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敦煌,我在大漠种田经商》 第一章 :竟然重生了 昏昏沉沉间,沈昭感觉自己像云雾般轻飘飘飞起来。 径直飞向不远处一团光。 近些才发现,光团其实就是一扇闭紧的窗,缕缕灯光从窗棱缝隙间透出。 穿窗而入,眼前是一间不大的木顶土墙房屋。 房间地上搁一盏高脚连枝铜灯,三个灯盘上燃着蚕豆般火焰,将四周映照得十分明亮。 屋内没任何家设,泥土地面只铺着草垫子,草垫子上有床看不出颜色的被褥。 褥子上站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半裸女人。 只见她两只胳膊被两个妇人架着,呈半蹲模样,正发出痛苦呻吟。 另有一婆子跪在女人脚下,好似给女人接生:“夫人,已经看见婴孩头顶,您再使把劲啊。” 女人满脸汗水,发丝粘贴在脸颊,一咬牙,一用劲,只觉身下有什么东西流了出去。 “生了生了!”接生妇人赶紧接住红彤彤的小小娃娃,低低惊呼一声:“是女公子。” 女人刚刚轻松的神情瞬间变色,无声呜咽两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架着她的一名妇人在她耳边低语:“夫人莫怕,咱们已经准备妥当,您定会生出一位小公子。” 谁知女人非但没被安慰到,泪水流得更凶。 忽然,她肚子又是一阵紧缩,痛得她大叫一声。 “夫人撑住,还有一个!” 经验丰富的婆子火速拍了婴儿屁股两巴掌,待她哇哇哭出声,便拿沾了热水的布巾擦拭孩子口腔。 随后用烧过的剪刀夹断婴儿脐带,从药箱抽出一根麻线系紧,再将其交给身边小奴包扎。 没一会儿,女人又生下一个孩子,比前一个略小,但哭声响亮。 “又是个女公子。”接生婆子低低报出性别。 女人一听,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掐人中的掐人中,取胎盘的取胎盘。 沈昭看得稀奇。 然而让她更稀奇的是,女人身边一名妇人推开木门出去,不一会儿就拎进来一个竹篮。 沈昭好奇,凑过去观看,结果瞧见妇人从篮子里抱出一名小小婴儿,貌似也是出生没几天。 只见妇人快速将婴孩塞进女人怀里,又将后出生的女婴放进篮子,盖上一块布帛,提了出去。 全程无人言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就连苏醒的女人也默认妇人的举动。 沈昭惊诧,不由自主跟着妇人出了门。 外头星月当空,寂寥的院落孤零零伫立在乡野中。 不远处也有几户人家,此刻却黑灯瞎火,只隐隐瞧见个轮廓。 妇人提着篮子快步行走,沈昭身不由己地跟随。 走了很久,来到一片荒野,妇人停住。 搁下篮子,她将包裹严实的女婴抱出来,放入一个浅坑中。 随后恭恭敬敬朝女婴磕个头,嘴里念叨什么,抖着手快速扒拉泥土,将女婴掩埋。 沈昭惊呆。 她竟然想活埋婴儿! 狗东西!这般恶毒! 不想养送人也行啊!何苦害她性命? 沈昭气愤不已,仿佛自己就是这名女婴。 想抬脚踹人,奈何自身恍如空气,什么也碰不着。 眼睁睁看着妇人离开,沈昭疯狂扒拉覆盖婴儿的泥土,想让婴儿喘口气。 然而她什么都做不成,随着时间流逝,自己却越来越窒息。 沈昭惊恐又疑惑,想尽快逃离此处,身体却被紧紧束缚,根本无法移动。 完了完了!这回又要死了! 沈昭大口喘着气,强烈窒息让其眼冒金星。 忽然,似有股力量解开压制身体的束缚,沈昭腾空而起。 猛地睁开眼。 入目便是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只不过这张脸比记忆中要年轻十来岁,约莫十六七的模样。 少年见她醒来,下意识站起身,退后几步,将手背至身后。 仰面躺地上的沈昭恍惚好一阵子,才想起怎么回事。 自己竟然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十四岁这年。 之前陡然从黑暗牢狱置身室外,第一眼便看见薛灵瑶,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悲愤之下,狠狠甩了薛灵瑶一耳光。 结果自己就被人大力推下河沟,后脑磕到什么,瞬间昏迷过去。 而推自己的人,正是少年旁边的薛翼,薛灵瑶的双胞弟弟。 沈昭艰难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舌头。 还好,舌头是完整的。 再摸向后脑勺,入手黏糊糊,全是艳红鲜血。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事。” 俊美少年寒着脸,冷冷看向她:“若非你先动手打了灵瑶,阿翼怎可能推你?” 沈昭深吸口气,缓缓平息心中憎恨。 理智告诉她,此刻不能跟他们硬刚。 因为这里是荒郊野外,自己势单力薄孤身一人,加上脑袋又受了伤,根本不是眼前三人的对手。 前世自己就见识过薛氏姐弟与秦翊的狠辣,这一世她再不能掉以轻心。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自己万不能连爹娘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这几人害死。 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只要活着,自己将有大把的时间复仇,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沈昭闭了闭眼,缓缓坐起身,忍着脑袋阵阵晕旋轻声开口:“我不怪他。” 少年明显松口气,但语气依旧冷漠:“那你去水边洗洗,不要让人瞧见血迹。” 沈昭按捺住杀人的冲动,扶着身旁大石慢慢起身。 缓了缓神,她走向一处水洼。 伤口是绝不能碰水的,保不齐会被感染,诱发严重疾病。 将沾染鲜血的麻布外衣脱下,在水里轻轻揉搓几下,鲜红血液便染红了整个水洼。 沈昭漠然洗好衣衫,随便拧了拧便胡乱套上。 转身对少年说:“秦翊,我可以回家了么?” 秦翊注视她片刻,终于点点头:“好。”顿了顿又说:“我希望你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你父母。” 沈昭轻嗯一声。 这时,薛灵瑶走了过来,柔声道:“阿昭,刚才是我弟弟不对,我替他向你致歉。”说着款款曲个身。 沈昭没言语,转身往邻里走去。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薛翼阴冷的声音:“沈昭!别以为做了秦翊兄的未婚妻就张狂,再敢向我阿姊动手,我饶不了你!” 沈昭面无表情前行,极度愤怒过后,竟异常平静。 走了很久,终于望见记忆中的几间茅草屋,以及在篱笆院子里舂米的阿娘。 沈昭强忍泪水,快步奔过去。 行至院门口,沈昭已经晕到站不住脚,只得用手扶住门框,大口喘息。 张山月见闺女浑身湿漉漉归来,脸色也惨白吓人,赶紧丢下木杵跑去,一把抱住她:“阿昭,怎么回事?” 又朝来路看一眼,疑惑问:“你不是与秦翊他们去摘枣子的么?为何独自一人回来?” 沈昭哽咽的说不出话,泪水止不住汹涌而下。 随即眼前一黑,一下栽倒在母亲怀里。 第二章 :秦家就是个火坑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躺在温暖的木榻上。 “阿昭,你可算醒了。” 沈衡摸摸她额头,故作老成道:“嗯,好像退了热。” 沈昭望着年仅十六岁的二兄,眼泪再一次涌出。 “哎哎!怎么又哭了?告诉二兄是谁欺负了你,我立马去揍他!”沈衡信誓旦旦地保证。 沈昭抹去眼泪,哽咽着道:“是秦翊与薛家姐弟,薛翼将我推下河道,秦翊还威胁我不许告诉爹娘。” “什么?”沈衡顿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我倒要瞧瞧他们有什么本事?敢欺辱我沈家人,揍死他丫的!” 沈昭赶紧拽住二兄衣摆,低声道:“你不能一人去。” “为何?”沈衡眉毛倒竖,愤然道:“莫非你还舍不得那秦翊?” 沈昭摇头:“他们人多,二兄得多带几人。” 沈衡这才松口气,拍拍妹妹手臂,安抚道:“你放心,二兄力气大得很,打三个弱鸡还不在话下!” “二兄,听我的,不许一人去!”沈昭攥紧二兄衣摆,艰难坐起身。 她失血过多,头还很晕,先前之所以硬撑着回到家,也是凭着一腔毅力。 “我也跟你一起去。”她想站起,结果又跌坐下去。 沈衡赶紧扶住妹妹,将其放在榻上:“你脑袋破了个大口子,医官刚给包扎上,还是在家躺着好好养一养,千万别起榻。” 沈昭只好躺下,但依旧不放心:“二兄,那秦翊会拳脚,你不要独自一人对上他。” 秦家是武将世家,儿孙自幼练习拳脚功夫,二兄沈衡根本不是他对手。 且一旦二兄对那薛家姐弟动手,秦翊肯定会拼死相护,保不齐会重伤二兄。 沈昭不希望兄长遭受无谓伤害。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这便去寻几个好友!”说着,沈衡转身出了屋子,急匆匆去寻发小。 张山月端着药碗望一眼儿子背影,并没阻止,转身撩帘子进了屋。 见闺女醒来,连忙道:“阿昭,阿娘扶你起来喝药。” 沈昭轻轻点头,在母亲托扶下坐起身,就着药碗一气喝完。 张山月又端来清水给闺女漱了口,才低声询问:“阿昭,到底怎么回事?你后脑为何会破了口子?” 沈昭摸摸包扎起来的头,添油加醋说道:“那秦翊与薛灵瑶当着我的面就眉来眼去,还拉拉扯扯形同情侣,女儿气不过就打了薛灵瑶一巴掌,便被他们推下河沟。” 其实是自己陡然从黑暗恶臭的牢狱中清醒,一睁眼就看到薛灵瑶那张脸,还以为她又到自己面前炫耀,便甩手给了她一耳光。 等少年模样的薛翼冲到面前,自己才恍觉不对劲。 但为时已晚,自己再次徘徊于生死边沿。 幸好没死,不然就亏大了。 张山月闻言顿时皱起眉,怒道:“秦家小儿当真无耻!才与咱家定亲一个月便做出这等事,还伤你至此,回头便让你二兄去一趟亭驿,将你爹叫回家,你与那秦家婚事就此作罢!” 自家千娇万宠的闺女,平白受那两家小儿欺负,即便阿昭再喜欢秦翊,自己都要断了这门亲! 女子嫁人犹如二次投胎,她可不想闺女下半辈子受气。 沈昭见母亲如此决绝,根本不需要自己主动提出退亲,顿时眼眶红了,依偎在母亲怀里点点头。 张山月抚摸女儿头顶,柔声安慰:“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不差那秦家一个,既然秦翊小子不识抬举,退了便是,凭你父亲的身份,还怕寻不到好儿郎?” “阿娘说的是。”沈昭想了想,继续道:“等爹回来,让他别帮秦家与薛家张罗徭役之事,他们不配!” 前世便是自己与秦翊定亲后,父亲花钱托人助秦翊去效谷县衙当差,做了一名文书。 后来他一步步往上爬,很快成为小吏。 也正是那时,恰遇皇帝大赦天下,秦家被赦免,褪去罪民身份。 而秦翊也被人推举给敦煌郡太守,一跃成为效谷县丞。 只不过他只做了一年县丞,便带着全家回京邑。 同行的还有一样被赦免的薛家。 那时的沈昭已经与秦翊成亲,自然跟他们一起回去。 谁知到了京邑后,婆母一改往日的温良,对自己日渐严厉,还请来一名嬷嬷教自己学规矩。 说是教,其实就是虐待,哪怕有一点点不合她们心意,沈昭都会被鞭挞一顿,手臂与腿部经常布满青紫鞭痕。 不仅如此,待秦翊手持敦煌郡太守的推举信入朝为官后,秦家人言语中对自己多有傲慢羞辱,说她沈昭出身低微,是乡野姑子,配不上秦家门第。 可当自己提出断亲回乡时,那秦家便会百般阻扰,甚至一度将沈昭锁进屋内不给出门。 “放心吧,此事我会跟你爹说清楚。”张山月给闺女掖掖被子,起身出门:“我这便去秦家与那杨氏说道说道,既心系薛家女郎,何苦还跟咱家做亲?” 沈昭起先也不知其中原委,但经历那样惨烈过往后,便了然一切。 只因薛家根本瞧不上秦家,认为他们孤儿寡母没什么前途。 后来赦免回京,薛灵瑶果然嫁入皇家,成为易王侧妃。 这一世,秦家那火坑谁爱跳谁跳,最好让秦翊与薛灵瑶锁死,免得祸害旁人。 再说两里外的薛家,门口聚集不少人。 沈衡一手揪住薛翼衣领,一拳拳打过去:“狗东西!让你欺负我妹妹!让你欺负我妹妹!” “啊!”薛翼不停惨叫,双手捂住面部,鲜血却顺着指缝流下。 薛灵瑶颤抖着身子在旁哭叫:“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其母王氏却紧紧扯住女儿,一脸冷淡道:“既是阿翼做错了事,理当受到惩罚,只是还请沈小郎留他一口气。” 沈衡见薛母这般明事理,心中怒气渐缓,一把搡开薛翼,高声道:“我妹妹如今生死不知,你薛家是赔钱还是赔命,说出来听听?” 薛母王氏赶紧奉上两串铜钱,轻声道:“这是给阿昭抓药的钱,还请沈小郎收下,若不够,我再筹备一些。” 沈衡挑眉,刚要伸手接,忽听一道声音自人群里响起:“沈衡,有事冲我来!殴打小孩算什么汉子?” 第三章:她家敢不退亲? 沈衡转身,就见秦翊拨开人群缓步走来,面色阴沉的仿若滴水。 “呦!果然护上了。”妹妹说的没错,这秦翊果真不是个东西! “来得正好,某正要去寻你呢!”沈衡捏了捏拳头,猛地朝秦翊出击。 秦翊迅速侧身躲避,一个擒拿扯住沈衡臂膀,猛一用力,沈衡便被甩了出去。 好在周围有人接住了他,不然沈衡就要吃大亏了。 堪堪稳住身形,沈衡再不敢轻视:“好小子!果然有点本事!” 随即朝左右使个眼色,四五名少年便冲出人群,扑向秦翊。 双拳难敌四手,即便秦翊会些功力,一人对上四五个少年也难以招架。 很快,秦翊倒地,脸上多了数道青紫,双眼睛周围也开始乌青。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薛灵瑶又冲了过来,拼命想护住秦翊,娇美的脸颊布满泪痕,当真我见犹怜。 沈衡嗤笑一声:“还真是郎情妾意啊。”若非此女面貌与阿昭一模一样,他都想赏她几耳光。 又踢了秦翊一脚,这才示意伙伴们散开。 “秦翊!回去跟你亲娘说,咱两家亲事就此作罢!” 沈衡蛮横道:“还有,你们害得我妹妹没了半条命,赶紧赔上三千钱,不然这事儿没完!” 说着一指王氏:“拿这点小钱就想打发人,是以为我沈家良善好欺么?给某记住!你家得赔五千钱,少一文就拿你儿女抵账!” 说罢,领着几个小伙伴大摇大摆离去。 他是驿亭长家的小儿子,乡邻少年多有巴结,因此当薛秦两家小子被打时也无人帮腔,谁让这两家没眼色,胆敢得罪亭长家的孩子? 不一会儿,在薛家门口看热闹的众人纷纷离去,有那眼神雪亮的,马不停蹄又去半里外的秦家赶场子。 只因乡邻们瞧见沈家妯娌俩怒气冲冲奔着秦家去了,估计又有一场热闹可瞧。 “真是冤孽!” 王氏见女儿还在哭,不由心疼道:“灵瑶,别哭了,当心眼睛肿成核桃。” 正抽泣的薛灵瑶一顿,声音渐渐弱下去。 “好了好了,先洗把脸。”王氏亲自舀来水,轻柔地给女儿擦泪。 忽然撇到蹲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儿子,不由皱了皱眉,语气也冷几分: “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若不是你不知轻重伤到沈昭,怎会招来沈家小郎?” “如今可好,咱家本就艰难,却要赔出去几千钱,你说你能不能安稳点不要总给家里惹事?” “算了,我也不管了,那些钱你自己想办法吧。” 王氏数落儿子一通,还不解气,抬手又打他一巴掌,喝道: “你也别想找你父亲要,他就那么点月俸,还不够全家嚼用,给了你咱一家都去喝西北风!” 薛翼垂着脑袋慢慢起身,缓步走去灶房。 低头瞧着水缸中的倒影,少年神色更加阴沉。 弯腰趴在缸口,从缸内撩起水直接泼在脸上,血水便顺着脸颊鼻子嘴巴滴滴答答落进水缸。 他忽然咧嘴笑了笑,用袖子抹把脸,起身走出灶房。 院子里,母亲王氏一边给阿姊薛灵瑶梳发,一边轻声慢语跟她说什么。 薛翼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幽深的眸子里似有暗火涌动。 傍晚,沈昭自觉好了不少,便起身与阿娘兄长一起吃饭。 张山月盛了一碗炖鸡肉放在闺女面前,笑眯眯道:“这是秦家赔来的母鸡,阿娘炖了给你补身子。” 又盛了一碗鸡头鸡爪递给儿子:“你也跟着沾沾光。” 沈衡端过来喝一口,美滋滋道:“明日我再去敲打敲打,他们的赔偿还未送来呢!” 沈昭将碗里鸡肉夹一块给阿娘,又夹一块给二兄,这才问:“阿娘,秦家同意退亲了么?” “她敢不同意?”张山月喝口粥,愤愤道:“那杨氏还替她儿子狡辩,说秦翊没有对不住你。我呸!那小子都跑去跟阿衡打了一架,还说这些鬼话糊弄人!真当咱家是泥捏的菩萨,专门普渡她秦家?” 沈昭默默喝汤。 “你也别担心,安心在家养伤,外头的事只当不知。”张山月拍拍闺女胳膊,安抚道:“退亲的事等你爹回来便能定夺,到时由不得秦家不答应。” 沈昭点头,将碗里鸡肉分一半给二兄。 “给他做什么?壮的像头牛,哪里要吃这么多肉了?”张山月瞪了儿子一眼,赶紧催促闺女吃肉:“你吃你的,别管他!” 二兄嘿嘿笑着一口饮尽鸡汤,端起碗跑去灶间盛粥。 是夜,沈昭沉沉睡了一宿,什么梦也没做。 到了第二日清晨醒来,感觉脑袋不疼不晕好了不少,便早早起身。 穿上泛白的杏色衣裙,趿上木屐。 掀开茭草串的门帘,去灶屋水罐舀了一瓢水搁在门口,取一根细柳枝蘸着草木灰刷了牙,又用麻巾净了面,再从油罐子里抹点羊油,仔仔细细涂抹在手脸上。 西北干旱,风沙又大,若不用油脂涂抹防护,皮肤很容易皴裂。 最后沈诺将黑乎乎的洗脸水浇在院子外的菜地里,这才去羊圈放羊。 三只羊咩咩叫着窜出来,围着小主人直打转。 沈诺摸摸山羊脑袋,拎起一把镰刀,准备带它们出去吃草。 “阿昭,怎么起这样早?” 母亲张山月从里屋出来,边掖衣襟边走至近前,伸手摸摸闺女额头,柔声问:“头可还疼?” 沈昭摇头:“不疼,已经好了。” “好了也要在家歇两天,赶紧回去躺着,我这就叫你二兄起来。” 张山月说着系上腰带,转身进了东屋。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二兄的哀嚎声:“哎呦!阿娘你干啥打人?” 沈昭笑眯眯瞧着兄长从屋里逃出,光着膀子连短褐外衫都没来得及穿。 随后张山月也跟出来,将短褐朝他身上一扔,大声嚷嚷:“你个懒虫!都十七八了还睡到日上三杆!还不赶紧去放羊!” “我才十六!才没到十七八!”沈衡忍不住反驳:“而且现在也不是日上三杆。” “你说啥?”张山月瞪眼二儿子,操起墙边的笤帚就冲过去。 沈衡吓了一跳,一溜烟跑去茅厕。 老娘叉腰站在黍稷杆子围成的茅厕外大骂:“小犊子!胆子越发大了,敢跟阿母犟嘴了?再过三个月便到元旦,你不是十七是多少?” “那也不是十八。”沈衡咕哝一句,方便完气哼哼出了茅厕。 边套外衫边往院子外走,一脚踹在咩咩叫的山羊屁股上:“哼!一大早的不给人睡觉!明儿就宰了吃肉!” 第四章 :小铜镜也跟来了 山羊受惊,噌地窜出去老远。 沈昭立在院门口望了一会儿,见阿娘回屋,赶紧追上二兄,用手里羊鞭驱赶山羊往南边行走。 “你干啥?”沈衡不解,只因南边有官道,还有别邻的农田,并不是放羊的好去处。 沈昭亮亮手里镰刀,漫不经心道:“那边河滩有片野茭草,咱们去弄些回来。” “割草也不用起这么早吧?” 沈衡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大大打个哈欠,不满地斜睨妹妹一眼:“你脑袋好了?回头受凉发热可别赖我。” “好了,一点都不疼了。”沈昭摸摸头上的缠布,目光朝远处打量。 苍黄的田野,灰蒙蒙的农田,再远还能看到寸草不生的戈壁沙漠。 这里地广人稀,隔老远才有几户人家。 每户都是土墙草屋,有的草屋还是半穴式,也就是一半地上一半地下。 不过,这种地穴式屋子冬暖夏凉,比地面上的屋子住着舒适。 沈家也有两间半穴草屋,一间是隔壁大伯家的,一间是自家,但每年只有最热的夏季与最冷的冬季才住进去。 沈昭之所以想弄点茭草,也是因为那东西可以给家里多建一间穴居屋。 自己与兄长们都已经长大,再不能像儿时那样同睡一起,而且不久长兄就要回来成亲,到时家里的屋子就不够住了。 兄妹俩赶着羊走了一里开外,才来到一条六七米宽的河道旁。 沈衡将羊赶去河岸吃草,自己飞快来到河边,掬水洗了洗脸,又顺便喝几口漱漱嘴。 沈昭也下了河坡,举目打量。 这里是延泽里与戍军屯田的交界,以河为界,河对岸便是戍军的农田,兄妹俩要割的茭草就生长在对岸河边。 如今是深秋,河水水流很浅,踩着河床凸起的沙砾就能跳过去。 沈昭这么想着,也这么干了。 脱下木屐,踩着河沙与冰冷河水渡过河,来到一片野生茭草旁,搂过一把就要割。 “让我来!”跟过来的沈衡可不敢让妹妹干活。 夺过妹妹手中镰刀,嘀咕道:“回头你手上磨出泡,挨揍的还不是我!” 沈昭抿嘴轻笑,跟在后头将割下的茭草堆到一起,方便二兄捆扎。 若是从前,她铁定不想干这活,但经历过一遍生死,并在黑暗牢狱里度过数年的人,做什么都觉得轻松。 “咦?阿昭你病过一回倒是勤快了。”沈衡扭头瞥一眼堆放整齐的茭草,不由对妹妹刮目相看。 沈昭笑笑,催促道:“你快些割吧,等会儿被戍军发现,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沈衡闻言一激灵,不由加快手脚,很快收割一大片。 趁着这时没人,赶紧将茭草运过河,不然遇到巡视的戍军可不得了。 他们轻则没收茭草,重则就会揍人。 紧邻沙漠的西北边境很是贫瘠,加上户户都有蓄养牲畜的习惯,野生茭草便是一大资源,根本轮不到长熟就被人收光。 之所以这边还有一些,那得归功于戍军们的疏漏,以及戍民对驻军的忌惮。 搁在以前,沈衡也不敢过河偷草,但今日有阿昭领头,他觉得稍微割点也没啥,毕竟都是野生的嘛。 就这么,兄妹俩将河岸边一大片茭草全部收割完,还一捆捆搬过河,整整码了两大堆。 此时太阳已升至树梢,偶有里人经过,也只是好奇打量几眼,招呼一声就走,并没有异议。 毕竟邻里就那么大,谁都认识他俩是谁家娃。 “阿昭,你在这里看着点,我先背几捆回去。” 沈衡拧了一根长草绳,将四五捆茭草绑一起,背在肩上。 沈昭点头:“嗯,你快去快回。” 其实她一人在这无人旷野挺害怕的,但更怕有人偷走自家好不容易弄到的茭草。 这玩意形似稷草,用处可大了,不仅能盖屋子,还能编箅子与箱子。 前世自己在京邑学了不少手艺,不仅会裁布做衣,还会编织很多东西。 做饭做菜做糕点则更不在话下。 至于腌菜晒酱这些,自己幼时就跟着阿娘学过,一到夏季,家里就会晒好几缸豆酱,或者去鱼泽城那边买一筐新鲜鱼籽回来晒鱼子酱,做好之后一部分出售,一部分自家食用。 可即便弄了很多营生,家里还是很穷。 为了给长兄娶妻,爹娘筹备至今才勉强凑够聘礼,以及成亲物件。 下个月,长兄便从玉门关回来。 上辈子也是如此,长兄成亲后只在家待了半个月便返回边关,之后再没回来。 据说他被抽调去了西域,最后病死在征伐西域的路上。 沈昭叹口气。 这一世,该如何让长兄避开那场祸事? 正想着,沈昭只觉手心一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掌举起查看。 此时二兄已经背着茭草走远,黑瘦身影掩映在巨大草捆之下,格外渺小。 沈昭凝视手掌良久,手心忽然出现一面小圆镜。 巴掌大的雕花铜镜,正面是光滑剔透的镜面,照的人纤毫毕现,镜面边沿有一圈阴阳交缠的八卦云纹,十分精美。 反面则是一副荷花荷叶与小蛙组成的浮雕图案。 沈昭惊喜,因为她认得这东西,正是前世自己在牢狱墙壁里抠出来的小铜镜。 正因为有了这面铜镜,自己才在密闭黑暗的地牢里撑过两年。 没想到它竟跟自己回来了。 沈昭用手指轻轻抚摸镜上的荷花浮雕,不一会儿,荷花荷叶竟然缓缓生长,逐渐长出镜面,在虚空绽放。 而荷叶根部却自带一汪清水,虚浮在镜面上不落不散。 小小青蛙就在荷叶上来回蹦哒,不时冲沈昭呱一声。 沈昭微笑,轻轻戳戳小青蛙的小脑袋。 小蛙也靠在她指尖轻柔蹭蹭,下颌处不住鼓动。 “你也来了呀。”沈昭喃喃自语,眼眶渐渐湿润。 吸了吸鼻子,目光往四周迅速扫视一遍,点点小蛙脑袋,说:“先回去吧,下次再找你玩儿。” 她真怕此刻有人过来,倘若被人瞧见如此异象可不得了。 小蛙呱地回应一声,从荷叶上一跃跳进水里。 不消片刻,荷花荷叶尽数消散,铜镜恢复如常,渐渐隐没在沈昭的手掌心。 沈昭松口气,又抬头望一遍,忽然瞧见薛灵瑶远远走来,身后还跟着满脸青紫的秦翊。 沈昭皱眉,渐渐握紧手里镰刀。 “阿昭,你不是受伤了么?为何在这里?” 薛灵瑶来到近前,美丽的眸子轻轻眨了眨,细声细气道:“咱们还以为你伤的不轻,特意去你家赔礼,没想到你还能出来放羊。” 沈昭冷冷注视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灵瑶长长睫毛微微颤了颤,忽然泫然欲泣:“阿昭妹妹,昨儿阿翼推你确实不对,可我已经向你赔了不是,阿翼与秦阿兄也被你兄长打了一顿,你何苦还要这般不依不饶,还跟秦阿兄提出退亲?” 第五章 :这才是两情相悦 沈昭退后一步,避开薛灵瑶的接近,冷淡道:“我退不退亲跟你有何干系?