声吼,他身形如电,滑铲而出,势不可挡。 56半的三棱刺血槽,汩汩流淌下青皮子的鲜血,原本准备全部扑上来的青皮子,被浓郁的血腥味,和惨烈的死法吓傻了眼。 它们嗅到秃毛老狼的血腥味更加饥饿难耐,不断地对着石窟嚎叫。但是它们害怕李居安也给它们一枪。 李居安一击剖开青皮子的腹部,扭头狠狠盯着一群围上来的狼,眼神狠厉。 狼眼睛的催促嗥叫,一声又一声。 头狼眼神凛冽,如同冷月下的利剑,紧盯着猎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嚎叫划破寂静,那是进攻的号令,让群狼心中虽生寒意,却也激起了团结无畏的斗志。 二十几匹青皮狼影,在灌木丛的掩护下缓缓游移,它们变换着阵型,宛如暗夜中的幽灵,企图寻觅出李居安防御的破绽。 狼群并未选择退却,亦未贸然发起全面冲锋,而是采取了更为狡猾的策略,持续而巧妙的骚扰。 在一旁,大虎与白獒的身影略显蹒跚,它们身上带着战斗的痕迹,伤痕交错。尤其是黑虎,它的情况最为堪忧,庞大的身躯无力地趴在地上,腹部紧贴尘土,四周散落着片片血迹。黑虎只能勉强借助大地的支撑,保护着那已伤痕累累的腹部。 吃力的黑虎只能依靠地面来护住腹部,阻挡更多青皮子的进攻。 李居安腾出手来,迅速地抽出后背的挂管猎枪,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拽出来,再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全部填进枪膛,最后“咔”轻脆一声合枪。 子弹上膛,挂管猎枪填满弹药,他对准黑虎面前的青皮子就是一枪。 砰! 激烈的搂火声,迸出一地的鲜血。 盯着黑虎进攻的青皮子,全身注意力都在黑虎身上,贪婪地盯着黑虎就要再一个冲锋,势必要把这条猎狗的脖颈咬断,但没想到猎人的一枪,对准狼头轰击。 子弹小眼儿进,大眼儿出。这头青皮子的后脑被贯穿一个碗口的窟窿。鲜血混着脑浆都流出来,淌了一地。 短短几分钟内,三条青皮子倒下。 李居安手握挂管猎枪,合枪,上脸,又是一枪。 砰! 这一枪他将小钢炮面前撕咬的青皮子,打中肚子穿膛而过,穿过的子弹又擦过后面和大虎缠斗的青皮子的耳朵。 又一头青皮子负伤,败退着试图离开小钢炮面前。但咬红眼的小钢炮哪里会放过这么个机会。小钢炮和鸡屁股、发财本就是一窝所出,小钢炮一追,另两只混血狼狗跟着一同撕咬青皮子的菊门。 鸡屁股本来就爱吃屁股,不论是乡间土鸡还是憨态可掬的傻半斤的屁股都爱吃。它每天缠着宋兰花赏一点鸡屁股吃,天天蹲在灶间甩尾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沿,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不干正事,所以吃的膘肥体壮。那身板比母亲铁锤还大上半圈。 沉甸甸的鸡屁股一口咬住青皮子的菊门,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一座小山压来,让青皮子狗头不由自主地后仰,四肢在地面上胡乱蹬踏,它发疯般地撕扯着,力度之大,竟将对方的肠子拽出了一段。 青皮子何时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它疼得撕心裂肺,哀嚎之声穿透了整个林间,回荡在空中,凄厉而绝望。 菊门的痛,那可是真痛呐,什么痛感都比不上菊门,扭头对准鸡屁股的脖颈就咬,想迫使它撒开嘴。 小钢炮,和发财一看鸡屁股把猎物定了窝,冲上去就是一顿疯狂撕咬。这头青皮子还没救下来屁股,就倒在三头混血狼狗的愤怒撕咬下,身上全是伤口,皮开肉绽,一块好毛都找不到。 李居安看三头狼狗占据了上风,将枪口对准大虎和白獒这片。 大虎、白獒与三头狡黠的青皮子,陷入混战。白獒,那庞然大物,其身躯较之寻常青皮子还要壮硕半圈,此刻却成了三狼集火的目标。它身披一层厚实的长毛,这自然的盔甲,在一定程度上为它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然而,三头青皮子狼狡猾异常,分工明确:一头恶狠狠地盯着白獒的喉管,意图一击毙命;另两头则死死咬住它的脊椎,企图撕裂这强大的防御。白獒虽勇,却也难以抵挡这等刁钻攻势,它那原本洁白如雪的长毛,此刻已沾染斑斑血迹,被无情地撕扯下来,看得人心惊又心疼。。 大虎,对战野猪很有经验,对战青皮子同样又经验,依仗着白獒作为主要吸引力,骚扰三头疯狂扑向白獒的狼。 它深知单打独斗难以取胜,于是与大獒默契配合,彼此掩护,试图打破这看似无解的死局。但三头青皮子狼的攻势太过凶猛,它们仿佛不知疲倦,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致命,让大虎与白獒的联手也显得捉襟见肘,体力慢慢耗尽。 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大虎与白獒的每一次喘息都显得异常沉重。 三头狼一来啃不下白獒,二来觉得大虎实在是太烦人,长得体格不大,但灵活强度很高,还狗的很。 三头狼眼见一时半会儿拿不下白獒,一鼓作气对准边上骚扰的大虎就咬。 第338章 坐地雷爆发后的发现 李居安趁着三头青皮子转变攻击方向的同时,瞄准距离大虎最远的一头青皮子搂火开枪。 砰! 一枪命中,最远的青皮子被打得掀翻过去,肩胛骨负伤。 他不敢打缠斗的两头青皮子,因为狼和狗纠缠距离太近,几乎是抱着啃打滚的程度,子弹能伤狼,也能伤到狗,打得不巧,他真能后悔一辈子。就像过去打狼猎户老钱把大儿子和小儿子打了一般,后悔终生。 一头遍体鳞伤的青皮子踉跄倒地,大虎与白獒身上的重担似乎瞬间减轻,目光中闪烁起新的光芒。见猎人亦加入战局,它们的气势如虎添翼,信心倍增,胜利已在咫尺之间。 就在这时,那头血痕累累的白獒战意点燃,猛然间变得狂野无比,它疯狂地扑向最后两头青皮子,牙齿如利刃般切割,利爪无情地撕扯。青皮子们在白獒的猛攻下只觉力量一点点流逝,满心困惑:为何这两头猎犬越战越勇,丝毫不见疲态? 随着几声绝望的哀嚎,又有几头青皮子颓然倒下,战场上的局势急转直下。狼眼睛,那狼群中的智者,仰头长嗥,声音中带着急促与不甘,企图唤醒族人的斗志,却悲哀地发现,它的呼唤如今空谷足音,再无青皮子响应。 远处,三道庞大的身影在林木间时隐时现,那是三头尚未成年的熊,它们静默地观察着这一切,如同山林中无形的审判者。狼眼睛的目光掠过战场,最终定格在李居安的身影上,那里,似乎隐藏着改变战局的关键。这一刻,它意识到,这场狩猎,已不再单纯是和猎物的较量。 狼眼睛眼见着李居安枪口瞄准过来,竟然扭头跑了。狼眼睛扭头就跑,这让青皮子群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狼眼睛跑得也不远,跑出去半里地,在远处大声嗥叫,像是在召唤同类。 它并未奔逃得太远,仅仅窜出了半里地的距离,便驻足于远方,扯开喉咙,发出阵阵悠长而凄厉的嚎叫,那声音穿越了茫茫荒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召唤之力。 李居安闻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高声喝道:“你这没心肝的野兽,尽管放声嚎吧!我绝对不会打你。我还等着你招呼狼来呢!来个一网打尽!” 狼眼睛听懂了这挑衅,它昂首向天,嚎叫声愈发高亢激越,每一个音都蕴含着对复仇的渴望。它亟需更多同伴的力量,渴望一场浩大的集结,将威胁它生存的猎狗与猎人,一一击败,以此来宣泄心中的怒火与不甘。 狼眼睛嗥叫了会儿,发现没有更多的狼赶过来。 李居安骂了句:“不跑就等死呗。” 他将枪口对准刚才摆放坐地雷的树根,扣动扳机。 砰! 子弹的火花崩出,坐地雷整个被打中,强悍的爆破里,将树根整个炸开,层层爆破,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掀开巨大气浪。 强烈的气浪比李居安预设的更大,把他和猎狗整个掀飞,树根周围的七八头青皮子距离坐地雷太近,一整个被爆裂的弹片穿透,皮肉层层叠叠都插进弹片。 轰! 坐地雷的威力,让李居安始料不及,他看见七八头青皮子被气浪冲的高高被抛起来,重重跌落在地。 他整个人也被气浪震得后退两步,一连退了十几步,才站稳了身形。他臂膀的两头苍鹰惊恐万分,小爪子死死攥紧他臂膀,才保持身形没有坠下去。 大虎与猎狗因相距甚远,所受冲击尚算轻微。反观树根旁,散落一地的是那些破布袋似的青皮子身影,它们皮开肉绽,被地雷的无情爆炸撕扯得几乎难以辨认,只余下一片片沾满泥土的青紫皮肤,在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见。 石窟洞穴深处,老钱、老张、陆家兄弟以及孙家父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震得头脑一片空白,仿佛有无数的蜜蜂在耳边轰鸣,将所有外界的声响都淹没在了这一片混沌之中。他们本能地抱住脑袋,蜷缩成一团,耳边唯有自己心跳的回响,与外界隔绝。 孙为民强忍着眩晕,狠狠地摇了摇头,又用手指关节轻轻叩击了几下太阳穴,试图从这混沌中挣脱出来。渐渐地,周遭的声音开始渗透进他的意识,他这才勉强能够分辨出周围的动静。孙全德倒是被声音震醒了。 孙全德之前头掉进洞穴被磕了一下,晕过去。 现在被刺激的爆裂声震得悠悠转醒,孙全德醒来看见这石窟洞穴第一句话就是:“杂艹的!这俩憋羊艹的缺德玩应,咋给我整进地雷圈里了,我非得整死那群牲口玩意儿。” 孙为民猛地一愣,耳朵轻轻摇晃了几下,确认自己能清晰地捕捉到父亲的话语,然而,父亲的话语内容却如同天书般令他困惑。 他疑惑地望向孙全德,问道:“爸,你刚才说的啥?什么地雷圈?我怎么听不懂呢?” 孙全德抬手一抹脸上的灰尘,脸色阴沉地转过头来,责备的话语脱口而出:“你个败老天天可哪溜达,瞧你都整到啥地方来了,败葛这害事。” 孙为民心中倍感委屈,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无奈。这片诡异之地可不是他主动寻来的,而是被一群饿狼穷追不舍,才误打误撞闯入了这片未知领域,是被狼追着撵过来的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老钱与保卫科的老张,也被之前坐地雷爆炸的巨大声响所震撼,此刻正心神未定地站在那里。 他们也恍恍惚惚揉了揉嗡嗡响的头,反应过来。 老钱重新观察这片石窟洞穴的陷阱,还有陷阱底部的人形骸骨,动物骨骼,还有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枯骨。他忽然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说道:“特么的,这块不是陷阱,是被人踩了坑的地雷!” 如果说别人不认识地雷坑,老钱肯定是认识的。 1930年到1937年那会儿,兴安岭这片山头有地雷战,37年东北军坚守梅花镇,撤离后这片地被敌军血洗此地,所以只要敌方出动,有没有地雷响,老百姓都要跑反,有地雷报警阻碍敌方,至少比没地雷安全撤离的概率要大得多。 这也导致这片大地后来,有很多被没有被排出来的地雷。 第339章 苍鹰立功,神了 在老钱童年时光里,命运之神似乎对他格外苛刻。父亲,那个家中的顶梁柱,不幸在一次地雷爆炸中永远地离去了,母亲随后也在生活的重压下选择了改嫁,悄然离去,留下他与弟妹,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 年迈的爷爷奶奶,尽管心中满是慈爱与不舍,却因体弱多病,无力抚养这四个失去双亲的孩子。于是,生活的重担过早地落在了他的肩上,老钱,这个尚显稚嫩的名字,不得不成为弟妹们的依靠,引领着他们,在风雨飘摇中寻觅一丝生存的希望。 那些日子里,老钱和姊妹几个经常饿肚子。每当夜深人静,或是日头高悬之时,姊妹几个的肚子便开始了无声的抗议,它们空虚地鸣叫着。他们哭累了,便擦干眼泪,用清凉的井水勉强慰藉那空空如也的肠胃,那是一种绝望。 好在,并非所有人都对他们视而不见。叔叔家,尽管自身条件也十分拮据,却总能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这份来自亲人的温情,让他们在苦难中看到了希望。 然而,命运似乎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在老钱二十岁那年,一个原本平常的日子,却成了他人生中的又一道坎。他与叔叔一同踏上山林打猎,本想通过打围为家中增添些口粮,却不料,灾难再次降临。叔叔被地雷炸断了一条腿。 老钱那时候一口气背着叔叔到医院,到了后才发现,他撩开裤腿看到,他自己腿上也镶了好几块弹片。 老钱叔叔截了一条腿,家的条件也变得更加艰苦,他也跛了一条腿。 他初时,心中对母亲充满了怨恨,后来路上偶遇,竟是连一句话也不愿与她说,甚至刻意绕道而行。 岁月悠悠,许多心结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解开,那份恨意也悄然淡去。毕竟,父亲的离世并非母亲之过,而她改嫁,亦是命运使然,无奈之举。 然而,有一事,老钱却始终如鲠在喉,难以忘却,便是那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地雷。 漫山遍野的地雷,有时候开荒的社员一锄头下去,两三颗地雷炸开。社员,屯亲,山民被炸残,甚至炸死的事,只会多,不会少。 老钱文化程度不高,但看见这地雷坑,一下子眼睛亮起来,强烈的情绪都涌上心头。 他大声喊道:“这块是地雷坑!底下边上肯定还有雷。” 李居安被震得同样头顶发麻,他狠狠抹了把脸,臂膀上两头苍鹰惊慌到啼鸣。他伸手安抚了苍鹰,转头去瞅猎狗。 猎狗距离刚才的树根爆破地方有距离,没有收到波及。 大虎和白獒,小钢炮浑身都有不同程度的咬伤。好在没有很深的伤口,回去涂上卫生所的碘伏,再用纱布绑扎起来,过上几天就会没事。 只有黑虎的伤口有危险。黑虎腹部被撕咬开一道口子,肠子掉出来一截,但没有断。 他将黑虎肚皮的肠子塞回去,摘下绑腿给黑虎缠着绑上,肚皮勒紧,然后将黑虎放进后背的背篓里。 他庆幸媳妇儿林梅给他编了个背篓,这要是有猎狗受伤,他也好方便轻松地背着猎狗下山。要不然过去怀里抱着一只,咯吱窝还得夹两只伤员,猎狗累得慌,他也不轻松。 活的青皮子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方才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将青皮子们仅存的勇气也一并震碎。地上七零八落的青皮子尸体,如同被遗弃的破旧布袋,杂乱无章地散落在树根旁。他亲眼目睹了一股猛烈的气浪,将一头倒霉的青皮子高高抛起,足有四五米之高,随后又狠狠地摔落在断裂的树枝上。 那树枝尖锐如刃,毫不留情地穿透了青皮子的腹部,直插内脏。 此刻,那头不幸的青皮子就像是一个被固定在树上的活靶子,软绵绵的脖子早已无力地垂下,生命之火彻底熄灭。 别说是凶残的野狼,即便是那些横行霸道不怕死的野猪,或者是黑瞎子,怕也被同类的尸体惨状震慑的不敢靠近。 狼群一哄而散。 狼眼睛没了影,三头亚成年黑熊也跑了。能跑的青皮子都跑走,剩下的都是重伤,实在跑不动的野狼,挣扎着,使劲甩着头,想要爬起来,但无奈脊椎伤到,怎么都动不了。 李居安没有心疼这些狼。猎人和猎物交战就是这样,尤其是狼群。狼都是记仇的野兽,只要猎人和狼群有冲突,得罪了狼群,那就必须将整个狼群都灭口。要不然,但凡这猎人以后踏进山里一步,都会被记仇的狼群步步紧逼,直到狼群最后一头狼也死去。 他没打算放过这群狼,对狼心软,就是对自个残忍。对它们心存怜悯,无异于对自己的无情。 他自口袋中摸索出一把冰冷的子弹,他逐一将三支枪的弹夹填满,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枪栓咔嚓一声利落上膛。他环顾四周,目光如炬,随后,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那些躺在地上、重伤喘息的青狼。 砰!砰! 随着枪声的响起,一头头青狼的生命之火随之熄灭,再无生机。他深知野兽狡猾,不乏装死以待。他以防有狡诈的野兽,故意装作无力不敌,在他救人的时候,从背后偷袭狠狠来上那么一口。 之前屯里就有猎户,以为狼重伤不能动,去救同伴。结果转身就被假死的狼,咬断了后脖颈,死在同伴面前。 他绝不会让同样的错误重演。 李居安补完枪,开始检查同伴。 他低头先是看了看孙为民所在的石窟洞穴。 孙为民瞧着他大喊:“李居安!你赶紧的拉我上去。你瞅见那高枝儿上的绳了没。你把它放下来,我就能拉着上去,不用你费事。” 孙为民这回倒是挺主动热情的,这不是有求于人么。 李居安扭头看看那高高的枝子,还真挂了个绳索。是之前陆志强想要救孙为民时候,甩上去的绳索,飞的太高了,攥不下来。 他为难地说道:“哎哟,那么高呐,我又不是鸟,还能飞过去够。” 孙为民被噎了句,刚要发作,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个道理,只能焉巴。 李居安去看宋德生那个石窟洞穴,宋德生喊得和孙为民一样,喊道:“李哥,你把树上那绳子甩下来,我就够着了。” 孙为民心里刚嗤笑,他又没翅膀,还能插翅飞上去呐。 李居安将右边臂膀的细铁链解下来,对着稍微小一些的苍鹰,吹了声口哨。小一些的苍鹰扇了扇翅膀,然后飞上了高枝,用鸟喙叼起绳索就丢了下来。 绳索垂到宋德生的石窟洞穴口,刚好怼在他面前。 宋德生惊喜亮起眼,喊道:“唉呀妈,神了!” 第340章 一战打下狼群 李居安将右臂膀上的细铁链解了,吹了声口哨,小一圈的苍鹰扇动翅膀,就盯着高枝飞过去。 亚成年苍鹰已经学了飞,还有些歪歪斜斜不太稳定,落在高枝上还晃了两下身形。 李居安轻轻吹响一声悠扬的口哨,那声响仿佛自然界中一个不经意的信号,触动了苍鹰。只见它锐眼一闪,精准地锁定在高枝上纠缠的麻绳,双翼一振,利嘴轻巧地叼起绳索。 随后苍鹰一个优雅的俯冲,麻绳便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准确无误地坠入了宋德生藏身的幽深石窟之中。 这捕猎高手的口哨技艺,源自鹰屯中声名远扬的赵炮大师亲传。李居安经过数日不懈的努力,与这两头雄壮的苍鹰日夜相伴,经历了无数次的耐心磨合与训练,终于让它们不仅记住了他的气息,更对他产生了深厚的信赖,能够准确响应他口哨中蕴含的简单指令,仿佛彼此间建立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宋德生目睹这一幕,眼中的惊喜如火花般迸发,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根仿佛从天而降的救命麻绳,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哎呀妈呀,这真是神了!” 边上的老钱和保卫科老张,面容上也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赞叹之色,似乎连他们都未曾料到,这人与鹰之间的合作竟能如此默契非凡。最重要的是,苍鹰听李居安的口令,他们一个个惊讶地瞪大眼,不敢相信他们看见了什么。 “这不正是鹰屯里那套独特的驯鹰法嘛。” “哎哟喂,小李何时竟学会了驯鹰这等高招?这才短短数日未见,凭空多出这对如此英姿飒爽的双鹰来?” 老张向来是林场中的语言大师,待人接物圆滑周到,八面玲珑,人脉广布,与人关系融洽至极。此刻,他夸赞起来,言辞如泉涌,将李居安的鹰夸得仿佛能穿云裂石,无所不能,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甚至他还高声招呼道:“鹰师傅,麻烦您再施展身手,将上头那根陈年老绳也给取下来呗?” 只见高处枝头,还悬挂着一根绳索,显然不是临时抛掷上去之物,其上岁月痕迹斑斑,看起来有些年份,上面还有其他物件。应该是同样掉落进这个地雷坑的山民,甩上去的。 李居安又吹了声口哨,苍鹰还在高枝上没下来,小心翼翼在枝头跳了跳,还真的歪着肥啾头,盯着旧麻绳看了会儿,然后叼起一头扔了下来。 挨嘿,又刚好丢进石窟洞穴里。 老钱和老张瞪大眼,这回真是服了,喊道:“这会飞的家伙事比猎狗还强好些嘞!” 李居安赶紧捂住大虎的狗耳朵,哈哈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可不能叫大虎听见,是吧大虎,吼他们。” 大虎真的吠叫了两声,听着很不满意,哼唧还有些不服气。 这边石窟洞穴的笑骂声,让隔壁孙为民听得诧异。 他看不见发生什么,只能听见那边似乎一个又一个人都爬了上去,而且踩着绳索往上走,声音从平行的地方,渐渐从上面传下来。他隐约听见什么鹰,什么鸟。 忽然,陆志强探头从上面往下望,盯着他笑嘻嘻说道:“孙为民,你倒是上来啊。” 孙为民气得抬起枪管就要对准陆志强来一枪,被他老爹孙全德制止。 孙为民大喊道:“李居安解了绳子拉你们的是不。那孙子,不肯救我,救你们倒是挺利索。” 陆志强摇摇头,说道:“李居安没解绳子。” 孙为民大骂:“没解绳子哪来的东西拉你们?可不还是解绳子了。” 老钱和老张将孙全德父子拉上来后,这两人才看清了李居安,和他臂膀上停着的苍鹰。 两只苍鹰威风八面,凛凛之姿令人心生敬畏,浑身散发着不容小觑的神气。那锐利如铁的鸟喙,彰显着它们的刚硬与霸气。 苍鹰挺胸昂首,是天际间无可争议的王者,周身散发出的气势,既具压迫感又不失野性的魅力。 然而,这般狂野不羁的空中霸主,此刻却驯服地立于李居安的右臂之上,稳稳踏在特制的牛皮臂套里。只闻李居安轻声一喝,两只苍鹰便如同听话的母鸡般乖巧蹲下,再一声令下,它们又即刻展翅欲飞,跃跃欲试。 这一幕,让在一旁观看的孙全德与孙为民眼界大开,惊喜之色连连。 真是叫人看得眼前一亮,又是一亮。 孙为民更是惊讶得张嘴忘言,半晌合不拢嘴,他很想驳斥一些什么。 孙全德眼里的赞许十分明显,夸赞道:“这驯鹰的口令正的很,就和鹰屯的驯鹰把式亲自来了一样。” 他听见亲爹夸李居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打小就是被家里人夸着长大,屯里的屯亲都说他将来能扛起狗帮孙家,跑山赶杖打围样样行,样样精通。哪里想到,亲爹开始大声夸李居安,这叫他心里咋能服气。 孙为民咕哝说道:“两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那么小,也就捉捉跳猫子呗。” 李居安揉了揉臂膀停的两只猎鹰,说道:“叼他去。” 两只猎鹰还真是听懂了,对着孙为民大声啼鸣,高亢尖锐的鸣叫,和随时能俯冲过来的气势,把孙为民吓得一愣,只能闭上嘴。 几个人再环顾四周,鼻子里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满眼全是七零八落的青皮子尸体。 哪怕是再有经验的老猎户,都会被满眼的青皮子尸体震撼到。 孙全德年轻时候战绩丰富,曾经被狼群追着撵,被逼到悬崖山脚下。他一怒之下提枪,用火药和刷熊仓用的手雷,和一群青皮子拼了半条命。那天打下七八头青皮子,战绩让十里八村的猎人都惊叹。 他被青皮子追着赶,火药和手雷,子弹都消耗殆尽,也没继续刷熊仓,但这天的战绩,和他拖着牲口爬犁,拉回屯的狼皮,让屯里所有人,和杨大队长看得直咂舌。 现在李居安打下的狼,横七竖八,比孙全德年轻时候那会儿拿下的更多。 宋德生指着手指,一个个数着:“二,四,六,八……” 除了猎狗咬死的,猎枪爆头打掉的,子弹打心肺区打死的,还有不少是被坐地雷轰到分不清身形和尸骸的青皮子。 在树根边,大量青皮子层层叠叠摞着尸体,就和叠小山般,横的遍地都是尸血,看得让人不忍直视,场面十分血腥。 老钱和孙全德,老张这些老猎户,都瞳孔颤了颤,说道:“这青皮子死的,得有十五六头了。” 李居安一战打下十五六头青皮子,还不算打伤逃离后撤的青皮子,这些数量都能组成一个中型狼群。 孙为民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汗毛直竖,忍不住喊了句:“真特娘牛批。” 第341章 地雷区要上报 李居安不敢大意,虽说狼眼睛暂时撤退走,也是被坐地雷的声音吓到没缓过神。 现在他子弹耗尽,边上老钱和老张摔折了骨头,两人之前抱在一起摔进坑里,肋骨和大腿骨都折了,现在移动都费劲,得靠陆志强和陆锦扬架着。 那头,孙全德不慎跌入石窟洞穴,头部重重磕了一下,此刻太阳穴处鲜血淋漓,如同细泉般汩汩涌出,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他喃喃自语,言及头脑昏沉异常,像极了耳石症复发,周遭万物皆在旋转,眼前时而明亮,时而被黑暗吞噬。 孙为民见状,连忙搀扶着老父亲,一步一顿地艰难前行。 相比之下,宋德生却显得异常振奋,他紧握着枪杆,还替李居安背负着受伤的小钢炮,两人并肩检查着那些青皮狼尸。 黑虎伤得最重,在李居安背篓里趴着。小钢炮只是皮肉伤,但小钢炮矫情啊。这混血狼肉瞧着黑虎被背着,也哼哼唧唧缠着李居安想要这个好待遇。 李居安右边臂膀站着两头苍鹰,背后又背着沉甸甸的壮黑虎。就算是负重几十公斤的拉练,也没这么练人的。 李居安呵斥小钢炮自个走路,小钢炮委屈憋着一张狗脸不乐意了,还矫情上了。宋德生笑嘻嘻地背起小钢炮,还哄着狗说道:“你家狗司令不爱你,哥哥爱你。来,小钢炮跟着哥哥走,给给疼你。” 那话,和哄娘们儿似的,把李居安几个人听得恶心的够呛。 李居安骂道:“一边酸去,这狗跟你下山也是每天遭老罪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 狼皮很多,但能挑出来的可不多,因为那坐地雷的威力,比他预料的更大。 老钱说道:“这坐地雷下面,肯定还有过去37年那会儿的地雷。这片还没排过雷。” 有没有排过雷,谁也不好说,得上报才知道。 老张语调很严肃,说道:“要是没排雷,那事儿可就大了啊。这几片哪里是陷阱,肯定是地雷炸出来的洞。” 不知道那些石窟洞穴里的尸骸,是哪个倒霉猎人或者采山人,或者参丁留下来的尸体。但他们几乎都能肯定,这些尸骸是因为误入了地雷区,踩到旧地雷,或者是排雷的时候被炸飞,或者是挖野菜根茎的时候误挖到,被炸。 几个老猎户叹了口气。 这种事在过去很常见,但要了很多山民,亲戚的命。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让他们心中很痛苦。 “可惜了这些狼皮,”宋德生叹息道,目光在那些被炸得破损不堪的狼皮上流连,“若非如此,剥下来定能卖个好价钱。不过,这狼牙倒是能派上用场。” 那头的孙全德掉进石窟洞穴磕到了头,现在太阳穴还在汩汩流血,看东西都是花眼。照他的话说,头晕的很,就和之前耳石落了似的,看什么都天旋地转,眼前好一片,黑一片的。孙为民架着亲爹,挪着走。 倒是宋德生很兴奋,抱着枪,替李居安背着小钢炮。和他一块检查青皮子。 宋德生说道:“这么多狼皮可惜喽,好多些都炸碎了,还不然还能剥了皮拿去卖。倒是狼牙有些不错,能卖上价。这根狼牙得有5厘米了,能卖个七八块钱。” 两个人将能卖上价的狼骨,狼牙,和好的狼皮除下来,其他狼肉卸了肉,能拖就拖些回去。 陆家兄弟将除下绑腿,帮老钱和老张看了看腿脚骨,说道:“还能移动不,要不搁这歇着,咱们回去一趟,喊卫生所的伙计抬担架过来。” 老钱赶紧摆摆手,说道:“留在这?要我老命。咱们几个人,这辈子就和这群狼给顶上了。你们瞅那条狼眼睛了不,眼神和人似的,能成精。它记得咱们,只要狼眼睛和它这个狼群没死,还剩下一头。咱们几个谁单独进山都会被盯梢上。” 这话说的陆志强后背窜起一股冷气。 他本来就看着胆子大,其实碰见老虎和青皮子胆小怂,逃命还跑不过孙为民。 他说道:“那咱们还进山打啥猎?这群狼都盯上咱们了,赶紧叫秦炮把他自个养的狼眼睛干掉啊。谁养的谁去搞,别叫我送前面。” 孙为民正在给亲爹检查额头的伤,包扎额头,他听见了喊道:“陆志强,你这话要你们老爷子听见,不擂你。你们陆家要我说,还得亏之前金盆洗手不干喽。要不然就你这么着,给你家老爷子丢人,他回去都不能让你进山。” 陆志强嘴硬,顶道:“我还就不进山了。进山也是送。这山谁爱进谁进。” 他说完,赶紧转头去看宋德生的脸,发现宋德生表情没有异样,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心里说不慌那是假的。他听到宋德生说了宋家的遭遇,被头狼盯上后,好几天损失惨重,都没睡过安生觉。他前几天不懂老爷子对子孙的命令,不懂凭啥不准他跑山打围。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这是长辈的良苦用心。 陆志强心里怂了会儿,和陆锦扬对上眼神。他堂弟陆锦扬倒是表现地很自然,坦荡,还帮着李居安卸肉,剥狼皮。 陆志强忽然心里有些愧疚,心虚,他搓了搓手,有点尴尬地站起来,走到李居安面前说道:“李居安,我也来帮忙,这头给我剥,你搭把手就行。” 李居安正和陆锦扬,宋德生剥着呢,将狼拉得直挺挺的,剥的快。他说道:“不用,你搁那边瞧瞧钱叔去。” 陆志强听他这么拒绝,心里更是过意不去。那屁股就和坐如针毡一样,怎么都不得劲。他磕磕巴巴解释说道:“李居安啊,我不是这么个意思。你也知道,我又不是怕事儿的人,我刚才不是乱说话么。你下回进山喊我,我肯定还跟你来。” 这话说的陆锦扬都有点听不过去。陆锦扬说他:“哪回也不是李居安喊你来啊,可不都是你贴着要来么。分股划钱也没少你啊。” 陆志强被堂弟这么一说,脸上更是臊的一阵一阵红,咕哝说道:“我这不也出力了么。我也妹说以后不来啊。” 第342章 50年前的石窟洞穴 李居安听着几个人斗嘴的,总觉得这块地儿很眼熟。 他仔细想了想,查看四周,将手里的活儿放了,摘下手闷子去检查老钱之前跌下午的石窟洞穴。 他说道:“这嘎达也不能有那么深的洞穴啊。要是有也不能就这么几个。” 他上一世看新闻报纸,总能看见有旧军事基地的地雷爆炸的新闻,炸残炸死不少山民。没想到,这片还真瞧见一处。 他脑海中猛然闪过重生之初,那时他发掘了两把近乎完好的黑色枪支,两把56式半自动步枪。这些黑枪,他早已小心翼翼地拆解变卖,处理得无影无踪,被他拆开卖了处理干净,毕竟是黑货。毕竟它们来历不明,容不得半点马虎。 而那寻枪之地,正是他凭借前世记忆,循迹山贼的足迹,于深山之中寻得的一处隐秘洞穴。彼时,山贼显然未能如愿以偿,他们所追寻之物依旧成谜。 此刻,李居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孙为民不慎失足的石窟洞穴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沉思:孙为民,刚才这片你咋就踩空了?明显这不是没阴影么。” 要是说老钱和陆志强他们踩空,那还情有可原。因为那片洞穴确实笼罩在崖壁背阴坡下,什么光影都瞧不见。 但孙为民掉的这片洞窟,面朝南面,太阳晒得正好。他又是大白天坠进去,让一群人摸不着头脑。 宋德生调侃他说道:“孙为民瞧大姑娘眼睛好使,瞧其他玩意儿没意思。” 老钱和老张朝着孙全德看了眼,心想到: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走神也就罢了,孙全德这么有经验的老猎户,不能看走眼啊。 孙全德整个人天旋地转,磕到前庭,晕的他站不起来,瞳孔都在震颤。李居安上前检查了一下,说道:“前庭神经紊乱了。” 陆志强疑惑:“啥玩意儿?啥玩意儿紊乱了?” 李居安两世为人,后世在南方走访时候,见过有富商和贵妇得过这种病,年轻人一般不会发病,还得是上了年纪的人,在巧合磕碰后,前庭功能发生紊乱,有可能是耳石松动,或者其他磕伤造成的前庭淤血。这种在80年代初,除了静养没有其他法子。 孙全德猛地发出一声“哇”,随即扭过头去,将腹中的不适倾泻而出。然而,长时间的空腹让他除了酸涩的胃液和苦涩的胆汁之外,再也吐不出半点东西。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瞳孔在眼眶中剧烈地震颤着,连视线都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最终,他只能无奈地闭上眼帘,任由痛苦的浪潮将他淹没。冷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脖颈处的衣衫,留下一片片斑驳的汗渍。 老钱在一旁看得心头一紧,仿佛能感受到孙全德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他连忙催促道:“老孙这身子骨,可不能再耽误了,得赶紧下山才是。孙家老二,你方才究竟是怎么跳进那坑里的?”然而,孙全德此刻已无力回应,老钱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孙为民。 孙为民闻言,实话实说地回答道:“我怎么跳的?还不是因为我爹他先跳了。” “我爹先跳,我跟着跳呗。那时候后头紧追那么多头狼,乌泱泱的那么一大片,先躲着再说,要不咋说要迂回战术,保护成果。” 几个人一听点了点头,是这么回事儿。 地上这么多青皮子,数量之多,想要悉数运下山去,实非易事。他们只得精挑细选,将那些能卖上好价钱的珍贵肉骨部分挑拣出来,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骡子的背上,指望这大牲口能承载着他们的希望,一步步稳健地走下山去。 李居安转头向宋德生借来了头灯,轻轻一按,只见微弱的光芒。他不禁皱了皱眉,轻叹道:“这灯,怕是也没电了。” 宋德生闻言,苦笑了一声:“可不是嘛,那几晚咱们为了找你,几乎把整座山都翻了个底朝天,能找到你就算是万幸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电池。” 李居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闪烁着几分顽皮的光芒:“要不,咱们下去探探?说不定孙炮对这片洞穴颇为熟悉,能给我们指条明路呢。” 几个人还没缓过神来,陆锦扬也冲着他一笑,说道:“我也下去瞅瞅,讲不定啊,孙炮认识这片洞穴,里头还有好东西,孙炮嘴巴严实,不舍得说呐。” 两个人都将目光转向石窟洞穴,这下陆志强心里倒是不确定了。到底谁才是兄弟呐,你们两个人打哑谜,我倒是听不懂了? 孙为民搀扶着老父孙全德,让他倚靠在岩壁旁喘息,一边,老钱与老孙正忙着用绷带固定那条受伤的腿骨,手法熟练而专注。与此同时,李居安带领着陆家两兄弟及宋德生,手握粗糙的麻绳,一步步谨慎地踏在崎岖的崖壁上,缓缓向洞穴深处探索而去。 宋德生压低声音,带着不安向李居安问道:“李哥,你说孙为民那家伙,万一心存不轨,把咱们的救命绳给咔嚓了,咱可咋整?” 李居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胸有成竹地说:“你安心便是。我早已在那树梢上藏了条备用麻绳,万一他那手真的痒了,我自有办法唤鹰上去叼回来。等他回来,少不了一顿棍棒伺候,让他长长记性。” 一番话引得众人一阵爽朗的笑声,他们知道孙为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上头还有不少青皮子,他还指望他们护送下山。 李居安在距离洞底还有半人高的地方,跃下去。他借着头灯微弱的光,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小洞。 这片小洞掩藏在阴暗处,附近没有脚印,还有枯枝做掩盖,瞅着像是人为的掩盖。孙为民也是心大,被困在洞底那么久,就想着爬上去呼救,倒是没想过探查洞底。 “进去瞅瞅不。” 李居安努了努洞口。 第343章 又见到陈向前 几个人一想到周围的地雷坑,和屯里老人说的1937年时候地雷战的过往,心里都对这片小洞产生别样的微妙的心里变化。 陆志强打了头阵,打开手电筒照着弱光,扒拉开挡在洞穴口的枯枝,低头就钻进了这个小洞里。 地洞很幽深,逼仄,狭小的只能让一个人通过。四个人前后互相踩着,虽然有电灯的光,但复杂的洞穴,互相串联着,让打头阵的陆志强心里害怕。他一害怕就张嘴骂骂咧咧喊道。 “啥操蛋玩意儿!这地洞谁挖啊,瞧把他能耐的,咋那么行啊。” 陆志强骂着骂着,终于发现他迷路了,身后三个人也被他带迷路。此时黑暗和恐惧包围着他。 李居安的声音在后面传出来,说道:“应该是过去地道战留下的洞穴,这片洞没地雷,安心走吧。” 宋德生也心里哆嗦,害怕就张嘴骂道:“得亏孙为民碰上咱们,要不然他死在洞穴口也太冤了!还不如进来这里,叫他瞅瞅啥叫黑咕隆咚,滑不溜手。”他摸着地洞壁,发现湿滑的很,不知道哪里的沟塘子水顺着上面留下来,他只能这样给自己加油打气。 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四人踉跄前行,只留下脚步与心跳交织的旋律。陆志强,伸出颤抖的手,在前方摸索,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一丝木质的凉意,是一扇半掩的木门。 他鼓足所有勇气,猛地一推,门轴发出久违的吱嘎声,门缓缓开了。 踏入这片未知之地,陆志强的手电筒闪了闪,光芒更微弱,电量快要耗尽。他只能用手在口袋里摸索,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划燃一根火柴。他指尖奇迹般地触碰到了温暖。火焰在他掌心轻轻跳跃,点亮了周遭的一切。 光芒所及之处,李居安的目光定格在房间的角落,那里堆叠着一个个古朴的木箱,静静守候。箱面上,“压缩饼干”几个大字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宋德生和陆志强瞧见这么多补给物品,精神都振奋起来。他们这几天搜山寻人,啃得都是玉米饼子和粘豆包,就没吃着什么好的。城里压缩饼干也得票才能买,他们想着打开箱子,拿出压缩饼干就吃。 李居安看着他们撕开包装袋,忽然说道:“这得过保质期啊。” 宋德生和陆志强嘴里还嘀咕:“讲究啥,李哥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咋比我媳妇儿还能叨叨事。”“可不就是,这都啥节骨眼了,保质期过了又咋了,撕开吃吧吃吧又不窜稀。” 两人刚撕开,瞅着手里发霉的不知道成啥样的饼干灰,陷入沉默。两人都不说话了。 李居安查看周围遗留下来的旧物,说道:“这片地儿估摸着37年后就没人来住过。压缩饼干得有差不多50年了。” 陆志强赶紧把嘴里唾沫星子“呸呸”唾了两口在地上,大骂晦气。 50年份的压缩饼干?这不得比他妈年纪还大?都能赶上陆家老爷子的年纪了。 陆锦扬忽然说道:“小时候咱听爷爷说起过,山里有宝贝,一个地洞深达几百米,一会说洞里面藏着很多金银细软等宝贝,还有人说洞里面有野人,很危险。” 陆志强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乐了,说道:“那时候咱们几岁?小时候狗都嫌的年纪,爷爷故意编排这些吓唬咱们,不叫咱们进山。哪来的野人。” 他们几个自小便在山间奔跑嬉戏,采摘野果,对那山中野人的传说自是嗤之以鼻,更未曾亲眼目睹过那传说中的山林野人或雪人踪迹。这就如同山里老人们时常挂在嘴边的黄皮子大仙、雪山精怪的传说一样,信它则有,不信则无,全凭一念之间。 而宋德生,在这隐秘的地洞中,竟意外发掘出了不少珍奇之物。陶器琳琅满目,古朴雅致;木雕漆器精致细腻,透出岁月的温润。还有那铜版画,每一幅都仿佛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李居安检查了下,这些物品看上去和后世常见的那些有不小的区别,他也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 宋德生兴奋说道:“这些咱们带回去,那去卖呗。” 这话陆志强听了眼前一亮,满脑子冒出“发大财”的念头。 李居安盯着这些陶器和画,木雕漆器看着,忽然恍然大悟,拍了下头想到了,说道:“你们拿去卖?怕是东西刚出手,人就被关进局子里去喽,半辈子都出不来。” “啥?” “你疯喽?洋鬼子的东西也敢卖?在你这胆子面前,投机倒把都是轻罪。” 几人还不信,陆锦扬和李居安检查了一块“铁疙瘩”,他们这才发现:“这些玩意儿,看上去咋那么像东洋鬼子用的呢?” 屯里过去有个80多岁的老头儿,就爱和孩子们唠东洋鬼子过去逮了他的事,东洋鬼子爱用的东西。他总爱围坐在孩子们中间,悠悠讲述起往昔岁月中,东洋鬼子如何将他生活搅扰得波澜壮阔,以及那些鬼子情有独钟的奇器异物。 提及的“铁疙瘩”,实则是那段历史遗留下的炸弹或是手雷残骸,岁月在其表面镌刻了斑驳的锈迹,却掩不住内里潜藏的致命威胁,仿佛随时可能再度爆炸。 当李居安揭开这尘封的秘密,宋德生与陆志强二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紧忙着想要松手,但又不敢马上松手怕铁疙瘩砸下来,炸了。他们满头冷汗小心翼翼,又像是憋屎般的痛苦表情,把李居安逗了个够呛。 他说道:“放心吧,也没那么容易炸,要不早就炸喽。” 几个人证实,在野猪沟那幽深曲折的山坳之中,隐藏着一个年代久远的秘密,个地洞,它曾是半个世纪前军队的秘密仓库,囤积着大量的战略物资,后来被东洋鬼子占领所用。 这桩往事,不经意间在山民的日常生活中显露了端倪。数十年来,每当山民们在野猪沟周边辛勤劳作,锄地挖菜时,偶尔会感到锄头触碰到什么坚硬之物,仿佛是一枚沉睡于地下的“铁疙瘩”。 起初,淳朴的山民满心欢喜,以为是上天赐予的珍贵宝物,于是满怀期待地继续挖掘。谁料,那“铁疙瘩”竟在一瞬间化为灾难,随着一声巨响,它爆炸开来。 就这样,一段尘封的历史,以一种残酷而意外的方式,重新浮出水面,让世人得以窥见那段烽火连天岁月留下的痕迹。 李居安几个人陆陆续续发现了很多类似的“铁疙瘩”。 当天,他们牵着牲口骡子,架着伤员孙全德,老钱,保卫科老张下山,几个人刚把伤员送到卫生所,就紧忙着去找大队长杨德政。 杨德政看见李居安手里的铁疙瘩残片,吓得屁股腾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魂都能飞出去,大喊:“这玩意儿别带进来啊我的活祖宗。” 杨大队长本来还闲散着,下午想要打个瞌睡看人打打牌九,结果被李居安这么一吓,瞌睡都醒了,紧忙着打电话直接将情况上报师部,后补了一份申请书上报。 野猪沟有地雷的事,被上报给师部。 师部高度关注,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派遣专业的工作人员,来到野猪沟进行实地调查。 师长领着派遣的工作组先进了家属屯,先排摸情况,他找到李居安,李居安这才发现,师长身边跟着个熟人小伙子。 “陈向前?” 第344章 表彰先进送荣誉 李居安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陈向前。 多部门闻讯即刻动员,火速奔赴那神秘的地洞现场,展开了一场紧锣密鼓的搜寻行动。与此同时,当地也轰轰烈烈地组织起一支队伍,誓要挖出那些潜藏已久的地雷,为这片土地扫清隐患。 师部深感事态蹊跷,决心揭开野猪沟地洞及其周边村镇遍布“铁疙瘩”的谜团。 他们迅速增派人手,调集了边防民警与消防战士数十名精英,浩浩荡荡地开赴野猪沟。这些勇士们,个个肩扛手提,携带着最为专业的勘探装备,准备大干一场。 “此次行动,务必探明这地洞的真相!”师部领导的话语铿锵有力,充满了决心。 “没错!咱们可不能白跑这一趟,非得亲眼瞧瞧这地洞里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前来支援的战士们也是群情激昂,斗志昂扬。 李居安也被师部召见。师长的儿子,陈向前也是增派组织人手的一员,他看见李居安远远的就激动喊道:“李炮!是我呐,李炮!你徒弟啊!” 李居安吓了一跳,他正在接受师长的问询,一五一十将野猪沟发生的事交代出来,也说清楚了几个人怎么发现地雷坑,怎么发现地雷坑下面的洞穴。 边上陆志强添油加醋,也好一阵说,天花乱坠的说了一气。 陈师长听了直皱眉。在他听见陆志强说到有十七八头青皮子被打死后,终于忍不住了,皱眉说道:“咱们还是要以事实为依据,事实为导向,得诚实,不能信口就来。” 他对陆志强不满,对李居安也不是很满意。觉得这两个小伙子,瞅着也就20岁的模样,发现了一个地雷坑确实是立了功劳,但也不能这么添油加醋,想要立功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这时候陈向前大喊着“李炮”一路提着咸肉条跑过来,看见李居安眼睛都发亮,他喊道:“李炮!带我进山打虎呗,咱们好久没去打虎喽。” 陈师长眉头紧锁,斥责儿子别添乱:“这位小同志,你出去。” 陈向前在别人面前,知道避嫌,谨慎的很,生怕和亲爹挨着关系。但他在李居安面前,就和亲昵的孩子般,生怕李居安瞧不上他,上赶着卖弄,兴奋说道:“李炮!这就是我爸,上回提过的,我亲爸!爸,这就是我上回说的打虎的李炮。” 陈师长刚要发飙,听见“打虎李炮”四个字眼前一亮,看着李居安的眼神也带着认真,上下重新打量。 上回牧场大队打虎的事,在师部传得很开,所有人都知道兴安岭有这么一号人物,听说年纪很轻,但打虎手法和胆色很强。一个人领着一支不到9人的队伍,三天内打掉5头虎。这战绩放在这二十多年里,整片山区无人能敌。 陈师长本来觉得陆志强胡扯,这么年轻的猎人,能半天打掉十七八头狼。他一见,竟然站在面前的是打虎李炮,这才心服口服。 他站起来,神情带着欣赏和敬重,伸出手,说道:“原来是李炮头,早就在王大队长那听见你打虎厉害,这回可真是立了大功劳啊,打了狼,还把那么多铁疙瘩搜出来。这功劳得记上一笔。” 李居安赶紧伸出双手,和陈师长握紧,谦虚低调说道:“哪里的话,那就是巧合。还得是运气好,也是命大福大,要不然铁疙瘩就该炸我身上嘞。” 陈师长凝视着李居安,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之光。这位青年,言辞温和而得体,全然不见那些山民常有的胆怯。李居安就这般从容不迫地立于师长面前,举止间带着晚辈应有的谦恭,但那双眼眸中,却分明没有丝毫对师长威严的畏惧,进退之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陈师长心中暗自思量,在这偏远山区成长的青年,能拥有如此沉稳的心境,背后必定历经了无数风雨洗礼,方能有此等淡然自若。 他不知道的是,李居安两世为人,上一世南下经手的大生意,见到过的大人物多得很,见过大场面。铁道部,规划部和领导喝酒谈生意,接洽项目也是常有的事。碰见一位师长他自然十分坦然。 陈师长轻拍桌子,赞赏喊道:“好!这回评先进表彰,必须提名你。” 李居安没想到,他进山一趟,还能获得“大山排雷英雄”的荣誉称号。奖励表彰的荣誉证书,和流苏红旗,由陈向前,和小战士开车送到他自建房门口,屯亲们听见动静,都跟过来点炮仗庆贺。 母亲宋兰花脸上绽放出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她忙前忙后,精心筹备了一桌丰盛的佳肴,不仅要款待远道而来的陈向前、小战士,更要答谢那些满腔热忱的邻里亲朋。 林梅依偎在李居安的肩头,笑容温婉如春日暖阳,眼眸中闪烁着骄傲与幸福的光芒,静静注视着他。李居安将那面象征荣耀的红色旗缓缓挂于自建房大门之上。 那扇门,方正而质朴,此刻因荣誉红色旗的点缀,更添了几分庄严与辉煌。 每个路过院子的山民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句“好”! 野猪沟这件事后来,让周围十几个村的村民都高度关注。 战士们辛勤耕耘过的地带,已铺展开一条坚实的水泥路,宛如新生的脉络,延伸至远方。而那些尚未触及的角落,则矗立着醒目的安全警示牌,告诫着山民不要误入雷区。 但哪怕是最细致入微的排查,也难以抹去所有的铁疙瘩。一些遗漏的地雷,同样危险。专家们经过深思熟虑,提出了一项大胆而必要的决策,就地销毁这些潜藏的杀手。 “看那些被锈蚀侵蚀的炸弹与地雷,太危险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们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抹去。直接引爆炸了。”专家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随着一声令下,锈迹斑斑的铁疙瘩被集体引爆,霎时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回荡在整个山坳之间,可见其威力之大。 兴安岭野猪沟恢复了安静,采山人,和跑山人不再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之中。 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发现这片铁疙瘩山头的人是小李炮。 山民每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都是满满的骄傲:“小李炮那回厉害的很,领着猎狗打死十七八头青皮子,还领着队伍排了雷,师长都亲自给他发荣誉表彰证书!” …… 李居安这几日家里客人很多,他驯着鹰,训着狗,惦记着去一趟青稞地小村庄。那片戈壁能做采石场,他可得早点下手,要不然后世被人盯上,手慢无。 第345章 陈向前也要去青稞地 80年代初法规条例还没完善,但包产到户放开后,镇上已经原先的社员,回到城里开砖瓦厂,精加工厂,承接各个村改建房屋的活。 镇上的风貌便悄然生变。那些曾是生产队里埋头苦干的社员们,仿佛一夜之间被春风唤醒,纷纷踏上了归途,涌入城市。在这股浪潮中,最忙碌的人,是宋兰花的闺蜜,原生产队里的钱丁香。 钱丁香过去常来李家,忙忙宋兰花,一来是唠嗑,二来也是为了攀比比较。她想在宋兰花面前卖弄优越感,她证明她过得比宋兰花好,就能让她心里满足。 过去,钱丁香在生产大队里干手工活,指尖穿梭于彩线之间,一个月下来,能在编织组里稳稳当当拿到二十七块五毛钱,这数目虽不大,却比临时工足足高出八块钱,足以让她在队里引以为傲。 然而,随着手工编织组的解散,她那份曾经赖以为生的安稳也随之消散。 钱丁香跟随着家人的脚步,来到了镇上,一家人的心紧紧相连,共同开起了一家缝纫小店。这间小店,不大,接一些补衣服的零工活,赚得也算安稳。 政策变化,时代的洪流滚滚而来,每个人都在洪流中奋力游弋,用自身力量适应这个新时代。 李居安知道要是想在青稞地开办采石场,得先承包青稞地这片村子,获得合法的采石许可证,并且不能违反土地用途的限制。否则,将面临严重的法律责任。 他上一世干着违法的事儿,擦着政策的边,被合伙兄弟举报入狱,这一世他决定将各种许可证明,安排的明明白白。生意能少做,但流程不能漏。 这几日,他找到陈向前,两人围坐一起,低声细语地筹谋起那桩心事。 起初,陈向前眉头紧锁,满是不解:“打猎这么来财,山里祖祖辈辈靠打猎为生,山林里多的是野兽,何须多此一举?打猎得来的实惠,那可是实打实的。” 李居安轻轻一笑,耐着性子为他细细剖析:“陈向前啊,你可知道政策放宽后的采石行当里藏着多大的油水?南边那些国营大厂、央企巨头,哪个不讲究个风水布局,以求门面光鲜?”大饭店里、公园里,处处讲究景观之美,风凌石那可是不可或缺的点睛之笔。说来也巧,青稞地那块宝地,风凌石遍地都是,简直是天赐良机。 即便如此,陈向前心中仍有顾虑,犹豫不决。李居安见状,继续循循善诱。 “走呗,咱们实地去跑一趟,可不就知道了么,回头事儿都好商量。” 他打算拉拢陈向前合伙,也是瞧中了他家里关系。那些许可证,和证件,普通人想要短时间内办下来,还真得到处出钱求人托关系。陈向前是师长儿子,有他入伙,采石场往后运营都能轻松不少。 陈向前牢牢盯住李居安臂膀的那两头苍鹰,瞅着眼馋,满脸兴奋,随口就说道:“走走,进山跑一趟的。对了李炮,进山你能教我打猎不,这鹰瞅着可真威风。” 李居安听着心里乐。 那可不呗,他第一回瞧见鹰屯的赵炮,赵炮肩头就是停着个高大威风的猎鹰,他也看得心里直羡慕。现在风水转,轮到陈向前羡慕他了。 他抬起手,轻叩了陈向前额头一记爆栗,陈向前痛得抱头哎哟一声喊出来。 李居安爽朗大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嘿,威风?你这小子,被我轻轻一敲就直嚷嚷疼,若是真让那些鹰喙在你额上留下印记,你老爹还不得活剥了我,连皮带骨都不剩呢!” 陈向前一听,顿时急了,嗷嗷直叫:“才不会!猎鹰哪有那么可怕,李炮你少拿这些来唬弄咱!”说罢,他便缠着李居安不放,非要他带着一起进山不可,心里还揣着个念头,想看看李居安是如何驯服那些高傲的鹰隼。 李居安心中早有盘算,他打算先领着陈向前去青稞地探探虚实。若能顺利与村委达成协议,那便抢占了先机,日后的路也好走许多。往后还有客商要进青稞地来谈,他也是村委首先考虑的承包对象。 十月的天气,兴安岭入了秋,气温寒冷。 西北风往这片一吹,一天比一天更凉些。李家自建房里,电风扇已经不用了,林梅和母亲宋兰花一块,踩着木梯子上去,用报纸将电风扇叶片给裹上,用皮筋捆好了,免得积灰。 李居安总说:“费那事干啥,明年我爬上去擦灰呗。” 母亲宋兰花说道:“那可不成,万一积灰了弄坏了咋整。而且咱就说,明年也不用开这么多,电费多贵呐。” 过去屯里挨家挨户都没有扯电线。去年开始,杨大队长安排下来,村里通了电,有条件的屯亲先扯上电线。像是陆家,孙家人都早早扯了电线,但那时候李家没有扯,就是因为电费贵。 一度电2毛钱,不是每户人家都用得起的。 也就是去年李居安打猎开始有了钱,李家修建了自建房后,才从煤油灯,扯上电线,换成了电灯泡。 他和林梅的屋里,床头就按了一个灯泡。拉一下灯线,电灯泡亮,再拉一下,灯泡暗下来,十分好用。 要不然,煤油灯昏暗,大晚上林梅跑去起夜容易在屋里磕绊到。 这几日,陈向前在李居安家小住,准备跟着李居安进青稞地。 他学着李居安坐在床边,给小腿上系上绑腿,腰间绑上麻绳和锁扣,再挂上一把侵刀,眼红的看着李居安背后的枪。 他舔着脸,搓搓手,讨好说道:“李炮,也赏我一把枪用呗。” 李居安笑话他:“上回谁在牧场大队吹牛,说毛子的枪都能弄过来?我倒是等着你拿毛子的枪,给我开开眼呐。结果倒好,你还得问我讨枪。” 陈向前被说的尴尬,揉着后脑勺直笑,说道:“这不是我爹管得严么。我也真是操蛋了,队伍里其他兄弟都配枪,出门也有枪。我倒好,别说出门没收枪了,进队伍也就给我一个秘书当当,真憋屈。” 李居安瞧他一连委屈劲,也乐了。 师长儿子不好当呐。谁家当爹的都期望儿子平平安安,陈向前年纪又小,心性不沉稳,万一和人出去急眼了,掏出枪来那可就遭了秧。 他板起脸,也认真说道:“要枪没有,水曲柳棍倒是有一根。” 陈向前憋屈喊道:“就给我一根棍子?这还不如没有。” “你不想要?我还不想给呐,空手进山去吧。” “别别,好哥,你真是我亲哥,义父!您是我义父!就把棍子赏了我吧。” 第346章 APS毛子冲锋手枪 李居安问陈向前,上回他带出来的那把aps斯捷奇金冲锋手枪,上哪去了。 他还记得陈向前在牧场大队的时候,掏出了一把aps斯捷奇金,这把手枪有多好,当时有钱都买不来,还得有门路才能搞到。 他那时候摸了一把枪身,心里那是真喜欢。 他调侃陈向前,说道:“上回你好听话咋说的。说啊,哥,下回进山带上我。咱也不要分股也不要划钱的,还倒贴钱。这把冲锋手枪就给咱当倒贴了。现在呐,你这就跟着我头铁进山了?” 那把aps冲锋手枪,金属枪身泛着冷冽的黑光,仿佛夜色中的低调猎手,配以古朴的木质枪盒,整体风貌竟与二战时期的经典毛瑟手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它采用9x18毫米的马卡洛夫手枪弹,装备着容量可观的20发双排弹匣。 最令李居安心动的,莫过于这把aps冲锋手枪的射速。理论上,它能以每分钟800发的狂暴频率倾泻子弹,如暴风骤雨般席卷一切。而需要精准射击时,又可轻松切换至半自动模式,灵活应对各种复杂情况。 若李居安手中握有这把俄式利器,踏入深山老林,无论是狡猾的青皮子群,还是凶猛的野猪群,只需轻轻扣动扳机,切换到半自动模式,凭借那令人咋舌的射速,谁都不虚。 作为自卫的武器,这把aps冲锋手枪无疑是李居安心中的理想之选,又能进攻又能防御。 陈向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那把aps,被我爹给没收了。” “咋就给没收了?你嘎哈了?” 原来,上回李居安离开牧场后,陈向前缠着牧场的王大队长,想要求着学打猎。王大队长被纠缠的没辙,只能将他带到林员老陈那。 林员老陈手里也有把旧枪,那是六十年代时候留下来的老式枪,过去叫做“洋炮”。 那洋炮,身形修长,枪管黝黑而深邃,自其前端缓缓填入火药与细碎的铁砂。枪管末端,巧妙地镶嵌着一套燧发装置。每当扳机轻扣,燧发器上的那顶微小引火帽,迸发出的火花,瞬间点燃了枪膛内的火药,轰鸣与烟雾随之四散。 某日,陈向前怀揣着满腔热忱,几乎是以恳求的姿态,向林员老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请求:他要背那洋炮,打狍子。 老陈闻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用这洋炮狩猎狍子?他心中暗想,那狍子若真能被此等笨重之物击中,怕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实属不易。 然而,面对陈向前那份执着与不屈不挠,老陈终是软了心肠,半是玩笑半认真地应承下来。未曾想,这陈向前,骨子里竟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胆魄。 陈向前是个有胆色的,隔着老远碰见一群狍子,还真的悄悄埋伏,猫着近道就抄过去,扣动扳机。 枪膛已装满火药与细碎砂粒,陈向前扛着枪出去打狍子。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火药在狭窄的枪管内骤然释放,高压气流裹挟着无数锋利的铁砂,如同狂风暴雨般喷薄而出,它们在空中散开,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杀伤网,在一两百米之内,都有杀伤力。 一头被动静吓懵的狍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当场,不幸成为了这场“霰弹雨”下的牺牲品。铁砂如雨点般落在它身上,留下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伤痕。然而,这致命一击并未精准地夺走它的生命。 洋炮威力很散,狍子没有击中要害,也没有立即死亡,但痛苦不堪。它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陈向前自那次尝到了甜头,日日肩扛那杆洋炮,和扛宝贝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地步入山林狩猎。不论是机敏的跳猫,还是色彩斑斓的野鸡,都成了他枪下的猎物。 牧场第一食堂里,时常能捕捉到这样一幕,陈向前手提猎物,一脸笑意盈盈,仿佛凯旋的勇士,大步流星地迈进门槛。 他嗓门一亮,招呼起食堂里的婶子们,请她们将这鲜活的跳猫剥皮料理,好为大家的餐桌添上一份意外的加餐。 