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合号钱庄》 第1章 猝不及防 民国二十五年,仲夏。 林府飞鸿堂。 “老爷,你再等等,老四一家马上就要到了。” 林夫人坐在林子山的病榻前,一边擦拭着滴下来的泪水,一边哽咽着说。 “爹,您就安心吧!他们已经顺利抵达汕头港了,马上就要到家了。” 大少爷林恩典趴在父亲林子山的耳边,轻声说着。 “嗯” 病榻中的林子山嗯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今年一入仲夏,天气就有点反常。 那炽热的阳光仿佛要将大地烤焦一般,让人感到无比闷热和烦躁。 这段时间一直身体抱恙的林子山,突然就起不来身了。 起初以为就是像往常一样的小毛病,休息几天就好了。 谁知道日子一天天过去,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起来。 五子林恩义,可是南市有名的大夫。 他医术精湛,医德高尚,不知道拯救了多少濒临死亡之人。 经他医治过的病人可谓是不计其数。 然而,自己纵有高超的医术,对于自己父亲这突如其来的重病,竟然也变得束手无策起来。 平日里,自己对于那些复杂棘手的病情,总能手到擒来。 几贴药下去,病人就能有所起色。 而今天,看到病榻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父亲,林恩义知道父亲时日无多了。 林老爷林子山,可是粤东地区声名显赫的大富商。 他所经营的钱庄“声合号”,在当地可谓是如雷贯耳。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让林家积累下了巨额财富,成为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富豪。 然而,老太爷的产业可不单单只有“钱”这么简单。 除了金融领域之外,他还涉足多个行业,旗下拥有着规模庞大的布行、米行、茶行以及鱼行等等实业。 也就是说,南市衣食住行的生意,都被林家垄断了。 林子山育有五子,四子林恩和十几年前到东洋留学后,便在那边结婚生子,一直没有回国。 林子山似乎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让大儿子林恩典拍电报,让林恩和回国。 得知父亲时日无多,林恩和接到电报后,携带家眷,即日便启程回国了。 虽然之前林子山已经把产业略做分配,可是李姨娘生的三子林恩爱和四子林恩和,对这一分配颇有微词。 毕竟“声合号”,那可是真真正正日进斗金的呢! 这五兄弟中,除了痴迷医学,对生意没有半点兴致的五少爷林恩义外,其他四人对于“声合号”最终会落在谁手里,都在暗中波涛翻涌。 这一次,林老爷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急着召齐五子,是要重新分配产业。 当然老太爷有言在先,“声合号”是每个林家子孙的财产。 可是那会,毕竟老太爷只生了林子山一个男丁。 而如今,林子山育有五子,这五子又各自生殖繁多。 这样的话,“声合号”就必须只交到五子中的其中一人之手了。 作为林家长子的林恩典,一直跟着父亲林子山在打理声合号,无非就是最合适的人。 林子山心里也有数,如果想要让声合号持续地,健康地发展下去,大儿子林恩典必然是不二人选。 以前略做分配产业的时候,只是让儿子们到各种的商行去管理。 每天的营业额,还是得回“声合号”交账。 也就是说,没有分清楚这些产业究竟是属于谁的。 所以对于大儿子一直跟着自己去打理声合号,其他兄弟才没有异声的原因。 二个时辰后,林府外头终于有了动静。 离家十几载的林恩和,带着妻子和儿女,终于出现在林府门前。 “爹爹,我们回来了。” 临近飞鸿堂,林恩和大声地喊着。 李姨娘站在飞鸿堂外,看到儿子拉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面跟着个穿着浅灰色裙装,梳着高高的发髻的年轻女人。 她心里清楚,这必定就是儿子的老婆和孩子了。 “姨娘,我们回来了。” 看到李姨娘,林恩和喊着。 李姨娘看到阔别十几年的儿子,开心得忘记了丈夫此刻还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她张开了双臂,朝着儿子奔去。 林恩和放开了儿女,也同样张开双臂,把母亲李姨娘揽进了怀里。 两人“呜呜呜”地哭做一团。 站在一旁的儿媳和孙儿们,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 “静怡,这是妈妈。若兰若安,这是奶奶。” 林恩和用李姨娘听不懂的话语,对妻儿介绍着自己的母亲。 三人朝李姨娘行礼问好后,林恩和又对李姨娘说:“这是我的妻子,朱静怡,女儿林若兰,儿子林若安。” 