秦家都没发话,你一个薛姓姑子倒是操心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秦翊什么人呢。” “你......”薛灵瑶顿时涨红脸,水润润的眸子里一下子噙满泪。 秦翊见状皱起眉,立刻朝沈昭怒目而视:“沈昭!你别太过分!灵瑶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不领情就罢,还恶言相向,真是没一点女儿家的恭良!” 沈昭嗤笑一声:“我沈昭如何用不着你来说,从今往后还请秦小郎离我沈家远些,不要自讨没趣。” 说着从腰间抽出赶羊鞭,朝着二人狠狠一挥。 她的赶羊鞭是用八股羊皮线编成,劲道十足,挥起来能发出破空爆响。 这要是抽在人脸上,估计得破相。 秦翊面色陡变,一把揽住薛灵瑶急退几步避开鞭梢。 身后忽然传来啪啪的手掌拍击声,转身一瞧,原来是沈衡。 只见他斜挂一把麻绳,晃着肩膀缓步而来,嘴角挂一抹轻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哎呦呦!我当是哪家苦命鸳鸯呢,一早就到我妹妹跟前显摆,怎么着?是认为我沈家人善好欺么?” 秦翊下意识放开薛灵瑶,刻意避开一步,寒着脸道:“舅兄何必说这番话?明明是令妹持鞭伤人在先。” 沈衡脸色一沉:“你特娘的少跟我套近乎,谁是你舅兄?” 目光扫过泪眼滂沱的薛灵瑶,冷哼一声:“怎么着?是觉得昨日没害死我妹妹觉得心有不甘?今日趁她孤身一人再来下黑手?” “我没有。”薛灵瑶忍不住开口。 秦翊也拧起眉,辩解道:“我们只是来探视阿昭,没别的意思,你不要随意污蔑人!” “污蔑你?”沈衡上前一把推在秦翊胸口,将他推了一个趔趄,低喝道:“别给老子演杂剧!这里没人是瞎子!你们若不是想害人,昨日为何威胁我妹妹不许告知爹娘?” 秦翊抿唇不语。 此事确实他做的欠妥,可那也是沈昭先动的手,受点处罚也理所应当,如果自己再帮她说话,岂不让灵瑶难过? 一旁的薛灵瑶见状赶紧解释:“那是因为、因为秦阿兄怕沈家伯父伯母知晓会生气,才不得已为之。” “所以就不顾她生死,命她清洗掉身上血迹为你们遮掩罪行?”沈衡联想当时妹妹有多么恐惧无助,怒火蹭蹭往上冒,挥起一拳朝秦翊砸去。 秦翊猝不及防被拳头袭击,虽然紧急避让,下巴处还是被砸中。 口腔里一阵剧痛,牙齿竟咬到舌尖,鲜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薛灵瑶惊叫一声,眼睛一闭软软倒了下去。 秦翊不顾自己舌头疼痛,一把抱住她,急急呼唤:“灵瑶!灵瑶你怎么了?” 沈衡撇撇嘴,朝妹妹斜一眼:“瞧见没?这才叫两情相悦。” 沈昭:...... “赶紧走,别耽误人家相亲相爱!”沈衡从肩头拿下绳子,三下五除二捆好最后几捆茭草,背负在身上,与妹妹一起赶羊回家。 兄妹俩慢慢悠悠往家走,完全没管身后晕厥的薛灵瑶,以及正掐她人中施救的秦翊。 回到家,见院子里站了两名挎刀亭卒,沈昭就知道父亲回来了。 跑进屋,果然见父亲与母亲正在厅堂跪坐着说话。 父亲沈昂年约四十,面色微黑留着络腮胡,剑眉长目神情坚毅,是本乡一个驿亭的亭长,平时在驿亭上值,三两天才回来一趟。 沈昭扑通跪下,恭恭敬敬给父亲叩头,眼泪控制不住流下。 她已经好久没见到父亲了,如果加上前世的岁月,已经整整十三年。 前世父亲因着自己与秦翊定亲的缘故,对秦家多有帮扶,不仅出钱还出力,结果帮出一个中山狼。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 父亲沈昂赶紧扶住女儿,摸摸她脑袋上缠的布,蹙眉问:“那秦家小儿果真威胁你了?” 外人推闺女是一回事,但作为阿昭未婚夫婿的秦翊,非但不帮不心疼,还威胁她不许告诉家人,其行为着实恶劣。 沈昭点头:“是,他不仅威胁女儿,还逼着女儿清洗掉衣衫上的血迹,不然不放我离开。” 沈昂闻言剑眉倒竖,一拍小几怒道:“竖子可恶!” 噌地站起身,对沈昭道:“我这就去秦家退了亲!反正你年纪尚小,过个几年再议亲也无事。” 沈昭点头,吸吸鼻子,忽然想起一件事:“爹,您给秦翊捐差了吗?” 沈昂一愣。 他确实托人给秦翊找差事,为此还花了不少钱,不出意外的话,腊月前便会有结果。 可眼下自家都要跟秦家退亲了,托人捐差的事肯定不能作数。 沈昭一瞧父亲这神情,就知道钱已经花出去,还是一笔不小数目,少说也得一两千钱。 无论是否办成,肯定要不回来。 既如此,不如将机会留给二兄或大兄。 想到这一点,沈昭赶紧道:“爹,既然托了人,不如替二兄捐吧,他也识得不少字,抄写文书不在话下。” 沈昂捋须沉思,心里倒是认可女儿的建议。 可望见在院子里与亭卒嘻嘻哈哈玩笑的二儿子时,不由泄气。 “你二兄年纪尚轻,此事恐怕不能成。”捐差也得看年纪,若推举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县令如何会同意? 沈诺:“那长兄呢?他下个月便回来,不如让他去。” 长兄都十八岁了,性情也持重,正适合在县府当差,那秦翊不也是十八岁做的文书么? 沈昂挠挠头,为难道:“你长兄在边关服役还未满一年,如果过更回家,咱家得花一万五千钱。” 沈昭震惊:“一万五千钱?”这么多? 身为清水亭长的父亲年俸才六十石粮,折算成钱,约等于六千多点。 可除去全家吃喝,人情往来,以及自己与阿娘二兄的人口税,就不剩什么。 一万五千钱就等于全家不吃不喝二三年的积蓄。 哪怕长兄娶妻,聘礼布匹等费用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千钱,这一万五千钱只是更兵卒,也就是交钱给官府,免去戍边徭役,也太贵了。 可若要长兄避开前世的祸端,交钱更卒是唯一的法子。 这要怎么办呀? 沈昭心急如焚。 这时,沈昂整理下衣袍与佩剑,对妻子道:“你在家做饭,等秦家事了,我叫几个人回来用餐。” 张山月答应一声,招呼闺女去灶房。 随后沈昂带着两名亭卒去往秦家,沈衡也鬼鬼祟祟跟去。 沈昭帮忙烧火时,心里想着事情。 要不自己做些糕点小食去集市售卖,好歹能为家里挣点钱。 实在不行的话,她还有一面神奇的小铜镜啊,从里头弄些东西出来应该可行的吧? 第六章 :打包买旧衣 沈昭一面想着,一面给灶膛添好柴禾,起身帮母亲揉面,准备蒸饼。 凝视手中没有去麸皮的杂面,回想京邑食铺里的精致膏饼点心。 要不做膏饼出售? 不行不行! 此地是西北敦煌郡,地广人稀且贫穷,稍微贵点的吃食都卖不出去。 即便有几个人愿意买,那也是杯水车薪。 而且敦煌粮贱,最贵的时候不过百钱一石,贱时则五六十钱一石。 所以但凡食物都不值钱,包括猪羊牛。 自己若想用美食在一两个月内挣到一万多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此路肯定不通。 沈昭将揉好的面团压成饼子,一个个摆放在蒸笼内。 黄澄澄的看着不错,其实不怎么好吃。 若是将麸皮去掉,或许也算美味。 正思量间,忽然想起前世在小铜镜内看到的景象。 镜子里的人们吃穿都比这里强,他们的衣裳精美华丽,却时常更换。 那些不穿的衣裤即便没有补丁也说丢就丢,或者打包卖给商贩,一大包才几十个钱。 若是自己把那些旧衣买下来,再转卖出去,岂不一本万利? 要知道,此地物资匮乏,布匹衣物比牛羊都贵。 记得母亲为父亲做一件夹衣,竟花费三百多钱买一匹粗布,相当于两只成年羊的价钱。 沈昭越想越觉得可行,毕竟前世自己就从铜镜里得到过那个世界的食物与药品。 思及此,沈昭立刻放下手中面团,对母亲道:“阿娘,我回屋歇息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脑袋又疼了?”张山月顿时紧张起来,伸出沾满面粉的手摸上闺女脑门试探。 沈昭心虚地嗯一声:“不是太疼,我去躺会儿就好。” “那赶紧去躺着,这里有阿娘,不用你帮忙。”张山月忙不迭推闺女去休息。 沈昭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住处,一间小小的厢房。 小时候自己与二兄就在这处厢房居住,厢房被稷草杆隔成两个小间,二兄住一边,自己住另一边。 后来自己年岁渐长,不需要人照应,二兄也七岁了,便搬去跟长兄住一起,这里便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住房。 关好门,从怀里取出小铜镜,沈昭轻轻摩挲小青蛙。 图像如先前那样发出异象,在虚空缓缓绽开。 小青蛙也蹦跶到沈昭手上,亲昵地蹭蹭。 沈昭摸摸它脑袋,将镜面翻转, 原本可鉴人的镜面忽然出现很多景象,一个脑袋大大的青蛙更是占据小半个屏面,咧嘴朝沈昭一笑,开口讲话: 【欢迎亲亲再次光顾,你有什么需要吗?尽管跟小青提哦,小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无礼要求就免了,毕竟咱们不是慈善机构。】 沈昭已经习惯小青的呱噪,轻声询问:“我想要一包成人旧寒衣,你可以帮我吗?” 原本咧嘴笑着的青蛙顿时一本正经介绍: 【小青当然愿意帮忙,但亲亲要支付一定费用哦,一包十斤重的旧衣是二十元,二十斤重的为四十元,五十斤重的一百元,您需要哪种直接支付,或者存进购物车等待支付即可。】 顿了下又说:【鉴于亲亲之前的信誉,小青提醒一句,这种商品不能免费试用哦,也不提供先使用后付款项目。】 沈昭眼皮跳了跳,从席子下摸出二十枚铜钱,递到镜子前:“我只有这些钱,能买到一包吗?” 小青圆鼓鼓的大眼睛眨了眨,认真看了看她手中铜钱,说: 【可以的呢亲,但只能一比一兑换成交易货币,亲亲现在就要兑换吗?】 沈昭点头,于是就见自己手心里的二十枚铜钱瞬间不翼而飞。 【已兑换成功了呢,亲亲现在就可以购买二十元内的商品。】 【小青友情提醒,亲亲购买前先设置最新收货地址,否则系统会自动将商品发送至原来地址哦。】 沈昭心里一跳,知道小青说的原来地址是哪里。 应该就是前世自己所在的黑暗牢狱。 她赶紧说:“还请小青将我原先地址取消吧,现在我已经不在那边,要换新的地址。” 【好的亲,小青已经将您的地址设定页面调出,请您自己亲自设置。】 说完,一个荧屏页面浮空出现在沈昭眼前。 沈昭认真查看,果然在上面发现自己前世设置的地址:京邑廷尉狱女囚丙字房。 当再次看见这可怕的名称,她还是忍不住全身发冷。 伸手将一行字抹去,沈昭闭了闭眼,用手指一笔一划写上: 敦煌郡效谷县延泽里沈昂家西侧厢房沈昭收,再点击完成。 【新地址设置成功,亲亲可以放心购物了哦,如果还有什么疑问,亲亲尽管询问小青。】 说罢,虚空荧屏散去,镜面里的小青安静下来,缩小至镜面角落。 沈昭熟门熟路在放大镜图标上输上旧衣两字,于是镜子里就出现很多种类的旧衣出售图景。 滑动镜面寻找很久,才找到一包最便宜的打包旧寒衣,就像小青所说,二十元一包。 眼下快入冬,这些寒衣比单衣更加好出售,价钱也不会低,所以沈昭决定买它。 点击购买支付后,小青适时出现: 【恭喜亲亲发出第一笔交易,系统将依据交易次数与金额多少奖励交易点。 当您累计一定数量的交易点,系统将提供兑换窗口,您可以在兑换窗口使用交易点,兑换您喜爱的商品。】 【友情提示:小青购物商城内所有商品都经过严格消毒,您购买的任何商品都不会携带微生物或传染病毒,请放心使用。】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2交易点!】 【请稍后,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沈昭深吸口气,朝窗外看一眼,退后几步等待货物降临。 忽然,厢房的泥土地面上出现一道虚幻影子,初时就是一个轮廓,后来越来越凝实,最后渐渐显现出一只鼓囊囊的大包裹。 沈昭忍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平息一下激动的心情,上前抓住包袱。 硕大一个包袱,缝制的很严密,单凭手指无法打开。 于是沈昭从针线篓子里拿来剪刀,慢慢挑开线头。 扯开包袱口,里头是几件厚实的寒衣,还有一条裤子,虽然样式有点古怪,但面料柔软,穿上绝对舒服。 沈昭忍不住抿嘴笑,抖开一件蓝色上衣观看。 鲜艳异常的蓝色,没有一处破损,更没有掉色,简直比阿娘买的新布都崭新。 第七章:厚颜无耻 这寒衣宽大也厚实,不知里头填充了什么,摸上去异常柔软暖和,还不戳人。 沈昭挑拣一番,找出一件粉红色的上衣,衣领处还带着一个兜帽。 穿上棉衣,模仿镜子世界里的人那样拉上拉链,顿时感觉全身暖融融。 在屋里走了几步,又左右比量一下,这才依依不舍脱下。 再次翻检包裹内的衣裳,共有四件上衣与一条厚实裤子,颜色各不相同。 不过,这些寒衣全部是女子样式,因为镜子里头的女子们都是穿这种款式。 正一件件试衣时,忽听外头传来少女的声音: “沈昭!你出来!” 沈昭皱了皱眉,脱下衣服揣进包袱。 再将包袱拎去墙角,从木榻上拿起一块被褥盖在上面,这才走出去。 只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满脸泪痕地冲她喊叫:“沈昭!我兄长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在这个时候退亲?” 沈昭立在门廊下冷冷注视她:“你可以去问你兄长啊,问我做什么?” 这位少女正是秦翊的亲妹妹秦舒,曾经自己可没少受她气。 前世回到京邑的秦舒比她娘杨氏更嚣张,经常当着客人的面奚落自己这个当嫂子的,说她是西北蛮子出身,上不得台面。 “我就要听你亲口说!”秦舒抹一把眼泪,蛮横道:“你们沈家仗势欺人,刚拿到聘礼就悔婚,是不是故意想骗婚?” “骗婚?骗你家什么了?”张山月闻声从灶房出来,手里攥着一把木勺,指向秦舒喝道: “当初你秦家送来的聘礼不过就是一匹朱红粗布外加二百钱,可我家回礼过去却是两匹蓝布加二百钱,到底谁骗谁?” 秦舒语塞,但还是梗着脖子道:“那我家也没跟你们退亲,我兄长不过与灵瑶姐姐多说两句话,你们就不依不饶,还打了他一顿,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 沈昭简直被她的胡言乱语给气笑,上前一步道:“带着你愚蠢的嘴脸滚出我家!你兄长到底做了什么他自己知道,要你来做这个出头鸟? 从今往后你我两家再无干系,你们过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来我家胡言乱语,当心拿鞭子抽你!” 沈昭拿起靠墙的扫帚,毫不客气地指向秦舒:“现在是你自己走,还是我用扫帚赶你走?” 秦舒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蛮横不讲理的沈昭,一时惊呆。 不对呀?沈昭不是挺喜欢自己兄长的么?为何陡然变了心意? 况且推她摔倒的也不是兄长,她凭啥将所有过错全怪到秦家头上? “你不是沈昭!”秦舒退至院子外,大声叫嚷:“你肯定是被邪祟上了身!” 张山月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冲过去照着她脸上狠抽一巴掌:“我瞧你才是邪祟!你兄妹俩都是!小小年纪这般恶毒,敢诅咒我儿?谁给你的胆?” 自家夫君好歹也是当地亭长,乡邻谁见了不敬着恭维着? 一个罪民之女,敢上门来挑衅,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秦舒被抽了一嘴巴,哇地大哭起来,转身往回跑。 “呸!真没看出来,秦家竟这般无耻!让小女儿来咱家闹腾。” 张山月气哼哼道:“那杨氏还整日说自家是名门之后,原来名门都像他们这般不要脸面的么? 做错了事不知悔过,反倒怪别人不原谅,真是让人开了眼。” 沈昭抱住阿娘胳膊说:“秦家算什么名门?他祖上不过是世家的马奴,后来靠军功才脱了奴籍......” “你怎么知道?”张山月转头望向闺女。 沈昭愣了愣,当即撒个谎:“秦翊自己说的。” 张山月信以为真,拉着闺女去灶房。 灶房还蒸着面饼与一大罐豆饭,可不能烧糊了。 做了杂面主食,还得做佐饭小菜,张山月便把屋梁上挂着的咸鱼拿下来两条,与家里种的葵菜与韭菜炖一锅。 一边剁着咸鱼,张山月一边感叹:“当初秦家来提亲时,我与你爹都以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姻缘,秦翊能文能武,品性也说的过去。 在家孝顺母亲与叔叔婶婶,友爱弟弟妹妹,即便他走到外头,对人也是谦和有礼,而且长得也比别的儿郎俊秀,只要你嫁过去,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她撇一眼女儿,幽幽道:“谁能想到,此子竟跟别的女郎勾勾搭搭,还一点不知爱护你,唉!真应了那句,白璧微瑕、人无完人呐......” 沈昭理着韭菜,没有吭声。 前世她也没认清秦翊的为人。 与他成亲数年,沈昭自认自己已经全力做好秦家儿媳,上孝婆母,下爱护弟妹,还得照顾他们全家饮食起居。 刚回京邑那几年,秦家经常入不敷出,婆母杨氏恨不得吃饭都要计算米粒。 是自己出去倒卖西域物品,将赚到的钱用于日常开支,才让秦家的生活逐渐平稳。 后来秦翊做了刑部侍郎,秦家才正式踏入勋贵圈子。 可那时的自己却成了婆母小姑口中不知礼数的荒蛮女子,配不上秦家门第。 记得那时秦翊对待自己也很冷淡,甚至在她面前直接否认沈家曾帮扶过他。 沈昭也没在意这些事,毕竟自己已经打算跟他和离回西北。 谁知不久易王谋反,被镇压后全家男子被处死,连婴孩都未能幸免。 易王府的女眷则全被充入掖庭为奴。 而身为易王侧妃的薛灵瑶却查出有孕,被押往廷尉狱落胎。 沈昭万万没想到,秦翊会疯狂到那种地步,竟将妻子迷晕送进牢狱,替代薛灵瑶受刑,期间还让人割了她的舌头,以防她在牢狱里胡言乱语。 只因自己也恰好怀了身孕,加上模样与薛灵瑶相似,她便成了无可挑剔的替罪羊。 可落胎后她依然没被放出狱,反而像牲口一般被人挑断脚筋,抛弃在黑暗恶臭的地牢里。 一想起此事,强烈恨意涌向心头,她恨不得马上杀了那对狗男女。 记得被关进地牢期间,那秦翊竟还带着薛灵瑶去看她,隔着栅栏假惺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而那时的自己连爬起来啐他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两人演戏。 那薛灵瑶还笑眯眯对自己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是个儿子,在秦府养得白白净净,婆母与秦翊都很喜欢。 思及此,沈昭深吸一口气,缓缓平息心中怒火。 若非理智尚存,她真想提刀赶去秦家劈死那个畜生。 嗯,报仇之事不急,需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眼下最重要的,是改变长兄的厄运。 第八章:看着别扭 母女俩刚做好饭食,沈昂便带着一帮人回到家。 沈昭赶紧在厅堂内增铺两条草席,再搬来陶炉煮罗叶茶待客。 母亲张山月则忙着将菜肴盛进大陶盆,与豆饭面饼子一起端去厅堂。 这次客人有相邻的两名里君,还有几位邻长,加上两名亭卒,他们经常过来吃饭倒也不拘束,自己动手拿起陶碗盛饭。 “有劳嫂子了。”有人朝张山月拱手致谢。 张山月笑道:“诸君都是我家郎君的兄弟,客气什么,不过寻常饭食,倒是嫂子怠慢了。” “哪里哪里!嫂子做的菜最是美味,我等欢喜还来不及。”众人笑着奉承几句,端起碗大口扒饭。 从厅堂内退出来,沈昭拉着母亲进了厢房。 自己售卖寒服的事铁定瞒不过家人,不如向他们坦白,说不定家人还能替她遮掩一二。 “阿娘,给你看样东西。”沈昭将盖在包袱上的麻布褥子揭开,从中拎起一件上衣。 张山月吃惊,连忙接过来摩挲:“咦?这么多寒衣,你从哪里弄来的?” 自家多根树棍自己都一清二楚,这么大一包寒衣藏在闺女房间,她怎么不知? 沈昭嘘了一声,示意母亲小声:“阿娘小点声,不要被外人听见。” 张山月疯狂点头,顿时鬼祟了几分,小声问:“哪来的?不会是薛家秦家赔偿的吧?” 薛秦两家虽是罪民,其实他们也是有点钱的,至少比寻常的平民百姓富裕。 如果他们两家拿出一些出格东西,张山月也不会感到意外。 “不是。”沈昭低声道:“是我从番邦弄来的。” 张山月眨眨眼,有点不相信:“你啥时候弄回来的?我怎的不知?”而且她也没瞧见有西域胡商的驼队进邻里啊? 沈昭耍起无赖:“我总有法子的,阿娘不要打岔,咱们说说其他事情。” “你说,阿娘听着呢。”张山月低头查看大包裹,一声声抽气。 沈昭问:“阿娘你估量这些寒衣能值多少钱?” 张山月茫然望着屋顶,手指飞快掐动,盘算一阵说:“一件至少能售三百钱,不!四百也会有人要。” 这样柔软暖和的寒衣,自己从未见过,估计效谷县的贵人们都乐意出钱购买。 沈昭闻言一喜:“那好,咱们全部拿去售卖掉,挣钱回来给长兄缴更卒。” “什么?全部卖掉?”张山月眼睛都红了:“阿昭你自己不留两件穿么?”毕竟快要入冬,有如此厚实的寒服,冬季外出也好受些。 沈昭点头:“全部卖掉!阿娘也不必舍不得,我还能弄到呢,到时给您与父兄多留几套过冬。” 张山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吸吸鼻子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回头我跟你父亲说一说,他认识的人多,到时候让他带咱们去出售。” 这毕竟是不小一笔财富,光凭自己与闺女两个女流外出兜售,说不定会被人抢夺。 “嗯。”沈昭笑开,轻声道:“等客人都走了再说,就说这些是从西域胡商手里得来的。” 张山月深深看了闺女一眼,点点头。 很快众人吃完饭,各自起身离开。 沈昂也想带着亭卒回驿亭,就见自家妻子鬼鬼祟祟朝他招手。 跟着妻子回屋,一把抱住她笑道:“舍不得你家夫君?那我今日便不走了。” 张山月假意啐一声,推阻开他:“别闹了,我有正经事呢。” 沈昂见妻子神情严峻,也肃穆起来,问:“何事?” 张山月朝外头望一眼,见两名亭卒都站在院子外与自家儿子说话,低声道:“阿昭从西域胡商那里得来几件寒衣,料子都不错,你想法子拿去卖了吧。” 沈昂皱起眉:“什么样的寒衣?阿昭花了多少钱购得?” 张山月瞪了丈夫一眼,嗔怪道:“花多少也是阿昭自己的钱,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倒是说个准话,愿不愿意帮忙?” 沈昂睁大眼:“瞧你说的,闺女的事就是咱家的事,我说过不帮吗?可总让我瞧瞧东西啥样吧?” “那好,你跟我来!”张山月拉着丈夫来到闺女屋子,指着那一包衣裳道:“就是这些,你估个价,看看能卖多少钱?” 沈昂拿起棉衣仔细观看,眉头皱的更紧:“这样式倒是奇特,不过很厚实。” 想了想说:“怎么着也能卖个三四百钱,要不我带几件回驿亭给亭父求盗几人瞧瞧?他们衣裳单薄,早就想买过冬寒衣了。” 张山月一听乐开花,催促道:“那你赶紧带回去吧,记得将钱如数交还,那都是阿昭的私房,你可不能拿去交际狐朋狗友。” “晓得了。”沈昂将一件大红棉衣拎出来,自己套身上,左右转给妻子看,问:“是不是很合身?” 张山月捂嘴轻笑:“合身是合身,可我瞧着怎么这样别扭呢?” 沈昂黑了脸,将衣裳脱下塞进大包袱里,拎起来就走:“既然看着别扭,那就全卖给旁人。” 说着出了院子,招呼两名亭卒离开。 等他们一行人走远,沈昭才从灶房探出头来,小声问母亲:“都被阿爹拿走了?” “嗯。”张山月走去灶房看一眼,见都收拾妥当,说:“我跟你爹交代过了,让他将卖衣的钱如数交还,免得他又穷大方,带一帮人吃吃喝喝不知节制。” 自家之所以这样穷,还不是因为有招待不完的客,家里农田收的那些粮食,十有八九都用到这上头。 唉,真是一个无底洞。 沈昭也知道阿娘手里没钱,所以也没跟她要钱再次购买旧衣。 而且她也不知那些衣裳到底受不受欢迎,毕竟样式太古怪,不一定有人能接受。 衣裳嘛,都是穿出去见人的,不能见人的,人们肯定不喜。 现在只能等父亲的消息了,若他很快把钱带回来,那自己就多买些屯着。 这么一想,沈昭定下心,与母亲一起去邻里旁的水渠拎水。 家里只有一只不大的水缸,用完就得补上,不然晚间就没水洗漱了。 母女俩来到水渠边,蹲身往水罐里舀水。 清冽的渠水又浅了几分,估计到了冬季就要断流。 这时,薛灵瑶的母亲王氏抱着水罐也来打水,望见沈昭时,眼里带上幽怨。 第九章 :去她家讨钱 “沈家嫂子,你们也来打水啊。”王氏没话找话道。 张山月抬起眼皮瞭她一眼,嗯一声。 王氏拎着裙角走下水渠,蹲在水边拿一只木瓢往罐子里舀水,有意无意问:“你家与秦家既已退亲,可是要为阿昭重新选夫婿?” 张山月闻言很是不适,冷淡道: “阿昭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说,倒是你家灵瑶也该许人家了,正好秦家小郎处处维护她,不如你两家结成亲家。” 王氏被噎了一下,有些尴尬,但还是辩解一句:“沈嫂子说笑了,灵瑶只比阿昭大半年,不急的。” 随即岔开话题:“阿昭头上的伤不要紧吧?