这一来,原先在牧场大队里默默无闻的师长之子,陈向前,如今可是名声大噪。他那份不加掩饰的高调,迅速吹遍了牧场的每一个角落。工人、青年,无不对这位享有特殊待遇的师长之子投以好奇的目光。 年轻人都知道了这么一回事。师长儿子有特别优待,平日里不干活,专门钻山里打野味打打牙祭,这下让不少人恼了。 事情被上报到师长那,陈师长气得不行,把儿子喊回去,还把aps冲锋手枪给没收了。 陈向前这下就和奄巴的斗鸡一样,被家里安排去了秘书的职位,干得他叫苦连天。 他对李居安抱怨道:“李炮,这件事我承认我是有不对。但爹也不能这么整我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他喊我和一群小娘们,老娘们坐那边当秘书,你说我憋屈不。” 李居安听完哈哈大笑,心中大喊:干得漂亮。 他拍了拍陈向前的肩膀,说道:“师长收缴的好!” 陈向前憋屈出苦瓜脸,说道:“李炮,咋你都笑话我?” 李居安叹了口气,有些惋惜那把aps冲锋手枪,说道:“不是笑话,是洋炮这东西吧确实太旧了,你下回要再进山打猎,还得用毛子的aps这般好的枪,这才能叫师长脸上倍儿有面子不是。师长有面子,也不会恼了去收你的枪。” 陈向前眼前一亮,喊道:“当真?” 他还真的兴致冲冲,琢磨着下回可得悄悄把aps冲锋手枪摸回来,跟着李居安进林子,这样老爹肯定不会再训他。 他自顾自说道:“老爹固执,自个没台阶下不来,咱也得给爹递一个台阶下啊不是。” 李居安看着他当真了,心里觉得好笑。 师长儿子为人热情豪爽,这心思也忒纯正了。他调侃这小子都有些于心不忍。 第347章 驯鹰不许下嘴开吃 几天后,两个人准备完毕。 陈向前这小子还有点本事,牵进来一匹好马。 这匹马枣红色,额间还有一道白色,说是叫“闪电”,是原本牧场生产队留下来的一匹马,用来拉货的。 李居安正愁骡子跑得太慢,用来驯鹰不好使。他喊上猎狗,右边胳臂停着两头苍鹰,和母亲和林梅告别。他这回要去青稞地,山路有些远,来回约莫得花上六七天时间。 林梅满心忧虑,将手中的干粮一股脑儿塞进了他的背篓里。那里面不仅有金黄酥软的玉米面馒头,还有风干的肉片,以及几包珍贵的果脯。这些果脯得来殊为不易,是她用心在后院饲养的三只老母鸡所产的蛋换来的。 每当母鸡咯咯叫着下蛋,林梅便满怀希望地带着这些温热的宝贝去镇上,与人交换来这些甜丝丝的果脯。 李居安心头涌动着无限的感激,他温柔地揉着林梅柔顺的发丝,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两人又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时光。 最后,他轻轻抚上林梅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中满是柔情与坚定:“好媳妇,等我归来,定会给你带上那地方的独特风味。” 一旁的妹妹李晓,一听说有土特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李晓立马精神劲儿上来,嚷嚷着就喊:“哥,有啥土特产呐,是好吃的不。” 陈向前爽朗大笑,说道:“嘿,给小妹找块石头玩玩,那可是漂亮得紧呐,还带着一抹红,裸露的岩石也别有一番风味,更有那花岗岩,纹理细腻,煞是好看。” 李晓一听是石头,脸上瞬间兴致缺缺,仿佛被一阵冷风拂过。 李居安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温煦的笑意,打趣道:“瞧他这胡诌的本事,青稞地里哪有什么特产石头,倒是那边的牛肉干,味道一绝。我下次回来,定给你带上些。” “好嘞,哥!”李晓一听有牛肉干,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阴霾一扫而空,换上了明媚的笑容。 母亲宋兰花在一旁,细心地为李居安准备了一个调料袋子,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叮嘱着:“路上若有任何不妥,记得再让花耳回来报个信儿。” 上回花耳传话的活儿干得很好,领着花姑娘和白蛋子连夜就回到自建楼,将脖颈项圈上的信,交给母亲宋兰花。 李居安对花耳很满意。不愧是老狗,老狗识路,还通人性,路上不会被野兽吸引走注意力。 这活儿要是叫年纪小的小钢炮,或者是发财,鸡屁股去跑,别说一个晚上了,怕是七个晚上都送不到,三条年轻狼狗一路上不知道能追多少头野猪,盯着咬。 李居安“挨”一声应下,和家人告别。 十月时分,兴安岭悄然披上了秋的华服。 李居安携着灵动的猎犬,肩头栖息着雄壮的苍鹰,与陈向前并肩,牵着马,踏入了那片被秋色浸染的山林。林间,金黄与深红交织,枫叶如火,点缀其间。 陈向前漫步于这如诗如画的秋色之中,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感慨:“兴安岭大山的秋天,漂亮的很,要是咱能一直住在山里就好喽。”言语间,流露出对这份宁静美好的深切向往。 李居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中暗自思量:他没想到师长儿子最大的心愿是当个山民。还真是城里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啊。 他回应道:“山里好,但城里,外面的世界更大,能看见的玩意儿更多呐。别的不说,就说政策放开后,城里能干的事,只要你想干,没有干不成的。” 等过上几年,政策全面放开,海外贸易大力扶持,到时候山货走贸易通道,货轮运去海外,只要有货,价格不是问题。国内的价格能打,品质好,不愁卖不出去。 销路自是水到渠成,不愁无市。 陈向前闻言,神色微愣,随即笑道:“外头真有那么好?李炮下回你要是出去闯荡,可得捎上我啊,我跟你混。” 李居安闻言,笑声爽朗,打趣道:“你先过了你家老爹那关再说吧。” “嘿,李炮,你可别小瞧人!我下回定要将那aps冲锋手枪带回,让你瞧瞧我的本事!软磨硬泡也得拿回来,不能叫人给我看扁喽。上回我说的话,还作数!”陈向前不甘示弱,语气中带着几分倔强与豪情。 陈向前大声喊着,发现李居安已经接过他的缰绳,牵过马,走远了。 山路坑洼不好走。他就纳闷了,明明他步子跨的也不小,咋李居安走的就这么稳健,他别说三两步了,十几步都追不上。 “哎!李炮,李哥,等我啊!靠,咋这些狗也一个个走的比我快?” 李居安走在前头,他一路上看着片草原和峡谷很合适驯鹰。 按照鹰屯赵炮的话来说,驯鹰也需要天时地利,往后需要鹰在怎样的地势上狩猎,就在哪种地形驯鹰。 他常跑的山,大多是类似的开放式地形,有山川有峡谷。 在驯鹰的艺术里,若技艺精湛,那猎鹰便能成为主人指令的延伸,听懂每一个微妙的指令。猎鹰可以活捉狡黠的狐狸,啄瞎贪婪狼崽的双眼,更能在羊群周围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守护着羊群的宁静。 赵炮常提及,他们家族的血脉中流淌着游牧民族的血,祖上传承着驯服金雕为猎鹰的古老技艺。而这技艺之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便是如何让那高傲的金雕不仅遵从命令出击,更能在捕获猎物后,克制住本能,不轻易撕扯开猎物。 很多猎物,最值钱的就是皮子。 比如猎狐狸,最佳的时候在二九之后。二九是指冬至后的第二个九天,即从冬至那天开始数的第二个九天的日子。 打狐狸是要在冬天下过几场雪以后,大约“二九”以后,才可以。因为,那时候狐狸皮毛最好,毛厚而且不掉毛。 要是驯鹰人好不容易等到二九,集中去狩猎,结果猎鹰一把用利爪攥紧狐狸,鸟喙一口叼上去,将狐狸皮撕开,疯狂撕烂啄食。那驯鹰人能气到肺都炸开。 不少猎物,像是大皮,狐狸,最值钱的就是皮子,一旦猎鹰驯的不好,将猎物的皮子撕烂,猎物身体撕开,下嘴开吃,那还不如没有驯过。 李居安为了好好驯这两头鹰,打算在这片去青稞地的路上,找着时间训上几回。 第348章 驯鹰放飞 李居安在附近溜了圈套子。 三日之前,他在这片邻近的地界,精心布置了夹子与铁丝圈套,满心期待着收获的时节。现在约莫是能溜圈了。 周遭,八个由铁丝巧妙编织而成的圈套静静守候,却仅捕获了一只机敏的跳猫子。跳猫子的脖子卡在套子里,越挣扎越紧实,现在早就软绵绵躺倒,皮毛都乱了。 陈向前见状,不禁讶异出声:“李哥,你这八面埋伏,你这8个套子才套中一只兔子,这可有点亏呐。” 李居安轻轻踢了踢地上那痕迹,是被拽走的铁丝圈拖拽痕迹,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意:“套中不是一只,是剩下来的只有一只。” 周围没有野兽足印,也没有人为的脚印,但之前下套子的位置就是凭空消失了。 陈向前觉得奇怪,心里凉凉的,胳膊上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他揉揉竖起来的汗毛,惊慌喊道:“那也不能吧,是不是套中狐仙喽?狐仙显灵了?” 山里常有黄皮子大仙,和狐仙的说法。老人最是迷信,所以猎户进山有几个忌讳,不套黄大仙,不套狐仙,还得拜拜山神爷磕头。 李居安说道:“不是显灵,是一头鸟叼走的。” 母鹰叼走猎物也不是一两回了。之前他还气愤的很,冲到大红松底下和母鹰对峙。现在他掏了鹰窝,将人家两头亚成年雏鹰给掏出来,天天训着,心里也理直气壮起来。 这年头,鸟贩子当了心虚,但他哪里是当鸟贩子,明明是这头母鹰天天偷东西,用崽子来抵债。 李居安驯鹰也不慌,哪怕现在和母鹰瞅个对视,他也不带心虚的。 他熟练地剥下兔皮,细致地将兔肉拆解开来,精心挑选了一小块胸脯肉,包裹在柔软的兔子皮毛之中,随后用细麻绳轻巧地捆扎,绳结打得既结实又别致。 他解开在臂上的鹰脚链,悠长地吹响一声口哨,那是他与鹰之间无言的召唤。刹那间,一大一小两头苍鹰仿佛听到了战斗的号角,它们振翅高飞,迎着凛冽的山风直冲云霄,高亢而尖锐的啼鸣声划破长空,回荡在山谷之间。 陈向前目睹这一幕,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由衷地赞叹道:“真是威风凛凛,帅得没边儿了!”然而,赞叹之余,他心中又不免泛起一丝忐忑:这两头苍鹰,就这么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际,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这两头苍鹰就这么飞上天了?获得自由了? 这要是鹰不飞回来可咋整? 陈向前急得喊道:“李哥,这鹰万一不往回飞,你这不就真把鹰给溜没了么。真变成溜达鹰了。” 猎狗里有滑溜狗,猎鹰里还有溜达鹰,飞着飞着没了影。 李居安的笑声爽朗如风,回荡在猎场的上空,他朗声喊道:“不必担心,这两头鹰小着呢,羽翼未丰,飞不出多高。”言罢,他迎着猎猎西风,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跨坐在了枣红马的宽阔背脊上。 他一手紧握细麻绳,一手抓着缰绳控缰,掌控着胯下骏马的步伐。他的后脚跟不轻不重地在马腹间一夹,枣红马感受到了猎人的急切,吃痛之下,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四蹄翻飞,拖拽着精心准备的诱饵,在草原上划出一道道疾驰的轨迹。 驯鹰之道,在于熬其性情,练其意志,才能令其翱翔九天,精准捕猎。为此,驯鹰人会以狐狸或兔子的柔软皮毛,细心包裹起鲜肉作为诱饵,自己则跨上骏马,亲自引领这场空中与地面的追逐游戏。 随后,猎人又施展出一计,放出生机勃勃的活兔,任由猎鹰振翅追逐,每一次成功的捕获,都会换来一顿丰盛的美食作为嘉奖。就这样,日复一日,猎鹰渐渐融入了这套独特的“生存哲学”之中。 此刻,李居安现在正在驯鹰。 空中,两头苍鹰在盘旋,忽然看见迅速移动起来的马,还有马身后拖着的兔子肉,和疾驰移动的兔子皮毛。鹰还真以为是一头兔子在地上跑。 空气中,兔血的醇厚腥味悄然弥漫,如同一道无形的诱惑,挑逗着苍鹰敏感的神经,令它们兴奋得几乎要沸腾。两鹰之间的竞争一触即发,它们眼中闪烁着狩猎的本能之光,争先恐后地俯冲而下。 两头苍鹰争前恐后,对准地上被马拖行的诱饵,就是一个俯冲狩猎。 这时候,李居安的号令开始变化,喊出狩猎出击的号令。经过长时间反复训练之后,猎鹰不仅臣服于驯鹰人,并且能听懂人话,听从人的号令行动。例如,叫它回来的呼唤声,叫它出击的号令等等。 陈向前眼睁睁的瞅着,两头威风的苍鹰,猛地俯冲到骏马后方,丝毫不相让的将诱饵整个用利爪抓取起来,然后再次高飞。 在高飞过程中,苍鹰互相啄食拉起来的兔子皮肉,展开了一场空中激战。利爪与尖喙交织,每一次交锋都精准而致命,自然界法则在空中以最原始的方式展现。 兔子的皮肉,在那激烈的啄食与撕扯之下,迅速剥离,几乎未待细绳完全脱离地面,兔子的身躯便已被拆解得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皮毛,悬挂于空中。 那两只苍鹰将兔肉分食得一丝不苟,连一丝肉丝都不曾遗留,只余下光秃秃的皮囊。 陈向前目睹此景,不禁瞠目结舌,由衷地感叹道:“真他娘的凶猛至极!这么个凶相,怕是青皮子也能被逮起来。” 李居安见状,心中暗自欣喜,首次驯鹰尝试初见成效。 他适时勒紧缰绳,让马缓缓停下。随后,他呼唤着附近的猎狗,在这片广袤的林间寻找着下一个目标,一只活的跳猫子。 这回,他不要中套子的跳猫子,他要活的。 大虎作为抬头香,很快寻到一个兔子洞。但李居安知道狡兔三窟。他这边动静那么大,这头兔子定然不会从这个洞里出来。 他喊大虎,继续找。很快,周围四五个洞穴被找出来,都有兔子脚印。 李居安从布兜子里拿出五个小号夹子,可以用来夹跳猫子。他将夹子布置在洞穴口,然后拉着陈向前走远了些,点了篝火,干脆开始烤着干粮加热,一边唠嗑一边等待。 第349章 活物驯鹰 两人闲唠着嗑,李居安吹了声口哨,两头苍鹰刚开始还在天空盘旋,在一阵阵口哨急促催促后,两头苍鹰才一前一后,不情不愿地飞落回李居安的胳臂上。 陈向前注意到,在李居安胳臂没有被牛皮套覆盖的位置,袄子都被撕裂开口子。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苍鹰那双锐利如刃的利爪,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阵寒意,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喃喃自语道:“李哥,瞧瞧这鹰爪,锋利得惊人!要是赶上夏日时熬鹰,恐怕连皮都得被它轻易撕开呢。” 对于驯鹰人而言,与鹰共练,被那锋利的鹰爪不经意间划破肌肤,已是家常便饭。正如同那位训狗的行家老陶,在调教初出茅庐的小猎狗时,也常遭那些尚不懂分寸的小家伙们,在虎口或是掌心留下道道血痕。 每当这时,老陶便会匆匆赶往卫生所,简单一针破伤风疫苗了事,如此处理,已然算是颇为细致周全了。一般训狗师破伤风都不会去打,屯里那时候的人不在意这种事。 李居安笑道:“要是怕疼,怕费事,就别驯鹰。想要驯鹰,拿到好处,就得受这份苦。” 陈向前听得直咂舌,那眼睛就没离开过李居安臂膀上的两头猎鹰。 他佩服地比了个大拇指,钦佩说道:“可算知道为啥我爹不叫我进山打猎了。就算给我一头驯好的鹰,讲不定我也不敢使唤。要是被叼上一口,眼珠子都能被叼没,可不是说着玩的。” 李居安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得是瞧你怎么养,养得好,就和自家兄弟一样,咋会叼你。” 两只雄壮的苍鹰轻轻降落在他的肩头,而他手中已悄然递上了两块精心准备的肉干。 这些肉干源自早些时候捕获的山鸡与敏捷的跳猫子,它们的肉质被细致地切割下来,悬挂在屋梁之上,慢慢风干,专为了滋养这些翱翔天际的猎鹰。 若是在狩猎中幸运地捕获了野猪,那么猪心便是头狗的专属奖赏,以示其引领群雄之功。而猪肺与猪肝,则分给了那些帮狗。他,会从野猪的内脏中精选一部分,阴干了给猎鹰做奖励的口粮。 猎鹰们只有在精准响应那悠扬的哨音后,才有资格获得这珍贵的一粒肉干,作为对它们服从与智慧的肯定。奖赏与惩罚分明,做得好的便能享受美食,,做的不好饿肚皮,看着兄弟有奖赏。 驯鹰之道,与训练猎犬无异,皆在于这份公正与激励,这样往后,只要猎鹰一听见哨音,就会出现肌肉记忆,知道跟着哨音做,会和奖励联系在一起,也会乐意去做。 两人又坐一起一边吃着粘豆包,和玉米面馒头,和玉米饼子,就着溪水里打出来的水喝。两人唠了很多。 李居安缓缓道来,猎鹰能捕野兔,擒雉鸡,甚至孤身斗狼,于低空盘旋,待到狼群力竭之时,猛然俯冲,利爪如电,精准啄瞎狼的眼睛。尤为奇妙的是,这些猎鹰在捕获猎物后,非但不急于享用,反而会发出清脆的鸣叫,仿佛是在向主人报捷,而不是直接吃掉。 更兼那驯良的猎鹰,还成了牧民家中不可或缺的守护者。无论是狡猾的野狼,还是机敏的狐狸,乃至其他任何企图侵扰羊群的猛兽,都会被猎鹰啄。如此一来,狩猎与放牧。 “所以说一只好猎鹰,千金不换。” 陈向前听得眼底都亮出精光,喊道:“那可真是太牛皮了!咱要是能苍鹰当猎鹰,骑着马,带着鹰去狩猎,这一辈子我在山里也值了!” 李居安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怕是不知道,他的猎将军梦,估摸着也就持续这几天,在后世猎鹰也被列入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成了牢底坐穿鸟,不能私自捕捉。他那时候哪怕想飞猎鹰,是师长儿子也没用,后世可得保护野生动物啊。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今年过去后,就到了83年,到时候各种政策都会逐一慢慢放开。那时候会有更大的空间。 两人唠了会儿,兔子洞那忽然出了动静。 兔子洞方向传来一阵骚动。猎犬的吠声骤然响起,带着几分兴奋与警觉。原来,一只肥硕的兔子钻出来,不慎踏入了洞口设下的陷阱,腿被夹子牢牢咬住,正徒劳无功地挣扎,哀鸣连连。 李居安闻言,连忙起身,迈向那声音的源头,眼神中闪烁着猎人的敏锐与冷静。他臂膀上栖息的两只苍鹰,感受到下方突如其来的生机,瞬间活跃起来。 这就和林梅娘家养的那只大黄猫,见到枝子上蹦跶的麻雀一样,激动的后背弓起,尾巴频频甩动,就等着找时机冲上去捕猎。 苍鹰看兔子,和猫看鸟一样,它们的毛微微竖立,背部弓成优雅的弧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即将爆发的狩猎欲望。 苍鹰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无助挣扎的野兔身上,那是一种源自古老本能的凝视,既冷酷又充满力量。它们仿佛在等待一个最佳的出击时机,蠢蠢欲动,激动兴奋的不行。 李居安抓起跳猫子的耳朵,打开夹子的弹簧扣,将跳猫子从夹子上提起来。 他将臂膀上的鹰脚链解开,口哨吹响,大喊一声:“走!” 两头兴奋的猎鹰扑扇翅膀飞起来,被驱赶在空中,鹰眼激动地盯住这头跳猫子,怎么都移不开。 空中传来高亢尖锐的鹰啼鸣。 李居安手里,跳猫子肥硕又惊恐,两条强健得异乎寻常的后腿拼命蹬踹,仿佛下一刻就能从他紧握的手中逃脱。他轻而易举地拎起跳猫子,翻身跨上那匹枣红色的骏马。轻轻一夹马腹,骏马便心领神会,载着他驰向草原的边缘,那里视野开阔。 广袤无垠的平原上,视野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苍茫,天空中,两只苍鹰盘旋,它们高亢的啼鸣划破长空。 李居安毫不犹豫地松开手,跳猫子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弹射而出,化作一道棕色的闪电,向着草原深处逃窜。他随之吹响了一串清脆响亮的口哨,那声音在草原上回荡。 跳猫子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它拼尽全力奔跑,那速度,快得几乎要将灵魂从躯体中甩出,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在草原上绝望地划过,连性命都已悬于一线,小命都能吓掉半条。 但猎鹰的速度更快。两头猎鹰,一大一小从两个方向俯冲包围过来,撑开尖锐的鹰爪,对准狂奔到乱叫的兔子就抓。 第350章 拜访青稞地的老驯鹰人 两头猎鹰见到地上飞快掠过的野兔,激动地发出高亢尖锐的啼鸣。 野兔吓得后腿乱蹬,快得在地上跑出残影,下意识想要往高坡上跑。 兔子后腿强有力,擅长往上坡跑,又快又稳,能将掠食者远远甩在身后,但不擅长往下坡跑。前腿短,后腿长会叫兔子在下坡时候打好几个滚,不利于甩掉掠食者。 但现在,疯了般拼上老命往山坡上跑的野兔,忘记了掠食者是来自天空的鹰。两头猎鹰支棱起利爪,对准飞快掠过的兔子就探出爪子抓取。 昂!高亢的破空啼鸣,第一头猎鹰的爪子,在野兔的脑袋上方擦过,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就挨到。 倒不是猎鹰故意放水,戏耍兔子,实在是头一回捕猎活物,瞄不准距离。 第二只猎鹰身形略为魁梧,一爪出击,精准无误,犹如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勇士。它那锋利的爪尖,带着细密的倒钩,轻易地将野兔整个擒住,随即振翅高飞,羽翼拍打的声响在空中回响。 猎鹰的本能驱使它张开尖锐的喙,于云端之上便开始了对猎物的撕扯品尝。 陈向前急忙举起望远镜,目光如炬,捕捉到这一幕后,不禁惊喜交加,高声呼道:“捉到了!这都吃上了?” 李居安见状,连忙吹响口中的唿哨,试图召回那两只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猎鹰。然而,这两空中霸主此刻正为争夺兔肉而上演空中拉锯战,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 陈向前面露焦急:“李哥,这可咋整。这鹰瞅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驯鹰人,在驯鹰的时候驯的就是猎鹰不能吃独食,得将猎物完好,完完整整地带回来。要不然猎户还需要猎鹰干啥。 李居安轻吹口哨,口哨声中,两头猎鹰满载而归,嘴角挂着油光闪闪的猎物残渣。他带严厉地责令它们,罚在绳索上站了一夜。 两头猎鹰还不太服气,嘴里叨叨咕咕的,在绳索之上默默站立了一宵。作为贪嘴的小惩。奖惩分明,是他一贯的准则。做错事就罚,做好了就奖赏。 如此奖惩交替间,两人朝着青稞地方向走,三四天过去后,终于瞧见前方的戈壁村落,脚下的平原丘陵大地,也变成砖红色裸岩,正式进入戈壁长廊。 一片戈壁村落出现。他们脚下的土地,由先前的平原丘陵渐渐蜕变,覆盖上了一层砖红色的裸岩,标志着他们正式步入了那辽阔无垠的戈壁。 又一只跳猫子被李居安放出去。 这回,两头猎鹰的抓取动作利索很多,熟练地从空中俯冲下,果断攥取野兔,然后扑扇翅膀,停在李居安胳臂上。 他检查臂膀上还在蹦跶挣扎的野兔,嗯活的。 陈向前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兴奋地喊道:“这不就成了嘛!李哥,你可真是有两下子。才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驯服了!” 李居安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驯鹰这事儿急不得,绝非短时间内能轻易达成的。即便是捕捉野兔、野鸡这样的基本技能,普通的驯鹰人也往往需要花费一年半载的工夫,才能让猎鹰稳定地发挥出其狩猎的天性。 也正因此,一头出色的猎鹰,其价值才堪比千金,难以估量。 前方不远处,便是鹰屯的赵炮所提及的那片青稞地。据说,那里住着一位老猎户,同样也是鹰屯出身,一位经验丰富的驯鹰师。李居安心生敬意,打算先去拜访这位前辈。 在这片广袤的戈壁区域,几乎难觅他人的踪迹,没有耕田的田地,村落里全是土坯房子,没有年轻人,只有零星坐在门口拄着拐杖的老人。 像是这类老房子,李居安知道,年轻人都去了镇上,城里。留在村里的只有上一辈的老人。要是青稞地再这么荒下去,也没采石场入驻,增加活力,这片村子再过上十几年就要没了。 他几乎毫不费力,就找到了赵炮所说的驯鹰人老赵。 李居安见到土坯房子门口坐着的老赵。 老赵年岁已高,估摸着该是迈过了花甲之槛,背脊微微佝偻,身后负着一只硕大的布袋,一侧肩头还随意挂着个历经风霜的帆布包,显得既实用又带着几分岁月的痕迹。 李居安心知肚明,这样的装扮在当地老人中并不罕见,他们中不乏热衷于山林间追逐野兔、山鸡的猎趣之人。打到的兔子就放到后背的大口袋里。那看似不起眼的帆布包内,则藏着狩猎的秘密,火药与铁砂。 忆起儿时,李居安的思绪飘回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的陆家老爷,同样也是个背着帆布包的身影。那时候陆家老爷还没金盆洗手。他那时候还跟孙为民一起耍,嘴里还编着孙全德扯的顺口溜。 “打着兔,兔喜欢。打不着兔,兔埋怨,兔吃兔肉兔香味。” 彼时,他与孙为民对那顺口溜背后的深意浑然不觉,仅是因孙全德的一时兴起传授,两人便兴致勃勃地哼唱起来,甚至还跑到陆家大门口,向陆老爷子炫耀起这份新得的“才艺”。那时的他们,全然不顾其中含义,每逢喊起,总能惹得陆老爷子与一众叔伯怒气冲冲,追着他们又是责备又是训斥,场面好不热闹。 如今回想起那段往事,他心中仍不免一阵后怕,暗自庆幸陆家人的宽宏大量,没有因这无知的玩笑而动真格。试想,若碰上性情急躁之人,说不定早就抄起家中的土枪,一场不必要的冲突便在所难免了。 陈向前看着那大口袋,和赵老爷子提着的兔子肉,还真的哼起了从屯里学来的顺口溜。 这把李居安吓得够呛,他赶紧低声喊:“活祖宗哎,别喊了,孙为民浑话你也去学,当心被人擂。” 陈向前在屯里待了三日,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嗑串门,哪里知道孙家这顺口溜是啥意思。 他疑惑好奇地问,还有些天真,李居安低声说道:“孙全德那老头儿编的,故意恶心陆家人用的。那时候土枪全是用黑火药,黄火药做的,撞机就发火,将枪管里铁砂或者钢珠发射出去。发射后,辐射面积是一大片。” “这种土式猎枪最容易伤到人。” 第351章 活物训练,向戈壁出发 当时,屯里人大多会种植玉米。老猎户那双锐利的眼睛捕捉到兔子的踪迹,兔子机敏地穿梭,在玉米地里,企图以作物的掩护逃脱。 老猎户们,凭借着庄稼摇曳的晃动,判断野兔的藏匿位置,扣动扳机。枪声骤响,随之而来的,往往是凄厉的哀鸣。在玉米地里弯腰干活的屯亲,被误伤 老猎户的生涯总是伴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即便是追逐一只柔弱无助的受伤兔子,也可能引出一连串意想不到的祸端。 屯里那时候出了一件事,一只倒霉的兔子不慎跌落进了村边一口久被遗忘的枯井,那井,与地面仅隔着一层两三米。 这时,陆家三叔,性情急躁,抓着猎枪,眼中燃烧着追捕的狂热。他紧握那杆历经风霜的猎枪,枪口对着枯井底的野兔就打。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响起,然而,命运似乎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土制的猎枪吐出的钢珠,在狭窄的井底空间内遭遇了坚硬的石壁,竟反弹回来,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陆家三叔的胳膊。霎时间,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后,在村民们的慌忙搀扶下,被送往了村里的卫生所。 此事迅速在村中传开,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激发了孙全德的灵感,他即兴编出了一首朗朗上口的顺口溜,嘲讽调侃陆家人打兔,结果打着亲戚屯里人,还打准自个,可不就是“兔吃兔肉兔香味”么。 陈向前听他这么一解释,也吓出一身冷汗。他拍了拍头,不敢再调侃什么,老老实实换上副恭敬的表情,跟着李居安一同拜访驯鹰人赵家老爷子。 随着狗叫声响起,一位老大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背着个大口袋,就是赵老爷子了。 李居安注意到,赵老爷子只养了一条狗,身上没有停着鹰。 “赵把式,咱们是赵炮介绍来的,想来学些驯鹰的技巧。” 他说明来意,赵家老大爷耳背,听了好几遍才听明白。他盯着李居安臂膀上停的两头猎鹰,连声赞叹说好,乐呵呵的摆手,说道:“啥把式,不过年轻时候瞎玩,瞎整。” 他热情地请两人进屋,搬来凳子,倒好热茶。 老大爷很健谈。李居安原本在门口瞅着他60岁出头,一问才知道,赵老大爷今年有85岁了。 这可把两人惊了一跳。 陈向前小心翼翼,给李居安使眼色说道:“乖乖,这可比我太姥爷还大呐。” 赵大爷见李居安心心念念着驯鹰之技,便不再绕弯子,直言不讳地开了腔:“咱家老爷子,那可是熬鹰的行家里手。说到底,熬鹰这门活儿,精髓全在于把那股子野性给磨没了,叫它心里头认你为主,跟驯马是一个理儿。” 说罢,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李居安臂膀上稳稳站立的两只苍鹰,随即示意李居安来个展示。李居安心领神会,轻轻解开了缠绕在鹰腿上的细铁链,随即吹响了口哨。那口哨声清亮而富有节奏。 随着哨音响起,两头猎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展翅高飞,直冲云霄。它们在蔚蓝的天幕下翱翔,鹰眼锐利如炬,穿透层层云雾,锁定着下方每一寸土地,不时发出高亢嘹亮的啼鸣。 陈向前得意说道:“赵大爷,李炮驯鹰这才没到一个月,就能叫鹰抓活物回来,可有能耐了。” 赵大爷眯着眼,瞅着空中那两头歪歪斜斜飞的猎鹰,笑了笑说道:“这还早着呐,才哪到哪。” 熬鹰,很难,后续的种种磨砺更多,如何令鹰与主人默契配合,直至它能精准捕获猎物,再进而教它守规矩,不贪嘴私享战果。 赵大爷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已对李居安的驯鹰技艺有了几分估量。他示意李居安召回那两只翱翔天际的雄鹰。 随着李居安轻吹口哨,一阵悠扬的旋律划破空气,过了数息,两只猎鹰才略显踉跄地折返而归,这一幕让赵大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心中已然有谱,随即转身步入后院,提来一只囚禁多日的母野鸡。这只野鸡,是他数日前亲手捕获,此刻正成为考验李居安驯鹰功夫的关键角色。 这母野鸡是他前些日子捉来的,李居安和陈向前看着稀奇。有时候猎户会专门捕猎活物,尤其是母的猎物,养在后院里。 这头母野鸡,也是赵大爷养了一段时间,也得从不大的时候开始训练,喂食,叫母野鸡习惯从人的手里获得食物。等这头母野鸡训练熟悉了,才能把这只母野鸡放去山林里; 这只母野鸡在山林里一叫就会把一群公野鸡给勾引过来。 赵大爷喊道:“李炮,撒鹰。” 李居安瞅准了那一刹那的契机,轻轻一挥,将两只训练有素的猎鹰释放向苍穹。这两只鹰,经过无数次的活物试炼,对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保持着猎豹般的敏锐,尤其是对那群喧闹不已的野鸡,它们的眼中闪烁着不可遏制的狩猎之火。 饥饿,让这两只猎鹰的每一根羽毛都渴望着猎物的血液。 正当此时,赵大爷浑厚的声音划破空气:“还愣着干啥,要咬喽。!” 低空中,一只雄壮的公野鸡正振翅扑棱,与另一只争夺着母野鸡的青睐,它的嚣张,无疑成了猎鹰眼中的最佳靶心。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道黑影划破天际,精准无误地锁定了目标。两头猎鹰,一左一右,各自擒住公野鸡的一翼,如同拔河般,奋力向高空拖拽,尖锐的喙已微微张开,闪烁着寒光,蓄势待发。 李居安适时地吹响了哨子,那是一种只有他与猎鹰才能理解的语言。随着哨音的落下,两头猎鹰已牢牢地将那只不幸的公野鸡攥于爪下,还没下嘴。 在他哨音高亢的催促下,两头猎鹰不甘心的松开嘴,飞回来,将两只公野鸡带回来,停在他胳臂上。 第352章 强势可怕的戈壁熊 一大一小两只公野鸡,完完好好地被李居安提着翅膀,拎在手里。强健有力的腿还在使劲蹬着。 赵大爷哈哈大笑,李居安和陈向前也惊喜,心中十分满足。 这半个多月以来,驯鹰之事颇有进展。估摸着再过些日子,就能去戈壁试试岩羊,一试身手。岩羊皮,在镇上极为畅销,其价值远超寻常屯户人家所养的羊毛皮,物以稀为贵。 那些喜好猎奇的客商,不辞辛劳地穿梭于各个屯落之间,只为搜寻那些在镇上难得一见的新奇之物。 夜幕低垂,赵家老宅的灶房内,柴火熊熊,锅中的水已沸腾翻滚。 李居安手法娴熟地处理着刚捕获的公野鸡,他利落地割喉放血,拔去羽毛,随后剖开鸡腹,清理内脏。那些新鲜温热的内脏,成了两头猎鹰的佳肴。它们拍打着翅膀,兴奋地享用着这顿美餐,没两下就把公鸡的内脏分了个干净。 李居安将处理干净的公野鸡,递给赵大爷,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石锅烧鸡。 野鸡肉质紧实,不是后世那些养殖场的鸡能比的口感。大腿肉紧致还嫩滑,一口咬下去,口腔内爆开鸡汁。 三个人哈着烫口的炖鸡肉,都不舍得将鸡肉吞下。 赵大爷瞅着李居安的两头猎鹰,还有地上趴着的猎狗,说道:“李炮,养这群狗可不容易呐,得费老多肉。” “可不是么。” 李居安与陈向前并肩行进,在来青稞地的路上,他们不仅驯鹰,更有猎狗组成的队伍,巧妙地进行着一场场围猎。这些猎狗无需主人的频频催促,领头的猎犬自会循着猎物留下的微妙气息掐踪,帮狗赶杖的赶杖,截仗的截仗。 李居安只需听猎狗们那急促而充满激情的吠鸣,便能提枪出击,给予猎物致命的一击。 尽管世人常言猎狗食肉为多,但实际上,它们几乎是自给自足,且在狩猎的同时,顺连带还把猎人的口粮一道给挣了。 李居安将枣红马牵过来,拴在门外边的木梁上。枣红马背上驮着不少卸下来的肉,多是狍子肉,还有犴子肉。还有一只好大的犴子鹿角,威猛的很,瞅着能有七八个开叉。 赵大爷看得眼热,连连点头说道:“山林里还得是猎狗猛。但要是来咱们戈壁滩,这些猎狗怕是得饿肚子。” 陈向前和李居安仔细听着。在他们听到青稞地的严酷戈壁环境后,都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赵大爷说着戈壁的故事。 青稞地这块属于戈壁滩,其边缘与葱郁的草原相接,又荒漠、半荒漠地貌交织,裸岩戈壁更是为其添上一抹苍凉。 在这片复杂多变的地貌间,除了岩羊与雪豹的身影,最常见的,莫过于那在地面上疾速穿梭的沙蜥。它们背部覆满了黄褐色或灰褐色的鳞片,行动迅捷而稳健。 夜幕低垂,星辰点点,李居安忽闻远方传来几声悠长而凄厉的嗥鸣。 陈向前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戒备:“边上还有青皮子呐?都追到这来了?” 他在屯子里逗留的这几日,早已耳闻李居安与青皮子之间那段复仇与逃亡的故事。狼眼睛围攻猎户失败后,消失不见,但猎户们都知道,狼眼睛不会这么甘心。 狼记仇心强得很,心眼子也小,一旦吃亏,定会复仇,更何况李居安那趟进山,那么多猎户都跟着进去。 狼眼睛复仇的目标群体很大。 赵大爷瞅着烟锅袋子,呵呵笑着说道:“这片没有狼群,是豺群。但要咱说啊,这片地的豺算个屁!要真是碰上了独行侠,那可遭了殃。” 在那辽阔无垠的戈壁滩上,一群豺以不小的规模栖息着,它们的领地边缘,常有岩羊等健壮猎物的踪迹。豺,天生便是群居的高手,它们的群体,少则十三四只,还有更庞大的数目。 夜幕低垂,戈壁滩被一层神秘的夜色轻轻覆盖,豺群便在这幽暗中集体出没,仿佛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实则是在寻找着下一顿的美餐。这群豺之间,分工之精细,令人叹为观止。 有的豺立于高处,目光锐利,四处眺望,扮演着警戒者的角色,它们的存在,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动静都难逃法眼。当地人为了避免碰上豺群,不会独身离开村落太远,都在村落里抱团。 陈向前问道:“赵把式,啥是独行侠?” 赵大爷深吸一口烟锅袋子,眯着眼吐出烟圈,笑呵呵说道:“这独行侠你们提枪的熟悉啊,国熊呗。” 国熊,当地人唤它为戈壁熊。这生物,作为棕熊家族中的一名隐秘成员,尽管其体重未及三百斤之重,看似并不魁梧,但这戈壁上的精灵,却拥有着超乎想象的灵动与敏捷,短距离内的爆发力,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相较于那些以速度见长的草原健将,戈壁熊的奔跑速度或许略显逊色,平均时速仅徘徊于三十公里左右。但它们脚掌宽广,后腿强健,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那锋利且坚韧的爪尖,深深嵌入沙土之中,每一次蹬踏都展现出惊人的抓地力与瞬间的爆发力,让短距离内的冲刺变得迅猛无比。 戈壁熊的身体结构十分优异,能凭借扭转身体来躲避危险。 李居安在冬日常刷熊仓。哪怕是冬季,在最好猎杀的天仓里,狩猎棕熊难度都很高,猎狗有很大几率伤亡。现在戈壁的国熊在裸岩地形这片溜达,指不定啥时候出门就撞上了。 陈向前倒抽一口凉气,说道:“戈壁熊呐?这玩意儿一巴掌下来,我天灵盖都能被打掉。” 戈壁熊战力极强,连野狼群都敢杀,格斗技能也很强,它们的前臂宽阔有力,手掌又大又宽,战斗的时候还会直立起来,有一双肉掌对敌人发起猛烈的暴击。 尤其是当戈壁熊陷入极度饥饿的绝境时,它们变得异常狂暴,嗜血成性,为了那一线生机,不惜向任何踏入其领地的生灵发起不顾一切的攻击。它们四颗犬齿,尖锐如刃,能够轻而易举地撕裂猎物的坚韧外皮,直取要害。 赵大爷望着远方,悠悠地叹了口气,缓缓摘下那顶已陪伴他多年的狗皮帽子,随后将袖子轻轻卷起,露出了几道陈年旧疤。 李居安虽已有所准备,但当他目光触及赵大爷袖子下那触目惊心的景象。手肘处竟露出一截白骨,森然可怖,以及后脑勺上隐约可见的斑驳伤痕时,心中仍不禁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震撼。 老爷子的后脑勺有陈年旧伤,头皮整个被撕掉一块,都能看到头骨露出的痕迹。 李居安和陈向前深吸一口气,背脊窜起凉意,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第353章 这可不是一个大漏么 赵大爷头皮的伤口鲜血淋漓,能看出当初整个头皮都被狠狠撕裂开的痕迹。 陈向前浑身窜起鸡皮疙瘩,后退了两步,喊道:“唉呀妈,这也忒吓人了。” 赵大爷重新将狗皮帽子戴上,抿了口茶叶,悠悠说道:“这熊呐,凶得很,而且不蹲仓,难打。碰上能丢掉半条命。” 他身后墙上挂着旧式撅把子,还有老洋炮。这些老式枪,都没能打掉戈壁熊。 戈壁熊,身姿矫健,速度与灵活并存,它们能在瞬息间展现出惊人的战斗智慧,竟能直立身躯,以抱摔,轻易地将对手掀得人仰马翻。它们又会采取一种近乎野性的冲锋,如狂风骤雨般撞向敌人,那份力量,攻击手段之多样,令人叹为观止。 它们的毛发,坚韧异常,如披上了一副无形的铠甲。脑袋浑圆粗壮,皮肉紧实如铁,抗打击能力强。加上戈壁熊的下盘稳固如山,脖颈粗壮有力,即便是面对最为猛烈的攻击,也能屹立不倒。 在戈壁青稞地,哪怕是最有经验的猎户,碰上戈壁熊,都得拿命豁出去打。 那边,一只母野鸡又“咯咯”地啼叫起来,尽管时值深秋,早已过了野鸡求偶的季节。但这只母野鸡在赵大爷家附近栖息久了,周遭既无雏鸡相伴,也无公鸡相依,它这一啼,声音异常高亢而悠长。 一时间,四周山林中又有几只雄壮的公野鸡响应,它们拍打着翅膀,从高高的山坡滑翔而下,兴奋地聚拢到母野鸡身旁。 李居安这次变得机敏许多,他迅速解开缠绕在右臂上的细铁链,对着肩头的猎鹰轻轻吹了一声唿哨:“去!” 两头猎鹰,经过先前的磨合,如今已是默契十足。随着一声令下,它们猛地振翅高飞,亢奋的不行,一个直冲云霄后,快速俯冲探出利爪。 公野鸡这时候想跑已经晚了。苍鹰目光能清晰看见十公里内的景色,何况这是一片没有树林的戈壁裸岩地形。 在那片低矮的灌木丛中,一只公野鸡仿佛发了疯般乱窜,企图在错落有致的枝叶间寻得一丝庇护,梦想着能遁入更高大的乔木阴影之下。 但天空中那双锐利的眼睛,早已锁定了它的踪迹。苍鹰,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目标直指藏匿于乔木根基处的猎物。 别看野鸡个头不小,相比之下,还比亚成年苍鹰大上半圈。但在这股源自古老狩猎本能的威压之下,一切体型上的优势都显得苍白无力。苍鹰已连续数日忍饥挨饿,李居安刻意维持着它的饥饿状态,只给个半饱。 李居安也从来不把苍鹰喂饱,只是给那么几块肉,刚好够苍鹰填个半饱。 饥饿,正是激发其捕猎本能的最佳催化剂。 转眼间,那只方才还惊惶失措的公野鸡,已全然失去了挣扎的余地,整个身躯被苍鹰那铁钳般的喙紧紧攫住。一头惊慌失措的公野鸡,整个被苍鹰叼进嘴里。 另一头苍鹰叼起母野鸡,两头猎鹰纷纷抓取猎物,飞回到李居安身边。 陈向前刚开始看得吓了一跳,现在他瞧见两头猎物还是活的,惊喜喊道:“李炮,这两头猎鹰驯出来了!驯出来了啊!” 母野鸡是赵大爷圈养在后院的,专门用来吸引公野鸡,还能下蛋。李居安将母野鸡还给赵大爷,赵大爷乐呵呵地很满意,说道:“你这小子,驯鹰挺有悟性,找这个速度啊,没过上几天,就能去打花狗子喽。” 当地把雪豹叫做花狗子,赵大爷打小在驯鹰村长大,自幼便怀揣着对猎鹰无尽的憧憬。老鹰是天空的霸主,它们在天上盘旋,时而在电光火石间俯冲而下,轻巧地将村中的鸡鸭掠走。 陈向前的目光越过无垠的戈壁,忽地,一抹黑影跃入眼帘,他激动地指着远方,声音中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赵把式,您看那边,那是不是鹰巢的踪迹?咱们何不也去探探险,掏只小鹰来玩玩?” 他本来缠着李居安,就是想要李居安给他一只鹰。 但他这一路瞧来也发现了,李居安驯猎狗,把猎狗当亲人兄弟看待。他驯猎鹰,也是拿鹰当未来的捕猎兄弟,两头猎鹰飞出去,一头都不会留给他。 他心里愿望落了空,只能巴望着,在青稞地也能掏一只小鹰耍。 赵大爷瞧着兴奋的年轻人,咧开嘴乐了。 他说道:“你这娃子,和咱小时候可真像。你听好喽,咱说完你要是还想掏那个鹰窝,你就去掏,咱们没人拦你。” 李居安笑道:“赵把式,您这是要劝他还是要激他呐。他要是听了立马蹿出去,可咋整,他爹可得狠狠抽我,找我麻烦。” 赵大爷哈哈大笑,陈向前苦着脸只能说:“哪能啊,赵把式您就说说呗。” 赵大爷喝着热茶,说起了他小时候。 那时候的孩子,童年都是父母散养的。任由孩子们在广阔天地间自由生长。他总是随着一群嬉笑打闹的小伙伴,穿梭在山野之间。某日,他走到一座山崖之下,空气中忽地飘来一阵阵细弱的啼鸣,从悬崖高处传来的。 他虽年幼,带着一丝好奇与兴奋,拉着绳索攀爬上。终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小小的鹰巢安然置于崖边,内里蜷缩着两只稚嫩的小鹰崽。它们身披稀疏的绒毛,大大的眼眸和锋利的喙显得格外醒目,显然是初出茅庐。 这可把他激动坏了,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时,这两团毛茸茸的小家伙竟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发出渴求食物的稚嫩呼唤。 赵大爷那时候,又想掏鹰窝,又不敢掏,生怕被母鹰发现找人拼命。鹰可记仇,要是被发现能一辈子追着那个人啄着咬,烦得很。 他心中权衡再三,终是决定先一步下到那悬崖底部。 几个孩子等了又等,既不见老鹰归巢的踪迹,也未见雏鹰被喂食。几个人的脖颈因长时间仰望那遥不可及的悬崖之巅,已隐隐泛起了酸痛。 赵大爷那时候猜测,母鹰出去捕猎,或许是死了,嗝屁了呗,要不然咋放弃这个鹰窝? 能有白捡的便宜,还不赶紧捡!这可是个漏哇,大漏跑了就没漏。 第354章 雪豹捕猎岩羊 赵大爷赶紧趁着母鹰还没飞回来,将两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鹰,掏了出来,往衣兜里一塞。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揣进衣襟,带回了温暖的家。 小鹰崽安然无恙,但它们的成长却如春日竹笋,迅速而惊人。食量之大,令人咋舌,且挑剔至极,只吃特定的肉。为了满足这两位小家伙的胃口,他不得不进山找吃的,在草丛捉青蛙,在屋檐下捉老鼠,给雏鹰喂食。 小鹰日渐羽翼丰满,长得快,青蛙与老鼠已经不够吃了。 赵大爷那时候,每天忙的晕头转向,都在为它们的食物奔波忙碌。 他为了探寻更多食物的来源,跑隔壁屯找水源。他找到河塘,还领着一群孩子们把半边河给围起来,用问隔壁婶子借了个大盆,往外酷酷一顿舀水,就为了捉鱼给小鹰塞肚皮。 再后来他发现,他养的这两只鹰,不会飞? 他心中揣着满腔热望,在屯子里悠然地溜鹰、驯鹰。然而,不论他如何悉心照料,那鹰虽温顺至极,却仿佛失了翱翔天际的志向,只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脚后,宛如一只被驯化的走地鸡,随着他的步伐小跑着,别有一番滑稽模样。 李居安在一旁听着,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戏谑:“哈哈,您这可是从雏鹰时期就开始着手驯化了啊!” 赵大爷也被这话题勾起了往昔趣事,笑得嘴都合不拢,黄牙毕露,乐不可支:“可不是嘛!那时候年轻气盛,头一遭尝试驯鹰,哪里懂得那么多门道?” 陈向前听后,心中仍有些不甘,追问道:“那后来呢?那两只鹰还在不在?”言语间,满是对那段往事的好奇与探究。 赵大爷说道:“都没法飞,哪能在啊?早就炖了喝汤,还能留到现在?” 陈向前听完还是不相信,说道:“那就不捉小鹰呗,和李炮一样捉这种亚成年的鹰。” 他摩拳擦掌,还偏不信,愣是一定要跑去崖壁下面,攀爬上去掏鹰窝试一试。 李居安也没辙,这可是师长儿子呐。师长儿子犯浑,他要是跟着犯浑,能被陈师长擂死,但他要是拦着,陈向前也不听他的。 他仅能带着猎犬,肩头停歇着两只雄壮的猎鹰,紧随陈向前的步伐,跑去戈壁高崖下,寻思着该怎么攀爬上去。 赵大爷悠然地点燃了烟丝,烟锅袋子,深吸一口烟斗,那烟雾缭绕中,他缓缓言道:“那边确有一条小道,可供走,但再往上可就不好走嘞。” 忽然,一抹白黄交织的迅捷身影猛然自崖壁巨石间跃出,仿佛凌空飞舞,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变故瞬息万变,大虎猛地吸了一口气,鼻翼翕动,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岩壁高处,却还未及做出反应。 一群猎狗见状,亦不甘落后,纷纷吠叫起来,声音此起彼伏,试图窜上岩壁,但滑溜陡峭的崖壁,哪里是猎狗能爬的上去的。 花姑娘当初跟着李居安,攀爬岩壁,就是为了瞅上一瞅鹰窝。现在花姑娘非常激动,一看见白黄相间的影子,三步并作两步,就顺着人走的崖道,一路往上跑。 猎狗们都没有跟上去,只有花姑娘往上窜了。 李居安还没来得及唤猎狗下来,花姑娘已经近距离和白黄相间的影子,正面对了个正着。 是一头雪豹正在捕猎岩羊。 岩羊躲在崖壁的背面坡,悄悄没有出声。岩羊的脚掌,蹄子结构,叫它们哪怕蹬着最艰难的崖壁,也能如履平地,快得嗖嗖的,三两下就能爬上坡顶。 雪豹悄悄伏低身子,那黄白相间的身影上,还有黑色斑点,完美在戈壁隐蔽了身形。 羊群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潜藏的危机,宛如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一头接一头,井然有序地排成一条长龙,自左向右,缓缓而坚定地横扫向雪豹匿身的茂密灌木丛。这一幕,倒像是岩羊们在进行一场精心策划的搜寻,目标直指那隐匿的雪山霸主。 几只胆大的岩羊,脚步轻盈地踱至灌木丛的边缘,悠闲地啃食着鲜嫩的灌木叶子,既不急于深入,也不显丝毫慌张。这只是因为它们尚未察觉到那潜伏在不远处的雪豹。 雪豹正悄无声息地躲藏于阴影之中,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锁定着羊群,那凝视中带着狩猎者特有的专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铅块。 要是这时候有猎人盯住雪豹,和岩羊的对峙,这么长时间,都会让猎人怀疑雪豹是否已经离开。 岩羊群以一种奇异的阵势静候,一排屁股对着灌木丛。这灌木丛里隐蔽着雪豹。 忽然,雪豹开始猎杀。岩羊群仿佛接到了无形的指令,猛然间全体转身,四蹄翻飞,掀起一场生命的狂奔。与此同时,一道白黄交织的闪电划破空气,那是雪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起,口中紧咬着一只雄壮的公岩羊,跳起来。 雪豹的利齿深深嵌入岩羊的咽喉,鲜血如泉涌般喷洒,它们在空中腾飞,交织的身影因重力而分离,一同坠入下方陡峭的山坡。坠落之中,雪豹与岩羊短暂分开,却又奇迹般地一同摔落在戈壁之上。 一块突兀而起的巨大裸岩上,雪豹和岩羊还在翻滚缠斗,那里,也正是混血狼狗花姑娘艰难攀援,悄然抵达的观察点。 雪豹用双前掌抓住岩羊,强有力的咬合力,一口将岩羊的喉咙咬穿,鲜血不要钱般涌出来,滑过岩羊的大角。 这头威风八面的公岩羊受了重伤,但还能激烈挣扎。 花姑娘是混血狼狗,哪里见识过这等起飞般的狩猎场面,还是雪豹带着猎物直接摔在它面前。花姑娘瞅着都发呆,缓过劲来后,使劲猛烈的朝着雪豹吠叫,像是在争夺猎物。 李居安人在戈壁下方,架起莫辛纳甘猎枪就瞄准雪豹,喊道:“好俊的豹子!”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识到雪豹捕猎,不愧是当地人嘴里的花狗子。雪豹又漂亮,勇猛还霸气,这么从崖壁高处往下一跃,还能在飞跃的过程一口咬住公岩羊的脖子。 这等掠食者,灵活还敏捷,比山里的土狗子更难打。 李居安瞄准雪豹,边上还有蓄势待发的猎狗花姑娘。 猎狗挡住了枪口视角,李居安暗骂一声,嘬了口哨要把猎狗喊回来。 “靠!” 陈向前看得十分激动,他只恨手里没一把精准度高的枪,要不然定能一枪打爆花狗子的狗。 “唉呀妈,这豹子可真俊,咱还从没见过这么俊的豹子。” 第355章 岩羊群出现 猎狗花姑娘凶狠地对着雪豹狰狞吠叫,大声喊着头狗发动攻击。 雪豹犀利的眼睛盯住花姑娘,嘴里还紧咬住到嘴的公岩羊不舍得松口。鲜血汩汩流出来,把猎狗馋得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然而,头狗与帮狗群皆蛰伏于岩壁之下,叫花姑娘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与雪豹形成对峙之势,气氛紧绷。 赵大爷在底下看得心急如焚,他手中紧握着一把老式的膛装填火枪,当地人俗称“洋炮”。这柄枪,正是昔日陈向前在林员老陈手中把玩过,还因此不慎走火,挨了自家老爹一顿训斥的那把。 赵大爷掌中的洋炮,采用的是古老的燧发机制,尚处于火绳击发的原始阶段,故而用它来猎杀野兽,绝非易事。 他腰间挂满了行头:枪药、火镰、火绳、火绒以及弹丸,一应俱全,显然是准备对付大型猎物的全套装备。 赵大爷拉了火绳喊了声,李居安和陈向前齐齐往边上避开,只听洋炮嘭一声激烈的枪响,全是铁砂的弹丸击出去。 在旧的时候,猎户们尚未拥有后膛装弹、栓动灵活的现代快枪。加上赵大爷本就是驯鹰人,对那些依赖提枪与设套的狩猎手段向来不以为意。 随着一声枪响,子弹却遗憾地落空。雪豹瞬间展现出惊人的敏捷,它愤懑地低吼了一声,不甘心地舍弃了几乎到手的猎物,强健的后腿猛地发力,几个腾跃间,便在戈壁滩的岩石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白黄交错的身影,快疾如风,。 猎狗花姑娘见状,本能地抬起前爪欲追,但哪里追赶的上。猎狗在这片崎岖的戈壁上,步伐远不及那雪豹的轻盈。戈壁的石砺对猎狗的脚掌来说,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即便是最敏捷的猎犬,在这样的地形上也难以施展。 稍微一个平滑的裸岩,就叫猎狗惊慌,发出细长轻鸣,差点失足掉落下崖壁。 大岩羊汩汩流淌着鲜血,还能一瘸一拐试图挣扎着站起来。 李居安紧握猎枪,步伐坚定,大步赶到裸岩上方,对着斜上方坡的大岩羊就是一枪。他的目光如炬,锁定在斜上方峭壁边缘,一只悠然自得的大岩羊身上,随即扣动了扳机。 砰! 枪响之后,他熟练地调整姿势,枪托稳稳下压,第一发子弹精准无误地穿透了岩羊的心肺要害。受伤的岩羊步伐踉跄,膝盖一曲,摇摇欲坠地跪倒在地。与此同时,李居安的手掌中,一枚子弹静静地躺在中指与无名指间,被他以两根手指轻轻钳制。 他动作娴熟地将这枚子弹推送进枪膛,枪身合拢,眼神再次凝聚如鹰。 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第二发子弹划破空气,直击岩羊的颅顶,贯穿而出,终结了它的挣扎。他注视着大岩羊缓缓倒下,身影在戈壁的风中显得格外孤寂而坚毅。 枪声响,爆鸣后猎狗像是得到冲锋号角,在头狗飞扑下,一条条猎狗冲上去,对着岩羊疯狂撕咬。 李居安在确保四周并无雪豹潜藏的威胁后,他领着陈向前冲上去将大岩羊开膛破肚。刀刃轻轻一划,公岩羊坚实的腹壁应声而开,一股温热的鲜血如同细流般汩汩涌出,瞬间弥漫开来的浓郁血腥气息,直扑鼻端。 令陈向前不禁一阵呛咳,随即转过头去,大口大口地干呕起来,将这股难以承受的气味悉数驱出肠胃 “哎哟喂,这血腥味浓得,简直能呛死人!想吃这口肉,非得多备些调料不可,不然这直冲脑门的味儿,可怎么咽得下去!”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抱怨道。 李居安与赵大爷闻言,相视一笑,打趣他道:“嘿,你这小子,羊的腥膻一旦沾上手,回头便是洗上个千回百转,那味儿啊,怕是还得缠着你哩!”言罢,三人间的气氛因这小小的插曲而更加活跃。 陈向前试着继续往上爬,结果他发现,这片崖壁当真不是人能够爬的。 他掏出望远镜,朝着崖壁上方的开放式巢穴瞅了瞅,说道:“我咋觉得,那巢是空的呐?” 李居安接过望远镜,也对着望了望,说道:“这都没动静。” 赵大爷,一位在当地赫赫有名的猎手,尤以掏鹰窝的手艺令人称奇。他眯缝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你这小子,看来是真被那鹰馋坏了。要是这地界儿真有鹰巢,还碰巧有小鹰崽子在里头,哪轮得上你巴巴地跑来掏?周边的乡亲们,哪一个不是眼巴巴地候着呢。” 小鹰,在驯鹰人的手中,那可是价比千金的宝贝疙瘩。多少猎户人家,眼巴巴地盯着那些鹰巢,就等着小鹰羽翼渐丰,能展翅高飞的那一刻。这些小家伙,一旦学会了飞翔,便会被山中的猎人们用各种巧法套住,随后便进了驯鹰人的手里,再被送往更远的地方。 这片鹰巢所在之地,离村庄不过咫尺之遥,然而,说来也怪,好几年光景过去了,再也不见有雄鹰振翅归来,在那熟悉的巢穴中栖息。 陈向前有些失望,但李居安瞧着周遭的脚印,很惊喜。 他惊喜喊道:“瞧着,这片全是碱石。” 山民狩猎鹿和犴子,还得人造盐碱地。但戈壁有不少岗岩自带盐碱。很多岩羊群长途跋涉,就专门为了来盐碱岩上舔这么一口,补充盐分。 所以,这片是天然的岩羊狩猎场,也吸引大量肉食动物,必须雪豹,和戈壁熊。 李居安兴奋地喊道:“咱们今个来套岩羊。” 岩羊等野生动物,在这些年里,一直是村民们生存的重要补给来源。尤其是那机敏的狍子、羽毛绚烂的野鸡,以及林间跳跃的兔子,它们不仅是自然赋予的宝贵财富,更是村民们餐桌上不可或缺、令人垂涎的风味佳肴。 在那个年代,岩羊并不像后世这样稀少。它们穿梭于山林与戈壁的边缘地带,白天藏匿在崖壁密林里,傍晚则出来觅食。 李居安从长白山套子王老秦手里,学了套子夹子的方法,技巧灵活,角度还刁钻。布置套子与夹子,这门手艺,不仅技巧灵动,布局之巧妙,角度还刁钻。 他能利用山间最常见的竹篾与铁丝,编织出一个个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的套圈,将岩羊引诱进圈中,从而捕捉到它。 第356章 给岩羊下套 套岩羊和套犴子一样,得在岩羊常出没的地方布置好套圈。 于是,李居安定下了一个计划,挑选了一个黎明未至、微风轻拂、人迹罕至的时刻,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不远处,静候着那神秘的圈子边缘。 岩羊,绝非轻易可得的猎物。它们的警觉如同林间最敏锐的探子,速度之快,足以让最矫健的猎手望尘莫及。即便是看似万无一失的套索陷阱,在它们那灵巧的身法面前,也往往只能成为一场虚惊,任由它们轻盈一跃,便从死亡边缘滑脱。 李居安拥有着与生俱来的猎物感知力。他总能在关键时刻,从纷繁复杂的迹象中抽丝剥茧,捕捉到岩羊那难以捉摸的行踪。他对每一群岩羊的习性了如指掌,它们的出没规律、迁徙路径,乃至最微妙的情绪波动,都逃不过他那眼睛。 天气的变化,周围掠食者的气味,都能改变岩羊的攀爬路线。 陈向前跟着李居安,在戈壁裸岩上穿行,说道:“这岩羊咋套啊,和跳猫子肯定不一样,那么大个头。” 李居安笑道:“个头大不碍事,主要还得是瞧着踪迹,下套子。” 在望兴屯,他跟随经验丰富的老秦,学习捕猎的智慧,包括了针对岩羊设套的独特技巧。老秦的话语间,岩羊的生活习性跃然眼前,与犴子、狍子的憨态可掬截然不同,岩羊偏好沿着陡峭崖壁悠然行走,越陡峭越喜爱。 岩羊的蹄子,使它们在看似无路的戈壁之上,奇迹般地开辟出一条条生命之道,横穿裸岩,如履平地。这独特的生理结构,让岩羊成了戈壁上的行者,它们能硬生生找出一条路,然后横着穿越戈壁裸岩。 猎人们时常仰望,滑不溜手的大岩石上,几头岩羊就和闲逛似的,溜达在岩石上。有些岩石别说下套了,就连猎人都没法用绳索攀登。那些岩石,光滑无比,对常人而言,即便是想要用绳索攀爬也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布下陷阱了。 所以这也让岩羊的捕捉,比山里其他犴子,鹿,羊捕捉的难度高了许多。 在那个淳朴而又物资匮乏的年代,野鸡、兔子以及偶尔现身的山猪,成了农家餐桌上难得的美味,让平凡的日子添了几分滋味。 李居安近来捕获山鸡与兔子的频率愈发频繁,兔子上餐桌的次数越来越多,也对这些野味越发不满足。 野猪肉,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腥膻,肉质粗粝如柴,不容易炖煮。即便是加料的炖煮,也难以完全驯服那份味儿。至于岩羊,它们身上带着一股独特的膻香,虽不讨部分人欢心,但加上白芷一块炖,别有一番风味。 岩羊那身皮毛却是市场上的抢手货,足以换来一家人几个月的温饱。 一日,李居安的目光锁定在了雄壮的大公岩羊上,它的双角如同山岩间挺立的松,透着不屈与骄傲。他果断出手,先利落地将那双角卸下,随后,与邻家的赵大爷合力,将这沉甸甸的岩羊身躯缓缓拉直。 接下来,他取出了那把平口刀具,刀光在夕阳下闪烁着光,他平口改刀从羊的头颅顶开始剥皮,整个将岩羊皮给剥下来。 这一块未经雕琢的生皮,还需经历一番细致的阴干处理,再小心翼翼地蘸取特制液体,历经一番转化,才能蜕变为可供市集交易的生皮制品。要想在南方客商那卖出好价钱,还得费上大半个月制成熟皮,才能有好销路,才能将岩羊皮换来最高价值。 待到数年后,政策的风向彻底转变,这些精心打造的熟皮,更有望跨越山海,踏上外贸的征途,远销海外,换取比国内更为可观的利润。 赵大爷拉得气喘吁吁,对着他说道:“李炮,咱就说,一会儿你试着将鹰飞出去,鹰能瞅见这些羊群,到时候,比狗的掐踪更管用。” 李居安眼前一亮。 戈壁没有大树遮蔽,这片地方是猎鹰的主场。 他解开了右臂上缠绕的细铁链,两只蓄势待发的猎鹰仿佛挣脱了束缚,一前一后,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直冲云霄,高亢而尖锐的啼鸣声划破长空,回荡不绝。 这两只猎鹰早已被大岩羊那浓烈的血腥气息,撩拨得心急如焚,它们体内流淌着狩猎王者的本能,那份刻在灵魂深处的渴望让它们迫不及待地展翅翱翔,用那锐利如刀的鹰眼,仔细扫描着周遭的广袤山川与苍茫戈壁。 鹰的视力超乎寻常,十公里之内的景象皆在其掌控之中,无一遗漏。 现在晴空万里,对苍鹰而言,正是狩猎的绝佳时机。 远处,一群群岩羊正沿着崎岖的戈壁艰难攀爬,它们在鹰的视野中,宛如点点清晰可辨的黑影,无论如何藏匿,都逃不过鹰眼的捕捉。 忽然,鹰发出高亢啼鸣,已经锁定背阴坡的一处羊群。 另一头猎鹰同样照着同一个方向大声鸣叫,在示意猎人和同伴,这块地方有猎物。 陈向前激动地就要抓过赵大爷的洋炮,提枪就要冲过去打。 李居安一把拉住他,喊道:“别这么憨,咱们下套。” 这片荒芜的盐碱岩,已许久未见岩羊轻盈的身影跃动。空气中,一股新鲜的公岩羊血腥味悄然弥漫,如同自然界无声的警报,其信号之强烈,足以让同类在远方嗅到后,心生警惕,远远避开这潜在的危机之地。 这片盐碱区,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不再适宜设下陷阱。李居安抬头,目光穿越空旷,锁定在苍穹中盘旋的猎鹰,那锐利的目光能穿透云层,盯上了新的岩羊群,指引着他向背阴坡悄然前行。 训练有素的猎狗,紧贴着湿滑的裸露岩石,它们的鼻尖几乎贴着地面,细致地在这不平的地表上嗅探,不久,还真让它们捕捉到了岩羊群匆匆路过的微弱痕迹。 李居安跟着苍鹰的位置,领着猎狗修正方向。他依据这些线索,准确无误地回到了那片岩羊路过的位置。 李居安找到盐碱岩的位置,知道这群岩羊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这块盐碱区。 因为动物因需要盐补充,所以常来此舔食。 第357章 青稞地大队长 李居安现在戈壁下方的林子里,寻找到岩羊的踪迹。 在辽阔无垠的戈壁之下,隐匿着一片葱郁的林子,李居安穿梭其间。每隔精准的二百五十米,他便选定一处,与陈向前并肩挥汗,用钎子,和铲子拓宽。 每一个鹿窖,深宽各达两米,长度延伸三米,宛如大地张开的巨口,静待猎物的误入。九个鹿窖,错落有致,直线排列,横跨约莫五里的距离,构成了一张隐形的狩猎网。 这些鹿窖,专为那些林间巨物,矫健的马鹿、凶猛的野猪,以及机敏的岩羊,无一不在其狩猎名单之上。挖掘的过程虽艰辛异常,每一铲下去都是对体力的极限挑战。鹿窖一旦建成,便能成为多次利用的狩猎神器,年复一年,静默地守候。 即便是冬日雪花纷飞,它们也能化作自然的雪窝,偶尔还能给猎人带来意外的惊喜,时不时还能在雪窝子里捡到跌落的大型猎物。 赵大爷悠然地点燃了他的烟锅袋子,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缓缓抽吸间,目光温柔地落在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身上,他们正埋头苦干,挖制着捕鹿的窖穴。 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这两个小伙子如此卖力,实则是对他的一份感激。他轻轻吐出一个烟圈,那烟雾在空中缓缓散开,带着几分惬意与满足。 “李炮啊,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赵大爷的声音里满是慈祥与随意,“咱们要是真想打猎,驯几只鹰儿那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嘛。” 闻言,李居安直了直腰,手中的铲子暂时搁置在一旁。 他笑着说道:“赵把式,您就甭管那些偏见。啥下套子的就是不体面,没有这回事儿。该下套就下套,只要能打着猎,就是好法子。” 他知道赵大爷抹不开脸面。 猎户的鄙视链一直都在,赵大爷是玩儿鹰的,站在鄙视链顶端,瞧不起提枪的和下套子的。 所以赵大爷手中的洋炮,也跟不上时代,太落伍,这都几十年前的旧火枪,就宋德生家的老式唧筒式猎枪,都比这把火枪强多了,也比不上老张手里的旧式撅把子。 洋炮太古老,无论是精准度,还是射程,该淘汰了。 赵大爷嘴皮子还是硬的,说道:“咱还真不兴整那出。捉不着就捉不着呗,吃点野菜配上稀饭,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李居安笑道:“一会儿挖好了,赵把式用不用都随意。咱先套个岩羊晚上刷羊肉锅。” 他知道老人家就是这样,嘴里说着一套,心里想着一套。还找不到台阶下。 老一辈找不着台阶下咋整?没事儿,等他刷着鹿肉锅,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老人家自然会自己给自个搭台阶,爬下来。 他和陈向前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笑嘻嘻地继续挖。 挖这鹿窖确实是个体力活,但陷阱的设置对于狩猎而言至关重要。 好在时下正值金秋,戈壁滩上的林间土壤尚算松软,挖掘起来还不算太过吃力。若是换作寒冬腊月,气温低至零下三十度,那泥土恐怕早已被冰雪牢牢封冻,即便是铁锹也难以下铲,更不用说那泥泞难挖了。别说冰雪冻住,就连泥土都冻成了冻土,哪里还能挖的动? 李居安喘着粗气,呼哧作响,手中的活计没停歇,正奋力挖掘着陷阱,边干边扯着嗓子喊道:“赵把式,您就别跟我客气了。这些陷阱要是用得巧妙,冬天的口粮可就有着落了!” 青稞地村落里,居住的大多是年岁已高的老人。年轻人不愿留在村里,那些有点本事、有些能力的年轻人,都被各自的父辈送往镇上工厂做工去了。妇女们大多在毛巾厂劳作,住在镇上那热闹的毛巾厂家属院里。 这片青稞地里,还坚守着的老人,也就那么二十来户人家。就连分田到户后分得的田地,也因缺乏年轻劳动力而显得有些荒凉。 按照赵大爷的话说:“这些田种啥?最多种些苞米。” 附近没有生产大队,隔好几个山头才有林场,和牧场。 这片青稞地仿佛被时光轻轻遗忘,年轻人的心,似乎早已飞向了那更为喧嚣的世界,不愿在此驻足。 这片热闹的声音,把周围的村民都吸引过来。引得四周的村民纷纷侧目,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着那声音的源头汇聚。 老张家的媳妇,双手揣在衣襟里,慢悠悠地踱步而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望向正忙碌着的李居安,嗓门一亮:“哟,赵老头儿,这是你家侄子啊?长得挺俊!” 秦家的嫂子刚巧结束了手中的饺子活儿,白皙的手指在沾满面粉的围裙上轻轻一抹,便也按捺不住好奇,迈步靠近,笑眯眯地搭话:“赵大爷,您这外甥可真是个大小伙子了,是专程来看您的吧?” 赵大爷坐在一旁,烟锅袋子里的火星子一闪一闪,映衬着他满是皱纹却满是笑意的脸庞。他悠然自得地抽着旱烟,对于两位妇人的询问,既不否认也不确认,只是笑眯眯地沉默着,眼神里满是对两个年轻人的温柔注视,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眼瞅着两个年轻人,就这么一铲子,一铲子给他忙碌着挖陷阱,这么多鹿窖连成一排,可把周围几个乡亲给羡慕坏喽。 “张老太,大队长今个在办公室坐不。” “大队长早出门了,说是要跑镇上妇联公会去开会。” “这能有啥事?” “嗨,还不是那些东家长,李家短的破事儿。谁家汉子又打婆娘了,谁家儿子又和老娘对着干仗了呗。” 乡亲们闲唠着嗑,都围拢过来看李居安挖鹿窖。 张老太刚从大队长办公室里坐完,和大队长唠了唠妇联要上报的事。她儿子和她顶着干,不肯去毛巾厂上班,非要跑去集市上和几个客商坐火车去南方。 娘俩没有因为这件事少干仗。 大队长也没辙,这种都是家务事,清官都难断。最难的是去年村里有一户老夫妻打的太离谱,都将锅砸了,旱厕也给砸了,他劝老汉忍忍得了。张老太反倒是劝老婆娘别忍了,干脆上儿子家住去。 儿子儿媳也需要人帮衬,可不就能摆脱这村子了么。 结果后来,那户老夫妻挨了一晚上,感情就和新婚一样如胶似漆。那老婆娘早上起来就把张老太劈头盖脸骂了顿,说撺掇他俩夫妻关系。这可把张老太骂得吃了瘪,气得跑去大队长办公室叨叨。 “啥人啊,你说是不,咱就是多管闲事多吃屁,尽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以后呐,啥人干仗,咱都劝和不劝分。” 第358章 张大队长的难题 李居安舒展臂膀,狠狠挖着鹿窖。这玩意儿挖起来废人,还废农具。深秋的天气他热的将背心扯了,脱掉。露出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 他与陈向前,青春洋溢,裸露着健壮的上臂,肌肉线条分明,犹如雕刻般引人注目,引得周遭的姑姑婶婶们纷纷投来欣赏的目光。村里的几位大婶见状,笑容满面地凑上前来,眼神中满是热络。 “嘿,小伙子们,可曾婚配了呀?我家那侄女,今年刚满十八,如花似玉,要不给你们牵牵线,处一处看看?” 陈向前正值这风华正茂的年纪,哪经得起大婶们这般热情如火的攻势,脸颊瞬间染上了绯红,结结巴巴地回应着:“哎呀,这……这还早呢,我自己也才十八岁啊。况且家里长辈那头也未必同意,这事儿我哪敢随便想呢……” 而一旁的李居安,尽管也不过二十出头,却显得格外从容不迫,言语间透着一股子豪爽劲儿,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相亲”场面并不感到意外。 李居安哈哈笑着说道:“婶子费心喽。我这一穷二白的,也没体制内工作,怕是姑娘瞧不上咱。” 姑嫂看着李居安年轻力壮,热情还朴实,不由得多看他两眼。围着他一顿问,瞅着他在忙活什么。 “小伙子,你这鹰得驯了多久时候,瞧着乖的很。” 李居安的臂膀上,两只矫健的猎鹰悠然站着,随着他俯身挖掘鹿窖的动作,它们轻巧地跃至他的后背,随着主人每一次背脊的起伏,默契十足地上下律动。 李居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它们跟我还不到一个月,驯化的时间不长。” 张老太在一旁惊喜地喊道:“天哪,才这么点时间就这么听话了,比大队长以前训的那头鹰还要灵性几分呢!” 李居安听见这话可就不困了。都说兴趣相投,要是青稞地的大队长也喜爱驯鹰,那他们还真有的话题唠。 他说道:“大队长也喜欢鹰?” 张老太尚未说话,赵家二姑已是笑声如铃,抢先说道:“可不是嘛!想当年,咱们那位大队长,一股子热血,愣是跑到这茫茫戈壁来掏鹰窝。那鹰巢高悬峭壁之上,光是攀爬就耗去了他大半力气。好不容易捉到一只小鹰崽,临走时还让母鹰狠狠啄了脑袋一下。” “这一晃眼,十多年都过去了,那母鹰记性可好着呢,每逢大队长路过,总要特意飞下来,在他头顶赏赐一泡屎,算是给他留点念想。” 围坐的乡亲们一听这话,无不勾起往昔趣事,纷纷开怀大笑,气氛一时欢愉无比。 赵大爷慢悠悠地点着头,手里的烟锅袋子冒着悠悠的烟丝,缓缓言道:“鹰啊,那是极通人性的生灵。你若是动了它幼崽的主意,它心里头能记下这笔账,记恨上你。这事儿,信不得邪。” 青稞地的大队长,早年为了得到一只猎鹰,掏了巢穴的那天,被大鹰使劲逮着在村里来回啄头。他躲得那叫一个抱头鼠窜,大队长的威严全无。村里人瞧热闹,还不敢笑得太大声,只能一边暗中闷着乐,一边喊着大队长叫他上屋里躲。 他在屋里躲了一阵,又出门要去办公室,但一路上大鹰越想越气,哪里饶得过他。 李居安望向围坐的乡亲们,眼神中带着几分探询,轻声问道:“大伙儿可知道,咱大队长何时能归村啊?”他心中暗自盘算,欲寻个恰当时机,亲自拜访那位掌管青稞地的领头人。他想先与大队长通通气,谈谈自己承包土地、开采石料的打算,好让这事儿有个良好的开端。 待到三年后,采石矿场的政策壁垒一旦拆除,定会涌现出众多个人,他们或以山林为业,或以畜牧为生,纷纷承包起座座山头。到那时,他李居安的采石场手续也能顺理成章地办妥,一切水到渠成。 一旁,赵家二姑听得眉开眼笑,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大队长啊,你只需往咱村中间那么一站,保准能瞅见那个被老鹰追得满村跑的,那便是他了!” 几个人往后指了指,李居安还真瞧见一个小伙子抱着瓷盆,在村中央一路小跑。 小伙子刚跑到一半,空中就出现高亢啼鸣。一头鹰叼着石块,将石块砸下来。 那小伙子仿佛对此类情形已司空见惯,面上波澜不惊,头顶一只瓷盆,脚步未停,继续他的奔跑之旅。瓷盆在他头顶“叮叮咚咚”地欢唱着,那是空中大鹰投下的各式“礼物”,甚至还有一团秽物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盆中,一泡屎正中瓷盆。 周遭的姑嫂们见状,皆是笑得前仰后合,显然,这一幕对她们而言已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奇。 李居安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讶异道:“这位便是大队长?”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眼前之人分明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 张老太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他是大队长的侄子。那鹰狡猾得很,知晓难以捕捉到大队长的身影,便索性守在大队长家门前,专候其归呢。”言罢,眼中闪过一丝对那鹰儿执着行为的无奈与笑意。 一来二去,他家侄子出门总是和鹰撞个正着。那鹰堵不到大队长,只能报复这大小伙子。 几个姑嫂们看着张家侄子的倒霉样,笑出了眼泪,说道:“张大队长后来出门,都会戴个帽子,也是学乖喽。每回戴的帽子啊都不一样。鹰哪里能认得出来,每回还看走眼,就不叮了。” 结果,张大队长家的侄子也是个倔脾气的小孩,偏生在被石头砸了那次之后,心里头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出门竟要顶个瓷盆在头上,生怕再遭不测。那同一个瓷盆,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引人注目,鹰不拿他打趣还拿谁呢? 张大队长与鹰之间的这段趣事,让陈向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而李居安的心中却泛起了对张大队长深深的同情,他轻叹一声,仿佛要为那片青稞地里的汉子洒下一把同情的泪。他缓缓说道:“这般下去,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这事儿,咱们还是得想法子给解决了。不然,张大队长日后出行,可就成了个大难题啊。” 第359章 下岩羊套子 李居安的目光追随着天空中翱翔的那抹雄姿,只见一头鹰翼展竟达一米八之宽,于蔚蓝苍穹下显得格外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那赫然是一头金雕! 一旁的赵大爷,见状便知李居安心中所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悠悠地吐出一串烟圈,语态中带着几分得意与自豪。 “要说这空中霸主,还得数咱这金雕!它不仅飞得高,体型也是魁梧,苍鹰能捕获的猎物,于金雕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苍鹰擅取幼小,而金雕则专挑大块头下手,即便是那些狡猾的青皮子,与之交锋也能斗得难解难分。” 李居安心中早对鹰屯那些驯鹰高手的传奇有所耳闻,知晓他们驯养的鹰种类繁多,从灵动矫健的苍鹰,到这般气势恢宏的金雕,没有驯鹰人驯不成的鹰。 他说道,“要是能驯出一头金雕,能斗成年狼?” 他紧握猎枪,深知对抗这群狼绝非易事。上次,那头被唤作“狼眼睛”的领头狼,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二十八匹狼大军侵扰领地,竟将老钱与保卫科的老张诱入了地雷密布的古老洞窟,设下陷阱。 他对“狼眼睛”不敢有丝毫小觑,更何况这狡黠的家伙,还是长白山套子王老秦亲手调教的头狼,对付起猎人来,其狡诈与能力,堪称双倍的威胁。 “狼眼睛”狡猾异常,身形灵活,动作敏捷,若非猎狗能定死窝,猎人手中的枪便难以准确命中。他回想起上次交锋,能侥幸获胜,多半归功于巧合。 上回他纯属运气好,刚好一个坐地雷炸响了37年埋着的铁疙瘩,这才把七八头青皮子同时炸飞。 赵大爷看着李居安这么担忧,问了问,他听见李家屯出了一头狼眼睛,也是惊讶的不行。 他说道:“狼眼睛可得跟着熊一道长大。你屯里那头狼眼睛身后跟着熊么?” 陈向前嘴快,说道:“那头狼眼睛跟着母熊长大,两头小熊早就被秦炮头托人送去城里动物园喽。” 李居安没有打断他说话,赵大爷看李居安神情不对,忽然问道:“熊又逃出来了?” 李居安摇摇头,说道:“两头熊还在城里动物园。倒是那狼眼睛领了三头没了母熊的小熊,溜没影了。” 赵大爷叹了口气,说道:“这可真是个麻烦事儿。熊要是长大了,那力量了不得。” 村里人都很忌讳养狼。狼和狗不同,野性大,能驯服得了一时,但不能一世都本本分分待在村里。 青稞地过去就有一个村民,进山打猎,见到一头孤狼。他也不知那日咋了,没有打这头狼,反倒是将手里的干粮分给孤狼吃,路上结伴而行。一来二去,他和孤狼熟络了后,孤狼还能帮他一道合作狩猎。 这件事在青稞地村里成了美谈。后来,那孤狼融入了狼群,偶尔会回来瞅瞅猎户,送来些小兽的腿肉,或者皮毛,来感谢猎户当年分享的干粮之恩。 几个姑嫂将村里猎户和狼合作的事说了后,李居安手里挖鹿窖的动作,加快,说道:“青皮子有灵性,知恩图报。有报恩,那也能有报仇呐。” 狼眼睛受恩于老秦,但老秦看它缺了牙,丢弃了它。它又和李居安的头狗大虎,打得不可开交,哪里还能信任猎户。 青稞地的乡亲们,听完李居安说的狼眼睛的事,纷纷叹了口气,惋惜说道:“报应呐。就不该养狼,谁知道狼来是福还是祸。” 李居安在向阳的山坡上,和陈向前挖了四个鹿窖。两个人挖了四个已经气喘吁吁,眼瞅着是挖不到九个了。这四个鹿窖放在冬季,也够赵大爷用了。 他又扯了铁丝圈,做铁夹子,在盐碱岩边上,布下了几十个捕兽点。 大虎吠叫着发现了野鸡,和野兔的踪迹。 李居安秉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想法,能多套到些猎物,是一些。有收获总是好的。 在那片人迹罕至的荒野边缘,他布置了数十个精巧的陷阱,专为捕捉机敏的小型山鸡与狡猾的野兔。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一处岩壁,那里是岩羊时常出没的路径。 他专注地将手中的铁丝绳一端,往下,拧成圆环,舍弃了便捷的老虎钳,全凭双手的力量与技巧,缓缓拧成了一个牢固的圆环。 他动作娴熟。铁丝绳的另一端,在他灵巧的摆弄下,被巧妙地折回并穿过了那个手工打造的圆环,形成了一个静待猎物的套结。这一过程中,他格外注意,确保折回的绳端紧紧缠绕在直立的绳体上,而非那个灵活的圆环之上,因为圆环的大小至关重要。 圆环大小,既要能让绳索轻松穿过,又要给予即将落网的猎物足够的活动空间,毕竟,他的目标是那些体格健壮的大岩羊。 为了匹配这些雄壮生物的尺寸,他不得不将套子做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些。在这个基础套环之上,他又巧妙地连接上了另一段绳索,扩展了陷阱的范围,在小环上再连接二个小型圆环,会出现一个8字形的大圆环。 这套索对机敏的岩羊而言,是个巧妙的陷阱,一旦被套中,便绝无缓冲逃脱的可能。他小心翼翼地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将精心编织的套索末端,巧妙地藏匿于一处裸露岩石边缘的茂密灌木丛中,与粗壮的灌木根紧紧绑缚在一起,仿佛自然生长的一部分。 陈向前紧随其后,依样画葫芦地布置起自己的套索。他的固定方式颇为显眼,径直将套索系在了裸岩上一块突兀的岩石上,显得格外直接而有力。 赵大爷悠然地抽着烟锅,嘴角挂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打趣道:“小伙子,你这是把岩羊的眼力劲儿都给小瞧了啊。” 陈向前不以为意,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岩羊脚程快,谁说得准它们会不会在某个瞬间疏忽大意,一头栽进来呢?万一呢。要是真踩进来,咱们可不就发了么。” 第360章 和猎鹰配合猎杀 陈向前打赌,岩羊受惊后,跑起来风风火火,嘿,就这么一个不当心踩进套子,他也能算人生头一回下套成功。 师长家的儿子对打猎兴致勃勃,李居安瞅着他,就像看见上一世他在南方山里,跟着老猎户跑山,乐得直笑,说道:“瞧好吧,保准能有收获,都这么着了,要是还没收获,回头赵把头亲手给你捉一头羊羔子,请你吃烤羊肉。” 陈向前跳起来,喊道:“我还以为李哥你请我吃烤全羊,闹了半天,是叫赵把头请我吃,你够鸡贼的啊。” 赵大爷哈哈笑道:“都是小事儿,简简单单。这不有一头岩羊么,回头我烤了分了腿肉,给大侄子你们几个好好补补油水。” 青稞地村里气氛简单也温馨。 三个人下好套,就搬了张马扎凳,支起凉棚在村落里打牌。 三个人能打的牌不多,张老太和赵家二姑闲来加进来,也就是五个人,再凑上张家侄儿,就是六个人,几个人打起牌九。 张家侄儿头顶还顶着瓷盆。他正搓着牌呢,忽然听见头顶鹰的高亢啼鸣,大喊一声:“坏喽!叔,婶你们先打着,我先躲着去。” 他猛地抬脚,身躯随之站起,正欲拔腿狂奔之际,一阵清脆的唿哨划破了空气,那是李居安发出的信号。随着哨音落下,两只雄壮的猎鹰自天际盘旋而下,一前一后,稳稳地落在了李居安的坚实臂膀上。 它们高昂着头颅,那双锐利的眼眸中满是对周遭的好奇,尤其是紧紧锁定着张家侄子的身影。 张家侄子初见此景,目光先在猎鹰身上打了个转,又慌忙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蓝天,最后再落回到李居安臂膀上那威风凛凛的猎鹰上,心中的惊慌瞬间被一股莫名的轻松取代。 他嘴角勾起一抹嬉笑,紧张的神色烟消云散,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打趣道:“刚谁说话来着?我也就是去个茅厕。叔婶们,等着我啊,去去就回来的。” 言罢,他还不忘伸出手指,逗了逗李居安臂膀上的猎鹰,吹了两声口哨,吊儿郎当。 两头矫健的猎鹰哪里瞧得惯他,猛然间伸出锋利的鸟喙,准确无误地啄了一口,那力度之大,吓得张家侄子连连惨叫。他慌忙缩回手,使劲揉搓着疼痛之处,转身便如受惊之兔,拔腿狂奔,那狼狈模样引得旁人一阵哄笑。 赵大爷望着张家侄子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这孩子啊,这些年活得可真是心惊胆战。但鹰这玩意儿和普通猎物不一样,不好捉。” 就连鹰屯里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时常感慨金雕之难捉。尤其是那些与人结怨的金雕,更是如附骨之蛆,日日前来报复,想要摆脱它们的纠缠,简直是难上加难。 李居安搓了两局牌,赢了3毛钱。赵大爷唉声叹气,给了1毛2分。几个姑嫂叹着气,给出8分钱,李居安对陈向前掏掏手,说道:“拿来呗。” 陈向前输得最多,前两局输了1毛,后面趟趟都输,小半天过去后,兜里的2块钱都掏空了。 他将牌一推,喊道:“不打了。” 姑嫂们习惯了小年轻的做派,打趣调侃他说道:“再打会儿呗,回头把侄女介绍给你呐。” 陈向前连滚带爬跟着李居安跑了,身后都是乡亲们的笑声。 李居安放飞猎鹰,想要找找其他猎物踪迹。 他发现有了猎鹰后,掐踪的速度快上许多。猎狗抬头香能闻到的范围有限,还得根据经验才能定位猎物的踪迹。但猎鹰在空中这么一飞,方圆几公里的大山,戈壁内,有什么猎物一闪而过,猎鹰的鹰眼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一声唿哨,两头苍鹰振翅跃然上高空。 忽然苍鹰发出嘹亮啼鸣,对准戈壁上的岩羊群激动地发动俯冲。 远远的,李居安也看见戈壁上的一排黑点。岩羊群距离他能有1200米以上的距离,离得远,动静还大,岩羊群在猎鹰的追逐下,撒开腿疯狂对着裸岩高处逃窜。 李居安架起莫辛纳甘猎枪,端枪上脸,从3.5倍镜中观察,瞄准机会扣动扳机。他心里正疑惑,苍鹰不算是大型鹰隼,是中小型,能捕猎的猎物,狐狸,狗獾,兔子,也不能对岩羊造成多大影响呐。 他静静地瞄了片刻,眼神中忽地闪过一丝明悟。在那群岩羊之中,他捕捉到一抹与众不同的身影。一头幼小的岩羊崽子。 这小家伙的腿脚尚显稚嫩,行动起来略显蹒跚,正紧紧尾随着母羊,一瘸一拐地尝试着攀登那崎岖的岩壁,学习着生存的技能。 或许是对裸岩与生俱来的信赖感,小岩羊在母羊的带领下,毫不犹豫地穿梭于戈壁的石径之间,轻巧地跨越了一片片盐碱覆盖的岩石,只为逃离天空中那愈发逼近、令人心悸的鹰唳。 “昂——”一声高亢而尖锐的鹰鸣划破长空,其威势丝毫不逊于金雕的呼啸,震撼人心。 这时,两只年轻的猎鹰初展羽翼,气势不比金雕弱。 几次成功的捕猎经历已让它们信心倍增,几次活物捕猎,让它们信心倍增,恨不得探出鹰爪,对准岩羊就是个攥取翻滚。 李居安将手指放在口边,吹了声口哨。 鹰屯驯鹰的哨声,有简单的口令,也有简单的狩猎口令。 两头苍鹰前方的驱赶地,就是他下套子的地点。要是能和苍鹰配合的好,这群岩羊就会被驱逐进套子里。 口哨响起,两头猎鹰听见催促声,兴奋地就是个俯冲,对准小岩羊探出利爪。 强势的鹰翅膀划破劲风,在空中擦出激烈的风声,岩羊群大惊。变故忽然发生,母羊们一头头纷纷停下逃跑的脚步,转头用坚硬的头颅,将小岩羊护在身下,发疯似的对准空中的猎鹰发出愤怒叫声。 羊群在护崽子。 陈向前抬脚就要往前冲。 李居安大声喊住他说道:“别去!护崽子的牲口,比重伤的牲口更危险。” 第361章 灵活的岩羊群 一群母岩羊形成包围圈,将小岩羊包围在中央,应对空中激动的猎鹰。 猎鹰高亢啼鸣,一个俯冲,对准小岩羊的后背就弹出利爪要抓取。 忽然,两头母岩羊冲出来,愤怒地顶在前头,俯身低头,向后撩起蹶子。三两下想要将猎鹰踹下来。 猎鹰俯冲的速度过快,经验不足,竟然距离小岩羊只有一步之遥,这么快距离忽然被母羊截胡,岩羊的蹄子对准猎鹰的面门就踢。 变故发生之快,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陈向前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圆,瞳孔都颤了颤,喊道:“唉呀妈。” 这距离还是踢扎实了,别说猎鹰,就说是一个成年男人就能被踹个大闷脚,内脏重重疼痛,好几天能爬不起来。 猎鹰惊恐想要扑扇翅膀,但是已经迟了,近在咫尺的蹄子,就要踹个正着。忽然李居安急急催动口哨。 尖利的哨音高频,撕裂空气。 猎鹰一听口哨,这是进攻的哨音,这一个月的训练,叫猎鹰下意识听见进攻口令,就发动更猛烈的冲锋。 原本攥取小岩羊的利爪,现在对准了母岩羊。 就这么继续往下俯冲的速度加快,母岩羊算准的时机落了空,继续下落的猎鹰擦过蹄子径直扑向母岩羊露出的下腹侧面。 一个扑扇,猎鹰几乎是混入岩羊群。尖锐的喙都挨到成年母羊的腹部。 赵大爷喊:“这下险了!” 岩羊群如果集体发动猛烈进攻,坚硬的蹄子能瞬间将低空掠下的猎鹰踩在脚底。这么点个头的猎鹰,在地上哪里会是岩羊的对手,只有被乱蹄踩断脊柱的可能。 陈向前惊慌,喊道:“得赶紧往上飞起来呐!” 猎鹰想要扑扇翅膀往上飞翔,需要借助风力。但这片崖壁背坡,哪里有风势能借力。 大一点个头的猎鹰努力扑扇翅膀,试了好几下,还在岩羊群里挣扎,这可把李居安紧张地手心攥紧一把冷汗。 这时候,忽然岩羊群大惊。 混乱间,岩羊群开始四散溃逃。本来天衣无缝的岩羊群合围,变得混乱不堪。 四五头母岩羊听见近距离啼鸣的鹰啸,下意识拔腿就跑。对于羊群而言,鹰鸣是每一头岩羊小时候的噩梦。 空中霸主金雕,海东青都有捕食羊羔的习惯。打小听着鹰鸣发抖的岩羊,哪怕成年后,还保留着对空中掠食者的惊恐。 一声声的鹰啸,是猎鹰在呼唤猎户的保护,但没想到在岩羊群听来,是两头猎鹰进攻的号角。 咚咚咚。 岩羊群的蹄子下,是坚硬的肉掌垫,厚重的茧子踩在崖壁上,发出匆忙奔跑的动静。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小岩羊,不知道该如何跟上大部队。 李居安一看是个机会,催动口哨,空中小一圈的猎鹰也俯冲杀到。 猎鹰探出坚硬的鹰爪,对准小岩羊的后背就攥取。刚出生的小岩羊浑身没几两肉,走路都摇摇晃晃。 第一下,猎鹰没有将岩羊整个拖起来,只是拖着飞出一小段距离。 稍大的猎鹰终于迎风起飞,顶着风俯冲下来,将落下一小截的小羊羔,再次抓取起来,歪歪斜斜低空飞过戈壁,像是炫耀般,激动地将羊羔要带到猎人面前。 李居安放下手中端着的枪,大声吹着唿哨:“来!” 陈向前激动地大喊:“乖乖!这两头小个头已经这么能狩猎了,这要是咱们再驯上大个头的金雕和海东青,还能打狼,骚扰熊嘞!” 赵大爷抽着烟锅袋子,哈哈大笑,说道:“你个小子想的挺美。青皮子打得,熊哪里能打得?你们狗帮应该最懂熊。一头熊得十几条猎狗围,讲不定都拿不下来,回头猎狗死的死,伤的伤。” 这话让陈向前闭上了嘴。他早就听说过山里打熊的残酷。 李居安手里的猎狗,死了四五条,都是打掠食者牲口的时候,死在掠食者巴掌和利牙下。 他瞧着,这么勇猛的猎狗,都围不过掠食者,更别说空中扑腾的猎鹰。 他想了想,说道:“骚扰还是能行的呗,多一个猎鹰,多一个帮手。” 这话,叫青稞地的姑嫂们都听不下去了。张老太揶揄他说道:“这孩子瞧你说的,以为驯鹰是玩闹啊。有些驯鹰人一辈子可能也就驯出这么一两头鹰。还有驯的不行的,就得放出去,飞走得了。” 不是所有的鹰都能被驯出来。得是聪明的,通人性的鹰,和猎户配合的好,才能留下来帮忙狩猎。 若是一头鹰顽劣,还愚笨,哪哪不得劲,真的帮忙狩猎还得拖后腿。 李居安瞅着一哄而散的岩羊群,忽然乐了,笑道:“这可不巧了么。” 猎鹰将岩羊群赶出混乱的动静,两头母岩羊朝着盐碱岩方向跑,慌乱间一头竟然踩中了李居安下的套子。 岩羊大声嘶鸣,后腿踩中套子里,整条腿被套子勒住,越挣扎,8字扣套的越紧,整个后腿被锁住,动弹不得。 岩羊越是挣扎,越是想要狂奔,后腿越是被拉扯开,竟然还能扭头去啃咬固定套子的灌木丛。 李居安站起来大骂一声:“这羊也成精了。” 他之前在老工区见过和夹子对着干的黄皮子,面对夹子夹腿,黄皮子直接把后腿啃掉,断腿求活。 但这头岩羊卯准了套子和灌木丛有关,竟然转头去大口咬灌木的根枝,这不是误打误撞要成了了么。 他跑出十几米,在视野开阔的地带,架枪,瞄准扭头啃灌木的岩羊就是一枪。 嘭! 枪管搂火发出爆鸣,火星子在枪口迸闪,子弹抛壳向上抛出。 这一枪击中岩羊耳朵下方,贯脑穿出,在后脑崩出一团血雾。 赵大爷大喊一声:“好枪法!” 李居安一枪得手,不去看这头岩羊,架枪对准四散狂奔的第二头岩羊瞄准。 这头岩羊速度太快,在戈壁上跳跃。这么陡峭的崖壁,几乎直上直下,但对于岩羊来说就和平地般,无法预瞄岩羊下一个落脚点。 他架枪端脸,骂了句:“靠!真灵活。” 第362章 青稞地和鹰屯的过往 岩羊三两下顺着高耸的戈壁,上爬,速度快的让陈向前不敢相信。 他忍不住发出由衷的赞叹:“这等速度,即便是我们四条腿并用,也赶不上啊!”说罢,他急忙举起手中的洋炮,枪口紧随着那道疾驰的身影,目光紧紧锁定。然而,片刻之后,他缓缓垂下了枪管,无奈地叹了口气:“连这洋炮都追上,它早已奔出了射程之外。” 李居安轻轻拾起散落的弹壳,将猎枪潇洒地背于身后,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能猎得两头羊,已是难得的好运气了。” 此时,两头猎鹰在低空中盘旋,它们锐利的目光如炬,锁定了一头仍在嗷嗷啼叫的小岩羊。只见猎鹰猛然俯冲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岩羊擒获,稳稳地攥在爪中,随后振翅高飞,将其带至李居安面前。 那岩羊尚存生机,在李居安手中奋力挣扎,眼中闪烁着求生的光芒,眼神还带着懵懂,也不知道跑。猎狗追上来嗅,也不知道躲。 李居安将小岩羊往咯吱窝下一夹,用麻绳套了个简单的脖颈圈,给小岩羊脖颈挂上。 这只小羊羔尚显稚嫩,身躯里藏不住几两肉,而岩羊群以其特有的敏捷,在山林间穿梭自如,让人望尘莫及。捕获它,不为餐桌上的丰盛,只为后院里能多一份生机,让家中的妻子与幼妹李晓养着玩。 李居安的运气不错,收获了一头母岩羊,这头母岩羊看起来刚刚成年,经验也不是很丰富,面对猎鹰的追捕仓皇逃窜,下脚也没个着落。 他与陈向前合力,小心翼翼地将这头母岩羊从嶙峋的裸岩上缓缓拽下,直至它在一片空旷之地静静躺平。一颗子弹精准地穿透了它耳下,鲜血如细流般汩汩而出,染红了周遭的尘土。 赵大爷瞅了瞅附近的灌木,和李居安标记的树皮,又在边上记了更明显的“猎趟子”标识。 这标识对于村里人来说,是固定的狩猎区域,标记了他的狩猎领地。 无论是打树皮,还是挂幌儿,都是猎户确定界标的标识。这边记了他的趟子,那就是他的山界。任何村民都不能进,也没这个胆子进。 青稞地村落的姑嫂们,一看见这标识,心里也就明白了,叫她们进来她们也不敢。因为里面定然会有机关埋伏。像是李居安挖的鹿窖,戈壁上下的套子,夹子,还有过去赵大爷领着其他猎人做的排子、挑杆、地枪,以及阎王碓。 张家侄子看见熟悉的“猎趟子”标识,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顶着瓷盆站起来,牌也不打了,说道:“我想起来,我大伯喊我出门一趟。明个大伯就回来了,李炮,你要是想找我大伯,就明个去他办公室,他下午肯定在。” “好嘞!” 李居安应了一声,随即与赵大爷、陈向前一道,将猎获的野物拖拽回了赵家那古朴的石砌老宅。 青稞地的村民对猎趟子的标记敬而远之,这份忌惮,在兴安岭的山民心中同样根深蒂固。一旦不慎触发了隐蔽的地枪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碓,那将是生死一线的危机。 然而,这些狩猎陷阱,不过是针对寻常猎物的巧妙布局。若村民们心向更大的猎物,如国熊、雪豹、戈壁虎那般雄壮的野兽,这些陷阱便显得力不从心,难以束缚其矫健的身躯。捕获此类大型掠食者,非得动用真刀真枪。 赵家的老宅是石头房,和村落里其他土坯房不一样,是用砖块石头搭建起来的房子,看着和村里其他房子格格不入。岁月在其石墙间刻下了斑驳的痕迹,却也赋予了它一份沉稳与庄重,静静地守护着归家的猎人与他们的收获。 这也是赵大爷从鹰屯带过来的搭房子习惯。鹰屯靠海,过去在还没有驯鹰人来之前,挨家挨户的乡亲都靠打渔为生。后来赵家人领着猎鹰来住,在渔村开枝散叶,融入了打渔渔把式的淘海习惯,还给渔村带来了驯鹰的技巧。 赵家人有姑娘家嫁给当地渔民,后代两头跑。从此她的血脉便如潮水般在渔村与故土间来回流淌。这家的儿女,既承继了赵家驯鹰的古老技艺,又掌握了渔民淘海下网的生存智慧,仿佛是天生的桥梁,连接着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 赵家的年轻一辈中,有人突发奇想,将驯鹰与捕鱼这两门看似不相干的手艺巧妙融合。他们驯养了海鸟,让这些羽翼丰满的生灵成为渔民出海捕鱼时的得力助手,这让当地那些世代以海为生的土著渔民惊羡不已,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然而,反观鹰屯里的驯鹰人,对这些海上的营生却显得兴趣缺缺。 按赵家人的话说:“海鲜这玩意儿只能填肚子,但谈不上填饱,勉强不挨饿,半点油水都没。吃起来干巴巴,全无油水可言。”在他们眼中,海鲜凉拌虽清爽,却少了驯鹰人心中那份对食物的厚重期待,终归不合胃口。 赵家人还是喜欢将猎物卸肉下来,将肉烀上,再焅点油。一口油水,一口苞米馒头这么大口吃着,才有力气出门打猎。 李居安把小岩羊用麻绳拴在门口,叫大虎坐着看好。 两头猎鹰站在细麻绳上晃荡,随着微风轻轻晃,它们那锐利的鹰眼仿佛被磁石吸引,紧紧锁定在下方那只无辜的小岩羊身上,目光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渴望。它们不时发出阵阵高亢而兴奋的啼鸣,那声浪如同锋利的箭矢,直刺小岩羊脆弱的神经,令它浑身颤抖,惊恐万分。 在一旁,忠诚的猎狗正警惕地守护着这无助的小家伙,它的存在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让李居安心中的忧虑减轻了不少。 大虎性格沉稳,是他信赖的伙伴。李居安心想,这只珍贵的小岩羊必须完好无损地带回李家屯,不能叫猎鹰给嚯嚯了。 猎鹰的驯养之道,讲究的是纪律与约束。它们被教导只接受来自猎户亲手赐予的食物,这是确保每次狩猎归来,猎物依旧鲜活如初的关键。猎鹰们必须学会克制,不能在捕获的瞬间,便迫不及待地用锋利的鸟喙撕裂猎物的皮毛,满足私欲,自个私吞。 大虎领着帮狗,围着小岩羊趴成了一排。 花姑娘好奇,盯着小岩羊可劲的嗅,这辈子还没闻过岩羊似的。 第363章 岩羊制皮手艺 赵大爷哈哈大笑,调侃说道:“李炮,你这条狗有意思,爱爬岩,不怕高。回头训得好啊讲不定能专门狩猎岩羊,闻味儿起来一个顶俩。” 戈壁这块村落,过去曾经有狗帮。但狗帮的训狗人咋都驯不出好的低头香,更别提好的抬头香。猎狗脚掌不合适攀登戈壁,嗅着气味离得远,闻不到岩羊踪迹,只能依仗猎鹰。这才有张大队长宁可顶着金雕的报复,也想掏鹰巢。 当地人对猎鹰有执着,觉得只有猎鹰才能帮助狩猎到大型猎物。要是能得到一头岩羊,那肉能焅出多少油啊。 赵大娘从屋里出来,她晾完衣服就瞧见这么大两头岩羊被拖进前院,惊讶的眼珠子都能瞪出来,大声招呼喊道:“李炮这是带老赵打到好东西了,快进来。中午炖一锅好的补补。” 青稞地当地村民都过来围观。李居安一人处理不了那么大两头岩羊,乡亲们能赶来帮忙,自然最好不过。按照人情往来,帮忙的乡亲都能分来坐席一道吃,热热乎乎坐一桌吃上炖羊肉,也是对乡亲辛苦劳动的感谢。 这样你家里捕猎到好肉,上你家吃席。我家有肉,上我家吃肉。这么人情一来往后,村里乡亲的爱意流动起来,挨家挨户都有肉吃。 李居安熟练地操持着手中的利刃,给大岩羊开膛剖腹,乡亲们合力帮忙宰杀。 随着灯笼般的胃囊被轻轻掏出,他将温热的羊心递给了领头的猎狗,那是奖赏与尊重。羊肺则被随意地抛在一旁,呼唤着其余的猎狗前来分享这份自然的馈赠,它们迅速围拢,疯狂撕扯分食着这份难得的佳肴。 至于那些羊肝,则被李居安丢在了墙角,给猎鹰。两只猎鹰几乎在同一时刻振翅而下,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它们迅速而精准地叼起羊肝,埋头啄食,那狼吞虎咽的姿态,较之猎狗更显几分急切与狂野,那狼吞虎咽的速度比猎狗还快上好多。 待到猎狗与猎鹰都享用了八分饱,它们便各自找了一处安静之地,开始细致地梳理起自己的毛发,互相舔舐,彼此间传递着满足与安宁的气息。 李居安把公岩羊的羊角卸下来。好大的羊角,沉甸甸的十分威风。羊角能挂在堂厅做装饰,还能送去药材店,磨成药粉,镇上药材店都收。 他将羊角收了,肉和陈向前,和老赵分了股。他有猎鹰,又是把头,所以多分一股,陈向前没有枪,用的枪还是老赵递过去的,所以陈向前比老赵少一股。 哪怕陈向前分的不多,但他乐呵呵的已经心满意足,笑嘻嘻说道:“咱这叫学徒工。学徒工哪能和老师傅比啊,是吧。学徒少拿点也是正常,要是多拿可就不正经了。” 几个乡亲仰头大笑,比着大拇指夸他,嘴甜说话还巧,干活儿麻利不说,还能哄人。 陈向前可精神了,啥活都帮着干。 没猎户喜欢掏肠子,李居安给岩羊开膛后,陈向前激动地上赶着来掏肠。也是他没心理准备。他手套也不肯带,就这么直接把手伸进去,一转一掏。野生岩羊的腥臭味,从肠子里散发出来,蘸上手上哪能好几天猛搓也洗不掉。 陈向前掏出来才闻到扑鼻的恶臭,恶心的他直干呕还想用手指抠嗓子眼。他刚张开嘴伸手,猛地想起来手上全是腥臭味,这下好了,嗓子眼都还没抠,他大口大口将早上吃的粘豆包吐了个干净。 周围乡亲们看着他又憨又虎的样,哈哈大笑。 羊腹下方的囔囔踹被赵大娘拿走去焅油。 赵大娘麻溜的系上围裙,动作熟练得很,她选了发白色粉边的羊油,表面光滑又干净。刚打猎拿下来的岩羊油,没有碎碎糟糟,也没有整体发红色,都非常新鲜。 她猪水油切段,用凉水下锅,再加了点水,没过油段。在水沸腾煮开后撇去血沫,将油段捞出。 再起锅小火慢熬油段。刚开始熬油时,汤呈奶白色,慢慢的,油变得越来越清澈。在小火熬制一个小时后,水油漂浮,颜色变深,又显得很清。 这就是油焅出来了。 整个赵家老宅都飘起羊油的香味。赵大娘的手艺很好,来帮忙的乡亲都忍不住肚里的馋虫,一个个馋得抬头望土灶间看,想瞅瞅啥东西香成这样。 还有人打趣说道:“赵姐你这手艺能去镇上开饭馆子,咱们绝对支持你的营生。” “那可不是,赵姐做羊油的功夫是一绝。别说包饺子了,包包子,做饼子那小味儿挠挠的,镇上稽查闻见味儿都挪不动腿,不舍得走呢。” 乡亲们爽朗大笑,纷纷说起自家骑着三轮车和稽查周旋的事。 青稞地能小规模养殖猪,但一户人家若是养太多,也会被约谈。当地有人将自家后院养的装在竹笼子里,拖去集市上卖,但遇上了稽查。 稽查说来也是严厉,半点通融余地都没有。要是被稽查追上,这些竹笼子里的猪被没收不说,还得交罚款。严重起来还得被捉进去。 乡亲们说起这件事,忿忿说道:“咱认识那稽查,就是李家老三那侄子,他自个亲叔伯上街,他是半句话都不敢吭气,哪里有对咱们那威风的样?” “也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半点通融都没。上回我给李家老三那侄子塞了点饼子,他瞧都不瞧一眼,觉得咱们给少了呐。” “老田,就你那饼子,做的又硬又厚实,咬下来我牙都能崩,狗都不吃,你还指望李家老三侄子收?想啥那你。要是我,你递给我饼子,我觉得你是对我有仇,要害我的假牙。” 几个人哈哈大笑,调侃稽查起来,气氛好极了。 李居安嗅着空气里的羊油香味,和陈向前,赵大爷开始给岩羊剥皮。 在后世,羊皮的获取是一门技艺。有些商贾,为了追求效率与完美,会先给羊体充气,使其膨胀如鼓,随后以刀尖一丝不苟地划开表皮,整张羊皮便如同褪去的外衣,轻易滑落。 然而,在那个年月,更多的人用传统古老的手艺。 李居安,将待宰的羊稳稳固定,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专注与敬畏。在羊颈处,他以一刀精准而深邃的切口,约莫七至十厘米长,掀开羊的皮肤。 随后,他手腕一沉,刀刃深入切口,利落地割断了气管与血管,引导着温热的鲜血缓缓流出,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生命之管牵出皮外,细心剪断,以免一滴猩红玷污了那皮毛。 他必须在羊的体温尚存之时开始剥皮工序。他将羊轻轻放平,再次举起尖刀,动作既迅速又温柔,于羊身各处细腻地游走,每一划都恰到好处,他沿着羊胸的中线挑至下颚的唇边,再沿着中线往回,拉到后面,挑至羊的菊门处。 最后,挑开四肢两横线,直达蹄间,剥开5厘米左右的皮层,周围两个人用拳头敲打羊肉,他边拉,边上的帮工边击打,羊皮剥下的速度回很快。 一张剥好的羊皮,被他打开,放在地面上晾干,得避免阳光,不能暴晒。 赵大娘也来帮忙,她全程用刀刮着油脂和肉屑,这样制生皮会方便许多。 乡亲们看着他娴熟的手艺,一个个都比出大拇指,赞叹道:“这速度,一个顶俩。” 第364章 青稞地的张大队长 在剥制羊皮这项古老技艺的尾声,晾晒这一步骤犹如点睛之笔,至关重要。 李居安需得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张精心剥离的羊皮,或是钉挂在斑驳的土墙之上,或是平铺于一尘不染的地面上,这风干的过程切忌烈日的直接炙烤。 李居安轻轻地将两张完好无损的岩羊皮,悬挂在赵大爷屋梁之下,让它们阴干。两只猎鹰仿佛也被这不凡之物吸引,它们好奇地探出身子,脑袋歪得几乎要拧断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羊皮,那模样既滑稽又逗趣。 赵大爷眯着眼,审视着眼前这两张完好无损的羊皮,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这玩意儿可是抢手货,有销路,能做大衣,还能做鼓皮。”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古老工艺的自豪与敬畏。 兴安岭的深处,总有那些慧眼识珠的客商不远千里而来。羊皮被视为一种传统的手工艺,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剥制好的羊皮,静待匠人之手将其转化为各式各样的皮具艺术品。鼓面、鼓皮、鼓边、鼓底、鼓带、鼓头、鼓角、鼓架、鼓槌等。 岩羊肉汤,尤其是那大公羊之肉,腥膻之气,难以轻易驯服。张老太在青稞地住了大半辈子,烧羊肉很有一套。大半生的岁月,在这片土地上沉淀下来的不仅是她的身影,更有那一手炖制羊肉的绝活。 张老太欣然接手,一锅羊肉汤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渐渐沸腾,白芷的加入,带走了腥膻,汤面浮着薄薄的羊油,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羊肉里加了香叶,白芷,肉桂一些当地调味的辛香料,都是村民从走南闯北的货商手里用当地特产换来的。 羊后腿肉被切成小块,将瘦肉炖在羊汤里,炖到酥软,烂透,羊油脂肪被捣碎,倒在羊汤上。白花花的脂肪星星点点,浮在羊汤上,冒着浓郁的荤香味。 整个赵家院子都飘散羊肉汤的鲜味,每个路过的村民馋得口水都能流下来,走过路过忍不住探头张望,想要瞧瞧,谁家烧了那么香的肉。 张大队长赶巧在这时候回村。 张大队长赶了老远的路,刚从局里回来,他在深秋的天气,淌着满额头的热汗,狠狠摸了把额头的汗,肚子那是抽的一阵阵疼。 “靠,啥玩意儿的饭,吃了还窜稀。” 局里那饭吃的叫一个好。各种南来北往的肉,硬菜,还有刀鱼,白米鱼,和九节虾。 他一个戈壁村里的大队长,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鱼啊虾啊,没忍住就多吃了两口,尝尝鲜。 他过去从兴安岭跨翻过山的几个屯,听说渔村那嘎达的鱼,开江的时候捕捞起来滋味儿特别美。还有鹰屯那片和更远靠海的几个渔村,开江捕捞上来的鱼,那个叫一个肥美,口感紧致厚实。 一口咬下去,鱼肚下面的脂肪,好吃的可比猪肉的猪油还香。 所以局里聚餐一开桌,他双手捧着酒杯,笑着给领导敬了一圈酒,低头哈腰的,连忙坐下来,拿眼瞅着领导眼色。在领导都动筷后,他才忙不迭用筷子,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笑嘻嘻地把鱼尾巴的肉给夹了。 那是加吉鱼的尾巴。他早就听说这鱼在连市那,得是城里老人大过年才能舍得买的硬菜。 大过年大席的五大硬菜,就是一道清蒸加吉鱼。 张大队长久闻大名,那个叫心里一个激动的,小心翼翼拿着筷子夹,第一下筷子还把鱼肉给弄掉了。隔壁桌,望兴屯的大队长笑嘻嘻看着他,打趣说道:“咋了张队,这叫越是想吃越吃不到呐。” 张大队长也有些饿不好意思,尴尬地乐呵呵,想要将掉在桌上的鱼块捡起来,但那么多领导瞧着呢,他一个青稞地村落出来的大队长算个啥啊,也难为情。他只能站起来,低头哈腰又敬了一圈酒,这才换了个九节虾夹着,努力用牙口去剥虾皮。 他盯着桌上弄掉的加吉鱼肉,心里越想越是不甘心,掉了又咋了,掉了三秒不算脏。他抬起眼皮,机灵劲瞧瞧周围的人,再趁着领导,和其他人都不注意,连忙瞪圆眼,将桌上的加吉鱼肉夹起来,赶忙塞进嘴里。 他心虚,又抬头确认没人注意到他,这才心里畅快了,乐滋滋地埋头扒拉米饭,心里一边叨叨:大米饭还是没有苞米馒头好吃,他还是乐意吃苞米饼子,和粗粮馒头,这种精细伙食,实在是消受不起啊。 边上望兴屯的王大队长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部看在眼里,酒过三巡,他喝的满脸通红,脸红脖子粗的。在酒桌快要散场的时候,王大队长站起来,举杯喊道:“让张队给领导唱一首军歌!鱼正一正,叫张队今个吃个踏实!” 周围一圈人鼓掌叫好,使劲起哄。 大领导也笑眯眯对张大队长点头。 张大队长还在悄悄夹鱼的筷子“啪嗒”掉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刚偷偷夹鱼肉的模样,全都被大领导瞧见了?这还咋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呐!这小村官,他还当不当了? 张大队长欲哭无泪,被捧杀只能站起来,狠狠瞪了王大队长一眼,心里将他骂了个遍。 要说,望兴屯的王大队长也没干啥好事,他也没比青稞地的张大队长好到哪去。 张队正在努力亮起嗓门,给领导唱军歌。 铿锵有力的军歌声“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满桌的领导都露出赞赏的笑容,跟着节拍哼唱,在张队唱到激动,激情四射的时候,一桌的领导围了一圈,同样站起来铿锵有力大喊: “misumisuo!” suomiduore!” 耳熟能详的军歌,还是20年前的歌声,让领导们一个个激动的脸上冒出红光,唱得激情四起。 这时候,望兴屯的王大队长喝得醉醺醺,只觉得眼睛看东西双影,轻飘飘的十分舒服。他盯着加吉鱼脸上的月牙肉,和鱼眼睛,不受控制地下了筷子。 第365章 杨德政举荐李居安 王队这么一夹筷子,还真就坏了。 张大队长一低头,刚好看见王队乐滋滋的红着醉醺醺的脸,张大嘴就把一筷子加吉鱼的月牙肉往嘴里塞。 张大队长惊愕地瞪大眼,想要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哪怕他没有在渔村生活过,但和领导酒宴的规矩懂。清蒸鱼端上桌,鱼头必须对准主桌上最重要的一位。鱼眼睛月牙肉,得主桌的领导动筷,或者点头,要不然宾客吃了还转了鱼头的方向,可是大忌。 他看得心里咚咚狂跳,很想用胳膊肘捅一捅王队,心里大骂他:“大领导是连市人,那里规矩你懂个屁!” 王队总觉得有谁在捅他,转头就对张大队长嚷嚷喊:“老张,你用胳膊肘捅我干啥子?” 青稞地的张大队长气愤的翻着眼白,还不好在那么多领导面前太过明显,气得心里大骂:你个猪队友啊。今年咱们村评不上先进,公路进不来,领导不批,全是被你闹的。 你们望兴屯落后就落后,别带上咱们青稞地啊。 边上,杨德政已经和大领导唠开了,赶紧吸引开大领导的注意力,说道:“领导,咱们屯有个猎户青年很是厉害,见义勇为,在山里打掉老虎,还评上了先进。” 杨德政本来意思是随口这么一提,使劲给王大队长和张大队长使眼色,意思是:兄弟们,同行一场,这次别说我没救你们。 大领导一听有猎户青年,也感兴趣起来,没注意到王队的失态。领导笑呵呵的说:“英雄出少年,刚好今年在推举青年代表,小杨啊,你提的这位青年,还是你们那片的猎户,很有代表性,可以带来让小赵见一见。” 小赵年纪也不小,能有四十多出头。他在大领导边上恭恭敬敬,对杨德政很客气地点了点头。 杨德政赶紧笑着举杯,敬了一杯酒,赔着小心,说道:“这位青年叫李居安,咱们屯里的。我回头写一封报告,申请一下,能叫赵领导,大领导指导,也是他命好。” 一圈人笑着招呼着,张大队长才长舒一口气,将心放进肚子里,踏实下来。 酒桌散场后,他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和杨德政一块,架着王大队长,将王队送去出差的宾馆,一边说道:“老杨啊,我说你也够意思的。为了给老王圆场子,你愣是编了这么一出。” “你说,要是你申请报告写不出来,可咋整。你刚那吹得叫一个天南地北,满嘴胡扯。啥样的青年,还能一口气打下来5头老虎,一天打下来18头青皮子,还能发现3个铁疙瘩地雷洞,还有当初37年留下的日记本。这不是胡扯么。” 杨德政一说起这件事,还真是酒醒了,也不困了,满脸骄傲地说道:“咱们屯里的李居安,你不知道?” “不知道哇。咱们两个屯离的那么远,我能知道你们屯的谁啊?也就那个孙全德我知道,他和陆家老头早年那些恩怨,咱们屯都传开了,够有意思的。” 杨德政将钥匙转开,一脚踹开宾馆的门,将死猪一般的王大队长往宾馆床上一丢,喊道:“好嘞!下回我就把李居安带给你见见。反正回头李居安评上先进,你也能在大会上瞧见。” 张大队长不屑,像是听见好笑的笑话般,咧嘴笑道:“扯犊子呐。你要是能真拉出一个青年猎户,干出那么多事儿,我回头给你表演一个旱厕窜稀。” “好,你说的!记住了。” 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 …… 张大队长搭着林场的车,回了兴安岭大山,又搭了生产大队留下的拖拉机,才进了青稞地的屯口。 他刚从城里回来,再看见满目落后的青稞地,就连公路都没有一条,心里那叫一个萧索,惆怅,叹了口气。 “特娘的,要是咱们村也有一条公路,那真是祖宗保佑。” 他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才知道青稞地有多一穷二白。他走在屯里,看见满目土坯房老屋,还有石头房,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儿,别提情绪有多复杂了。 他能进城,但他管理的这片屯,又有多少村民能进城? 这片青稞地,还能有希望吗? 忽然,空中那头金雕又朝他叫着飞来,发出愤怒的啼鸣。 张大队长心里紧张,抱头习惯性就往办公室要跑。忽然他心里这么一急,肚皮就不停的翻腾,拧巴绞的他生疼。 他狂奔往旱厕跑,一进旱厕赶紧把门给堵结实了。 旱厕外那头金雕还在愤怒啼鸣,他烦的的骂了句:“扁毛牲口,早晚把你打下来。” 忽然两个小石块落下来,砸在旱厕顶上,吓得他心里又是一急,知道这是金雕开始报复了。自打他五年前掏了金雕的老窝,这扁毛就报复他至今,村里有没有猎户能把这鸟打下来。 他心里本来就急,加上中午吃了那么多山珍海鲜,和高档海珍品。九节虾的味儿,和加吉鱼的味儿在肠胃里翻滚,让他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他赶紧推开门,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哐当再把旱厕们堵上,往旱厕里一蹲。一阵稀里哗啦的窜稀出来,他这才畅快了。 一丝荤香的肉汤香味儿,带着这么一丝丝,也就一点点,在空气里似有若无的飘着。 如果是很浓郁的肉汤,也不会让他当作一回事。 但就是这么个时候,青稞地的张大队长在城里吃坏了肚子,忽然闻到屯里一丝鲜美的肉汤味儿,很有家乡菜的风味,但又闻不真切,让他心里就像是小猫挠着般,总想要闻得更清晰。 “哪来的肉汤味儿,怪香的啊。老赵家炖的?” 他赶紧提上裤带,把头放在旱厕上沿的通风口,吸了一口气。 这不吸还好,一吸,浓烈的旱厕味儿又腥又臭,直扑他鼻子里,在肺里扩散开。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肉汤味儿,哪里敌得过旱厕的浓烈气味。 青稞地的张大队长没忍住,扶着旱厕的门框,吐了个昏天黑地。 第366章 青稞地采石 张大队长骂骂咧咧,跑出旱厕一瞧,循着味儿终于找到赵大爷家。 他刚踏进院子,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荤香味,让他深吸一口气,激动地眼前一亮:好香的羊肉汤! 他进门,就瞧见屋梁上晾着两张完整的岩羊皮。新鲜剥好的皮子正在进行晾晒,已经刮去油脂和肉屑,上了特制的液体,就等着第一波晾晒结束后,继续制皮。 张大队长还从没见过这等细腻的制皮方法,和他青稞地猎户的制皮方法都不一样。 他惊讶地一转头,就听见屋内欢声笑语,张老太和陆家嫂子围着两个年轻小伙子打趣。 “这不是晚了么。要是赶巧,去年李炮还没结婚,咱就介绍大侄女给李炮认识。她长得漂亮,皮肤特白。” 陈向前一听皮肤白还漂亮,兴奋的眼睛都瞪圆,说道:“大姐,李哥结婚,我没结婚啊,介绍吃个饭呗。” 周围姑嫂们直乐呵,笑他刚才还害羞的话都说不出一句,现在咋伶牙俐齿的,还主动求着介绍对象。 陈向前挠挠后脑勺,笑着说道:“李哥教我了,咱们得嘴甜才能追到媳妇。好媳妇得哄着,不然就是别人家的。” 屋内一群乡亲都哈哈大笑。 张大队长看着李居安,见他身材高大挺拔,后背肌肉曲线流畅结实,一身气质看着俊又阳刚。地上几条猎狗虎视眈眈坐着,警惕地盯着他瞧,边上麻绳还站着两头苍鹰,鹰眼凌厉,帅气逼人。 张大队长总觉得这年轻人的装束,和这群猎狗,两头鹰有些眼熟。他再听见陈向前喊李炮,心里疑惑了几分。 “哎呀,张大队长来喽。” “张队咋没去办公室,来咱们这坐坐啊,赶紧端一碗羊肉汤给张队,还热乎的!” 姑嫂们热情招待,帮着赵大娘一块招呼人。 赵大娘将手往围裙上擦擦,紧忙着笑道:“张队您坐,我给您端拿个碗,舀热乎汤喝。” 张大队长打量李居安的时候,李居安也在打量他。 李居安笑道:“张队好。” 赵大爷将烟屁股给掐了,紧忙着招呼笑道:“张队,这是李居安,李家屯的李炮头。他等你好些天了。” 张大队长定睛一看,心中恍然。 他在城里饭局上,早就听杨德政提起过李居安,还听望兴屯的王大队长也提起过李居安。他心中很是好奇,也想见见李家屯的年轻猎户,听说他训狗还驯鹰,能打虎,还能打青皮子。 “你就是李居安?” “是我,张队。” 他乍一看,觉得小伙子俊朗气度不像山里猎户。但他将李居安和杨德政嘴里的传奇青年联系起来,倒是觉得李居安有些平平无奇了。 也不怪什么,属实是杨德政酒过三巡,张嘴就吹牛皮,吹得大过天,他对李居安期待过高。现在他这么一瞧,眼里光芒也落下去,有些失望,平静说道:“找我的?” 李居安站在桌边,他没叫李居安坐下。 一碗浓郁的岩羊肉汤舀进碗里。 张大队长深吸一口香味儿,那小味儿挠挠的直往他鼻子里钻。他早就眼光金光,嘴里一边说着:“咱们屯的旱厕该修了。” 然后,他端起羊肉汤,盯着上面漂浮的一层羊油,和捣碎了的羊脂,只觉得香味儿激得他口水直流。他大口喝了一口肉汤,热乎乎的羊肉汤还带着烫口。 他哈着烫口的热气,使劲灌了两大口,还连带着一口炖到软烂的羊后腿肉。酥烂的口感,嚼上去很有肉汁。他再夹起粉条,使劲嗦一大口。一根根红薯粉条浸润饱满的肉汁,裹在口腔里,让他好吃的都不舍得吞下去。 张大队长一口气连喝完一大碗,这才举起空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赵姐,还有不,再来一碗呗。” 赵大娘在灶间忙碌,李居安接过空碗,笑着说道:“张队肉汤是没了,想要喝下次上咱屯里,来我家我请张队吃烤羊肉。” 