今儿我准备了五百钱,本想去看望她来着,结果灵瑶又受了惊吓......” 沈昭一听到钱,立刻打起精神,站起身对王氏道:“多谢王婶子,您什么时候把钱送来啊? 说起来我的伤还拜你家薛翼所赐,请医买药总共花去数百钱,可巫医还说我再吃几剂药才会好,正愁没钱使呢,您真是替我解了难。” 王氏闻言眼皮跳了跳,只得回道:“等我回去就将钱送去。” 说罢将木瓢放进水罐,抱起就走。 沈昭冷淡看她离去,对母亲说:“她若不把钱送来,我就去她家讨要。”这薛家母女俩还真像,嘴上说的好听,却不干一件人事。 张山月笑了声,点点头:“对,若她不来,阿娘与你一起去。” 母女俩拎着水罐回到家,拿出谷子再舂些米出来。 之前舂的都被午时煮吃了,这会儿再舂点留着做暮食。 两人边舂谷子边等人,结果直至天色擦黑也没见王氏过来。 母女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明日一早就去她家要钱!” 既然那女人把话都说了,不拿白不拿,否则还以为沈家可欺,随便说句客套话就打发了。 沈昭端起簸箕簸谷糠,忽然想起小铜镜里售卖的大米白面。 晶莹剔透的熟米粒冒着热气,看一眼就让人口水直流。 若自家也有这样的白米饭,她不要佐菜都能吃三大碗。 沈昭越想越心动。 等把长兄的钱筹备齐,自己就买点舂现成的大米白面回来吃,嗯,再买两只结实耐用的大铁锅,还有竹子做的蒸笼。 自家灶房就只有几只陶瓮,稍不留神就被烧裂,一点都不好用。 蔬菜水果也要买些,西北一到冬季就没有新鲜菜蔬吃,果子更是见都见不到。 还有,再买几床那什么棉花被褥,厚厚软软,给爹娘兄长的床榻都铺上,哪怕冬季的风雪再大,他们睡觉也不会冷...... 哎呀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太穷。 小铜镜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让人眼热,恨不得将它们全部买下来。 “阿昭,你又发呆,不会脑子真坏了吧?” 沈衡用手指戳戳妹妹的肩膀:“天都黑成这样,你还坐在门口干啥?” 沈昭一顿,赶紧将簸箕里的小黄米倒进黄盆,端回屋里。 母子三个随便吃碗粥就准备休息,忽听沈衡说:“秦家真不是东西,死活不肯赔咱们钱,要不明日我再带几个人过去,好好收拾那秦翊一番。” 张山月瞪了儿子一眼:“你少惹点事吧,咱家已经跟秦家退亲,不用理会他们便是,免得乡邻真认为咱们仗势欺人。” “况且你妹妹以后还要许亲呢,若被那家子往外传点污言秽语,吃亏的还不是阿昭?” “他敢?”沈衡竖起眉毛:“他家敢呲呲牙我弄死他!” 张山月气得扇儿子一个后脑勺:“就你这混不吝的样儿,没一点城府,以后不知被人怎么算计呢。” 随后又小声道:“即便咱们整治他,也不能摆在明面上,邻里都有眼睛看着,一个不慎连你爹都会被牵累。” 提到亲爹,沈衡再无话说,捂着脑袋忿忿回屋,直接躺在木榻上。 沈昭端着油灯进来,一把拉起他:“你还没洗脸洗脚,不许睡。” “不洗不洗!”沈衡扭来扭去反抗,还用麻布被子裹住脑袋:“我昨日洗过了。” 沈昭将麻布扯开,气道:“你若一直两三天洗一次,回头眼睛生了眼疾,头顶生疮,就跟那冯癞子一样奇丑无比!” 她可不是危言耸听,乡邻有好些人都得红眼病,每日都挂着黄黄的眼屎,恶心死了。 癞痢头也不少,有的年纪轻轻就秃了头,头发一缕一缕,再也找不到婆娘。 沈衡一顿,一骨碌爬起身,火速跑去灶房舀水洗脸。 张山月瞧见,与闺女相视一笑,也去打水洗漱。 晚间,沈昭回到自己屋子,关好木门,这才取出小铜镜,观看里头的影像。 前世她独自在地牢里也是如此,趁牢婆离开就拿出来观看,打发折磨人的时光。 有时也会从小铜镜里得到少量免费的食物或药物,就这么支撑了不知几年。 后来牢狱里忽然来了一群人,他们将瘦成骷髅般的沈昭拎了出去,直接丢到运尸车上。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日光,明亮的似要刺瞎她的眼睛。 再后来,她被运至乱坟岗,与两三具尸体埋入一个坑里。 临死前,她死死攥住小铜镜,紧紧护在心口处。 她想,若有来生,自己就托生到镜子里好了,以后有吃不完的食物,看不完的影剧...... 沈昭深吸一口气,将水滴从镜面上抹去。 结果自己没去托生,竟又重活一回。 这一世,她一定守着爹娘兄长好好活着,再不走前世老路。 至于秦翊那个烂人,自己迟早亲手了结他! 翌日,大清早就刮起风沙,铺天盖地让人睁不开眼。 沈昭用布巾将头脸都裹住,从水罐舀了水去喂羊。 幸好昨日割了不少茭草,便抱了一捆丢进羊圈。 这样的天气根本不能放羊,也不宜出门,一家三口只能关门闭窗躲避黄沙。 “唉!这都什么鬼地方!每月都刮妖风。”张山月无奈叹气,幽幽道:“若咱们还在中原,哪里会遭受这些?” 沈衡忽地从榻上坐起,眨巴着大眼问:“那咱们何不搬回去?我都没见过中原什么样儿呢?是不是遍地都是黄金?” 张山月没好气白儿子一眼:“黄金你个头!你听谁胡说八道?” 沈衡复又躺回榻上,翘着二郎腿道:“听鱼泽障那些兵士说的。他们有人老家就在中原,说那里是鱼米之乡,遍地黄金。” 张山月不理他,转过身子缝补衣服。 沈昭则坐在地上剥茭草,将一根根草杆放置一边,回头编个大些的箱子,存放衣裳。 正在这时,正屋木门忽然被人拍响,老爹沈昂的声音传来:“快开门,我回来了!” 第十章 :又购买一大包旧衣 沈昭听到父亲的声音,连忙跳起来去开门。 沈昂风尘仆仆裹夹着一阵风沙进来,顿时呛得人屏住呼吸。 沈昭伸头往门外望一眼,见后面没人,赶紧关好大门。 只见老爹头脸用布巾裹住,眉毛上都落了沙尘。 但他仍旧笑嘻嘻道:“我是送钱回来的。” 张山月惊喜,忙帮丈夫脱去外衣,问:“寒衣都卖出去了?多少钱?” “你自己数。”沈昂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递给妻子。 “我来!”沈衡一听数钱,噌地从木榻上跃起,一把抢过小包放榻上打开。 一串串铜钱显现出来,看得他两眼放光:“这么多?爹你卖了什么寒衣?” 沈昂没理他,自顾自弹去身上沙尘,就着妻子打来的水洗了把脸。 沈昭也跑过来帮忙清点,最后得出数字,一共一千六百五十钱。 果真一本万利啊! 沈昭乐得合不拢嘴,自己拿起来三百钱,其余都交给母亲:“阿娘,这些你收好,以后给长兄更换徭役。” 张山月也激动不已,接过钱摸了又摸。 “长兄再过一个月便回家来,更什么徭役?”沈衡不解。 “你知道个啥?”张山月瞪一眼小儿子,抱着钱去了内室,放进箱子里。 下月大儿子回来成亲,也是丈夫托人花钱打点了玉门佐官,这才给批了假。 只因女方今年已经十六,不能拖到明年出嫁,否则就要多缴五倍的口赋。 这次长子回来,若能花钱让长子免去兵役,再在当地谋个差事,也未尝不可。 “为何要给你长兄更换徭役?”沈昂也不太懂闺女的意思。 长子虽是第一次去边关,但有自己这个亭长爹撑着,他在玉门也当了个烽燧的燧长,虽说生活清苦,但一两年就能回来,并没什么大不了。 在自己看来,有钱给儿子更卒,还不如打点一下玉门校尉,让儿子去关内城做个小吏。 沈昭思忖片刻,说:“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到长兄成亲不久便被抽调去了西域,之后长兄病殁在西域的路上。” 沈昂与妻子一听,面面相觑。 顿了很久,张山月才说:“先不说这些,沈郎你没用饭吧?我这就去做碗汤面来。” 沈昂点头,默默跟着妻子去了灶房。 沈衡瞅瞅爹娘,又瞅瞅妹妹,忽然凑近问:“你的梦灵验么?” “当然灵验。”沈昭说罢揣着三百钱去了厢房。 关好门,取出小铜镜充值三百钱,再输入旧棉衣几个字后,画面里全部是旧衣推广。 认真挑拣一番,她选了一百斤的旧棉衣,点击购买。 刚充进去的三百钱一下子去了二百。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10交易点!】 【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随着小青的播报,沈昭立刻紧张起来。 不消片刻,地面出现一个很大的包袱虚影,逐渐凝成实物。 沈昭忍着激动,用早就准备好的剪刀挑开包装线头。 扯开封口,只见里面塞满各种颜色的棉服。 一件件拎出来清点,足有三十八件,其中七八件偏小,估计是孩子衣服。 沈昭挑拣出三件适合爹娘与兄长的放置一边,又给自己挑选一件竹青色长款棉服,这才开门出去。 外头沙尘暴还未停,能见度只有丈余。 沈昭跑去灶房,对正在烧火做饭的爹娘道:“爹,娘,做好饭到我屋里来一趟。” “啥事?”老爹好奇问。 “有东西给你们看。”沈昭抿嘴微笑。 母亲张山月见状,一下子想到闺女弄来的寒衣。 不会吧?难道阿昭屋里又有衣裳了? “我先去看一眼。”张山月心脏怦怦乱跳,放下手中面团走出去。 走进闺女房间一看,顿时惊呆:“这......哪里来的?” 扭头看向闺女,见她神色坦然,下意识问:“不会又是从胡商那里弄来的吧?” 沈昭眨眨眼,顺坡下驴:“就是胡商送来的。” 她说的模棱两可,估计阿娘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是自己从小铜镜中购买的。 张山月沉默。 这时,沈昂也从灶房过来,瞧见这么多寒衣时,有些不可思议:“咦?你们又买了寒衣?” 张山月点点头,顺便给闺女圆个谎:“胡商一早送来的,风沙大,他们要赶路就走了。” 沈昭忍着笑,抱住阿娘的一条胳膊晃了晃,对父亲说:“爹,你能把这些都卖了吗?” “能!等风沙停了我就带几件去军屯瞧瞧,那边的兵卒大多是外郡人,肯定有人愿意买。”沈昂信心十足。 昨日他刚把寒服拿回亭驿,就被亭父几个抢去,有两个还想赊账,被他一口回绝,只说这是闺女的东西,必须要现钱,于是几个弟兄乖乖拿出钱来。 他怕夜长梦多,一大早就赶回家中,免得那帮兔崽子又要忽悠他请客吃饭。 “太好了,这次的寒衣不少适合男子穿,爹你看看哪些能带去军屯的?” 沈昭说着又把自己给父母挑的拿出来:“爹、娘,这是给你们留的,今日沙暴过后肯定要冷,你们穿上也暖和些。” 她给父亲挑的是一件深蓝色短褐棉衣,上头还带着兜帽,摸起来很厚实。 沈昂接过寒服美滋滋穿上。 还别说,这件比那些红红绿绿的顺眼多了。 他走到妻子跟前问:“怎样?这件别扭不?” 张山月替他整理下衣襟,又帮他扣上扣子:“不别扭,很好看。” 沈昂这才放心,扭头左看右看,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闺女:“对了阿昭,先前忘了问你,这些寒服上没有带子要如何穿?” 自己那些弟兄穿上寒服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没有斜襟,无法拢严实,总敞着胸怀也不是事。 沈昭连忙穿上一件示范给老爹看:“这里有个拉链,戳上去拉起来就好。”说着顺溜地拉起寒服拉锁。 沈昂看呆,连忙指着自己身上这件问:“为何这件没有拉锁?” 沈昭看一眼说:“这件有扣子,不用拉锁。” “原来是这样?”沈昂有点小失望。 他其实挺喜欢带拉锁的,看起来很是高大上。 沈昭瞧出老爹的心思,赶紧道:“要不您自己再选一件吧,反正这种寒衣以后多的是。” “是嘛。”沈昂顿时嘴角扬起,果然又去给自己挑了一件带拉锁的。 一家三口正在一件件试穿寒衣,不料沈衡冒出头来:“你们啥意思?有好东西竟然瞒着我?” 第十一章 :手推车 张山月没好气道:“瞒你啥了?还不赶紧进来,回头把沙子都放进屋了。” 沈衡闪进房内,关好门,四下看了看:“咦?哪来这么多衣裳?” “废话真多,喏,你妹妹已经给你选好一件,看看合适不?” 张山月将闺女选的一件黑色棉衣丢给儿子。 沈衡接过扒拉着看几下,喜滋滋套上,顿时感觉身上暖和不少:“嘿!还真是软和,轻飘飘的,里头塞了啥?” “塞的是棉。”具体是啥棉,沈昭也不清楚。 帮二兄整理好衣领,又教他拉上拉锁,拍拍两边大口袋说:“这是衣袋,可以装些随身物件。” “嚯!还有衣袋啊,真是不错!”沈衡两手插进衣兜试探几下,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小伙伴们面前显摆。 沈昭退后几步,笑眯眯打量二兄。 还别说,二兄穿上黑色棉衣顿时精神不少,要是把乱糟糟的头发剪成小铜镜内男子那般的短发就更好看了。 要不,劝劝二兄把头发给剪了?反正他也不爱洗头,剪短更容易清理。 “咦?老二这件倒是不错,颜色好看,长短也合适。”沈昂望见小儿子身着长至膝盖处的黑色寒服,眼睛一亮,走过来拍拍他肩膀上下打量。 沈衡退后几步避开老爹的触碰,环手抱胸警惕道:“这是我的!不许抢。” 沈昂嘴角抽了抽,笑骂道:“臭小子!护食护到你老子头上了?” 沈昭见状赶紧解释:“这件黑色棉衣有些窄,爹爹你穿不上。” 沈昂见小女儿误会自己,尴尬咳一声:“我就瞧瞧,没想穿。” 沈昭也知道老爹不会抢二兄的衣裳,笑道:“等这批寒服卖掉,我给爹娘预定两身合适的回来。” 老爹是亭长,外出办差的时候较多,总不能穿奇装异服与人打交道。 虽说他们并不知这是女子衣服,但那鲜亮的颜色却骗不了人。 好在大家只在乎保暖程度,并不在意细节。 西北的冬季有多冷,风沙有多大,众人都见识过,能花寻常价格买到十分保暖的柔软寒衣,谁还管男服女服? 接下来,一家四口坐在厢房商议售卖寒服的事。 “我先拿几件宽大些的带去军屯那边,这些窄小的只能拿去草集看看了。”沈昂边吸溜汤面边说:“赶集的时候叫上阿德,让他陪你们一起壮壮胆。” 阿德便是沈大伯家的长子沈德,今年二十四五,已经成亲,农闲时会赶着家里唯一的老牛帮驿亭邮置运送粮草物资。 沈昂长子之所以去边关服徭役,就是替代这位大堂哥。 因为沈大伯去世后,家里除了沈德这个壮劳力,其余全是老弱病幼。 “晓得了。”张山月与闺女将十件宽大的寒衣叠好,重新揣进大包袱,还用细麻绳扎紧封口。 沈衡还找来一只背篓,将包袱揣进背篓里,方便老爹拿走。 剩下的二十多件,沈昭打算都带去草集,即便一件售卖一二百钱也算赚到。 沈昂吃完饭便换下新寒衣,交代妻子不要出门,自己背上背篓,准备顶着风沙往回赶。 清水亭离沈家有四五里,在延泽里与金河里的交界处。 沈昭不放心老爹,又劝不动他穿上新棉衣,只好拆下一个宽大的棉衣帽子,让老爹戴在头上遮蔽风沙。 目送老爹消失在漫天黄沙中,她才想起今日没去薛家讨要赔偿金。 薛家离自家不远,只有一里不到的距离。 可外头风沙太大,根本不能出去。 算了,等风沙停了再去不迟。 谁知这一等就等了两天,外头沙暴总算平息下去。 可随着沙暴平息,家中吃水开始艰难,因为附近的水渠断了流,要想取水,还得去两三里外的金水河。 “阿衡,问问你堂哥去不去打水?若是去的话,你多拿几个水罐装水。”张山月与闺女忙着清理家里院子里的细沙,将被褥衣裳都拿出去抖落沙尘。 沈衡答应一声,跑去询问大堂哥沈德。 偏巧沈德赶着牛车要出门,说是附近邮置喊他去运送粮草辎重。 没办法,沈衡只好又回来,对母亲道:“大堂哥有活儿要忙,要不咱们借两个水桶去担水吧。” “那也行。”张山月催促小儿子:“你快去快回,咱们担水回来还有别的事。” 沈衡答应一声,飞快跑走。 沈昭与母亲打扫完屋内,又跑去厢房偷偷刷铜镜。 她之前在里面看见一种手推车,用它推东西的话,应该很省力。 很快她翻到一种很便宜的手推车,只需九十九钱就能买到。 思忖良久,沈昭还是决定买下。 因为这东西用处可大了,不仅可以推送水罐水桶,还能运输粮食与棉衣。 明日自己就要与阿娘去赶集,有了独轮车,自己就可以将所有棉衣都带上。 这么想着,沈昭点击支付。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获得5交易点!】 【请稍后,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随着小青播报完毕,一辆木制独轮车出现在面前。 沈昭握住车手把试着推了推,很顺滑轻便。 只不过车架两边挂的两个筐子太大,无法从厢房门出去。 沈昭只好将两只筐子搬下车,这才把车子推出门。 “咦?这是啥?”张山月一眼看到闺女从屋里推出一个奇怪的推车,不由惊讶。 沈昭将屋里的筐子一个个搬出来,又挂回车两边,说:“手推车,回头咱们用这个去金水河运水。” 张山月摸摸独轮车,眼睛却看向小闺女,忐忑问:“阿昭,你、你从哪里弄来这些?” 先前弄出两大包奇装异服就算了,这会儿怎么又弄出一个手推车出来? 若不是知道眼前的孩子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养大,张山月都想请个巫来驱驱邪了。 沈昭知道母亲的疑虑,拉着她回到厢房,低声道:“阿娘,我可以从一处神奇地方购物,那些寒衣就是我买回来的,您不用担心,那地方也是人界,只不过比咱们这里富裕许多。” 张山月愣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抓住闺女沉声道:“以后这些话不许说给外人听,你爹那里有我去解释,记住了吗?” 前朝巫蛊事件牵连了数十万人,京邑外的刑场泥土都被鲜血浸透,那腥臭味十里外都能闻见。 为此,人们对于巫者多有忌惮,中原巫师纷纷奔逃流亡,或改换门庭。 她可不想闺女有神异能力的事被外人知晓。 第十二章 :取水 “我知道,阿娘你放心,我没有跟别人说过。”沈昭又不傻,怎么可能跟外人说这些? 便是爹娘兄长,她也没打算将小铜镜显露给他们看。 只是自己必须短时间赚到钱换取长兄的性命,至于以后怎样,只能再行筹划。 张山月审视闺女一会儿,轻叹一声:“阿昭,娘知道你想挣钱帮你长兄,可咱家无根无基,挣太多钱也是祸啊。” 沈昭蹙起眉。 她不赞同母亲的话。 若说钱多是祸的话,那么没钱更会要了全家的命。 再过两年朝廷便会大赦天下,那薛秦两家被赦免后,次年就会返回京邑。 秦家家底薄,朝中又没有得力亲戚助他们一臂之力,即便从自己手中逃出生天,也不足为虑。 唯一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便是薛家,因为薛灵瑶的伯父曾是澄阳长公主的女婿,因诽谤罪被砍了头,薛灵瑶一家刚回到京邑便得到澄阳长公主的照拂。 并且澄阳长公主还让薛灵瑶过继到已亡女儿女婿名下,成为他们的养女。 所以,她要趁这两家没被赦免前,了结秦翊与薛灵瑶姐弟。 至于杀了他们产生的后果,自己一是准备用钱赎罪,然后带着全家出关去西域,说不定有另外一番机遇。 二是用百万钱财为老爹捐个爵位,再拿钱给自己赎罪,那时自己还是自由民,全家也不会受到牵累。 自己父亲是亭长,性情豁达又喜欢结交朋友,如果他有了爵位,将来必定不会岌岌无名,以后子孙都受庇荫,到时谁敢轻易招惹? 前世自家倒是没发迹,也没钱,结果还不是遭遇横祸? 先是长兄没了,接着二兄也在自己随秦翊去京邑后出了事,据说是持剑击伤长官,被判斩刑。 而爹娘连续失去两个儿子后,悲伤过度,没等自己回去就接连病亡。 若那时家中有钱,至少可以拿钱替二兄赎罪,那样的话,不仅二兄存活下来,爹娘也不会绝望而亡。 “阿娘,我以后会小心谨慎,你别担心。”沈昭抱住母亲,用脑袋蹭蹭:“等咱们有钱了就搬去县城居住,再在城里开个店铺,到时赚再多钱都无人敢动心思。” 张山月摸摸闺女脑袋,叹口气:“你说的轻巧,咱们去了县城也还是戍民,一旦朝廷与匈奴交战,只会优先将商贾派去战场。” 沈昭:...... 感情自家绕不开戍守边关的命了是吧? 张山月唉声叹气一会儿,忽然问:“阿昭,你只能购买到那种寒服吗?有没有别的衣裳?像咱们这里穿的样式?” 沈昭点头:“有是有,不过很贵,咱们买来自己穿可以,售卖的话就不划算了。” 她倒是想买布匹与棉自己做衣出售,但本钱很贵,还得花时间手工缝制出来。 自家眼下可没时间做那些,不如打包购买的旧衣省事,还一本万利。 等她手里积攒足够的钱,或许可以考虑售卖布匹与靴子。 再往深远打算,自己还想在官道旁开个客栈,专门售卖铜镜世界的物品,与来往中原的西域客商做生意。 到那时,自家可以花钱雇佣仆役为商铺做事,再聘请壮士保护家人,相信母亲再不会说赚钱多会是祸根。 张山月沉默片刻,叹口气:“算了,你悠着点就行,万一有人说什么,阿娘会帮你描补。” 顿了顿又说:“阿昭,下次你再弄什么出来,预先告知阿娘一声,免得遭人起疑。” “嗯。”沈昭笑开,抱住母亲撒娇:“我就知道阿娘会帮我。” 张山月无奈摇头。 不一会儿,沈衡拎着两只水桶跑回来,一眼瞧见院子里的独轮车大为惊叹:“这是什么车?为何只有一只轮子?” 沈昭现身说法,将使用方式教给他:“这叫手推车,咱们可以推去取水,以后还能运输粮草。” 自家农田可不少,足有四五十亩,每年收割粮食后,都是爹娘与兄长用肩膀挑回家。 虽说偶尔也会请人帮忙,但家里需得准备好多粮食供人食用。 不是沈昭小气,请来的人们个顶个能吃,一人一顿吃个五大碗都算客气。 另外家中还得买鱼宰羊备菜,一次农忙结束,就得消耗一季粮食的一成。 “原来是这样?果然省力不少,我这就去运水!”沈衡试用过后激动坏了,将车上绳子朝脖子上一套,推起就走。 沈昭一把拽住他:“别急,先把水桶搁在筐子里,咱家两只水桶也放上。” 说着去灶房拎出两只木桶,又拿了一根绳子系在推车架子上:“走吧!” 这绳子是给自己用的,到时候二兄在后推,她就在前面拉,应该更省力。 行至半道,沈衡不住询问:“这车是从哪家借来的?赶明儿咱家也买一个吧。” “这就是咱家买的。”沈昭回答。 “从哪里买的?”沈衡两眼闪烁小星星,开启刨根问底模式。 沈昭:“从胡商手里买的。行了,你望点路,别把车轮子磕到石头上。” “哦哦,我小心着呢。” 兄妹俩一路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很快来到金水河边。 经过几天的风沙,金水河里的水缓而浑浊,但来此取水的里人却不少。 沈衡拎起一只水桶前去河边舀水,让妹妹在边上看守独轮车,免得有不长眼的过来瞎搞。 少顷,果然有几名少年围过来,在独轮车上摸来摸去,满眼满脸都是羡慕。 “哇哇!这是什么车?” 沈昭并不打理他们,只谨慎注视不远处的秦翊兄妹与薛灵瑶姐弟。 没错,他们也来此处打水,貌似只有秦翊挑着两个水桶,薛家姐弟俩与秦舒都只抱着一个小水罐。 他们似乎取好水,正准备往回走,迎面遇到沈昭。 当几人目光对上沈昭时,秦翊率先沉下脸,挑着一担水面无表情经过独轮车旁边。 秦舒更是狠狠瞪一眼沈昭,紧跟着兄长而去。 接下来便是薛家姐弟。 薛灵瑶先是瞄一眼沈昭,视线很快就被手推车吸引。 她顿住脚步,轻声问:“阿昭,你家这车从哪里买的?” 第十三章 :说媒 “西域商队带来的。” 虽然厌烦薛灵瑶,沈昭也不想时时刻刻将情绪显露在脸上。 只要薛灵瑶不到自己面前找茬,沈昭可以一直与她相安无事。 “西域商队啊?阿昭运气真是好。”薛灵瑶感叹一句:“我就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东西。” 沈昭斜她一眼,没言语。 见少女没搭理自己,薛灵瑶沉默片刻,忽然闪着美眸轻声道:“阿昭,其实秦阿兄一直都心悦你,你们退亲的这些日子,他可难过了。” 闻言沈昭一阵反胃,冷淡看向她:“薛灵瑶,你以什么身份在我面前说这些?赶紧回去告诉你娘,把我的药钱送过来!” 薛灵瑶见沈昭又开始怼人,还提什么药钱,秀气的眉毛不由打起结。 还待说什么,胳膊被弟弟薛翼拉住:“阿姊,咱们走,秦阿兄在前头等着呢。” 扭头一瞧,果然见秦翊站在不远处望向这边。 薛灵瑶心中忽地升起一丝隐秘得意,瞟一眼沈昭,抱着水罐缓步离去。 沈昭盯着薛灵瑶背影走远,这才望向浑浊的金水河,缓缓平息升腾的怒火。 自己终于明白上辈子为何会喜欢上清清冷冷的秦翊了。 少女时期的自己一直被薛灵瑶蛊惑,因为她不断在自己耳边说,秦翊很喜欢阿昭。 现在想来,此女当真用心险恶,明明知晓秦翊对她有情谊,却故意将其与沈家拉扯到一起。 沈昭敢肯定,秦翊之所以来沈家提亲,这薛灵瑶功不可没。 或许薛灵瑶也经常在秦翊面前说阿昭如何如何心悦他。 沈昭越想越气,不由攥紧拳头。 在十四岁之前,自己对于情爱之事一直懵懵懂懂,也从未对秦翊产生什么想法。 自从薛灵瑶经常说秦翊心悦自己后,她便信以为真,不由对秦翊关注几分。 后来少女情窦初开,当真喜欢上秦家少年。 而每当自己的热情被秦翊冷脸扑灭时,那薛灵瑶就会准时出现,说秦翊面冷心热,其实内心非常喜欢阿昭…… 沈昭忽然被自己的愚蠢气到。 当初她怎么就这么眼瞎?人云亦云,被个不知所谓的外人牵着鼻子走了一辈子,被人算计死也是咎由自取! 沈昭深吸口气,狠踢一脚黄沙。 这时,二兄沈衡已经取好水,正将四个水桶挨个放在手推车两边的筐子里。 “回家啰!”他将背带套在肩颈处,推起车子就走。 可由于他臂力不够,又是第一次推重物,独轮车摇摇摆摆有些不稳。 几个同邻里的少年见状,立刻跑过来帮忙稳住,几人嘻嘻哈哈往回推。 “阿衡兄,回头车子借我用一用呗?” “然!”沈衡跟他爹一个脾性,对待小伙伴爽朗大方的很。 “我也要借!阿豕借过之后再借我用一用吧?” “好好!”沈衡满脸春风得意,一口应允。 “还有我!还有我……” 沈昭听的无语。 但她并不打算干涉二兄结交伙伴。 