张大队长看见他接过话茬,也是一愣,立马反应过来。 “这岩羊你打的?” “那可不是!李炮打岩羊可牛,那猎鹰唰唰的飞过去,一抓就是一头。两枪打掉一头岩羊。” 陈向前吹得唾沫星子横飞。 张大队长吃人的嘴软,拿人手短,点点头说道:“那成吧,一会儿上咱办公室唠唠。” 李居安顺嘴接道,“好嘞。” 张大队长眯着眼,打量着陈向前,怎么看怎么有些眼熟。他盯了会儿,忽然说道:“孩子,陈师长你家里认识不。” 他觉得陈向前活脱脱就是陈师长年轻时候,这长得也太像了,估摸着是舅甥,或者叔侄的关系。 陈向前咧嘴笑道,“张队,陈良才是我爸。” 张大队长惊愕地差点筷子都没握住。他看看陈向前,再看看李居安和陈向前的说话方式,和关系,指着李居安说道:“你跟着李居安进山?” 陈向前笑容更灿烂了,阳光笑道:“李炮是我师父,领进门学打猎,我是学徒。” 张大队长闭上嘴,表情都沉默。 他本来乍一看李居安,觉得李居安和他想象中的先进青年还有很大差距,没想到直接收了师长儿子做学徒。这能耐,叫他哪里还敢小瞧。 张大队长假装不着痕迹的站起来,和李居安平视,说道:“跟我来呗。上办公室唠唠去。” 李居安笑道:“妥嘞。” …… 这一下午,李居安将承包地的概念和张队讨论,将青稞地的石头资源打了商量,尤其是这裸岩都是风凌石,南方加工厂抢着要,能做假山,或者景观石。遇到造型奇特的风凌石还能做收藏品。 张大队长望向周围荒凉空旷的戈壁滩,眉头紧锁,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头一次听见这样的合作提议,也是头一次发现,青稞地居然可能蕴藏宝贝。 他认真盯住李居安,问道:“你真的觉得这些石头能卖得上价?” 李居安同样认真说道:“张队,许可证批下来后,您可以现场过来监督。” 他上一世在南方客商中游走,打造商业帝国,认识的商海人脉资源众多。 那时候他就知道,不少有钱投资商,承包山头打造林间,承包戈壁打造采石场。这片青稞地,将会成为一片金山。 第367章 合作协议,狩猎金雕 采石承包并不容易,手续十分复杂。分田到户后,政策逐渐放开,允许各类许可证的获取。但是想要通过层层审批拿到许可证并不容易。 短则等三五个月,长则等上三五年也是有的。 陈向前和李居安坐在办公室中,和张大队长一一商量采石业的内容和手续流程。张大队长锁紧眉头,表情十分犹豫。 忽然,张大队长说道:“李居安,你也就是个打猎的,能有这么多钱?” 他很不明白,二十多年的物资匮乏票证时代,怎么可能有人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钱。那些能掏的出钱的人,早就住上牛棚了。 李居安咧嘴笑道:“张队,只要项目有搞头,许可证能办下来,不愁没人投钱。” 张大队长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和晶亮的眼神,深吸一口气。 他有一种被说服的动摇感,心中冒出个念头。若是这个年轻人想干这件事,讲不定他真能做成! 李居安下午借了青稞地的座机,给庞多来打了个电话,向他打听了两个人。 一个人是香江拍卖行的秦老板娘,一个是香江房地产业的孙家荣。 这两个人,上一世都是他的合作人。两人的喜好他也清楚的很,孙家荣最不爱吃香菜,但喜爱芝麻酱。至于秦老板娘,左腰上有一粒红痣,腋下有一枚粉色胎记,很是诱人。 庞多来混迹南方客商的交际圈,自然知道秦老板娘,但孙家荣他不认识。 李居安笑道:“没事,秦姐电话有了,孙家荣电话自然也有。” 庞多来好奇他怎么知道的,咋一个兴安岭的猎户还能认识他都不熟悉的人。 李居安说道:“孙家荣能管秦姐喊妈。” 庞多来在电话那头忽然沉默,眨了眨眼,顿悟过来,骂了句:“真的假的,有钱人真踏马能玩。” 李居安自然知道秦老板娘的喜好,因为上一世他没少受这个女人的祸害。能玩,玩得花,放得开,他都叫苦不迭。 他还知道普通办法,自然不会叫秦老板娘抬眼皮看,但这女人最喜爱皮草。各种类型的皮草做成的普通日常用品,越是新奇,越是猎奇,就能贴合她心意。 张大队长还坐在办公桌面前沉思,看着李居安给他划出的样本,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抽抽的直疼。 他当然想要青稞地改头换面,风生水起,但又害怕踏出这一步。 万一上头挨了批,他这大队长可就不保。 李居安临走前的一句话,叫他心中的疑虑消除下去,也抬起眼望向他。李居安对他说道:“张队,多少村,多少屯在一片片地上消失。能留下来的屯都有祖宗庇佑。有张队护着青稞地,这片地以后不会再是一穷二白,人也会越来越多。拖拉机,施工队都会进来,屯口还能通大马路。” 张大队长本来就是性情中人,他听见这话,好像已经看见屯门口那一条条高速公路,能通往富饶有钱的南方,和其他镇,城。他眼里见到的繁华大城市,似乎就靠着这一条公路,和青稞地链接。 青稞地不再是破破烂烂,全是暮年老人留守,这里会有新鲜血液进来。就像是生产大队那群生命力鲜活的知青那样。 张大队长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对李居安认真说道:“李炮,我会认真考虑。李炮留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联系。” 陈向前咧嘴笑了,逗逗脚边的大虎,对李居安使了使眼色,像是在说:牛皮啊哥!还得是你。 李居安写了个联系方式,那是李家屯杨德政办公室的座机电话,说道:“等以后每个人能有电话,我来了就能给张队写我的电话了,先用杨队的电话吧。” 张大队长看着两个年轻人离开的背影,心情激动的如同潮水,潮起又潮落。 他不敢相信他听见了什么,以后每个人都能有电话? 这座机还是他专程托人进屯来修,安装的一台座机,方圆五公里,也就他这一部座机,是个宝贝。 他点点头,望着李居安离开的背影,心情激动。 杨德政这老东西,还真是没吹牛皮啊。李居安确实和杨德政说的一样,叫人想要谈更多,了解更多。 …… 李居安离开青稞地前,带上了四大块岩羊的后腿肉,打算放在路上吃。公岩羊角他带走,两张制好的整块生皮带走,其他分股的部分,他留给了赵大爷,叫赵大娘炖了给青稞地的乡亲们分着吃。 这两天,青稞地吃着大席。席面全是烤羊,羊棒子,羊腰,羊里脊,小炒羊肉…… 挨家挨户的乡亲们,吃得满嘴流油。张家侄子大口吃肉,把家里自个酿的米酒端上来,给李居安敬了一大杯,哈哈笑道:“这是咱伯亲手酿的,尝尝可好喝!” 张大队长亲手酿造的酒,李居安这可就不客气了。 他仰头灌下一杯米酒,觉得这米酒很有意思。醇厚,还带着丝甘甜,一点都不重,还有点南方的口味。 他对张家侄子笑着说道:“在这边没少挨鹰啄吧,回头来咱们李家屯玩,带你去南方逛逛呗。” 张家侄子说起这件事,可就不困了,笑嘻嘻贴着他,哀求说道:“李炮,那金雕老烦人了,能打下来不。” “一句话的事。” 李居安用之前挖出的鹿窖,在鹿窖边做盖子。他用蹄筋将草和树枝捆起来,编织出隐藏陷进的盖子。盖子做好后覆盖在陷阱上。 张家侄子看傻眼,问他:“咋用洞了,金雕不是在空中吗,挖洞能抓到金雕?” 李居安说道:“当猎人,不是得只会开枪,只会训狗,驯鹰,还得用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这下张家侄子和陈向前都瞧不懂了,但赵大爷眯着眼笑着不作声。 鸟类眼睛看见色彩比人多,他得让自己伪装更完善。将金雕的超凡视力,变成自己的优势。 盖子做完。这个盖子很不同,是用铁丝一格格做成,另外覆盖了大量草和枝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平地。 他将鹿窖里放上凳子,马扎凳和桌板垫高,然后跳进鹿窖里,将盖子盖上。 他对外喊道:“来一个诱饵,要不然我还特么得等上几天几夜。” 一般用兔子尸体来给金雕做诱饵,因为兔子尸体是金雕最喜欢的食物。 若是其他食物,比如羊后腿肉,可能得吸引金雕不少时间,李居安也就得在鹿窖里受罪个几天。 赵大爷和陈向前思前想后,也没找到兔子尸体。 忽然,陈向前盯住张家侄子,喊道:“诱饵这不就来了么!” 第368章 打下青稞地的金雕 张家侄子吓得够呛。他这几年没少挨金雕的啄。 这事儿他觉得可太冤枉了,明明是伯父招惹的金雕,掏了金雕老巢里的雏鹰,凭啥这几年挨啄的都是他? 张家那机灵的侄子,眼疾手快地将一只瓷盆扣在了脑袋上,双手连连摆动,脑袋摇得如同被风拨动的浪鼓,连声嚷道:“这事儿,咱可不掺和!” 话音刚落,天际忽地响起一阵雄浑的鹰唳,震得人心头一颤。那两只原本悠然盘旋的苍鹰,一听成年金雕的威严呼唤,吓得浑身羽毛根根直立,宛如刺猬。 李居安不由自主地仰望苍穹,心中暗叫不好,只见一只庞大的金雕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张家侄子头顶而来,其速度之快,即便是追逐猎物的瞬间也难以比拟。 张家侄子见状,吓得脸色一变,转身就欲往屋内逃窜,口中急呼:“快!快进屋,石块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金雕也不抓他,知道抓不住这么沉重的玩意儿,就专门叼起石块,狠狠从高空中往下抛。 李居安踏着马扎凳,缓缓步入了鹿窖之中,随后小心翼翼地将那由蹄筋、干草与细枝巧妙编织而成的盖子覆于陷阱之上。这盖子如同自然生长的一部分,严丝合缝,不露丝毫破绽,其上还巧妙地穿插着细密的铁丝网,更添了几分隐蔽性。 他转身,对着不远处犹豫不决的张家侄子喊道:“小张,快来,趴下隐蔽好。” 张家侄子一听,脸色骤变,双手紧抱着头顶上的瓷盆,转身就想逃回安全之地。 就在这紧要关头,天空中传来了金雕那高亢而尖锐的啼鸣,震颤着空气,预示着不祥。不同寻常的是,这次金雕并未如往常般投掷石块,而是舒展双翼,利爪毕现,如一道黑色闪电,直指张家侄子的方向,猛然俯冲而下。 张家侄子眼见逃生无望,心中惊骇万分,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张家侄子眼看着来不及跑回去,急得原地跺脚直打转。他一听李居安叫他,还真的转头就往鹿窖陷阱那跑,嘴里喊着:“李炮救我呐!” 李居安低声急促地命令他,示意他伏身于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上。那陷阱盖子坚实可靠,铁网紧绷,严丝合缝地覆盖着鹿窖敞开的顶端,是一道静默的防线。 张家侄子耳畔骤然响起一阵高亢而锐利的鹰唳,那声音穿透云霄,直击心扉,令他心头猛地一颤。本能驱使下,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整个身躯重重地砸在了陷阱的盖板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一只翼展逾一米八的金雕猛然振翅,如同乌云压境,带着不可一世的威压,以泰山崩裂之势疾速俯冲。 它那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地面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气势恢宏,令人心悸。 张家侄子惊恐万分,双目圆睁,血丝密布,仿佛能滴出血来。在这关键的瞬间,他只能无助地承受着这份来自天空霸主的无形压迫,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他捂住头顶的瓷盆挡住后脑勺。他似乎已经能感受到金雕那鸟喙对准他的后背,后脖颈就是叼啄,能把他的皮袄子给叨开线。 忽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陷阱的盖板之下,一双强健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了铁丝长格的缝隙。李居安隐匿于鹿窖的幽暗深处,而张家侄子则如同诱饵般,趴在盖板上,成为那空中霸主,金雕眼中的碍眼家伙。 他静待时机,直至那金雕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锋利的爪钩直指张家侄子的后颈,危机一触即发。 就在这危机瞬间,李居安犹如潜龙出渊,自下方猛然迸发力量。他的双臂,坚实犹如磐石,覆盖着专为驯猎鹰而制的厚实皮手套,对准那金雕的锐利之爪,毫不犹豫地探出。 他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经过千百次演练,他伸手一抓,准确无误地钳制住了金雕的攻势,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两只手狠狠握住金雕的利爪上端部分,使劲往下方拉扯。金雕的利爪无法发挥,尖锐的鸟喙陷入干草和树枝做的盖子中,整个鸟头都被压进下方。 李居安大吼一声:“小张,起来的!” 张家侄子猛地抬头,眼眸还有惊恐之色,他手指仍紧紧扣着那只瓷盆,那是他唯一的盾牌,紧紧抵在后脑勺上。他战战兢兢地睁开一只眼缝,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一愣。 那原本嚣张跋扈的金雕,此刻已被牢牢钳制,无助地在地上挣扎,如一只失去了天空的落魄走地鸡。 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随即一把摘下瓷盆,毫不犹豫地朝那金雕掷去,伴随着一声畅快的怒骂:“哼,总算让小爷我逮到你这扁毛畜牲!还想着啄我不成?叫你啄,叫你啄个不停!”瓷盆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在了金雕身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这动静惊动了青稞地里的乡亲们,他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跑来围观。只见那只曾令人闻风丧胆的金雕,此刻正歪着脖子,被死死按压在地上,眼中仍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似乎对这样的结局满心不甘。 张大队长听见张老太传来的消息,那叫一个激动啊。 他急匆匆地一路疾行,终于在紧要关头抵达了现场,目光如炬,直指那被束缚的金雕,怒不可遏地斥道:“好你个混蛋玩意儿,给你叨了一年也就忍了。特么的都五六年过去了,还这副样子不饶人。” 金雕此刻已被李居安牢牢绑缚,麻绳紧紧缠绕着它那锋利的爪子,连带着翅膀也被束缚得动弹不得。昔日里威风凛凛的金雕,此刻犹如一只落魄的走地鸡,垂头丧气,毫无昔日嚣张之态。它的嘴上仍不肯服软,偶尔挣扎着张开鸟喙,试图再啄向仇敌。 李居安从怀中掏出一卷细麻绳,手法娴熟三两下将金雕的鸟喙给绑住,说道:“张队,这鸟我带回去了。” 张大队长心里还有些惋惜,他还想留下这只金雕,拔了毛炖汤,叫家里人都好解解气。 但他一想到,这金雕村里多少猎户都没打下来,最后还得是李家屯的李炮来打掉。他心里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他问道:“这鸟咋打下来的?” 第369章 戈壁掠食者 他原本听李居安的名声,知道李居安是提枪的猎户,那背上的三杆枪有名的很。只要猎户举起枪,就能“砰”打爆鸟隼的眼珠子。 他依稀记得杨德政的话语,在李家屯,那些勇敢的猎户偏爱在寒冬腊月里刷熊仓,他们手持的武器,装载着中口径乃至大口径独头弹的猎枪。那些凶猛的弹药,对付起黑瞎子来威力惊人,即便是那坚硬的头盖骨,也能被轻易穿透,不留痕迹。 若要用这样的独头弹去对付空中翱翔的鹰隼,那便不是明智了。倒不是说无法击中,关键在于那独头弹的破坏力太过惊人。一旦命中鹰隼,瞬间便能将其头颅炸裂,整个脑袋变得支离破碎。如此一来,这鹰隼自然是身价大跌,再难卖出个好价钱。 李居安轻轻一指地上的鹿窖与盖子陷阱,说道:“用手。” 张大队长闻言,眼眸猛地瞪圆,满脸惊愕,似乎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他惊讶瞪圆眼,又问道:“用手架枪打的?” 李居安摇摇头,比了比手,说道:“用手捉的。” 张大队长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低垂眼眸,细细审视着自己粗糙的手掌,仿佛那双手中藏着无尽的秘密。他缓缓点了点头,让那份深沉的思考凝固在空气中。 直到李居安牵着马,马上驮着岩羊肉,和捆缚好的金雕,离开了青稞地。这时,张大队长猛然间一拍大腿,惊醒了周遭的宁静,对着身旁的赵大爷朗声喊道:“赵把头,您刚才可听真切了?李居安那小子说的啥?他说,他是单凭一双肉掌就擒住了那雄鹰?” 赵大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乐道:“可不是嘛,在场的乡亲们哪个没亲眼见着?那小子,愣是一根绳子没用,没设套,也没下夹子,单凭两只手,就把那天上的金雕给生生擒了下来。” 张大队长这才倒抽一口凉气,露出佩服的眼神,不可思议喊道:“还得是李炮啊。杨德政那家伙没和我吹牛皮。他屯里的猎户那是真的行。” …… 李居安领着陈向前,手中牵着缰绳拉着马,沿原路返回五道山脊。 沿途,两人边走边唠,话语间透着轻松。 “李哥,你说咱们这趟去青稞地,那承包的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吗?”陈向前好奇地问道。 李居安微微一笑,回答中带着几分深意:“说是谈成了,可也没完全谈成。” “这话咋说?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啊?”陈向前挠挠头,一脸困惑。 李居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一个项目从接手到落地,得经过商谈、找人、投资、合伙、上报、审批等重重关卡,能有个三年批下来,就已经算是快的了。” 陈向前闻言,嘀咕道:“拖那么久干啥,能做就做,做不成拉倒呗。” 李居安轻拍他脑袋,说道:“要是你能想明白,也就不会这时候吵着跟我进山当猎户嘞。” 陈向前一头雾水,看李居安已经牵着马走远,紧忙着喊他:“等等我李哥。” …… 两人走到傍晚,大虎的步伐突然间变得急促而焦躁。头狗不安地在两人周围徘徊,鼻尖紧贴地面,快速地嗅探着,仿佛捕捉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大虎不时地抬起脑袋,对着虚无的空气深深地裂鼻而嗅,眼睛闪烁着警觉的光芒。 陈向前见状,眉头微蹙,嘴里嘟囔着:“得亏不是冬天,要是冬天猎狗这么着,吓得人还以为要起白毛风。” 在兴安岭这片土地上,白毛风是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名字。那是一种冬日里特有的恐怖景象,西北风如狂龙出海,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威压,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卷入了它的狂暴之中。 风雪交加,漫天的冰雪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在狂风的裹挟下遮天蔽日。即便是躲在温暖的屋内,透过窗棂向外望去,也只能看见一片混沌的白色,世界仿佛被彻底吞噬,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茫茫一片,能见度几乎为零。 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哪怕是两个人顶着呼啸的白毛风打照面,也都瞧不见对方。一个人伸出手来,只能看见哗啦啦吹来的冰雪渣子,自个的手掌心都瞧不见。 李居安说道:“不是天气关系,是有牲口在靠近。” 他警惕地腰杆高度紧绷,绷直。 他怀疑是牲口,因为马背上绑缚的金雕,开始烦躁。 他右臂膀的两头苍鹰,还没出现任何反应,只有猎狗和金雕出现了警惕,暴躁,烦躁的反应。 他心中咚咚狂跳,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个预感:狼眼睛来了! 李居安之前重创狼眼睛领的大狼群,将青皮子干掉十七八头。狼眼睛从屯里逃出去后,能在一年的时间内领上二十八头大狼群,那这几个月,也足够狼眼睛蛰伏,恢复狼群的生息。 更别提,那三头小黑瞎子,每天都在长大。他估摸着一年过去,三头黑瞎子已经是亚成年的个头。 亚成年黑瞎子抬起巴掌,足够打掉七八只猎狗。而且这三只黑瞎子和跟在母熊身边的熊崽不同。跟着狼群长大的黑瞎子,没有母熊庇佑,可以说是被山里各种野兽毒打,早早经历的现实的爆锤。 要是说跟在母熊身边的亚成年黑熊,没经历过世间险恶,那这三头跟着狼群活下来的黑熊,可是早当家,不能掉以轻心。 李居安赶紧辨别地上的烧苗,和野兽足印,让他越发奇怪。 周围没有青皮子的踪迹,也没有黑瞎子的踪迹。既然都没有,为什么大虎和金雕会那么烦躁。 忽然,一头白黄色影子从边上腾出,几乎是在李居安身后掠过,跳上山坡。 这么长的距离,白黄色影子跃出的时间不超过2秒,可以说是忽闪而过。 这时候陈向前正在摆弄脖颈挂着的海鸥相机。 这是他爹给他从上沪捎来的。海鸥4a相机的设计和技术都相当不错。它采用了4片3组天塞结构的摄影镜头,环带透镜的聚焦屏,捏合式顶盖和热靴等配置,简直就是当时年代的“豪华配置”。 这一路走来,陈向前没少摆弄他的海鸥相机,还给青稞地村民拍了不少合影,沿路记录李居安和大虎,和两头猎鹰的日常点滴。 他按下快门,笑嘻嘻说道:“李哥来一张。” 咔。一张照片拍完,陈向前盯着相机镜头,有些狐疑的揉了揉眼睛,说道:“刚才啥玩意儿闪过去了啊,咋像是一头动物的眼睛。” 第370章 陈向前落单 镜头中出现一只白黄色相间的身影闪过,长焦距镜头,加上快门速度慢,陈向前看见雪豹全神贯注的眼睛。 他喊道:“有豹子!” 李居安稳稳地牵着马缰,右手则轻轻攥着牵引小岩羊的细绳。正是这么头小岩羊散发的气味,悄然引来了雪豹,它谨慎地踏着戈壁碎石,一步步接近。 猎狗在这崎岖不平的戈壁上显得力不从心,难以攀爬。而天空中,金雕敏锐地捕捉到了雪豹的气息,无奈被粗壮的麻绳紧紧束缚,只能徒然挣扎,无法展翅追击。 李居安的目光锐利,捕捉到一抹快速掠过的身影,他立即呼唤猎狗前去追踪。 陈向前喊道:“嘿,什么东西,竟敢打上咱们小羊的主意!”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警觉与不悦。 他紧随其后,与大虎一同奋勇向前。不久前,他从赵大爷手中购得了那把历经沧桑的老洋炮,为此付出了三十块钱的代价。此刻,他心中暗自庆幸,觉得这笔交易颇为划算。 他从赵大爷手里的这把老洋炮给买下来,赵大爷咧嘴笑得一句话都不说,李居安心中暗骂陈向前真是师长家的傻儿子。 “李哥,你瞧好吧,我给你把雪豹打下来!” 那头雪豹身姿异常矫健,在戈壁裸岩之上腾跃,两个轻盈的起落之间,它那白黄相间的身影便已悄然隐没于众人视线之外,遁形无踪。 猎狗们见状,立即撒开四蹄,从下方葱郁的山林中猛地追击而出。 大虎更是威风凛凛,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领着小钢炮与白蛋子等一众猎犬,直冲雪豹即将落足的裸岩而去。它们的目光锁定,仿佛下一瞬就能将雪豹捕获。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雪豹竟在空中做了一个华丽的翻转,非但未如众人所料般跃下,反而轻巧地踩在了戈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它以一种近乎挑衅的眼神,冷冷地扫视着下方那群蠢蠢欲动的猎狗。 猎狗们哪里能忍得下这野兽的挑衅?小钢炮与白獒更是气得浑身毛发直竖,黑虎,花姑娘和花耳迎头加入吼叫,气势十足。 雪豹并不虚这些猎狗。白黄相间的雪豹歪着头,盯着猎狗瞧了会儿,然后转头将炯炯有神的目光,盯住猎人。 只有猎人手里的猎枪才是对它有危险的杀器。 陈向前挺身而出,毅然挡在了小岩羊的前方,口中低咒一声。他身披厚重的皮衣,头戴狗皮帽,动作迅疾而坚决,争分夺秒地向洋炮中填子弹弹药,通条装的弹药塞进去,他架枪对准裸岩上的目标雪豹就是搂火。 他稳稳架起枪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裸岩之巅,那隐匿的雪豹成了他唯一的瞄准目标。 “砰!”一声沉闷而响亮的枪鸣在空旷的戈壁山中骤然炸开,如同惊雷般打破了四周的沉寂,惊得枝头栖息的鸟儿振翅高飞,四散逃逸。 几乎是枪声落下的同时,雪豹身形一闪,以惊人的速度腾跃而起,仅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影子,以及随之而来的,是戈壁深处山林间野兽因惊吓而发出的慌乱奔跑声,交织成一片嘈杂。 在戈壁背阴的一面,两只无辜的狍子瞪大了惊恐的双眼,仿佛能洞察即将到来的危险。它们没有丝毫犹豫,撒开四蹄,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慌不择路地奔逃而去,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傻狍子跑了会儿后又停下来,傻乎乎看着空地上持着老洋炮的陈向前。 陈向前这一枪惊跑了雪豹,哪里想到林间惊出了那么多猎物。 他激动地咧着牙,说道:“李哥看见没。待会儿看我带回去一头狍子。” 狍子有个习惯,受到攻击后惊跑,但总跑不出多远,又会好奇地转回过来看,瞧瞧刚才是什么东西攻击了它。 这份习性,对林中的猎户而言,无异于天赐的良机,他们巧妙地布下陷阱,专候那些折返的好奇狍子自投罗网。 陈向前没有设任何套子,他见到狍子这么好奇地瞧着他,心中大喜,架起洋炮又是一阵轰响,边打边快速跑向狍子,将子弹尽数往狍子身上打。 他迅速架起那杆洋炮,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子弹划破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向狍子飞去。 与此同时,陈向前没有片刻迟疑,边射击边迈开大步,朝着狍子的方向疾驰,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与渴望都倾泻在这一连串的枪声之中。子弹如雨点般落在狍子周围,直至它再也无法逃脱这死亡的网罗。 他跑出好远,仍意犹未尽,他喘着粗气,目光闪烁,要呼唤出猎狗,增添几分狩猎的乐趣与胜利的荣光。但他一转头,发现身后哪里还有李居安和猎狗。 他放眼望去,发现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林子,到处都是油性木,红松树和乔木,距离青稞地边界的戈壁滩,也离开了老远。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 陈向前独自一个人在林子里摸索着走,忽然心中拔凉拔凉,只觉得背脊窜起一股凉气,心里发毛,直发慌。 他大声喊道:“李炮!李哥!李居安!” 他朝天空嘭嘭又开了两枪,没有听见附近枪声的回音。他心中纳闷,他寻思也妹有跑出多少里啊,最多二里地,咋后面的李居安就没声了? 这也忒安静了。 这日子是秋天,白天和夜晚的温差很大。到了太阳落山后,夜里骤降到零度以下。他还穿着白天的皮袄,戴着狗皮帽子。他点开头灯,用光线照了照,没有发现附近有猎户小屋,也没有发现林园值班室。 他还想转身往后走,原路返回,沿着脚印去找李居安,和猎狗。忽然他才发现原本留下的足迹边,多了两条小巧的野兽脚印。野兽脚印瞧着不大,小的很。 他仔细扒开灌木,眯着眼瞅,在看清是什么野兽脚印后,头皮都发麻炸开。 “靠!黄大仙。” 这一排排小脚印,可不正是林间老人常说的黄皮子黄大仙么。 陈向前蹲下身,手还维持扒开灌木的动作,忽然边上一撮白黄色相间的黑影闪过。他僵硬的身体定格,似乎脚下千钧重,一步都挪不开。 他哭丧着脸,完了啊,黄大仙要开始发问喽。 第371章 猎鹰配合,拿下雪豹 陈向前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遇上黄大仙。生怕身边忽然站起一个两脚直立的黄皮子,双手拜一拜,问他:“你瞧我是人还是神?” 他一想到那浑身鸡皮疙瘩起来啊,说是人不行,说是神也不行。闹哪样都能被黄大仙给报复上。 他闭上眼,双手合十,赶紧拜了拜,喊了句:“阿弥陀佛。大仙您就饶了我吧,我瞧你像是个顶顶漂亮的黄毛大姑娘呐。” 他说完,小心翼翼睁开眼,往地上一瞅。嘿! 没有黄大仙。 他心中暗自窃喜,觉得这个说法是成了,胜利在望。 “哈哈!什么黄大仙,终究也不过是凡胎俗骨,爱听那甜言蜜语,嘴上仿佛涂了蜜糖一般。没想到,今日竟让我撞上了一头母黄皮子。这不正对了我的胃口,哄得她心花怒放嘛。” 他正得意洋洋之时,忽闻远处枪声骤响,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知这是李居安在远处开枪狩猎狍子。他心中激动难掩,兴奋地挥舞着拳头,高声喊道:“好样的,李哥!打下那狍子,咱们晚上就吃唰狍肉火锅,好好庆贺一番!” 他再细细听,发现不对劲。这枪声也太激烈了啊,而且怎么听起来不只一杆枪,是好几杆枪在同时打出声? 枪声骤起,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交织着震耳欲聋的轰鸣,随后,那激烈的节奏渐渐放缓,直至稀疏成几点孤星般的回响,一下又一下,。终,一切归于沉寂,只剩下山林间隐约的回音,消散开。 陈向前已迈步数百米,循声而去,他的步伐在某一刻猛然凝固,低头审视脚下,心中赫然惊醒。 这哪里是李居安的方向? 分明是指向了水电站! 地面上,一串串足迹错落有致,显然不止一人,粗略估算,约有三四之众,宛如一支狩猎小队,紧紧追踪着前方那串略显慌乱的猎物足迹,深入山林腹地。 他跟着李居安,学了不少掐踪码踪的知识,先是去瞧树皮。还真有猎户赶趟在这里标记了树皮,这是一处被猎户标记下来,正在进行狩猎的狩猎点。 水电站依山傍水,其侧畔静卧着碧波荡漾的水库。水电站那巍峨的大坝,有很多岩羊。因为大坝是岩羊最喜欢攀爬的地方,不少掠食野兽会跟着岩羊群过来。 岩羊偏爱在这峭壁之上跳跃,这活跃的岩羊群,成了自然界捕食者的诱饵,青皮子、雪豹、国熊,黑瞎子,这些山林间的霸主,偶尔会尾随羊群,进行狩猎。野兽出没于大坝周围,寻觅着狩猎的机会。 陈向前孤身一人,在这漆黑的夜幕下踽踽前行,不觉间走得更偏离,和李居安又远了数百米。四周的寂静让他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来,每一丝风声都似乎在耳边放大,挑动着他紧绷的神经。 “哎呀,前面的队伍怎地没了声响?难道……是散了不成?” 他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像是夜幕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在他脑海中盘旋。他心中想到很多种可能。 水电站附近的岩羊群能吸引青皮子,雪豹,国熊,黑瞎子,各种各样的掠食者,都会紧跟岩羊群的步伐,进行狩猎。 现在又是深秋,是黑瞎子,熊罢紧忙着储存身上脂肪的季节。野生熊会包围岩羊,刚好撞上同样在狩猎岩羊的猎人,或者是狼群,刚好被猎人队伍撞见。 按照刚才零星的枪声,渐渐消失,他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那群猎人,怕是遭难了。 陈向前不敢再开枪,鸣枪示意李居安。洋炮声音响的很,就和春雷一样,万一将野兽引来,他一个人,头顶的头灯闪了又闪,眼看着要没电,他哪里敢发出动静。 他将心一横。得嘞,还是继续往水电站走吧,去大坝那,讲不定能碰见一个值班室的人,这不就有热乎水喝,还能泡个热乎脚么。 夜晚天寒地冻,温度骤降到零下。 陈向前冒出的绒绒胡须毛已经挂上了白霜,眼睫毛上也有白霜抖落。 他搓着胳膊,独自抱着洋炮,踩着一高一低的山路,往大坝水电站方向走。头灯的光越来越暗,到后面他不得不掏出海鸥牌照相机,试着想用闪光灯来照明。 远处传来血腥味,浓郁的血腥味激得他鼻子都打颤。他一想到前方很可能是野兽包裹的猎户尸体,都快哭了,距离水电站就一里距离,他终于找到一个废弃的,很久不住人的地窨子,赶紧钻了进去,将破旧的门堵严实,背靠着门抱着蹲下来,忍着又冷又饿,就昏睡过去。 这时候,李居安也在找陈向前。 周围传来激烈的枪声,他手里提着被打下来的雪豹,侧耳去听。 这头雪豹来的也是巧。 雪豹怕人,不敢轻易接近他,但又馋他牵着的小岩羊,一路尾随他时不时来个骚扰,仗着戈壁地形的保护,嚣张的很,一路挑衅猎狗。 大虎气得鼻头都冒着粗气,眼看着气狠了,对着戈壁上面就是一通吠叫。 马后背捆着的金雕也在粗声粗气的发出啼鸣,这是金雕和雪豹素来不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雪豹幼年期是金雕的猎物目标,金雕幼年期在巢穴又会碰上成年雪豹。可不就是最大冤家。 李居安拍了把金雕的屁股毛,呵斥:“再乱叫,把你毛扯下来装饰帽子。” 金雕一见屁股上还真的凉飕飕的,这小子是特么的真敢拔毛啊。 气势嚣张的金雕,只能吃瘪瓮声瓮气闭上了嘴,还不太服气。 李居安将苍鹰放飞。 两头猎鹰赶在夕阳还没落山前,飞上高空,在口哨催促下,两头猎鹰一鼓作气,同时对准戈壁裸岩上的雪豹,发出猛攻。 雪豹啥时候见过这等阵仗,将猎鹰当普通鹰隼,还想着翻滚用爪子还击。 但猎鹰受过驯鹰人训练,配合默契。在李居安一声声口哨催促下,两头猎鹰同时从两个方向阻挡住雪豹的退路,只能逼得雪豹往悬崖下跳跃。 雪豹能在戈壁悬崖跳跃,只要舒展开四肢,如同平铺下坠般,可以稳稳落地,还能落地时候打个滚儿,轻松避开鹰的袭击。但雪豹忘了,五百米开外有个猎人,手里提着一杆莫辛纳甘猎枪。 李居安架枪端脸,莫辛纳甘枪口瞄准雪豹下坠下方的三寸距离,就扣动扳机。 砰!轻脆枪响,雪豹应声落下。 第372章 雪豹皮毛获得 李居安这一枪瞄着雪豹头往下的三寸。 雪豹皮子十分珍贵。因为雪豹数量稀少,在市场上皮子的单价仅次于大皮。但雪豹皮子面积大,展开后能做成高档皮草,所以在南方客商的手里十分抢手。 今年年底,人来人往的南方客商越来越多,价格也比去年涨上许多。这么一张雪豹皮子,他若是去城里出街,找到收购的皮毛客商,讨价还价后可以卖出800块有余。 能卖出好价钱,自然不能打坏皮毛。 雪豹应枪声落下,在岩石堆上滚了滚,后脑勺崩出大量鲜血,滚了两下后不再动弹。 猎狗听见枪声下意识就要冲上去疯狂撕咬,黑豹和白蛋子最是勇猛,枪声对于它们就和发令枪般。但大虎谨慎许多。 李居安喊上大虎,大虎立马心知肚明,领着帮狗仰头就是大声吠叫,想要冲出去的黑豹和白蛋子几乎已经要奔到雪豹身边,被头狗一声叫的喝停住。 猎狗训得好,听见枪声会冲锋。但如果猎物已经不再动弹,主人提前发号口令,猎狗也会停下撕咬的动作,知道主人要的是猎物的完整。 一般猎狗会混淆这两种口令,容易被喝令后,下意识记成听见枪声就不能再撕咬,这就是驯坏了。大虎聪明的很,头狗听令,让他的狗帮更有纪律。 李居安摸摸大虎的头狗,夸赞道:“干得漂亮!” 他大步冲过去,撇开黑豹和白蛋子,将雪豹尸体检查一番。 雪豹这猎物,和其他野兽不一样,胆子小。 要是遇上黑瞎子,熊罢或者是野猪,他定然会再补枪。因为这三个玩意儿天不怕地不怕,还会装死,莽起来能把猎人反将一军,多少猎人在这三野兽面前吃了大亏。 但雪豹和虎大王更像些。平日里雪豹胆小,会躲着猎人走,只敢骚扰家畜,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只有生产队边饿极了的雪豹,有过袭击当地社员的先例。也正是因为雪豹数量稀少,又胆小躲着人走,所以猎户不常遇上。 加上雪豹常年在戈壁悬崖上走,猎户无法打狗围,只有驯鹰的猎户才能有本事和雪豹周旋。所以雪豹皮毛更是矜贵,常常断货,有价无市。 李居安笑骂:“秦霜那女人,做梦也想要一张雪豹皮草。这下可不落在我手里了。” 他见到雪豹皮毛,一门心思就想打下来,也是为了香江拍卖行的秦老板娘。上一世他和秦霜有过一段过往,跟着她干了一阵子,之后作为合作方,没有少帮秦霜走南闯北的收货。 秦霜想要的皮草,最是矜贵,一张张都十分难求。他走遍各处大山集市,问了多少猎户都没有打到。这不,雪豹皮子在他手里,秦霜肯定会眼前一亮。到时候,他就能和秦霜牵上线。 青稞地的采石场承包需要投资方,若是能说服秦霜投资最好不过。 李居安将雪豹拉直了,开肠破肚后,将灯笼挂都扯出来。 按照惯例,腥臭的大肠小肠团成一大团,他仰头在四周找了个高枝挂上去。腥臭的肠液味道扑鼻而来,熏得他差点伸脖子干呕。 他骂了句,喊来两头苍鹰。 两头苍鹰站在他右臂膀,还试探性想要闻闻枝子上的肠子,被李居安训斥,然后丢过去雪豹的肺和心。 这回猎鹰捕猎立了大功劳,得着重奖励。 两头猎鹰一嗅到丢在地面带血的豹子肺和心,激动地扑扇翅膀,飞过去就埋头啄食,哄抢起来。 马背上的金雕还在被倒挂金钟,绑捆的动弹不得十分不服气,但也能嗅到鼻子里猎物血那好闻的香味。尤其金雕认得这是冤家雪豹。这么个冤家倒在金雕面前,吸引力别提多大。 想分着啄食但又分不到,金雕气性大,愤怒地在马背上使劲挣扎,毛凌乱地都落了好些。 李居安瞅了眼金雕,骂道:“回去你能熬就熬,熬不上就炖汤。能熬出来干活,回头这些雪豹肉少不了你的。” 他说完,当着金雕的面,割下来一大块雪豹脖颈后的梅花肉,丢给两头猎鹰。 猎鹰们嗅到还有美味的肉味儿,激动地大口分食,直接仰头把肉块吞下去。 金雕亮着漆黑的鹰眼,炯炯有神瞧着,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气性更大,叫得也更声嘶力竭,高亢的叫声很有劲道,叫李居安都很惊讶。这金雕气性大,狂野不羁,回头带回去熬鹰肯定是相当不好熬,宁可熬死,也不会吃一口。 他想到鹰屯赵炮给他说过的话:“小鹰熬了不会飞也不成,你能养个走地鸡?大鹰熬了也不成,气性大,能熬着活活饿死,要不然也气死,横竖都是一个死,白费力气。所以还得找亚成年鹰,刚会飞的那种,熬的动。” 鹰屯驯鹰把式说的行家话,都是历代驯鹰人经验所得。成年大鹰熬不成,从没有成年鹰被驯成猎鹰的先例。所以行内也不会尝试,更何况捉成年鹰,几乎不可能活捉,基本是一枪打下来。 金雕闻着香味又吃不着,愤怒地又大声啼鸣一嗓子。 李居安扯了扯金雕的麻绳,拍了下喊道:“急个几把,回去就熬你,等好了喊你干活。” 他将雪豹的肺给了头狗大虎,将肚子,脾其他内脏和血水扔在地上,帮狗们围上去就是一顿埋头大嚼特嚼。 他趁着有时间,用侵刀从雪豹的头部开始剥皮,慢慢往下挂着肉沫,和脂肪碎,将完整的雪豹皮给剥下来。 整块雪豹皮剥下来后,他借着夕阳的光提起来,透过皮子对着落日看。 漂亮的雪豹皮毛,手感绝佳,尤其是肚皮部位的皮毛,松软的吹一口能打旋儿。在落日映照下,整张皮子白黄相间,还有斑纹,看着让他眼睛一亮。 太漂亮了。 忽然,远处一声枪声,把李居安警觉起来。 雪豹肉不好吃,老公雪豹肉又腥臭,还发柴,他将后腿卸肉下来后,将其他肉装块放进尿素袋子里,往马背上一挂,回头路上给猎鹰和猎狗做口粮。 第373章 戈壁熊出现 李居安将尿素袋子往马背一甩,拍了拍马屁股,牵着小岩羊和马的缰绳就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走。 他喊道:“大虎!把陈向前那小子找出来。” 大虎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咆哮,随即领着它那帮忠诚的猎犬,气势如虹地朝林间深处奔腾而去,每一步都踏出了不容小觑的威猛。 对于抬头香而言,在这片山林追踪野猪不过是家常便饭。捕获机敏的山鸡、憨态可掬的傻半斤,或是敏捷的狍子、沉稳的犴子,皆是抬头香信手拈来的本领。 但近来,大虎肩上却多了一份不同寻常的任务,日常搜寻师长儿子的踪迹。这已经不是李居安首次委托大虎执行此类使命,陈向前太特么能跑了。 大虎仔细地嗅探着陈向前留在地上的足迹,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都是线索。猎犬们嘴里发出低沉的咕哝声,似乎也在抱怨这份突如其来的“加班”,它们不耐烦的神情,活脱脱像是被强行拉离温暖被窝,不得不面对朝九晚五枯燥工作的体制内科员,既无奈又带着几分不甘。 李居安瞧着大虎带着班味的样,哈哈大笑,骂道:“陈向前,你小子最好赶紧出来,一会儿大虎冒火了,可得追着你屁股咬。” 大虎领着帮狗们直冲林间。李居安牵着大牲口跑不快,这头岩羊实在是走走停停,又小又不能干活。他心里寻思,宋德生,和陆志强应该很喜欢这头小羊。就那两人平日里唠嗑的都是一些啥啊,干养殖,养雪蛤,养竹鼠,养蚯蚓,还想着养小黑瞎子? 那话他听着都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汗毛都能竖起来。他敢打包票,这两人要是真敢养黑瞎子,那可得赔的血本无归,等到了熊胆能卖出价的时间,政策早就出台。二级保护动物坐穿牢底,这两人等着哭呗。 小岩羊又冲着他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还想要怼他在胳膊上吸。 他轻拍小岩羊的头,说道:“你小子,想进动物园还是想在屯里快活?” 他检查了小岩羊的后尾,是个大胖小子,小公羊。他咧嘴笑了:“小子命好,进动物园享福去吧。” 之前秦炮打母熊的时候,救下了狼眼睛和两只小黑瞎子,就托了人,把两只小熊送去了城里动物园享福。这都一年过去了,那两只小熊想来也长大了不少,天天在动物园哄小学生,被拍照。 小岩羊也没几两肉,养在家里一阵子,给媳妇和妹妹耍着玩,耍够了就送去城里动物园,也算是一桩功德。 忽然,另一个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 交火的枪声十分激烈,砰砰砰能听出有四杆猎枪同时发出爆鸣,气势震天。他仔细分辨方向,发现是水电站的方向。那边的大坝很吸引岩羊群,会有不少野兽紧跟岩羊群身后袭击。 那边出现猎户和野兽干仗的枪声,也不稀奇。 李居安原本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牵着两头牲口,跟着猎狗的脚印去找陈向前。 忽然,枪声转而变得稀疏,然后变得零星,只有一下又一下,零零碎碎,让人觉得有些异常。 忽然,枪声静默了会儿,听着像是卡壳,紧接着又出现新的枪声依旧是一下又一下,再然后彻底静默。 李居安心一下子揪住,紧张地屏住呼吸。这枪声的动静他听着可太熟悉了。 这和普通跑山打围队伍打野猪的声音不一样。一般打野猪一类的野兽,打掉毙命后,枪声会从密集,一下子安静下来。说明猎户成功打掉猎物。 但出现卡壳的枪声,换弹然后继续零星稀稀疏疏,很可能是猎户遇到危险,从一群人一同开枪,分别被扑倒后,只剩下一个人勉励支撑。 李居安头皮发麻,神经高度紧绷。他一下子想到还没有被打掉的狼眼睛。 能在这片山头出现大规模交战的围堵,很可能是猎物数量多,难缠,猎户遇到狼群的可能性极大。 李居安赶紧调转方向,将马往戈壁边的大红松上系上,将小岩羊的缰绳也系上。这片地方是雪豹的地界,照理说有大型掠食者在,短时间内还留有雪豹的气息标记,气息十分危险,不会出现其他掠食者。 他将装有雪豹尿素的袋子往身后一背,然后独自提枪大步朝着水电站方向走。 天色渐渐晚下来,他臂膀的两头苍鹰在昏暗中十分不安。 他越走越发现地上出现的足印。四个人的脚印很新鲜,还有一串野兽脚印。这头野兽足印看着让他犯了难。像是熊,但比熊罢,黑瞎子的脚掌小上好几圈,他脚盖在上面,能覆盖全。 他眼前一亮,喊道:“是国熊。” 国熊也叫戈壁熊,是青稞地的赵大爷,和张家侄子说起过的野兽。也是戈壁滩最凶猛的掠食者。深秋的熊,还没有蹲仓,到处溜达,攻击力比蹲仓的熊高上好几倍不止。 他微微松了口气,得亏没有遇上狼群。他现在和陈向前两个人进山,陈向前不能算一份助力,只能算小半分,他手里那老洋炮还带着拖后尾的威力,叫他头疼。 猎狗不在身边,猎鹰在黑暗中瞧不清,飞不动,这些都让他觉得,现在前去水电站那头支援,实在不明智。 国熊有可能会从任何地方冲出来。 别看戈壁熊个头比黑瞎子小,也比不得熊罢,但灵活度和敏捷度比黑瞎子,熊罢高出许多。 那一熊掌下来,能拍碎人的天灵感,咬合力比成年青皮子翻倍。青皮子能轻松咬出两百多斤的咬合力,但戈壁熊一口咬下来,可以咔嚓咬断成年男人的脊梁骨。 李居安十分警觉,打开手电筒照着光打探。 天色彻底暗下来,周围寂静一片,只有他手里微弱的灯光,没有猎狗助阵,猎鹰在黑暗中也发挥不了作用。周围山林死寂的可怕。 他隐隐有知觉,这片山林不正常,定然有大型猎食者在埋伏。 要不然无论是虫,还是小兽,或者是栖息的鸟都会发出些动静。完全没有动静的山林,只有一种解释,小兽都觉察到了危险,不敢吱声。 第374章 深更半夜狗熊敲门 李居安心中一动,不准备继续往前。想要救人,首先得保障自身安全。孤身一人和一头不蹲仓的国熊斗,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不会去干。 他抬脚继续去寻陈向前的方向。水电站那嘎达已经交火结束,陈向前行踪不定。要是陈向前也被勾得往水电站那方向跑,可就遭了。 他想到陈向前先前开的那一枪,嘭洋炮声音响的很,方向似乎距离大坝不远,他心中越发焦急,紧忙着打着手电筒,先跟着猎狗的脚印找到陈向前再说。 猎人队伍一道出来两个人,没有一个人留在山里,另一个人回去的道理。他将马和岩羊牵上,大步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地窨子这片,陈向前又冷又饿,还困得很。他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整个身子贴靠在地窨子门后,蹲在地上发抖。他头灯已经没了电,摸黑在黑暗里看不出任何方向,只能用手里的海鸥照相机,用闪光灯来瞅屋里的物件。 咔!海鸥照相机快门按下,亮出闪光,黑暗中出现一道耀眼的光,他可算是将屋内陈设瞧明白了。 这地窨子破败不堪,满目疮痍,别说温暖的炕,就连一张简陋的木桌或板凳也无处寻觅。散落各处的残旧木料,表面刻满了野兽锋利的牙印,仿佛诉说着这里曾被某种未知猛兽彻底搜刮一空的恐怖过往。 恐惧如寒冰般在他心头凝结,令他动弹不得。他不禁咒骂出声:“见鬼了,连个破棉絮被子都不给留,这是要逼死人啊!” 他心中仍抱着一丝侥幸,四处打量,妄想着能在这废墟中发现一床勉强可用的旧被子,然而这只是徒劳。这地窨子空荡得如同被洗劫一空后的荒原,不留一丝生气。 正当绝望之际,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宛如远古巨兽的低吟,让人心悸。 陈向前的心猛地一颤,随即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他几乎要以为那是李居安前来搭救的信号。 他刚欲起身呼唤,声音却哽咽在喉间。 他刚要大声喊:“李炮。”猛地意识到,李居安哪能发出这么粗重的喘息? 李居安通常脚步轻快,猎人更是在山头风里来雨里去,哪怕是冲刺长跑后,也不能喘得和拉风箱一样呐。难道是这片地窨子的主人?或者是林员,其他猎户? 陈向前心里本着,只要有人出现,那可真是阿弥陀佛。他紧忙着小心翼翼,从地窨子窗户外,努力朝门前的方向瞧。 他心里也有八百个心眼子,行事谨慎入微。假使来访的是虎大王,或是其他凶猛野兽,透过这扇窗窥探,便能一览无遗。他暗自打算,一旦野兽现身,便要让它们尝尝洋炮轰鸣的滋味,领略一番现代火器的威力。 他缓缓伸出头去,借着窗棂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猛然间,一片巨大的黑影如同乌云压境,自不远处迅猛逼近,仿佛泰山崩塌,直逼他探出的额头而来,距离近得几乎触手可及。 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 陈向前心头猛地一紧,骇得他瞬间就地翻滚,连忙从窗边缩回脑袋,一路滚至墙角,蜷缩成一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落下,唰唰的就和发大水似的,背脊汗毛根根炸开。 “靠!我靠!” 陈向前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手里洋炮枪口对准窗户。但凡那黑影有任何动静,他都能一枪发动,叫这大家伙尝尝枪口的厉害。 周围安安静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 就连他之前听见的喘粗气声也消失不见。地窨子外死寂的很,昆虫,飞鸟,小兽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他胆小,但也够鸡贼的,沉着性子耐耐心心在地上趴了半个小时,可算是觉得安全了,这才慢吞吞身子贴在地面,伏低往前挪动爬行,爬到窗户下面,好奇地还想再看一眼。 刚才啥玩意儿来着? 把爷爷吓得尿都能撒出来。得亏李居安不在,要不然能臊死,回头被十里八乡笑话个把年。 他心里骂骂咧咧,抬头小心翼翼向上看。 他这么一看,又猛地一缩头。 卧槽!那黑影大家伙居然还探头站在窗户口盯着他? 都这么着了,就算陈向前再胆小也明白过来。这黑影压根不是活物,是个不会动弹的东西。要不然哪能半小时还保持那姿势? 陈向前深吸一口气,鼓起这辈子和他老爹吵架都没鼓起过的勇气,双手颤颤巍巍举起海鸥牌照相机,对准那大黑影就按下快门。 咔!闪光灯在黑夜中划破动静,声音响的很。 在耀眼白亮的闪光灯下,他可算是瞧清了那大黑影是什么。 原来是一棵大枣树的树叉上,吊着一块破布袄子。展开的破布袄子被风这么一吹,扬起来,笼下黑影,又高又大。这么模模糊糊在黑夜中一瞧,就和一个大家伙泰山压顶罩下来似的。 陈向前又气又好笑,长舒一口气,心中狠狠骂自个不争气。 “啥玩意儿啊,就这么个破烂袄子,还把咱吓得和土包子似的。” 他背靠着窗台心中一阵放松,轻松的劲道甭提多爽了。 忽然这时候,地窨子的门被敲响。 咚,咚咚。 敲门的节奏不算快,也没有太大规律。这么一阵阵敲门声让陈向前下意识喊道:“谁啊!” 他心中还寻思终于来人了,因为心中太轻松,他站起来欣喜的跑过去,骂道:“李居安,你特么咋这时候才过来,爷爷快被这破地儿给吓破胆嘞。” 他走到门口,手刚搭上地窨子的木门,忽然觉得不对劲。 不能是李居安啊,要是李居安,他身边不得都是狗的动静么。哪怕猎狗不叫唤,总得打打闹闹喘气,但门外安静的哪里像是有人在敲门?就像凭空出现的敲门声。 陈向前的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差一点就要开门。他心中心念一动,大步并作两步又跑去刚才的窗户口,往前门那头张望。 这么一张望,差点把他胆都吓破。 “卧槽!” 有一头熊站直了两条腿直立起来,假装是人在对着地窨子叩门。 深更半夜,狗熊敲门。 第375章 你埋汰不 陈向前这一惊不小。 那直立起来的熊瞧着和一个成年男人般个头,身体肥硕矫健,一板一眼,有模有样的对着地窨子敲门。 他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蹿至墙角,手中的洋炮紧紧对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要撕裂衣襟,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粗重而急促的气喘,额头上密布着细密的冷汗,映着他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膛中狂野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如同战鼓轰鸣,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全身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唯有那双紧握枪杆的手坚定不移。枪口稳稳地对准门外未知的黑暗,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与防线。 陈向前心中暗自庆幸,多亏方才自己没有一丝松懈。若是贸然地打开那扇门,此刻的自己恐怕早已成为熊爪之下的一团血肉模糊,头盖骨在熊掌的重击下粉碎,生命之火在刹那间熄灭。 想到此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头皮隐隐发麻,仿佛那熊掌的阴影仍旧徘徊在头顶,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地窨子外的敲门声响了会儿,然后没了动静。 陈向前这时候的惊恐,比刚才更盛,抵达到巅峰。 不怕突然出现的熊,就怕忽然消失的熊。 他眼神飞快瞟过地窨子的几个窗户,一共是四个方向的窗户,这头熊瞧着不像是黑瞎子,也不是熊罢,应该就是青稞地赵大爷说的当地的戈壁熊。 地窨子内部宽敞却昏暗无比,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让人心生畏惧。戈壁熊的身影仿佛随时可能从任意一个窗户悄无声息地潜入,又或者,它会以不可阻挡之势,直接撞开门扉,闯入这片避难所。 陈向前只觉裤裆一热,恐惧如寒冰般瞬间冻结了他的灵魂,吓得他三魂七魄似已飘散无踪。他可算是明白李居安常和他说,猎人第一回听见虎啸,或者是熊吼,能吓到尿裤子,回去后几宿几宿睡不着觉。 他本来以为是李居安胡说,为了劝阻他进山探险而编造出来的骇人听闻,吓唬他耍,就是为了不叫他纠缠着进山。 然而,这一夜的亲身经历,让陈向前满心懊悔 忽然,门口又出现呼吸声。但这回的呼吸声明显轻了许多,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门再一次被叩响。 陈向前这回真是吓得抱住洋炮,都没有反击的动力。 爹,亲爹啊,天要亡我!又来一头野兽! 他就知道白天那条肯定是黄大仙,他就是被黄大仙盯上了才那么倒霉。他后悔的很,为啥要嘴欠去扯黄大仙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这下可不得罪黄大仙了么。把熊都召来了。 李居安的声音出现,紧接着是猎狗的吠叫。 “陈向前!在里面不。” 李居安的声音中气洪亮,气势很足。 陈向前一愣,抱着膝盖的胳膊还僵硬带着颤。他因为恐惧,迸发出愤怒,将几乎埋没他的恐惧情绪,全部通过愤怒爆发出来,将洋炮枪口对准门口,就是嘭一下搂火。 嘭!洋炮爆发出的轰鸣响的很,把门打穿一个大洞,扩散开的威力,将门戳出大大小小的筛子。他愤怒大喊:“都别挨劳资!全是装模作样的精怪!咱们上面说了,不信鬼怪,不许成精!” 本来地窨子门就不牢固,旧式老洋炮的弹药精准度不高,这么一打出去,除了门被打出筛子,贯穿了好些弹药,门框门梁也被波及到,打得稀碎。 门后李居安破口大骂:“你他妈的陈向前!劳资问候你十八代祖宗!” 猎狗愤怒吠叫,大虎和花耳已经从窗户里翻进来,三两下吠叫着冲到他脚边就要疯狂撕咬。 陈向前一愣,看见还真是猎狗的声音,这下缓过神就像是见到亲妈。 他也不管不顾愤怒的大虎,怎么吠叫,一把将大虎搂过来,就和见到亲人般又哭又笑,眼泪鼻涕全都往大虎的后背毛上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喊道:“妈呀!唉呀妈!李炮,你就是我亲人!你可比我亲爹还亲呐!” 李居安身上没事,他刚才听觉得门内动静不对,防止里面的人不是陈向前,是其他偷偷摸摸进山的盗贼,所以往外侧站了些。 通常有不少外乡人会成群结队来兴安岭大山,不是为了盗墓,就是为了挖宝,找当年留下的金条。这群人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当地跑山猎户会格外当心,防备着,有戒心。 李居安将马和小岩羊找了个大枣树绑上,然后抬脚跨进了被打穿的破烂木门,用手电筒光一照,就看见陈向前抱着猎狗哭哭啼啼,和看见亲人似的。 他笑骂:“你埋汰不埋汰。大虎,凶他!” 大虎对准陈向前又是大嗓门骂骂咧咧的吠叫。 在李居安看来,师长儿子也是胆大,居然不怕猎狗。刚才猎狗都狰狞龇牙对他发动袭击,哪知道这个愣头青不躲不避,还抱着头狗就是哭嚎。也亏得大虎这几日一直被使唤找陈向前。 大虎都知道这个孩子脑子不太好使,不和孩子一般计较。 陈向前哭完了后,还抽抽泣泣,抬眼泪花花地喊道:“李炮,刚那头熊呐。瞧见一头好大的熊,像赵大爷说的戈壁熊似的。” 李居安在大枣树边上下了夹子,是十分简单粗暴的大型熊夹子,铁链拴着边上的两块大青石板。 马和小岩羊被他绑在枣树树干上,两头牲口有点烦躁不安,发出嘶鸣,踏着蹄子闹出动静。这动静就是诱饵,引诱附近的大型掠食者靠近。但凡有野兽靠近,底下那四处大夹子,比熊陷阱还好使。 李居安整理检查了大兽夹子,说道:“那可不是么。地上除了你脚印,就是熊脚印。这边除了你,肯定还有熊了。” 地上一路他用手电筒发现了很多烧苗。说明这片是野兽常出没的地盘,经常在附近寻觅食物。深秋的季节,快要进入冬季,正是熊打猎捕食的集中时间。熊必须在冬天来临前,往身上囤脂肪,长膘,才能安稳度过食物匮乏的冬季。 陈向前脸色一变:“真有熊跟踪我?” 第376章 广播电台的呼救 猎狗群气势很大,发动的动静让周围野兽知道这片来猎人了。 陈向前刚那一下洋炮的枪声,把周围小兽也惊得四散溃逃。李居安在附近打着手电筒,照了照地上的熊脚印。 这片前几天刚落过雨,脚印留下会有明显的泥泞痕迹。他蹲下身子,在脚印痕迹上仔细照灯,发现脚印很新鲜,周围泛起的泥印很浅,说明是地面干涸后,刚留下不久的印记。 他在树干上用侵刀划开一道痕迹,摘了片野花插在树皮上标记了个方向,记了树皮。 猎狗对着一个方向激烈的猛叫唤,大虎好几回作势就要往前冲。 天空开始落雨。 本来夜色就黑,这么一落雨让两头苍鹰头顶毛湿漉漉的,无力耸拉成一团,地面上足迹也被掩盖了好些。 李居安手里的手电筒电量即将耗尽,时亮时不亮。他喊上猎狗回了地窨子,喊道:“咱们先挨到天明。操蛋的天气。” 手电,头灯都不亮,猎鹰没法起飞,这时候贸然追踪不蹲仓的熊,伸手不见五指的和送有啥区别。 李居安喊狗进了地窨子,他在门前下了两处夹子。连带着牲口那棵树附近的四个夹子,一共是六个大夹子。但凡有好奇心上头的野兽跑来这片窥看,他能叫野兽知道啥叫钢丝圈的夹子力道,压下来将脚掌骨都碾碎。 门关上。陈向前紧忙着在手电筒最后灯光下,在地窨子里翻箱倒柜,说道:“咱们能利用前人留下的工具,发挥咱们人的智慧。要不然咋说熊是牲口,还不是没法用工具么。” 李居安笑他:“这时候你倒是胆色都回来了,刚才谁裤衩子都湿了。” 陈向前紧忙着喊:“嗨,那不是我把水给弄翻了么。”他晃了晃手里的水壶,示意水壶里还剩下半罐水。 李居安笑着也不戳破,又晃了晃手电筒,给他照灯。手电筒电池太弱了,光线还不说,还时灵时不灵,他得拍拍电池,转两下,继续打,才能打出光来。 还真被陈向前在旧仓库里翻出一个收音机。 陈向前骂了句:“啥玩意儿,一把枪,一粒子弹都没翻到,要收音机有啥用。” 李居安笑他,“刚也不知道谁,洋炮打咱,把门都打穿了也没把咱给打着,袄子都没挨到。” 这话一说,陈向前脸上那个叫火辣辣的疼。 李居安又叹了口气说道:“要是陈炮手稳打得准,咱也不能站在这和陈炮瞎唠啊。” 陈向前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说道:“哥,您真是我亲哥,求您了别提这档子事。还是叫大虎给我咬一口得了。” 他还真把手胳膊放在大虎面前,求着猎狗咬一口,刚才那一枪的事就算扯平。 大虎用狗眼瞟了他一眼,赏了个大白眼,然后甩了甩屁股,背过去趴着。 李居安哈哈大笑说道:“狗还嫌你肉磕碜。” 陈向前尴尬地挠挠后脑勺,笑骂:“大虎你丫的,还挑上嘴。” 一个收音机,瞧着有好些年份,还是一台改装的收音机,边上电池都老化变形了。 李居安将收音机天线立起来,将手电筒里剩下的两节电池抠下来,给收音机装上。手电筒电池电量即将耗尽,勉强还能让收音机运转个几分钟,广播里声音都变了形,慢悠悠的。 李居安听着滋啦啦的电台广播,调频到了兴安岭当地频道。他刚打开当地频道的广播电台就听见广播的紧急求援。 “兴安岭青稞地以东水电站有两只大熊伤人,四名猎人被咬伤,五条猎狗被咬死,7条猎狗伤。情势紧急,请求当地附近的猎人支援水电站!不然猎人和猎狗都捱不过今晚。” 水电站大坝那也有通讯电台。 李居安和陈向前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惊愕。 水电站大坝,距离他们也就二里地的距离,近的很。居然有两头大熊? 陈向前瞅着门外,总觉得不对劲,说道:“不对呀李哥,刚才不是一头戈壁熊么。这玩意儿还能叫大?这队猎人是不是妹见过大熊呐。” 戈壁熊不算大,个头矮小,成年公熊体长可达150至190厘米,肩宽约90厘米,体重在100至120千克之间,不到200斤。 这玩意儿看着挺大,但相比于其他熊类,戈壁熊矮小且敦厚,算得上是小矮子。不过它们的身体很结实,全身都是结实的腱子肉,狂奔飞扑起来的爆发力十分恐怖。又灵巧又彪悍。 母熊就显得娇小玲珑了,体长在130到170厘米晃悠。 而且戈壁熊还很社恐,除非觅食,要不然绝对不会和同伴在一处,领地划分森严,宁愿待在羊群里,也不喜欢与同伴一起觅食。 青稞地的戈壁熊,在夏天气温最高时可达40多摄氏度,冬天最冷的时候,最低时则低至零下40摄氏度,当地村民都极少。只有在人迹罕至,生命难寻的角落,戈壁熊才会隐秘地生活在青稞地的绿洲之中。 李居安问陈向前:“刚你真瞧见了?站起来多高?” “那么高!” 陈向前站起身,和墙壁的房梁比了比,约莫比出一米九的高度。李居安瞅着他,眯着眼直笑:“刚咱进来的时候,谁缩的和一团肉似的,现在倒是挺舒展啊,胳膊伸的能跳舞。” 陈向前脸皮也厚实,笑道:“那可不是,咱们过去在团里还能跳小天鹅,比毛子那群人跳的还骚。”他还真脚尖点地,在地上转悠了两圈,瞅着真和小天鹅在跳舞似的。 忽然,门外马出现激烈嘶鸣,咚咚咚撂挑子使劲后踢蹄子,边上小岩羊发出的嘶叫更是撕心裂肺。 李居安反应比猎狗更快,提枪对着最近的窗口架枪,对准大枣树下的那团黑影就是一枪。 挂管猎枪近距离打出的子弹,破风而出。改装后的挂管猎枪,在陆家老爷子的自制子弹下,火药推进力极强,堪比陆家做出来的坐地炮。 第一枚子弹轰出,在夜里撕裂开气势,打得大枣树下轰然发出愤怒熊吼。 吭! 这是陈向前头一回听见熊吼。 低频的熊吼低沉嘶哑,在黑夜中最是瘆人。林间的夜枭哇哇叫唤被惊飞。陈向前听见低频兽吼,近在咫尺在耳边炸开,让他瞬间上脸,浑身寒气窜起,四肢发麻到冰凉。 一时间他竟然挪动不开脚步,只觉得腿软,就连架起洋炮的力量都没有,完全举不动枪。 李居安打完一枪,开枪的手向上一移,将枪把子往下按,把手心里攥着的子弹,夹在中指和无名指间,推进枪膛中“咔”合枪再打出一枪。 嘭!近距离的搂火爆鸣,让枣树下的黑影爆发出更愤怒的吼叫,几番激烈挣扎,似乎在和沉甸甸的重物做抗争,地上泥土被掀开大片。马和小岩羊的叫声更激烈。 陈向前头一回听见,马还能发出这么尖锐高亢的嘶鸣。 李居安喊道:“陈向前,开闪光灯。” 他手指快速装填弹药,撅枪把子后继续瞄准黑影。 陈向前反应过来,迅速掏出脖子上挂着的海鸥牌照相机,对准枣树按下快门。 咔轻脆一声快门响起,光线照亮。 第377章 一公一母两头熊 海鸥牌照相机的闪光灯亮起,两人这才看清大家伙的真面目。 一头成年公熊,瞧着能有一米八高,心肺区和肩膀被子弹贯穿,正在汩汩往外淌血。右腿熊掌被大型兽夹夹住,被锁住脚踝疯狂挣扎。但大夹还有铁链,捆绑在大青石板上。沉甸甸的大青石板如同猎熊套子里的实木重物,叫熊每拖一步离开,都要耗费巨大的力量,约莫重达八十斤。 平日里,八十斤对于熊来说,轻松就能拖走。熊掌被夹了的熊,带着重伤暴躁程度比平日里更危险,力量蛮近也更大。 原本李居安将大夹子下在大枣树西面,仅靠着乱石塘,但现在被拖曳走的青石板,整个连着泥巴从地上被拔起,被拖曳到乱石滩中心地带,也叫闹瞎塘,石头杂乱无章。 陈向前惊愕地张大嘴,寒气窜起,浑身打着冷颤,头皮都是麻酥酥的。之前他看黑影看得不真切,现在是当真真真切切看见这么头大公熊,高高站起面对着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下的寒毛炸立,手里的海鸥牌照相机都端不稳。 李居安眼神锐利如鹰,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盯住成年公熊,趁着闪光点照亮沟塘的同时,枪口瞄准前方,端枪上脸,瞄着熊头就扣动扳机。 挂管猎枪枪口的火星迸闪,搂火后他不看战果,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合枪后瞄准熊头又是一枪。 这一枪穿过戈壁熊的肩头贯穿。把戈壁熊打得愤怒嗷嗷直叫,动静也更大,左摇右摆叫猎人瞄不准。 李居安眼看闪光灯结束,喊陈向前:“再按!” 陈向前菊花一紧,紧张地赶紧听话再按快门。闪光灯划破黑暗,李居安合枪上脸,趁着光线,对准戈壁熊心肺区又是一枪。 砰!砰! 激烈的搂火声很有节奏。他不看戈壁熊倒下没,只管手上动作不停,撅开枪把,合枪搂火。 陈向前手里按快门,按得手都有些发酸。 五六枪打出去,成年戈壁熊轰然倒下。 李居安也不敢贸然上前。他知道熊这玩意儿最是狡猾,装死像的很。 他翻跃窗台,翻出窗外,喊上陈向前过去,走到沟塘子边上。 陈向前激动地一个翻跃跳出来,急忙忙就喊道:“正好咱带了照相机,趁着时候赶紧给这牲口来一张光荣的照片。” 他三步并做两步就要往前奔,想着跑去戈壁熊面前,拍张放大正面照,被李居安伸出手臂拦下来。 李居安说道:“急啥,别过去。” 陈向前这时候心里半点都不慌张,龇牙乐了,还能有心思调侃,说道:“李哥你胆小呗。这熊都倒下来了,咱还怕个啥呀。狗也够胆小的。” 他抬脚就朝着白蛋子的屁股上轻踹一脚,气得白蛋子扭头对准他就咬。 陈向前哎哟哟捧着脚跳了会,咧嘴笑道:“狗就是通人性,还知道不下死口。小妞儿咬得爷半点都不疼。” 白蛋子冲到戈壁熊面前吠叫,灵巧敏捷的身体时不时尝试转身就跑。 在白蛋子叫了第二声的时候,地上本来死透的熊抡起胳膊,巨大的熊掌照着猎狗头上就拍下来。 这么一熊掌要是拍实在了,能有一百公斤的重量,可以直接把猎狗拍得内脏爆裂,再往胯下一送,猎狗被坐断脊梁骨,肚肠爆裂开后没有生还的可能。 突然的变故,把正在按快门的陈向前,吓了个够呛,手上快门都漏了按下去。 李居安趁着机会对准戈壁熊的熊头又是一枪。 砰!爆鸣声震响后,熊后脑勺被贯穿,透出血雾。巨大的戈壁熊这才轰然倒下,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可算是死透了。 陈向前哪里见过这么惊恐的变故。他紧张地胸口剧烈起伏,频频深呼吸喘着粗气。得亏刚才李居安喊了声,要是没那声他冲过去,可不就是倒霉了么。那巨大的熊巴掌能甩到他脸上,将他头盖骨都打穿。 陈向前暗暗心惊,心脏咚咚狂跳,都能被他自个听见,他喊道:“李炮,还得是你啊。” 李居安喊他按快门。他上前,趁着有光线又给了戈壁熊,颅顶头盖骨来了一枪,血汩汩冒出来后他心里才踏实,神经也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他骂道:“还不是被熊给骚怕了。” 他去年刷熊仓,碰见多少头熊诈死了。熊装死起来,那演技都能获奖,比电影演员还能演。 他同样惊魂未定,检查了戈壁熊,这才夸了句猎狗,说道:“白蛋子,干得好!回头得叫陈向前管你喊大哥。” 白蛋子不是妞,是个漂亮的公狗。 白蛋子喜滋滋甩着尾巴,还真的一屁股坐到陈向前面前,像是在讨要大哥的称呼。 陈向前哈哈大笑,揉了揉狗头,说道:“好狗啊,李哥你手底下这些狗,一个比一个通人性。知道逗我咬,还知道帮我去熊面前转悠,给我挡炮。” “那可不呗,出门在外,狗都得照顾你。” 陈向前龇牙厚着脸皮,没羞没臊地笑。 戈壁熊沉甸甸的很,两人有没有灯,今晚是没法开肠破肚了,只能明早趁着有光线的时候干这脏活累活。 陈向前问道:“刚才广播里是不是说有两头熊?” “是有两头大熊。” 两人觉得奇怪,为啥同一片领地,能出现两头大熊? 这不得两头熊互相干起来么? 李居安想了想说道:“熊都是独行侠,要不就是一大一小,一公一母,一母一子。” 他反手掏了把戈壁熊的尻尾,手中僵硬一顿。 陈向前紧张问:“咋了?” 李居安叫他也掏上一把。 陈向前摸了好久,疑惑喊道:“不对劲呀,咋没蛋子?” 这头戈壁熊站起来能有一米八高,瞅着和成年男子似的魁梧,所以陈向前第一眼先入为主觉得是大公熊。但他这么翻来覆去摸,也没摸着蛋子,忽然惊愕喊:“母熊?” 这么着就能说通了。 两只超重的戈壁熊,灵活敏捷,个头在戈壁熊里算是超大个不说,速度和灵活极快。 熊罢体型高大,远远超过戈壁熊,但灵活度不及。所以戈壁熊个头大,十分占据优势,能把猎人和猎狗打得团团转,死伤惨重。 李居安点点头,说道:“应该是一公一母。两头熊估摸着在谈恋爱,要不然也不能在一块领地内生活。” 第378章 救到自家屯的人 陈向前吓了个够呛,“这特么还能是夫妻档啊,咱们还能转悠出这片山地不。” 李居安想到之前收音机里听见的广播电台求救信号,皱紧眉头说道:“时间不够,咱们得去救人。” 按照广播电台的求救信号信息,一共是两头大熊,现在他们打掉一头母熊,水电站大坝那应该还有一头公熊。 夜空下起落雨。秋天的天气夜晚温度极低,接近零度。这么冷的雨落下来,没多久就在地面上冻上一层薄冰。两头猎鹰很不满地在雨水里晃动脑袋,想要进屋避雨。 两人先回到屋里,将装备全部带身上,又在布袋子里扯出油性防水布往头上一盖。 猎狗不怕雨,身上毛带着一层油,晃两下就能干。这鹰怕雨是真的,李居安将油布撕开两片,往两头猎鹰身上这么一裹,捂得严严实实,就当是雨衣。 两人摸黑,这么装备上,陈向前瞅着好笑,说道:“得亏我照相机还有电,赶紧给两头大鸟拍下来这怂样。” 咔快门按下,闪光灯亮起,陈向前给两头猎鹰记录下历史一刻,戴着雨披头套的大鸟,正不满地瞪着他,大翻眼白。 陈向前看得哈哈大笑。他瞅见李居安真要提枪出门,临走一刻又怂了,说道:“咱们真要大半夜去救人啊。这人还不知道在啥位置,哪个嘎达躺着。那大熊还不知道在哪猫着,这天还下雨,黑的啥都瞧不见。” 这时候确实不是出门狩猎的时机,任何老猎人知道李居安打算这时候出门,定会严厉阻止。但李居安很坚持,说道:“要是咱俩打熊被困了,在水电站里哪个嘎达躺着,浑身是伤出不来,边上还有熊守着,你盼着救援队来不。” 陈向前想了想,点点头:“那必须啊。大雨也得搜山。上回陆家,孙家可不就是大半夜大雪天,那么多人搜山找人么。” 李居安说道:“谁家进山遭了难,挨家挨户都会派人进山一寸寸的搜,得将人搜出来带下山,早一些时间,讲不定就能多救一条命。再说了,咱们只是救人,最好没有撞见熊,直接把人带下山就成。” 广播电台发布搜救请求,求助人愿意出500块请求搜救队进山。 但这时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钱也买不来四条人命,求助人都绝望,半小时时间里,将价格提高到800块钱。水电站大坝位于深山,荒凉的戈壁滩,各处救援队这个天气进山至少得一天时间,只有李居安距离最近。 李居安提枪打开门,喊道:“走嘞大虎,咱们搜大坝去!” 深秋的风雨里,头狗大虎仰头吠叫一声,撒开腿就往水电站方向跑。 青稞地与李家屯,两地遥隔,其间横亘着波光粼粼的水库与蜿蜒的江河,四周散布着数个村落,彼此相望却不相即。尽管地理上相隔甚远,但在林场定期组织的狩猎活动上,这些村落的猎人们却能跨越界限,携手共猎。 近期青稞地一带,戈壁熊的肆虐已非同日而语,它们不仅侵扰了猎人们的领地,甚至造成了猎人及猎犬的伤亡。如此危急之刻,李家屯的猎人们岂能坐视不理? 李居安带着陈向前,喊上九头猎狗,两头猎鹰,匆匆跟随广播电台的求援信号进入水电站大坝附近寻找伤员。 天黑周围很安静。 李居安顶着冷冰冰落下的雨,赶到大坝边上。借着朦胧的月光,和开阔的地形,他勉强能看见这处的场景。 他朝天空鸣了一枪。 猎狗的吠叫,和鸣枪示意,让还有意识的猎人知道,有救援队来了。很快,西南方向也出现一声枪响,只有一声,在告知方位。 李居安喊道:“走,上那去。” 陈向前紧跟李居安跑到一片松林乱石塘中。左右仔细张望,没有看见人。忽然猎狗对着松林乱石塘疯狂吠叫,激烈的叫喊声在示意主人,乱石塘里有东西。 李居安了解大虎,定是嗅到了野兽的气味。大型牲口的味儿重的很,又腥又骚,让猎人十分敏感。 若是普通的野兽,比如野猪,狍子一类,大虎直接领着帮狗冲上去就成。最强撵山犬的称号下,大虎能一条狗单挑一头野猪。野猪一类的野兽对于大虎来说,可以直接狩猎。但现在头狗踌躇不前,没有直接迎上去,而是疯狂展开气势,阻止乱石塘里野兽的出现。 陈向前心中一动,小心翼翼说道:“那玩意儿该不会是熊?” 猎狗对准乱石塘吠叫的更剧烈,似乎是企图吓跑野兽。李居安和陈向前赶紧架枪瞄准松林乱石塘。 黝黑的枪口对准松林,和乱石塘后面的野兽形成了僵持局面。野兽不露面,人也不敢进去。 陈向前很是犹豫,压低嗓说道:“要不咱放两枪,先把那野兽引出来?” 李居安骂道:“不要命了,蹲仓的熊两个人刷都太少,别提不蹲仓,还在外头溜达的熊。这么一个飞扑过来,十几米距离嗖嗖的,子弹壳都没抛出去就冲到面前。” 两人和松林里的野兽形成了僵持场面。 忽然,他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虚弱的声音喊他:“小李炮?” 李居安一愣,叫陈向前架枪盯着,他回头往树梢上一瞧。嘿,还是个熟人。是屯里五保户的老李。 老李媳妇跑了,留下两个孩子,家里还有他年迈的老爹。李居安和他起过冲突,训斥他偷夹子,偷他夹到的山鸡,傻半斤,老李觉得憋屈,领着他去了大红松底下,说是在树上捡到的,这才被他发现了大红松上苍鹰的巢穴。 李居安那时候狠揍了老李好些天,陆志强也狠狠揍了他几顿。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能在这撞见。 李居安只是瞧了他一眼,继续架枪盯住松林后。 老李一看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心中立马慌了神,紧忙着哀求道:“李炮您可算是来了,真是阿弥陀佛遇到救援队。咱们这都被困在这大半个晚上,右腿都动不了。老陈的伤更重。孙为民这条腿本来就带伤,这么挂着怎么叫他都不醒。” 李居安喊道:“牧场的陈叔也在?孙为民也在?那混蛋玩意儿咋跑这来了?” 第379章 决斗戈壁熊 孙为民这里还剩下一条猎狗。 地上七七八八躺了好些猎狗,鲜血斑驳铺了一地。有重伤的猎狗,有咽了气的猎狗,树上这一条是轻伤,后腿瘸了,被老李捞到树上架着。 李居安检查了老陈,和老李的伤势,两人一个肩部受了重创,一个跌到石砬子上额头磕的全是血,狂奔之后两人才跑到树上躲着。 三个人一人一棵树,孙为民被高高架在树杈上,人已经昏厥了过去。 李居安要去检查孙为民,老陈说道:“还有一个人,牧场的老张。他没事,倒是特娘的人先跑了。李炮你咋过来了。” 李居安心中明白,老张这是跑去水电站联系广播站发消息了。广播站的求救消息应该就是老张发出的。 他将事情和两个人一说,老李骂了句:“这老张,我还以为他跑喽,没想到还挺讲义气。” 兴安岭大山各屯,猎户互相大多认识。无论是林场组织的打围,还是牧场,生产队过去组织的打围,大山炮头也就这么几个,互相拉上队伍,拉上狗帮出去,两三回互相介绍,也就熟悉了。 李居安瞅着松林乱石塘,和陈向前重新调整位置。 九条猎狗各自分开在松林两侧,避免戈壁熊冲过来的正面冲撞。 老陈忽然想起来了,说道:“这头熊就是去年下山吃苞米的那头戈壁熊!这玩意儿倔强的很,多少牧场的人围着,这熊愣是不肯撒嘴,撒开手里的苞米。” 他说起这头熊,可真是怒火冲上头。当时他也在牧场,和社员一道疯狂敲打树木,几个人试图挥舞手中的镰刀,来吓跑戈壁熊。哪里料到,熊不跑还对人进攻。 那时候老陈手里还没拿枪,只能喊来保卫科的人,拿到一支唧筒式猎枪,对着熊发动搂火攻势。 哪里知道这戈壁熊在火药下,越发生猛,攻击性也越强。他媳妇在边上大叫,戈壁熊瞧见他媳妇尖叫,就改而去扑他媳妇,将女人扑倒。老陈红了眼,提枪冲过去要和戈壁熊拼命。 他一边拼命一边催促媳妇去给王大队长报信,叫牧场里派更多保卫科带枪的人过来。 戈壁熊瞅着越来越多的枪火攻过来,眼见不妙,扭头就跑。身体上挨了好几枪弹药。 老陈说起这件事,一阵唏嘘,叹了口气说道:“估摸着就是那时候,这头熊记恨上了人,这才瞅见咱们和撒疯似的,飞扑上来就吼。” 李居安看着一地交火的痕迹,触目惊心的弹药和抛壳后的子弹壳,能猜到当时交火的激烈程度。 被人重伤过的熊,会对人记仇,频繁再伤人。这也是两头戈壁熊会从青稞地远道而来,跑来水电站大坝攻击伤人的理由。 忽然,松林后传来一阵熊吼。低频狂怒的熊吼是这头戈壁熊耐不住性子,受不了开始试图进攻一直挑衅的猎狗。 九条猎狗一字排开,大虎领着白獒和小钢炮冲在对前面,大声吠叫着领着帮狗就要冲上去。 老陈看着心中不忍。他抹了把眼角上低落下来的鲜血,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刚伤了三四条猎狗,死了好些条。这又有猎狗要送上去。熊这玩意儿杀起狗来和玩儿似的。” 他跟着李居安跑山打围那么多回,自然知道李居安对猎狗付出多少心血。这些猎狗有多受驯,他瞧着于心不忍。 地上好些猎狗的尸体,都是孙为民从狗帮手里借来的帮狗,一个个死的死相极其凄惨,开肠破肚,肚肠一个个耷拉在外面,肚皮爆开,脖颈无力软绵绵的打在边上。 还有两条猎狗的脊梁骨都被熊掌拍断。 老陈沉痛地阖上眼,不敢再看李居安这些猎狗的搏斗状态。他知道若是黑瞎子,或者熊罢,瞅着大个头,但有时候灵活度不及戈壁熊。 这头戈壁熊是公熊,站立起来能达到一米九,接近两米,体重也是戈壁熊中的大个头,能飙到三百斤,可以和黑瞎子比一比。加上戈壁熊灵活敏捷,寻常猎狗压根挨不着它的身子。 坚硬的熊毛,牢固的防御力,外防都拉满,猎狗那一口咬上去就和挠痒痒似的。别说狗的牙口和咬合力,就算是7.62毫米子弹都未必能射穿戈壁熊坚硬的头盖骨强度。 大虎已经冲上去和戈壁熊搏击了。 近身缠斗的搏击,大虎气势十足,虎虎生威,身后白獒和小钢炮也是以勇猛著称,以一敌十条猎狗。 白獒身材高大威猛,那威风凛凛的白毛厚实,披在身上就和铠甲一样,牢牢吸引住戈壁熊的视线。 在白獒愤怒龇牙,张开嘴冲上去疯狂撕咬的同时,戈壁熊灵活的熊掌也拍下来。 这么一下子,直接把白獒打的是天旋地转的晕。 白獒哪里想到戈壁熊的巴掌这么有力量,直接被扇的甩出去,重重跌落在石砬子上,软绵绵的身子歪倒下来,没有了动静。 陈向前一看大惊。 在他眼里,白獒干架那是一个顶俩,哪里知道最勇猛的獒犬出去,还没和戈壁熊对上,就被一巴掌拍得生死不明。 陈向前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噌一下冲到颅顶,疯也似的举起手里的洋炮,对准戈壁熊的心肺区就是搂火射击。 洋炮精准度不够,但威力强。加上陈向前打红了眼,竟然用屯里老人常用的洋炮方法,打出一枪,然后顶着猎物方向往前走,一枪一枪朝着戈壁熊前进。 他这么走出四五步距离,戈壁熊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他忽然惊恐地发现,似乎有些危险,心中一怂,但哪里来得及后撤。 猎狗们团团将戈壁熊包围,花耳领着白蛋子从左侧骚扰戈壁熊。勇猛的花姑娘和黑豹和大虎从右侧试图钳制住戈壁熊的注意力,以免花耳被熊掌抓住。 戈壁熊的策略也很明确,试图用熊掌去抓猎狗,抓到后就把不听话又烦人的猎狗往胯下一塞,坐下去将猎狗的脊梁骨坐断,肚肠也爆开。 但花耳灵活。大虎也跟着李居安刷了五六个熊仓。对于猎狗来说,经验积累的实战配合,比单条猎狗的勇猛更重要。 8条猎狗从各个方向拖曳钳制住戈壁熊的力道,避免戈壁熊目标对准陈向前,对准猎人。 陈向前激动地红了眼眶,心中忍不住暗道,今个要是有一条猎狗死在这,他都要将猎狗供起来,那可是救过命的恩人。 第380章 枪林弹雨打大公熊 李居安看猎狗纠缠住戈壁熊,强烈的愤怒让他血液窜上颅顶,双眼通红滚烫。 他以坐姿架起挂管猎枪对准戈壁熊的头部就射击。 晚上十分昏暗,可视度很低,两头猎鹰大声啼鸣,想要进攻猎物但心有余力不足,都无法起飞。 李居安枪口对准戈壁熊头部就是一枪。 砰!击中戈壁熊肩膀。 老陈整个身子被架在树杈上,紧张地大喊:“小心打中猎狗!当心猎狗!” 李居安哪里能不知道。猎狗正在和戈壁熊缠斗。花耳几乎是以决绝的心态,领着黑豹和白蛋子从侧方直接挂在戈壁熊胳膊上疯狂撕咬。 但戈壁熊健硕有力的熊胳膊,和厚实的皮毛就像是坚硬防御的铠甲,十分坚固无坚不摧。花耳和黑豹,白蛋子凶狠撕咬了半天,尖利的犬牙只是伤到大公熊的皮毛。 只见戈壁熊抬起左胳膊,重伤暴怒下伤害力拔高好几倍,宽大的熊掌对准花耳的狗头就要抓,这一抓要是抓实了,花耳整个脊梁骨都能断裂,不可能再存活。 陈向前愤怒大吼,高喝一声就继续装填弹药,把手里的洋炮弹药往戈壁熊身上送。弹药很分散,有的击中戈壁熊引发痛苦的哀嚎,有些落在猎狗后背上。但猎狗顽强的很,咬死牙口不会撒嘴,直到猎物倒下,哪怕猎狗被洋炮弹药击中后背也没有松开嘴。 李居安眼底通红,布满血丝,也是发狠了,肾上腺素飙升,他额头青筋暴起,使劲瞪大眼借着昏暗的月光,抄起挂管猎枪对准戈壁熊头部玩命的射击。 挂管猎枪改装后的弹药,合适近战。虽然不比中口径独头弹的威力强,但陆家老爷子改装后的子弹推进力堪比坐地炮。 他眼里暴出精光,手臂肌肉贲张,对着戈壁熊疯狂搂火。一颗颗子弹不要钱般瞄准戈壁熊头就打。 砰砰砰! 他不看战果,也不撅枪把子,弹夹没子弹了直接切枪,从后背将56半自动步枪架起以坐姿继续射击。 砰砰砰! 56半自动步枪的弹夹打空,他快速切枪用莫辛纳甘猎枪疯狂对准戈壁熊就搂火。 莫辛纳甘猎枪适合中远程,不适宜打大公熊的头盖骨,他眼眶充血,愤怒大吼一声,瞄准心肺区将一颗颗子弹不停朝戈壁熊胸膛口里送。 松林沟塘子密集的枪火声,震耳欲聋。 不只是李居安和陈向前,被架在树杈上的老陈,本来都以为二伤一昏厥,树底下又有两头疯狂摇晃大树的戈壁熊,他们毫无希望,将枪子弹全部朝戈壁熊头上送。但他们手里的旧式唧筒式猎枪子弹,无法从上而下打穿戈壁熊的头颅,只能给肩颈造成轻伤。 一点轻伤,让戈壁熊越发疼痛,越是疼痛越是愤怒癫狂,更猛烈的摇晃大树,让三个人几乎从树杈上晃下来。 老陈和老李手里的子弹都已经清空,弹夹内,布兜子里也没多余弹药。 老李大喊一声:“孙为民手里还有子弹!” 两个人听着李居安和陈向前的密集开火声,激动地头皮发麻,头发一根根炸开,只想着助一臂之力。 老李爬到孙为民所在的枝丫上,枝丫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折断一小根他差点踩空坠下去。 老李现在顾不得这些,要是坠下去这个高度肯定会摔断腿,但哪怕困难,他也努力伸长胳膊,使劲去够孙为民手中抱着的霰弹枪。 李居安在下方愤怒大吼,“杂艹的!皮真特么厚实!” 月光本来有一丝能照下来,但黑云遮盖下,他几乎是看不清,只能凭借刚才定位的点,按照记忆瞄准固定打出的熊头方向进攻。 猎狗愤怒狰狞撕咬的声音越来越轻微,戈壁熊暴怒的嚎叫声不减。 在几乎全黑的可视度下,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都看不清。 老李努力将身体拉长,后腿勾在树杈上,右胳膊使劲往前举,去够孙为民手里紧紧握住的枪把。猎人哪怕昏迷,手里也紧紧握住家伙事不松手,是本能的安全感。 老李终于够到枪把,使劲一抓,还没扯出来,他骂了句,用手一根根将孙为民的手指掰开,这才将枪把握在手里,小心翼翼一点点挪回本来的枝头。 他手里紧握霰弹枪,那气势和刚才不可同日而语。他大吼一声,抄起霰弹枪对准戈壁熊的黑影方向就搂火,大喊一声:“吃你爷爷的子弹!” 砰!霰弹枪一枪打出去,戈壁熊发出凄惨哀嚎。他扣动扳机马上发第二枪,却发现得装填弹药。 “靠,这就只有一颗子弹?” 他使劲又去够孙为民那枝子,要去给孙为民搜身,非要从孙为民身上摸出其他子弹。结果两人的重量压到了枝杈。枝杈压根无法承受两个人上两百五十多斤的重量,齐齐断裂。 咔嚓一声,老李重重跌落在下方,哎哟大声嚎叫一嗓子。 忽然他睁开眼发现,哎,不疼?咋回事? 他低头一瞧,昏迷的孙为民被他整个身子压倒在地上,强悍的重力压下来,竟然还把孙为民给压醒了。 苏醒的孙为民只觉得右腿大腿骨要命般的疼痛,钻心般的痛。他痛得撕心裂肺大吼,额头冷汗大颗大颗滚落。 老李才不管他怎么叫唤,现在要是不将大公熊打掉。 猎狗撑不住后,没有猎狗的钳制,大公熊三两步就能飞扑上来,五十多米的距离不过是三两下的飞扑,一头成年公熊体长,和爆发力,和扑跃高度,完全能在没有助跑的情况下,轻松一下扑出好几米距离,三两下就能扑到跟前。 李居安和陈向前的火力还在前方抵住。 猎狗的疯狂撕咬声越来越弱,两人手里的枪开始换弹。刚好是个要命的空隙,两个人一同换弹,空气里齐刷刷安静下来,搂火声暂时停下来。 孙为民一苏醒,痛得狂喊,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大骂一声:“谁特娘的同时开火同时撅把?不要命了?” 陈向前血液上头,张嘴还能还击,骂道:“你特娘不开火就和娘们一样,咱们还瞅着时候分开打呐,要命的时候谁来得及。” 老李终于摸到霰弹枪的弹药。独头弹装填进弹夹两发,他提气架枪暴喝一声。 “牲口,吃爷爷子弹!” 第381章 李居安被熊压下 霰弹枪的火力加入。中口径独头弹对准高大摇晃的黑影就搂火射击。 孙为民留下的子弹不多,也就3发。陈向前洋炮弹药已经告罄。所有人的枪火声渐渐稀稀落落下来,只有零星的枪火声。 戈壁熊浑身挂满血,强烈的鲜血腥气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直往每个人的鼻子里钻。 重伤下的戈壁熊摇晃两下身子,也有些支撑不住。这时候大虎狰狞龇牙,对准戈壁熊高高扬起的脖颈就是一个飞扑,疯狂撕咬。 戈壁熊愤怒,抄起右掌,往脖颈就掏。这么一掏要是掏实在了,能将大虎的脊椎骨拧断。 黑云飘散开一角,露出月亮的微弱光芒。 李居安一眼就看见大虎有危险。他全身弹药消耗殆尽,只剩下2发。 他将56半自动步枪最后两发弹药,送进戈壁熊的心肺区,然后将刺刀拧开,“咔”一下56半换成刺刀。尖锐的三棱刺还残留上一回杀狼的血腥气味。 他双目充血,大吼一声,拼着56半刺刀对准戈壁熊的方向就冲。这么十米的距离,看得陈向前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喊道:“李哥!太危险了!” 大虎越战越勇,三四条猎狗已经重伤躺在地上,浑身浴血,有不同程度的伤势。 大虎对准戈壁熊的喉脖就咬,尖利的犬牙强悍,能咬穿野猪柔嫩的喉脖。大虎张开嘴,强悍的咬合力对准戈壁熊的喉脖就咬下。 戈壁熊的熊掌已经抓住大虎的后背。 只听猎狗哀嚎一声,熊掌已经拍下来。 李居安眼底通红,布满血丝,肾上腺素飙升,浑身血液疯狂的冲上颅顶,紧握56半刺刀的手都在颤抖。他浑身肌肉贲张,根根筋脉盘踞暴起,像是野牛犊子。 他提气大喝一声,瞪得目眦欲裂,愤怒将手里的三棱刺狠狠往戈壁熊面门中间的眼珠上扎。 眼珠是最柔嫩的部位,扎进会贯穿脑部。 李居安手握尖锐的56半刺刀,双臂肌肉如同鼓风般暴起,拼尽全力的狠狠将刺刀往前一送。三棱刺整个被扎入戈壁熊的左眼珠子中,贯穿进脑部。 只听戈壁熊凄厉惨叫一声,嚎叫在松林里传开很远,阵阵回荡开。 三棱刺的凹槽里汩汩留下鲜血,顺着李居安的手指缝隙滴滴答答留了一地,鲜红色落在地上斑驳一片。 李居安双目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紧盯住戈壁熊双目锐利如鹰。 他眼见着贯穿的三棱刺除了有熊的鲜血留下来,还有脑花。后脑流出一股股黏稠液体,带着腥臭味。 陈向前激动大喊一声:“卧槽!哥,还是你牛皮!” 老陈从树上慢慢倒爬下来,最后一点距离跳落着地。他大步快过来,下意识就要用手里的枪口去挑戈壁熊。 他刚动枪口顶上去,忽然李居安手里脱力,56半刺刀顶不住戈壁熊倒下来的力道,连带着他整个人,还有挂在熊身上的猎狗,往下压了下去。 “靠!李居安!” “特娘的!快救人!李居安!” 戈壁熊沉甸甸的重量,还是大公熊,能达到300斤。这么重压下来,别说猎狗能开肠爆肚了,就连李居安也会被压得肋骨被拍碎。 孙为民头一次这么紧张,他本来听见李居安,心中生出烦躁,这可是他老冤家。 孙家这辈子最大冤家就是陆家,孙为民最讨厌陆家兄弟,仅次于李居安。 但这回,他得知李居安被戈壁熊压倒在身子下,心里生出紧张和惊恐。他紧忙着双手想要撑住身体爬起来。忽然他一愣,发现浑身剧痛,肋骨这片竟然生疼,动一下就钻心的疼。 老李瞧见他这般,很是心虚,和他说道:“小孙炮,我瞧瞧去,你在这等着啊。回头我和你说的。” 老李和老陈往李居安这片大步跑,陈向前已经撕心裂肺大喊着,双手紧紧握住戈壁熊的肩膀毛,试图将戈壁熊翻过来。但是那么大的戈壁熊,足足能够两米体长,哪里是陈向前能翻得动的? 陈向前痛哭流涕,一边大力搬着熊身子,一边大声哭嚎喊着:“李居安!李居安!大虎!花姑娘!” 戈壁熊背面朝天,底下严丝合缝,压根瞧不出发生了什么,一条狗的狗毛都瞧不见。 陈向前哭嚎的很大声,老陈和老李冲过来,三个人用力,合力紧紧托住戈壁熊的肩膀,使劲往上顶。 老李将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咬紧牙关,用虎口托着戈壁熊的肩膀就往上抬。熊肩膀几乎被打烂了,大块大块皮肉血淋淋的挂在一边,皮开肉绽。可见大量弹药都朝着身躯部位进攻。 老李手指缝里都全是熊血,浓烈的血腥味冲进鼻头,让他呛得眼泪直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的老天!这牲口真的死沉!” 三个人咬紧牙关,拼尽全力额头爆出青筋,太阳穴都绽开青筋,发出“嘿呀”使劲托举的吼叫声。 陈向前眼泪鼻涕横流,一边咬牙往外托,一边哭着喊:“李居安!你别给爷爷出事啊!出事了你家大虎就跟我了!白蛋子和花姑娘也跟我了!” 老李使劲托着推,咬牙喊道:“你可别这么说,大虎这群猎狗还在底下压着呢,讲不定都一团浆糊了。” 他这么说,陈向前破口就骂,老陈也骂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都啥时候了,你快闭嘴吧,救人要紧。” 三人合力,托开两道缝隙,这才听见李居安吃痛的呼声。 陈向前喊道:“李居安!你能动吗?” 他更紧张了,说道:“肚肠破了没,爆了没。” 老李骂他:“你这和我刚才有啥区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我瞧李炮就好得很。” 陈向前定睛一看,才发现李居安确实没有被戈壁熊压到实质。 那56半刺刀整个贯穿戈壁熊的后脑,枪把怼在地上,在李居安腋下夹着。这么一个刺刀的空隙,刚好给了戈壁熊倒下的地方一个三角区域的空隙。 李居安将大虎往上捞了捞,边上还有白蛋子和花姑娘,三条猎狗瞪圆狗眼,还没从刚才疯狂撕咬的兴奋状态回来。 直到李居安喊道:“你们快拿把枪来支着,我快被压倒了。” 老李笑嘻嘻说道:“李炮被压到没事,小李炮就不能被压倒喽。” 陈向前瞪了他一眼,赶紧用洋炮支起熊身子,三个人合力将李居安要拖出来。李居安先把猎狗送出去,然后从缝隙三角区挪动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鼻孔里还全是刚才熊头上的皮毛臭味和血腥味,他干呕两下,这才用刺刀拔出来,骂道:“这牲口,头盖骨可太结实了!” 第382章 孙为民态度的变化 李居安顶着满身鲜血从戈壁熊身子底下爬出来。 他右眼血淋淋的淌着血,从额头一路流到眼角,再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一汩汩鲜血从头顶往下淌,不要钱般流下来。 陈向前看不清,颤抖着手,哆哆嗦嗦按下快门,海鸥牌照相机快门按下,咔一声出现闪光灯,拍摄到李居安从熊口下爬出来的一幕。 他吓得喊,嗓音都在颤抖:“李哥,你被熊掌拍着了?” 孙为民和老陈老李三个人也大惊。谁不知道熊巴掌的厉害?屯里那老猎户缺了半张头皮,头盖骨都凹进去一片,就是早年被熊拍到了头。熊巴掌这么打下来,非死即伤,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人的命大。 孙为民忍着肋骨的疼痛,瘸着腿,往前爬着,用手里手电筒的灯光去晃李居安,大声喊道:“李居安你这个混账东西,可别死劳资前面。你这人够浑,特娘的一个人子弹都没带够,还敢冲上去。活该你被熊拍巴掌,拍死你你也好早投胎。” 他骂得难听,但使劲撑起胳膊,竟然不顾肋骨断裂骨折的伤痛,跑出五十多米,生生趴到李居安面前,痛到额头冷汗不要命的滴下来,也小心翼翼抱住李居安的头,用手电筒的灯打着,来检查。 陈向前手里照相机没电,闪光灯微弱,终于咔一下关机,再也按不住动静。 两支队伍唯一的光源,只有孙为民手里的手电筒。 李居安张了张嘴还要还击,眼睛往猎狗那片瞟,孙为民愤怒的板下脸就大声喝骂:“还动,人都他妈的要去投胎,早死早超生,还有心思管狗的死活。咋地,路上有个伴还是啥,回头给你和猎狗合葬埋一起你心里就畅快了呗。” 孙为民忍着剧痛脱下袄子,用他那骚气的皮袄子内衬,给李居安头上轻微擦掉血痕,让伤口露出来,能看得更清楚。 他眼睛直勾勾盯住李居安额头的伤口,在看清一大片血迹后,紧抿住干涸的唇也不说话,彻底静默下来,只顾着用袄子内衬给他擦血。 他从下巴开始擦拭,顺着脸颊往上擦,擦到眼角…… 这几个位置他都没有找到伤口,这也让他内心更焦虑,手颤抖的也更剧烈。下巴,脸颊的伤好治,眼睛要是受损,大不了独眼龙。他恨李居安,觉得李居安独眼龙也不错。 但眼角,眼睛他都没有找到伤口,只剩下脑门。 孙为民用内衬往头顶上擦的手,忽然顿住,眼神也露出害怕,和恐惧。 陈向前见他这般,骂道:“娘们唧唧的,让开,我来给李哥检查。” 陈向前刚要夺过孙为民手里的内衬,被孙为民一脚踹翻,骂道:“你好好做你的公子哥去,你懂个屁。” 他继续用内衬给李居安的头擦拭,每一寸都让几个人更心焦。额头没有伤,那就是头颅顶有创口,万一头盖骨裂开,人也活不成了。 但李居安头颅顶很干净。他只能再顺着鲜血检查后脑勺。 后脑勺的位置,每个猎人心中更清楚,一旦受损,脑浆都能流出来,哪怕他们将李居安运下山,路上也会猝死。所有人心惊肉跳,老陈小心翼翼给李居安身子翻转过来。 每个人都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预料中会看见凹陷的后脑勺,被熊一巴掌劈到内凹,就和屯里那个傻子老猎户一样。 孙为民紧抿干唇,抖索的手继续翻找,心情也越发沉重,嘴里骂道:“李居安你要是死了,我就顺心了,你早死,我也少盯着你那张脸,瞅着就烦。” 地上戈壁熊的血腥味很重,三人躲藏的那棵大树还有被戈壁熊摇晃后折断的痕迹。三人心中都知道,要是李居安被大公熊袭击,打碎了后脑勺,那就是因为大半夜摸黑救援他们,再遭到这飞来横祸。 李居安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拍下孙为民的手,骂道:“一天到晚磨磨唧唧,和娘们似的。我这是熊拍的伤么?明明是后脑勺磕到的。” 他后脑真的一片血迹,让孙为民几个人心高高揪起。 他指了指被戈壁熊压倒的那片石砬子。他后脑确实嗑到石砬子上,撞得生疼,出了一大片的鲜血。但额头那一大块黏稠的血迹不是他的,是戈壁熊肩头流下来的血,流在他额头,眼睛,下巴上。 陈向前和老陈,老李长舒一口气,见李居安真没事,这才轻松下来,站起身。 孙为民怔了怔,再疯狂检查他后,发现确实是戈壁熊流下的鲜血,而李居安只是在石砬子上磕了个轻伤。 他如同被羞辱般,气得站起来破口大骂:“啥玩意儿!没事装死!李居安你这混蛋东西真并不是个玩意,逗人很有乐子?” 李居安看着恼羞成怒的孙为民,也骂道:“啥东西,神经兮兮的。都和你说了我没事了。” 他站起身用陈向前递来的衣料将后脑勺磕到的伤口包了圈,头上包了块布,瞅着像是村里去干农活的屯亲似的,把陈向前逗得哈哈大笑。 然后他紧忙着去地上检查猎狗的情况,陈向前跟着他一块,将轻伤,重伤的猎狗,一条条检查了。 孙为民给他俩人打着手电筒,灯光打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他紧盯两人背影一语不发。 老李瞧见孙为民这般,蹲下来也给他检查肋骨,和腿骨的骨折情况。这么一手检查过来,孙为民痛的龇牙咧嘴,额头冷汗滚落下,骂了声:“你要我命?” 老李摇摇头说:“这肋骨都错位了,大腿骨也断了。这必须早点下山。老陈,钱工那边咋说。” 老陈看向水电站方向说道:“李炮是得到广播电台救援消息才过来的,估摸着钱工已经到水电站那了,救援队天亮也会到。” 夜晚还在下雨,淋得每个人雪上加霜。 得亏猎人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碰到大烟炮的天气,也是咬牙顶着看不见的白毛风往前赶的主,身体素质好得很。要是碰上城里养尊处优的小年轻,这么嚯嚯遭罪,早就一病不起,发高热了。 老李瞧了眼陈向前,说道:“这孩子是城里公子哥是吧,身体素质挺不错的,真少见。” 孙为民冷哼一声,不去理这几个人,说道:“就这么一头熊,就耗光子弹,这还有一头可咋整,今晚熬不过去了。赶紧找棵树爬上去躲躲。” 老陈说道:“还躲树上?这附近能跑的树,咱们都爬了,那熊摇断的树就有七八棵。这事儿回去够我吹后半辈子的牛皮。” 远处陈向前听见他们说他公子哥,早就竖起耳朵听,他最烦有人背后蛐蛐他是师长儿子,就不想顶着老爹的名头在外面闯,就怕他闯出的所有成就,别人都来一句:哟,他是师长儿子,应该的。 合着他的努力都没被人瞧见,都以为他有爹行方便,开后门了。 陈向前大声喊一句:“两头熊都打了。” 孙为民这才亮起眼,惊讶喊道:“两头熊?还有一头也没了?也被打了?被谁打了?” 第383章 最强撵山犬的功绩 陈向前喊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小爷呗。李哥带着我打的。” 他也是吹了牛皮。那头母熊打下来,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他那洋炮还是往李居安身上招呼的,没拖后腿也是祖坟冒烟,不然那可真是李居安在前头打熊,他在后头打李居安。 孙为民听着陈向前理直气壮地喊声,冷哼一声:“臭不要脸的东西。”然后他继续将手电筒的光,送到李居安面前。 李居安没搭理拌嘴的两个人。他蹲下身给猎狗检查伤势。 白獒的伤势最重。戈壁熊刚开始对冲,就是白獒和小钢炮顶着压力,第一波直冲而上。白獒被熊一巴掌拍飞。 这巴掌拍下来能有几百斤的力量,能拍碎成年男人的头盖骨。也得亏白獒浑身厚实的长毛,厚实的很,没有被熊爪撕开皮肉。但这么一巴掌被狠狠拍下来,内伤没少遭罪。 李居安心里高高揪起,不敢挪动白獒,生怕五脏肺腑都被震到内出血。这种内出血,在外很难检查出来,一般猎人只能给猎狗进行简单包扎,然后静养,顺其自然,能活就活,死了也没辙。 李居安忽然想到兽医小张还在牧场大队附近,他喊林员老陈:“陈叔,小张在牧场吗这些天。” “小张在,给他去个电话就能过来。” 李居安点点头,唤醒了白獒,喂了两口溪水。 白獒痛得哼哼唧唧,头也抬不起来,好在脊椎骨没事,只能努力转着头,眼睛还依赖地看向主人。 李居安叹了口气,揉揉白獒的狗头,加以安慰,说道:“干得好獒子,回头给你加餐,叫两头猎鹰羡慕的盯着你流哈喇子。” 白獒和猎鹰总抢食,互相不对付。猎狗通人性,听见似乎有奖励伤成这样还不忘使劲甩了甩狗尾巴,把陈向前瞧得一阵心疼,说道:“李哥,我来吧,我给它扛后背上,免得大牲口拖起拉车来颠簸的慌。” 李居安点点头,查看小钢炮。小钢炮在对战戈壁熊的时候,勇猛还灵活,好几次十分犯险,差点被大公熊抓住往胯下送。这要是真送进胯下坐实在了,肚肠都能爆开,那也就没救了。 小钢炮同样躺倒在地上起不来,只是狗眼盯着主人看,热情地甩甩尾巴。 李居安查看小钢炮,发现胸腹这片骨头断裂了,应该是被戈壁熊一巴掌扯下来,还没往嘴里送,就被大虎钳制住,松开了对小钢炮的钳箍。 “胸骨这片骨折,得找兽医,然后静养。” 小钢炮个头已经不小了,被李居安抱起来,听狗痛得哼哼唧唧,只能解下绑腿,先给狗固定住胸骨,然后背在背篓里,扛在后背上。 白蛋子和花姑娘是皮外伤,被熊爪撕开,皮开肉绽,骨头内脏没有受伤,还能站起来走。 黑豹伤得就严重了,后腿整个被戈壁熊送进嘴里咬,大腿骨断裂,无力地软绵绵耷拉下来,无法走路,眼看着是无法再做猎狗生涯,哪怕骨头长好了,也只能一瘸一拐,没法进山。 黑豹哀嚎两声,狗嘴在李居安手掌心里轻舔,呜呜咽咽,像是还不太服气,还想着努力支棱起后肢站起来。但尻尾大腿骨被熊口这么咬,几百斤的咬合力咬下来,肉都靠着一层皮勉强连着,看着触目惊心。 陈向前被血腥的伤口,看得扭头干呕,胆汁都能呕出来。 他呕了会儿,这么大的汉子开始流泪,抹了把泪说道:“李哥,我想了想,还是别进山当猎人了。” 李居安问几个人借了绑腿,将黑豹后腿的固定住,说道:“本来就是,你好好在城里,你爹也能放心。跑山打围这种事,都是咱们这些人家为了糊口做的营生。又脏又累还出命的活,哪里是好玩的事。” 陈向前流着泪,沉默下来,默默帮着李居安去检查剩下四条猎狗。 鸡屁股和发财,花姑娘一直跟着大虎,在骚扰进攻戈壁熊,打得十分灵活,游击战。花姑娘又是个怂的,一直往后躲,只有在出现漏子的时候,才猛地冲上去,挂在戈壁熊身上,而且距离也不会离头狗太远。 鸡屁股和发财从来都是跟着小钢炮冲。一窝三条狼狗,性子各不同。越是胆小的猎狗,吠叫声越大,属于气氛组一直再给同伴助威,骚扰引开戈壁熊的注意力。 所以这三条狗没啥伤势,也就是嗓门吼得累,嗓子嘶哑了些,叫起来像是公鸭一般。 大虎瘫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陈向前吓得小心翼翼,想要托起大虎:“李哥,头狗咋了。头狗被熊拍了?我记得熊倒下来,将头狗压了,该不会爆开了?” 他已经想到头狗被戈壁熊压在身下,肚肠爆开,流血内脏零落一地的血腥场面。 要是说戈壁熊主动将猎狗往胯下送,那是主动攻击猎狗,将猎狗压到身体爆开。但戈壁熊这么倒下来,整个压在猎狗身上,那造成的伤害,比胯下坐更高。 大虎没有动弹,李居安走过去蹲下来。 陈向前已经泣不成声,他抹了把脸上眼泪喊道:“李哥,我不做猎人了,我真的不当猎人了。我回头这就和我爹去说,我不进山了。” 李居安揉了把大虎的狗头,将大虎捞进怀里。 大虎身子软绵绵的,忽然后腿蹬了蹬。 这么两下后腿蹬在他手掌心里,随后出现轻微的鼾声。 陈向前一愣,李居安笑骂:“那牲口压下来的时候,我挡在大虎身下面,胳膊挡在56半后面。这要是说下来,我得先胳膊骨折了,才能压到大虎。” 得亏56半斜撑出了一个三角安全区,才护住他心肺内脏部位,也护住了同样被压倒的头狗。 大虎累得不行,这么两场打下来,夜深人静竟然直接力竭累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几个猎人哭笑不得,都来围观英勇的头狗。 老陈赞叹说道:“大虎这么打下来,也没受伤,别说这种灵活敏捷度,单说刁钻的撵山斗熊的经验,放在兴安岭那么多狗帮的头狗里头,也是牛逼出挑的。” 大虎领狗帮狩猎过虎大王,斗过青皮子群,刷过四五个熊仓,打过黑瞎子,咬过熊罢。这么多场狗帮狩猎,能单挑野猪的大虎,没有受过重伤,只有皮肉伤,足以见到头狗心智的沉稳,和抗压力。 老李和老陈都围拢过来,瞧着这一条传说中老陶驯出来的最强撵山犬,他们赞叹比了个大拇指。 “还得是大虎啊,给青川犬长脸喽!” “能单挑野猪,刷熊刷狼打虎,咱在山里跑了大半辈子山,大虎还真是咱见过最牛皮的一条头狗!” 第384章 陈向前领着贺礼回村 李居安右后腿受了伤,戈壁熊压下来,不可能没伤害。他估摸着这腿还得拍个片,说不好伤成啥样,应该是有挫伤。 孙为民伤得更重。他听见李居安被熊压的一身鲜血,以为发小要嗝屁了,肾上腺素爆发,拖着伤身爬过来,肋骨断裂更是钻心的痛。 老陈的腿坏,老李倒是没事,只是脱力。 好在李居安牵了两头牲口过来,马和一匹小岩羊。 现在马两边驮着受伤的猎狗,挂在背篓里用麻绳左右系着,绑在马背上驮着走,马后面还拖了个拖车,运着轻伤的狗。 小岩羊也是个劳动力,也没闲着,拖着小拉车,上面装着重物。可怜这头小羊羔,初生还没多久,就成了劳动力。 老李笑道:“这岩羊倒是懂规矩的,训好了进山啥路不能走?戈壁都能爬,比骡子灵活还好使。” 李居安想到后世岩羊被列为一级保护动物,谁敢叫一级保护动物拉爬犁,拉拖车,说道:“你屁股蛋子可真是痒了,牢底坐穿的玩意也敢想。” 老李还真敢想,他说道:“咱可是五保户,五保户咋了,想想不成?想想还犯法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 夜里,水电站大坝边值班室很安静。 鸡屁股和发财,花姑娘三条助威狗没啥事,吠叫着就朝值班室里冲。 值班室门紧忙着打开,钱工那叫一个激动,看着孙为民,老陈和老李,心里头情绪涌上来,百感交集,赶紧把几个人拉进值班室里,又是烧火,又是让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陈,你别真怪我跑得快。我那时候是真没辙了,不瞒你笑话,我是真害怕啊。两头熊盯在树根底下转,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能不害怕么。” 他跪在地上求老陈他们原谅,伸手朝着自己脸上一把掌,一巴掌的扇着,嘴里喊着:“我不是人,我就不是个东西,我是个畜生啊。” 老陈气得脸颊肉都在发抖,指着他就骂,喊道:“你逃跑可以,特娘的留一把枪过来啊。子弹不留一个,枪不留一把。你倒好,见到熊就不见人影了,人跑没影了,枪一下都没开出火。带你进山打个几把!狗都比你强!” 老陈年纪最大,资历最高,也是气得狠了,指着狗对钱工破口大骂。 钱工照单全收,一巴掌一巴掌扇着自己。 老陈满心失望,老李也叹了口气,拉过来陈向前对钱工说道:“这么个年纪的孩子不会开枪都没跑啊。就这么把老破的洋炮,使着还怕炸膛,这孩子都没躲。你害不害臊,这把年纪我也是真没想到,你见到熊就跑,还不如一个孩子。” 山里猎户都有规矩,不会丢下同伴自行跑路。 别说是打野猪,就说是打虎大王,也没有留下同伴,自己拔腿就跑,将危险出卖给队友的人。这样的人被猎户唾弃,传出去被山里猎户知道后,不会有人和他同行进山,每个人都恨不得朝他身上唾两口口水,再踩两脚。 钱工一声不吭,也没狡辩,只是哭着说他孩子学费就指望这一趟分股划钱。他只是想进山打岩羊,打些地羊,也就是高原鼢鼠,或者活捉一头穿山甲,拿去市场上卖,给孩子凑钱交学费,家里老母亲还等着药钱,媳妇也等着他赚钱买米买面下锅。 全家这么多张嘴,张开,嗷嗷等着他喂,他是真不敢将头提在腰上跟亡命人一般跑山。 李居安也没吭声,没有说什么。 在一穷二白的山里,养家糊口的压力全压在男人肩膀重担上,钱工冒险想要赚钱,但碰见熊就转身跑,比同伴跑得更快,一枪都不打。这种行为还真没法洗白。 “先烤火休息吧。有热水么,烧点。” 几个人都累脱力,往值班室地上一躺,猎狗受伤,也在地上躺的横七竖八。边上广播台收音机里还在循环播报钱工发出的救援信号。 李居安叹了口气说:“再烧过热汤,用我带来的肉,马身上包袱里有,不少羊肉。” “好嘞。” 钱工紧忙着忙碌奔波起来,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叫他良心微微踏实一些,心里好受些。 底层人养家糊口,拼了命也要去赚钱,就为了那碎银几两。偏偏是这碎银几两,能叫家里妻儿有饭吃,有学上,老母亲有药钱,能虚名。 钱工四十出头的年纪,头上全是白发,忙碌的身影看起来苍老上许多。 几个人在天亮后,用水电站的拨号电话联系了最近的牧场。 牧场王大队长知道情况后,紧忙着派兽医小陈,和牧场的赤脚大夫老江,还集合了一些社员赶过来。 牧场救援队来的时候,广播站里林场收到被困人的消息,也组织了救援队过来。孙家人得知孙为民几天不见后,也组织屯里猎户进山搜人救援。 三支队伍差不多在第二天夜里的时候赶到。抬担架的抬担架,运板车的运板车,兽医小陈专门喊人挑了筐子来运受伤的猎狗。 小陈见到李居安肩头的两头猎鹰,还有马背上那金雕,看的是啧啧称奇,说道:“这金雕看着挺威风,这几天不进食倒是半点没奄巴,很有活力。” 李居安累得够呛,瞟了眼金雕,说道:“这金雕熬起来费劲。路上三天,它不吃不喝是半点都没脱力。咱们人已经累得不行了。” 夜里又是熊吼,又是交战,金雕不吃不喝三天,听的动静也大,惊恐的无法入眠。这么相当于熬了三天鹰,结果金雕活蹦乱跳,倒是人快躺地上不能动弹。 兽医小陈哈哈大笑,说道:“成年金雕是这样,野的很,要是李炮真想驯,回头鹰屯赵炮那群鹰把式知道后,都能比出个大拇指。” 李居安连夜被送回李家屯的卫生所治疗,兽医小陈在卫生所边上借了个屋子,治疗猎狗。 孙为民伤得最重,被孙家人送去镇上的中心医院。 陈向前这几日回了趟城里,三四天后,又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看卫生所看李居安。 卫生所里赵大夫告诉他,李居安早就回家去静养了。他只好谢过,离开后去李家屯探望。 陈向前这回进屯的排场可真不小,家里司机开小轿车送他进来的,车后备箱还带着大包裹。 后备箱放不下,后备箱的盖子打开,敞开着,露出好几大箱的物件。 小轿车沿着土路,一路坑坑洼洼颠簸着到屯口,陆志强和陆锦扬兄弟就瞧见他。 陆志强招呼他喊道:“哟,大少爷来瞧李居安的?这么大阵仗,怪唬人的嘞。” 要是别人这么说,陈向前心里肯定不舒服的很,但陆志强跟李居安久了,也和他一处打牌唠嗑,他知道陆志强这人就是嘴欠,其实没有坏心眼子,也笑道:“阵仗大你不爱?小轿车坐不。” 陆志强那是顺杆子上爬,赶紧笑嘻嘻贴着他说道:“那必须坐!” 第385章 陆志强扛皮箱子 小轿车在屯里土路上一路行驶,陆志强坐在副驾上,摘下狗皮帽子,拉下车窗,兴奋地甩着帽子大喊:“呦呵!张叔,孙伯!早上好呐!” 孙家伯父早就听见小轿车的轰鸣,看见副驾上的陆志强,惊讶瞪大眼,喊道:“陆家小子,你咋坐上小轿车了?” 陆志强就是要这个效果,心满意足喊道:“咱们去瞧李居安,师长带着礼物送李居安,感谢他救人。” 孙家伯父哎哟一声,比出了个大拇指说道:“李家小伙子这可牛皮了,都能惊动师长。啥礼物呐。” 屯里每个屯亲,都眼巴巴盯着小轿车的后车厢看,想要从那好几大箱的物件里,瞧瞧都是啥礼物,看着那么神秘。 陆志强眨眨眼,笑道:“咱去李居安那可不就见着了。开车走喽。” 小轿车的司机,是师长的司机。他本来送小少爷陈向前来这没人烟的嘎达,心里就是一肚子气。这地全是土路,村路,可伤小轿车的轮胎。 虽然说修轮胎他不用自个掏腰包,但费事的人是他,出力仰躺在地上,使劲修车轮,车胎的人还是他。都是给人干活的,谁心里没个怨气。 司机喊道:“这路还得继续往上开呐?” 陈向前本来坐副驾,被陆志强这么委实不客气的一挤,被挤到后车排座位,和陆锦扬并排坐。他只能说道:“李哥那自建房偏的很,走路不好进去,就停在土路最后那片,那片沟子咱们能穿过去。陈叔再帮咱们搬几个箱子。” 司机陈叔翻了个眼白,他还真不想搬运箱子。沉甸甸大箱子,他穿着新鞋运上后备箱,沉的和什么似的。他自己觉得自个是体面人,搬货装货那事,是码头上临时工才干的活,他手握方向盘,干不得这种脏活累活。 “那行吧。” 陆锦扬瞧出司机不乐意,打着圆场说道:“陈向前,我和陆志强一道和你搬。车停在土路上,难保有些鸡零狗碎的人来碰碰运气,陈叔还得看着车。要不然车出事,回去路上可就麻烦了。” 陈向前一听是这么个理,也就应下来。 司机陈叔从车内镜,瞧了眼车后排,对陆锦扬是高看一眼。他没想到这么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还能有小伙子这么讲道理,真是少见。 小轿车停下来,再往前走就是野猪沟,穿过野猪沟就是旱地,那片有个唯一的自建房是李家。 陈向前将大箱子哎哟哟喊着,往肩上扛,被陆志强一把接过去,调侃他笑道:“得嘞,两个箱子都给我搬着。另一个陆锦扬扛着。你就撑着我这根棍子,仔细进沟子崴了脚。” 陈向前骂了他,喊道:“咱好歹也跟着李哥把两头熊给打了,你这根棍子你自个用。” 他将水曲柳棍往陆志强手里一塞,逞能般还真的将沉甸甸的大箱子往肩上一扛,嘴里闷哼一声,发出“哎哟”的发力声,一步一步,很稳健的朝野猪林里走。 陆志强惊讶地瞪大眼,瞧着师长儿子这么拼,他说道:“陆锦扬你瞧见没,师长儿子挺能够啊。这小子的脾气我中意,本事也不错,比咱屯里好些个人都强不少。” 他提了把面前的大箱子。这死沉的箱子他第一把都没抬起来,还得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大吼一声将大箱子往肩膀一扛。这么一下子皮箱子甩上肩膀,他整个人跟着被往下给压了好些,脚步都踉跄,膝盖也打不直。 他前方扛着皮箱,如履平地的陈向前,忍不住说道:“靠!陆锦扬,你瞧那小子还真有几分劲。吃啥练出来的劲?力量大的和小野牛犊子似的。” “行吧,赶紧扛着过去。” 陆家兄弟累得呼哧呼哧,喘得和拉风箱的牛似的,才勉强扛着皮箱子穿越了野猪沟。 李家自建房就在前面,他们都能听见猎狗的吠叫声,听着又有两条猎狗在追着猎鹰打架了。 陈向前已经见到了李居安。 李居安腿上固定着绑带,没有上石膏。他这条腿只是崴了,没有伤筋动骨。倒是半月板被压出了积液,关节渗水,得花一段时间静养。等积液被组织吸收,就能恢复之前的强度。但也不能高强度狂奔,使用膝盖。 林梅见到来人了,热情地招呼三个人快进来。 陆志强大口喘着粗气,将皮箱子往地上一搁,喊道:“陈向前,你力气大,过来接应着。总不能叫李居安拖着坏腿来干活啊。” 陈向前将皮箱子往李家屋里一放,笑嘻嘻地和李居安,母亲宋兰花说笑,这才回头应了声,喊道:“陆志强,你自个抬进来啊,不是说我城里公子哥少爷,手不能提么。你不能比公子哥还没本事呐。” 这话激的陆志强火冒三丈。他最听不得激将,一激他就和张嘴嚷嚷的将军般,气愤的就要上战场。 陆志强大声喊:“谁说爷爷提不动?扛一个给你瞧瞧。陆锦扬你手里这个也给我,对,垒上来。” 两口大皮箱,压在他后背上。沉甸甸的大皮箱压得他脊椎骨都听不起来,肩膀火辣辣压着生疼。陆锦扬还得帮他扶着,生怕皮箱落下来,砸到他脚背算不上什么,师长心意被砸坏可就坏事了。 陆锦扬说道:“仔细点,慢着点,你压坏没事,陈师长礼物不能有事。” “啥玩意儿?陆锦扬你是我弟么?不爱惜你哥,你就一个哥。” 屋里的人哈哈大笑。 陆志强小心翼翼把皮箱子扛了进来,更小心翼翼蹲下身,叫陆锦扬将两口大皮箱往地上放,嘴里还喊着:“慢点,轻放,仔细压坏喽。” 那个年代的皮箱子,不像后世,有滚轮,还能前后左右万向轮的推。那时候的皮箱,牛皮制作,方方正正的长方形,结实的很,能够装很多物件,重量也沉重。也没有拉链,两个搭扣“咔”一下搭上,再扣上锁扣,牢固的不会散落开。 陆志强强忍着肩膀的酸疼,愣是咬紧牙关在陈向前面前逞能装行,累得半死也一声不吭,嘴里还轻松喊着:“这算啥呀,轻的很,不过区区两百来斤的箱子,再来四五个,爷爷也能一手扛下来。” 母亲宋兰花惊呼:“这得两百来斤?小陈这个倒是轻。” 她一手将陈向前手里扛着的皮箱子,往后挪了些,给陆志强腾地方。 这动作好了,让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志强,和陆锦扬吃惊地瞪圆眼,看看陈向前提过的皮箱子,再看看他手里两百来斤的皮箱子。 他试了试,用手将陈向前的皮箱子一拎。 这轻松的,就和拎小鸡似的,一下子抬得老高。 陆志强亮起嗓门就喊:“好你个陈向前!你小子耍我呢!” 第386章 的确良新衣服特别好看 陈向前哈哈傻乐,陆志强追着他就要打。一个逃一个打,在李家后院里追逐起来,热闹的很。 李居安打开三口大皮箱,心里也很期待陈师长会送啥物件来。 他打开最轻的一个皮箱,也就是陈向前精挑细选,在陆家兄弟不注意的时候,自个扛着过来的皮箱子。 棕褐色牛皮箱子,有两个搭扣在一左一右。 他两手按住搭扣,轻轻往外一扯。皮箱子就打开了。 第一个皮箱子很轻,里面打开出现大量布料,都是高档的的确良,当下十分流行,还有牛仔布料,手感弹性绝佳。 母亲宋兰花和林梅围过来,一眼看见就眼睛发亮。 没有女人能拒绝当下最流行的时髦衣服。母亲的闺蜜钱丁香在进城后,隔三差五就要穿着漂亮的的确良衣服,回屯里给过去的生产纺织队的姐妹炫耀。 “瞧我这衣服,哎呀这线头可惜了,也不是很时髦,勉强穿穿呗。” 钱丁香学着城里女人的穿搭,白袜子加上小皮鞋,夏天穿上一身的确良长裙。秋天披上时髦外套,穿着牛仔裤,穿上高筒皮靴,那走在路上精神头嗖嗖的,叫屯里不少姑嫂看得眼里一阵羡慕。 钱丁香嘚瑟劲停不下来,往后每隔一段时候就往屯里跑,每次穿的衣服都不一样,发型也不一样,但每次很时髦,她就喜爱过去姐妹用这种羡慕,又酸溜溜的眼神看她,再说上两句阴阳怪气的酸话,她心里可就更舒服了。 母亲宋兰花看见的确良布料,就想到钱丁香。她将布料在林梅身上比了比,说道:“阿梅穿这身肯定合适。回头我给阿梅踩上缝纫机做两套出来,保准好看。小陈,替你父亲谢谢,真的很好看。” 陈向前咧嘴龇牙笑,心里乐呵极了。他本来就嘴甜,那嘴叭叭的什么话都往外说,能和宋德生比一比。 他笑嘻嘻说道:“宋姨说得啥话,要我说多做几套,都有的穿。布料可多嘞。” 他手往下翻了翻,的确良布料轻,装在大皮箱内塞得严实,所以表面看不出有多少,打开后李居安抖了抖才发现,惊讶地眼睛都瞪圆。 “这么多匹布?这得一户人家好几年的布量呐。” 陈向前乐着说道:“这算啥,李哥你救了我的命,这可不是应该的么。” 买布得凭票,还只是普通的粗布。城里人能去百货公司买时髦衣服,买矜贵的布料。这么多上好的布料,得一户人家四五年的票证量。 陈向前将布料往外拿出来。除了有轻透的的确良布料,还有牛仔布料,和织好了的羊绒衫,羊绒大衣,还有棉袜,和皮靴,皮鞋。男女款都有。 李晓听见有人来了,她正在外面和孙浩,陆文倩耍,三个孩子紧忙着进屋。李晓看见大大小小的衣服,还有她的尺码,和她尺码的皮鞋,激动地眼睛都瞪圆,说道:“哥,这是啥呀。” 李居安说道:“陈向前,难怪你问我家里人鞋子码数,我说干啥,真是有心了。” 他拍拍陈向前的肩膀。 他上一世在南方纵横商场,陪着莺莺燕燕逛过大量百货公司,见过很多男式皮鞋,女士皮靴。陈向前送来的鞋子和靴子,质量放在上沪的百货公司也是属于中上品质。师长心意沉甸甸的。 陈向前笑嘻嘻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这才哪到哪啊,也就是一些普通用品罢了。” 李晓拿到两件羊绒衫,一件外套,一双红色小皮鞋,还有花边小白袜。 她穿上这么一身,往院里一站,叫孙浩和陆文倩瞧得移不开眼。 李晓五官本来就和李居安很像,浓眉大眼,看着五官漂亮很浓。这两年李晓被李居安养得出了肉,补上了油水,脸上瞧着健康的很,皮肤虽然没有城里孩子白净,但小麦色皮肤看着很健康,运动。 李晓乐呵呵地背着手,站在院子里,问孙浩,和陆文倩:“好看吗。” 陆文倩激动地点头,直夸好看,和李晓换着皮鞋穿着耍,过起小女孩的装扮家家来。孙浩看得瞬间红了个大臊脸,支支吾吾别开脸,不敢看,说道:“还行吧。” 林梅和母亲宋兰花都进屋换上衣物。 两人出来后,李居安眼前一亮,陆家兄弟和陈向前眼里也闪过欣赏的光。 宋兰花本就气质温婉,她从外乡嫁进来,气质和屯里其他姑嫂格格不入,更像是南方女子。