在这西北荒漠,戍民们大多善良淳朴,邻里之间也算和睦。 大家凭着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的观念生活,互帮互助都是常事。 当然,坏心眼子的人也有,但不多。 如今看来,薛秦两家应该排在坏心眼之列。 沈昭一面走一面想着心思,再顺手将途中遇到的枯枝捡了起来,带回家烧火用。 经过几天的沙暴洗礼,入目全是细细黄沙,田野仅剩的一点绿意也被这场风沙吞噬干净。 邻里菜地也受到波及,估计未等入冬,家家便无菜可食。 沈昭倒是不担心这些,小铜镜里什么都有,只要有钱,她立马可以买回一大堆。 回到家,沈衡将四桶水倒入水缸,又被几名少年簇拥着外出。 少年们为了争夺推车权,还差点打起来。 最后还是沈衡当起和事佬,让他们排队挨个推一遍。 沈昭也不管二兄他们如何闹腾,赶紧舀了水去喂羊。 山羊喝浑水没问题,可拿来做饭就不行了。 正当她盘算要不要跟阿娘要点钱购买清水时,就听有人走进院子。 “他婶子,在家么?”一位四十来岁的壮实大娘四下张望。 沈昭赶紧迎出来,问:“您是哪位?” “呦,你就是沈亭君家的女郎吧?”壮实大娘上下打量沈昭,笑眯眯道:“生的果真水灵。” 沈昭有些尴尬,不知这位大娘到底要干啥。 壮实大娘也不客气,直接走过来拉着沈昭的手道:“今日有桩喜事想跟你阿娘说说,她不在家么?” “不在。”沈昭也不知阿娘去了哪里,只好取来支踵请这位大娘坐下。 大娘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老身就站着等你娘。” 说着又打量沈昭几眼,微笑问:“听说你跟秦家小郎退亲了?可是真的?” 沈昭一听此话就有点反感,但还是应一声。 “哎呦,那可太好了!”大娘笑眯眯道:“也是那秦家小郎没福,错把鱼目当珍珠。哼!以后女郎你肯定能找个比他强十倍的夫婿。” 沈昭无言以对。 她猜测这位大娘是来给她说亲的。 果不其然,就听大娘继续道:“其实啊,老身有桩好亲事想说给女郎,对方是金河里的,家里有百亩良田......” 沈昭没等她说完就出声打断:“多谢大娘好意,我娘说我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议亲,此事不用再提。” 大娘被这话噎了一下,脸色顿时不好看。 沉默片刻,大娘勉强笑道:“过几年议亲?呵呵,女郎恐怕不知,本朝律令,女子十五不嫁口赋五算,女郎今年十四了吧?明年便十五了,到那时,哪里还有现成的如意郎君等着你?” “此事不劳大娘操心。”见这位大娘依旧纠缠不休,沈昭开始不耐烦,直接了当道:“您还是请回吧,我要出门做事了。” 大娘见沈昭直接下了逐客令,不由冷哼一声:“奉劝女郎一句,女子议亲宜早不宜迟,别到时候上赶着给人做妾都不易。” “你说谁给人做妾呢?” 张山月缓步从外面进来,一脸寒霜地盯着壮实大娘:“趁我不在家跟我闺女说什么胡话?花嫂子,替人做媒可没你这样说话的。” 花嫂子一见张山月回来,急忙陪笑道:“你别误会,我就打个比方,哪有什么妾不妾的?” 第十四章 :赶集 张山月将怀里东西朝闺女手中一塞,催促她回屋,这才转身冷冷问:“花嫂子,什么风把你吹到咱家了?” 花嫂子抽出手绢揩揩嘴角白沫,凑上前神秘兮兮道:“当然是春风啦!嘿嘿,他婶子你家大喜啊!我跟你说,有人看上你家阿昭,想结个亲家呢。” “看上我家阿昭?谁?”张山月蹙眉。 自家闺女很少在邻里间走动,连赶个集都蒙着面巾,张山月想不出哪家小子会舍近求远,请金河里的花嫂子过来提亲。 “哎呦,你听我细说,这可是一门难得好姻缘呢。”花嫂子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先卖了个关子。 张山月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捺着性子道:“花嫂子,实话跟你说吧,我家闺女年纪尚小,暂时不想结亲,劳烦你回去跟人说一声。” 不管提的是哪户人家,自己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答应。 闺女刚与秦家退亲,如果再接连相亲,倒显得自家闺女恨嫁,很不庄重。 不过她也不想得罪花媒婆,毕竟这女人经常游走四乡八邻,一张嘴比乌鸦还晦气。 花嫂子愣了愣,没料到张山月听都没听就拒绝。 想到男方送她的衣料,花嫂子不想放弃,继续道:“他婶子,你听我说,那家可是十里八乡最有钱的主儿,只要你家阿昭嫁过去,绫罗绸缎穿不完,鸡羊鱼肉管够......” 张山月冷淡听着,任凭媒婆吐沫横飞就是不松口。 此时沈昭已经抱着阿娘给的小包回到厢房,打开一看,原来是五百钱。 咦?难道阿娘去薛家要钱了? 不会吧? 阿娘为人她是知道的,虽然嘴上说去薛家要钱,其实她抹不开面子。 如果不是自己催促,她根本不好意思真去人家讨钱。 摸着铜钱思量片刻,沈昭召唤出小铜镜:“小青,如果我充很多钱进去,以后还能拿出来吗?” 忽闪一下眼皮,小青开口:【可以的呢亲,您存进去多少,只要没被消费,都可以取出哦。】 还能这样? 那自己岂不多了一个隐蔽的存钱仓库? 真是太好了!等以后赚到钱,全部存进小铜镜好了,免得被人盗去。 毕竟自己与爹娘兄长不可能整日在家守着,万一被人知晓家里存了很多钱,保不齐有人会惦记。 思及此,沈昭立刻捧着五百钱送到镜子前:“我现在充值五百钱。” 【好的亲。】小青眨巴眼的功夫,沈昭手里的五铢铜钱全部不见,账户余额变更成五百零一。 那个1是之前买推车的剩余。 目光扫过余额,狠心掐灭蠢蠢欲动的购物念头,沈昭透过窗户朝外望一眼。 阿娘已经将花媒婆送至院子外,重重关上柴门。 沈昭收好小铜镜,走出厢房。 只见母亲叉腰朝院门啐一口,口中骂骂咧咧:“个不长眼的老虔婆!着实可恶,我呸!” 扭身瞧见闺女,立刻道:“以后那老虔婆再来咱家,不要给她开门!” 沈昭点头,问:“刚才她说了什么?” 张山月嗫嚅几下,实在开不了口复述。 那该死的花媒婆竟然给闺女说合一名二十七岁的鳏夫,实在气死个人! 若不是花媒婆的男人也是一名亭长,自己都想用大耳刮子抽得她满脸开花! 张山月拍拍闺女手臂,岔开话题:“先前那薛王氏送钱过来,还硬拉着我去水渠那边说会儿话。” 沈昭静静听着。 “她说跟你有缘,想认你做干女儿。”张山月当然不会答应。 六年前薛秦两家刚流放过来,这薛王氏也曾提过几回认干亲,用的理由大差不离。 还说阿昭跟她女儿灵瑶很像,指不定二人前世就是一对双生姊妹。 张山月初初听到这话就很膈应,一口回绝薛王氏的提议。 没想到事隔多年,她依然不死心。 沈昭闻言想笑:“这薛灵瑶的母亲还真是奇葩。” 自家几乎与其撕破脸,她竟还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 “别理她。”张山月拉着闺女进屋,见水缸里的水还很混浊,暂时无法做饭,只得取出一盆黍谷去舂。 沈昭手持扫把蹲在石臼边扫谷粒,忽然想起做梦梦见的那个生孩子女人。 那女人的脸竟然跟薛王氏渐渐重合。 沈昭心里一惊,顿时疑窦丛生。 因为薛灵瑶跟她双胞弟弟一点不像。 特别是二人的眼睛,一个是杏仁眼,一个是阴沉沉的狭长眼。 两人肤色也大不相同,一白一黑十分明显。 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身处西北荒漠,少年们总比少女活泼爱动,经常东跑西窜,黑点也属正常。 可诡异的是,自己竟然与那薛灵瑶一模一样。 前几年薛秦两家刚安置不久,阿娘也曾带着自己与薛灵瑶母女一起去集市。 谁知集市上的人都误以为她与薛灵瑶是双胞姐妹,让母亲很是生气。 后来她与阿娘再去集市,就在脸上蒙上布巾,免得被人当成薛家女儿。 沈昭不敢细想,极力甩去梦中那些记忆。 翌日清早。 母子三人早早起榻洗漱,随便吃一块昨晚做好的饼子,将二十多件棉衣放在手推车的两个筐子里。 张山月又去请来妯娌张氏,请她代为照看家中几只羊。 随后沈衡推着手推车出了家门,与堂哥沈德一起走在母亲与妹妹前面。 外面的天气又冷几分,北风吹在脸上手上,像刀子一般剌人。 沈衡将黑色棉衣的兜帽拉到头上,正好护住头脸与两只耳朵。 扶车的沈德看着眼热,连忙问:“你这寒衣还有么?我也想买一件。” 沈衡眨眨眼:“有啊,但黑色没了。要不等下次遇到胡商给你留一件?” “可!”沈德点头,羡慕地看一眼手推车。 其实他也想买个这样的手推车,如此一来,家中老牛就能专心犁田耕地了。 几人一路行走,路上遇到不少赶集的邻里。 他们有的牵着羊去出售,有的则挑着一担子粮食。 沈昭与母亲依旧用布巾将头脸裹住,只露两只眼睛。 四人到达集市时,戈壁上已经有很多人。 他们每人都挎着篮子挑着担子,或赶着牛羊,希望与人以物换物。 沈昭让二兄将手推车放在一处空旷地,自己取出几件寒衣铺开展示。 这里没人吆喝,但有人讨价还价。 没一会儿,好些人都被手推车上绚丽的颜色吸引过来。 “咦?这是哪个部落的寒服?竟然如此软和?” 第十五章 :想吃饺子 沈昭忽略这些询问,只认真介绍棉服给众人瞧。 “这些寒衣里面续的是西域棉花,可暖和了,还不刺挠人,小孩儿穿上最是舒适。” 有几位妇人围过来,将冰冷的手伸进衣服袖子里摩挲,不住赞叹:“还真是暖和。” 接着有人问:“这件什么价?用谷子换得多少一件?” “小童寒衣一百八十钱,大件的二百五十钱。”沈昭回答。 这是成品寒衣的市价,而且这些寒衣里头都续着蚕丝般柔软的棉花,价格太低就显得不珍贵了。 “这么贵呀?我用一石豆菽换一件行吗?”一位妇人攥着一件红色带兜帽棉衣不撒手,她身边跟着一名七八岁男童,因衣着单薄破烂,小脸被冻得青青紫紫,鼻子下还拖着两条黄黄的脓鼻涕。 沈昭扫眼妇人挑来的一担黄豆,摇摇头:“一石太少,要两石才行。” 敦煌粮价低廉,一石豆菽才值六七十钱,连半匹粗布都买不到,更别说成衣了。 自己这个好歹是续上棉的,布料颜色都非常好,怎么都不可能用一石豆子交换。 “两石啊......”妇人开始纠结,望一眼身边小儿,舍不得放下手中寒衣。 这时,有人认出站在沈昭身后的张山月,赶紧打招呼:“呦,这不是沈亭长娘子嘛?你也来赶集啊?” 张山月讪讪回应:“是啊。” 她之所以不与闺女一起售卖寒衣,实在是草集上的熟人太多,到时人家要赊账,乡里乡亲的,自己没办法拒绝。 可即便她不上前,还是有人认出沈昭与沈衡兄妹就是张山月的孩子。 于是有人打起感情牌,围着张山月拉起家常,话里话外都是让她赊账给自家。 张山月索性撂下话:“各位嫂子弟媳,实在对不住,这些寒衣都是我儿从西域客商那里赊来的,如果拿不到现钱,往后就无法进货了。” 众人一听就知道是托词,但也明白她的意思,衣裳不能便宜也不能赊账。 还真是不讲情面! 有人面色不虞地走了,有人则犹豫良久,一咬牙买下一件,当即套在衣裳单薄的孩子身上。 沈昭还好心地教他们如何用拉锁:“你们拉锁的时候千万别硬来,要慢慢的,如果锁眼里塞上线头与杂物,必须先清理出来,不然就将拉锁拉坏了。” 围观的众人连连点头,原先犹豫不决的人见到衣服上还有这样的装饰,当即决定也买一件,毕竟这金属拉锁看起来精巧别致,完全值这个价。 “给我一件,要最大的,对对!就是这件。”有人将一件黄色棉衣搂进怀里,再将手中栓羊绳塞在沈昭手中:“这只羊归你了!” 沈昭嘴角抽搐,连连拒绝:“不行啊大婶,这只羊不值二百五十钱。” “嗳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认死理?算了算了!再给你五十钱好了。”大婶从怀里抠出一串铜钱,一个个数了一遍,才忍痛交到沈昭手里。 沈昭只好接下,又把羊交给阿娘牵着,再看那位大婶,早一溜烟跑没影。 估计这位大婶认为讨了天大的便宜,生怕沈昭反悔。 因为一只羊的售价顶多一百二至一百五十钱,特别到了入冬时节,野外万物凋零,家里多余的羊若是不卖掉,就得耗费草料一直喂养,十分不划算。 “我也要一件,一半谷子一半钱......” “我给现钱......” 不到一个时辰,二十来件棉衣基本售出,最后只余下一件五六岁娃娃穿的小号棉服。 沈昭将这件蓝色棉服送给堂哥沈德:“大兄,这件你拿回去给小侄女穿吧。” 堂哥膝下只有两个女孩,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如今他妻子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 沈德双手在短褐上擦擦,这才接过,赶紧将棉服揣进怀里,心里欢喜的不行。 回去的路上,他兴冲冲挑着一担谷子在前面走,沈衡推着装满豆菽与谷子的手推车紧随其后。 张山月则背着绳套在车前拉拽,为儿子节省力气。 沈昭手里牵着两只羊,怀里还抱着一只鸡与一条猪肉,走在二兄身后,暗搓搓盘点今日的收获。 二十七件衣服,共收了三千五百三十钱,外加两只羊一只鸡,另有八石谷粮。 八石粮换算成铜镜世界的斤两,就是四百八十斤。 沈德堂兄一人就挑了近两石的粮食在前面走,剩下的三百多斤都堆在手推车上。 一路行走,沈昭心惊胆战听着车轮发出的咯嗞声,生怕下一刻它就坏在半道上。 好不容易到了家,沈昭赶紧将两只羊暂时拴在院子里,免得与自家羊打架。 又把老母鸡用筐子罩住,里头搁一只盛水的破陶碗,再撒把谷子进去。 等两位兄长将粮谷搬去屋内,沈昭才拉着母亲进厢房说话:“阿娘,咱们这次赚了三千五百钱,我想将这些钱自己收藏,等长兄回来再拿出来。” 张山月没有丝毫意见:“你看着办就好,阿娘都依你。”这些钱本就是闺女自己赚的,理应由她保管。 至于闺女能不能藏严实,会不会弄丢,她一点不担心。毕竟闺女能随时弄出一大包衣裳,藏个钱应该没啥问题。 就这样,沈昭的账户又多了三千五百三十,加上之前的五百零一,现在总额达到四千零三十一。 钱一多,她又开始蠢蠢欲动,抓耳挠腮想给这数字弄的齐整。 要不先把三十一零头花掉? 反正离长兄回来还有一个月,自己总能赚到一万五千钱。 这么想着,她便开始搜索美食,准备犒劳一下自己与母亲兄长。 选来选去,最后她选中十二只鸡蛋与一袋十斤装的面粉,总共花去三十一元。 之所以选这两样,也是因为性价比较高。 而且沈昭也想尝尝精细白面做的饺子味道。 前世她在牢狱里看遍小铜镜内所有美食,最让她垂涎的当属热气腾腾的饺子。 每次瞧见影像里的人一口咬下一半饺子的模样,沈昭的口水都能沾湿衣襟。 可惜她至死没有尝到那种鲜香美味,如今重活一回,自己定要包一顿尝尝,以解前世之馋。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3交易点!】 【友情提示:当前交易点为为20。当交易点满一千时,亲亲便可以申请商城店铺。】 【敬请稍后,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第十六章 :鲜香美味的猪肉韭菜饺子 随着小青播报完毕,沈昭面前缓缓凝出两个包裹。 小心拆开,一个是包装严实的鸡蛋,另一个是一袋白雪般的面粉。 沈昭一手拎起面粉,另一手托着十六只鸡蛋就往灶房去。 母亲张山月正在给肥猪肉剔肋骨,见闺女又拿来两样奇怪包装的东西,不由好奇问:“你拿的是什么?” “面粉跟鸡子。”沈昭将鸡蛋放在桌上,又拿剪刀挑开面粉袋子上的线头。 张山月睁大眼:“这......这也是你从那个地方买的?”今日赶集她也想买些鸡子回来,奈何根本没见到。 没想到闺女竟然能从那什么异世买回来鸡子与雪白的面粉,实在让人惊奇。 “是呢。”沈昭拿来一只陶碗往黄盆里舀面:“娘,咱们今日包面饵吧,正好有猪肉,回头我再去地里割点韭菜兑在一起。” 张山月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阿昭,你那还能买到什么?” 沈昭笑笑:“什么都能买到,只看咱们有多少钱了。” “什么都能买到?”张山月想了想又问:“那、那能买到红烛箱笼与布帛吗?过了这个月咱家就要跟你长兄未婚妻那边走彩礼,猪头羊肉好办,就是彩烛箱笼布匹被褥这些在草集买不到。” 若想筹办齐全,就得去五六十里外的县城才行,这一来一去的,又得雇车又得耗费两日功夫,实在遭受不起。 “能买到,回头我就去瞧瞧。”别说箱笼布匹,就是房屋也能买个现成的。 沈昭看见过那种一整套的折叠房屋,打开后地铮窗明,非常干净气派,比县城那些高门大户人家也不逊什么。 只可惜那种东西自己有钱也不能买,别到时候被拉去上火刑。 张山月顿时笑开:“那好,等用过饭阿娘就拿钱给你。” 沈昭点头,添水揉面。 这次她和了一大盆面粉,用去小半袋白面。 因为今日老爹肯定会回家,她要多包一点饺子留给他老人家尝尝。 揉好面,沈昭拎上篮子去院子外菜地割韭菜。 此时菜地内积满细沙,韭菜无精打采地匍匐着,再不割的话,估摸很快就能枯黄。 沈昭边割边抖落细沙,很快割满大半篮子。 理去烂黄叶,又清洗了几遍,这才切碎待用。 此时张山月已经将肥猪肉剁成肉糜,放了一点盐进去搅拌一会儿后,再加入韭菜碎搅匀。 做面饵也叫饺子谁都会,只是愿意费工夫去做的人很少。 只有年节或者腊祭时候,人们才做点出来祭奠祖宗与社稷神。 当然,祭奠结束这些食材还得拿回家食用。 随后,张山月拿着圆木棍擀面皮子,沈昭坐着支踵捏面饵。 不消一个时辰,面饵就摆满五个箅子。 沈衡也勤快起来,主动烧水煮面饵。 只可惜家中陶瓮不大,一次也煮不了多少,还很容易溢出汤水。 阿娘索性将一只只面饵放进蒸笼里蒸,免得费事。 沈昭见到这一幕,心中的购物欲望又升腾起来。 她见识过镜子里面的铁锅与灶台,比自家的好看又好用。 真想买个全套大铁锅回来,自己以后就可以像镜子里的人们那样做菜摊饼了。 不久,两陶瓮的饺子出锅,张山月先盛了一大碗递给儿子:“这碗给你大伯母端去,顺便再叫你堂哥过来用饭。” 侄子今日累的不轻,为自家挑了一担粮食回来,自家总要叫人过来吃顿饭。 沈衡答应一声,端着热气腾腾的大陶碗出去。 张山月又盛了一大碗留给侄儿,再将瓮里的面汤盛到另一只大碗里,与饺子碗一起端去正屋厅堂。 之后重新给瓮添上水,继续煮饺子。 不一会儿,沈衡带着堂哥回来了。 沈德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在厅堂内坐下。 沈衡拿来筷子,还有两笼饺子,两碟黄豆酱,兄弟俩对坐开吃。 沈德第一次吃到如此柔软细致的面饵,加上猪肉韭菜的鲜香,顿时惊为天物。 自家也做过面饵,蒸的煮的都吃过,那时就觉得很好吃。 没想到婶娘做的更美味,这面饵皮子细嫩滑口,一点都不糙嗓子。 “婶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沈德由衷赞叹。 沈衡得意笑笑,没告诉堂哥,其实捏面饵的面粉是没有麸皮的。 兄弟俩吃完饺子,又各自喝下一大碗饺子汤,这才端着精光的空碗出去。 这时,张山月又招呼儿子:“阿衡,把这碗面饵端去给董先生。” 沈衡答应一声,磨磨蹭蹭过来,有些不情不愿。 不是他不想孝敬董先生,而是害怕见到先生后又被他提问功课。 自己与长兄都曾是董先生的弟子,跟他学过认字。 后来董先生去边关服兵役,自己这才脱离苦海。 不过,一月前董谊先生又从边关回来了,据说身体不好,提前退了役。 “赶紧去!回头面饵凉了。”张山月催促道。 “知道啦!”沈衡端上碗就走。 行至院门口,忽然遇到风尘仆仆归来的父亲。 “咦?爹你回来的真及时,正赶上面饵煮熟。”沈衡眨巴着眼冲爹笑,有一瞬想将陶碗递到老爹手里。 沈昂没好气睨他一眼,说:“是给你老师送去的吧?回头我也去拜访一下。” 沈衡笑脸瞬间垮下,闷闷应一声,快步离去。 沈昭听到老爹回来的声音,一下子跳起来:“爹!你回来啦!” 伸手将他背上的包袱接过来。 沈昂微笑着走进灶房,将腰间佩刀解下,递给闺女。 “今日也没客人来访,如何做起面饵了?”他在妻子身边坐下,正准备伸手拿蒸笼里的饺子,手背就被妻子轻拍一下:“先洗洗沙尘再吃。” 张山月从蒸笼陶瓮里舀出热水,又添了一些冷水端给丈夫,笑眯眯道:“咱们今日将寒衣都卖了,你带去的那些怎样了?” 沈昂洗着手脸,指指被闺女拿去的包袱:“我带走的也都售光,只是有两件赊账,等他们收到饷钱就归还。” 此时沈昭已经将包袱解开,取出里头的两千零五十钱。“爹,这些钱都让我收着吧,留五十钱给您零用可行?” “可!”沈昂擦干手脸,接过妻子递来的筷子,坐在矮桌旁吃饺子:“那你可要收好了。” 沈昭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 “咦?今日这麦面不错啊,是用罗筛筛过了吗?”沈昂吃了一只饺子,只觉细腻爽口。 张山月不知怎么回答,只好点头:“是啊。” 正在这时,有人进了院子,高声叫道:“沈亭君可在家?” 沈昭急忙收拢包袱,跑出去观看。 只见院子里站了好几名佩刀戍卒,有两人还穿着自己出售的女式旧棉衣,一红一紫,十分抢眼。 第十七章 :用骆驼运回来 不待沈昭说话,父亲沈昂也紧跟着出来,瞧见来人赶紧拱手行礼:“原来是陈武侯,快快请进。” 说着就把几人往正屋厅堂让。 陈武侯也没客气,与四个属下进到厅堂,陆续在接过沈昂递来的支踵坐下。 “足下怎么想起到敝人这里来了?”沈昂也陪坐在侧,笑吟吟问。 陈武侯回答的单刀直入:“听说你在售卖寒衣,愚便过来看看。” 旁边一位属下连忙接话解释:“现下气候渐凉,武侯想给家眷选几件,不知沈亭君家里还有没有?” 沈昂眨眨眼,如实道:“敝人也刚到家,还未来得及问过内子,武侯不如在此先用个饭,待我去问问内子如何?” 武侯等人一听说用饭,也没拒绝,连连拱手致谢:“那就叨扰沈亭君了。” 于是,沈昂还没来得及吃完的饺子,又被妻子端去厅堂待客。 结果五六个壮汉转眼将所有饺子全吃了,幸好张山月偷偷留了一碗给自己跟闺女,不然母女俩就要白忙活一场。 沈昂抽空询问妻女:“家中还有寒衣吗?武侯想买给他家眷穿用。” 张山月只好望向闺女,无声询问。 “有的!”沈昭当即回答:“爹你稍等,我去屋里拿来。” 说罢赶紧跑进厢房,关好门窗。 唤出小铜镜,她疯狂在里头刷货。 这次依旧购买一百斤一包的旧衣,花去三百钱。 只因三百一包的旧衣里头厚实的中长款占了多数。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30交易点!目前交易点总数65.】 【您的货物即将送达!请稍后......】 片刻之后,一个硕大包袱出现在面前。 沈昭熟门熟路拆开大包袱,从里头挑拣出五件大小不一的旧棉衣抱了出去,交给父亲。 沈昂接过棉衣,一言难尽地望眼闺女,匆匆去了厅堂。 原以为陈武侯会挑选两件拿走,结果这家伙看过摸过之后,竟然全要了。 “这些寒服不错,敝人全要了。”陈武侯从腰间取出两吊串好的五铢钱递给沈昂:“敝人这次只带了一千钱,余下的五百钱下月再送来。” 沈昂接过钱,客气笑着道:“不急不急,武侯自便就是,在下倒是收之有愧了。” “嗳,应该的应该的。”陈武侯与沈昂寒暄一番,带着五件棉衣与属下离去。 目送他们走远,沈昂才转回家中,将钱递给闺女:“他们只给了一千钱,余下的说是下个月再给,我估计拿五百钱收不回来了。” 沈昭接过钱笑道:“没事,反正本钱已经回来,咱们还剩二十件衣裳没出售呢。” “还有二十件?”沈昂有点不敢置信:“阿昭,你跟爹说实话,这东西到底哪来的?” 沈昭偷偷撇一眼阿娘,扯扯她袖子,示意让她说。 于是张山月拉着丈夫回自己屋里,嘀嘀咕咕将原委说了一遍。 沈昂听完呆愣很久,才问:“你说阿昭能直接跟外邦购买物品?怎么直接法?” 张山月白了丈夫一眼:“就知道你会如此问,我警告你,不许将阿昭的事跟你那些狐朋狗友乱说,听到没有?” 沈昂赶紧点头:“我又不傻,岂能啥事都往外讲?” 张山月又道:“那你也别管她如何跟外邦购买的,只你我知道此事便好,万万不可让他人知道!” 沈昂继续点头,又问:“你说阿昭还能买到此地没有的东西?那万一被人瞧见仅咱一家在用,岂不又有一番是非?” “可不是怎的?”张山月叹口气:“我也正愁此事呢。” 今日去集市,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问及手推车的来由,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万一闺女哪天再弄出什么奇怪东西来,她真怕自己兜不住秘密。 沈昂蹙眉思量片刻,站起身,走去灶房。 见闺女正在收拾锅碗瓢盆,小声道:“阿昭,你娘将事情都跟我说了,说你能直接从外邦购买物件回来,爹就想问一问,你只能在家里购物吗?” 沈昭洗碗的手一顿,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也可以在别处。” 既然小青允许她更换一个地址,或许还可以将收货地址改成别的地方。 沈昂闻言一喜,急忙道:“那咱们筹划一下,等你啥时候购物提前告知一声,爹就去借个骆驼拉回来,那样岂不更好? 如此,乡邻们都知道这东西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可省去很多是非口舌。”。 沈昭也觉得老爹的建议可行,邻里一直没看见自己外出收货,却总能从家里往外拿东西,迟早会被人发觉不对劲。 若是用骆驼从外头拉回来就不一样了。 二十几里外的官道那边,每隔三五天就能看见一批西域商队经过,谁也不知自己从哪个驼队购买的东西,如此可免除很多隐患。 