陈向前带来的衣服也都是素色多,简单又知性,在宋兰花身上穿着,看起来十分舒服。 林梅更是温柔的女子,逆来顺受,说话也是低眉顺耳,细声细气。屯里人都说,林梅和宋兰花倒是很有婆媳缘分。两人凑一块,两张嘴吵不出几个声。 要是碰上其他屯里婆媳,早就会争个上下。林梅和宋兰花也会有争议,大多围绕着今日叫李居安带什么干粮,或者是给李居安做什么款式的鞋子,纳怎样的鞋底。但大多是宋兰花说,那行,林梅说,那也行。两人都争不起来,自然吵不起来。 陆母,和陆家二姑来看李家人,常常豪爽热情的笑道:“你俩个闷葫芦,还真是凑上一对了。” 李居安看着穿着新衣服的林梅,紧忙着拉过林梅回了里屋,把门关起来,对外说道:“陈向前,帮我谢过师长,特别好看。” 林梅穿的是白色的确良衬衫,蓝色牛仔裤,和一双运动鞋。外套披的是羊绒开衫,看着精致又很有亲和力。 她面容姣好,笑起来亲和力满满,看着和邻家女孩似的,半点都看不出来怀孕三个月。 林梅笑着拉着李居安的手,问:“好不好看。” “好看,特别好看。” 李居安粗粝热燥的大手,抚摸她的小手,摸到她因为干农活手上起的薄茧,一阵心疼,说道:“衣服好看,等过几年咱们进城了,再买更新的衣服去。保证比这几套更好看。” 林梅只觉得手上肌肤酥酥痒痒,心里也和小猫挠了似的,红了张害羞的俏脸,轻轻推他,小声说道:“咋拉我进来了,外头还有人,看着多不好。” 第387章 陈向前带来的礼物 她对上李居安深情的眼睛。他眼底的爱意浓烈的都能溢出来了,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害羞地低头绞着手,轻声说道:“晚上好不好。” 李居安笑着捏了把她的翘臀。这牛仔裤手感绝佳,加上媳妇屁股形状好看,手感也有弹性。这么捏着一下,竟然滑溜开了,没捏紧实。 他轻拍了媳妇的翘臀,看着媳妇红着脸,臊得低头,赶紧要把这身脱下来,他才不敢逗媳妇,认真说道:“媳妇,想穿就穿,咱们以后会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些当然穿得。以后只会更好,咱家媳妇配得上最好的东西。” 林梅忽然眼眶泛红,鼻头泛酸有些湿润。 她打小在林家不受重视。林母重男轻女,好的都留给弟弟林家栋。老太太也是更疼爱孙子。加上她上面还有个已经嫁人的大姐。她是第二个女儿,带着家里人满心的期待出生,没想到还是女儿,不是儿子。 都说第二个女儿日子过得艰难,和隐形人似的。打小她就得承担母亲很多的家务活,讨母亲开心,帮着父母拉扯弟弟。大姐做这些会被母亲夸奖,但她做这些反倒是没有被看见,母亲眼里她就和不存在似的,怎么做都不能叫母亲多看一眼,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大姐生下来的。 就连衣料她也没法期待新衣,只能挑拣大姐剩下的小衣服穿。过年挨家挨户孩子都有新衣服,大姐也有新衣服,小弟也有。她也会期待母亲给她做新衣服。 但后来,母亲送了一套二手旧衣服在她面前,兴奋地告诉她:“大队长送来他侄女放小了的衣服。这些衣服还很新,很时髦,可好看嘞,穿上试试。” 林梅懂事,不忍心叫母亲失望,只能笑嘻嘻穿上大队长侄女的旧衣服,努力笑着说好看。 她心里最想要的,不是新衣服,而是配得感。她也配得上好东西,能被人看见。 李居安瞧见媳妇脱着衣服,咋忽然哭起来,还抱着他哭得梨花带雨。这心疼劲,叫他心都化了,搂着媳妇哄道:“咋了媳妇,不喜欢我就给陈向前退了去。回头给你买更好的,你男人有钱,带你进城去百货商店挑好看衣服,一句话的事。这周就进城去。” 林梅哭得抽抽泣泣,抱住他棱角分明的脸,对着他的嘴唇就亲吻下去。 李居安怔了怔,有些愣住。 这还是媳妇第一回主动亲吻他。过去都是他主动,媳妇害羞地垂头,任由他想做啥就做啥,这么主动的媳妇,让他心中一动,心里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他大力的抱住媳妇,往床上一躺,吻的更深。 自建房客厅里,陈向前等了一会儿,过了两分钟李居安牵着林梅的手出来。 林梅换回了平日里穿得衣服,那套新衣服被李居安捧在手里叠好,乐呵呵地谢过陈向前。 陈向前和陆家兄弟对视了一眼。他挤眉弄眼,掐着时间算。 不对劲呀,咋两分钟? 李哥,你瞧着强,中看不中用呐? 李居安一瞅这小子,就知道他动什么歪心思,气得给了他一老拳,骂道:“胡乱想啥东西。你嫂子明年就要生了。” 几个人一愣,惊讶地看向林梅的小腹。 “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医院大夫说快四个月了。” 林梅害羞地捂住小腹,眼里藏不住的是温柔,还有对新生儿的期待。 陈向前紧忙着改口,那灵活劲把几个人听着直乐:“嫂子不显怀,听说以后恢复起来特别快,还特显年轻。” 李居安搂着害羞的媳妇,骄傲地乐呵呵说道:“回头上门喝满月酒啊,到时候一人一瓶,都别推。” 陆志强立马瞪眼嚷起来:“一瓶你瞧不起谁呢?至少一人一箱,是吧兄弟!” 几人哈哈大笑。 第二个皮箱打开后,李居安是真没想到,倒抽一口气,眼里止不住地全是惊喜。 aps斯捷奇金冲锋手枪! 他头一回见到陈向前,就眼馋他手里这把毛子的钱。有钱都买不来,还得有门路才能搞到啊。 他本来带陈向前进山,就是想多摸摸这把毛子枪,没想到被师长给没收了。现在他再细细摩挲枪身,心里藏不住的是真喜欢。 陈向前知道他对枪的痴迷,嬉皮笑脸说道:“这把枪还是我求着爹给的。你知道我爹说啥不?” “说啥?” “我爹骂我臭不要脸,自个想要耍着玩,偏说是李炮要的。结果啊,我就把上回赵大爷卖我的洋炮拿出来,给我爹看。你才他又说啥。” “说啥了又?” 陈向前还嘚瑟上了,得意洋洋说道:“”贴上去道:“李哥,下回进山带上我。咱也不要分股也不要划钱的,还倒贴钱。这把冲锋手枪就给李哥当倒贴了。” 李居安听乐了:“你偷奸耍滑的,鬼精的很,就像套我把你带进山。回头师长能敲烂我的头。” “那必须滴,李哥不也喜欢得很么。” 两人掰扯了会儿,李居安将aps斯捷奇金拿在手里,仔细看着黑色枪身,木质枪盒,在作战时还可作为枪托。 这款是毛子的首款全自动手枪。马卡洛夫手枪弹9x18毫米的,还有20发双排弹匣。 李居安咔咔两下,将双排弹匣装入,瞄准外面低空飞过的一只斑鸠点射。 砰!轻脆的一枪,射速可达每分钟800发,还能切换到半自动模式。 两下下去,斑鸠被打下来,鸟头被轰出个血洞。 陆志强眼睛都瞪大瞪圆了,喊道:“乖乖!这枪老牛逼了!” 陆锦扬眼睛直勾勾,被这把aps斯捷奇金吸引,目光怎么都移不开。 同样都是冲锋手枪,这可比他手里的丑式左轮,和大54效率更高。 李居安心满意足,对陈向前说道:“有这玩意儿,进攻还能防御,都不用侵刀砍了。替我跟师长谢了,这枪送的正中我心意,没啥比这把枪更叫我喜欢。” 陈向前听了咧嘴笑,神秘兮兮说道:“真没啥能比这把枪更喜欢?” “那没了,还能有啥更强的。” 第二个皮箱除了手枪盒,还有很多沉甸甸的日用品,包括米面粮油,洗衣粉,洗发香粉,还有李晓写作业的工具,塞得满当当一大箱子。 他去打开第三个皮箱子。 第388章 养殖户的念头 第三个皮箱子一打开就是一张牛皮纸文件袋,瞧着神秘。 李居安在陈向前示意下,打开文件袋一看,眼睛立马一眨不眨,不敢相信地直盯着瞧:“这是啥文件?” 陈向前嘚瑟地挥了挥刘海,笑道:“可不就是李哥你最想要的么。这一趟青稞地跑了,这文件我帮你拿下来,可不以后你还得老跑青稞地。” 这话说得陆家兄弟都好奇,凑过去看。 但陆志强能认识每一个字,偏偏连起来瞧不懂了,好奇地直问陆锦扬这写的都是些啥。 陆锦扬念叨:“采石许可证备案登记。开采矿产资源需由相应级别的地质矿产主管部门审批登记,在三个月后颁发采石许可证。” 一条条备案登记,和审批请示,以及三个月后待下发的许可证,让几个人看得心中百感交集。 陆锦扬念完后,惊讶抬头,对李居安大声喊道:“李居安,采石许可证真能发下来了?” 李居安同样非常激动。 在他预计中,拿到采石登记备案,怎样也得三五年的周旋,没想到陈向前三个月就申请交上去了,再等个把月就能拿到许可证,要是情况乐观的话,明年采石场就能承包下来。他记得上一世中,青稞地门口那条公路在83年底建成贯通,成为兴安岭的枢纽。 他的采石生意也能在公路开通那一年,顺利货运送去南方,和南方购买风凌石的老板接洽。 他眼里全是喜色,激动地抱着这张备案登记,狠狠给了陈向前一个大力拥抱,在他脸上猛亲一大口。这么狠吸一口都把陈向前亲懵了,他抹了把脸上的口水,笑骂道:“这哈喇子流的,比大虎还磕碜。” 几个人相视大笑。 陈向前带来的三个皮箱物资很多。囊括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起居用品,还有各种海边的海鲜,鱼干,和咸鱼,贝壳类制品,还有一串海珍珠项链。 李居安自然将海珍珠项链给母亲宋兰花戴上。宋兰花喜欢的很,喊来林梅,抚摸林梅的小手说道:“这根珍珠项链就传下去,以后生了女娃给女娃戴,生了男娃给男娃以后媳妇戴。” 宋兰花喜欢,但也只戴了一次就传给了儿媳妇林梅。 林梅感动,自然记得家婆的好,她听见宋兰花说男娃女娃都能传,有些崩不出心里的感动,问宋兰花:“妈,生闺女也行吗。” 宋兰花不知道林家重男轻女,也不知道林梅打小收到的冷落。她拍着林梅的手,慈祥说道:“女娃也好,男娃女娃一样好。像阿晓大了,知道帮衬家里,比居安小时候强上好些。女娃贴心。” 母亲宋兰花对李晓的态度也有很大变化。 李晓大了后阳光,十分健康爱笑,也懂得感恩母亲,体谅家里。宋兰花渐渐想明白。她父辈重男轻女,但到了她这一辈,闺女也是她的孩子,儿媳也是她的孩子。都为女人,自然明白打小受到的委屈。 林梅扑在宋兰花怀里,李晓也过来轻轻柔柔抱住母亲。三个女眷抱成一团哭。 李居安和陈向前几个人在厅里说话,转头就听见里屋的哭声。 陆志强最烦女人哭。他家姑嫂哭起来,一个个嚎的和猪叫似的,吵完就嚎,嚎完就哭,不知道的人路过陆家还以为家里出了啥事,等着办大席。 但陆志强听了会儿,说道:“这咋女人哭起来还能这么好听呢?李居安你福气够好的啊,家里是一个母老虎都没?大嗓门都没一个?” 李居安也听了会,说道:“不碍事,这哪是哭,是娇。南方那群姑娘就这般,又娇又磨人,磨人精似的,你们瞧了就知道喜欢。” 陆志强笑他:“你就搁这扯犊子,你村都没出过,咋就知道南方姑娘好了?你见过南方姑娘么。” 他仔细一想,还真见过。上沪那男老板带来的女秘书可不就是么。 他想到那女秘书婀娜的身材,那股风情万种的骚劲,乌凌凌的眼神瞟过来,又高傲又魅,叫他心痒痒,恨不得将女秘书大叫征服心里才过瘾。 陆锦扬一眼就知道哥在想啥,说道:“想啥呢。那种顶级的女人你还敢想?也得是上沪大老板才能拿得下。” 陆志强嘴里不服气,哼了一声说道:“上沪大老板又咋地。回头我也做一回大老板耍耍威风。对了李居安,你不是牵回来那头羊羔么。那头羊羔我买了,回头我也搞个养殖场,做做生意。” 分产到户过后,屯里不少乡亲都去镇上,去城里寻找机会做生意。 钱丁香就是在城里开了个裁缝制衣作坊,生意好的不行,也爱回屯炫耀。这叫屯里男男女女心里都有些微妙。 同样过去的屯亲,咋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他们还守着大山半亩地,过着一穷二白的日子? 生产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 大队长杨德政也发现了,不少户人家分到田地后,努力耕作,积极性比过去更强。 过去那是帮生产大队劳作,赚的是工分。现在分田后,挨家挨户劳动积极提高了很多,是正儿八经地为自家耕作,收获粮食。 也有没有回村的村民在镇上做生意,将老家的田地承包给其他屯亲,每年拿租金。 就连杨德政都寻思着,挨家挨户都在想法子赚钱,政策都在放开,他是不是也得做啥生意,给家里添些生计? 李居安听陆志强要买他的岩羊。 他说道:“你想买当然没问题,这羊我送你都行,不要钱。” “真的?乖乖!好兄弟我这咋好意思啊,我没脸没皮的,还是得给一些,不能白占兄弟便宜,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是吧。” 陆志强喜滋滋地搓手,嘴里说着不好意思,难为情,但行动是半点没落下,就差伸手去牵羊。 还是陆锦扬说道:“这羊没法养殖,或者养殖了也不赚钱是吧。” 陆志强伸手的手一顿,忽然喊道:“咋会?你咋知道?这又不是小黑瞎子。我也不是过去那个我了,我变强了。” 第389章 非传统熬鹰,大金雕 去年陆志强还和宋德生合计要养黑瞎子,把小黑瞎子养大了,过个三年就能取熊胆,不用费了老劲,吭哧去刷熊仓,还容易出危险。 那时候也是陆锦扬和李居安阻止了两个人,才叫两个人停止了一股热血窜头的冲动。 现在陆志强还不服气,说道:“为啥岩羊不能养?这玩意儿不就和放羊一样,赶去吃点草料就能长么。” 陈向前还是动了动脑子,说道:“不出肉啊。出肉的羊,可不早就被人养了么。” 陆志强一拍头,恍然大悟说道:“是哈,不出肉。要不咋老张他们不养野猪,混着野猪种的小杂种也不养。野猪不出肉啊。” 家猪品种很多,无一例外好的品种都得出肉。就是这些饲料喂进去,能养出多少肉,多少脂肪,回头出栏宰杀了才好换钱。 但野猪的种,哪怕是混串,同样的饲料填进去,不长个头也不长肉,愣是和泥油下海一样,不知道吃了些啥,出栏特别慢,浪费饲料。所以村里养殖户碰见野猪要冲家养母猪的猪圈,狠狠驱赶,生怕被野猪的种嚯嚯了一群好母猪。 所以他俩人觉得,李居安说的也是一个道理。陆志强狠狠比了个大拇指,说道:“还得是你啊李居安,有道理!” 李居安斜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他哪里是这个道理?明明是因为岩羊在后世养殖很刑!你很刑啊少年。 陆志强咕哝着:“不卖就不卖呗,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养,还不如养雪蛤去。” 李居安想了想,说到:“雪蛤不错,有市场能有赚头,比你说的养蚯蚓啥的好赚。” “蚯蚓?” 陆锦扬满头疑惑,陆志强拍着胸膛保证:“我陆大将军养啥都是赚是不!你们瞧好吧,我非要和宋德生一道开一个养殖场,回头叫你们管我喊陆总,亮瞎你们的眼。” 李居安和陆锦扬附和着笑道:“是是是,陆总好。回头赚了大钱别忘提携兄弟,多招几个漂亮女秘书。” “那必须滴。还得身材火辣的女秘书!” 陆家兄弟问起来,金雕咋样了。 李居安去后院,给两人看大金雕。 大金雕站在一根细麻绳上,脚上拴着细铁链,和之前两头苍鹰用过的铁链一样,脸上还蒙着牛皮做的眼罩。 大金雕本来都耷拉头,无精打采想要睡觉,地上大虎瞧见后,蹬了蹬后腿。 大虎后腿绑了根绳,连在金雕脚上的细麻绳上,打了个结。边上还站着两头大了不少的苍鹰。 苍鹰一大一小,小的那只个头还没追上来,眼看着骨架是追不上兄弟了。两头苍鹰横竖也是无事,最爱盯着金雕瞧。 只要金雕头一耷拉,看着犯困想睡,两头苍鹰立马啼鸣叫唤制造噪音。 刚开始金雕对同样是鹰隼的啼鸣,还有戒心和警惕心,能被激发出被挑衅的愤怒,张大嘴,同样大声发出高亢啼鸣,来回应反击。 但一天天过去,金雕都麻了,烦躁的心思也没有,一心只想着睡觉。 困啊,又累又饿,还没得水喝,想睡觉。 渐渐的,金雕对苍鹰的挑衅没了反应,也习惯了,母鸡蹲一副爱咋咋地的摆烂样。 之后大虎上场。大虎帮着李居安驯过苍鹰,干起折磨扁毛鸟的事,那叫一个一回生二回熟。 大虎狗腿往麻绳里一蹬,瞧见金雕有困意,就蹬蹬腿,将金雕脚下那根绳踩得直晃悠。 晃悠幅度大了,金雕怕被晃下来,本能地想要攥紧麻绳,伸出翅膀保证平衡。 但几天过去,金雕受不了了,干脆倒头就睡,也不管大虎怎么蹬腿,干脆一个倒栽葱,任由身子被铁链拴脚,倒挂在麻绳上,眼睛一闭就是睡。 这一觉,结果金雕也没睡踏实。 两头苍鹰没被拴铁链,倒戈向了猎人。 只要苍鹰瞧见金雕倒挂金钟,去啄,李居安就给苍鹰奖励一小块猪心猪肺,和猪肝。 苍鹰最喜欢猪下水,腥味儿爱的不行,眼巴巴就守在金雕边上,等着金雕倒挂金钟然后啄它。 金雕三番五次,心态都崩了。 你们都特么太狗了! 到底地上那条是狗,还是你俩是狗? 这都熬了第8天,再猛的鹰隼都受不住,野性大,不驯服,在鹰屯赵炮嘴里,那就是:“别白瞎时间,和精力,驯不成,还不如放飞了,来年生了崽子驯小鹰。” 李居安偏要驯这头金雕,说道:“这头金雕放飞了也是个死。它盯着青稞地飞,青稞地张大队长恨这头鹰久了,还得组织猎户把这头金雕给打了。炖汤也是炖,熬着也是熬。” 鹰屯赵炮接了电话后,很好奇过来瞧过一次。 赵炮看见这头威风凛凛的大金雕,心里那是真喜欢,悄悄想给李居安塞钱,低声说道:“要是7天还不成,卖给我。回头我带去鹰屯驯去。” 李居安哪里不知道他的鬼主意,笑骂:“刚还叫我放飞了,来年驯小鹰,咋了,赵炮不是要驯这头鹰,是给它关了下崽子,回头养殖驯小鹰。关笼子也是关,还不如站我绳上。” 赵炮被说中心事,戳穿后也不尴尬,说道:“可不就是么。这种惹了人的金雕能有啥好下场,关笼子就不错了。要不就是进城里动物园关笼子,横竖是别想飞出去。” 这时候,屯里传遍了师长儿子坐小轿车来看李居安的事。 鹰屯赵炮本来和李拐子在喝酒打牌。他一听见这事,李拐子说要探望李居安,瞧瞧这后生伤势咋样了,刚好和李居安唠唠,青稞地那的猎物好不好打。 李拐子说到:“青稞地那片戈壁多,穿山甲多,卖了可赚钱,还有很多高原鼹鼠,那玩意儿皮毛值老钱了,找到好的客商,卖出的价钱可不比大皮低。” 李拐子急着找李居安,赵炮横竖没事,也跟过来瞧瞧李居安的金雕驯的咋样。 李家自建房门口又来了一群人。 赵炮也不装了,进门就连李居安仔细擦拭的aps斯捷奇金也不看,在他眼里,枪哪里有鹰重要。 一头好鹰可比世上所有事情都重要。 赵炮亮起嗓门就喊:“李居安,你那金雕咋样了。” 他很想说熬死了没,要是死了那可就真可惜。但他心中叹了口气,哪怕换上他熬,这金雕也熬不成,横竖也是个爆裂性子,那么野的成年大金雕,不会屈服与人,只能活活把自己饿死。 李居安用筷子夹了一块跳猫子肉,把金雕眼罩一摘。 带着血腥味的跳猫子肉,在金雕鸟喙嘴边来回晃,散发着跳猫子血的香味,和肉的荤香味。 金雕饿了8天,又困又乏,倒挂金钟后脚爪都快被麻绳提拉断了,痛得不行,都放弃活着的念头。 忽然这么块香味浓郁的跳猫子肉出现。 金雕都没挣扎的念头,闭上鸟喙,沉默下来,就和没有嗅到一般。 李拐子看热闹,笑着说道:“宁死不屈,这都八九天了,还没熬成,这鹰怕是得死嘞。” 赵炮一语不发,李居安也很绝望呐。 他哪里知道还真有扁毛牲口死都不怕。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上一世在南方学到的习得性无助。这种态度用在这头扁毛鹰身上很符合。就是说,无论怎样挣扎都不会有好结果,干脆放弃摆烂,也没有生存的意念。这也是熬鹰会熬死的原因。 李居安看向赵炮肩头的这头新金雕,忽然说道:“赵炮,你这头是不是公雕?还是个帅气的小年轻?” 赵炮心中咯噔一颤,知道这小子笑眯眯的样子,鬼心眼子多,肯定没按好屁。 第390章 爱要面子的赵把头 赵炮在李家小住下,对李家楼房的舒适度啧啧称奇。 李居安的小楼喊电工上门扯了电线,后院一台百花牌洗衣机,在那咕噜噜转着洗衣筒自个洗衣服。屋里吊顶还有已经用旧报纸包起来绑好的电风扇,生怕落了灰,等明年来年夏天接着用。 正是深秋的天气,外头养蜂场的蜜蜂造王台繁育了一窝又一窝,果树也被支撑护住,下枝涂上白色的防害虫药,捆得结实,准备迎接冬天。 赵炮将肩头的公金雕搁在李居安提供的麻绳上,在小楼里转悠,对这栋三层小房赞不绝口。 “李炮,咱就说啊,咱也是进过城的人,就算是城里那些筒子楼,条件都没你这个小院住的舒服。” 后院两嗓子鸡叫。这是林梅和李母从镇上买来的小鸡崽,在后院自个拉扯大,养出一窝鸡。原本都是小公鸡,李母留了一只小公鸡长大,其余的小公鸡养成童子鸡后红烧了和板栗一块炖。 李晓下课后会跟着孙浩,陆文倩一道去采山,三个孩子就在野猪沟附近采山,陆锦扬会盯着照看。三个孩子也懂事,赶在天气大降温前,紧忙着把掉落在地上的板栗都采了。 陆文倩缠着陆家二姑烤板栗,放在柴火炉灶下烤一烤,会听见咔咔爆裂开的声音,还不能烤太久,得留个人一直翻动,要不然会焦。 大山物资富饶,光是李晓捡来的板栗,就够李母炖上个把月的栗子炖鸡。小公鸡吃完后,林梅安抚宋兰花,听着宋兰花抱怨,镇上那卖小鸡的人是个有眼力的,只卖小公鸡,不卖小母鸡,这把林梅听得咯咯直笑,说:“鸡崽也能瞧公母,以后我来瞧。” 林梅托阿弟林国栋去买小母鸡的鸡崽子。林国栋现在做电影院学徒工,也做出经验来。乡下有人请师傅放电影,价格没谈到位,林国栋背地里也会接私活,学着给人放电影。他年轻,价格也要的低,只要给母鸡崽子就成,隔壁几个村的人喜爱他的很,都排队请他放电影,小母鸡崽子管够。 林梅带着阿弟送来的小母鸡崽子,放在后院养。这么几个月养下来,童子鸡都大了,二十几只母鸡在那咯咯哒每天蹲着,偶尔下一个蛋,留上一只大公鸡打鸣,后院非常热闹。 李居安正在把两只金雕放在一处,两根麻绳,各站一只金雕。 母雕都熬到第九天,眼瞅着快不行了,性格刚烈,脾气也暴躁,他都有些没了耐心,心里沮丧。讲不定真的没人能熬出成年猎鹰。 公金雕对这头母雕也没什么性质,兴趣缺缺的样子,时不时还啄母雕一口,看着耸拉脖子的样晦气。 林梅走过来,手里端着瓷盆,里面是洗衣机刚脱水的外套,都是李居安进山后换下来的脏外套。除了污泥洗掉以外,还有不少枝子挂破的破损需要针线补。林梅瞧着李居安这九天,饭也吃不进,茶水也喝不进,光和一头鸟耗着。 她心疼说道:“老公,我来看看吧。” 李居安心情烦闷,还是耐着性子揉揉媳妇柔软的头发,哄她说道:“媳妇,这鸟危险的很,别靠太近,当心啄人。叨上一口手指都能出血。” 林梅笑着说道:“不碍事,我就坐边上织毛衣,穿穿针线,你先休息。我瞧着心疼的很。” 李居安知道,媳妇这是心疼他累了九天,愁眉不展,给他缓一缓。他给媳妇额头落下一个亲吻,说道:“好。我再瞧着扁毛鹰,心里火都能炸开。” 他揉揉疼痛的额头,跑去外头找赵炮唠嗑了。 林梅瞧着李居安和赵炮在外面抽烟,赵炮递过去一根大前门,李居安也没抽,往耳朵后一夹,裹上外套就在蜂场长椅上躺下来呼呼大睡。 她笑着也坐下来,在两头金雕边上仔细穿针引线,将李居安袄子外套的破洞,一点点缝补起来。李晓蹑手蹑脚过来,瞧着嫂子在缝衣服,也将手里刚采来的菌菇,和野生木耳放下来,坐在边上瞧着嫂子的手艺,学着缝。 李家小楼岁月静好,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模样。 母金雕感受到气氛的改变,悄悄睁开鹰眼,困倦地不行,看着两个女眷,然后瞧了瞧边上烦闷的公金雕。 母金雕见到帅气威风的大公雕,也母鸡蹲在边上的麻绳上,注意力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鹰眼也不再闭上,脸就没转回去过,瞧得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看。 …… 李居安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蜂场边上,陆家兄弟和赵炮,李拐子打牌九的吆喝声震天响,他也没听着,呼噜声能和四个人打牌声争个高低。 陆家兄弟都蹭完饭,吃完晚间饭都要走了。陆志强一屁股把李居安坐醒。 李居安只觉得鼻子堵着个啥重玩意儿,下意识就扒拉:“你干啥!陆志强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你个缺德玩意儿。” 陆志强哈哈大笑,故意在他面前哈了口臭气,说道:“这还咋熬鹰呢,鹰还没熬成,人自个先不成喽。” 他两口臭气,熏出大蒜味儿。李居安臭的干呕:“你干啥,生化攻击。” 陆志强还洋洋得意,说道:“我这可叫神仙口气,吹一口能保你长生不老。” “瞎扯淡玩意儿,最近你收音机听鬼故事频道听多嘞,张嘴就是扯。” 李居安被闹醒了,赵炮见他服了软,笑嘻嘻的心情也好上许多。 哼,他一个过来人都没法驯服成年鹰,李居安一个小年轻还想办到?这不是将他们鹰屯老把式的脸皮子剥下来踩么。 赵炮爱要面子,见李居安郁闷地直挠头,这才宽慰他说道:“这有啥,不就是熬失败了么,小事一桩。回头拔毛炖汤也是一口好的。比铁锅炖大鹅还香嘞。” 陆志强刚蹭完饭吃饱,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嘴里还在回味呢就喊道:“铁锅炖大鹅!宋姨,明个咱来吃铁锅炖大鹅不。” 陆锦扬瞪他,使劲用手拽他,压低嗓说道:“哪能这么不要脸,咱们都来蹭多少顿饭了,麻烦也麻烦别人了,你空手来也就算了,还点菜?脸皮厚不厚。” 陆志强笑嘻嘻贴他说道:“我空手来,你这不是每次都提着满当当大包小包么,咱俩谁和谁啊,随一个礼就行了。” 第391章 雪豹皮的客户商 陆志强确实厚脸皮,来就长一张嘴,来了就吃喝找李居安耍。也得亏两人穿一条裤衩长大,宋兰花也是温柔性子,将他当儿子看,要不然换别人家,能被嫌弃的翻眼白。 陆锦扬叹了口气,说道:“我记得生产队过去有养鹅。陈队长现在住过去生产队边上的旧房里,咱们明个去瞧瞧他,提点鸡蛋,也该瞧瞧他去。” 陆锦扬人情往来很懂,面子都做的足。陆志强干脆摆烂,笑道:“那行,讲不定陈队长现在还搁那养鹅,咱们买他的大鹅去。” 陆志强一想到有铁锅炖大鹅,心里可爽了,喊道:“宋姨,明个咱们带一头大鹅来,一块炖着吃!不白来,都不白来嗷。” 宋兰花挨应了声,说道:“别那么客气,想吃啥说一声就行,咱家有的都能做。” 陆家兄弟拌着嘴皮子离开,李拐子也跟着两兄弟沿着土路往回走。 三个人一边打着手电筒走,一边还唠嗑抱怨。 “这天色黑的那么早啊,夜里也太凉了,回头家里那两床棉花被不知道够不够。” “冬天得捱过去啊,棉花絮子够不,不够得去充。弹上两弹,重制了也成。” “这都要钱啊,要我说,就该多打上几张皮毛,你要是跑去林间值班室呆着,夜里冻了就炉子里多压点煤烧,盖着皮毛也暖和,不用凑合过冬。” 三个人絮絮叨叨,说着该怎样捱过冬天。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冬天真的会冻死人,挨家挨户都得筹划着办法过冬。 李居安坐着吃晚间饭,还困得迷瞪。这都九天他都睡好了,再熬不过去,别说鹰被熬死,他自个都能恢复不过来。 忽然,楼上李晓惊呼一声:“哥,快来看呐哥。” 李居安饭也不吃了,腾一下跳起来就往楼上跑。宋兰花喊他:“慢点,当心绊着,拉个灯。” 宋兰花给他拉了灯,他紧赶慢赶跑到猎鹰边上。 原本气息奄奄耸拉脑袋的母金雕,忽然瞧着有了些精气神,眼睛也亮了很多。 李居安生怕这是金雕的回光返照,鹰屯常有老人说,猎鹰在最后不行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瞧着有精神。他暗自懊恼,赶紧用筷子将一块跳猫子肉,带着新鲜的血凑过去,放在母金雕嘴边。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回金雕没有丝毫犹豫,张嘴就将跳猫子肉给吞下去。 金雕叼起跳猫子肉,那鲜血淋漓的肉还带着脂肪碎渣和血腥,金雕仰头咕咚,脖子都能看出伸长和收缩的痕迹,这么仰头一吞,直接一口将跳猫子肉连皮带小骨都吞下去。 李居安心中狂喜。 接连九天的熬鹰折磨,让他喜上眉梢,嘴角忍不住咧开,都能咧到耳后根,他强压住想要激动大喊的心情,赶紧又用筷子夹起跳猫子肉递过去。 金雕这第二口更麻溜,瞧着就和想通了,想明白似的,张嘴也不客气,老大一口吞下去,吃完还微微撑开翅膀,伸着脖子够他的筷子,瞧着还想要。 李晓惊喜,对着楼下喊道:“赵伯,来瞧啊,鹰吃肉了。” 赵炮还在后院逗大虎,瞧着猎狗有趣,跟着李居安学怎么训猎狗。他一听那叫拔腿飞奔,在楼梯上绊了好几交,膝盖磕了好几下,才狂奔到楼上。 赵炮刚冲到楼上房间,就瞧见让他无比震撼的场面。 原本桀骜不驯的金雕,狂野的很,性情暴戾不可训。但现在这么头成年霸气的大金雕,居然站在李居安胳膊上,站在他胳膊带着的牛皮护肩上,十分乖顺,竟然张开鸟喙,一口口啄食他手里递过去的各种生肉。 有岩羊肉,跳猫子肉,还有竹鼠肉,什么肉都吃,而且李居安掰了块玉米饼子,饿极了的金雕,连玉米饼子都仰头就吃,狠狠吞下去,还满脸期待地盯住李居安手里,瞧着还有没有其他食物。 赵炮惊讶地看直了眼,喊道:“靠!还真的被驯成了?” 他看看边上晾绳那头金雕,确实是他的公猎鹰没错。要不然他还以为看花眼,李居安在喂他已经驯成的猎鹰。 李居安笑嘻嘻,把肩头的细铁链,给金雕拴在脚踝上。金雕也没抗拒,也没表现出激烈的挣扎,反倒是挺平静。 李居安说道:“赵炮,第一回就喂这么多,三分饱,明天上午再喂个三分饱,就能出去驯外场。叫这扁毛知道,在外面找食,不如在我手里吃。” 外面西北风一阵赛过一阵,久经戈壁山林的金雕,自然知道冬季捕猎困难。外面没有足够食物,但人类手里食物很多。 一顿饱和顿顿饱,再加上李居安耐心的陪伴,让金雕渐渐驯服下来。 赵炮惊呼:“还真特娘奇了!真是奇了啊!” 他恨不得立马跑去鹰屯,把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告诉所有鹰屯的老把式。成年金雕居然能被驯服,而且驯鹰人还是个年纪轻轻的20岁小年轻。 之后的时间里,李居安忙碌的很。 除了白天在附近驯鹰,将三头猎鹰根据口哨的指示,捕猎一些在附近的小兽,他还得找庞多来,将制好的雪豹皮子,告诉他下家。 庞多来这是第二回来李家屯。 他瞧见李居安墙壁上挂着的一张雪豹皮,那完整度,光泽度,而且还是需要熟练工才能制出来的熟皮。他惊讶说道:“这不是生皮,直接熟皮啊,都能走贸易去国外卖个好价钱嘞。” 庞多来是商人,重利,他笑道眉飞色舞。要不是有利益,他才不会千里迢迢跑来李家屯一趟。但也是没辙,年前镇上实在没啥好皮子收。皮子交易的旺季在年后。那时候大冬天野兽皮子都厚实了,年后猎人出门刷仓打猎也多,客商也陆续从南方回来干活,价格水涨船高。 现在是皮子的淡季,但海外贸易没有淡季。 庞多来喜滋滋地张嘴就要压价,李居安知道他在想啥,堵住他的话头说道:“这张皮子已经被人订了。” 庞多来一愣,脸一板骂道:“李居安,你耍我呐?皮子都被人订了你喊我来干啥?” 李居安笑道:“别急啊,订的那人庞老板你认识。那人也是你的客户,我哪里好和庞老板抢生意。” “谁订了?这雪豹皮,而且制的那么好,一般人可收不了,吃不下来。” 庞多来说的是实话。谁都知道奇货可居,但不是谁都有本钱收。这么一张雪豹熟皮,比新鲜剥下来的皮价格能翻一倍,赛过生皮许多。哪怕送去远洋海外,卖给那群钱多的老外,也完全能有搞头。 李居安说道:“秦霜。” “谁?” “香江拍卖行的秦霜老板娘。” 庞多来沉默下来,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心里冒出个念头,李居安当真和秦霜联系上了?那个疯女人他是真不想去打交道,上回打了一次交道,那严苛的条件,差点剥了他一层皮。 庞多来说道:“别管那女人,你这张皮子卖给我吧。我按照大皮的价格收。一张给你800。” 李居安奇道:“800?秦霜电话里给的意向价是3800。” 第392章 大房来要钱 庞多来喊道:“3800?那是她出的价,咱们走中间商的只管收山里的皮子,哪管远在香江的老板收多少价你说是吧。” 他喊得语调憋屈,李居安瞧着他只是笑。 庞多来还想张嘴辩驳几句,但瞧着李居安笃定的模样,也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瞪了李居安一眼,说道:“说实在话,我有时候都觉得你瞧着不像是山里的猎户,更像是咱们跑客商的生意人。” 他走南闯北,收购价自然和卖去客商那的价格不一样,打的就是一个价格生意。送上来皮子的猎户,不知道皮子在最后买家那能卖出多少钱,所以山里收皮子的市场价压得很低,但若是走外贸,或者送去香江卖,中间商能赚个七八倍不止的差价。 所以兴安岭县城才有那么多络绎不绝的客商,千里迢迢也要北上来收皮子。而且出货的人少,收的人多,供不应求,有多少收多少,就是这个道理。 李居安瞧着庞多来想明白了,说道:“秦霜出的3800,其实水份也足得很。雪豹皮子不像大皮,好歹还有的打,就是少了些。雪豹这玩意儿还真是难遇上,也只有在戈壁这片才有,兴安岭出的人更少,你提前预定个把月都不一定能打着,全凭运气。秦霜想要,你商量商量,她还能抬价。” 庞多来自然知道这道理,但心里还是犯嘀咕:“李炮,你好歹也得给我赚些是吧,要不然我这大老远跑一趟的,可不都倒贴辛苦钱,赔本了。” “狗屁!” 李居安一句话唾过去,就将他怼了。李居安骂道:“少在我这装白兔。你火车来跑一趟,收多少南下都是卖,也就是在我这一张皮子上少赚一点,没过去赚得多,全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熟皮还能坏了?别大尾巴狼在我这装兔子。” 庞多来这才笑嘻嘻,也坐不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这张雪豹皮,贪婪的眼神还真藏不住。 他也知道熟皮矜贵,就算当下卖不出好价钱,放个几年,只涨不跌,还有人专门囤熟皮,坐等起价了再转手出去卖。不看价格,就看手里流动资金有多少,够不够囤。 他搓搓手,嬉皮笑脸贴着李居安,说道:“得嘞,李炮说个价,方便我就收了。” “3500块。” “3500?李炮您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不要拉倒。我过一阵子坐火车南下瞧我堂哥,自个给秦老板送过去。” “别别,我收我收。” 庞多来跑一趟赚个三五百,加上一趟货又不只这一张皮子,北上一趟,带回去的皮子销路好,买家开价高。他跑个一趟就能稳赚个一两千,每年多跑几趟这不就来财了么。 李居安这几天耐着性子等庞多来打钱。哪怕对于客商来说,这么多钱一次性拿出来也够呛。庞多来回城了一趟,将手里好些张囤的皮子和熊胆都出了,带着钱去邮储银行给李居安划账。 两人交易完成,庞多来小心翼翼捧着矜贵的雪豹皮子,眉开眼笑,满脸都是满意,说道:“要我说啊,秦老板娘还是有眼光的。就这么张皮子,她囤个当个收藏,十几年,二十年后价格涨的高,她还有的赚。” 他对李居安笑道:“是吧李炮,现在香江老板,尤其是搞拍卖的,不都说这收藏么。收藏的不是钱,是宝,一传传三代。要我看啊,秦老板娘还是有眼光,懂收藏会投资。” 李居安哑然失笑,暗暗摇头。 他表面点头,内心道,老庞啊,你要是知道后世雪豹皮贩卖能直接喜提一副银手镯可就不会这么说了,哪里是一传传三代,是牢底坐穿皮子。 庞多来还沾沾自喜,说道:“我瞧我要不还是别卖了,香江老板都重金砸不到的玩意,我也传下去给我儿子得了,回头我孙子瞧了还能拿出去吹牛皮。” 李居安猛地把雪豹皮拿回来。 “哎,李炮你干啥!” “我不卖了。” “别别啊!哪里有你这样的李炮,得得,我这就给秦老板娘送去呗。真是的,急啥眼啊,咱也就说说,瞧你这急眼翻脸的样。” 李居安瞧着庞多来抱走雪豹皮,严肃告诉他说道:“这种皮子也就收这两年,后年之后全部出了,出的干干净净一张都别留,改做其他生意去。” 庞多来这时候还没听明白,等他后几年按照李居安说的话做后,终有一年恍然大悟,李居安哪里是在翻脸急眼,明明是在保他啊。不过这是后话。 …… 这些日子,李长青频频问家里借钱。 李长青和张迎年去南方经商后,赚的钱越来越多,心里念头也越来越大。 他因为从西面拉棉花的事,和张迎年闹翻,欠了一大笔钱,将之前一年赚的钱全部倒贴进去,还把老家亲爹在县城的筒子楼给抵押给银行借钱。 大娘接到上沪银行打来的催收电话,刚开始还不敢相信,以为是骗子。直到李长青又问二爷家大儿子李伟借钱,二大爷气势汹汹就冲到大爷家,质问这是咋回事。 “咱家老大已经贴钱了340块钱给李长青。你说你家长青啥时候还钱。” 二爷的大儿媳张翠也哭哭啼啼,抱着孩子说道:“以后少年宫不都要钱么,哪里有一直管人借钱又不还的道理。” 大爷和大娘老夫妻都等着退休,这时候还得给儿子擦屁股,找急忙慌的稳住二大爷说别急,他们问问啥情况。 大娘给李长青之前留的座机号拨过去,没人接听,电话号码早就换了。大娘只好打电话给李家屯,喊屯里社员叫李居安电话回拨过来,和李居安打商量。 孙浩这小子跑来传的消息,站在李家自建楼面前,大喊着:“李哥!杨队长喊你去听电话!大爷大娘打来的!” 这时候李居安正在山里驯鹰,和陆家兄弟一进山就是个把天,哪里能找到人。 孙浩传了几天话,大爷家看实在是找不到李居安,只能拖着两条老骨头进山,亲自登门和李居安打听消息,也寻思着想来旱地看看李居安过得好不好,要是有钱讲不定还能借个光,给李长青搭把手。 大爷总觉得心里犯嘀咕:“咱们这样找上门,李居安能搭理咱们吗,当初分田闹得这么不愉快,旱地全给他们三房了。” 大娘脸皮厚实的很,挺直腰杆说道:“那又咋样,他老三不拿旱地,难道咱们大房和二房拿旱地?三房当初收咱们两家恩惠,水浇地肯定是留给咱们的。这件事没错。” 大爷心里还是虚得很,总觉得对不起三房家。孤儿寡母,还被他们两房这么压着欺负,现在他们还上门找三房借钱。 大娘拽着老头的胳膊就往山里冲,厚着脸皮喊道:“李居安帮衬咱们家那是应该的!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第393章 母亲宋兰花外柔内刚 大爷和大娘先去他们分到的水浇地瞧了瞧。这片三亩水浇地他们承包给了孙家。老两口在县城住,不常回来,腿脚老了也种不了地。 宋兰花当初问大爷家想要包这片水浇地,结果被大娘拒绝。大娘意思是你家出的价格还没孙家高。 宋兰花那时候哀求说道:“咱家这时候是困难了些。等明个地里有收成出来了,就能用来抵租金,回头就有钱了。” 大娘那时候冷笑一声,说道:“明年用收成抵?也就是你三房现在没钱,没钱包什么地。” 大娘瞪了宋兰花,转头就和孙母笑嘻嘻商量价格去。孙家人丁兴旺,自家田地也多,种植的苞米田大,多这么三亩也是种,收获季节借上收割机,电动收割机这么十几亩的收获快得很。 孙母队这片田兴致缺缺,意向也不大,孙家又不缺地,也不缺钱,孙家男人都进山打猎,平日里都靠卖猎物肉和皮子贴补家里。 大娘使劲贴着孙母,好说歹说,才把水浇地给孙家包了去。 母亲宋兰花那时候叹了口气,淡淡看了眼大房和二房连在一片的水浇地,足足有六亩。位置又好,水源也好,种什么都是收获,哪里像她三房分到的旱地,种菜都得引水浇灌,费水的很。 宋兰花一脸落寞的回去,后来和李居安商量了后,李居安将旱地改成了蜂场,和果园,请来了生产大队过去的旧蜂王老王来急造王台,才将旱地利用起来。 李居安那时候安慰母亲说道:“放心吧妈,这片地别看现在位置不好,没人要。等以后盘山公路这片造起来,咱们房子门口就是大马路,到时候别说是拆迁,还是上下山,咱们房的位置好得很。拆迁赔偿拿的也多。” 宋兰花只当是儿子在安慰她,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大爷大娘来水浇地一瞧,发现连片的苞米地在秋收时节美得很。 他们和二房的水浇地都种上了苞米,陆续进入收获期。孙家女人们抢抓晴好天气,借来大型机械和男人们一块加快收获进度。苞米地田间地头一派繁忙的丰收景象。 苞米田里榜梯田,还有蓄水备耕,层层叠叠的梯田美得很,像是镜面般,将天光白云都倒映下来。漂亮的叫老两口移不开眼。 大娘乐呵呵说道:“瞧见没老爷子,还是我当初主意好啊。你看咱们家这片地现在多好。每个年孙家又给咱们钱,又给咱们耕种。哎哟,这是什么机械,都没瞧见过。现在玩意儿咱们上年纪都看不懂了,真是好。” 大爷拉着她说道:“瞧什么田地,赶紧去三房家问问去,老大的事情要紧。” 大娘还眼睛盯住苞米田,挪不开眼。她远远看见孙母戴着斗笠在苞米田里,指挥着侄子开收割机。她大声喊孙母,上前唠嗑了一会儿,这才乐呵呵地跟着大爷往长虫沟里走。 一路上,长虫沟土路难走又崎岖。 大娘眼里的嫌弃都掩饰不住,说道:“老三这几年也不知道混成啥样了。要我说,要不是瞧着老三那孩子能打猎,咱们也不用搭理穷亲戚。讲不定老三自个都没钱过活,还得问咱们借钱。咱们可不费劲眼巴巴找上门白忙活。” 大爷不耐烦,呵斥她:“说的什么话。李居安好歹是咱们李家的孩子。老三走了,他一个人过得不容易。” 大娘尖利喊道:“哟哟,这时候知道你三弟走了,他娘俩过得不容易了,当初谁紧忙着要分家,逃也似的要去城里。还不是靠着我的200块钱嫁妆在城里讨活的。” 大爷吃瘪,只能不耐烦道:“说这些干啥,都过去了,赶紧赶路。” 老两口赶了老半天的路,这都快傍晚才摸到李家自建房的门。 宋兰花正和林梅在摇蜜,这是冬天来临前最后一波摇蜜。两人按找蜂王老王的说法,给蜂巢里留了两板蜜,给蜂王过冬,其他蜜都割了摇出来,流进罐头里做成蜂蜜回头等着庞多来上门收。 两人给罐头封口,贴上食品安全的标签。这家厂子也是李居安今年办下来的经营许可证,有了许可证才能售卖。南方对于食品检查,向来严格的很。 “妯娌?” 大娘瞧见宋兰花包着头巾,浑身上下密不透风裹着严实,看着就是山里勤劳朴素的村妇模样。她心里的优越感起来,笑嘻嘻地上前和宋兰花嘘寒问暖,但眼里眼神遮不住。 “小宋啊,你说你这大半年不见,也太辛苦了。” 宋兰花见大房家赶来也很惊讶,将手里活放下来,喊林梅和李晓一道进门,招待大房两人。 大爷和大娘瞧着这片五六亩的旱地。远处是果树还没完全长成,这片都是瞧不出啥的灌木和乔木,还有不少蜂箱,看着地里荒的很。 大爷心中露出不忍,总觉得亏欠,将手里的糖水罐头送过去,说道:“小宋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些东西给孩子们分了吃。孩子们喜欢吃就好。” 宋兰花脱下头巾,汗水浸湿了头发。一边林梅和李晓一样,被头巾包的是满头大汗,摇蜜需要手艺,技术,也得有力气,是个力气活。 大娘看着大爷对宋兰花关心的样,心里更是来火气,强压着脾气,对宋兰花笑嘻嘻说道:“妯娌,这段日子咋样啊,家里人都好吧。” “都挺好的。” “居安这孩子呐,咋没见到他。” “居安还在山里,估摸着还在哪打猎。长青都还好吧。” 大娘笑容一收,不说话了。她单刀直入,说道:“妯娌啊,你看看最近居安手里有没有周转的钱,上回长青不是和居安联系上了么,那时候居安自个条件也不好。现在想问问你们居安借点钱。” 母亲宋兰花早就看出大娘的心思。她心中向着儿子。 大房二房什么德行,她早就瞧得一清二楚。当初儿子困难,大爷和二大爷还将两片好地都拿走,给孤儿寡母留了个没人要的荒地。她知道这种事麻烦儿子,给儿子添堵。 宋兰花温柔说道:“不是居安不帮忙,是家里实在有困难。” 大爷说道:“居安手里紧张?” 宋兰花将林梅拉着坐下来,林梅已经显怀,能看出肚皮大了些。大娘“哎哟”一声恭喜的话在嘴里还没说出来。 第394章 林场打围队 大爷脸色也恍然,紧忙着说道:“是咱们做长辈的考虑不周到。今个礼带的少了,回头得再好好登门拜访一回。这可是李家的大事啊。” 宋兰花心中冷笑。当年三房落魄,你们一个个避之不及,撇清赶紧还落井下石。现在瞧着三房起来了,都想来沾沾光。 她说道:“现在家里情况也看见了,居安要当爹,肩头担子也重。奶粉棉花絮子都要钱,什么都得准备起来,亲家那也得有交代,还得准备办满月酒。” 大娘心里嘀咕,不借钱就不借呗,事儿那么多,一大堆理由。 宋兰花起身,瞧着太阳快落山,李居安也要回来了,说道:“实在是抱歉。家里田种不出粮食,困难的很。没帮到李长青,咱们心里也难受。” 大爷心里愧疚,瞧着荒凉破败的旱地,心里堵,懊悔不迭说道:“这件事是咱们不对。老太婆啊,回去吧。” “留一晚再走呗。” “不用不用,孙家今晚要去城里,咱们刚好搭孙家的拖拉机走。” 宋兰花送大爷大娘离开。他们前脚刚离开,李居安和陆家兄弟打猎回来。 李居安肩头停着三头猎鹰,大金雕威风凛凛,两头稍微小一些的苍鹰换了左臂膀站着,身后九条猎狗大声吠叫。 陆志强笑呵呵大声喊道:“宋姨!瞧李居安这回打着什么,活捉了地羊!” 地羊,又叫高原鼢鼠,李家屯附近没有,在青稞地那片更多。 李居安这回有大牲口,骑着骡子,还牵着岩羊跑得远,脚程也快了很多。 陈向前的马被陆志强瞧中,用一张陆家老爷子早年收藏的穿山甲皮,给他换了下来。 为了这件事,陆家老爷子跳脚的很,将孙子追得满屋子打,陆志强跳着脚逃,嘴里还不服气喊道:“收那个硬壳有啥用,还不如换一匹好马。回头再给你打一条穿山甲不就得了。” 这把陆家老爷子气得够呛,喊道:“穿山甲也是你小子能打着的?当初废了老子半条命,你小子说送人就踏马送人?” “才不是送人,换了匹马回来。” 陆志强笑得贼兮兮,厚脸皮的很,陆锦扬也不吭声,也不逃,落了两下打。陆家老爷子打了陆锦扬,心疼,这才停下来,呼哧呼哧将怒火生生咽了下去。 李居安瞧着屋里有人来过,问道:“妈,刚家里来客人了?谁来了?” 宋兰花将大爷大娘来过的事说了,李居安沉默下来。李长青和张迎年在南方经商,现在张迎年的生意越做越大,按照上一世的经营方式,张迎年会和李长青合作,然后大量抵押资产借贷,大规模收国内的物资,远销到海外。 他问母亲,语调假装很不经意:“堂哥现在在卖啥。” 宋兰花想了想,说:“之前听说是棉花,后来棉花生意没那么好做了,就转成卖熊胆,将熊胆弄出什么药材,然后运到海外。” 李居安听了心中冷笑。张迎年哪里是在做棉花生意,分明是借着棉花生意在坑人。他那棉花,运输费加上压根不赚钱,没法薄利多销,只能将棉花下面压上铁丝,加重份量,能坑到一个人算一个人。 经商者没有品德,自然不会有回头客,客人不骂惨他就不错了。收棉花的傻子不够用,他自然只能换一门营生去做。 宋兰花想起来了,说道:“听你大爷说,李长青最近还要跑咱们这片来一趟,说是冬天年前来收熊胆,价格最便宜。估摸着过年走亲戚,他还能来找。” 李居安点点头,熊胆年后涨价,年前客商少,价格是低谷。李长青和张迎年是当地人,自然过年要回老家,刚好趁着机会收熊胆,在底价抄起。 他说道:“行呗,堂哥要来瞧我,自然要好好接待。” 他瞧了眼田地外围的土路。按照上一世的政策预计,等年后这条路就会开工建造,土路也会被压成盘山公路通车。预计到明年,长虫沟不再是深山山坳的小土沟,这片田地的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李居安咧嘴笑了,搂着媳妇哄着娘说道:“妈,媳妇,咱们先吃饭,我和你们说说今个山里好玩的事。” 一家人其乐融融坐下来,李晓捧着摇出来的一罐蜂蜜,乐滋滋地在李居安怀里求夸,还嘚瑟村小校长给她颁发的奖状。 李居安好好夸了顿妹妹,说道:“囡囡,好好念书,回头去城里上大学。” 这话把李晓逗得咯咯直笑。 …… 第二天,李居安刚出门就被赵炮拉走。 他正纳闷呢,赵炮对他挤挤眼,说道:“林场陈大队长找你了,还是找孙炮了。” 李居安真不知道这件事,问他:“咋了,林场啥事啊。” “林场的打羊队伍没找你?” 李居安住的偏僻,家里又没有安装座机电话。屯里本来只有一个座机电话,就是杨德政大队长办公室里那部。后来孙全德为了和林场,牧场联系方便,在孙家安装了台固定座机。 李居安想了想,寻思着以后和庞多来联系,大爷大娘腿脚不好,有了电话,他还能和大爷家,二爷家多联系,也是件好事。 他说道:“林场想找我也找不着呐。我这一天天的都在山里钻着,几天才着一趟家的。我妈要找我都困难。” 赵炮瞪他一个眼白,说道:“你媳妇找你可就利索了。” 李居安漏出整齐洁白的牙笑:“那必须滴,我媳妇心灵感应,还没找我,我可不就赶紧回去了么。” 赵炮哈哈大笑。他将林场组织打围的事和李居安说了。 林场找有实力的炮头,长白山套子王老秦在丢弃狼眼睛后,新买了一只狗帮,驯了半年,小有成效,成为林场聘请的目标。孙全德是实力老炮,加上孙家人拉出来自家就是一支完整的队伍,只是没有头狗,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林场的陈大队长本来在纠结继续和老秦合作,还是和孙家人合作,最后决定这两支队伍合一,把老秦和孙家人一道雇来,这可不就又有头狗又有人么。 李居安递过去一支烟,赵炮叼在嘴里,李居安用老式打火机给他点了,看着赵炮眯着眼吞云吐雾,他说道:“林场开价多少呐。” “一支队伍拉出去500块。” 李居安眼睛一亮,500块这可不少啊。但要是人头很多,分到每个人的头上就得分股划钱,要是猎物还算林场,那可真没啥赚头。 赵炮看出他心里的担忧说道:“这趟林场组织打围,打得是地羊。打到多少都算队伍自个的,林场不收这玩意。” 地羊! 李居安听见地羊可就不困了。他刚进山和陆家兄弟炸了一个地羊窝。这玩意是个害人害田地的,繁殖又快,又狡猾,钻进窝洞里,那是烟熏都熏不出来。他们仨费了老劲才弄出来一只,结果皮毛都炸坏,把陆锦扬惋惜了好半天。 第395章 上林场截胡猎鼠队名额 赵炮收了李居安的烟,瞧着远处的大山,看着悠然自得。 这把李居安看乐了,他笑道:“咋了赵炮,林场喊秦炮和孙叔打围,你一点都不急眼,把我也拉上,不可惜呐。” 鹰屯的赵炮常年在这嘎达附近转悠,这是整片兴安岭大山都知道的事。鹰屯的驯鹰师常年和本地猎人抢着打围的活。赵炮瞧见李居安得空,就来问问李居安的意思,想着拉他入伙。 李居安连声答应下来,说道:“那也可惜了不是,孙叔接的活,陈大队长和孙叔关系最好,和秦炮交情也不错呐。” 赵炮连声叹气,他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痒啊。 “林场组织打地羊,牧场也在组织人手打地羊。咱们一个外乡来的,还真是插手不进去。” 他想来总觉得气闷,但没辙,林场还是牧场肯定都紧着本地猎户。要是出了啥事,本地猎户就住在当地,也不会撂挑子不干,其他外乡猎户,干完一票直接走了,他们想要找人也找不到。 李居安安慰了赵炮两句,鼓励赵炮再接着努力努力:“王大队长和陈大队长都有各自的喜好,讲不定对症下药能管用。” 赵炮寻思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喊道:“是这么个理!我听说陈队长的阿嫲要装假牙,我刚好认得一个城里的诊所大夫,我引荐引荐去,说不准陈队长一瞧我还有这层关系,就把活给我了。人情往来,都是学问啊。” 他说着起身就往林场方向走,还真是下了决心,定要多和两位队长搞好关系。 李居安瞧他走,他紧忙着转头就提着大包小包的糖水罐头和饼干,给林场汽车部的张师傅送过去,走访了过去带教的老师傅,笑嘻嘻说道:“这不是听说陈队的闺女也要过生日了么。回头这一袋也给陈队带过去,都沾沾喜气。” 汽车部的张师傅在林场说话一个顶,说话很有分量,就连陈领导坐他车,都要看他几分。张师傅真没想到李居安拿到驾照后这么久,还能惦记着他,乐呵呵地说道:“那可不是,你小子有良心,还记得我这个老东西。好啊,回头这袋饼干我帮你带给陈领导,你小子的心意,肯定要送到。” 李居安乐呵呵笑着,离开张师傅家后,直接给牧场的兽医小陈打了个电话。 兽医小陈正在牧场给牛接生。他忙完后,摘了手套,给李居安回了个电话:“咋了李炮,你家猎狗又出啥事了。” 他听到李居安问起牧场地羊的事情后,忍不住拍了把大腿,像是听见知己般抱怨起来:“这茬子事还真是头疼的很,别提了。咱牧场啊,现在全是瞎迷杵子,把土豆根都刨了。” 李居安知道,上一世兴安岭有一年,地羊成灾,没想到时间提前了。林场陈队都忍不住出手,牧场的王队估摸着也忍不了。 他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成啊,上回王队帮忙的事我还没谢他,帮我递个话,我后两天专门道谢来。” 电话那头兽医小陈说道:“客气啥,咱们牧场还得多谢你。成啊,你来了刚好我帮你看看猎狗恢复的咋样。” 他挂了电话,寻思着这两天的时间。然后在屯附近转了转。 地羊这种野生动物,前爪发达的很,能很轻松地刨土打洞,又叫瞎瞎或瞎迷杵子,以植物的壮根为食。 这玩意儿个头大,能有一斤多,看不见什么视觉退化,但嗅觉特别灵敏。加上今年夏天温度升高,母地羊出没的多,在气温下降时,公地羊出没的多。 这种说法在当地老猎户嘴里传的广,所以当年要是大旱,天气炎热,地羊树林就会暴增。 他记得上一世90年代地羊成灾,乡里组织了好几场“猎鼠队”都没能解决地羊的灾害。 所以他寻思着,林场这次猎鼠打围,收效甚微,牧场那里也遭到地羊啃噬,乡里的猎鼠队还得筹建起来。这一筹建就可得个把月,得延续到冬季来临前才能结束。 没过一天,李居安就收到张师傅传来的消息。张师傅回屯吃晚间饭的时候刚好瞧见他,提了句说道:“小李,好久没驾车了啊,陈队问问你驾车手生了没,你明天得空去林场试试车。” 李居安咧嘴笑了,大声喊道:“好嘞!” 他顺理成章第二天去了林场。他不是一个人去,喊上陆家兄弟,还有周六休息的宋德生,陈向前之前几天还吓得屁滚尿流,这小半个月过去又闲不住,时不时来忙忙他。 他给陈向前约了时间,也把他带过去。 李居安领着陆家兄弟,宋德生,和陈向前,牵着骡子,右臂膀停着大金雕,两头苍鹰站在他骡子背栓的麻绳捆线上,身后跟着九条猎狗。 大虎作为头狗,认识林场,对林场大队熟得很。 猎人还没到,大虎率先领着帮狗们吠叫着冲到林场大门口,把保卫科的老张惊的大呼小叫。 “呀呵,瞧瞧谁来了,大虎啊!好虎子,来给叔亲热一个。” 大虎甩也没甩老张,只是摇了两下尾巴,直奔陈领导的办公室门口,乖乖在熟悉的窗台下吠叫了一声,然后懂事地趴好。 九条猎狗都在窗台下趴好,陈大队长听见动静推开窗,笑着喊道:“李炮来试车了啊,外面等等啊,我和孙炮说完就出来。” 陈秘书还在埋头写公文,他听见这么大声的猎狗动静,还有猎鹰的啼鸣,第一个念头,是那个鹰屯的老赵又来烦一把手了。 陈秘书心中不耐烦,觉得好笑,鹰屯的人咋就这么厚脸皮,上赶着和自家山里的当地炮头抢活儿干。 他转头和边上坐着的张秘书抱怨,说道:“瞧瞧,赵炮又来了,这都多少回了。” 张秘书心知肚明,也笑笑说道:“别多管闲事了,赵炮想来就来呗,反正也不可能把名额给他。” 两个秘书点了点头,背地里蛐蛐了鹰屯的鹰把式,他们刚抬头就看见李居安领着李家屯的陆家猎人,笑眯眯地走进来。 李居安很随意地给两位秘书打了个招呼,说道:“陈哥,张姐,下午好啊。” 两位秘书怎么都没想到,鹰啼鸣的声音居然是从李居安这支队伍里传来的。 两个大秘惊讶地瞪圆眼,盯住李居安臂膀瞧。 第396章 孙炮气得够呛 李居安右臂膀停着好大一只金雕。 金雕威风凛凛,鹰眼如炬,凌厉的目光盯过来,让陈秘书心中发指,有一种被野生掠食者死死盯住的恐惧感。 陈秘书下意识汗毛竖起,头皮过电般发麻,呼吸也跟着加快,想要拔腿就跑。 他看清金雕脚上的细铁链后,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知道这只是一头猎鹰,鹰把式驯成的猎鹰才会这么乖巧,停在人肩头。 边上张秘书两句话,就说出陈秘书心中的困惑。张秘书惊呼喊道:“小李炮,你这头鹰,瞧起来可比鹰屯那些鹰把式的鹰更吓人。” 张秘书说话向来直来直往,直筒子。陈秘书心中暗道她说话不懂事,但心里也点头。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刚才有恐惧感。李居安的这头金雕,带给他的震撼,比鹰屯的猎鹰更强烈。 陆志强和陆锦扬臂膀上,各拴着两只猎鹰。稍大的苍鹰站在陆志强右臂膀,稍小的一头站在陆锦扬的右臂膀。 三只猎鹰,跟着五个年轻猎人走进门,身后还有趴在办公楼外的猎狗,这份气势,让林场办公楼里所有的科员都抬起脸,呼吸跟着一滞。 财务科女主任眼睛瞪圆,说道:“唉呀妈,这也太威风了。” 财务科女同志很多,有不少年轻刚嫁人的媳妇,家里托关系她们来林场做财务。 行政部和人事部的女同志也多,长相端正又漂亮。 五个年轻猎人相伴走进林场办公楼,李居安走在最前面,他身材高大挺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俊朗,浓眉大眼满是坚定和刚毅,很有阳刚味。 后勤部的女同志们,大多都喜爱电影男明星,追着小白脸。她们这么一瞧李居安忽然目光移不开,觉得电影海报里的小白脸也不过如此,还是乡里大山的年轻猎户,看着又糙又有男人味。 几个年轻女同志害羞地互相看了一眼,埋头在手心里咯咯笑起来。 “你看啥。” “你刚才在看啥。” “瞧你这心思,都写脸上了,回头我告诉你妈去。” “瞧你害不害臊,李家屯的小李炮都娶媳妇了。后面的是陆家的堂兄弟,这两人都没对象,还有后面那个是师长儿子,他也没对象,讲不定你还有机会。” “说啥浑话呢,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女同志们互相低声打趣,调侃,生怕李居安他们听见,但又按奈不住,偷偷拿眼睛去瞅他们。还没嫁人的姑娘们,当真认真打量起陆家兄弟还有陈向前,心里情绪那是潮起又潮落。 她们忽然觉得,男明星算啥,乡里当地的猎户小伙子才好呐。 原本气氛严肃的林场办公楼,因为年轻猎户们的到来,都增加了欢声笑语,气氛也热络起来。 李居安站在一把手办公室前,刚好和孙全德打了个照面。 孙全德正在和陈大队长谈这回捕鼠队的活,转头就瞧见五个身材矫健阳光的年轻猎户站在他身后。他同样眼前一亮,心中免不得赞叹。要是孙家小子能有这么精神劲儿,他也用不着可劲在那操心。 他再仔细一瞧,为首的年轻人笑呵呵瞧着他,对他喊道:“孙叔,下午好。” 孙全德惊呼:“李居安?”他再往后一瞧,李居安身后跟着的,可不就是陆家那两小子么。他心中越来越疑惑,李居安和陆家两兄弟跑来做啥? 他心里正犯嘀咕,陈大队长瞧见李居安领来的队伍,还有三头威风凛凛的猎鹰,和矫健的狗帮,点点头赞叹道:“李炮好久不见啊。你这支队伍领的人是大不一样了。” 宋德生不好意思地傻乐。他知道陈队长说的是他。陆家兄弟也有些难为情,他们俩当初上山打围,只是纸上谈兵,连枪都没有一把。这两年锻炼下来,还真是不一样了。 陈队长招招手喊李居安进去,等李居安再出来的时候,捕鼠队的活已经落在他肩上。 陈队长对孙全德说道:“老孙啊,这回的活,就交给年轻人。这地羊啊,比不得野猪,没啥危险,又难缠得很,刚好给年轻人一个锻炼机会,好好练练手。” 孙全德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相信他听见了什么。 靠! 他蹲在林场这么好些天,就为了和秦炮,赵炮抢这捕鼠队的活,结果他把秦炮好不容易收编,赵炮也被林场放弃,结果横截里杀出来一个李居安? 孙全德气得老脸都颤了颤,面对五个年轻后生还得努力挤出笑脸,用长辈独有的和蔼表情,笑着说道:“好啊,好啊。陈领导眼光不错。小李,小陆,你们要好好干,别叫家里失望。” 他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喊上身后跟着的猎狗就往山下走。 大虎在瞧见孙家新训的猎狗,气沉丹田发出挑衅的呜咽。 孙家猎狗哪里服气,都是山里见血的猎狗,下的都是死口,气焰也一个比一个高。孙家的猎狗当即跳起来,扭头对四肢顿地,沉着脖子对准大虎龇牙,发出低吼。 两队猎狗互相试探,用挑衅低吼试探对方的实力。 小钢炮和黑豹最是硬杠,一听见有挑衅,哪里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挣开狗绳冲上去对准孙家的猎狗就要疯狂撕咬。 白獒伤好后沉稳许多,也没过去那么刺头。但白獒瞧见小钢炮被对面的孙家猎狗扑,白獒那庞大的身子冲上去,厚实长毛在风中扬起,瞧着就和一头小白熊似的,对准孙家猎狗就狰狞张开嘴,又尖又长的犬牙,锋利又尖利。 孙全德看着脸色大变,呵斥喊道:“都回来!” 李居安同时喊头狗停手。 大虎见对面猎狗收势后,仰头大声吠叫。原本冲刺扑出去的小钢炮,和黑豹同时听头狗号令,四肢顿下来,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戒备,犀利的眼睛一眨不眨,白獒也在小钢炮身边护住同伴。 两支狗帮的队伍,在林场门口对峙。 林场科员们哪里见过这么多猎狗,而且全是训练有素的好狗。 张秘书站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说道:“那条就是咱们青川撵山犬大虎,好威风啊,这么一喊,狗都不动了。” “那可不是,早就听说撵山犬强,带狗帮的头狗还真的不是盖的,一般人真驯不来。” 他们原以为李居安是靠着陈队长偏心眼,才拿下捕鼠队的活。但现在他们一瞧,才心服口服。 小李炮哪里是托关系,明明是真有实力。别说猎人队伍有实力,猎鹰和狗帮,也是强的很呐,孙家的孙炮在对峙里都败下阵来。 孙全德看了眼李居安,笑嘻嘻喊道:“小打小闹不碍事,大侄子回头替咱们给你妈问好啊。” “好嘞,孙叔走好。” 孙全德回到孙家后,再也绷不住人前笑嘻嘻的表情,愤怒地在孙家砸锅又砸瓷盆,骂骂咧咧,大骂声隔壁张家都能听见。 “啥玩意儿!那瘪犊子孙子还敢截胡劳资捕鼠队的活!” “那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孙子,还有陆家那两个黄毛小子凭啥啊!特娘的他们凭啥呀!” “艹!踏马的真是中邪了!还能被几个混小子截胡了这么个镶金的活?他们能干成个屁!” 孙全德刚拿起陶瓷碗就要摔,忽然想到这陶瓷碗也得好几毛一个。他砸了还得出钱买,这个月开销又吃紧。 他又气又懊恼,还不敢拿家具撒气,生怕被老母亲拧着耳朵抄起鞋底打,只能使劲深呼吸,一个劲生闷气。 好巧不巧,这时候孙为民回来。 他本来就上火,看见孙为民去县城出街耍了一天,空手回来,心里那火气就崩不住了,喊道:“臭小子!上哪去了。” 孙为民本来想要偷偷摸摸回屋子,哪里想到父亲就坐在门口,这可不赶巧了么。他心虚的模样猥猥琐琐。 孙全德本来就烦心,想到李居安和陆家兄弟还有那两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年轻阳光,神采飞扬,相比之下再瞧瞧自家儿子这个浑浑噩噩的混日子样。他心里那火气噌噌往上冒,脱了脚上的鞋子,围着炕追着孙为民打。 “爹!别打了爹!我干啥哩,我啥也没干呐。” 第397章 打地羊不能下鼠药 李居安接到林场捕鼠队的活。他的队伍人也不多,陆家兄弟,陈向前,宋德生,还有听见消息赶来的李拐子,和保卫科老张。 保卫科老张想来,那是纯粹馋地羊肉。 老张说起过去小时候吃到的地羊肉,那是口水分泌满了整个口腔,激动地在炕桌上,拍着大腿,给一群后生们说:“那三年闹饥荒是真的啥也没得吃啊。结果你们猜我翻到了啥,后院有个洞。我那时候年纪轻,还以为是狗獾洞,使劲扒拉了两下,结果听见一声叫。” 陆志强围着炕,一边喝着鹿血酒,一边听着老张吹牛皮,说道:“张叔,您这是分不清地羊叫,还是狗獾叫呐。您过去不是吹说您打遍整个大山,就没有您打不下来的狗獾么。” 陆锦扬瞪他一眼,叫他少喝点。 陆志强笑嘻嘻地对堂弟挤挤眼,小声说道:“放心吧,我没张叔喝得多。明个张叔酒醒了,谁还记得啥啊。” 保卫科老张在李居安的自建楼里,吃着岩羊肉,这肉还是李居安上回打的大岩羊,回来后吃不掉挂起来阴干的肉。就这么个风干肉在火上烤两下,也能叫老张吃的香喷喷。他是真馋野味了,小炒菜不爱,偏偏爱挂了好些天的岩羊肉条。 保卫科老张接过李晓递来的蜂蜜水,也没瞧清楚这是啥,乐呵呵笑道:“小姑娘真勤快,勤劳能干,比你哥小时候还强嘞。” 李晓声音带着稚嫩,一板一眼认真说道:“咱哥自然是强的,哥还要带叔您进山,好好的把叔您再带出来呢。” 几个人都乐了,老张哈哈大笑。他好久没见着孙女,对李晓是喜爱的不行,巴不得他也能有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孙女陪在身边,做小棉袄。 “好好,我这个老身子骨就指望你哥了。” 周围人听着老张哄小孩,觉得很有趣,调侃道:“张叔还没喝两盅就醉了。” 张叔甩开膀子,大声喊道:“醉啥,我还要和小李炮好好喝两壶,是吧,来来,都举起来杯子。” 李拐子在外人面前高冷,现在也笑嘻嘻地举杯干杯喝酒。 他也说起过去烤地羊时候的趣事,说道:“这地羊啊,烤着吃是肉不错,有韧劲,还嚼着香,就和吃马肉似的。” 宋德生真的咂吧两下嘴,被陈向前揶揄:“咋地,你还吃过马肉?这还琢磨上了。” 宋德生嘴皮子不饶人,说道:“我没吃过马肉还没见过人吃马肉么。驴肉总吃过吧,和马肉一个味儿。” 陈向前嘴里嘀咕:“驴是驴,骡是骡,马是马,这三个玩意儿吃起来能一样么。” 得,又是个没尝过味,但见过跑的小哥。 陆锦扬笑笑不说话,陆志强凑过去,小声说道:“你还真吃过?咱小时候那块酱马肉果然被你偷吃了,我就说爷爷咋大半夜绕着炕揍我,合着又被你小子忽悠,给你做了挨枪子儿的挡箭牌。” 陆锦扬也没否认,瞪他一眼说道:“谁叫你不吃。像是我没喊你吃似的。” 陆志强一句话吃瘪,干瞪眼气了老半天。每回陆锦扬做坏事都是先问他干不干,一道合谋。他怕爷爷,和爹妈揍他,每次都摇摇头不合谋。结果陆锦扬干了坏事,他总是被爷爷,爹妈一块揍,从来没有少挨一顿打。 他也就真想不明白了,凭啥爹妈爷爷只打他,不打陆锦扬? 后来他看着陆锦扬那委委屈屈,又懂事的乖巧劲,跪下来道歉写检讨书,再看看他那字写得歪歪扭扭,还倔强着脖子不服管的劲儿,他心中觉得凄苦。哼,臭不要脸的,就会装乖,还得拉他下水。 陆志强忽然想到上回那地羊,李居安把肉给烧了,都没吃。他问道:“李居安,上回咱们费劲哼哧打的地羊,你剥了皮,那肉咋就烧了,也没给咱们分。” 说到上回打地羊的事,老张和李拐子都停下手里的烤肉,抬头看过来。 李居安气笑了,说道:“上回咱们堵那一窝地羊,堵了多久?” “三天。” “那可不呗,后来咱们咋打到的。” 那天李居安带着金雕,苍鹰去山里驯鹰,陆家兄弟缠着他一道进山耍,想要沾沾猎鹰的光,找找有没有狍子或者梅花鹿,打点鹿回去炖个鹿肉,改善一下伙食。 李拐子问他们:“地羊你们咋打的,上回有什么经验么。” 陆志强摇摇头说道:“地羊这东西,长得像老鼠,视力差,眼睛小,个头不大,破坏力强得很。除了捉来吃,还真没啥用,皮子也卖不出好价钱。” 地羊对庄稼、果树、药材,啥都吃。李家屯的屯亲在耕种时候,还得防着地羊,苦不堪言。 李居安上回在地羊洞外设了陷阱,另外猎狗,和猎鹰在待命,结果陆志强愣是说要用烟熏。 陆志强说之前对狗獾洞也是烟熏,凭啥地羊不行。 他将枯枝点燃了,火灭了后,他对着火星子猛吹两口气,浓烟升起来后,将浓烟怼进地羊洞里就熏。 李居安和陆锦扬被呛的不行,烟熏火燎的,呛的两个人眼泪鼻涕一大把,猎狗都受不了跑远了,猎鹰熏得差点背过气去,最后还是李居安将猎狗和鹰领到远些的地方,陆志强才踩了两下大闷脚,把枯枝的火星子给踩灭。 结果地羊被惊得愣是不肯出洞,昏死在里面也不出来,最后还是陆锦扬受不了,放了老鼠药。 陆锦扬掘开地羊的土堆,翻到洞口后将鼠药撒在根茎上做饵。 三个人回去后,又过了两天跑来看,才发现饵被吃掉,将洞口的地羊拖出来,发现好肥的一只地羊已经死透了。 几人估摸着洞穴里应该还有更多地羊,但都不见活,皮子也剥不到,都是吃了鼠药毒死的关系。 说到这件事李居安叹了口气,“可惜啊。” 用鼠药去毒地羊,这种方法虽然有效,但服毒的地羊不能吃,还能对周围环境污染。万一碰上掠食者吃了毒死的地羊,也会中招。被山民捡到带回去吃,也会遭殃。 几个人正天南地北地唠嗑,忽然门被叩响。 鹰屯的赵炮瞪圆铜铃般的眼睛,探头进来。 第398章 半点不吃亏 赵炮瞪圆眼睛,瞧着李居安在炕边喝酒吃小菜,就气笑了,进来就说道:“大侄子啊,你可真是够能的。我还说你咋喊我去林场,结果倒是把这么好一个活截胡。” 赵炮之前告诉李居安林场在招揽捕鼠队,赵炮还唉声叹气,觉得他没被选中真是世道不公。李居安安慰鼓励他再去试试,讲不定就能压下孙全德和秦炮在陈队心中的位置。 结果赵炮还没走到林场一把手门口,就被陈秘书客客气气地请出来,他转头就听见消息,林场将捕鼠队的活交给李居安了。 赵炮亮开大嗓门,身后跟着三个驯鹰人,喊道:“大侄子,你这还真是来了个措手不及啊。我还寻思咋送礼,叫陈领导肯见我。你咋这么快就和陈领导搭上线了?” 李居安拉他坐下,笑道:“是一把手喊我过去试车的。” “呸!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了,信你个鬼。你小子瞧着天真的很,其实切开肚肠都是带色的。” 陆志强听得云里雾里,问陆锦扬这话啥意思。 陆锦扬说:“赵炮说李居安黄。” 边上李拐子一口鹿血酒差点喷出来,笑得直喘气,“明明是黑。” 赵炮还哼唧哼唧带着火气,往那一坐直喝闷酒,也不搭理李居安,瞧着他就来火气。 李居安笑嘻嘻贴着赵炮,好言好语说道:“赵叔别上火,肝火旺多伤身体,咱们喝两杯,明个一道进山,我还想请赵叔指导指导。” 赵炮将脸一拉,没好气说道:“指导啥,你小子现在腰杆子硬挺了,猎鹰都好些个,比我驯的还多些,能要我指导啥。” 三名驯鹰人一听,这还有搞头,连忙坐下来问李居安,这回林场给了多少,叫他接这个活。 李居安将手里分到的枪和子弹摊开来,给众人看。 林场这回为了捕鼠也是豁出去了,给了4把56半自动步枪,配上两箱沉甸甸的7.62毫米子弹。7.62毫米x39毫米子弹,弹匣内装30发子弹,可在300米内有效射程达到最强威力,子弹射完后不挂机。 驯鹰人一看这么多自动步枪,还有子弹,看得眼睛都瞪直了,激动地眼前一亮,心也止不住咚咚加快。 他们驯鹰人,主要靠鹰来捕猎,过去手里不提枪,但随着鹰猎和兴安岭猎户的沟通交融,渐渐的鹰猎的猎人也开始使用唧筒式猎枪,和鹰配合狩猎。 本来瞧不起提枪的驯鹰人,开始练习瞄准技术,和开枪预瞄,和手的稳定性。就连孙全德都开始和秦炮学习下套了,猎户的鄙视链正在渐渐消融。 只要能打到猎物,管它用什么办法,来钱快,来肉快就成。 李居安将56半自动步枪分给了陆家兄弟,陈向前和宋德生。 陆家兄弟手里之前是大54,和丑式左轮,稳定性差得很,瞄着地羊打个半天,周围泥土扑倏倏被打落,地羊皮毛愣是一片都没擦掉,让两人郁闷的不行。 现在两人换上趁手的56半自动步枪,激动地摸着枪把,喊道:“李居安,林场这是枪送咱们了?不收上去了?” 李居安大口吃着烤岩羊肉,笑道:“其他林场我不知道,但陈队为人爽快,他发下来的枪,还从来没有收上去的道理。” 过去他给陈队打标本,只发了一把56半。现在山里地羊泛滥,让陈队发愁的不行。这四把56半也能瞧出陈队有多烦恼,实在是恼的受不住,才没辙,重金招揽附近最好的炮头,定要把兴安岭的地羊打的没法翻身。 赵炮问李居安:“林场规定了多少人头数?” “没规定。打着的地羊都是自个的。” “没规定?这钱和子弹也不好分呐。” 李居安打开另一个房间。这房间打开后,地上出现一箱箱土制子弹,看得赵炮四人眼睛都瞪圆,张了张嘴不敢相信那么多子弹能在一个屋子里出现。 李居安咧嘴笑道:“这片是我和陶叔一道做的子弹,这片是陆家老爷子领陆家人做的。” 陆家长孙参加林场捕鼠队,陆家老爷子嘴上冷哼,说着风凉话:“凑那个热闹干啥。”但行动上不遗余力,支持两个孙子接的活。这不,这才两天功夫,陆家二姑就将好几箱子弹,和陆家几个小叔一块送了过来。 陆家二姑笑呵呵说的是:“这可不是咱家老爷子给陆志强那两个小子去打鼠用的,是专门给李炮打着玩的。” 李居安听完心里就乐了。自个给自个找台阶下,还得是陆家老爷子啊,咕噜噜可不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鹰屯的把式瞧见这么多子弹,心里是激动的不行。他们在弹药箱里看了看,还有些不好意思,难为情,不敢太明目张胆翻着找。 李居安说道:“没事,做得多也是做,有合适型号尽管拿去用。” 鹰屯的把式这才明白李家屯的人有多热情纯朴。 他们对赵炮激动说道:“山里猎户真是不错,热情仗义,够讲义气。” 赵炮总觉得心里哪哪不对劲,哪哪有些怪。李居安忽然说道:“赵叔,和咱们一道进山打鼠去呗。” “啥?” “一道进山呗,咱们分股不按股,全部平分。” 他这说完,李拐子和老张都站起来了,老张说:“这也不合规矩啊,你可不是太吃亏了么。骡子你的,头狗你的,鹰你的,猎枪还是你供的。” 按照李居安拿出来的伙计,他作为炮头一股,头狗一股,猎枪一股,大牲口一股,加上他自身的一股,能分到五股。但他放弃这样的分法,直接平分。 李居安笑了,说道:“都是兄弟,一道进山捕鼠,不也是为了乡亲们好么。都分田到户了,挨家挨户种出来多少粮食都是自个的,谁都希望自家人能多有些粮。这地羊害的都是自家村的家里人,多打些,家里更太平些。” 这一番话说得鹰屯三个把式都感动。三个人连连点头,觉得李居安和他们过去听到的小李炮确实不一样了,为人豪爽,叫人很想结交,性格喜欢。 倒是赵炮嘿嘿笑了,说道:“你小子精明的很。牧场那片你也联系上了吧。” 李居安说道:“还是赵叔消息灵光。” “不是我消息灵光,是你这小子我懂,喊咱们一道打鼠,地羊打的多,回头牧场盯着这次的队伍嘞。你领队伍打得好,牧场王大队长还找你,哪里还能有我和孙全德的份。你不是占了两个队伍么。” 李拐子和老张这才恍然,重新坐下来,也跟着笑。 小李炮啊,这心眼子多的八百个,瞧着亏了,其实是半点都不吃亏。 而他们才是瞧着聪明,其实肚皮里全是老实肠子的憨蛋。 第399章 老秦加入队伍 当晚赵炮领着三个驯鹰人进了李居安队伍。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领着赵炮,陆家兄弟一共8个人,9条猎狗7头猎鹰进了大山林场附近的捕鼠点。 这三片山头连成片,也是林场接到附近几个村大队长的求助区域。 连着李家屯,还有周围小岭村,望兴屯,陈家屯几个村落的耕地,全都饱受地羊侵扰。 秋天还没过去,地上密密麻麻的洞穴,处处都是被啃烂的根茎。 土豆,红薯等根茎类作物,当年被地羊嚯嚯的没有产出。小岭村的老钱家婆娘,远远的瞧见李居安的队伍,激动地直招手,喊道:“可算来咧!小李炮,最近你还都挺好的吧。” 李居安好久没来小岭村,当初他和陆志强在钱家住过一夜,钱家嫂子烧的土灶炒饭可好吃。 陆志强一瞧见钱家嫂子系着围裙,热情招呼,就想到腊肉炒菜饭,尤其是贴着铁锅底的那层锅巴,馋得他哈喇子直流,抹了把嘴角,兴奋地对钱家嫂子招呼,喊道:“大嫂!咱们李居安好得很呐,今个咱们就先从您家边上搜起来。” 钱家嫂子也高兴,紧忙着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领着几个人跑去钱家后面分到的田地看。 这片苞米地本来在秋天正是秋收时节,现在苞米地的根茎被啃得七七八八,掉落下来的苞米被啃得精光。 麦子等庄稼成熟了地羊偷吃,而且还不够,还挖洞储存粮食,繁殖能力强的很。 钱家嫂子唉声叹气,说道:“咱们村里还有种子库,那种子库里啊,种子都被啃没了。老钱和人费了老半天劲,挖出衣蛾老鼠洞,结果你们猜挖到啥。” “挖到啥。” “好大一袋子粮食,全是地羊这熊玩意儿藏起来过冬的。” 李居安跑去田里一瞧。这地羊非常善于打洞,而且和老鼠不同,地羊贴着土壤表层打洞。 那圆滚滚的身子从在地下爬过去,在地面会露出很明显的痕迹,出现一个个隆起来的土堆。只要瞧见土壤隆起来的土丘,基本就是地羊的洞穴没跑了。 赵家婶子一瞧林场捕鼠队来了,也赶紧跑过来招呼,抱怨道:“可不是么,那玩意儿爪子就和铲子似的,酷酷的扒拉土。咱们地里生长的农作物根系,都全被破坏掉类,果树苗也病恹恹,都没法种,来年也不知道老头会不会买新的果苗,这些全是钱呐。” 李居安也是种果树的,自然知道果树苗的矜贵。好的果苗得花大力气打理,养个几年才有可能出现产出。这好不容易养着的果苗被地羊嚯嚯了根系,谁能受得住? 小岭村的村民都围拢过来,一个个说起地羊那义愤填膺,无名怒火从胸腔内冒出,血液都冲上头,胸口火辣辣的愤怒。 “李炮来了!打地羊了。” “瞧见没李炮,咱们村里现在全是这种隆起的土壤。” “老张地里有一只地羊,结果过了两个月,变成了好几只,又过了两个月,地羊都跑去孙家,和赵家了,才百平方米的农田,地羊能生的很。” “那可不呗,咱们后院的地羊也产崽了,还能听见动静,这比大耗子更烦人。” 陆志强说道:“下药呗,你们下药了吗。” 小岭村的王大队长都被惊动,紧赶慢赶走出来接待捕鼠队的队员。 王大队长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懊恼喊道:“那必须下药,哪能不下药啊。咱们投放药饵,放置捕鼠器,用水灌全都试过喽。” 陆志强赶紧问:“咋样,用水灌也好呐,这还能灌不出来?灌死它丫的!” 小岭村村民都沉默,赵家婶子叹了口气,说道:“灌水淹了地,咱们庄稼也不好收。而且灌也灌不出来。” 周围田地都是泥泞。引水浇地也得灌了田,水漫出来,村民也受累。结果地羊洞淹的没多少,村民先受不了。 陆锦扬问道:“烟熏了没。” “熏!咋没熏,啥方法都试过了,烟熏的王大队长都呛过去好几回了,差点把田给烧喽。” 村民们哭笑不得,王大队长更是唉声叹气。 他用手拍怕这张老脸,还真是豁出去,老脸都不要了,抱怨道:“咱在村里那么久,还真是头一回碰见这么恼人的玩意。李炮,你说要是野猪,咱们请一队猎人打,也就打掉了。” “这地羊又多,又乱窜,一个洞还难驱赶出来。咱们都请来秦炮下套子,夹子也下了不少。” 李居安一听,长白山套子王老秦也来过,眼前一亮,问道:“秦炮也在?他下套子咋样了后来。” 王大队长指了指简单的砖房,这片就是村干部的办公楼,说道:“秦炮在里头呐,困得睡着了。” 李居安把这片先交给赵炮,让赵炮领着人先在田里捉起来。他把猎狗留了下来,带着猎鹰和大虎跑去王大队长办公楼里找老秦。 老秦怎么说,也是教他下套的师傅。更何况他还想把狼眼睛的事,找老秦说一说。 砖房很简朴,是一个普通简单的平房。老秦正歪在沙发上打盹,边上笼子里养了个小兽,蜷在窝里,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李居安刚进门,大虎脚趾在地上走出“哒哒哒”的动静,让老秦警觉地睁开眼。 他一看是李居安,满脸惊讶,说道:“小李?你咋来了,孙全德没来?” 李居安和老秦简单一说,他明白了缘由。 本来老秦和孙全德是一支队伍,孙全德拍着胸脯给老秦保证,能把林场的捕鼠队活给接下来,叫秦炮直接等消息。 秦炮没等到孙全德消息,反倒是听说一个年轻的捕鼠队要进小岭村。他紧忙着先来小岭村探探路,一看地上地羊的情况后,他也坐不住,忙着乡亲忙里忙外,将恼人的地羊给捉了。 秦炮说道:“这活啊,其实没啥赚头,真不赚钱。孙全德也就是稀罕林场给的那几支枪,和子弹。也就是个辛苦活。” 第400章 还没村里人打得快 李居安问孙全德队伍多少人。 秦炮给他掰扯数了数,28个人,领着24条猎狗。李居安算了下,林场给500块捕鼠金,另外4杆56半,两箱子弹。孙全德队伍按照人头,加上秦炮,分到每个人头上是17块2毛。 那对于秦炮来说,自然没啥赚头。 他的队伍现在是8个人,就算加上老秦9个人,按人头分每个人至少55块5毛。 这对于工资平均37块5毛的单位人来说,也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就看捕鼠一共要干多少时间的活,能把附近几个村的地羊收拾干净。 秦炮瞧着李居安寻思,心里也明白他在想啥,说道:“时间耗着长着呐。地羊不好打,不是简单的打野猪,刷熊,打虎能比的。” 李居安瞧他沮丧,看来这几日没少栽在地羊手里过,费了老劲估摸着才打上来四五窝。 他乐了,笑道:“秦炮打了多少窝了这两天。” 老秦叹了口气,比了个数字,三。 三窝,呦呵,他还多算了。 大虎对铁笼子里养的小兽很感兴趣,李居安问他这是啥。 “大皮,活的。” 原来秦炮打地羊打烦了,受不了就提枪去后山里转了转,还真是意外,叫他碰见一串大皮的脚印。他心中一动,设了个套子,还真是不死心,埋伏在周围,真叫他三天将这只大皮给套住。 李居安想到后世捕鼠队,和捕跳猫子巡山队的事,盯着铁笼咧开嘴笑了,努力压抑住兴奋的声音,克制地说道:“秦炮,这大皮多少钱卖。” 这时候陆志强,陆锦扬和陈向前灰头土脸进了办公楼,陆志强亮开嗓门就大声哭诉:“李居安,这地羊咱们哼哧费事的,终于打上来一只。结果还是个小的。大的藏在洞穴底下,咋熏,咋灌水都不肯出来。淹死也不出来。谁知道死了还是没死的。” 这只小地羊看起来奄巴的很,估摸着是前几天吃了耗子药中毒的关系,也不算是赵炮他们打上来的。 李居安看了看,更挫败了陆志强的自信心。 陆志强屁股往沙发上一坐,骂道:“完球,打个犊子!这活爱谁接谁接,孙为民就该跟着他爹跑来山里接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我瞧这事挺合适孙为民干的。” 李居安问他:“为啥呀。” “还用说么,孙为民傻呗。放一个个夹子在外面,总能守到几只地羊。” 秦炮忽然说道:“地羊洞和跳猫子洞不一样,地羊前爪随时都能抓土,隆出来土堆,未必是同一个洞口。” 这也是叫秦炮懊恼的地方。若是单一洞口,或者是多洞口,夹子套子很省事,几个人没日没夜做夹子就行。但地羊不一定从固定洞口出来,也可能刨到一半,半路从浅口就挖出来了,跑去挖掘边上的根茎。 几个人正没辙,陆志强也注意到大皮,惊喜喊道:“秦炮打到一只紫貂,小东西怪好看的嘞。” 秦炮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刚才小李还问我买,咋了,你也不打地羊了,跑来收大皮?大皮好呐,人人都知道好东西呐。” 他拍着大腿觉得很没意思,得亏李居安接了这活,要是叫他和孙为民合作,他气都能被气吐血,耐心全被耗尽。 陆志强笑道:“我哪买得起。一张大皮八百多块,这活的价格更高。” 陈向前说道:“活的估摸着价格也差不多。李哥你要买?” 李居安写了张欠条,秦炮看着嘴角抽了抽,说道:“你真要买?” 买也就算了,还写欠条,是很没诚意啊。 李居安抬头说道:“秦哥,我给你900块,买活的,现在就要。” 秦炮满心疑惑,也真是不懂了。咋一条紫貂值得一个炮头费劲出钱买?不干正经事? 他苦口婆心劝道:“小李,现在打地羊要紧呐,啥事都要往后排,那么多乡亲都等着捕鼠队。你是炮头,不能掉链子。” 他内心直叹气,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不经事也不懂事,注意力被一件事情牵着跑。大皮啥时候不能收啊,偏偏要现在收。 李居安很坚决,他坚定地写上欠条,先把兜里掏了掏,抹了把,将20块钱递过去,有些难为情说道:“秦炮,我出门就带了这些,我能把骡子压在这抵。回头等我去了镇上,取了钱再给过来,直接信用社划钱也行。” 秦炮眼睛直勾勾盯着大虎瞧,露出笑容。 大虎歪了歪狗头,茫然不解地看着他,收了收爪子。 秦炮咧嘴笑了,指着大虎说道:“别抵那大牲口了,把大虎抵过来呗,你不还钱也行。” 李居安跳起来骂道:“呸!” …… 李居安领着大虎,将骡子给秦炮牵过来,他提着带有紫貂的笼子,逗着里面的紫貂,就往田地里走。 他吹了声唿哨,将两头苍鹰放飞到空中。 两头苍鹰经过三个月的训练,已经是优秀的猎手,从亚成年鹰,长大了不少,加上优秀的目力,能对十公里内的活动物体看得一清二楚,任何情况都能如同闪电般俯冲而下,探出尖锐的鹰爪就攥取。 但是苍鹰训练的三个月,李居安着重训练的是活物抓取。 无论是赵炮的指导,还是青稞地赵大爷的指导,驯的口哨都是喝令活物。他对苍鹰和猎鹰只有一个要求,定要不伤及皮毛,要活物。 金雕转着鹰头,凌厉地瞅着田地,站在他右臂膀上。他对金雕瞧了瞧,然后叹了口气。 赵炮问他:“金雕驯成了没。” “没,早得很呐。成年的难驯。” 赵炮叼着烟锅袋子,一边熏地羊洞,一边咳嗽两声说道:“那可不是,成年学起来就是慢,没有小鹰学得快。有时候啊,不是这鹰不想学,是实在学不会。” 他说了会儿,边上驯鹰人喊道:“赵炮,我咋觉得你在指桑骂我。” 赵炮抬脚往那人屁股上踹,骂道:“不用觉得,骂的就是你。熏了好半天了,把咱熏了个够呛,还熏出个什么玩意来了?” 地面上干干净净,一头地羊都没跑出来。 小岭村乡亲们满怀期待,揣着手,心里全是希望等了好半天,结果发现捕鼠队的打地羊效率,和他们差不多。 赵家婶子指着那么多猎狗和猎鹰,说道:“这狗和鹰瞧着威风,但也没啥用啊不是。还不如咱们自个打得快。” 这话说出口,赵炮脸上立马崩不住了,急眼喊道:“嘿,你这婆娘咋说话呢?” 第401章 空对地鹰猎 赵炮试了好半天,他在各个地羊洞穴口放了捕兽夹,还召唤猎鹰在空中呼啸盘旋,结果地羊更不出来。 夹子,水淹,烟熏样样都试过,半点用都没有,把赵炮急眼的直跳脚,驯鹰人们干脆搬来个马扎凳,问乡亲们借凳子,和乡亲们一块守着洞穴烟熏火燎忍着呛咳。 钱家嫂子已经搭好灶锅,准备烧柴火做饭。她系着围裙靠在土灶门口,瞧着猎人们还在田地里捣腾,很贴心地喊小儿子给猎户们送水去。 赵炮喝着乡亲们送来的水,心里更愧疚了。他猛地站起来喊道:“要不咱们把孙全德喊来得了,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陈向前说道:“赵炮你没听见村里人说么,孙炮被牧场请过去了。” “啥?牧场请孙全德那犊子去打鼠了?” “对,孙炮已经去了。” 牧场也有地羊灾,最近兴安岭的猎户炮头都被挑走,孙全德主动找上牧场,被牧场聘请过去捉地羊。赵炮一听,这干劲熊熊就燃起来,像是小野牛般吆喝喊道:“快快,加大火力!还真就不信了,能不把地羊熏出来,要是被孙全德比下去,以后咱们再接活可就难了。” 他说是说给驯鹰师听,但这话听在宋德生,和陆锦扬耳朵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这次林场接活的人是李居安,要是这场捕鼠队的打鼠失败,落的是李居安的名声。虽然小李炮名头很新,各单位都知道李居安年纪轻,但名声响亮。各单位本来心中就犹豫,年轻炮头经验未必有老炮头老辣。 这跑山打围,看得还是经验和阅历。老炮头对经验,地形的理解,还是要比年轻炮头丰富啊。 陆锦扬说道:“这要是孙炮打的过,咱们打不出来,回头哪里还有脸。” 宋德生不这么觉得说道:“孙炮打得多就多呗。回头咱们直接雇孙为民他们过来干活,给他们钱,活还是算咱们干的,林场哪里不就是看效率么,也有个交代。” 这话让陆家兄弟听见,两人齐齐喊道:“不行!” 宋德生被吓了一跳:“咋就不行了呢,急眼啥啊,你们两家恩怨那么深啊。” 陆志强和陆锦扬转过头都不搭理他,心中更愤懑,觉得像是被羞辱了。 陆志强嘴里嘀咕:“开啥玩笑啊,要我低头对孙为民那孙子求他帮我打地羊,还不如要我命。要话没有,要命一条!” 李居安提着笼子出来了。 李居安扫了眼田地,告诉赵炮:“赵叔,把烟灭了吧,用不着。” 他将熏烟的枝子都扯开,放在地上用鞋底踩了踩,碾了烟灰。三个驯鹰人不解,喊道:“咋了这是?赵炮你说说啊,这后生真是。” 李居安现在是炮头,他说话也委实不客气,问道:“三位哥,你们这鹰确保不抓伤皮子不。” “那必须的。” “那肯定呐。” “这是吃饭的家伙,当然抓活的。” “那行。”李居安将捆绳打开,叫陈向前将尿素袋子拉开,“带回来一头进一头。来不及装酒捆起来,捆死没事,别伤到皮子。” “好嘞。”陈向前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和宋德生一道照办。 李居安喊陆家兄弟也过来,将尿素袋子全部张开,捆绳准备好,还把当地村里人不用的笼子都打开。几个人都不知道李居安打算干啥。 忽然,李居安将装有紫貂的笼子打开,对准没有被熏的地羊洞穴就放进去。 紫貂受惊猛地钻进地羊洞穴,那小身板嗖嗖的跑,动作那叫一个快。 紫貂食物是鼠类,鸟类,以啮齿动物为主。地羊小时候刚好是紫貂最爱的美味。田鼠、松鼠,松鸡、雉鸡,都是紫貂的食物。紫貂四肢短健,但躯体细长,凭借锋利的爪子和敏捷的身手,能够快速在啮齿动物的洞穴里快速窜跑,后肢比前肢稍长,前后肢均具五趾,具肉垫,跑起来比地羊更敏捷。 地羊长相比老鼠臃胖,长期在地下生活,眼睛基本上迷在了一起,看也看不见,退化的视力让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闻到掠食者强势霸道的气味。 村民要是抓地羊,只能等着碰巧,要是碰到刚好在拱土的地羊,挥起铁锹快速挖下去,一下子就能挖出地羊,逮住。但紫貂捉地羊,用不着这么费劲。 一条灵活的野生紫貂,带着掠食者的气息,在地羊洞穴里左突右冲。 没多久,地表出现轰轰烈烈的拱土痕迹。 村民们激动地眼睛都瞪圆,兴奋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好多地羊!这得有七八处!” “唉呀妈呀,这地羊全都是,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汗毛都炸开,太多了,我瞧见九只,快上铁铲!铲下去啊!” 村里王大队长激动地眼珠子都能瞪出来。这几个月他可是受的够够的,每天碰巧等着看地羊拱土,然后下铲子铲土,把地羊铲起来,但哪里有那么多好运气。 结果就是他眼睛都看迷瞪了,一头都没逮到,还被熏了个够呛。 陆志强等人也骚动起来,这一整天都没收获,忽然九头地羊同时拱土要出洞,让谁能按耐得住兴奋,没人能不激动。 李居安拦住他们,喊道:“都别动!” 村民和猎人都不能理解。 赵炮恍然大悟,猛地拍了把大腿,喊道:“还是后生脑子转得快,灵光啊!” 李居安频频给猎鹰催口哨,在哨音下,赵炮同样领着驯鹰人催动哨音,命令猎鹰飞上天。 空中6头猎鹰激昂盘旋,兴奋地快速俯冲,在猎人的口哨命令下,猎鹰本能地变得兴奋,热血沸腾涌上头颅,紧盯住地表拼命隆起的土堆,就发动冲锋号角。 李居安右臂膀停着的金雕也忍不住了,激动地微微张开翅膀,鹰眼如炬,直勾勾盯住地羊拱土起来的土堆。 李居安将右肩的细铁链解开,这时候刚好是看金雕干活的机会,也是训导金雕留活物的好时机。他催动口哨喊道:“去!” 地羊一头头拱出地表的同时,空中7头雄壮威风的猎鹰,齐刷刷对准地表就是激烈的俯冲。强悍的速度撕开劲风,如同闪电般发出高亢刺耳的啼鸣。 空对地的鹰猎开始! 第402章 赏猎鹰 紫貂受惊,蹿进地羊洞穴里疯狂狂奔。紫貂的掠食者气味,让地羊本能地觉得恐惧,一连串拥挤在一处的地羊,疯狂受到驱赶,在洞穴里一窝地羊炸开窝。 李居安盯着地表快速拢起的土堆,喊道:“瞧见没,一只公地羊!” 公母地羊能通过挖掘泥土的办法来分辨。公地羊会直着挖一条线,而弯弯绕绕挖的是母地羊。 地表泥土堆出现诡异的现象,一条笔直的直线土堆隆起来,紧接着是好几条弯弯绕绕的泥土快速紧跟在笔直土堆后隆起。 陈向前大喊道:“唉呀妈,这公地羊还怪会享受的,妻妾成群啊!” 宋德生笑道:“也不一定,可能是一堆地羊崽子长大喽还没分家。” “那不得行,这么大还不分家,啃老啃得爹妈都嫌弃。” 陈向前喊着就想到他自个,脸上一红,小心翼翼去瞅边上几个人的表情。在他发现无人在意他的情绪后,这才放心继续看。他抬头盯着空中呼啸的猎鹰,大喊道:“下来了,下来了!” 猎鹰的鹰眼如炬,加上猎人喂猎鹰,一般只喂个3分饱,保证猎鹰不饿就行,但不会有太强的饱腹感。哪怕是奖励猎鹰捕获猎物,也只会给5分饱,确保猎鹰还能有精力和野心,继续捕捉更多猎物。 空中李居安的两头苍鹰,率先俯冲下来。 金雕和鹰屯的猎鹰飞得更高,从更高空俯冲下来的劲风撕裂开空气,那股气势,让地上的乡亲们都跟着浑身颤了颤。 空中投下来7道庞大黑影,猎鹰翼展长最高能有一米八,最少的翼展长也有一米二。在阳光光影的投射下,近两米的黑影投下来,如同泰山压顶,带着来自空中的霸主威慑力。 小岭村的王大队长瞪圆,惊呼一声。 赵家婶子和钱家嫂子手里忙乎的活都放下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空中猎鹰瞧。 “我的天老爷,这也太大了。” “鹰瞧着太威风了,鹰能捉到地羊么。” “地羊速度也快呐,鹰才几只,地羊多少只,能逮着多少。” 地上地羊洞穴中,紫貂受惊快速左突右进。本来地羊拱土的速度不快,现在受惊后疯狂拱土,大量土堆不要钱般疯狂隆起,肉眼可见的一堆堆出现。 就连钱家嫂子身边站的小儿子都指着大喊:“妈,老鼠!好大的老鼠!” 第一头公地羊率先刨出泥土。地羊视力退化,习惯在黑暗中生活,但强烈的危机感,让公地羊刚探出头,立马下意识本能地开始往地下再刨土。 短小的前爪健壮有力,地羊圆滚滚的身姿快速刨土,短短几秒内,竟然又刨出一个新地洞。 周围乡亲们大喊:“快上铲子!” “铲子呐,拿我铲子过来!” 老赵苦地羊很久,一提起地羊那是气愤的双眼通红,额头青筋就能突突跳,恨不得剥了地羊的皮,将整个地羊串起来,架在火堆上烤才能解恨。 他那么大的苞米地,辛苦耕种了个把月,结果都被地羊嚯嚯没了,叫他怎么不来火。 老赵抄起墙角跟的铲子,对准地表隆起的土堆就高高抡起,一下子想要砸下来。 忽然空中一声激昂的鹰啸啼鸣,猎鹰矫健有力的双翅,撕裂空气划开劲风,对准土堆下就是个激烈俯冲。 昂——! 苍鹰尖锐的利爪直直钳箍住地羊,猛地催动强大有力的翅膀,整个鹰身跟着抬起来,快速将地羊抬起拖走。 变故发生的极快,老赵手里的铲子还没落下,他面前土堆就只剩下一个空洞。土堆安安静静,哪里还有地羊的影子。他再猛地抬头,发现低空苍鹰攥起地羊,整个鹰身抬高飞高,抓起地羊已经离开地面,朝着李居安的方向飞。 老赵瞪圆眼,张了张嘴,喊了句:“我的亲太奶,真太特么牛批!” 乡亲们手里一个个都提着铲子,激动地对准土堆就来个狠铲。过去乡亲们逮地羊,除了下老鼠药,下夹子,大多都是靠着这样的运气。运气好,碰见土堆隆起,只要铲子下得快,就能将地羊整个铲起来。 但这除了运气,也很拼速度,得眼疾手快。钱家婶子手速慢,只能眼睁睁看着地羊从土堆里溜走,刨土进了更深的土地里,气得她连声叹气,还怪家里老头子不好。 “死鬼,刚才就差一点喽,你动作再快点可不就拿下来了么。” “你这婆娘自个慢还怪上我。我动作有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死鬼,干啥事都慢,就那啥事快。” 钱家婶子翻了个眼白,嫌弃地扭身子就走,把她男子看得一愣。 老钱发现周围乡亲都盯着他乐,才反应过来骂了句:“说啥呢!谁快了!我慢,我最慢。” 空中猎鹰一头又一头俯冲下来。 紫貂还在洞穴里疯狂逃命找出口,地表窜出来的地羊数量也越来越多。一道道丘壑,快速隆起,给猎鹰增加了大量数量的目标。 鹰屯的四只猎鹰很有空对地的捕猎经验。矫健有力的鹰翼掠下,翼展长一米八从高空投下浓郁黑影,笼罩在这片苞米地上。 赵炮的公金雕率先发出激昂鸣叫,身后紧跟3头红隼,4头猎鹰疾速俯冲,分工有序,分别对准4头地羊就探出利爪快速俯冲。 哗啦一声,地羊连嘶鸣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猎鹰抓起来高高带起。转瞬间,乡亲们都来不及眨眼,地面的地羊已经少了5只,被提到30米高的空中。 乡亲们呆呆张了张嘴,激动喊道:“这效率,可比咱们一铲子一铲子挖快得多。” 赵炮催动口哨,喊下来猎鹰。 4头猎鹰快速飞回驯鹰人面前,将地羊叼在坚硬的喙部,停在驯鹰人牛皮臂套上,认认真真站稳。 赵炮提着肥地羊的脖子,照着脖子就割了一刀直接放血,将皮子快速剥开后,将带血的皮子在泥土上搓了两把,甩在边上,用平口改刀将地羊肉卸开,内脏掏出来,将胆在一边,心肺和下水带着腥味,递到猎鹰嘴边。 公金雕眨动凌厉鹰眼,喙部对着下水啄食,仰头就把内脏吞下去。 第403章 猎鹰对紫貂的执着 李居安右臂膀同样停着苍鹰。 苍鹰个头不算大,比金雕小不少,但抓子上攥取的地羊是最大的一头。公地羊肥的很,圆滚滚还凶狠,咧嘴对着苍鹰就要咬。 李居安眼疾手快,在猎鹰快要抓不住的同时,一把将公地羊倒提在手里,用侵刀割断公地羊的脖子,从头部开始撕开皮,小心翼翼用侵刀一边左右切割,割开地羊皮,连带着将皮下的碎肉和脂肪割下来,最后从四肢上除下来。 他紧握住刀柄,锋利的刀口割开公地羊腹部,将肚肠开膛破肚。 边上猎狗嗅到血腥味已经忍不住了。大虎还算稳重,努力端坐好,但狗鼻子使劲翕动,瞧着十分骚动,尾巴也甩了两下。边上小钢炮,鸡屁股和发财年纪最小,也最不稳重,小钢炮仗着得宠,一个劲摇尾巴,用狗头脑袋蹭着李居安的手背贴着蹭,那谄媚的样,让人又气又好笑。 李居安笑骂道:“不是你逮的,你抢食干啥。一边逮地羊去。” 他抬起脚,轻踹小钢炮的屁股,将手里的地羊内脏递到苍鹰嘴边。 苍鹰个头小,但亚成年的半大小子,正是半大小子饿死老子的年纪。苍鹰张开嘴,嗷嗷的张开,就和对着母鹰求食似的发出鹰崽子的奶叫声。 苍鹰叼住一团血肉模糊的内脏,仰头就咕咚吞下,血腥液体沾在嘴边羽毛,还津津有味回味,盯着李居安手里的地羊肉继续瞧,激动地拍打两下翅膀,继续发出鹰崽对母鹰的讨食轻鸣。 李居安同样拍了把苍鹰的屁股,呵斥喊道:“再去!” 想要吃饭就得捕猎,无论是猎狗也猎鹰都不能喂食的太饱。喂养太饱的猎狗,身材圆润皮毛油光水滑,哪里能捕猎。猎鹰喂的太饱,肚皮沉甸甸的,都飞不起来。 苍鹰振翅起飞,第二头苍鹰也拿下了猎物。 这头个头稍小的苍鹰很有心眼子,抓了头小地羊。地羊个头不大,也很好抓,对于苍鹰体型来说毫不费劲。 李居安笑着揉了把苍鹰的肥啾头,将小地羊割喉脖开膛,喂了鹰后骂道:“滑头,就你鬼机灵,再去。” 他仰头看着空中飞行的金雕。 金雕还在高空盘旋,依旧没有下落抓取地羊的意思。 鹰屯赵炮他们的猎鹰,已经往返了三次,每次都带回来硕大肥美的地羊。鹰屯的驯鹰人将开膛的地羊放进编织袋里,没多久编织袋就放满了。他们笑道:“这都能爆桶,赚大发了啊。” 过去山里追踪掐踪,连续进山几天都打不到这么多猎物,没想到接了林场的捕鼠活,在受灾最严重的几个村子,一个上午轻轻松松,拿下来三大袋编织袋的猎物。 这边,陆志强也有收获。 他手里的大54精准度不高,但威力很强。他对准一头拱土的地羊,朝着泥土隆起最高的地方就是一枪。 砰,枪口搂火,闪出爆鸣,大54一枪打中地羊的后背。受重伤的地羊还在挣扎扭动,试图钻进土堆里,被陆志强一个铲子铲起来,甩在边上。 他提着地羊的后腿,哈哈大笑,嘚瑟喊道:“瞧见没,咱们这才叫捕鼠队,不干活能叫啥捕鼠。” 宋德生一个人唾了口,也坐不住。 他们本来就被熏烟呛得心中窝火,恨没能出力。这么多地羊齐刷刷钻出泥土,对于他们来说,就和移动枪把子般简单。 陈向前提着56半自动步枪,对准土堆就扣动扳机。“砰砰”两声,自动步枪的弹药快速射入土堆,将地羊轰出一个子弹眼,血液止不住地流出来,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引得空中猎鹰激动,下意识想要俯冲探出利爪。 李居安盯住高空盘旋的金雕,心中疑惑。这头金雕好几回试图俯冲,但最后都没有冲击下地。是在等待什么。 陆锦扬说道:“这头鹰还没驯乖,怕是要跑。” 他有些担心,看向李居安,知道李居安花了大脸心思在这头金雕上,生怕金雕放飞不服管后,李居安的心血付之东流。 李居安说道:“跑不了。上回这头鹰就跑了,过上几天还是飞回来。” 他驯金雕已经有一个月。他从青稞地将金雕带回来后,这头金雕每回在放飞的山头,总寻思着逃跑,获得自由。但每回在飞离三四天后,都会重新飞回来,停在李居安的自建楼屋顶上蹲着,瞄着蜂场这片,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加上深秋冬季,气温一天比一天寒冷,山里大量小兽储藏食物躲起来准备过冬。就连黑瞎子都懒散地四处游荡,吃得一身肥膘圆滚滚,找着地仓打算冬眠。寒冷的深秋,再来一场雪就彻底进入寒冬,金雕苦于不迁徙,哪里受得住难捱的冬天。 陆锦扬看李居安那么有信心,也就闭上嘴不说话,沉默下来。 忽然,小岭村的王大队长喊道:“地羊打没了。” 猎狗们在苞米田里横冲直撞。大虎作为头狗领着帮狗们瞅准土堆就是个冲刺,九条猎狗刚开始还不熟悉。白蛋子对着隆起的土堆茫然,还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大虎和白獒都逮着了一头头的地羊。 白蛋子对地羊的气味渐渐熟悉,主动对准隆起的土堆发动冲锋。 九条猎狗疯狂扑住地羊,一口咬断地羊的喉脖,都省了猎人割喉的力气。猎狗训练有素,知道猎物皮毛重要,没有扑着疯狂撕咬,只是一口咬断喉脖,然后叼着一斤重的大地羊拖到猎人面前。 李居安身前已经堆满了地羊。苍鹰抓过来的是活的,他得开膛处理,猎狗带回来的全是咬死的,没彻底咬死也是个重伤,大型伤残。他将一头最肥的地羊卸了肉,将后腿丢给头狗大虎,大虎一口叼住后腿后,他将地羊内脏掏空甩在边上,帮狗们如同得了令,疯狂撕咬内脏。 猎狗没喂饱,这么二三分饱,更能刺激猎狗的狩猎天性。一条条猎狗重新冲进苞米地,这下猎狗们聪慧许多,一回生二回熟,都不用猎人喝令,能自发地对准隆起的土堆冲锋。 陆志强又开出一枪,哈哈大笑说道:“这下抓疯了!咱们一天就能把这片村子的地羊抓光信不。” 陈向前正打着56半,用着趁手,爽得很,也跟着大喊道:“这不比打山鸡得劲!” 他扣动扳机,砰又是一枪,笑得咧嘴都咧到耳后根。 洞穴里地羊的混乱和骚动越来越弱,被猎鹰抓住的地羊已经装满五个大尿素袋子。李居安装地羊都来不及,面前小山般的地羊堆起来,他紧忙着对赵家嫂子喊:“嫂子,还有没有尿素袋。” 赵家嫂子乐呵呵喊道:“有,有,大锅饭都有,全准备好嘞!锅巴贴着铁锅香得很,一会忙完了就过来吃。” 李居安“挨”应了声,眼神继续望向空中盘旋的金雕。他就纳闷了,驯鹰驯了一个月,这头母金雕又不捕猎,又不俯冲,也不逃这是干啥。 陈向前手里的尿素袋子已经提满了,洞穴里没了地羊的动静。 忽然小岭村的王大队长问道:“李炮,刚那放进洞穴里的是啥,那玩意儿可管用,下回还带那玩意来呗。” 紫貂从洞口探出头的同时,高空盘旋的母金雕,忽然鹰眼犀利,浑身兴奋地颤栗,如同过电般鹰头上毛炸开。 昂!高亢尖锐的啼鸣炸响,母金雕对准地表的紫貂就是个激烈俯冲。 第404章 猎鹰立大功 紫貂要跑,母金雕开始驱逐紫貂。 猎鹰在低空俯冲也不探出爪子抓紫貂,反倒是把紫貂往外围赶着跑。 乡亲们惊呼,生怕猎鹰的利爪伤到紫貂,王大队长喊道:“这貂好啊,要没这貂,地羊还出不来。” “鹰要吃貂!李炮你把鹰喊回去的。” 李居安频频催动口哨,金雕歪头瞧了眼他,盯着他手中的猎物肉看了看,然后头也不回继续赶着紫貂跑。 鹰屯的赵炮都呼喊道:“奇怪了,这鹰想干啥。” 野生母金雕成年后才受训,稳定性比亚成年就受训的猎鹰差了不少。鹰屯的驯鹰人瞧不上,但金雕速度极快,体格也强大,除了普通猎物外,能配合猎人打下来青皮子,让他们十分羡慕。现在他们瞧着不受训的金雕,半点都不羡慕,还有些可怜李居安。 赵炮手底下的小张叹了口气,说道:“这鹰不服管,回头放了也好过碍手碍脚。貂没了上哪再去捉一头活的。” 他说的也有理。李居安这回捕鼠成功,因为放了一头紫貂,就和往水里丢一颗石子般,将鱼塘炸锅。 李居安呵斥猎鹰,喊出两头苍鹰过去将紫貂逮回来。苍鹰的速度虽然快,但不及高空俯冲下来的金雕,金雕三两下就把紫貂往更深的林间驱赶,这下可把小岭村的乡亲们弄急眼。 长白山套子王老秦也急眼喊道:“大皮!这可是大皮!大虎你们追的。” 行走中的近一千块现金,谁舍得大皮走丢。 别说秦炮,就连乡亲们都架不住诱惑,想要提着铲子追。 李居安瞧着金雕反常的反应。猎鹰不听训,也不抓取紫貂,只是拼命一味地将紫貂往林间深处驱逐。 他恍然大悟,喊上猎狗就追:“王队,咱们留两个人,其他人跟我来。” 他领着年轻猎户们跟着金雕的方向就跑,被留下来的秦炮和陆志强只能教村民们用藤条做弓箭,给地羊下套子。 弓箭不是用来射杀地羊,而是来启动陷阱套子,等着地羊自己往上撞,弓箭将陷阱打开,就能把地羊捕捉。 李居安领着猎人跑远,小岭村的王大队长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的年轻炮头啊,沉不住气。是吧秦炮,还是咱们这一代的炮头靠得住。” “咱们村苦地羊可太久了,那玩意儿庄稼、果树、药材,啥都吃,真是叫人苦啊。” 秦炮一边做着套子陷阱,一边只能安慰小岭村的村民,说道:“这地羊骨啊,高品质的,还能代替虎骨,回头送去药材店卖,一样能卖出好价钱,有药用价值。” 村民一听可就来精神了。他们本来以为地羊除了偶尔被捉来吃,一无是处。哪里想到地羊骨还能交易? 秦炮说道:“最近上面政策有变化了,虎骨几乎不让卖,南方来的客商收虎骨都少了。” 王大队长惊讶瞪圆眼喊道:“虎骨不收了?” 秦炮点点头,说道:“虎骨不让收,也就胆子大的人还敢打虎骨,今年啊,和去年不一样了。” 村里人也发现了政策每年一个变化。虎骨交易被禁后,地羊骨可以作为替代品,价格一路飙升。 赵家婶子惊喜喊道:“那咱们打的害兽,不就成了宝贝,以后能卖出好价钱?” 秦炮笑道:“地羊会是好东西,皮毛管用,能做皮革,骨头也管用,能代替虎骨,以后多少人抢着收。” 赵家婶子笑嘻嘻,这才满足了说道:“那这些地羊咱们还得好好打,有好东西掉下来,钱掉在地上谁不知道捡啊,是吧。” 秦炮又打到一头地羊,他捉了活地羊后,用侵刀开膛剖腹,带领村民教着如何烤地羊肉更嫩。 村民平日里也会烤地羊肉,但没秦炮烤得地道。 秦炮将泥巴和水,糊在剥了皮的地羊身上,包成一层软乎的泥团,然后烧了柴火,在空地支棱起篝火,用石块架起来,在原本放锅子的地方,将地羊肉架着烤。 火舌最外层的位置,舔舐地羊肉,将原本湿漉的泥团烤得坚硬。整个包裹地羊肉的泥壳,又硬又焦。咔一声,泥壳裂开,透出里面香气补鼻的荤香味儿。 村民跟着他烤,还有人用铲子也铲起来一头地羊,学着秦炮的做法,放在砖窑上烤,烤地羊肉被烤得又香又嫩。泥壳裂开后剥着很轻松,咔一下分成两半。 已经烤熟了的地羊肉简单撒上盐巴,闻起来就香喷喷的,咬上一口软滑嫩的全是肉香汁水。 咬一口,味儿和牛肉似的,还嫩的很,成为了一道当地人喜爱的美食。 每个乡亲吃的眼前一亮,伸出大拇指夸赞喊道:“这地羊肉有嚼头,口感好,还嫩,和小牛肉似的。” “小牛肉多少钱,地羊多少钱。这不是漫天全是地羊肉,出门就靠捡。赚大发了啊。” 村民们围着篝火哈哈大笑,小口撕扯烤地羊肉,滚烫的烤肉让他们哈着烫口的气,小心翼翼用牙齿撕下来一条肉,吃得香。虽然铲地羊消耗了他们很多体力,但乡亲们享受地羊肉都很满足。 王大队长看着远处离开的猎人们,说道:“秦炮,你知道小李炮上哪去了?” 李居安这时候正紧追猎鹰,猎鹰驱赶紫貂往河沟子方向飞。 他心中也纳闷,这头猎鹰看着并不是要捉紫貂,只是在一路驱赶,让受惊的紫貂一路往西面跑。 他追到山脚下靠近水源的河沟子后,忽然明白了猎鹰驱赶紫貂的意思。 他大声喊道:“陆志强,赵炮!这里全是地羊的土堆!” 猎户们紧跟猎狗跑过来,看见河沟子这片山脚下,全是笔直的土堆,这是公地羊的窝。还有大量弯弯曲曲的土堆,这是母地羊的窝。 地羊以植物的壮根为食,善于打洞,公地羊的土堆通常高而直立,相比之下,母地羊的土堆则低矮且形状还不规则。 而这片山脚下,就是雌雄地羊繁殖的地点。大量密密麻麻的土堆,没有规则地重叠,让这片地看着崎岖不平,震撼的场景十分壮观。 陆志强惊讶张大嘴,喊道:“靠!这特么是媒人说亲的相亲角呐。” 第405章 彻底清爽 林场只喊了小岭村受灾严重。小岭村的乡亲们也只以为苞米地全是地羊,受灾最严重。但没人发现地羊繁殖最密集的地方,竟然在山脚下的河沟子附近。 密密麻麻地羊巢穴,全是地下打的洞。这么多地羊要是不捉了,别说村里苞米地的地羊,明年开春这一大片地羊繁殖起来,能如同蝗虫般再一窝过境,叫小岭村的村民苦不堪言。那当真是害鼠来了又赶不走,一年比一年猖狂,还摸不清来路。 猎鹰高亢啼鸣,被驱赶来这片河沟子的紫貂,明显体力不支,跑得累得大口喘气,一瞧见有地洞,下意识就往坑里钻。 紫貂钻进河沟子的洞穴中,密密麻麻的地羊土堆又小又不规则。这么一下紫貂闯入后,就和捅了马蜂窝般,地底的地羊直接炸了。 原本安静的山脚土堆,现在开始隐隐出现震动,大量数不清的地羊纷纷从各个角落钻出头,在地表拱来拱去,隆起土堆,快速就要探出地面。 李居安眼前一亮,看准时机,和鹰屯的驯鹰人一块发出口哨声。 空中六头猎鹰快速俯冲,这下母金雕也跟着俯冲,对准最肥最厚实的一头地羊就探出利爪,一把将地羊从土堆里薅出来。 陈向前狂呼一声,架起56半自动步枪对准土堆就是一顿射击。 他不只是一个人射击,还拉着陆锦扬,宋德生一块射击。 新到手的56半自动步枪,在陈向前手里就和一个大型玩具般让他欣喜,快乐的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大声喊道:“李哥!那里还有一头,这里还有一头,快快,好家伙那一对得严打!作风问题!严重违纪啊!” 洞穴口一头母地羊和公地羊刚探头出来,就被陈向前两枪打的又缩回头,宋德生笑骂他:“咋就严打了?讲不定这对是合法夫妻,要是叫你搞严打,不知道得冤枉多少人呐。” 陈向前说道:“那不是,我这双眼睛火眼金睛,看得肯定准,这对压根不是夫妻。” “咋就不是了?你还能看出地羊是不是夫妻?”宋德生一边扣动扳机搂火,一边调侃他。 没想到陈向前这孩子还说的一五一十,头头是道,说道:“咱们搞严打的,冲进地羊堆里。要是作风有问题,那公地羊肯定捂自个,母地羊也捂自个分开躲。要是夫妻,那公地羊必须愤怒啊,不捂它自个,只给母地羊捂。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陆锦扬听着直摇头,笑道:“你们啊,赶紧干活吧,晚了少打,不能漏一个。” 宋德生还能和他打嘴皮子战,喊道:“我瞧不是这个道理。无论公母,都不用捂自个身子,直接捂脸就行。把脸挡上,谁能看得见谁啊。” 几个人哈哈大笑,地上全是地羊洞,紫貂冲下去,瞬间炸窝。 没有半小时功夫,这片就被清场干净了。 赵屯手里的猎鹰一个个吃的肚皮滚圆,还在张嘴打着饱嗝,实在是飞不动。 李居安手里的两只苍鹰还有些余量,还能飞好几个来回,将最后两头地羊拖回来,然后停在李居安臂膀累得直喘气,耸拉翅膀那个叫一个真飞不动了。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头肥地羊。这些地羊都是成年地羊,一个个脂肪肥美,圆滚滚的躺着,要是来年春天这些地羊繁殖,不知道又得有多少村子被嚯嚯。 李居安将地羊肉卸了,分给两头苍鹰先吃,然后对准空中吹了口哨,将还在天空盘旋的金雕喊下来。 金雕一个猛子俯冲,停在他探出的左臂膀上,鹰爪抓住牛皮套,对准他递过来的地羊肉就是一口啄了,仰头吞下去。 赵炮手底下的小张,笑嘻嘻说道:“小李炮,你这头鹰怪有意思的嘞,也不下地也不捉地羊,哎就是赶着紫貂耍。有脾气的很,个性强。” 李居安也呵呵笑,一口口将手里的地羊肉给猎鹰喂了。金雕很乐意从他手里吃食,说明认可他。他也乐得喂金雕,觉得这么忙碌下来,喂猎鹰还挺解压的。 两大口地羊肉喂进去,金雕的肚皮也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眉眼因为吃饱也不再犀利,反倒是有些温和,还会悄悄偷看李居安。 李居安正转头和陆志强说话,金雕转动肥啾脸,假装十分不经意地看了李居安一眼。 猎狗大虎不满意地大声吠叫,金雕这才转开头,看着十分自然地望向远处山脉,也不去看猎狗。 宋德生给大虎抓抓头狗,笑道:“大虎,这扁毛玩意儿瞧不起你呢,回头揍它去!” 大虎仰头吠叫一声,看着还真想揍猎鹰,把几个猎户逗得直乐,没想到最强撵山犬大虎还挺有脾气。 李居安喊道:“去把大皮叼过来,别伤着皮毛。” 大虎大声吠叫,领着猎狗去洞穴口伏击紫貂。没多久,还真被猎头拖出来一头筋疲力尽的紫貂,李居安紧忙着打开笼子,咔一声将这倒霉的小家伙关进笼子里去。 陈向前笑嘻嘻逗着紫貂喊道:“咱要不也给它喂点,这次可是立大功喽。” “那行,喂内脏,叫紫貂下午,明个继续干活,还有好几处山头没打扫。” “那必须滴,喂饱的好干活。” 李居安将这片小岭村附近的山头地羊清干净,十几个尿素编织袋挂在骡子后背上,就连陆家兄弟牵来的马,后背也挂上了六个编织袋,满满当当。 几个人还拖着板车,得胜而归,沉甸甸的地羊收获送到小岭村里。 这时候小岭村的王大队长还领着乡亲,和秦炮一边烤地羊肉一边唠嗑。 “小李炮还是太年轻啊,这炮头,林场该请年纪更大些,更有经验,小年轻冲动,但经验不够,还得再磨练磨练。” “可不就是么,哪里有炮头打到一半跑去别处打。” 他们刚说完,只听见林间窸窸窣窣的动静,原来是李居安领着猎户队伍,从林间走出来了。 他们再定睛一瞧,李居安牵着两头大牲口,牲口后背驮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尿素编织袋,还有每个人后背背篓箩筐里,全扛着断气的地羊。 王大队长猛地一拍大腿,站起来就喊:“那么多害人玩意儿,还有呐?哪打来的!” 第406章 秦炮帮着孙全德 小岭村的乡亲刚还觉得李居安跑没了影,这才隔了多久的功夫,李居安领着猎户队伍浩浩荡荡回来,手里拖着的编织袋一个比一个装得满。骡子和马后背上驮着的编织袋,还在动不动抽搐挣扎,叫人好奇里面装的都是啥玩意。 李居安将尿素编织袋打开口子,从里面拖出一只刚割喉没多久的肥地羊。 地羊刚死,后肢还能蹬两下,下意识的神经反射。 他提着沉甸甸的尿素袋子,笑道:“王队,周围都干净了,再查查。” 王队看着铺天盖地,堆了满地的编织袋子,惊愕的眼珠子都能瞪出来,喊道:“这么多全是你们打的?乖乖,可真了不得啊。” 钱家嫂子开始对着地上的编织袋开始数,每个编织袋里的地羊能有七八只,加一起数量还真不少。 村民们提起地羊,气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王队心情大好,大声喊道:“咱们给李炮接个风,开个席!李炮今晚可得在咱们村子里留一晚,咱们好好喝酒唠唠嗑,谁劝你进山都不好使。” 李居安哈哈大笑,也大声说道:“那咱们也就不客气了。” 小岭村村民有五十来户,两百个村民,挨家挨户都拿出家里的好腊肉,自家腌制的咸菜,酸菜,还有自家做的红薯粉条来招待捕鼠队。 村里大棚底下设了大席桌,李居安和猎户们坐在一大桌,王大队长递烟,领着他们打牌唠嗑。钱家嫂子和赵家婶子领着村里姑嫂们在土灶边忙碌,村里合伙问养殖户陈家买了一头猪宰了。 一大席杀猪菜,端上桌,热气腾腾的杀猪菜,咕噜噜冒着泡,还有红烧肘子,小炒肉,腊肉笋丁,还有村民拿出了珍贵的土鸡蛋。一大盆香喷喷的炒土鸡蛋和小葱简单下锅,小味儿挠挠的整个都被激发,飘散在空气里。 李居安领着猎户们用筷子夹着红薯粉条,粉条吸饱了杀猪菜的汤汁。鲜美浓郁的肉汁香味,带着荤香,和血肠的鲜嫩味,整个往鼻子里钻。几个人埋头吸了一大口下去,烫口好吃的杀猪菜在舌腔里来回滚动,让人不舍得吞下。 “嫂子,再加一碗米饭。” “好嘞!” 钱家嫂子笑嘻嘻,又上了一大桶白米饭。杀猪菜的汤汁混着白米饭一块吃,能叫人一口气吃上三大碗米饭,特别下饭。 最后一点汤汁也没有被浪费。李居安拿着苞米馒头,将红烧肘子的酱汁沾满了,塞在嘴里。那苞米馒头裹上红烧肘子的酱香,整个味儿都跟着让人回味无穷。 陆志强还在吃大肘子肉呢,炖到酥烂的红烧肘子,刚下筷子就弹了两下,他夹起一筷子往嘴里塞。入口即化的油脂感,是大肘子炖到烂透的美味。他好吃的都眯起眼,连带着肘子下面的肉,软烂香糯,一口吃下去不过瘾。在这缺油水的年代,能吃上一口红烧肘子是梦里都求不来的事。 陆志强闭上眼,刚享受了一大口,再想要下筷子忽然发现红烧肘子没了,光盘了,就连盘底的汤汁,酱汁也被刮得干干净净,全都用来蘸馒头。 “我的大肘子呢?我就吃了一筷子,全被你们炫肚子里了?” 陆志强还纳闷,左转头发现李居安已经吃了一大碗杀猪菜,开始用苞米馒头蘸他这碗红烧肘子的酱汁。他右转头再一瞧,宋德生,陆锦扬和陈向前筷子都已经打起来,就为了抢最后一盘底的小炒肉。 陆志强眼睛都瞪大瞪圆,不敢相信地喊道:“靠!你们都什么人啊,动作快的就和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给我留一点的!” 他刚要把筷子伸向小炒肉的盘子,李居安的筷子就探过来。他这么一拨拉,将李居安筷子往外面顶,再一使劲,宋德生筷子好巧不巧又伸过来,连带着还有陈向前的筷子。 陆志强急眼了,喊道:“今个我非要吃到小炒肉,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他站起来大喊一声,眼睛瞪圆通红,还真有陆大将军的气势。四个人的筷子紧紧胶着在一块,最后陆锦扬很轻松的坐着,将最后一片小炒肉夹起来,塞进馒头里夹着吃。 陆志强怔怔地看着,眼里的光都快没了。 赵家婶子看得乐呵呵,大声喊道:“大侄子们,别急,都有的吃啊!咱们问了李炮,又多炒了好些肉,管够!” 又是一大盘一大盘的小炒肉端上桌。各种红烧,辣炒,爆炒都有,还有酱爆,把陆志强看得一愣一愣。 他疑惑说道:“哪来的肉啊。” 他再看地上少了好几只的地羊,猛地一拍头也跟着大笑起来:“咱们自个就是打猎的,哪里能缺肉少油吃。地羊肉也是肉啊,让我看看是啥口感。” 一盘盘地羊肉,全都被端上桌。赵家婶子的厨艺好得很,领着媳妇,女眷们在土灶边大展手艺,炒出来的地羊小烧肉,让乡亲们笑得眉飞色舞。 老钱站起来,借着酒劲大声喊道:“乡亲们,让咱们举杯感谢李炮来咱们村捕鼠。要不是李炮啊,咱们今个还在发愁,大晚上听见那苞米地里嘎吱嘎吱的地羊声,心里那叫一个冒火,气得能好几天睡不着觉。” 小岭村村民们纷纷举杯,两百多人的大席,声势浩大,比红白喜事更热闹。 李居安被众人簇拥围在人群中,一个个敬酒,他大笑着,听着面红激动的乡亲们,说着地羊的那些事,心里也十分满足。 接林场的捕鼠活,赚的是林场的钱,地羊的钱,更多的是乡亲们的这份热忱心意。能帮到乡亲们,他心里的成就感蹭蹭地往上涨,激动劲别提了。 秦炮喝了三碗鹿血酒下肚,走路有些踉跄,他忽然说道:“老孙不知道在牧场那咋样了。待会儿咱们弯去牧场也不远,瞧瞧他呗。” 李居安摇摇头说道:“咱们不走牧场那条道。林场陈队交代了,附近的几个村都要跑。咱们先去望兴屯,然后回自个村把村里的地羊逮了,然后往青稞地那片村子跑,周围还有三四个村子,都得打掉,这一趟跑下来,没个一个月完不成。” 秦炮觉得有些遗憾,点点头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 他说道:“成,那我待会儿转去看看老孙,把你这法子也给老孙说说。” 第407章 孙家人崩了 陆志强先跳起来喊道:“秦炮你咋回事?合着你还中间人传话呐。咱们这可是独门技术,概不传人。” 陆志强喝了酒,本来就大嗓门,现在喊起来就和小霸王一样,那叫一个得理不饶人。 秦炮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么一听,红了个大脸臊得慌,就和他要去做奸细一样,里外不是人。 “陆志强,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去看看老孙么。” 陆志强拍着桌子仰着粗脖子,醉醺醺地喊道:“我管你啥意思!秦炮,我敬你是前辈。但你也知道咱们陆家和孙家势不两立。你要是从我们这把打地羊的法子传给孙家那群牲口,咱们以后绝交!” 陆锦扬拉住他,叫他少喝两杯。陆志强扯了袖子,还梗着脖子和暴怒的小野牛犊子似的,瞪着老秦使劲瞪圆眼,那气势还真有几分陆家老爷子年轻时候的霸道彪悍劲。 秦炮低着头,彻底不说话了。 他抬头看看李居安,见李居安没说话,心里也更难为情。他知道这么做确实挺不是人,但他和孙全德关系交好。要是照着孙全德这么个土地雷的炸法,能炸出多少地羊都难说。 李居安没再喝酒,喝着钱家嫂子送过来的松叶茶,也看着他。 秦炮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道:“李居安,得罪了啊。我有事先去牧场一趟。” “嗯。” 李居安知道留不住人,秦炮想去哪也是他自个的事,他留也没用。 秦炮离开后,陆志强还没跳起来,陈向前和宋德生已经跳起来喊道:“啥人啊这是!说跑就跑?” 陈向前跑到李居安身边,说道:“哥,我是真替你觉得不值得。村里谁不知道这回是孙家和你在抢一个活啊。结果秦炮还没加咱们队伍呢,就跑去给孙家说这事。回头孙家也会了,这活抢着干。” 李居安倒是不以为然,说道:“谁能干就谁干呗。还怕打鼠的猎人少了?地羊是害,多些猎户打不更好么。” 他笑嘻嘻地对着钱家嫂子说:“嫂子,这锅巴真香,又焦又脆的,可香了。” 钱家嫂子也乐了,说道:“早说,锅里还有,我去给你盛去。” 钱家嫂子扭着屁股跑去灶间,边上外甥和侄子缠着她,抱着她奶声奶气喊着要吃锅巴,被她两勺子轻拍手,说道:“一边耍去,回头你们大了自个烧去。” 外甥和侄子撅着嘴,在边上歘嘎拉哈,眼睛滴溜溜的瞟着锅巴的方向。 又是两块锅巴端上桌,李居安夹着锅巴,笑嘻嘻地夸着好,吃得嘎嘣脆。钱家嫂子满意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道:“李炮记得常来,有啥好东西,咱们还给李炮留着。” “嫂子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陈向前和宋德生瞧着李居安这淡定的模样,心里就来火气。 两个人就不明白了,咋李居安这么淡然,两人只能和陆锦扬商量说道:“李哥不是打算把牧场的活也接了么。咋这回没啥反应?” 陆锦扬倒是比较淡定,说道:“孙为民知道又咋样。” 陈向前和宋德生一想,猛地拍了把大腿,都乐了说道:“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孙为民和他爹知道又咋样。 打地羊最快的办法是得用小兽把地羊从洞穴里赶出来。最快的办法就是貂。地羊只要能赶出来,那就不是事,最好还得配上速度更快的猎鹰去抓取,才能不放走任何一只地羊。 