等时机成熟,还可以薄利多销将那些旧棉衣兑给小贩,自己不出门就能挣钱,岂不两全其美? 思及此,沈昭问:“爹您什么时候借到骆驼?”也只有骆驼才能驼得动一二百斤的大包袱了。 沈昂掐着下巴沉思片刻,说:“我可以趁放牧的时候将驿亭的骆驼骑回来,要不就定在每月初一跟十五两日吧。” 沈昭皱起眉想了想,摇摇头,说出自己的建议:“爹,要不您把两只包袱皮带去驿亭吧,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在外面装两包柴禾回来,记得别被人看见里头是柴禾。” 既然都是糊弄旁人的幌子,不如就将幌子进行到底,带回两包枯柴杂草岂不方便? 沈昂一拍大腿,笑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就按你说的来!”自己果然老了,脑袋瓜子竟不如闺女灵光。 张山月也笑,与闺女一起洗刷好灶房锅碗,又来查看今日新进的寒衣。 沈昭从一堆棉衣里挑出一件棉马甲递给老爹:“您整日在外行走,多穿点防寒,这件好像是羽绒的,您试试看合不合适?” 沈昂也没客气,接过马甲摸了摸,将外袍脱了,将其套在身上。 还别说,穿上马甲后果然很暖和。 “这里头揣了啥?为何轻飘飘的?”沈昂问。 沈昭:“应该是禽类的羽绒,你瞧羽毛都跑出来了。”她从衣缝里捏出一根白色羽绒,拿给老爹看。 “嚯!果真是禽羽,下次咱家杀鸡也把羽毛留下来做衣裳。”沈昂笑道。 张山月拍拍丈夫的马甲:“记得在中原时,咱们乡里富贵人家也是会用羽毛做衣裳的,只是那羽毛总会冒出来,没穿一年就成夹衣了。” “可不,也不知这件会不会跑绒。” 正说着话,就见沈衡气喘吁吁跑回来。 “爹!董先生他晕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第十八章 :你就是她的忠犬 “怎么回事?董先生为何晕了?”沈昂赶紧穿上袍子往外走。 沈昭也紧跟过去。 自己也曾在董先生那里学过字,虽然是跟随在兄长们身后偷偷学的,说到底也算自己的恩师,必须去探视一番。 董先生的草屋离自家不远,也就半里左右,没一会儿就到了。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哭泣声。 沈昭心里一紧,忽然想起前世董先生好像就在自己长兄回来前病故的。 她一拍脑门,懊恼自己为何忘了此事。 走进昏暗的草堂,就见里头已经站了几人,其中一人竟是秦翊。 沈昭视线从他身上掠过,一眼瞧见一名少年跪伏在地上声声哀嚎:“阿翁!阿翁你醒醒啊!别丢下孙儿一人,呜呜呜呜......” 沈昂上前拨开少年,将手指伸到白发苍苍的老翁鼻下,探试他的鼻息。 “还活着。”他松口气,对屋里众人道:“你们都出去吧,阿衡,你去请医者来一趟。” 沈衡应一声,不敢怠慢,撒腿往数里外的乡街跑去,医者与乡秩等人都住在那边。 秦翊则拉起哭泣的少年,小声安抚什么,眼睛却不时朝沈昭看过来。 沈昭只当没瞧见,跟在父亲身边打量躺在地板上的老者。 董先生其实不足五十五,却满头白发,看上去好似六七十岁的老人。 此时他嘴唇乌紫,脸色苍白,两颧骨上却带着淡淡粉红色,这是高热之兆。 沈昭左右看了看,去灶房拿来一只碗,舀了半碗水,兑上陶罐里的热水交给老爹,让他喂给董先生喝。 自己曾听小青说过,发热的病人要及时补充水分与葡萄糖,不然病人脱水会导致昏迷甚至死亡。 她不知道啥是葡萄糖,但可以在小铜镜里寻找。 “爹,我回去一趟。”沈昭还是决定救一救董先生,一是要看看小铜镜里的药效果究竟如何,二是她不想看到董先生就这么死去。 前世董先生死后没多久,他十六岁的孙子就去了边关,之后也丧生在那次讨伐西域小国的路上。 据说他是代替秦翊服的徭役,因为秦翊答应每月给他五百钱。 这一世,她偏要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改变既定的轨迹。 沈昂嗯一声,一手抱起董先生,一手端着陶碗喂水。 沈昭快步朝家走去,忽听秦翊在身后叫她:“阿昭,等一下,我想跟你说句话。” 沈昭头也没回,只当没听见,疾步回到家里厢房,召唤出小铜镜:“小青,我这里有位病人他发热了,你有什么治疗方法吗?” 镜子里的小青眨巴眨巴眼:【亲亲询问前请先说明患者的年纪,症状,是否有基础疾病,血象检查是否感染病毒或者细菌,颅内及内脏血管是否有病变,小青这才能给出准确治疗方案哦。】 沈昭嘴角抽了抽,含糊道:“病人今年大概五十三四岁,男性,身体瘦弱,前阵子回来时有发热及咳喘症状,现在正在高热,可否按照这些给出治疗办法?” 小青:【不可以的亲,没有详细检查结果,小青不能给治疗方案的哦。】 “那你就按照受寒发热治疗好了,你放心,便是治不好也不会怪到你头上。”沈昭真想现在就买一本医书瞧瞧,省的听小青在此啰里啰唆。 【既如此,小青建议亲亲购买清热解毒的草药冲剂,再配合退热药与一定剂量的抗生素使用,如果三天没有明显效果,那只能听天由命了。】说着,小青放出一段药品图像:“亲亲一定按照说明书上的剂量服用,不要自作主张加大或者减少剂量。” 沈昭点点头,赶紧下单支付这两种药品,三天剂量一共花去一百二十钱,倒也不贵。 拿到药品后,她又仔细看过说明书,不懂就问小青,知道该如何使用。 揣好药品,沈昭直奔董先生家。 秦翊还在此处与董先生的孙子董无风说话,只是他身边又多出薛灵瑶姐弟俩。 沈昭直接进了屋里,为防止外头几个讨厌鬼擅自进来,还关上门。 拿过陶碗,用炭炉上的热水冲了一包草药,再将手中分好的药丸子递给父亲:“爹,给董先生喂药。” 沈昂看一眼闺女手心药丸子,也没说什么,接过来重新抱起董先生,轻声道:“董先生,张开嘴吃药。” 董先生尚有一丝清明,听话地张嘴吃下药碗,又喝了一碗草药,之后又躺回铺着草甸子的木板上。 沈昭小声对老爹说:“爹,这种药三个时辰就给他吃一次,药丸子一次一粒。” 她又拿起一颗黄色药丸:“这颗药是退热的,六个时辰才能吃一粒,如果退热就不能吃了。” 沈昂点头,将药丸子小心揣进衣兜里,抬头问闺女:“今晚我在此守着,但明日我便要回亭驿了,到时叫你二兄过来照应。” 这位董先生曾在京邑做官,后来得罪权贵被判全家流放西北。 谁知刚到西北没多久,他儿子媳妇便去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 后来董先生就在延泽里定居,偶尔教一教乡邻的孩子读书认字,再种点田地,勉强养活小孙子与自己。 也因此,他与沈昂一家结下缘分。 “嗯。”沈昭答应一声,看眼董先生,见其安稳睡着,便放心离去。 走到外头,就见董无风一人呆坐在地上发呆,而秦翊几人已经离去。 “去屋里照看你阿翁吧,等他醒来,记得熬点米粥喂给他吃。”先前沈昭望见他家灶房还剩半碗饺子,估摸老先生什么都没吃,那半碗就是他孙子留下的。 董无风嗯一声,朝沈昭作揖:“多谢阿昭费心,无风记得了。” 沈昭点点头,自顾自回家去。 走至半道,又遇到秦翊。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沈昭本想绕行,就见秦翊几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件木雕猴子。 “阿昭,这是我雕的,送与你赔罪。”秦翊将猴子递过来,眼巴巴望向沈昭:“前次确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不顾你伤势说那些话。” 沈昭退后几步避开他,嗤笑一声:“是薛灵瑶让你过来的吧?你还真是她的忠犬啊。” 第十九章 :购买成亲物品 秦翊愣了愣,缓缓收起脸上表情,又恢复成清冷模样。 “阿昭,不要闹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忌惮灵瑶,可我们真的没什么,我家与她家一同从京邑过来,一路上相扶相持,之后数年一直如此,你实在不必为此吃酸捻醋。” 沈昭闻言差点吐了:“我吃酸捻醋?秦翊你脑子有疾吧?” 秦翊蹙了蹙眉,面有不悦,但想到母亲的叮嘱,还是耐着性子道:“你也不必反驳,上次花婶去你家提亲你不是没答应么?我知你心中还有我,我、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咱们不如就此和好吧。” 沈昭挑眉:“你又如何知道花婶子去我家?” “我自是知道。”秦翊言之凿凿。 其实是薛灵瑶告诉他有人去沈家提亲的事,因为花婶子先去了薛家,之后才去的沈家。 花婶子无功而返时,自己与薛灵瑶姐弟就在不远处看着。 沈昭沉下脸,不想再跟这种人废话,转身回家。 秦翊目送少女走远,眉头锁的更紧。 他不明白,不久前还对自己满眼倾慕的人为何会因一句话就变了心意? 而且那天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还好心好意带她去摘枣子,结果她先动手打了灵瑶不说,还回家去恶人先告状。 西北荒蛮女子果然不可理喻! 偏偏母亲还让自己过来向她示好,就连灵瑶妹妹也帮她说话,说沈昭还很喜欢自己,只是面子薄不肯低头。 还说只要自己给个台阶,她肯定会回心转意。 可自己已经给她面子与台阶了,她这是想回心转意的样子吗? 秦翊越想越恼,心中对沈昭更厌恶几分。 一个目不识丁的西北蛮女,不过仗着与灵瑶妹妹有几分相像自己才多看她两眼,没想到这般不识抬举,着实可恶! 气匆匆回到家,见母亲与小妹正坐在屋檐下缝衣,秦翊也不搭理,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拿起小刀准备削制木牍片,母亲便走了进来。 “翊儿,那沈昭如何说?”她试探着询问。 秦翊羞恼之色愈重,闷闷道:“母亲,您为何一定要我选沈家?薛妹妹跟她一般大,而且薛叔也在悬泉置做小吏,您去薛家提亲不是更好?” 杨氏叹口气:“薛家好是好,但王氏不肯应允女儿的亲事,还说等几年再给灵瑶许亲。” 秦翊抬头看向母亲:“那儿子也可以等几年再说亲。” 杨氏沉默片刻,淡淡道:“你确实可以等几年再说亲,但里长已经将徭役名单送至咱家,最迟冬月你便要去边关服役。” “服役便服役,那沈家长子不也去了边关么?儿子也可以。”秦翊一刀刀削着木片,神情坚定道:“说不定儿子在边关也能做个小吏呢。” 杨氏皱起眉,轻声道:“翊儿,你想的太简单,边关官吏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即便你识文断字,也比不过沈亭长那样的人脉关系。” “而且边境清苦,即便一年后你服役期满,若无人去替,你一样回不了家。”杨氏拍拍儿子肩膀:“还记得董先生的儿子么?就是在边关病故的,到了那种地方,谁还顾得了谁的死活?” “所以啊,你必须娶了沈昭,才能得到沈亭长的照拂。”杨氏语重心长道:“咱家不似薛家那般有钱打点,你叔叔婶婶又派不上用场,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沈家了,唉,若非秦家遭遇那等祸事,我儿也是人中龙凤,何须去攀附一个驿亭小吏?” 秦翊闻言心中哀痛,一不小心削到手指,鲜血直流。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杨氏一见儿子手指流血,赶紧去灶膛内抹了一把灶灰摁在秦翊手上:“快别削了,家里笔墨都快没了,削这么多又有何用?” “是给薛叔削的。”秦翊盯着手指看了会儿,脑子里忽然闪过很多画面。 浅笑嫣然的灵瑶妹妹,扛着羊皮包袱在集市穿行的沈昭,还有武士们举起的刀,以及还未足月的血红色胎儿...... 一幅幅画面飞快旋转,像飞驰的车轮。 秦翊只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 再说沈昭,悠闲躺在木榻上刷铜镜。 阿娘给了她一千钱,她得用这笔钱为长兄挑选成亲用品。 先选八对龙凤红烛,再选两床棉胎,两只红漆大木箱。 至于洗脸盆洗澡盆这些,就在本地买那种陶制的就行,二十个钱可以买好几个,铜镜世界的陶瓷制品可贵了,自己才不会浪费钱财买这些。 沈昭又挑选红缎绿缎被面各一幅,被里子就用白色棉布,毕竟买布自己做最划算。 至于新人服,沈昭也都买了颜色好看的布匹,另外还买了不少棉花,自己与阿娘赶制几天也就全做好。 最后就是为新妇购买首饰。 金银这些不用想,自家还没到豪奢的地步,买不起真金白银首饰,但那些漂亮的珠花与便宜玉石簪子与手环项链倒是可以买几件。 送给亲家的礼品也买了一些,全是各种花色布料,沈昭都选了最便宜的那种,名叫瑕疵布,一米长才两三钱,她每样都买了好几米。 因为布帛在这里是硬通货,不仅是送礼的最佳物品,还可以当成货币使用。 当然,这些布也不是全送去亲家,自家也需要留下一半。 等选好货物,一不小心一千块就没了,还超出一百多。 沈昭也没在意,毕竟多出的棉花与布匹还可以给爹娘与二兄做衣裳。 不消片刻,一大堆零零散散的货物出现在厢房内。 沈昭清点一番,见没有遗漏,就将东西全搬去爹娘屋子。 “这么多?”张山月简直惊呆。 没想到闺女不仅买了喜烛与被褥箱笼,还买了很多布匹与首饰。 “就这是棉花?”张山月最心动的就是那几大捆雪白棉花了,摸起来比蚕丝还暖和。 沈昭笑着点头:“是啊,最值钱的也是这些。”几乎花去好几百钱。 “哎呦你这孩子,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张山月虽这么说着,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沈昭将布匹抱过来:“这些布买的多,阿娘你看着撕开叠成匹,剩下的就给你们做衣裳被褥。” 那些旧棉衣虽也能御寒,却穿不出去。 自家马上要办喜事,爹娘与兄长可不能穿一身奇装异服出去待客。 第二十章 :打火神器 张山月摸着柔软的棉布,怎么都舍不得撕开:“这样好看的颜色,需得多少钱一匹?” 沈昭盘算一下,说:“大概三十钱一匹吧。” 这里的一匹布长为四十尺,宽度大约二尺二寸,如果换算成铜镜世界的厘米,一匹布长九百一十五厘米左右,宽五十厘米左右。 “才三十钱一匹?”张山月简直不敢置信。 她理开布匹,宽幅竟有七尺宽,如果从中撕开,都能当成两匹布了。 “天爷!这布也太便宜了!”张三月激动地对闺女说:“要不咱们就卖布得了,瞧这布多好看呀!宽幅也大,一匹赶上两匹用。” 沈昭笑:“行啊,以后咱们就把旧衣兑给小贩,自家卖布匹。” “嗯,就这么办!”张三月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拿起珠花首饰观看:“哎呦!这珠花不便宜吧?我给那一千还够吗?” “够呢,这些东西很便宜,一串透明珠子才二三十钱。”沈昭捏起一朵珠花:“这个才十几钱,一支珠花簪子也才十八钱。” 买这些首饰总共花了一百多钱,又漂亮又实惠,至于什么材质沈昭不清楚,反正此地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最珍贵的,相必嫂子也不会说出什么来。 母女俩看完首饰,便开始丈量布匹,将其撕成一匹一匹的叠放好。 之后将剩下的布匹挑选几样出来给家人做棉袍。 “既然彩礼都齐了,抽个空我去找下媒人,将布匹送给亲家,新妇的衣裳还得她自己缝,迟了怕是来不及。” 张三月一边给闺女比量尺寸,一边絮叨:“你长兄的新服我来缝,如果剩下料子,就给你伯娘送过去,让她给你小侄女缝几件寒衣。” 那两孩子太可怜,这么冷的天气还穿着单衣,实在让人不落忍。 沈昭:“要不从旧衣里挑几件给小侄女吧,那些比伯母做的暖和多了。” 大伯母有些重男轻女,但凡好东西都要收起来,说是留给未出生的小孙子。 而且她对儿媳也不怎么好,收不住的东西宁愿给儿子或侄儿吃,都不给儿媳与孙女。 不过,大伯母对沈昭还算不错,有时她路过大伯母家门口,老人家总要塞一把干枣或蒸瓜条在她手心。 “那也行。”张三月望一眼布匹,心里有些不舍:“要不再给你伯母做一身棉袍吧,她身上寒衣补丁摞补丁,实在不成样子。” “嗯。” 一晃天色微暗,张三月望一眼窗外,哎呦一声立刻丢下手中针线:“这么快天都黑了?都没做暮食呢。” 说着起身去灶房。 沈昭也跟去,说:“有现成的白面,要不咱们做汤面吧。” 张三月犹豫一下,只好点头:“好吧,就做汤面,唉,你爹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董先生有啥事啊?” 沈昭楞了下,说:“要不我去董家瞧瞧?” “不行!天都黑了,你一个小姑子外出不安全。”张三月想了想,说:“要不等汤面做好咱娘俩一起去。” 沈昭点头:“也好。” 谁知面条还未擀好,沈昂与沈衡就回来了。 沈衡一进屋就嚷嚷着饿:“娘,儿子肚子快饿瘪了,今儿做什么好吃的?” 张三月瞪儿子一眼:“就知道吃!还不去点火烧灶,没瞧见咱们正忙着擀面条么?” “又让我点火?”沈衡不情不愿走到灶后,拿一根钻木与一把芦苇絮在一片木板上疯狂钻火。 一边钻一边咬牙切齿叫喊:“还不出火!还不出火?” 沈昭被二兄的样子给逗笑了,忽然想起铜镜世界男人们吸烟时用的打火神器。 要不,自己去买几个出来用一用?省的每次都用这种办法生火。 于是她火速跑去厢房,不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了一支透明打火机。 “给!用这个点火吧。”沈昭将打火机交到二兄手里,顺便教他如何使用。 噗呲一下,火焰冒出,将沈衡吓了一跳:“咦?这是什么东西?” 沈昭:“打火机。” “哇咔咔!太神了!妹妹你从哪里买的?多少钱啊?”沈衡拿过打火机就一通拨,两眼冒出的精光比火光都亮。 沈昭:“十二钱。”其实是十二钱买二十个。 “才十二钱?”沈衡觉得这种东西应该值一百钱才合理。 沈昂也凑过脑袋,好奇打量打火机,转头问闺女:“阿昭,你那里还有吗?”这玩意就是真正的神器,往后自己去外地公干,带上这个东西比什么都强。 “有。”沈昭立马又拿来一只,交到老爹手里:“爹,这东西很危险,特别是里头的药水,你千万别弄出来,不然就烧着自己了。” “是嘛?”沈昂接过打火机,噗呲噗呲打几下便装进自己的衣袋里,满脸堆笑道:“阿昭,明日我回亭驿,要不带几件打火神器吧?说不定有人买呢。” 沈昭赶紧摇头:“不行,这东西危险,万一别人操作不当失了火,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沈昂不好意思挠挠头:“也是,那帮兔崽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可不能栽他们手里去。” 一家人对着打火机议论一番,沈昭这才想起董先生,连忙问:“爹,董先生如何了?” 沈昂摆弄着火机道:“他退热了,我瞧着还好,就把药交给他孙子,让他孙子守着时辰给药。” “既然退热就说明能好,唉,董先生也是不易,万一有个什么,他孙子就更艰难了。”张三月边抖落面条边感叹道。 沈昂在灶塘边斜坐下,依旧摆弄手里的打火机。 沈昭见到这一幕,都担心老爹将柴草给点了。 张三月继续道:“他爹,阿循娶新妇的聘礼已经办妥,你去媒人那里算一算,瞧瞧什么时候将东西送过去?” “嗯?聘礼办妥了?这么快?”自己只是去了董家一趟,妻子就将聘礼办好了? “在哪里?我去瞅瞅?”说着就要起身。 “等吃完饭再瞅吧。”张三月将长长面条下进陶瓮里,拿一双筷子翻挑几下,防止粘连。 沈昂只得重新坐下,眼巴巴望着热气腾腾的汤锅。 他们不知道,此刻媒人正脸红脖子粗与沈家的亲家争吵:“什么?你们现在让我去沈家退婚?” 第二十一章 :悔婚 “这事还请姐夫幸苦一趟。” 曹良轻咳一声,缓缓道:“由你出面去沈家交涉,总好过我曹家亲自去提。” 陈庆气得胡子直翘,一口拒绝:“我不去!你若实在要退就亲自去!别拉扯我!” 陈庆是西乡游徼,与沈昂关系不错,两人经常一起吃吃喝喝。 之所以将妻弟曹良的女儿说给沈家,也是看沈循是个品貌端正的孩子,其父也豪侠仗义,又是一乡亭驿的亭长,他认为妻侄女能嫁入沈家肯定是一桩好姻缘。 没想到距离婚期不足一月,妻弟竟赶到自家闹腾一定要退婚,陈庆当即被气的不轻。 “姐夫,这桩婚事也是你提起的,退亲自然由你去。” 曹良索性耍起无赖:“且那沈家就是个表面光鲜的穷光蛋,当年姐夫提这门亲的时候也不好好打听打听,竟让我女儿嫁去那等火坑!” 陈庆气到手抖,指着曹良道:“沈家是火坑?三年前你怎么不说这句话?但凡你说一句,我都不会多嘴为你家说这门亲!” “况且你要退亲,就该把这三年来的礼金全部还给人家,不然就老老实实让你闺女嫁过去!谁家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者,你每年坐收布帛礼钱鸡羊鱼肉,临了嘴巴一抹就要悔婚,世上可没这样的好事情!” 曹良见姐夫说出这番话,脸色愈加难看起来,索性不管不顾道:“我收他家礼钱也是应该,倩君到底当了沈家小子三年的未婚妻,岂能平白污了名声?” 陈庆:…… 他竟不知,妻弟竟有这般无耻的嘴脸。 一旁的妻子曹氏也被弟弟这番言辞惊到,瞪一眼曹良,呵斥道:“阿良,你说的是什么话?若被外人知晓你如此行径,倩君还能嫁出去吗?” 曹良小声嘀咕一句:“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不劳我们费心?” 曹氏也怒了,指着弟弟喝道:“莫非倩君找好了下家?” 曹良哼一声:“那是自然,人家可比沈家阔绰,一见面就给了倩君五千钱。” 陈庆一听此话,撸袖子就要揍他,结果被妻子拦住。 “呵!怪不得急急忙忙来我家,连天明都等不得了,原来攀上高枝了啊! 好好好!既然人家给的钱多,那就将沈家三年的礼钱如数归还,我便拼着不要这张老脸,也去为你家退亲!” “什么?要我退回三年礼钱?这绝无可能的!” 曹良梗着脖子斜睨姐姐与姐夫:“阿姊,倩君也是你侄女啊,你们怎能偏帮外人?” 曹氏冷笑一声:“我若偏帮外人也不会撮合你女儿与沈家小郎了,阿良,做人要有良心,万不可过河拆桥。 既然你铁了心与沈家悔婚,退还礼钱也是应当应分,否则沈家将你告去县衙,将曹家脸面踩进泥里,姐姐姐夫也无能为力。” 曹良脸色逐渐铁青,但让他退还沈家的礼钱还是舍不得。 这三年来,曹家陆续收到沈家六匹布,外加三只羊与六只猪腿,另还有定亲时的四匹布帛与一些羊肉鱼肉猪肉等。 如果算成钱的话,大约有六七千钱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若不退礼钱,自己真担心那沈昂翻脸无情,将曹家告到公堂。 到时不仅自家丢脸,女儿倩君的脸面也要丢尽,往后她再嫁去高家估计也被人看轻。 曹良眼珠一转,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要不这样,我先拿三千钱来,姐夫你带去沈家,等亲事退了我再慢慢还上,你看如何?” 到时两家已经退了亲,还不还剩余的钱,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陈庆一眼看穿妻弟的小心思,冷笑道:“怎么着?你想让我替你偿还剩下的钱?” “哪能呢?”曹良笑道:“只是我手头没那么多钱,暂且只好如此。” 陈庆端起妻子递来的茶水喝一口,冷冷道:“你先前不还说谁家一见面就给了五千钱么?怎么?那些钱都花光了?” 曹良一愣,随即笑道:“都是弟弟胡乱说的,哪里有什么五千钱?” 陈庆将茶盏朝茶几上一放,挥挥袖子:“既如此,你走吧,这亲我不会去退!” 反正还有二十来天就到婚期,他不信曹良敢把女儿提前嫁去别家。 曹良见姐姐姐夫都不肯帮亲,反倒一次次帮别人对付自己,也恼了:“那好!既然姐夫一定要帮着外人,我也不去退那个亲了,反正我女儿定要嫁去高家,有本事他们去鱼离乡闹!” 说罢一甩袖子离开。 陈庆也没理他,蹙眉问妻子:“鱼离乡高家?难道你弟弟想将女儿嫁去乡啬夫高亭家? 可高亭家里并无适龄少年,长女也不过十二三岁,莫非你弟弟想将女儿嫁高亭那个鳏夫做继室?” 曹氏也皱起眉,叹口气道:“先别管倩君嫁给谁,咱们得将事情原委告知沈家才行。若真让阿良偷偷易嫁了女儿,你我在此地也别做人了。” 自家也有未嫁的女儿、未娶妻的儿子,怎可让曹良那个黑心肝的毁了前程? 陈庆想了想,忽地站起身往外走去:“我这便去沈家说一声。” 他之所以这么急,倒不是与沈昂有多深的兄弟情,而是沈昂有点混不吝,结交的狐朋狗党也多,自己根本不敢轻易得罪。 曹氏端着油灯追出去:“都这么晚了,沈家也睡下了吧?明日再去不行么?” 陈庆摆摆手:“如此正好,明日反倒不好说。” 如此才能显出自己的诚意与焦虑,若到了明日,自己真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陈家也居住在安乐乡延泽里,只不过与沈家隔了二里地。 “爹!我与你一起吧。”陈庆小儿子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火把。 陈庆望了儿子一眼,点点头,闷不吭声朝前走。 小儿子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忽然道:“爹,不如将堂妹许给沈循吧,明年她便十五,与沈循也挺合适。” 陈庆脚步一顿,转头瞅着儿子:“你堂妹还在孝中,如何能许给沈循?” 自己亲弟弟去年刚去世,子女必须守孝三年,这才第二年,哪里就能许亲了? 小儿子挠挠头:“可婶婶都改嫁了啊,家中只剩堂弟堂妹两个,即便有咱家照应,但明年堂妹就到十五,再不嫁的话,就要缴纳六百钱的口赋。” 陈庆:...... 第二十二章 :偷袭 陈庆偏头瞪着儿子,低声呵斥道:“你倒是操心不少!怎的?难不成咱家交不起你堂妹的口赋了?” 小儿子缩缩脖子,低声咕哝一句:“儿子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沈循很不错,即便与舅舅家退了亲,照样有很多人家想去联姻。儿子想,与其便宜外人,不如让堂妹嫁过去......” 陈庆蹙眉沉思片刻,继续迈步往前走。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今晚自家与沈家不成仇人就算万幸了,还指望与其联姻?呵!想的到是美! 父子俩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沈家篱笆院子外,陈庆深吸一口气,拨开儿子敲门的手,轻咳一声,大声道:“沈昂兄可在家?” 今日傍晚他瞧见沈昂从董先生家出来,所以知道沈昂没去亭驿,这才过来说话。 “谁啊?”沈昂披着一件外衫出来,举着手中油灯照了照:“咦?是陈兄啊?这时候怎么过来了?快请进来吧。” 他走过去拉开柴门,示意陈庆父子进屋。 陈庆沉默走进屋内,忽然朝沈昂深深一揖:“某是来向你赔罪的,沈兄先受我一礼。” 沈昂惊诧,赶紧放好油灯托起陈庆:“陈兄怎么如此见外?到底发生了何事?” 陈庆叹口气,将舅兄过来要求退亲的事说一遍,末了道:“是我识人不明,对不住沈兄,如今闹成这样,敝人也没了法子。” 沈昂听罢,顿时脸黑如锅底。 自己刚才还与妻子谈论儿子婚礼要邀请哪些宾客呢,这下好,婚事转眼就黄了。 他转头看一眼妻子,眼神里藏着无尽深意。 夫妻二人相当默契,知道如今这番光景,必须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于是张山月上前一步,冷淡道:“既如此,我沈家也不做死乞白赖的人,只不过当初他们收的礼金务必全部归还,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只要有钱还怕娶不到儿妇? 她甚至庆幸曹家人悔婚及时,若是娶进门再出幺蛾子,那才是人间炼狱。 如今嘛,这种无耻人家的女孩儿,白送给自家都不要! 陈庆一脸尴尬,轻声道:“那是自然,等明日咱们一起去曹家,将事情说清楚。” 至于沈昂能不能要到钱,那就看他自己了。 厢房内的沈昭也听了一耳朵,心里升起不悦,同时有些诧异。 前世倒是没发生这些事,记得曹家姑娘嫁过来不久,长兄就回了边关,新妇则规规矩矩在沈家待了半年,直到传来长兄的噩耗,那曹家才过来接人,之后曹家姑娘再没回沈家。 这辈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曹家竟忽然提出退婚。 沈昭躺在木榻上仔细回忆前世的点点滴滴,结果很多记忆都开始模糊不清。 她一惊,赶紧坐起身,从小箱子里取出一支炭笔,在铜镜出品的本子上记录下前世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 比如今年腊月会打雷下冰雹,冰雹的个头似马头般大,仅鱼泽障就砸死好些戍卒与百姓。 有些牛羊马匹也被砸死,毁坏房屋无数,自家因躲进地穴内幸免于难。 接下来就是下大雪,接连冻死好些人,自己一家住进地窝子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 随后就是匈奴进犯,朝廷派三万骑兵袭击匈奴,斩杀一万多敌人后,在返回的途中遭遇匈奴重兵包围,最后因缺少粮食水源伤亡惨重,活着回到敦煌的人只有十之一二。 再就是来年秋季,关东地区发生严重蝗灾,大批蝗虫向西一直飞达敦煌郡。 这些都是发生在沈昭身边的事,她不得不记录下来,免得自己遗忘。 翌日,沈昭早早起床,先洗漱一番便去放羊。 二兄沈衡也起得早,只因他要推车去金水河运水。 每年冬季,流经邻里的水都会断流,直至第二年春暖花开,疏勒河的水才湍急起来,各乡里的水渠便也得到滋润。 沈昭轻轻扬着小皮鞭,驱赶家里的五只羊跟在二兄身后一起去金水河边。 路上已经有人担水回转了,还不时跟兄妹两打个招呼。 沈昭发现董先生的孙子也在其中,便开口询问:“无风,董先生好些没有?” 无风点点头:“已经好多了,多亏沈伯给的药。” 前阵子祖父也一直在吃药,可就是不好,医者都让他预备后事了,结果沈伯伯给的小小药丸子十分管用,今日一早,祖父竟然能起身了,还去灶房煮了粥。 “沈伯伯在家么?”董无风怯怯望一眼沈昭,低声道:“我、我想请他再去看看祖父。” 沈昭:“阿爹天不亮就去亭驿了,估计午时能回来。” 她知道爹娘今日要去曹家讨说法,但去之前爹爹要回亭驿点个卯。 “哦。”董无风有些失望,随后朝沈昭与沈衡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你们忙吧。” 沈衡摆摆手,将推车放在河边。 沈昭将五只羊也放在此处,自己朝四周打量。 光秃秃一片,除了河边有些柳树与灌木,余下全是黄土与黄沙。 想到即将到来的寒冬,沈昭在脑海计划着给家里再挖个地穴。 昨晚她看了大半夜的寒冬野外求生,也想做个带火炉的地穴出来。 之后再买点煤炭也叫火石存着,整个冬季就靠火炉取暖了。 温暖的床也必不可少,小铜镜内有种火炕倒是挺好,白天烧饭烧水的同时,也给火炕加热,人坐在上头也暖和。 到时自己再买个小火炉,一家人坐在火炕上吃着大米饭与涮羊肉别提多惬意了。 沈昭想着,不觉嘴角弯起。 忽然她脑袋一痛,有什么东西击中她后脑勺。 若不是头上戴着棉衣兜帽,后脑勺铁定破了。 沈昭猛地回头,就见一道瘦小身影朝粗壮的柳树后躲去。 但他露在边沿的衣袍却暴露了身份。 “找死!”沈昭怒火中烧,拎着羊皮鞭就冲了过去,飞起一脚踹到他身上。 少年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但他眼里却闪着兴奋光芒。 沈昭也不多话,挥起手中皮鞭狠狠朝他抽去。 啪!啪!啪! 皮鞭打在他头上脸上身上,却没留下什么印记。 只因少年双手抱头,努力蜷缩起脖子与身体,像鹌鹑一样团在地上。 “薛翼!你缩起来做什么?有本事与我对打啊?暗地偷袭算什么男人?”沈昭再次挥起一鞭,重重打在他的手背上。 第二十三章 :他还是个孩子 “住手!” 一声厉喝在沈昭身后响起,随即秦翊冲了过来,一把将沈昭推倒在地。 沈昭仰面跌个屁股墩,一瞧又是这个贱人来掺和,不由怒火腾腾往上冒。 火速爬起身,扬起鞭子就朝他甩去。 啪! 鞭稍狠狠抽在秦翊的脸上,一道血红印记横亘在侧颊。 若非他侧头躲避及时,鞭子可能直接抽中面门。 秦翊神色更加阴沉,望向沈昭的眼神如同淬了寒冰。 “你果然还是恶性难改!”他冷冷吐出一句话,一把扯住鞭梢狠狠往回拽,试图将鞭子夺过去。 沈昭当仁不让,赶紧将鞭子在手掌缠绕两圈,使出吃奶的力气与之抗衡。 僵持间,沈衡与两个小伙伴已经飞驰而来,直直扑向秦翊:“狗贼好胆!又来欺负我妹妹!找死!” 说罢几人扭打在一处。 三个围殴一个,稍稍占了上风。 沈昭也在一旁掠阵,不时瞅准时机狠踹秦翊一脚,主打一个以众敌寡。 而薛翼则偷偷缩在柳树下,目光死死盯住沈昭,眼里暗藏杀意。 沈昭似有所感,猛地转头看过去,二人视线相撞,似乎溅起无声硝烟。 前世这薛翼就是秦翊的狗腿子,一直对自己不假辞色,甚至多次设计暗害,比如在她食物里放污物吐口水,或在她出行的马车上做手脚,害她马车车轴断裂,差点连人带车翻下河沟。 更过分的是,薛翼甚至买通几个混混试图辱她清白。 幸亏自己警觉,才没有受到严重伤害。 后来她将服侍自己的两个奴婢赶了出去,还在居住的小院里建了一个灶房,从此不吃秦家厨房送来的饭菜。 不过,千防万防也难免出现疏漏,或许自己被人药翻送去监牢为薛灵瑶顶罪,也有薛翼的手笔呢。 思及此,沈昭缓步走过去,一脚朝他身上踢去:“说!为何要背地偷袭我?莫不是暗恋秦翊想为他出头?” “你胡说!” 薛翼仿佛被踩中尾巴,噌地从地上站起,扬手砸过来一块石头,咬牙切齿低语一句:“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恶心!去死吧!” 沈昭早防着他会暴起袭击,迅速躲开石头,手中羊鞭也挥了出去。 这一鞭正好打在他脸上,先是殷红,而后快速爆起,像一条虫子横亘面颊。 然而他毫不在意,依旧扑倒沈昭,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不过沈昭比他高出不少,加上长得也壮实,用力一翻身就将其掀在地上一顿输出。 这次她没照他脸上揍,而是专门踢他下档与腹部。 前世仇加上今世恨,她下手狠辣,很快将薛翼揍的无法反抗。 “好了,阿昭快起来,咱们回家。”沈衡揍完秦翊又赶来拉妹妹,顺便狠狠踢薛翼两脚。 沈昭这才站起身,扭头看一眼帮助二兄的少年,认出他们也是延泽里的孩子,只是并不住一个邻。 等来日,自己必要报答他们一番。 沈昭也瞧见了秦翊,此时他脸上青紫一片,比上次还重几分。 只不过他的眼神也更阴郁,望向自己有着看不懂的情绪。 沈昭沉着脸转开视线,将五只羊聚拢过来,准备将其往回赶。 如今外头已没什么植物,之所以放山羊出来,也只是让它们活动一下腿脚,顺便饮口水。 秦翊忽然在身后缓声开口:“沈昭!我知自己对不住你,但你也不应该无故殴打薛翼,他还是个孩子......” 沈昭闻言一怔,缓缓转过身,冷冷看过去:“秦翊,你从哪里看出来薛翼是个孩子了?他比我还大半年,却暗地用石头砸我,你脑子灌了屎才会说出这番话吧?” 秦翊顿时语塞。 他这才想起此时的沈昭也是十四岁,与灵瑶一般大。 “那你也不应该用鞭子抽他。”秦翊下意识为薛翼辩护:“他只是少年心性,有些调皮而已。” 沈昭冷笑出声:“那我也是少年心性,若他再敢朝我动手,那我就不是用鞭子了。” 秦翊抿紧嘴巴不再言语。 顿了片刻,忽然问一句:“阿昭,你是不是记得上辈子的事?” 沈昭像看傻子般看向秦翊:“秦翊,你脑子真的不正常了,什么上辈子?难道你记得?” 秦翊沉默。 沈昭面无表情转过身,将羊群赶的远些,静静等二兄打好水,然后一起回家。 将羊群赶进羊圈,沈昭才不紧不慢走去厢房,此时全身抖如筛糠。 召唤出小铜镜,牙齿咯咯打着颤问小青:“小青,为什么秦翊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小青眨巴眨巴大眼:【亲亲的问题小青无法回答呢,要不你去天网提出问题,或许有人能为你解惑。】 沈昭稍稍平复心情,问:“什么天网?” 【就是一种全民应用程序,你可以在那里搜寻问题答案,也可以提出问题等人解答。】小青耐心解释。 沈昭看一眼小铜镜,继续问:“那天网在哪里?为何我找不到?” 小青也茫然:【亲亲搜不到天网吗?可你又是如何登陆购物商城的呢?】 沈昭:...... 她能说自己只是偶然得到小铜镜的么? 【抱歉亲亲,小青只是商城导购精灵,无法探查别处。】 顿了片刻,小青蛙眨巴着眼又说:【不过,还有一种办法,亲亲可以跟外界联络哦。】 “什么办法?”沈昭迫切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重活一回就罢了,那秦翊竟然也有前世记忆。 如果他也是重新活过来的,那么其他人呢? 【亲亲可以在商家平台留言啊,将你的疑问交给他们回复。】小青认真道。 沈昭:...... 算了,连这种建议都能提出来,说明小青真的啥也不知。 正在这时,母亲张山月敲门进来,一脸气愤地拉着闺女问:“阿昭,那薛秦家的小儿又欺负你了?” “嗯。”沈昭点头:“他们也没落到好,被我们打了一顿。” 张山月连忙上下摸摸闺女:“你受伤没有?” “没有。” 张山月一眼看到闺女两只手指都破了,不由气道:“手上都破皮了还说没伤?那两家小子当真可恶!我这就找他们算账!” 谁知她还没出房门,外头就传来秦翊他娘的声音:“沈家娘子可在家?” 透过窗棱,沈昭看到杨氏与秦舒母女俩,正一脸铁青走进院子。 第二十四章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沈昭与母亲迈步出屋,冷淡瞧向杨氏。 还未开口,就听秦舒大声尖叫:“沈昭!你太过分了!为何一次次打伤我兄长?” “因为你兄长先动手殴打我儿,怎么?难不成秦家是皇亲国戚?只准你们伤人,不准咱们还手?” 张山月一脸厌烦打量着秦舒:“小小年纪如此无礼,敢在我家大呼小叫?亏你秦家整日自诩高门世家,养出的女儿竟比市井泼妇还不如,我今日真是开了眼!” 见张氏毫不给面子直接回怼女儿,杨氏脸色越发难看,冷冷道:“还请沈家娘子口下留德,小女确实言语不妥,她也是担忧兄长安危才如此。” 张山月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母女到我门上兴师问罪来了?” “不敢。”杨氏四平八稳道:“只是我儿伤得不轻,我这做娘的总要询问一下缘由才安心。” 张山月:“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你儿子先动手打了我的闺女,我儿才还手应对。 怎么?你儿子没告诉你实情?还是说你们明知自家无礼在先,故意来我家讹人?” 杨氏:...... 闭了闭眼,勉强压下怒火,杨氏道:“沈家娘子还真是嘴利,我才说一句,你竟拿十句对上。” “不然呢?任由你秦家污蔑我沈家孩子?”张山月丝毫不想给杨氏脸:“秦小郎今年都十八了吧?一次次朝我十四岁的女儿动手,这是认为我沈家好欺负?” 杨氏一顿,这才意识到沈昭不过十四岁。 但那又如何?儿子脸上全是淤青,还有一道鞭痕,万一破相岂不糟糕? 没想到沈昭这个贱人如此恶毒,竟想毁了翊儿的容貌! 杨氏猛地看向沈昭,眼里的恨意几乎迸发而出:“我儿确有不对,但沈昭你也未免太恶毒,那鞭子稍稍偏一些,就伤及他的双目了。” 沈昭毫不退缩与之对视:“你儿子才最恶毒,他明明知道我后脑伤重,却逼迫我去污水里清洗,他难道不知感染后会致死人命?我不过抽他一鞭你就说我恶毒,他妄图害我性命那叫什么?” 杨氏无言以对,眼神却不带一点退缩。 “你不是没丢命么?”一旁的秦舒大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一次次殴打我兄长还有理了?” 沈昭眼睛眯了眯,语气开始不耐烦:“但我们不是先动手的那个,要讨说法,也是我们沈家向你秦家讨。” “知道有句话叫先撩者贱么?再说一遍,你兄长先向我动手,我们才还击的,这叫正当防卫!懂不?” 沈昭将小铜镜里的说法也搬出来,用在秦家人身上正合适。 “你......”秦舒气急败坏,顿时口不择言起来:“你才贱!幸亏我兄长不要你,以后你也没人要!哼!” “你说谁没人要?是我家先退了你秦家的亲!别脑子不清醒胡说八道!”张山月见秦家小姑娘如此嘴贱,恨不得上前扇她几耳光。 沈昭赶紧将母亲拉住,对秦舒道:“滚出我家!现在!马上!” 说着就去拿扫地的笤帚,将院子里的泥土往秦家母女身上扬。 秦舒与母亲跳着脚跑出院子,站在门口叫嚷:“沈昭!你就是没人要!上次灵瑶姐姐还想替你做媒呢,结果连三十岁的鳏夫都不要你!” 又是薛灵瑶! 怪不得那天有媒婆上门。 好好好!等自己寻到机会再去收拾她! 沈昭沉下脸,拎着笤帚出了门,继续往她俩身上扬土,直至将她们赶出去老远。 回到家,正好老爹也回来了,这次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带来两名同样骑马的亭卒。 “我现在就找陈庆去曹家,你娘俩哪里都别走动,就在家等消息。”沈昂也没下马,说完这句就催马往陈家而去,两名亭卒紧随其后。 沈昭:“估计午时又要煮饭待客了。” 张山月点点头:“我去把那只鸡杀了,让你二兄去他大伯家薅点菜回来,应该能凑合一顿。” 自家菜园子的菜已经被丈夫那些朋友吃的七七八八,再寻不出几棵能吃的来。 沈昭应一声,跑去找二兄。 阿娘知道自己脸皮薄,不好意思去大伯家薅菜,所以直接吩咐她去找沈衡。 但沈昭不是让二兄去薅菜,而是想看看他受没受伤。 先前自己浑浑噩噩,光想着回家问小青事情,结果忘了二兄。 她一路朝金水河边跑去,果然看到沈衡就在此处,正给那两位小伙伴运水。 “二兄!”沈昭跑至近前,一把拉住他上下打量:“秦翊伤着你没有?” 沈衡摆摆手:“没伤,咱们三个打他一个,哪里会受伤?” 沈昭还是不放心,低声问:“那你脸上怎么青了一块?” 沈衡摸摸自己的脸,无所谓道:“不小心被他撩到一下,不碍事。”秦翊那家伙打架确实有一套,自己若不是三人,还真的打不过他。 沈昭四下望一眼,说:“娘让你去大伯家薅点菜,中午爹带人回来吃饭。” “哦,知道了,你还有事吗?”沈衡斜睨着妹妹,一副嫌她碍事的模样。 沈昭怎会瞧不出他什么意思,气恼地拍打他胳膊一下:“二兄,过两日逢集,你与堂哥去集市摆摊卖寒衣吧,我算你二百钱一件,卖多的钱你就自己留着。” 既然秦翊也有前世记忆,那么自己必须尽快帮着家里人搂钱。 父亲那里无需自己操心,但二兄与长兄不行,他们无权也无钱,即便喜欢结交朋友,但没钱傍身也会被人瞧不起。 要想收拢死心塌地的朋友,只能用利益去打动。 小铜镜里有句广告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她沈昭要用永远的利益为自己一家保驾护航。 “真的?”沈衡一听妹妹这么说,眼睛顿时亮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 沈昭笑:“不反悔。” 沈衡也咧嘴笑开,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好,无论我挣多少你都不能赖账!听见没?” “听见了。”沈昭拉拉二兄袖子,悄悄道:“你抓紧去薅菜,回头我再教你一样挣钱的本事。” 第二十五章 :买个大铁锅 “啥挣钱本事?”沈衡好奇心一下子上来,连忙问。 “回去仔细说给你听。”沈昭说着转身往回走。 回到家,母亲已经将昨日得来的鸡给杀了,正蹲在院子里拔毛。 拔出的鸡毛也放在一只竹筐里,准备存起来续被褥用。 事实上西北人们想弄到足够多的鸡毛防寒根本不可能,因为不是每家都有鸡,即便有人养几只鸡也不可能轻易宰杀,唯有腊祭与新年时才舍得杀上一两只。 而昨日得来的鸡有点老,估计不能下蛋才被主人卖掉换东西。 这样的老鸡短时间可煮不烂,需的慢慢熬炖上数个时辰才行。 可午时老爹就带人回来用饭,若家里准备的饭食太过寒酸反而不美。 沈昭想了想,回厢房刷了一会儿小铜镜,从中买了几块豆腐与豆皮,又买了一些平菇、鸭血、香菜、鱼丸等等,加上一袋十斤大米,共花去一百五十钱。 等货物全部送达,又觉得自家的锅太小,一次装不下这么多菜肴。 要不,买个大点的铁锅吧? 一锅炖下所有菜,也能节省很多柴禾。 这么想着,沈昭也这么干了,花去一百二十钱购买一口直径六十厘米的双耳大铁锅。 不过,为了能及时使用,她还在小青的建议下多付五钱给发货方,让其开好锅。 等收到货,沈昭端着大锅蹑手蹑脚进了灶房,结果傻了眼,大锅无法安放在小巧的灶口上。 “你干啥呢?”母亲瞧见闺女端个什么东西进灶房,也跟了过来:“呦?这是什么?” 即便她从未见过这东西,也看出此乃一口煮饭的釜。 “这是铁锅。”沈昭解释道:“咱家每次做菜煮饭都用两只陶釜,不仅费柴还费事,我就买了一口大铁锅。” “你这孩子,有了钱就乱花。”张山月虽说心里欢喜,但该教育还得教育一下闺女:“这什么锅定然值不少钱吧?” 沈昭:“没多少钱,才一百二十钱。” “什么?这么大的铁器锅才一百二十钱?”张山月惊讶:“你爹亭驿里的铜釜铜甄一个也得一两千钱呢?个头还没有这个大。” 沈昭眨眨眼,小声道:“要不咱们以后捎带着卖点铁锅?” 张山月瞪她一眼:“你不要命了?敢卖铁器?这东西都是由官府监管督造,管制的厉害,咱们买个锄头镰刀都得登记入册,你卖大铁锅还不被人给抓起来?” “这样啊?”沈昭故作惊讶道:“那咱家用铁锅会不会有事?” “自家煮煮饭菜会有啥事?”张山月低头抚摸光洁的铁锅,心里惊叹不已:“而且你买都买了,难不成再还回去?况且咱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更不会贩卖给匈奴人,哪里会有什么事?” 沈昭失笑。 好的赖的都被阿娘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娘,可咱家的灶放不下这么大的锅啊。”沈昭为难道。 张山月闻言拧起眉,这才注意到锅灶的差距。 “那就随便弄几个石块将就一下,等客人走了再让你爹去请人过来重新砌灶。” 张山月说着便去外头找石块,没石块土坷垃也行,先搬点放在灶房中间的空地上。 沈昭也去找土坷垃,与母亲一起垒个简易火灶,勉强将大锅放上去。 清洗两遍大锅后,她才去厢房抱出一堆食材,挨个指给张山月看:“阿娘,这叫豆腐,是用菽豆做的,还有这个蘑菇,与豆腐一起放在鸡汤里可鲜了,咱再把鸭血鸡血也放进去一起煮,绝对好吃。” 沈昭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这才看到母亲正一脸震惊瞪着食材。 “哎呦我的小祖宗哦,你怎弄出这么多菜?这要花多少钱呐?”张山月感觉自家过年也没这么奢侈,简直心痛到死。 沈昭笑着抱住阿娘胳膊摇:“不花钱你们怎会知道豆腐的美味?” 她指着几大块白嫩嫩的豆腐道:“这种豆腐做起来很简单,味道也比豆饭好,回头我教你如何做,咱吃不完还可以拉去售卖,即便没人买,还能做成腐乳,可保存很长时间。” 张山月愣愣看着雪白豆腐,捏一块搁进嘴里,嫩嫩的,滑滑的,还有股豆子的清香,确实比豆饭好吃。 但她依旧鼓着嘴瞪闺女:“这么多东西,你又花了多少钱?” “一百五十钱。”沈昭如实回答。 “一顿饭就要耗去一百五十钱,那你知道你爹一年的食禄是多少吗?”张山月决定好好教育一下闺女。 沈昭:“一年五十石,换算成钱就是五千钱。” “你也知道啊。”张山月伸出手指戳戳闺女脑门:“你一日就花了近三百钱,都赶上你爹一月的食禄了。” 沈昭揉揉额头,辩解道:“可我挣的也多呀,等豆腐做出来,说不定还要多挣一笔。” 张山月:...... 好吧,闺女好似很有道理,自己又被说服了。 于是,母女俩开始收拾食材。 在这之前,先将老母鸡炖进陶瓮里。 沈昭用打火机点着一把草,塞进灶膛后再放几个枯树枝进去。 等火势旺盛了,又添几根粗木棍。 望着小巧的灶眼,她生怕不小心将陶瓮给捅破。 唉,还是早点安上铁锅的好。 正胡思乱想,二兄沈衡推着手推车回来,车上还放着几捆韭菜。 沈昭瞧见韭菜眼睛一亮,脱口说道:“娘,咱们再包点韭菜饼吧?” 张山月瞪了闺女一眼,到底还是点了头,去挂钩上取下一只破烂篮子,从里头抓了几把干干的地软菜,放在陶碗里泡上水。 韭菜与地软菜搁一起包饼最美味,就是做起来费点事。 “下晌再做韭菜饼。”张山月将韭菜放进筐子里,嘀咕道:“午时的菜肴已经够多,你爹就是带十个人回来也能吃饱。” 沈昭表示赞同。 自家请客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将所有东西都拿出去。 “咦?哪来的大锅?” 沈衡一进灶房就瞧见那口大锅,好奇询问:“今日怎么这么多菜?是要请媒人送聘礼去曹家吗?” 他昨晚倒头就睡,清早起来老爹已经走了,所以对家中发生的变故一概不知。 第二十六章 :好男儿何患无妻? “送什么聘礼?” 张山月没好气道:“你长兄的亲事黄了,你爹带人去找那曹家讨说法。” “黄了?”沈衡诧异:“为啥啊?” 张山月:“曹家嫌咱家穷,去攀高枝了。”她想起此事就来气。 自家虽说比不得富贵人家阔绰,但在邻里中间也算吃喝不愁。 没看有些邻里人家,冬季连寒服被褥都没有,全家四五口人只有一条完整裤子,谁出门做活谁才有资格穿,那才叫穷! 沈衡闻言皱了皱眉,心里微微不舒服。 随即又舒展开眉头,笑道:“我瞧那曹家女郎也不是什么大美人,黄了正好,等咱家有钱了,长兄要什么样的娶不着?” 沈昭点头赞同:“就是!” 沈衡忽然转头问妹妹:“阿昭,你那什么挣钱本事呢?说出来听听?” “就是这个。”沈昭一指黄盆里的豆腐:“这东西好做又好吃,比售卖旧寒衣牢靠。” 寒衣也只是冬季卖得出去,因为大家想保命,不得已花重金买回去。 若到了春暖花开时节,人们能省则省,哪里还敢买衣裳布匹? 自家也不是缝缝补补过一年么? 所以啊,还是便宜又好吃的东西最畅销,四季都有顾客光临。 沈衡走过去,抓了一块左看右看,然后塞进嘴里。 随后又拿起一块,正准备往嘴里送,就被亲娘拍了一巴掌。 “尝一块得了?你还上瘾了?” 张山月瞪一眼儿子,将黄盆端去一旁:“闲着没事把韭菜理一理,下晌包饼给你们吃。” 