貂难找,猎鹰更难驯。 孙家都是狗帮,想要打到活的大皮,那可真是比啥都困难。 宋德生和陈向前这才哈哈大笑,说道:“赶紧给陆大将军说说,孙家知道法子但办不到,这才最急人,能急得抓耳挠腮心里难受。” 陆志强咧开嘴,这才满意了,笑嘻嘻地继续拉着李居安喝酒。 李居安不和他喝,转头就看猎狗和猎鹰情况,他只能拉着陆锦扬喝。陆锦扬喝的小口又斯文,陆志强喊道:“陆锦扬,是男人就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你咋和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 陆锦扬瞪他一眼,一口苞米馒头堵住他嘴,说道:“呼玛河那片渔村那姑娘家的婶子,跑来咱们屯找妈说话,你准备准备好做上门女婿去。” 陆志强吓得一愣,嘴里苞米馒头也掉下来。他酒醒了大半,想起来这几个月都有书信往来的渔村姑娘,两人还是第一回打啵,那冰面滑的他膝盖都能摔秃噜皮,脑中全是姑娘家的欢声笑语,迷得他颠三倒四。 “她婶子啥时候来的?现在人搁哪呢。” 陆锦扬一听他还真信,真紧张起来了,瞪他说道:“酒醒了?醒了就别胡咧咧乱扯淡。待会睡醒了明早还得干活去。” 陆志强酒吓醒,缠着他不让他走,兴奋起来说道:“杨亭亭真来了?她跟着婶子一道来了?” 李居安听不过去了,笑道:“陆锦扬他逗你呐。哪里有女方家里人眼巴巴上门的。” 陆志强瞧着有些失望,还有点落寞,怪可怜的。照陈向前的话说:“陷入爱情的男人啊,就像扒了毛的公鸡,奄巴,都没气势了哈哈哈哈。” 这时候,孙全德和孙为民,领着孙家猎户正在给牧场队长手里打地羊。 这还是孙为民第一回见到那么多地羊。 孙为民的肋骨和腿伤已经养好。他放眼扫过去,牧场周围的地里,庄稼,农作物被整个连根翻起来,隆起的土堆看着惨不忍睹。地表还有拱起来的土堆在挪动,让他眉头紧锁,抄起手里的撅把子就要打。 孙全德吼他:“浪费子弹,直接上铲子。” “好嘞。” 孙为民和孙家叔伯,亲戚都上铲子在地里抄地羊。这么几铲子下去别说,效率还挺高。 孙为民咧嘴笑道:“爹,咱们这办法好,估摸着一周就能把这片地的地羊都铲出来。” 孙家人点点头,觉得牧场这活接的不容易,但也不是办不成,就是得花些心思和耐心。 忽然秦炮领着手里的狗过来。 秦炮喊住孙全德说了两句。 孙全德本来心情不错,信心十足,在听见他说的话后,脸色大变,说道:“李居安已经把小岭村的地羊全都铲上来了?这才多久时间,两天不到啊。他打了多少头地羊?” 秦炮比了个手势,孙全德瞳孔颤了颤,整个人都不好了,喊道:“那不可能,不行,他人手带的再多也办不到。” 孙为民疑惑,喊道:“爸,啥事,李居安咋了。” 他听见秦炮说,李居安两天不到,就打了足足十几个编织袋的地羊,将小岭村周围地羊打的一干二净,他膝盖一软,都有些站不住。 他和孙家人努力了两三天,才打了一片地,李居安两天都没到,就把那么大范围的地羊全打了? 他大声喊道:“李居安那小子咋打的?土地雷炸了?” 第408章 孙为民学废了 秦炮将李居安买了大皮的事一说,孙全德先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赞叹道:“秦炮这运气真不错,撞了大运,能套到一只大皮,还是活的。” 秦炮话说了半截,将大皮又被李居安买走的事说了,孙为民听见李居安花了近1000块钱买了只活紫貂,惊得直咂舌。 “这什么人呐,花起钱来心里没个数,败家的很。” 孙为民刚不屑一顾,秦炮继续说道:“李居安用这头紫貂,怕是要把林场指派的几个地方的地羊全都打下来。这些地羊的皮子和地羊骨卖了,价格肯定没狐狸皮,紫貂矜贵,但攒起来,可真是不少。” 孙为民掰着手指仔细算了算,皱着眉头还假装不在意,问道:“那能有多少钱。” 他听秦炮说的李居安打了二十多尿素编织袋的地羊,仔细掰手指算,一只编织袋能装多少只大地羊,再琢磨每只地羊能卖出的皮子价格,和剥去皮肉的地羊骨价格。他算着算着坐不住了,喊:“算盘有没。” 他外甥笑道:“舅,你还会拨算盘珠子?挺能够啊,咋在咱家没瞧您拨过,搁在外头装啥。” 孙为民轻拍外甥的后脑勺,骂道:“你小子懂个屁!一边玩泥巴去。” 他拨了会算盘珠子,还真没拨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硬着头皮又问二叔:“计算有没。” 屯里小卖店有计算器,皮毛收购点的老板伙计人手一个计算器,但孙家人还真没带计算器跑山的习惯。 孙家二叔骂道:“算啥算,我直接给你算了去,一袋12斤,光说这皮子,少说8块钱一张生制皮子的收购价,20多袋就能有1600块钱,还不算地羊骨的价钱。” 孙为民愣了愣,手都僵硬着不动弹了。 秦炮掰着手也替李居安算了算,点头道:“是这么个理,还是往少里算的。李居安这么出一趟小岭村确实能保守1600块打底起步。” 孙为民看着孙家浩浩荡荡二十多号人的队伍,问道:“那李居安队伍多少人?” “八个。” “才八个?” 1600块钱二十多个人分,分到手里没多少,但八个人分,每个人手里打底200块。他原本以为李居安清小岭村需要一个月,没想到两天不到就清完。这两天不到就能拿下来200块钱,他们还在牧场这哼哧哼哧费个什么劲? 孙家外甥说出了不少人想说的话。 小外甥才十五岁,已经跟着孙家姥爷出来学打猎,尤其是这类没有危险的打猎,能带晚辈长长见识。 小外甥刚过变声期,声音不再是稚嫩,倒是有些低沉。他低着嗓子笑道:“三舅,我想跟李炮去打猎。” 孙为民怔了怔,孙全德刚要说话,孙为民气得把小外甥屁股踹上一脚,骂道:“滚吧,你要去赶紧去,去李居安队伍里发财去。” 小外甥也不恼,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三舅,我逗你闷子呢,咱们赶紧把这片地羊给清了,不也能赚上一千来块么。” 孙家人心情平稳下来。牧场这片地羊受灾区,不比小岭村的少。但他们该怎么说掠食性小兽,放入地羊洞穴中,将地羊驱逐出来? 小外甥提议:“咱们捉不到大皮,就捉黄皮子呗。” 黄皮子同样是掠食小兽,喜爱鸡,田鼠一类的鼠类小兽,灰狗子,窜上树的松鼠都会捕猎。 孙家人听见要捉黄大仙,脸色大变,都露出复杂的表情。孙为民猛地一拍大腿,也是豁出去了,喊道:“捉就捉,逮活的!为了咱们接的活。” 小外甥喊道:“逮活的!三舅咱们可不能比李炮差啊。” 孙全德叼着烟,眯着眼吞云吐雾,难得咧嘴笑道:“试试也不是不行。” 孙家人在后山一阵忙碌,还真被孙为民逮住两只活的黄皮子。他咧嘴直乐,紧忙着想要瞧瞧,能不能用黄皮子把地里的地羊给驱逐出来。 “黄皮子也吃鼹鼠,这回准能成。” 孙家人守在几处地羊洞穴的洞口,信心满满将黄皮子放进去。 笼门打开,黄皮子飞快地往洞里窜,没多久地表还当真拱起土堆。大量土堆隆起,让他们激动地守着铲子站在各个土堆口,飞快地想要把土铲起来,将地羊活捉。 还真被孙家人活捉了几头地羊。但黄皮子驱逐的速度很慢。黄皮子又不善于摸瞎,三两下就跑不动不走了。 地羊掘洞速度快得很,没等掘洞到地表,就往更深的深处钻。孙家人举着铲子守了个空。 孙全德又试了两回,实在是没结果,牧场的王队都派人来盯进度,过来催。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法子太慢,还不如熏洞口。” 孙为民心里也奇怪,为啥就是不成?明明都是一样的办法,怎么偏偏李居安成,他就是不行?孙家人在这块田里继续捕捉地羊,孙为民领着小外甥在另一块田里继续试黄皮子。 小外甥夸他道:“还是三舅又能耐啊,一直没放弃。要不妈咋老夸三舅小时候读书成绩好呢。” 孙为民哈哈大笑,还真的被夸出了优越感,但结果让他气馁的很。 他看隔壁阿爸已经捉到好几头地羊,但偏偏他手里的地羊还是只有两头。 他受不了,打开布兜子,掏出火药开始配置炸药。 “小子,会炸子儿么。” 外甥年轻还小,好奇地瞪圆眼睛瞅着火药,说道:“三舅,啥是炸子儿?是不是坐地炮?” “不是坐地炮这玩意儿可比坐地炮更管用,你瞧好吧。” 孙为民有个捧哏的外甥,心情美滋滋,他用瓷碗的碎片包裹住火药,用麻绳缠绕起来,好几圈缠绕的密密麻麻如同粽子。 他将最外面一圈涂上香油,做成了一个小炸弹,约莫有核桃大小。 外甥看着正好奇,孙为民将炸弹就往地羊洞穴里丢。 没多久,还真有地羊好奇地嗅到味儿,香味的味道让地羊很好奇。地羊视力退化,嗅觉十分灵敏,照着小炸弹叼在嘴里就咬。 这一口咬下去,小炸弹里边的瓷碗碎片轻轻摩擦,只听“砰”一声,小火药被引爆。 土法炸子儿引爆,整个土堆被炸起来,噼里啪啦的泥巴炸的到处都是,把孙为民和外甥炸了一脸泥巴。 孙为民欢呼一声,和外甥击掌高呼,欢声大笑,地里还真的横七竖八躺了四五只被炸出来的地羊。 “牛不牛批!” “三舅老牛批了,这速度可比那啥李炮快多喽!” “崇不崇拜三舅。” “那必须滴,三舅是我偶像!” 两人哈哈大笑,忽然孙全德看见满地皮开肉绽的地羊,血肉模糊,皮毛都没法用,气得抬起脚照着孙为民的屁股就猛踹。 “败家玩意儿!” 第409章 秦霜想见李居安 孙全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额头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他本来还想着将地羊皮卖个好价钱,哪里想到家里有个败家子,把那么多肥地羊全给炸了。皮开肉绽不说,皮毛被炸的七零八落,没一处好皮。 孙全德血液噌一下窜上头,脑袋嗡嗡的响,虎目圆瞪照着孙为民的脑袋就要打下去。孙为民逃得快,打小被亲爹打的条件反射,叫他下意识就抬腿就跑。 但孙全德速度更快,孙全德一把薅住亲儿子衣领,将他拽起来就伸出腿开始扫堂腿。要说孙为民的反应速度真不是盖的,就和后脑勺长眼睛似的,原地跳了两下,每一下都精准避开亲爹的扫堂腿。 孙全德气得嘴里骂骂咧咧,喊道:“你个臭小子,每天在山里游手好闲也不知道打到啥了,赚到啥钱了,躲你劳资倒是躲得快。” 孙为民嘴上功夫也不弱,听见外甥被逗得咯咯直笑,也大声喊道:“爸,咱姐学你这扫堂腿打小对付我。要我说,您年纪大了,老寒腿也不中用,还不如咱姐那扫堂腿的速度快。” 孙全德最暴雷的话就是说他年纪大,他气得胡子都吹起来,扫堂腿的速度更快,嘴里喊道:“你个臭小子,叫你欠抽!欠打!看你劳资怎么收拾你!” 孙家捕鼠队一路骂骂咧咧,秦炮看着这都好些天过去,地里的地羊还那么多,只能叹了口气。 这支队伍也真是,他说了李居安打鼠的方法,也带不动孙全德的队伍呐。 …… 另一边,李居安已经跑了三四个村子,收获的地羊都带回李家屯了好几个往返。 地羊皮难剥,想要制生皮出活,就得有人手。他进山忙得脚不沾地,那么多皮子等全部制完生皮,冬天都能过去,都能到年根。 他走访了老陶家,陈家寡妇热情招待了他,问了问他大虎最近的情况。 李居安和陈家寡妇客气说了会儿话,将大虎和三只混血狼狗给陈家寡妇瞧,笑道:“这三只调皮的很,也很有本事,陶哥肯定喜欢。体格比铁锤还大得很呐。” 老陶抽着水烟袋走出来,就听见李居安说到铁锤。 老陶是狗痴,他经手的每一条狗都喜欢的很,打心眼里放不下。他听见铁锤,就想到那条滑溜狗,体格大漂亮还矫健,就是爱耍心眼子滑溜,老眼一红。 李居安喊道:“陶哥,来生意了,赚钱不。” 老陶骂道:“不赚,快点滚蛋。” 李居安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多少人来他这求狗,都被他冷冰冰的话给堵回去, 李居安笑嘻嘻说道:“陶哥,这生意好得很,您也拿手。制生皮,皮子我出,您帮我做就成。” 老陶本来就接制皮的生意,生皮,熟皮都能制,墙上还挂了好些客商过来定制的皮子,还没来取。 老陶一听眼睛里来了光,说道:“给多少。” 李居安咧嘴乐了,这活可不就找着人干了么。 他转头去联系庞多来,庞多来坐火车跑去香江和秦老板娘接洽,将钱打给他后,电话里听见他又出了一堆皮子,还有些不可思议,说道:“李炮,你这才过去几天呐,就多了好几张皮子了?我没听错吧?” 李居安说道:“不是几张,是几百张。上百张地羊皮你这收么。要不收我找其他人家去。” 电话那头急忙喊道:“哎等等等。李炮您可真是我亲哥啊,这么多皮子你肯定得等我来瞧瞧啊。咱俩谁和谁,生意做那么久,我还能亏待您的价钱么。” 任凭庞多来在电话那头夸得天花乱坠,李居安一口咬定,年前就要把皮子出掉。 庞多来只能说:“我先把收据给你开了,回头你拿着收据,等我资金回笼了再来找我结账。我人还能跑了不成?” 李居安说道:“你是实体店铺,还是家在我这呐?你不跑谁跑,这可不跑到香江谁能逮着你。” 庞多来心虚,想了想说道:“这样,我手上确实还没回笼资金,我找个认识的人先把钱给你垫付了,回头我和他交易去。收据我还是照样开,咋样。你只管拿钱,皮子卖多少钱,我让那朋友先把钱打到你账户上。” 李居安说道:“庞老板这朋友够仗义的啊,谁,哪个朋友还能出个大几千,帮庞老板垫账。” “张迎年。” 李居安听见这名字,脸色一变,眼神都变得严肃。 电话那头,庞多来还在嘀嘀咕咕说道:“我这朋友张迎年,李炮你先前也在镇上见过啊。你没印象了?” “张迎年这小伙子人还是不错的,脑子也活络,在南方生意场吃得开。对了,他最近还带了个人一块来做生意,也是姓李,叫李长,什么……” 李居安冷声道:“李长青。” “啊对对对,李炮你咋知道,那李长青也是镇上的,和你同姓,讲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哈哈哈。” 电话那头庞多来再说什么,李居安没细听,他想到张迎年和李长青在南方做生意,而且张迎年给庞多来垫付这么大一笔订单,大几千块钱的流水资金出来,眼底就一阵寒凉。 庞多来还要再说啥,李居安简单说了句就挂了电话:“下周来村里找我啊,过时不候。” “哎哎,李炮!李炮!” 电话挂断后,庞多来对着座机听筒唉声叹气,对秦老板娘说道:“嘿,看现在兴安岭的炮头,一个个脾气大得很,要不然咋说咱们有求于他们呢。脾气大,但打来的皮子是真不赖啊。” 老板娘秦霜是香江拍卖行的大股东之一。 她穿着一袭火辣辣的包臀红裙,披着黑色小西装,踩着细高跟,媚眼一勾风情万种。 秦霜红唇动了动,笑容明艳说道:“这人谁啊,这么狂。能叫庞老板都拿不下来的人,有点意思啊。” 庞多来看了眼秦霜坐在屁股底下的雪豹皮子,说道:“可不就是秦老板您买的这个雪豹皮子的供货人么。那小子,说话难听,脾气也大,但打皮子手艺是真一流。” 秦霜笑容娇艳明媚,纤细白嫩的手,掩住红唇,咯咯笑的花枝乱颤。她领口开的低,香肩酥软,也随着她的笑声颤了颤,嗓音很有磁性。 “哎哟,这么厉害的小猎人,我倒是想要见一见了。” 庞多来不敢多看,只是扫了眼赶紧低头,心中暗道:真是个妖精啊。 第410章 张迎年的忽悠 李居安得到庞多来的消息,说香江拍卖行的秦霜想要见他。 他对秦霜这女人想见他丝毫不意外,因为他给庞多来的雪豹皮子里,还有一份信息,足以让秦霜心动。 但他更知道这女人的心思,轻易到手的东西不在乎,可得多钓一钓才行。他叫庞多来转告秦霜:“现在我没法出屯,山里事情忙。要是秦老板真的有兴致过来,可以来咱们镇上见一见,到时候有好的皮子我给她留着。” 庞多来听了后嗤之以鼻,觉得他哪里那么大的脸面,还想要香江老板娘去兴安岭见他。他随口提了嘴,没想到秦霜真的点了点头,明眸皓齿的艳丽,把他看得都晃了神,有些迷眼。 “行啊,等我手头事情忙完,刚好去兴安岭看看。听说兴安岭滑冰滑雪很有意思。” 庞多来心道。姑奶奶,兴安岭的雪可不是你们香江滑雪场,那是自然雪,全是狗拉爬犁,不是收费的精心打造的雪乡度假村啊。 他可不敢这么说,秦霜要北上,还得跟他车一块走,一路上能多赚一笔,他何乐不为。 庞多来笑得漏出整齐干净的白牙,说道:“得嘞,我这就安排。” 这时候,李长青跟着张迎年在上沪日子也很难熬。 李家的信寄过来,李长青在租住的弄巷里,和六七户人家合用一个厨房,简陋的石库门房子逼仄拥挤。五代同堂住在不足20平米的房子里,上下全靠爬木头梯子。 李长青刚从狭窄的木梯子上爬下来,头撞了下木板,还踩空掉下来一格,被房东太太说道:“小李啊,你这样做事情不行的,小心点呀。” 李长青连连答应下,张迎年已经踩着自行车在外面等他,说道:“走嘞,咱们今个去谈一笔大单。” 李长青对张迎年说的话已经不再相信。他看着李母寄过来的信,嘘寒问暖,生怕他住的不好吃的不好,还连带着信里面带来一张大团结,让李长青看得潸然落泪,心里情绪止不住的潮起潮落。 他借房东太太的笔,写了封回信,努力挤出笑容写道:妈,我跟着张迎年在上沪赚大钱,放心吧,等年根了我就带大钱回来孝敬爸妈。 他含泪用衣袖抹了把眼泪,将信纸叠好,没有信封,就问房东太太借了个信封,坐在张迎年后车座上去邮局。 房东太太白了他一眼,说道:“小李哟,又写信啊,下次信封两分钱一张给我知道伐。上个月房租还没交,今朝回来把房租结了哦。” 李长青连连点头称是,心里的憋屈劲怎么都散不开。 他去邮局的一路上,问张迎年:“上回说要收的音箱,啥时候到货。” 张迎年顶着风大声说:“先等等,再等等啊,资金还没回笼。” 李长青也是奇了,喊道:“咋资金还没回笼啊。上回咱们卖棉花,不是赚了大几千块钱么。你还没分我钱,这笔钱年前可得到账啊,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过年。” 张迎年喊道:“我借钱给人了。” “借钱?谁借钱一借,能借大几千?” “也是个做生意的朋友。” 李长青急眼了,跳下车座将张迎年拦下来,喊道:“你借你自个的钱也就算了,你那一笔里面还有我的钱,你咋能说借就借,经过我同意了吗?” 张迎年一看他急眼,紧忙着打岔,说道:“哎呀,这不是还没划钱么。” “没划钱你也不能拿我钱给别人啊,万一别人不还咋整。” 张迎年安抚他说道:“放心吧,这个人你也认识。他交易的对象你也认识啊。不会不还的,都是咱老乡。” 李长青更警惕,问:“交易对象是谁。” “李居安。” 空气有些安静。 李长青好半天看着他没出声,过了足足几秒才缓过劲来,眼睛瞪得滚圆,喊道:“李居安?他赚了谁的大几千?” 李长青寄给大娘的信里,多了几段话。大娘看见信后总觉得儿子最近情绪不太稳定。 大娘捅了捅身边的大爷,说道:“看咱儿子寄来的信了么,这话啥意思啊?咋感觉在指着三房的居安说话?” 大爷戴上老花镜,凑过来拿起信一看,还真是。 信里明里暗里暗讽李居安在老家赚得挺多的啊,打听李居安赚的是什么钱。什么活能接到大几千块的现金? 大爷问了问二大爷,二大爷刚去李家自建楼一趟,要了两罐野生蜂蜜。二大爷电话里说道:“居安这孩子最近把林场的捕鼠队活给接了。打到的地羊那个叫多,多的能堆好几个麻袋。牧场的王大队长也请他的捕鼠队去打地羊,听说牧场也给了一大笔钱。” 大爷瞪圆眼,说道:“牧场和林场能给多少钱?几百块还得和猎人分,到手上每个人没多少。” 二大爷在电话里酸溜溜说道:“我上周去也这么说,你猜宋兰花和我咋说来着。说这地羊啊,最值钱的是皮子,还有地羊骨。光是这两个能卖出大几千,猎户分了人头,到每个人手里也能有两三千啊。居安又是炮头,分到的股更多,估摸着但这两单活,就能冲个万元户。” 大爷拿着电话筒的手僵硬在原地,他喊大娘说道:“赶紧给儿子写信,在外头能赚到啥钱啊。赚不到钱还得在上沪受鸟气,叫儿子赶紧回来打地羊,只要勤劳能干,就能混个万元户当当。” 李长青本来人在南方,赚不到钱,还被合伙人坑了一笔,心里就窝火。他过了一个月接到大娘的信,看见信中消息后,更是后悔的不行。 他眼中带着怨恨,看着还没给他分钱的张迎年,说道:“你知道李居安在老家盖了房子后,又赚到万元户的钱了么。” 张迎年正在给花浇水,他置办了个厂子,收了厂房想要搞服装贸易,将厂房当库房,把服装做外贸运去香江,听说能很赚一大笔。 他吹着口哨,心情很好,说道:“哦,李居安那个乡巴佬啊。他最多在山里打打猎,能混出啥出息来。放心吧,咱们以后兄弟俩合伙做服装贸易,左手进右手出,倒腾一下就是一大笔钱。” 李长青叹了口气,心中隐隐闪过懊悔。他忽然想到李居安劝他别离开兴安岭,当时他不听,听信张迎年。现在他在张迎年身上越来越看不到希望,心中懊悔不迭。 张迎年看出他的顾虑,拍拍他肩,又笑嘻嘻送来一口糖,鼓励道:“走,咱们今个下午北上进货去,北上拿到的皮子,送去香江卖,反手就能赚个四五倍。庞多来那小子能赚钱,咱们也能赚。备好钱包,跟我发财!” “当真能赚那么多?” 李长青听见利诱,眼睛又瞪亮,心里松动。或许这一回他真能掰回一把,给李家争光耀祖。 第411章 狐狸叼炸子儿 李居安这两个月都在山里打地羊。 紫貂不够用,一条累得很。他也怕紫貂突发情况没了,就专门抽时间,领着三头猎鹰在天气清朗的上午,去山里找貂。 猎鹰鹰眼如炬,能看清十公里内的事物,任何小兽的风吹草动,都让猎鹰一眼看清。金雕还没受训完全,他不敢放金雕,将两头更听懂口哨的苍鹰放飞出去。 苍鹰还真在山沟里找到一头黄喉貂。 李居安瞧见灵巧的黄喉貂,在他手里挣扎,时刻准备咬他一口,忍不住心里直乐呵。黄喉貂在后世可是二级保护动物,打不得,骂不得。现在这么个后世的保护动物在他这里打零工。 他对陆志强笑道:“瞧见没,咱们小工来了,还不用给工钱。” 陆志强打趣说道:“不给工钱也得给工分呐。咱们给它秋天干活一天一工分,冬天冻得很,天寒地冻的算它两工分。” 这话把陈向前逗乐了,陈向前还真想到生产队里的工分,说道:“一个工分多少钱?算它一个工分8毛,回头谁问咱们借貂,咱们就叫他一天给八毛。” 李居安也难得认真顺着话茬说道:“8毛可不够,一个工分也不够。咱们要是是社员,这貂可就是咱们生产队的牲口。牲口不是每天都干活,但干活起来,一个能顶好几个人,至少一天20个工分。” 陆志强大喊道:“乖乖!20个工分着不得一天1块6毛钱啊。” 陆锦扬轻拍他后脑勺,说道:“咋算的,算术是语文老师教的?” 陆志强这才发现算错了,笑道:“咱算术是体育老师教滴。” 几个人哈哈大笑。 这么些天,李居安将紫貂和黄喉貂的笼子交到陆锦扬手里,叫陆锦扬带队领着猎狗去打地羊。他揉着大虎的脑袋,嘱咐道:“大虎,别咬死那玩意儿,多打几头回来给你赏好吃的。” 大虎上回去了一趟老陶的狗舍,就多出一个新习惯,爱上了陈家寡妇做的老工肠。 李居安特地领着林梅一道找陈家寡妇,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袋,求问老工肠的制作方法,得做出大虎喜欢的口味。 这可把陈家寡妇乐坏了,热情地拉着林梅的手说道:“都是一个屯的乡亲,客气啥。这老工肠啊,做起来不费事,就是步骤得记牢。” 老工肠又叫手工香肠。用土猪肉,得选八分瘦二分肥,加上淀粉灌肠衣,做出来的风干肠或腊肠。 那香喷喷的老工肠香味,挂在房梁上阴干呢,隔着老远李居安就闻到了,香的不行。那独特的风味很地道,小味儿挠挠的十分勾人。 大虎这馋狗一闻到老工肠的香味就走不动道,眼巴巴蹲坐在房梁底下,抬头淌着哈喇子干瞪眼瞅着,说什么都不肯挪屁股。 老陶本来就宠爱大虎,又好久不见,更是惯着大虎,将老工肠拿下来,用刀割了一段给大虎尝尝味儿。好家伙,这么一场,大虎是狗脸被扇着巴掌都不舍得松口。 李居安只能领着林梅学了老工肠的做法,现在李家自建房里挂满了风干的老工肠。但不是用土猪肉,都是用他打来的野猪肉做的。野猪肉的腥味更钓猎狗的胃口。现在大虎什么野兽内脏都不爱吃,只要奖励一段老工肠,这头狗卖命都行。 李居安将一段老工肠塞进陆锦扬手里,大虎已经眼巴巴望了过来。他说道:“大虎听话就吃一小段,别惯着。” 陆锦扬生性善良,和大虎又熟悉的很,笑道:“没问题交给我。” 陆志强还有些不服气,说道:“为啥叫陆锦扬带队,我陆大将军带队经验还更丰富。” 李居安瞅陆志强这吊儿郎当的样,像是一言不合冲上去就要和人干架似的,笑道:“好好,陆大将军,打地羊就靠你了。我多捉点貂回来。” 这话才把陆志强哄好。 李居安领着三头猎鹰去找貂,找着找着就摸到牧场方向。他手里提着两个笼子。 之前的紫貂,和黄喉貂他交到陆锦扬手里,叫他们一支队伍继续打地羊。他手里提着的是空笼子,现在两只空笼子里装着一头刚打来的雪貂,还有一头更小的黄喉貂。 这头黄喉貂瞧着还没成年,他乐了,逗着小黄喉貂说道:“刚才那只是临时工,你小子是童工来着的啊。来我这打工么,包吃包住。” 小黄喉貂刚开始挣扎很激烈,渐渐的也乏了,像是认清了现实,耸拉着脑袋在笼子里呆着不动。 忽然牧场传来一声爆炸声。 李居安手里的两只貂被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发现孙为民在引爆炸药。 在乡间,用土法炸药打野兽的乡亲不少,但制作很需要技巧,使用起来危险。屯里陆家老爷子制作坐地炮的手艺过硬,孙家人也会做土地雷,但技巧没有陆家老爷子这么精。 孙为民用炸子儿,塞进地羊洞里,不少地羊都挨了招,但他也被亲爹揍了个够呛。 孙为民一身反骨,正好在叛逆期,老爹不让他干啥,他偏偏要干,就领着外甥跑来这片苞米地,身后还跟着瞧热闹的秦炮,三个人埋头在研究炸子儿。 “肯定能炸掉这群鼹鼠,死了就死了呗,皮子拿不着,就拿不着。” 孙为民也是被地羊快逼疯了,这都好几周了,还没个准信,啥时候能把这么多满山头的地羊给收拾干净。眼瞅着冬天第一场暴风雪就要来,要是孙家没有在冬天来之前将地羊打干净,那牧场的活可就遭殃。 回头孙家的名声丢了不算,牧场还得重新找捕鼠队来打鼠,这叫猎户世家,狗帮孙家的名头往哪里搁。 李居安跑过去也瞧热闹。 忽然,空中猎鹰高亢啼鸣,朝着一个方向猛烈俯冲。 李居安还以为猎鹰又瞧见地羊了,没想到他追过去发现是一头漂亮的狐狸。 狐狸嘴里还叼着炸子儿,看着聪明的很,知道不能咬实在,只是轻轻的虚叼着,往牧场藏谷糠的仓子跑。 李居安立马急眼了,喊道:“孙为民,瞧你干的好事!” 第412章 炸子儿闹出事了 孙为民做的炸子儿,被狐狸叼走。红狐狸聪明的很,叼着炸子儿也不咬,嘴里光是含着然后到处跑,跑去牧场的仓库里,将炸子儿放下来,然后转头瞧着孙为民。 孙为民看愣眼,瞪直眼喊道:“唉呀妈,狐狸精啊。” 山里老人都说黄皮子成精,狐狸成精是精怪,所以对捉黄大仙和狐大仙很是忌讳。 现在他亲眼看见一头红狐狸,将他的炸子儿叼去装谷糠的仓库,心里又惊又吓,喊道:“你小子别咬,千万别咬。” 他距离远,想要跑去仓库还有好几百米距离。红狐狸聪明的很,把炸子儿扔了后自个跑了。 忽然,远远的他看见牧场一个小工,到仓库里去,然后搲了一把谷糠,他也没看清,这把谷糠里有没有炸子儿,然后就跑去喂猪。 牧场猪圈的白皮猪正哼哧哼哧拱着猪鼻子,埋头在盆里找猪食。小工将谷糠倒进盆里喂猪。孙为民内心咯噔一颤,暗叫不好,使劲大声吼:“别喂!别喂!喂不得啊!” 他距离太远,几百米距离加上这天西北风可劲的呼呼吹,他又站在下风后,那话和着西北风整个往他脸上怼,什么话刚喊出来全都砸脸上跑,声音都传不出去。 他眼见着老母猪开始吃猪食,吓得只能举起撅把子朝天鸣枪。 砰砰两声枪响,牧场小工终于直起腰来,往他这边方向瞧,嘴里喊着大声问:“谁呐,干啥啊!” 孙为民刚要张嘴,只见那猪吃了两三口忽然嘴里一阵巨响。 嘭!好大的一声响,老母猪的下巴被炸掉。牧场小工就站在边上,被吓得一个机灵,整个人摔了个趔趄倒在地上。 老母猪吃了炸子儿,下巴被炸的血肉模糊,疯狂嚎叫,狂奔起来下巴还连带着一层皮黏连,看着别提多瘆人。 猪圈凄厉的叫声,把牧场其他社工都惊过来。 “咋了这是!” “小张发生啥事了。” “这猪,唉呀妈,哪来的炸药包。” 小工还惊魂未定,害怕的很,喊道:“这头猪能生一窝十五个崽子,就这么被炸废了。” 社工紧忙着安慰他说道:“下巴成这样是活不成了,但这不是还能杀了吃么,刚好给食堂大厨送过去,中午叫第一食堂给咱们加餐。” 牧场工人们好奇疑惑,怎么好好的猪食里会多炸子儿?难道是谁和牧场有仇怨,故意这么整人? 社工将事件往上报,牧场的王大队长十分重视,特地请了检查小组来这片检查,看看什么人偷偷摸摸在猪圈里搞破坏。 孙为民哪里禁得住这般吓。他脖颈一缩,赶紧提着铲子,撅把子拉着外甥就往外跑,喊道:“还盯着看干啥,跑了跑了!” 外甥喊他:“三舅,咱们跑哪去,找姥爷不。” “找个屁!还等着惹乱子么,你姥爷知道不擂死我,咱们回屯去。” 孙为民地羊也不要,钱和皮子都不要生怕牧场叫他赔猪。他紧赶慢赶下了山,还真的好几天没敢进山,孙母和孙家大姑来问,他就说不舒服。 孙家眼看着这事可太蹊跷了,怎么孙为民进山了一趟,看着哪哪都好好的,就这么半死不活,看着没气似的。 孙母将卫生所的赵大夫请过来。赵大夫掰开孙为民的眼睛一瞧,孙为民还在哼哼唧唧,满嘴说着胡话。 赵大夫“哎哟”一声,表情严肃说道:“这事可难办啊。” 孙母更紧张,追着问赵大夫,哭诉道:“难办也得办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出了事可咋整,以后都没个依靠。” 赵大夫平日里听这些话能听得耳朵起茧子,挥挥手叫她别说,然后指了个方向说道:“要么去镇上大医院做检查,要不就请个道士烧个符水喂了去,兴许是在山上遭了什么腌脏玩意,迷了眼睛。” 孙为民一听家里人又要把他送去医院,心里也是一万个不乐意。他上回冻坏耳朵,治腿去医院住了三个月。之前碰见国熊,断了肋骨又去医院住了三个月。这趟再跑医院住下去,今年直到年根怕是都得在医院度过。 咋的,长在医院了?根扎着了? 他哼哼唧唧,装模作样睁开一只眼睛,对孙母说道:“妈,妈,我不去医院。” 孙母心疼儿子,见儿子虚弱成这样,都说不出话,心疼地抱着儿子直哭,嚎着喊:“你爹这个死鬼,咱家儿子都可怜成啥样了,还想着进山打猎打猎。到底是儿子重要,啥活能比自家命根子还重要啊。” 孙母这样说,孙家老太太拄着拐杖赶来,瞧见最爱的大孙病成这样,萎靡不振,才几天过去就和变了个人一样,虚弱的认不出来。 孙家老太太将拐杖都丢了,拍了把大腿就干嚎。 “乖孙喂!我的好乖孙哟。” 孙家男人们都进山打地羊去,剩下的全是女眷。 孙家女人们围着孙为民哭天抢地,一个嚎的比一个嗓子响,就和嚎丧似的。孙为民只觉得一个脑袋三个大,本来没啥事,这么躺了个几天也觉得脑袋嗡嗡的疼,太阳穴神经突突直跳,有些不太行了。 李居安从牧场下山后,担心孙为民,拐去孙家瞧了瞧他。 冬天第一场雪降下,进入兴安岭的冬季,又到了可以狗拉爬犁的季节。李居安这趟是为了回自建楼将之前的爬犁拉出来,叫猎狗拉着进山,这样回头拖地羊出来更方便。走爬犁道,还是雪地爬犁道,用猎狗快得很,省的他牵着大牲口慢吞吞走下山道。 李居安刚进孙家,就听见满屋子的哭嚎声,还有卫生所赵大夫灰心丧气地摇摇头,喊着:“不成了,不成了。” 李居安内心一惊,问道:“咋的了这是,刚才前两天人不是还好好的么。” 孙母拍着大腿,和老太太一块哭天抢地,喊着赵大夫,非要赵大夫托关系请好的道士来。 “少点符水,拿个什么玩意镇一镇讲不定就好了。” 赵大夫还真给孙家请了几个相熟的道士。 道士现在都隐居在山里,做山民,平日里也是砍柴挑柴,跑跑山,看不出和普通山民有多少区别。 两队道士还真来了,烧了符水给孙为民喝。祈福也祈了,符水也喝了,结果孙为民还是不见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没生气,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铁青,都泛出青色。 孙家老太太一看,哎哟吓了一跳,更惊慌拍着大腿嚎叫。 李居安刚进孙家大门,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说道:“孙为民?” 第413章 孙家答应下来的香饽饽 孙为民一听李居安来了,有些躺不住,坐立不安。他很想问问李居安,牧场那头现在是啥情况,有没有发现是他干的好事,追不追究他的责任。 孙为民给李居安使使眼色,喊他过去。 孙家请来的道士还在烧符水,老太太哭着要道士将符水递过来,给乖孙灌上。 孙为民嗅到那熟悉的符水味,难受地只想抠着嗓子干呕,可怜的表情盯着李居安使劲使眼色,叫他把道士赶走。 李居安看着他好笑,无声动了嘴型,用嘴型告诉他说道:“赶走了你咋谢我。” 孙为民一看他要狮子大开口,这笑眯眯的模样可不就是狮子大开口么。他愤怒瞪眼,同样用嘴型翕动,无声说道:“你小子,别太狂,还想要我感谢?我感谢贵的很。” 李居安摊了摊手,摆烂地往桌子上一靠,还真的不管了。道士挥着法器跑过来的时候,他喊大声喊道:“这里也洒洒,那里也有脏东西。哎,我刚才瞧见孙为民腿抽抽了,肯定是脏东西附在他腿上。” 道士真的挥着拂尘,将烧开的符水往他腿上撒。 本来大冬天下雪心就烦,孙为民感受到身上凉飕飕的冷水,心里也火气噌噌往上冒,恨不得将臭道士手里的玩意撕碎才能踏实。 李居安在边上幸灾乐祸,女眷们哭嚎的嗓音一阵接一阵就和潮水似的,吵的他胸口闷的很,都喘不上来气,脑袋也火辣辣的疼。 孙为民觉得孙家叔伯们再不回来,他真要被姑嫂们折腾断气了。他只好趁着道士走出去,和孙母说话的功夫,有气无力地招招手,把李居安喊过来说道:“李居安,你赢了,你特么搞我。牧场那头情况咋样了,王队追究责任了没,炸子儿找到了吗。” 李居安挑挑眉,卖了个关子,说道:“你想知道,自个跑去牧场不就知道了。等你爹回来也行。” 孙为民急得抓心挠肝,求爷爷告奶奶说道:“李居安你这不是故意急我么,你瞧瞧咱家现在这么个情况,正常人都被逼疯喽,我还能等到我爹回来?我爹回来我怕是真得疯。” 孙家大姑忽然嚎叫一声,悲从心来,想到她死去的丈夫和过世的大儿子,也是在山里打猎遇到黄皮子迷了眼,走丢几天后被人发现冻死在山上。 孙家大姑一嗓子又一嗓子嚎叫的急,悲苦的声音一浪又一浪。孙为民痛苦地闭了闭眼,露出受不了摆烂的姿势,往床上一摊,瞪着房梁,呆呆说道:“求你了李居安,你要是能叫房子安静下来,别说我喊你爷爷了,以后每个冬天我都喊你李炮,跟你去刷熊仓我都乐意。” 李居安立马喊道:“你说的,你记好了。” “对,就是我说的咋了,我就说了。” 孙为民被一激,也喊得掷地有声。他喜爱刷熊仓,那是整个屯都知道的事情。他每年冬天都会去摸熊仓,每年都是如此。标记的地点有打下来的熊仓,还有留着的熊仓,手中的标记点多得很。 就连李拐子和保卫科老张想要冬天刷熊仓,都得问过他,笑嘻嘻喊他孙小爷,听听有什么好的熊仓位置。 李居安一想到,这能白得这么多熊仓点,心里别提多高兴。那么多熊掌和熊胆这个冬天在对他招手。他筹上一支刷熊队,这冬天不白忙乎。 李居安站起来,喊道:“孙姨,孙伯母,都好了。孙为民醒了。” 孙为民一听,赶紧闭上眼装死,生怕被拆穿。他心里暗自嘀咕,这办法不行,他还是会被牧场逮住叫他赔老母猪。 孙家老太太走过来说道:“李家大侄子啊,咋就好了?我乖孙这是进山碰上什么迷了眼?” 李居安也不解释,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下说道:“孙为民这是碰上狐大仙了。” 孙家人惊呼一声。狐大仙在孙家老人心里很有分量,精怪都让人心生忌惮。 “怎么碰上狐大仙了?” “李家幺儿这事你仔细说。” “真的遇上狐仙了?这不是撞邪了么。” 李居安继续说道:“那头狐大仙我刚好也瞧见,是一头红的红狐狸,模样好看的很,古灵精怪确实不好打。” 孙家老太太耳背,水烟袋也不要了,拄着拐杖走过来,认真地喊上孙母,对李居安打量。 她看见年轻猎户人高马大,身材挺拔有力,浑身肌肉线条匀称,是个能打猎的好模样,十分板正。老太太满意地直点头,苍老的手拉起李居安的手,仔细叮嘱道:“好孩子,你进山去,把那头狐大仙给我老太婆打下来。别说要钱了,孙家有啥你尽管开口提。” 孙为民吓得差点蹦起来,好家伙,这是给李居安讹人的机会啊。 老太太您糊涂。 李居安咧嘴漏出干净整洁的白牙,笑道:“老太太客气了。” 孙为民长舒一口气,听听,这不就对了么。你谦虚一把,啥也不要,我这就坐起来不装。 李居安继续说道:“老太太,我还真有想要的东西,每年孙炮进山能打一大批皮子下来,我想管孙炮收皮子,价格低于市场价两成就好。” 他以后和香江拍卖行的秦霜老板娘会有长期合作,销售皮子。 孙全德进山打皮子时候多,各大客商争抢着要。要是能拿到孙全德手里的货源,他日后和秦霜的合作,可就不缺货。 孙家老太太严肃点点头,应了下来:“我老太婆答应你,多大点事,钱还能有我乖孙重要么。只要你能把狐大仙打下来,叫咱乖孙身体好好的康健,这点钱算个啥。我老太婆给你去说,保准拿下来。” 李居安咧嘴大声喊道:“妥嘞!” 孙为民急得攥紧拳头就从床上蹦起来,喊:“阿嫲别听他的,他忽悠人呢,我没事,啥事都没。” 李居安笑道:“这不是人醒了么。老太太放心,我这就进山打狐大仙,保准孙为民不会再昏迷。” 老太太点点头,说道:“李家大侄子好样的,你办事我放心。” 孙为民更是气得干瞪眼,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昏厥过去。 他前脚刚答应李居安每年冬天刷熊仓,老太太就答应孙家皮子低于两成给李居安收? 合着李居安是两头通吃,两头赚啊。 “靠!你这个黑心肠的白汤圆,心眼子真多。” 第414章 开办养殖场合伙 李居安挺乐呵的,他将牧场后来发生的事情与孙为民一说。 “你阿爸打得慢,牧场王大队长说是体恤你阿爸,将活分给我接了一半。现在陆志强他们应该已经在帮忙打地羊的路上了。” 他晃了晃空空的双手,身边没有一头装貂的笼子,四只貂都借给了牧场去逮地羊。 孙为民看得目瞪口呆,猛地坐起来就喊道:“后来呐?牧场有没有发现炸子儿的事?” 李居安笑道:“发现啥,乱成了一锅粥,四只貂钻下地,全是地羊被赶出来,牧场的人帮着下铲子都来不及,中午第一食堂刚好补一顿杀猪菜,王大队长还嫌猪炸少了。” 孙为民呆呆张了张嘴,缓了半天劲,终于明白他这两天哪里是担惊受怕,分明是自个给自个找罪受。压根没人将炸子儿的事放在心上。 他猛地掀起被子坐起来,翻身坐在炕沿,气得骂骂咧咧说道:“你小子,早就知道还不告诉我。” 李居安抱着胳膊更乐呵了,说道:“我早告诉你,你还能每年跟我去刷熊仓么。说好了啊,家里安静了,你今年冬天得跟我走的。” 孙为民扫视周围。孙家姑嫂们瞧他坐起来,神情十分淡定,还能和李居安吵吵,一个个将心放在肚子里,赶紧给道士拜谢,将道士送别。 家里女人也没人哭闹,孙母激动地过来,握住李居安的手,眼眶还是红的,感激说道:“还得是大侄子啊,要是没你来,咱家孙为民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连声将孙为民和李居安小时候穿一条开裆裤摸泥鳅的事都说出来,回忆到动情时候,还抓着两人的手,说起小时候他俩人去鸡窝偷鸡蛋的事。 “你和为民去偷鸡蛋,不肯还回来,你妈骂你你也不说,偏偏就和孙为民玩得好,两人不知道在干啥,每天不肯下炕,后来还记得怎么着了么。” 说到小时候的事,孙为民臊得脸颊通红,显然还是记得的,支支吾吾不肯说。 李居安两世为人,这都几十年过去那是真不记得。谁还能记得几十年前的旧事?他好奇问道:“发生了啥?那鸡蛋咋了?” 孙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道:“你们俩臭小子,居然把鸡蛋塞在裤裆里,说是要学母鸡孵蛋,那鸡蛋又脏又臭的,在炕上都孵熟了。” 李居安差点干呕出来。好家伙,他小时候还干过这档子事? 他转头去瞧孙为民,孙为民已经能把脑袋埋进地里,又躺在床上装死,被子闷头一盖,双耳不闻窗外事,耳朵出卖了他的心思,红的滚烫。 李居安问:“那陆志强那时候在干啥。咱们不是一道长大的么。” 孙为民这才没好气地喊道:“你以为是谁去告发鸡蛋的事的?” 李居安:“……” 陆志强,好你个臭小子,记住你了。 李居安离开孙家后,孙家老太太和孙母千恩万谢,定嘱咐李居安要把红狐狸给打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说道:“那狐大仙得打掉,要不然道士说了,咱乖孙还得被狐仙迷了眼。” 后面孙家几个女人连声说了句阿弥陀佛。李居安也不知道她们拜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他咧嘴说道:“放心吧阿嫲,我这就进山把狐狸捉过来,剥了皮子叫您放心。” 要是寻常人家,定然对狐大仙躲着走。但孙家是猎户世家戾气重,下手狠,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李居安走前对着孙为民挤挤眼,挥手喊道:“走嘞。” “慢点走大侄子,外面下雪小心些。” …… 李居安赶在冬天第二场大雪前,将林场和牧场划出范围的地羊都给清了。要不然冬天大雪封路,哪怕没有大烟炮,没有刮白毛风,地上冻土都是厚厚僵硬的一块,压根挖掘不动,地羊也不会出地面。 这趟地羊的皮子和地羊骨,他大头卖给了庞多来,庞多来问张迎年借钱收了他的皮子。地羊骨他找了中药材店卖了换钱。还有些地羊皮子稍次,他去县城卖给了小批量收的客商。 他这回进程后心里的感觉就是,政策放开后,明显做生意的个体户多起来了。镇上街边生意兴旺的很,有钱人也敢掏出钱来消费。 还有些猎户自个制熟皮,直接将皮子做成大衣拿出来卖,也有人讨价还价来收。这放在过去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事。 宋德生听到李居安在打地羊,主动找上门来,还带着另外一个兄弟说道:“李哥,卖几只活地羊给我呗。我打算和堂哥做养殖生意,把隔壁的砖窑厂收了,改成养殖厂。” 李居安一听,宋德生想办养殖场的念头不是一两天,他问道:“你堂兄过去干啥的。” “他呀你认识的啊,过去在生产队养猪,上回猪跑了还是你帮着找回来的。” 李居安想起来了,生产队还在的时候确实猪集体跑出去过一回,把生产队长急得是满山派人搜,找了七天七夜才把猪找回来。 宋德生说道:“李哥,我和你一块回屯,也找陆志强商量这件事。” 陆志强想办养殖场也不是一两天。这两个人难兄难弟,不是想养雪蛤,就是想养黑瞎子,熊罢崽子。李居安倒是觉得,养地羊是个不错的主意。 在后世90年代后,地羊骨价格一路疯涨,水涨船高,价格堪比虎骨。后世不允许交易虎骨,所以市场上用地羊骨代替虎骨,那价格可以说是一夜起飞。 李居安点点头,说道:“不用找我买,我直接合伙入股。咱们合办!” 宋德生眼睛都冒光,惊喜喊道:“李哥,你真肯合办?这事闹的,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又得把我劈头盖脸训一顿。” 李居安也笑了说道:“你过去想的都是哪出。又是养小熊,三五年取熊胆,又是想养雪豹,岩羊,那一只只能养么?” 全是保护动物,一个比一个保护等级高,到时候怕是牢房吃到腻。 宋德生满意了,笑嘻嘻贴着他说道:“那咱们喊陆志强上我家坐坐去呗,刚好咱们好好计划这件事。陆锦扬不是脑子好使么,叫他管财务,他算盘珠子拨的快。” “那必须的,必须把陆锦扬也拖下水,能者多劳。” “哈哈哈哈。” 第415章 秦炮被狼眼睛坑,打死了人 几个人合计着开养殖场的事。李居安叫宋德生自己挑。猎鹰抓回来的地羊都是活的。宋德生搓着手,喜滋滋地挑了五十多头地羊,也不好意思多挑,搓着手激动说道:“够了够了,养殖场办起来就好说。” 他选的地羊大多是母地羊,选了三头健壮有力的公地羊。他堂哥之前就是在生产队养殖户干活,对这档子事有些经验。 宋家堂哥拍着胸脯对李居安说道:“养殖说白了,就是人工繁育然后养出栏。地羊和白皮猪差点大不到哪去。” 陆志强听着好奇,问他:“你们养猪繁育是咋繁育的?这要是母猪不想生,还能强迫生?” 宋家堂哥瞟了他一眼,说道:“那成功率肯定低了,都是人工繁育,但也得母猪自个有意愿。” 陆志强这回不仅仅是好奇,几乎是贴着他笑嘻嘻求着他:“细说细说,咱不缺这点花生米。” 他把花生米递到宋家堂哥面前,剥着给他吃。 李居安笑骂他:“磕碜不,这点出息。” 陆志强也不难为情,笑嘻嘻说道:“多有意思,问问呗。要是母猪没这个意愿那咋整。” 宋家堂哥说道:“一般来说都是人为从公猪身上拿到那啥,然后注射给母猪,但母猪没有意愿的时候,成功受孕率不高。所以咱们就得选几头年轻力壮,外形瞧着阳刚威猛的公猪,三四头吧,每天中午牵着从母猪圈这片穿过去,溜达走一走。那公猪味儿啊,母猪瞧见年轻公猪眼珠子都瞪直了。” 几个人听得津津有味,宋德生说道:“这可不就是勾人么,不是,勾猪么。还得是年轻的公猪,母猪够挑的啊。” 几个人哈哈大笑。宋家堂哥说道:“就是勾搭啊,母猪闻见味儿才能有意愿,提高受孕几率。所以这地羊也是一样。” 他挑选的公地羊,一个比一个年轻力壮,掘洞能力嘎嘎猛。 李居安原本瞧着地羊,全是长一副模样,压根瞧不出区别来,现在他看着宋家堂哥挑选种地羊,也能分辨出美丑来。 “这头种公长得标志,可以挑出来。” 宋家堂哥摇摇头,说道:“前爪太短,不够有力,没有矫健有力的前爪吸引不了母地羊。” 陆志强蹲在边上瞧,乐道:“看看,啥叫专业,这特么就叫专业!地羊里的媒人就是你了堂哥!” 他也跟着宋德生管着叫哥。 宋德生给他来了一拳说道:“这回信我说的了吧,我堂哥技术杠杠的,信我咱们合办厂子准没错。” “那必须的。” “陆锦扬也来不。” “来来,他瞧着都老半天了,眼珠子都不舍得挪开,那必须来啊。” 陆锦扬来看了看,说道:“那行,先把经营执照,和许可证办下来。” 李居安这趟活分股划钱后,8个人都兜里满当当的钱。都说钱是男人的底气,有了钱干事情信心都足够。 宋德生和陆志强家兄弟合伙包干,将镇上砖窑厂旧址承包下来,改做养殖区。这片地方在远郊,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宋家堂兄技术进厂,又雇佣了几名小工。 地羊繁殖力强,种群数量增长快。养殖场每天都在采购饲料,宋德生联系了饲料厂,饲料厂长一听说还有人养高原鼹鼠,惊得差点下巴都掉落下来。 “啥,你们养啥玩意儿?这东西在我老家可是害鼠,地里一抓一个准。” 饲料厂长不能理解,但地羊饲料好做,也便宜,量大。地羊吃的东西杂,也不挑。宋德生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对钱款很敏感,将价格还的使劲往下压,还价压得饲料厂长唉声叹气,挥挥手说道:“成成,别的也不说了,量大管够。” 宋德生离开后,饲料厂长看着年轻人的背影,对边上侄子感慨说道:“你说到底是啥人啊,能想到养地羊这个活?能想到的可真不是一般人啊。特么的,谁会去养老鼠?老鼠??四害啊!” 他捶胸顿足。但他不知道的是,后世还真有厂家专门繁殖老鼠做宠物。仓鼠,三枝,豚鼠,龙猫,一个个还赚得盆满钵满,就连这些鼠类的饲料厂都跟着发家。 李居安跑过两次地羊养殖场,看了看地羊的繁殖速度。 还真别说,宋德生过去想养黑瞎子的梦想,在鼹鼠身上实现。过去宋德生总是大声喊着:“养小熊,等小熊三年大了就取熊胆,都不用搏命刷熊仓。”现在他都不用跑去山上逮地羊,鼹鼠一年可繁殖两次,每胎产仔数在2到8只之间,平均为4只。 他算了算,明年开春第一胎幼鼠大量出现,夏天出第二胎幼鼠,等到明年他的地羊养殖场就能靠地羊皮毛和地羊骨盈利。 …… 李居安忙活完牧场和林场的任务,就提枪领着鹰和猎狗,赶在第二场雪落下前,进山把红狐狸给打了。 孙家老太太嘱咐他打狐大仙,倒不是孙家人打不了,而是老太太多少也迷信这件事,不想自家子孙得罪狐大仙。 李居安之前打了那么多黄皮子,照他的话说:“要找上门早就找上门了。再说这一趟我也不是为我自个打,狐大仙要怪罪就怪到孙家头上去。” 他和媳妇亲完,安抚了肚子日渐大的媳妇,和母亲宋兰花说了声,就喊上陈向前进山打狐狸,把孙家这个活给办了。回头孙家人卖野兽皮子先卖给他,还能价格低上两成。 要进山不能是一个人,陈向前只能算半个人,陆家兄弟和宋德生都在忙养殖场,他就喊上李拐子和保卫科老张。 李拐子说道:“老张去不了,和秦炮一道进山,两个人犯事了。” 这把李居安听得一愣,疑惑喊道:“犯事了?咋地了?” “你不知道?秦炮出不来了。” “啥出不来?” “前一阵山里那狼眼睛又领着狼群围堵山民,杨大队长喊秦炮将狼眼睛去打了。秦炮领了支队伍进山,刚好我和你忙地羊的事就没去。但老张看钱多,迷了心眼子就进去队伍,结果你猜咋地。那狼眼睛成精,把秦炮坑了一道,秦炮打死了人,现在被捉进派出所。” 不只是李居安吓了一跳,母亲宋兰花和林梅正在给李拐子泡茶水,李晓还在写作业。三个女眷听见秦炮打死了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惊讶的转过头。 李晓声音稚嫩,喊道:“秦叔眼神好得很,不会打死人。” 之前秦炮和李居安交好,常常来自建房拜访,总是吹牛皮说他视力有多好,2公里外都能打死麻雀。 李晓不相信,李居安也不能信啊。 “那不可能,狼成精行,秦炮看走眼不可能。” 李拐子拍了把大腿,唉声叹气说道。 “咱们听见消息第一个反应也是不可能。上回你不是打了头岩羊么,后来送到动物园去的那头小岩羊。秦炮进山看见岩羊,也想打。有句话叫,岩羊的屁股,白腚。他去的那片地方是榆林村,过去是生产大队,大山里到处都是桦树林。单说那榛柴都有一人多高。” 他说起秦炮怎么看走眼,打死了人,话语里都是一阵唏嘘。 第416章 秦炮蹲监狱 李居安赶紧问李拐子,到底是咋回事。秦炮的眼神堪比鹰隼,一双眼睛犀利的,隔老远就能看清猎物。山里猎户都说,秦炮的眼睛不用倍镜都能打,还被老秦笑着捶了拳,说他吹牛皮。 老钱年纪大,又被狼迷了眼睛,会把二儿子和小儿子看走眼,但秦炮怎么会? 李拐子将事情说开,说道。老秦过去是长白山过来的猎户,他小时候有个发小,最近得了一把新枪,厉害得很,打掉一只穿山甲,在村里炫耀。那人还联系了客商要把穿山甲卖个好价钱。 南方客商哪里见过穿山甲,一个个激动的呀,光是穿山甲的鳞就被疯抢。 李居安点点头说道:“穿山甲在南方多见,咱们这片没有过啊。”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偷运来跑了的。那人将穿山甲打了后,把鳞片送去中药材店问了问,那伙计惊得都没敢收。他还是找了中间人,将穿山甲送去了收熊胆的客商那,才卖出了高价钱。” 穿山甲的鳞片在中医里很有药用价值,清热解毒、活血化瘀、还能。穿山甲鳞片能抗菌、抗炎,比龟背稀罕,收的人少,但收的价高。 李拐子接着说道:“那发小跑来找老秦的时候,老秦刚打了一对熊掌,嘚瑟着呢。结果两人好久没见,接头一瞧,老秦看见穿山甲就不说话了。老秦想用熊掌换那人的穿山甲,那人不给换,他加价到再加上十几只刚打下来的白腹锦鸡,那人也不给换,还叫老秦稀罕就自个打去。” “你说说,老秦哪能受得住这种气。” 李居安想到秦炮被激得跳脚的模样,心中就暗自好笑。这确实很像秦炮能被激出的火气。脾气暴躁的猎户,怒火一上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直接冲出去就要进山。 李拐子叹了口气说道:“再后来,老秦弄了把新枪,弄来些子弹,兴冲冲地跟着他发小,进深山找穿山甲去了。他听青稞地的老赵说青稞地附近瞧见过钻地的龙,觉得那玩意儿肯定是穿山甲,铆足劲就要去。结果穿山甲没看见,倒是看见大群岩羊。” 后面的事,李居安也知道了。 老秦在青稞地哪里能找到穿山甲,只有岩羊。 八百米开外另一座山头,岩羊露着白白的屁股,正在戈壁盐碱石上舔着盐岩,老秦趴在树后瞄准。搂火后,那头羊被打翻。 他紧忙着跑去对面山头,谁知道打的压根不是岩羊,是一个人,那裤裆下面夹着白色的手闷子,是羊皮做的,正前方刚好有一头被套住的岩羊。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发小。 开火射击,眼睁睁看见那岩羊被打翻了。 李拐子说到这,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太奇了。谁能想到他发小也跑来青稞地,还刚好猫着腰在解套子。” 李居安抬脚就走,李拐子大声喊住他:“你干啥去。” “去派出所,找秦炮问问清楚。” “靠!你小子不信我,我真没编。” 李居安跑去派出所,当值的人刚好是小岭村赵家婶子的外甥。两人打过照面还一道在大席上吃过饭,喝过酒。 他给赵家婶子的外甥塞了一根烟,点点头进去瞧瞧老秦。 老秦垂头丧气在蹲局子。好在局子里不少人都认识他,但这回是真没法通融,所有人都不理解,要说他和发小没仇怨,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打中了从长白山老远跑来的发小? 就连局里的熟人都搬了个马扎凳,坐在老秦面前,一本正经问:“秦炮,咱们都十几年交情了,你就说老实话。你那个发小是不是和你有恩怨。” 秦炮痛苦地将脸埋进双手里,一夜白头,整个人瞧着看起来苍老了十岁。那人什么都没问出来,失望地撂下话喊道:“秦炮,你糊涂啊!真是糊涂啊!” 李居安跑来看秦炮,秦炮依旧是这副模样,表情十分痛苦,将脸埋进手掌心里,痛苦地抓住头发,一语不发。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进山一趟,再出来怎么就发生了这么离奇,匪夷所思的事。 “秦哥。” 李居安瞟了眼马扎凳,最后和秦炮坐在长板凳的同一边。他递过去一根烟。老秦也没接过烟,失魂落魄地盯着地面,忽然说话了。 老秦嗓音低沉沙哑,慢慢说道:“我不是去青稞地打穿山甲,是去捉狼眼睛。” 李居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青稞地没穿山甲,就算有那也是被人编排出来的。狼眼睛打着了么。” 老秦摇摇头,痛苦说道:“我看见狼眼睛了。” 他深吸一口气,想到那从亚成年小狼驯养到大的狼眼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他最自豪的狼眼睛,驯的比头狗,头狼还要聪明,一点就通,但现在狼眼睛每天在山里伤害山民。林场组织了好几场打狼队伍,就是为了捉狼眼睛。 结果狼眼睛没捉到,倒是将小狼群的头狼打掉不少。 头狼死,青皮子没有头狼四处游荡,叫狼眼睛的狼群越来越大。 秦炮重新将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的和李拐子大差不差。只是他不是去青稞地找穿山甲,而是听了发小说的,这一路走来一直有狼和熊尾随,他就想着跟发小同行,去把狼眼睛给打了。 “咱们没看见狼眼睛,但倒是看见那两头熊,个头可真大啊,这一年没见,个头都和成年熊差不多大,站起来能有一个人高。咱们隔着山打熊,三下都打中,那两头熊一瘸一拐跑了。老陈看着天要黑,就提出来先去青稞地借宿过一夜,明早再掐踪把狼眼睛和熊给打了。” “借宿总不好空手去,咱们就寻思打头岩羊,给村民送去借个火。” 秦炮和发小老陈各自下套。秦炮忽然瞧见远处山头有一只白屁股岩羊,在舔岩石,提枪就是一枪崩出去。 等他小跑去对面山头一瞧,暗叫坏了。是发小老陈手上的羊皮手套惹了祸。老陈用套子已经套住了一只岩羊,想要弯身子解铁丝圈,但羊皮手套不趁手太厚。他就把手套脱下来往腿根一夹,然后弯腰去解铁丝网。 他这么隔着一处山头瞧,刚好看见岩羊的身体,头,和白白的屁股,这一枪精准的很,刚好从白手套边擦过,将发小老陈一击毙命。 秦炮痛苦地埋头在手掌心中,泪流满面,哭嚎说道:“我想逃,我害怕,我真的想逃跑啊。能怪得了谁,我对得起谁,对得起老陈孩子和他媳妇么,他上面还有八十岁阿娘,我对得起谁。” 第417章 火狐狸,雪狐狸 秦炮在长白山打猎出名,在兴安岭名声轰动。过去辉煌一世的炮头,现在因为失误有了牢狱之灾。 李居安探访他的时间结束,局子里的人将秦炮拷上镣铐带走。 李居安看着秦炮落寞痛苦的表情,和满脸绝望,愧疚,心里情绪潮起又潮落,非常难受。 老秦戴上镣铐被带走的时候,还在重复说道,十分困惑不解。 “怎么就打偏了,为什么打偏了,准心怎么会这么巧。” 秦炮枪法精准无比,能隔着山头打鹰。这800米距离架上远射程的步枪打岩羊,照理说一枪爆头,不会打到胯下。 但偏偏就是这么巧合。发小老陈弯腰解套子,头在低处。要是这真是一头岩羊,那打着的就是前肢上端,没有打中要害。但好巧不巧,秦炮这一枪打偏了,将发小一枪爆头。 李居安心中情绪起伏,心事重重地回了村子。 村里人,包括孙家的人,和保卫科老张,还有林场的人都在说:“老秦枪法准了一辈子,咋就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跑哪出说理去,老秦运气太差,这回得给死者家属赔多少钱。” “那能是赔多少钱的事么,毁了个家啊。” 乡亲们叹了口气摇摇头。哪怕秦炮给死者家属赔钱,道歉求谅解。秦炮蹲几年监狱这事就算翻篇,但死者家属来说,家人没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让李居安没想到的一个人来找他。 孙为民能下床了,肋骨好利索了,腿脚也好利索,头也不疼,喊李居安说道:“那头狼眼睛得打掉。这件事太蹊跷了。” 陆志强和陆锦扬来找李居安说这件事,几个人一合计,同样觉得这件事奇怪。 “上回老钱就是被青皮子迷了眼,这回老秦指不定也是被青皮子迷了眼。” “李居安,你别说你不信这些啊。这些可不是怪力乱神,咱们跑山那么久,谁身上没几件解释不通的事。要我说啊,老秦就是碰上狼眼睛了,狼眼睛成精,在背后坑他呐。” 狼眼睛已经是成年狼,两头黑瞎子个头也和成年熊差别不大。 若是有母熊带大的小熊,这年纪正是跟着母熊到处闯荡的时候,没有经受过社会毒打,嫩的很。但狼眼睛身边跟着的小黑瞎子,走南闯北,在各大狼群里讨生活,阅历经验,哪里是跟着母熊的亚成年小熊能比的。 孙为民刚说完,陆志强腾一下站起来,喊道:“咱们这就进山去把狼眼睛给打了!什么玩意儿啊这是。咱们好几个屯的猎户,还能干不掉这么头青皮子?我陆大将军第一个不信邪。” 陆锦扬说道:“这事确实邪门,但还是等林场的陈大队长发起打狼队再说。” 陆锦扬更谨慎。这天即将落下第二场大雪。到时候大雪封山,大烟炮天气卷土重来,那白毛风刮的别说是打青皮子,就连重利之下,刷熊仓的猎户都不进山。 孙为民还要说话,陆锦扬打断他说道:“你会大烟炮天进山刷熊仓?” “那必须不能。” “不能就闭嘴,还想说啥,别拉咱们下水背锅。” 陆锦扬是斯文人,难得这么说话不客气。孙为民被堵得瞪圆眼,哪里想到读书人凶横起来,比陆志强更有气势。 李居安听了后,说道:“好了,咱们就先等上一等。陈秘书说了,林场正在筹备打狼队,估摸着年根时候,队伍就能筹备起来,到时候拉进山里打狼。冬天食物少,给狼下套最是好用。” 大雪封山,小兽钻洞冬眠。等到年根的时候,瘦弱的狼饿的差不多,一头头看见饵料都会眼睛冒出绿光,为了一口食物铤而走险,套子也更好用。 几个人一听,是这么个道理。孙为民的冲动劲也降火下来。他点点头说道:“那行,咱们一块进打狼队伍去。这趟打狼队伍谁领队带头?” 陆锦扬是林场正式员工,转了正编,他消息知道的不少,说道:“你阿爸。” 孙为民吃瘪,赶紧闭上了嘴。 他过去和李居安相当不对付,处处刁难他。但这回打青皮子,狼眼睛,他是真想李居安带队做炮头。不为别的,就因为狼眼睛难打,万一除了幺蛾子还能赖在炮头身上。 哪里想到,林场陈队长因为上回地羊鸽了孙全德事,心怀愧疚,所以这趟活,他点名要孙全德带队进山打狼眼睛,也算是补偿孙炮。 孙为民表情复杂,笑得很苦。陆志强得意了哈哈大笑说道:“没想到吧孙为民。你爹领队哈哈哈哈!咱们要进队,直接找孙叔,回头没打下来也不丢人哈哈哈哈。” 孙为民憋着一股火气,心里忿忿不平。他瞧见李居安抬脚搭在炕沿上系上绑腿,眼前一亮,激动说道:“瞧见没,李居安憋不住了!我就说李居安没这个耐心,憋不住的。他肯定要先去找狼眼睛,瞧瞧打掉那孙子。” 李居安抬头奇怪地看他一眼,说道:“我进山你还不知道为啥么。这不是你阿嫲给我下的活么。我帮老太太打掉迷了你的那只狐大仙,你家皮子管够,可得从我这转手出去。” 孙为民笑容更苦了,瘪着嘴怎么都笑不出来。 李居安,你小子! 难怪你丫笑得那么开心,合着是领好处来了。 …… 李居安去年打了不少跳猫子。 狐狸吃跳猫子,跳猫子减少后,他就开始打狐狸。兴安岭的雪狐很少,也就是白狐狸数量十分稀少,大多是红狐狸,也就是赤狐。 过去在他小时候跟着姥爷放山系野山参的时候,还能偶尔看见一两只白狐,后来十几年后,一头白狐都看不见,只有火狐狸。 陈向前最近和宋德生走得近,对宋德生的地羊养殖场很感兴趣,缠着他想参观场子。宋德生烦他,说养殖场刚批下来,里面乱的很,叫他公子哥别来巡视检查。宋德生敷衍他进山打狐狸去,陈向前一听李居安要进山打狐狸,就屁颠屁颠赶过来。 陈向前手里还提着“洋炮”,真是从青稞地老赵手里高价收来,被老赵坑的那把洋炮。 李居安转头瞧见他手里的老古董,气笑了,说道:“你要跟我进山,好歹拿56半啊。上回56半不是给你带下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