沈衡笑嘻嘻答应一声,吃了手中豆腐就去理韭菜。 边理边回头对老娘说:“娘,等做好留点给咱们,儿子还没吃过豆腐做的菜呢。” “知道了。”张山月在闺女的指导下,将平菇撕成一条条,又把豆腐与鸭血切成小方块,之后把鱼圆肉圆等食材放进大铁锅里,只等母鸡汤煨炖差不多就倒进一起煮。 沈衡看得口水直流,他虽没吃过这些东西,但本能觉得都是美味。 果不其然,等鸡汤倒进大锅一起炖时,那味道简直香飘十里。 随后两个陶釜里也煮上雪白的大米饭,只等老爹一回来就开可以开吃。 此时日头已经正午偏西,在沈衡的望眼欲穿中,老爹沈昂一行人缓缓进了邻里。 “娘!爹回来啦!”他兴奋地跑进灶房,对亲娘道:“这下咱们能吃饭了吧?” 张山月闻言赶紧将黄盆里兑上热水,端去院子里放好。 这是给客人清洗手脸的,再放一块布巾在盆边,给客人擦手用。 “别尽想着吃,快去把席子与支踵摆好,小几也搬过去。”张山月指使儿子道:“我瞧着今日客人不少,你可别在人前给你爹丢脸。” “知道啦!”沈衡撅着嘴去厅堂铺设席子与小几。 沈昭也忙着准备陶碗装米饭,好在自家经常请客吃饭,碗筷都是足够的。 这次老爹一共带回十来名客人,有西乡的乡啬夫,还有安乐乡的三老与乡秩啬夫乡佐几个。 加上他自己与两名亭卒,还有一个陈庆,整整十人。 趁母亲没顾上这边,沈昭特意给二兄预留一大碗鸡汤炖豆腐鱼圆等,还有一大碗白米饭。 她有预感,如果不提前留出饭菜,自己这一大锅菜肯定会被吃的光光。 “咦?沈兄家做的什么?为何如此香?”一人循着味儿走进灶房,望见屋里一口硕大铁锅,不由惊讶道:“这是铁制釜吧?从哪里买的?” 沈昭连忙解释:“是从西域驼队那里买的。” “哦?”来人是个中年人,跟沈昂差不多年纪,围着大铁锅转一圈就出去了。 沈昭松口气,赶紧用黄盆装菜,再用陶碗装饭,一一送去厅堂。 不多时,就传来几人的惊叹声:“这是什么菜?老朽竟从未见过。” 于是,正躲在灶台后端着碗大块朵颐的沈衡被叫去厅堂,为众人解惑。 沈衡嘴巴上还粘着米粒,认真介绍黄盆里的菜肴:“这是豆腐,菽豆做的;这是鱼圆,这是鸭血,还有蘑菇......” 众人连连点头,有人问:“豆腐在哪里买的?敝人竟从未遇到过。” 沈衡呲牙一笑,大言不惭道:“这是咱沈家秘方,外头自然见不着。” 众人:...... 好小子!一句话堵住大家继续询问的通道。 沈昂撇一眼儿子,嘴角翘了翘:“就你话多,还不给各位叔伯添上饭。” “唯。”沈衡答应一声,抱着陶釜给众人添加米饭。 这洁白晶莹的大米饭根本不渐吃,眼看两釜米饭只剩一小半。 沈衡心里哀叹,给众人添好饭后立刻回了灶房,继续干饭。 干饭的同时也没忘给母亲与妹妹留一半。 半个时辰后,众人吃饱喝足,纷纷起身告辞。 沈昂将众人送出邻里才转回家中。 从两只衣袋里取出好几串铜钱交给妻子:“这是曹家返还的礼金,一共五千钱,你拿去收好。” 张山月接过钱数了数,问:“他们可曾为难你?” 沈昂冷笑一声:“为难我?我没为难他们就算好的了。” 张山月叹口气,将铜钱放进一只木箱,说:“若是循儿回来得知亲事没了,也不知会不会难过。” “难过什么?好男儿何患无妻?” 沈昂不屑道:“那曹家不过是寻常人家,即便女郎有几分姿色,但其父利益熏心,十足小人做派,我沈家儿郎岂能娶那种人家的女儿为妇?没得带累子孙品性。” “说是这么说,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循儿到底与那曹家女郎相处了三年,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如今却......唉。” 张山月长叹一声,望着地上摆放的聘礼发呆。 沈昂走过去拍拍棉被:“这些就给家里几个孩子分一分吧,夜晚天寒正好用上。” “嗯。”张山月忽然想起闺女说的话,担忧道:“夫君,这次循儿回来,你不如再去走动一下,能将其留下来当个亭卒也好,我总担心阿昭的话会应验。” 沈昂蹙眉沉思片刻,点点头:“也好,回头我去问问,若真能留下,哪怕多出点更钱也行。” 反正自家从曹家拿回五千钱礼金,再稍微凑一凑,应该够了。 第二十七章 :砌个大灶 灶房内,沈昭正在清理碗筷黄盆,就听二兄低声咕哝:“吃的真干净啊,都不用洗了吧?” 沈昭看一眼盛菜的两只黄盆,里头连汤汁都没剩几滴,只余一些零散的鸡骨头。 几位老人家的牙口真好,老母鸡肉都没怎么煮烂,硬是给啃的一干二净。 “二兄,你去找点细草回来,阿娘说要重新砌灶,得用细草和泥才行。”砌灶的泥坯里必须拌上那种有纤维的草,寻常树叶与茭草叶都不管用,否则灶膛会开裂。 沈昭边清洗锅碗边说:“等做好新灶台,咱们就可以做豆腐了。” 沈衡一听做豆腐,立刻点头:“那好,我去堂哥家看看有没有细草。” 说着出了门,直奔堂哥家而去。 沈昭清理好灶房,老爹已经领着两名亭卒回亭驿了。 他临走前还请来两位邻里老者,给自家重新砌灶台。 沈昭瞅准机会,让二兄带着几个小伙伴运来很多黏土堆放在院子外。 她要试着砌一个在小铜镜中看到的那种火炕。 为此,她与阿娘包了一下午的韭菜饼,用来招待二兄的小伙伴与两位邻里老者。 沈昭学着铜镜内的做法,将面团擀成一个个薄皮,包上切碎的韭菜馅,捏成大饺子模样。 之后放进铁锅内用小火慢炕。 等第一锅熟了,沈昭递一块给母亲:“娘,你尝尝看可行?” 张山月接过韭菜饺子,咬一口:“嗯嗯,这样做出来的饼果然比蒸的好吃。” 沈昭也拿起一块咬下去,滚烫的韭菜冒着热气,差点将她舌头烫到。 吹吹气继续吃,鲜香味道溢满口腔。 这样做果然是对的,比蒸煮更省柴禾。 “我拿几块给阿翁他们尝尝。”沈昭拿陶碗捡了一块,端去给两位和泥做泥坯的老者品尝。 两位老者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已经满头白发,还穿着单薄破烂的夹衣。 沈昭将几个韭菜饺子递过去:“阿翁先歇息片刻,吃几个饺子垫一垫吧。” 老翁也没客气,将满是泥巴的手在裤子上擦擦,接过陶碗,两人就地跪坐下,慢慢拿起饺子进食。 他们两家不似沈家这般有个吃公粮的人,仅靠种地为生的戍民都很贫苦,很少吃到如此精细的食物。 可即便觉着很好吃,两人也不会大惊小怪,而是守着礼仪不与未婚小娘子多话。 沈昭又给他们端来热茶,放在搬过来的小几上,这才回去继续炕饼。 这时,沈衡带着几个同邻发小推泥回来,一眼瞧见阿翁吃的大饺子,立刻飞跑进灶房:“阿昭!韭菜饼好了没?” 沈昭用筷子夹起一块炕熟的饺子放在箅子上,点头应答:“好了,刚熟一锅。” 沈衡呲牙笑开,拿起一块左手倒右手两遍,一口咬下。 被烫得嘶嘶哈哈也不舍得松嘴,很快一个饺子下肚。 张山月瞪了儿子一眼:“别光顾自己吃,拿些出去给阿豕几个尝尝。” 沈衡答应一声,直接将箅子端去灶房外。 “来来来!尝尝我妹妹做的大面饵!”他招呼几个小伙伴过来。 几少年扭扭捏捏走来,各自拿了一块。 阿豕还多拿两块送去给外面的老者:“阿翁,你们也吃。” “咱们吃好了,你自己吃吧。”老者摆摆手,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继续用赤脚去踩踏泥堆。 要想做出结实耐用的泥坯,必须将泥草充分融合,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会在泥浆里掺上牛粪,这样做出来的泥坯才更密实。 两天后,数百块泥坯终于做好,沈昭拿出一块木片给两位老者看:“阿翁就照着我画的样式砌灶,要大小两个灶口,中间位置再砌个汤罐口,无论哪边灶膛烧火,都能烧到中间罐子。” 老者凑过去一瞧,只见宽宽的木片上用黑炭画了一幅土灶图,连尺寸大小都标注好。 二人都会点泥水匠的活儿,看过之后也明白其中意思。 但明白归明白,有疑问还得提出来:“这灶眼会不会太大?”往常帮人家砌灶,都是那种小小的灶眼,够放下一只煮饭的陶釜就行,可眼下这幅图片里的灶眼就有点奇怪了。 “不大,咱家要用大锅,必须这么大灶眼才行。”沈昭指指灶房中间的大铁锅:“用的就是这个锅。” 老者恍然,也不再多话,拿着木片对照着图形开始砌灶。 沈昭一直在旁观看,不时递一块泥坯。 不消一天功夫,一个大灶砌好,内外也都抹上黄泥。 期间,沈昭又买回一口小点的锅,与先前那个一并安放在灶眼上。 看着老者给锅沿下抹上黄泥,灶台上也抹匀,心中暗暗记下这些顺序。 她知道,看似简单的手艺,做起来却不容易。 回头自己就用这法子给屋里砌个土炕,顺带再砌个火炉子。 到了冬季,自己就与阿娘睡在厢房火炕上,反正老爹好几天才回来一次,暂时不用两个炕。 对了,二兄与长兄那屋也得砌一个,不过这样一来就有点费柴禾。 又过了一天,灶台终于晾干,可以在里面烧火了。 午后,沈昭特意煮了一大锅米饭,又从小铜镜里购买一些菜肴出来,在小铁锅内煮上一大锅白菜萝卜豆腐炖粉条。 正好沈昂也从亭驿回来,还牵回一匹骆驼,骆驼背上挂着两个鼓囊囊的大包袱。 一路上不停有乡邻询问:“沈郎君这是带什么回来了?这样两大包?” 沈昂笑呵呵道:“遇到西域客商,买了些点稀奇货物。” “呦,什么货物啊?能给咱瞧瞧么?”有人笑问。 沈昂哈哈一笑:“行啊!等我回去整理好再说。” 两个大包袱里哪里装的什么货物?其实就是在亭驿附近扒拉的枯草,塞了满满两大包。 趁着今日亭驿无事,便借了一匹骆驼运回家。 将骆驼牵进自家院子,沈昂装模作样卸下两个大包袱,还招呼妻子过去搭把手。 张山月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在乡邻们的注视下,不动声色将大包袱拖去闺女的厢房。 与此同时,薛灵瑶姐弟俩也在院子外不远处观察沈家,直至沈家人将大包袱拖进屋里才默默回家。 第二十八章 :不能嫉恨阿姊 薛灵瑶回到家,依偎到母亲身边,轻声说:“娘,要不咱们也去找阿爹吧?” 王氏不明所以,视线从手中针线上抬起:“找你阿爹做什么?他在邮置忙的很,可没闲空带咱们玩。” 薛灵瑶嘟起嘴,闷闷不乐道:“不是玩,沈亭长从番邦客商那里买回许多寒衣,娘您竟然不知么?” 王氏迟疑一下,点点头:“这事我倒是听说过,说是沈家贩卖的寒衣很暖和,咱们邻里就有一户买过。” “那便是了。”薛灵瑶摇晃着母亲胳膊撒娇道:“今日沈亭长又买回两大包,估计也是寒衣。” “那又如何?”王氏重新缝起衣服,低声问:“你是不是也想买一件?要不娘晚些时候去沈家一趟......” “谁要买她家衣裳?”薛灵瑶娇嗔道:“便是送与我也不稀奇,样式丑死了。” 王氏望一眼闺女:“灵瑶有话就直说,跟娘也含含糊糊猜谜语,以后可不许这样。” 薛灵瑶蹙眉,撅嘴气道:“是娘自己想不到关窍,还怨我?” “好了好了,是娘错了,你倒是说说到底想做什么?”王氏拍拍女儿小手,柔声问。 薛灵瑶这才舒展眉宇,轻轻道:“女儿想说,爹爹的月俸不过五石粮,又要供养叔祖一家,委实太拮据,若没有从京邑带来的那点家底,咱家这些年都不知怎么过活? 女儿的意思,不如叫爹爹也向西域客商购些货回来,咱们也拿去集市售卖,好歹能挣点钱贴补家用。” 王氏被女儿这番言论惊呆,同时也很感动。 不过她还是摇头:“不行!你爹好歹出身世家大族,哪里能去做那等狗苟蝇营之事?” 商贾虽富,却也上不得台面,只要踏上这条道,以后就别想翻身了。 “为什么不行?”薛灵瑶不满道:“那沈家都能做,咱们为啥不能?” 万一哪天沈家开始富裕,过的比自家好,让她情何以堪? 王氏叹口气:“你跟沈家比什么?他们就是本地的泥腿子,祖祖辈辈都是田舍汉,自然什么下贱的事都能去做。 咱们不同,薛王两家本是名门望族,只是暂时流落在这里罢了,哪天朝廷赦免令下达,咱一家还要返回京邑,从此与沈家就是云泥之别。” “可......现在咱们还是罪民身份啊。”薛灵瑶不死心,轻摇母亲臂膀:“而且回京邑也需不少钱,咱家只剩那点积蓄,也不知够不够路途花销呢。” 王氏沉默。 她手头确实没多少钱了,来这西北数年,每年吃饭穿衣加上缴纳人口税就是不小的开销,后又给丈夫捐个邮置小吏,从京邑带来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 而且她不善农事,孩子们又太小,朝廷分派的十来亩地全都租给别人种植,自家每年只收回很少的谷粮,仅够一家人食用。 若是赦免令下达,自己确实还得筹备一些盘缠,否则连京邑都回不去。 “行吧,等你爹回来我跟他说说。”王氏幽幽道:“成不成还两说。” 自己对商贾经营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 不过有沈家作为参照,想必也不难。 薛灵瑶顿时笑开,拉着母亲道:“娘你真好,若咱们挣了钱,先给爹娘买几匹布做礼服。” 王氏也笑,但看到院子里的儿子时,笑容渐渐凝固。 “翼儿,你今日的功课写完了么?” 薛翼听到母亲的声音,身体本能地绷紧,规规矩矩朝母亲行个礼:“回母亲的话,已经写完。” 王氏嗯一声,垂下眸子:“写好再去读几遍,别什么都让人催,你已经十四岁,该懂些事了。” “是,母亲。”薛翼躬身退后几步,转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跪坐到小几边,薛翼拿起一卷简牍,脑海全是阿姊围绕母亲撒娇的画面,恨不得以身代之。 为何母亲不喜自己?明明自己才是薛家唯一的男嗣啊? 薛翼死死盯着简牍,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恨意。 他知道这样不对,做儿子如何能恨母亲? 身为同胞弟弟,又如何敢嫉恨阿姊? 这时,他脑海又浮现沈昭的面孔,那是与阿姊一模一样的面孔。 薛翼眸子里闪出凶光,用树棍缓缓在地上画出一个小人模样,旁边写上沈昭的名字。 然后举起树棍,发泄般狠狠戳在小人脑袋上,一遍又一遍...... 此刻沈家正热闹非凡。 沈昂与妻子将两个大包袱送进厢房不久,沈昭就抱出几件棉衣给乡邻们观看。 “这些都是厚实的棉服,若是叔叔伯伯想买,我就按本金给你们,二百钱一件。” 沈昭毫不羞涩地介绍商品:“这是西域小国的样式,穿上做事也方便,而且还很暖和,咱们一家就准备穿这个过冬呢。” 她自己也穿上一件红色棉衣,还将兜帽戴上,加上她长得秀美,一下子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阿昭,我想买你身上穿的这件。”有个婶子开口,还递上一串铜钱。 沈昭接过钱,直接脱下棉服塞进婶子手里:“婶子的眼光就是好,你家阿姊穿上肯定好看。” 嘿嘿!一下子就将三十件的本钱赚上来,简直就是开门红啊。 婶子笑笑,拿起棉衣抖了抖,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接下来又有两个人买了棉衣,只不过他们不是给钱,而是每人搬来两石菽豆。 沈昭也没嫌弃,尽数收下。 回头就泡豆子,等明早就能制作豆腐了。 不过做豆腐之前还得整个石磨出来,不然没法磨豆浆。 大缸与吊幅木框也得买回来,再弄两块石头压豆腐板。 一晃天色渐黑,沈昭送走乡邻,与家人一起吃饭。 一大盆的白菜豆腐与粉丝,配上热腾腾的白米饭,一家四口全都吃到肚子圆。 “这是什么做的?”沈昂用筷子挑起长长的粉丝,西里呼噜往嘴里炫。 沈昭:“好像是红薯粉做的。” “红薯是啥?”沈衡问。 沈昭眨眨眼:“就是一种甘甜的芋头。”她也没吃过。 “那你能弄出来吗?”沈衡一脸期待地询问妹妹。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家里的铁锅与食材都是妹妹从某个未知地方买回来的。 第二十九章 :磨豆浆 “好啊,等我做个小火炉,就买点回来烤着吃。” 沈昭也想尝尝那红薯的味道。 之前经常在小铜镜内看到金灿灿的烤红薯图片,自己都能从画面里感受到那种香甜美味。 之所以没买,也是觉着那东西就是一种零嘴,比正常饭食略逊一筹。 自己用钱还未到随心所欲的地步,很多看起来好吃的东西只能排在预算的最后。 张山月瞪儿子一眼:“那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怎的?还没吃饱?” 沈衡早对老娘的斥骂免疫,满脑子都是得知妹妹有个神奇能力的兴奋与惊奇。 吃完饭,沈衡主动承担起清洗锅碗的任务,边在黄盆内刷碗,边偷偷询问妹妹:“阿昭,你能买到弓箭么?长茅也行。” 沈昭正用茭草笤刷锅,慢悠悠道:“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她还看到一种不需要牛马拉的漂亮车子呢,只可惜那个很贵,自己那点钱根本买不起。 “真的呀?得多少钱?”沈衡激动不已,一双眼亮如星子。 沈昭也不知多少钱,因为她还没搜索过:“等我有空查查再告诉你,估计不便宜。” “好嘞!”沈衡飞快刷着碗,急不可待道:“那我明日就去集市卖棉衣!” 一件棉衣少说也能挣个五十钱,只要他把妹妹屋里的棉衣全卖了,一千多钱总能赚到。 到时候,嘿嘿,他就买一把弓箭去猎兔子与野鸡…… 晚间,母亲将几床新被褥分给儿女:“天气凉了,这些放着也是放着,你们先拿去铺盖上,等你长兄回来,咱家再重新做。” 沈衡欢喜抱着新棉被跑回自己屋子,放在草垫子上,原先破旧单薄的被褥便铺在榻上当垫褥。 刚躺到榻上享受难得的暖和,阿母就闯进来,硬是拽他去洗澡。 “瞧瞧你这一身污泥,把新被褥都染脏了。你妹妹烧了两大锅热水,还买了一个大澡桶,你爹已经在洗了,洗完你就着热水也去泡泡。” 张山月扯住儿子去了灶房,一把将其推进去,还不忘提醒:“顺便给你爹搓搓泥,今儿你爷俩不洗干净,就别想盖新被褥!” 沈衡一个趔趄闪进灶房,就见老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蹲在一只大澡桶里,袅袅热气氤氲了他的长发与胡须。 不过,今日灶房可真暖和,澡桶旁边还升了个小火堆,自己倒是不用担心受寒生病了。 沈昂见儿子进来,扬了扬手中的香皂:“儿子,你先用这个洗洗头,阿昭说可以去除虱子,回头你再来泡澡,咱爷俩就能错开澡桶了。” 沈衡:...... 厢房内,沈昭也在重新铺整床榻。 这里的床与铜镜世界的有所不同,说是床榻,其实就是铺在地面上的一块厚木板,木板上再铺一张草席子或草垫子。 到了冬季,无非在木板上多铺一层草,人们就盖着单薄的被褥睡在这种床上。 讲究点的人家会用稻草芦苇柳絮等物填充一个窄窄的垫子铺在身下,富贵人家则用动物皮毛或羽绒褥子,皇宫则是雪白的蚕丝被褥,比棉花也不差什么。 而居住在城市里的贫穷人,还会收集大量的禽类羽毛,蒸煮晒干后直接铺在一个土坯围置的窖子里,窖子四壁与地面都镶着木板,一家人就睡在里头抵御寒冬,这东西就叫鸡毛床。 甚至有人专门做这种鸡毛床租赁给穷苦人过冬,一两文钱住一晚,也叫鸡毛店。 像沈家今日铺盖的棉花被褥,那真就是皇亲国戚的待遇了。 沈昭铺好被褥,将身体埋在蓬松柔软的被褥里,感觉满足极了。 白日能吃饱穿暖,晚间还能睡到如此温暖的床上,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生活么? 这一夜,沈家几人陆续都洗了澡,清清爽爽去睡觉。 沈昭临睡前还泡了一盆黄豆,并把石磨与做豆腐的大缸与工具都买了出来。 她想明早起来就磨豆浆,之后吊浆煮汁,先做一些看看能不能成功。 如果可行的话,自家每个集都做一些运去售卖,卖不出去就留着吃,正好不用买菜了。 至于旧棉衣,也只是暂时红火,等该买的都买了,这门生意也就做不成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沈昭赶紧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身,穿上一件宝蓝色中长款棉服,再套上木屐,匆匆出了厢房。 此时爹娘已经起床,俩人全都换上厚实的棉衣,正围着院子里的石磨打转。 “咦?这是啥?”张山月一脸惊奇地推了推石磨手柄,又摸摸石磨中间的槽眼,有点不可思议。 沈昂到底有点见识,摸着下巴道:“应该是磨谷子的石碾子。”他好像在某个富贵人家里见过。 只不过他看见的石碾子并不是这样平躺着的,而是竖起来,石碾子底下有个石台子,上头有木柄,需要两人才能推动。 “哎呦!这个肯定又是阿昭买的。”张山月既欣喜又有点担心:“万一被人瞧见可怎么好?” 闺女的神奇能力好是好,就是太让人担忧,她一看到闺女又拿出什么奇怪东西,心脏就怦怦乱跳,生怕哪天被外人得知就糟了。 沈昂摆摆手:“不碍事,就说是我请人运回来的好了。”他们邻里间相隔有些距离,自家方圆六亩地范围都没有人家,只兄嫂家在不远处,但也隔了二十几丈远。 张山月叹口气:“也行吧。可这石碾子要如何用?” “爹!娘!今个儿我教你们做豆腐。”沈昭一边梳着长发,一边走过来。 张山月将闺女拉过来,让她蹲地上,自己帮她辫个辫子束在脑后:“说吧,该怎么做?” 沈昭去灶房搬出一盆泡好的黄豆,又舀来一瓢水清洗一下石磨,这才用勺子舀了黄豆倒进石磨中间的槽眼里,然后推起磨。 这个石磨有点大,她乍一推还有点吃力。 张山月见状,赶紧与闺女一起推。 沈昭边推边舀黄豆倒进槽眼里,不一会儿,两块石磨中间就流出乳白色的浆液来。 张山月赶紧跑去屋里拿来一只陶瓮,放置在磨台的出口下方。 随着黄豆添的越来越多,浆液也缓缓注满一只陶瓮。 沈昂洗漱完也来帮忙,三人很快将一黄盆泡豆磨完。 接下来就是过滤环节。 三口人正忙着吊豆渣,院子外却传来妇人的哭泣声。 紧接着有人拍着柴门:“沈亭君,您在家么?” 第三十章 :求赐药 沈昂正吊浆吊的起劲,忽听有人唤他,只得擦干手走出去。 只见秦翊的二叔秦章与妻子抱着孩子站在院子外,神情焦灼。 “什么事?”沈昂瞧见秦家人就来气,但又不得不按捺情绪仔细询问。 说到底自己也是此地亭长,万一秦家被盗或者出了什么事情,他还得出面处理。 秦二叔忽然扑通跪地,隔着柴门朝沈昂哀求:“沈亭君,求你救救小女,她高热不退,今早还惊厥了......” 说罢重重磕下头去。 沈昂蹙眉:“沈某又不是医者,你求到我这里是什么意思?” 秦二叔哽咽道:“在下偶尔得知董先生便是吃了您给的药丸子才好的,我......这才求到您这里,还请沈亭君救救小女。” 抱着孩子的秦二婶肖氏也朝沈昂跪下,哀哀哭泣道:“小妇人恳请沈亭君赐药,以后我夫妻做牛做马任君差遣。” “快起来吧。”沈昂眉头锁得更紧。 这夫妻二人也是可怜,秦章腿脚残疾,走路微跛;其妻因为连续失去两个儿女,精神有些恍惚。 如果两人再失去现下唯一的孩子,估计两口子就活不下去了。 可自己也不想将闺女有药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正踌躇间,沈昭走了出来。 当她望见活生生的秦家二叔时,微微愣了下。 前世秦家二叔夫妻俩去世的很早,好像是自己与秦翊成亲前就双双故去,她都快忘了他们的模样。 “怎么回事?”沈昭对秦二叔夫妻没啥恶感,因为秦二叔与秦翊母子几个不怎么对付。 据秦翊说,秦二叔夫妻怨怼他母亲杨氏,所以跟他家不来往。 可沈昭却从知情人那里得知,是秦翊母亲拿走秦二叔那部分钱财不归还,致使秦二叔两个儿女生病没钱医治,最后双双亡故。 如今他们怀里这个孩子,应该是在长子长女去世之后生的,夫妻俩便将全部的爱与寄托都倾注到小女儿身上。 “让我看看孩子。”沈昭打开柴门,走到秦二婶身边。 秦二婶也是病急乱投医,忙不迭将包裹孩子的布巾揭开。 沈昭发现女孩儿脸蛋红彤彤,还长了几粒小小的红痘痘,便知道她这是出了痘疹,这可是会传染的。 她在京邑那些年,也贩卖过药材给西域客商,经常在一些药堂走动,自然知晓一些寻常病症。 小儿六岁前最常见的就是痘诊与肺疾,一旦得上,有一半孩子药石无医。 沈昭急忙退后一步,又将老爹拉远,朝秦二叔夫妻道:“上次西域客商留下的药不知还有没有?我这就去找找看,你们先等着。” 说着火速回到厢房。 沈昂本想提醒闺女不要意气用事,但秦章夫妻还在眼巴巴望着,只得作罢。 沈昭关好门,召唤出小铜镜直接询问:“小青,三岁小儿出水痘发高热如何治疗?” 小青眨巴下大眼睛想了想,开口问:【亲亲确定她是出水痘吗?有没有相关检验报告?如果没有,请不要随意揣测病症。】 沈昭没好气道:“没有检验报告,咱们这里没那条件,你就按照出水痘给出治疗办法吧。” 【不行哦,小青也有行业约束,给不了确切治疗方案,要不亲亲自己在商城搜索治疗水痘的药物吧,相关专家将会给你一些可用建议。】 小青又说:【就因为上次小青给亲亲一点点建议,结果就被警告处分了呢,所以亲亲再有病例的话,可自行购买相关书籍查看。】 沈昭默默搜寻一些关键字,最后找到一本全民诊疗的书籍,下单购买。 一本全民诊疗竟然需要二百八十钱,可真贵。 不过,收到货的沈昭又觉得物超所值。 这样厚厚一本书籍,里头不仅有病例症状以及治疗方案,还配有相关病灶的彩色图片,即便自己没学过医,只要看完这本书后,估计也能在西北成为神医。 沈昭火速在目录查找儿科项目,最后找到小儿出水痘的症状以及治疗方案。 随即购买一些药物出来,有小儿退热的,还有一些草药冲剂,以及一份抗生素,又花去一百二十钱。 将药物拿了出去,沈昭对秦二叔夫妻道:“所幸找到一些药,但不知与你家孩子是否对症。” 秦二叔夫妻惊喜,扑通又朝沈昭跪下叩头:“对症的!多谢沈女郎赐药!”不管对不对症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孩子再次死去。 沈昭将三种药递到他们手里,一样样交代:“先给她吃小半包退热药,记得不能吃多,否则危险。之后用热水冲泡这个草药冲剂给她喝,这种药一包分三次给她吃,每次间隔四个时辰。” “是是,我们一定照做。”秦二叔老泪纵横,三十多岁的清瘦汉子竟哽咽出声。 沈昭顿了下又说:“这么多药一共四百钱,你们现在若是没有,以后分期偿还也行。” 二百八十钱的书籍加上一百二的药钱,可不就是四百钱,自己一文钱都没赚他们的。 “我带了钱的。”秦二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层层叠叠打开,露出里面的数百钱。 他将所有钱都塞给沈昭:“女郎全都拿去吧,我知道这药珍贵,肯定不止四百钱。” 沈昭嘴角抽了抽,还是数出四百装起来,其余推回去:“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怎可多拿你的钱?” 秦二叔握紧手中布包,又朝沈昭磕个头,这才带着妻儿离去。 目送一家走远,沈昭返回灶房继续教爹娘煮豆浆。 二兄沈衡也起床了,睡眼惺忪地斜睨妹妹:“为何对姓秦的这般好?是不是又想与那秦翊......” “闭嘴吧你!”母亲张山月用木勺敲一下儿子:“还不赶紧去洗漱?你爹还得去亭驿呢,就你最是惫懒,这时候才起床!” 沈昭将过滤好的豆浆倒进大铁锅里,说:“秦家二叔与秦翊母子早就不来往了,你没看出来吗?” 沈衡拿起一根树枝塞在嘴里嚼着,权当刷牙,含糊不轻道:“怪不得他们两家住的那样远,一个在东邻,一个在西邻。” 沈昭盖上锅盖,蹲在灶口点火烧灶,继续道:“那秦二叔会点木匠手艺,以后咱家可以请他打几个桌椅箱柜,也好存放东西。” 第三十一章 :实在蹊跷 沈家实在太穷,屋内陈设简易到极点,除了母亲张山月房间有两只破旧箱笼,其余几间连个小几都无。 家里唯一一张木几就是吃饭用的桌子,若有客人到来则来回搬挪。 当然,沈昭屋子里还是有个柳条筐子,里头塞了几件衣物,权当衣箱使用。 沈昭可羡慕铜镜世界的家具摆设了,简直比皇宫都要华丽。 那地面就像镜子一般,墙壁更是比白雪都白。 她想,也只有神明才能住在那样的地方了。 万幸的是,自己竟得到神明垂青,能用小铜镜与之联系,还能购买到神明世界的物品。 “阿昭,你那里有多少棉衣?我今日就去集市售卖。”沈衡漱洗完毕,凑过来嗅嗅锅里的豆浆。 沈昭给两个锅灶口都点燃,一边添加柴禾一边说:“有十几件,你去我屋里拿吧,等吃完饭再去不迟。” 那十几件还是上次武侯来的时候剩下的,本来是二十件,昨日卖出去三件后,现只有十七件。 沈衡点头,转身跑去妹妹屋里拖出一只装满棉衣的大包袱。 清点一下,果然是十七件。 他将大包袱放置在手推车上,便直奔堂哥家而去。 只是堂哥一早就出去犁田了,并不在家。 沈衡索性又跑去找发小阿豕,邀请他跟自己一起去集市。 阿豕一口应下,拿上一块糙面饼子就跟沈衡回来。 这时,沈昭已经用少量羊油炒了半锅鸡蛋饭,又把昨日剩菜热一下,再舀了勺咸酱与豆渣一起炒了一碗,端在小几上。 “爹!娘!吃饭了。”沈昭从灶房探出头招呼爹娘。 沈昂正给骆驼与山羊喂水与豆渣,还从自家草堆扯了一抱草抛进羊圈。 张山月也在清理吊幅与陶瓮,随口应了一声:“来了。” 于是,两口子在小几旁跪坐下,端起闺女递来的饭碗。 沈衡正好也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少年阿豕。 “赶紧过来吃饭,再迟就要散集了。”沈昭给两人也盛了饭,让他们在小几旁坐下。 阿豕有些不好意思,但喷香的米饭又令他不舍拒绝。 于是拘谨地跪坐下端起饭碗,小口小口吃着难得的美味。 “阿昭你怎么不吃?”张山月朝闺女望去。 “你们先吃,我留了一碗饭呢,回头给你们尝尝豆浆。”沈昭正忙着搅动浆锅,很快那浓烈香味传遍灶房。 她想了想,又跑回厢房花去十个钱购买一袋二斤装的白糖。 连小青都说,豆浆里加糖会更美味,自己便让家人们一起尝尝。 又用小火熬煮一会儿,豆浆上都起油皮了,沈昭便给每人都盛了一碗,并在里头放了一小勺白糖。 再看锅里豆浆,已经只剩半锅。 “哇!还是阿昭煮的豆浆好喝!”沈衡由衷赞叹,一口气喝完一大碗还意犹未尽。 但他也知道,再喝就做不成豆腐了,于是放下碗对阿豕道:“咱们赶紧去草集。” 阿豕也喝完豆浆,一抹嘴站起身:“好!我来推车吧。”此刻他感觉自己全身充满力气。 沈昭也不管他们,径直取来一包点豆腐盐卤,倒了一点在碗里用水化开,之后慢慢倒进豆浆锅里搅拌。 眼见豆浆缓缓变得浓稠,凝结成豆花,她便用木勺将其舀进四四方方的木框子里。 在这之前,木框内已经铺上一层滤布,待所有豆花都舀入其中后,沈昭将滤布裹覆在豆花上,用一块木板盖上,再搬来一块洗干净的石头压在木板上。 “等水分挤去一部分就成豆腐了。”沈昭对母亲道。 张山月点头,问:“你上次买的豆腐也是这样做成的?” “应该是。”沈昭清理好锅灶,又帮母亲收罗一家人换下的脏衣裳,准备去河边清洗。 母女俩挎着两只篮子往金水河走,此时沈昂已经牵上骆驼去亭驿了。 来到河边,就见原本浑浊的水已经变得清冽,有好几个邻里在此取水。 沈昭便与母亲走去下游,搁下篮子在一块石头上捶洗衣裳。 脏衣服都用草木灰滚过,只需沾湿水放在石块上捶打就行。 再用清水过几遍,衣裳内的脏污基本去除干净。 正捶着衣裳,又有两个女人挎着一篮子脏衣过来,扭头一瞧,正是秦翊的母亲杨氏与妹妹秦舒。 沈昭只当没瞧见,与母亲继续捶衣。 那两人也走远一些,秦舒还气鼓鼓白了沈昭好几眼。 原本是亲家的两家人,如今像是仇人一般互不理睬。 直到沈昭母女俩洗好衣裳走远,秦舒才开口对母亲道:“娘,您说奇不奇怪?明明不相干的两家人,生出的女儿竟长得一模一样,刚才我差点就将讨厌鬼沈昭认成灵瑶姐姐了。” 杨氏笑笑,轻声慢语道:“谁说不是呢?” 几年前薛秦两家刚到西北时,一眼见到一个与薛灵瑶如此相像的女孩,也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呢,后来杨氏还悄悄打听过,得知沈家也是十几年落户此地的中原人。 据说沈家是被强制移民过来的,他们老家离京城仅五十来里。 这就更蹊跷了。 杨氏嘴角挂着笑,对女儿道:“说不定沈昭就是薛家遗落在外的孩子呢。” “怎么可能?”秦舒忿忿道:“那沈昭是什么东西?怎会是薛家孩子?” 杨氏没再言语,将洗好的衣裳放进篮子后,轻声道:“回头咱们去薛家坐坐,阿娘正好要向你王婶子请教一下针线活。” 秦舒扯扯身上短了许多的袖子,摇头拒绝:“我还有活儿没做完,就不去了。” 她要回家给夹衣的袖子放两寸,免得被薛家看轻,特别是薛翼,她不想让自己的落魄被他瞧进眼里。 因为阿娘说过,再有两年自己必须嫁人,与其嫁给当地贫贱戍民,不如选薛翼,好歹两家都是流放过来的世家,万一哪天遇到大赦,也可以一同回京。 杨氏看一眼闺女:“随便你,我也是有事与那王氏说,你不在场倒也方便。” “什么事啊?”秦舒好奇心被勾起,连忙追问:“是不是商议长兄与灵瑶姐姐的亲事?” 杨氏嗔怪道:“不许胡言乱语,若你长兄与灵瑶能成,之前咱家也不会跟沈家定亲了。” 第三十二章 :傻子才放弃发财的机会 秦舒撅起嘴:“问你又不说,还训人。” 说着将最后一件衣裳拧干,放进篮子里:“唉,累死了。” 杨氏揉揉女儿被冻得通红的双手,叹口气:“若咱家有钱,你何须会受这份苦。” 秦舒将双手放在嘴边呵呵热气,笑道:“今日长兄不是去集市了么?万一他找到挣钱法子,咱们就搬去县城居住,到时招个奴婢帮咱们洗衣。” 有很多大族被流放过来,直接花钱住在县城或者敦煌郡,哪像自家,几年在此挪不动窝,过得比戍民都辛苦。 杨氏叹口气:“想法是好,但挣钱哪里是你想的这样容易?” “怎么不容易?那沈家不就跟胡商做买卖的么?” 秦舒不服气道:“沈昭都能去集市售货挣钱,长兄为何不可以?” 杨氏挎起篮子,轻声道:“但愿吧,若是真能挣到钱,就给你兄长捐个小吏。” 一个小吏的缺可不便宜,哪怕在邮置做个厨子,也得出捐数千钱。 就这还得有人帮着说合才行,不然都轮不到你。 秦舒点头:“那是自然,等兄长当上小吏,就让沈昭后悔去吧。哼!仗着与灵瑶姐姐长得相似,就处处跟灵瑶比,她也配?” 杨氏闻言嘴角微勾,眼里却闪过狠厉。 不过一个亭驿小吏,竟仗势逼迫自家退亲,如此不识抬举的东西,以后必定不让他们好过! 正想着,就见秦二叔一瘸一拐朝这边走来,肩上还挑着两只陶罐,看样子也是来河边取水。 “他二叔,你家珠珠如何了?”杨氏主动打起招呼。 秦章抬眸看一眼,淡淡道:“好多了。” 杨氏微笑道:“我就说么,珠珠不过就是受了寒,多捂捂出出汗就好了,昨儿瞧弟媳吓成那样,实在忧虑过甚。” 秦章冷冷道:“大嫂说这话是想让某感谢你么?” 杨氏顿时讪讪:“感谢倒是不必,你忙去吧,咱们也回家了。” 说着拉着闺女匆匆离去。 秦章捏紧拳头,暗自咬牙。 几年前自己两个孩子生病时,他曾向大嫂杨氏要钱买药,杨氏也是这句说辞,还说小孩子阳气足不会有事,只要多休息就会好,不用吃药。 当时无论自己怎么哀求,她就是不把他的财产归还。 最后两孩子一夜过来全没了。 妻子受不住打击,跑去找杨氏拼命,杨氏这才归还一部分钱财。 现在她又说出这番话,秦章恨不得上去抽她两嘴巴。 自己把她当亲人,结果人家拿他一家当笑话,为了私藏那点子财物,大嫂可谓机关算尽。 今日若非妻子执意去沈家求药,估计这个女儿又要保不住。 秦章深深吸口气,缓缓走去河边灌水。 一晃到了下午,沈衡喜眉展展回到家,扬起手中小布袋笑道:“阿昭!十七件全部卖出!” “真的?”沈昭赶紧接过布袋回屋清点。 十七件棉服,自己只取三千四百钱,其余都推给二兄:“剩下的都归你!” 沈衡嘿嘿直乐,一枚枚数着自己的钱币。 沈昭望一眼院子外,好奇问:“今日为何没有人拿粮换?”连羊鸡都没有,实在稀奇。 沈衡得意道:“那是因为买棉服的是戍军。” “戍军去集市买棉衣?” “当然!几个戍军不知从哪里得知集上有卖便宜寒衣的,就跑来将棉衣全部买去,他们还说下个集还要去,让我再有就给他们留着。” 沈衡数了半天没数明白,又重新开始数。 沈昭见他这般费劲,问:“你给戍军多少钱一件?” “二百五。”沈衡挥挥手:“你别打岔,回头我又要数一遍。” 沈昭没好气道:“不用数了,剩下的是八百五十钱。” 沈衡震惊:“阿昭,你如何知道?” “一件二百五,十七件就四千二百五,我拿走三千四,剩下可不就是八百五吗?”沈昭前世就在京城集市跟胡商算账,若是连这点数字都搞不明白,还做什么生意? 沈衡眨巴眨巴眼,忽然道:“不对!我还给了阿豕五钱。” “那就八百四十五钱。”沈昭拍拍二兄:“如果你没买东西,就是这么多。” 沈衡挠挠头,将钱划拉到面前,转身跑去母亲那里要来几根麻线,认真串绳。 一百钱一串,他花了好半天才串好。 然后将八串递给妹妹,自己留下四十五钱:“阿昭,帮我收好,找到合适的弓箭买一套,或者佩刀也行。” 沈昭接过铜钱,没有立时答应:“买武器先问过阿爹再说。” 她倒是想给二兄配备武器,可一想到上辈子这货用剑刺伤武将,她又犹豫了。 万一哪天他跟人一言不合就动手,自己可没有那么多钱为其赎罪。 沈衡毫不在意道:“爹也赞同我多练习弓箭,可我更喜欢用弩,要不你帮我买个弩吧?” “我先看看钱够不够。” 沈昭收好钱,转头问:“下次逢集你还去卖寒衣吗?” “当然去!”第一次尝到赚钱滋味,傻子才放弃发财的机会。 沈衡揣上四十五钱,神气活现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扒着门框道: “阿昭,我今日还瞧见秦家小子了,他跟那薛家姐弟也去逛集市。” 沈昭不以为意:“你管他们做什么?以后离那几个远些,别着了他们的算计。” “他们算计我?呵!你也太小瞧兄长了!”沈衡拍拍口袋里的钱:“信不信我用这些就能招揽一群人揍他?” 沈昭失笑:“信!怎么不信?不过你也不能在明面上揍他,万一他将你告去衙门,咱家岂不要赔钱?” 沈衡眨眨眼,顿时茅塞顿开:“也是啊,姓秦的看着就阴险狡诈,咱可不能栽他手里去。” 说罢一溜烟跑出院子。 沈昭见二兄走了,赶紧关上门,召唤出小铜镜。 先把四千二百钱全部充进去,账户余额就变成九千六百九十钱。 “再有六千钱,就能凑够一万五了。”沈昭暗自激动一回,这才搜索弓弩与刀剑的价格。 结果搜索出一大堆花里胡哨的弓弩与弹弓,贵的有数千钱,便宜的才十几钱。 沈昭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什么样最好,只好暂时搁置,继续搜索刀剑匕首。 第三十三章 :药品有奇效 他过了一会儿就退了回去,走到了皇后的面前,拜见皇后然后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跟刚才的样子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她觉得难堪,心中甚至因为里面二人的不检点而隐隐愤怒,但也知道,这种事情,真不能由她特意揭出来——因为这同样会让她十分难堪。 一个曹州把总的脑袋被打中了,巨大的穿透力和停止力犹如一柄巨大的铁锤打在他的头上,整个脑袋被打烂了半边,只剩下一半,鲜血脑浆碎骨漫天飞舞着,有一些落到身边的曹州兵身上,引的那些兵骇然大叫起来。 “竟真要砍不成?你在这守着,我去寻老夫人去!”长瘤子的婆子一见那剑已经靠近了锁,生怕里面的人一出来就先砍了自己,急忙跑了。 张放设置的壕沟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共振,在后世甚至有钢精建成的铁桥都被整齐划一的骑兵震踏,更不必说这些下面是空洞的表面地层。刘峰寻思着将有多少骑兵冲杀进来后这些壕沟将发生作用。 凌澜和袁峻柳凡自然是了然于‘胸’,顾涵浩之所以会这样大病一场。所谓他自身的原因,便是因为他的心理遭受了强烈的刺‘激’,对顾涵浩来说,这不是轻微的脑震‘荡’那么简单。 看来这些魔兽没少受到猎魔队伍的威胁,竟然看到人就跑,跟南岭山脉那此见人就咬的妖兽,怎么就这么大差别呢? 林宜佳不着痕迹地推了一把呆愣的林唱佳,在她腰间拧了一下。林唱佳吃痛,忙收敛心神,跟上了林大夫人的脚步。只是,从她的轻飘飘的犹疑的脚步中,明显能够看出她的心气不足。 彼时太夫人正与容湛君璃一道在捡佛豆儿,一旁侍立的如柳几个见太夫人面色平和,与素日的慈祥宽和并无二致,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开口为自家人求情,但想起太夫人此番的强势,终究没敢开这个口。 次日傍晚,三夫人果然使贴身的妈妈将她手上的对牌和账本都送到了迎晖院,比君璃预料的还要早一日,且那妈妈待君璃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连带迎晖院的丫头婆子们也颇为客气,早不复昔日的高傲样儿。 裴九胤松开方向盘,解开安全带,闭上眼眼眸,隐藏气眼中的暴戾。 临川县和清河县中一般,都有一条市场一条街,这条街上都是各种做买卖的,吃的用的,摆摊的开铺子的,全都是有的。 就在他的一旁,是和他一起在吃早饭的亚古兽、加布兽和v仔兽。没错,现在家里的饭桶又多了一个。 嘴里呢喃着,土御门典明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就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整个五脏六腑给咳出来一样。 苹果三星才有所不同,他们的利润占比很高,只能说成本大头给了供应链。 冰冷的面具下两只红色的眼睛盯着里昂,摄人心魄,如同死神的凝视。 惊慌中的他控制不住身体的灵力坠入沸腾的水里,手中的通行贝壳也一激灵被丢掉。 里昂手持星之剑大步走来,亚古兽和加布兽位于他的身后,加布兽的嘴巴慢慢闭上,刚才正是它的爆炎火焰弹。 在副驾驶上扭了扭屁股,林鹿溪又想起这个座位竟然被齐飒最先坐了,就非常不爽。 方严的房间是林霆锋亲自安排的,两人开了一间房这事他当然知道。 又或者说,这本身就是一个阴谋,让地球的修者们内耗,自相残杀。 他的老师海伍德——这个总是疯疯癫癫的疯巫妖躺倒在地上,黑铁般泛着光泽的骨架断为两截,颅骨破碎,其中的魂火明灭不定。 而夏洛特,那可是埃罗萨劳伦斯大公的亲子,洛森特赫伯特大公的亲侄,冰风堡希尔维亚大公的干弟弟与法定继承人,未来极有可能继承冰风堡与埃罗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北境之王。 “原来是元神道的道友。元梦瑶,你不好好在元神道呆着,行色如此匆匆,这是要去哪儿?”皮肤黝黑修士一举手,那天上的飞行符纸便飞到了此人的袖子之中。 战场上,霍伊尔带领的突围部队并未第一时间遭受狙击。他并未朝着原定的撤退路线突围,而是绕了一圈,往东北方向行进。 那剑带着毕生的荣耀与精力而出,刚一出手便仿佛电光般划破了天际。 县令压抑着怒气,对一个衙役耳语几句,不一会儿衙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串成一串的二十吊五铢钱。 “扔掉都不给你喝。”邪自生没好气的回答道,将地上的酒壶捡了起来,将里面的美酒全部给倒在了地上。 到最后连李傕都已经开始怀疑李儒是不是已经死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大个活人,居然一夜之间消失的如此干净彻底呢? 但是能够让洛长河放心将次事托付的人,他自然是有着其中的底气。 逃命期间不知多少勇士,策士,战士,谋士,术士都为自己丧命,自己性命都顾不上,哪里还能携带大量金银。 第三十四章 :那真是太巧了 “紫凝姐姐,我刚刚感觉心口一阵揪痛,好像是哥哥出事了!”梦洁担忧道。 贵祺答应着就走了,他还真是累着了,再加上受了惊,这些日子以来他天天晚上都没有睡好:睡着了一准儿做恶梦吓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魏明看看二王爷的神情就知道他在心疼什么,二王爷已经不是第一次表现出来了。魏明就算不聪明也知道他在心疼银子。 杨明本来想说不用的,但是想想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毕竟自己的身体里留着的是他的血。 一击不成,凌风退避三尺,举起轩辕,仰天长啸:“天地法则:风!来!”黑‘蒙’‘蒙’的天空,无边无际的原野之上一股股强大的气息卷起无尽的枯木野草匆匆而来。 “嘿嘿,你师傅是来商量把你嫁给我的事!”凌风黑着脑袋瞎掰。 “这话说得,我喜欢,哈哈”龙傲满意的一笑,战斗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赵无极手中有一张当初办的卡,这张卡几乎可以在所有世界性连锁商城中刷卡消费,待会儿,赵无极还需要去取些现金,人身上不带点钱根本什么事都办不成。 只是,沈晴在关注着洛奇,却不知道身边的董舞,却在关注着她。 她虽然已经习惯了太阴星上冰冷枯寂的环境,也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但何尝不向往色彩缤纷的世界。 他目前所能控制的力量只是六龙之力,但这次敌人的强大乎想象,他也不敢怎么藏拙了。 这个行业风险极高,投入巨大,搞好了赚得盆满钵满,若是搞不出东西来,投入的巨资全都打水漂,血本无归。 “你以为我除了你之外,就没别的办法上天峰山了?”凌冷笑道。 项少羽不像邢天明那般单纯,经历了太多,他知道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本能让他感觉,面前的少年抱有某种目的。 所以岛风这么很直接地说着,并不怕其他顾客听见,顺便也稍稍观察着四周。 当她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看到他神骏的面容,星辰般的眼眸后,居然深深的陷入其中,不知为何,心跳竟情不自禁的加速,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面对几十上百人的注视,能把piao娼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人,也只有杨伟这家伙了。 其他暂且不说,就凭这一手,数百个空间之门同时闪现,且如臂使指般将所有冰刺冰凌纷纷转移,帝王应天在空间之力方面的造诣,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了。 班铭也走进卧室,顿时感觉到像是进了空调房,气温明显比外面低了不少。 难道这个武林盟主“忠勇侯”阿三少侠的武功并没有人们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他是沽名钓誉、名不副实? 原本一个富丽堂皇的家,突然之间变成这副模样,说明这个房子的主人当时在慌慌张张离开的时候,是多么的仓促和慌张,甚是紧张异常,他们逃跑时的精神恐怕差一点到了崩溃的程度。 她为了避免系统所谓的“报复”一大早就提着行李,连与室友打个招呼都来不及就奔向飞机场,却没想到会在登机口前看到兰斯·穆尔!要不要这么阴魂不散?她不攻略了还不成吗? 直播间里边涌入了越来越多的人,看着惨绝人寰的场景,大家都忍不住感伤起来。 世界上除了天朝的子弟兵们,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士兵会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的。 这厢带着方贤打马护着柳氏的马车缓缓出了临州城,回转十里坡。 “好,那就玩两把!”陆麟笑呵呵道,又向站着的颖宝等人说,你们唱你们的,要想玩就上桌。 谁知手刚刚抬起,原本躺的好好的男人突然窜起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软榻上。 轮椅缓缓滑动,顾墨枭将自己儿子的背带拎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特意选了个这家黑医院的精神病患者部门来给他进行逃脱训练,是因为这个部门防范比较严密。 “精灵?不,不是,是半精灵”布德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半大少年,赤着上身,穿着麻质的短裤和草编的鞋子,耳朵比人类微尖,碧绿的眸子和银灰色的头发,共同构建出精致的容貌,半精灵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岳川斩下的冰龙触角有数米长,可是出现在赛利亚手中的,就像一根筷子似得,不但短,而且细,令岳川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孙悟空的金箍棒。 他将手中的天道碎片送给叶紫,将其铸造成一个天赋血脉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件事。 雨来了,不是一滴滴,而是一片片,一块块,成吨成吨地下。就好像天上有个湖,湖底掉了一样。 她真的不理解。作为一个现代人有时候难免显得恣意张扬,可是顾成卉真心觉得自己已经很谨慎很低调了。 就在此刻,下方的凝法圣潭之中,又是有着爆炸声响彻,滔天的血色潭水冲天而起,而后一道身影暴掠而出,脚踏天地般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能将天帝安排为对他的一种历练,再联想到梦魇虫王对天帝不屑一顾但是对伏羲却充满尊敬,所以周辰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这一切可能都是伏羲安排出来的。 “算你识相。”待得花蕊儿将那些灵宝收好之后,鲲凌看了一眼莫之遥,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她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当她们来到垂花门的时候,见马车已经排好了,等候着主子们登车。 顾成卉稍稍有点不安了:“橘白呢?叫她去问问,我其余几个姐妹都收到了什么……”忽然就给了这样的大礼,也不知是不是有所求? 一瞬间车厢里静得只有发动机和窗外的风声,连秦凤鸣都停止了攻击,呆若木鸡的听着。 五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艾琳娜的号召之下,十多号人全副武装直接进入了潜行状态潜进了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