在李姨娘的带领下,林恩和一家进入了飞鸿堂。 跟各位兄长嫂嫂问安后,进入了父亲的房间。 林夫人看到李姨娘领着林恩和一家进来,对病榻上的林子山说:“老爷,恩和带着妻儿回来了。” “娘亲,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这是我的妻儿,他们不会说我们这边的话,望娘亲不要见怪!” 林恩和说完,带领着妻儿,跪在林子山的床前。 “爹爹,孩儿不孝!孩儿带着妻儿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着病榻中瘦小的父亲,林恩和非常后悔这些年任性留在东洋不回家。 听到儿子的声音,林子山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抬手示意大儿子林恩典,把在门外的其他孩子全都召集过来。 他又让林夫人把自己扶起来,靠在床头,颤抖着手,拿出了压在枕头下,早已准备好的信封。 林夫人接过了他手里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 “吾命不久矣,在清醒之日,将家中财产分配如下:五子林恩义,分得侧院一座与城南医馆;四子林恩和,分得茶行及城北芳院一座;三子林恩爱,分得绸缎庄及城北耦院一座;二子林恩惠,分得米行及别院一座;大儿子林恩典,分得鱼行及林府一座。至于“声合号”,则分配给大儿子林恩典及大孙子林之烆。” 林夫人话音未落,林恩和便站了起来。 “爹爹!”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满脸怒容地质问道:“合着您大老远把我从千里之外召回,就只是为了分给我一座破旧不堪的院子以及那个快要倒闭的破茶行吗?这难道就是您对亲生儿子的安排吗?” 听到林恩和这般质问,林子山缓缓抬起头。 他用那一双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浑浊无比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因为极度愤怒而导致眼睛涨得通红的儿子。 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塑般坐在那里。 见父亲毫无回应之意,林恩和气急败坏地猛地站起身来。 他用力一挥衣袖,大声吼道:“好啊!既然如此,那咱们父子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罢,他转身一把拉住身旁同样面露惊色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毫不留恋地抛下了满屋子惊愕不已的亲人们,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林恩和重重地甩上了飞鸿堂那扇沉重的大门,带着满心的愤懑与失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曾经让他充满期待的地方。 第2章 出乎意料 民国二十六年,正月十九。 已经进入初春的南方,依然春寒料峭,寒风凛凛。 刚过完年,整座城市似乎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 家家户户的门框上,还依然悬挂着鲜红的对联。 大少爷林恩典那双历经沧桑的手背在身后,焦躁不安地在东暖阁来回踱步。 他时而走近四姨太的厢房门口张望,想进又不敢进…… 时而微微仰起头,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高高的屋顶之上…… 他焦躁不安,双脚不停地在这光滑的地面上来回走动着,仿佛这样能够缓解他内心的紧张与焦虑。 就在这时,从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妇人生产时因疼痛而发出的凄厉叫喊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他的心窝。 紧接着,又听到稳婆一声接一声地喊道:“吸气……呼气……用力!对……再用力一些……” 伴随着这些呼喊声,整个房间都被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氛围所笼罩。 “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让人不禁为之揪心。 没过多久,一阵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凝重的寂静。 “哇哇哇……” 那哭声犹如天籁之音一般,响彻了整个屋子。 “生了!生了!恭喜大少爷,四太太又给您添了一位小公子,恭喜大少爷喜得第八子!” 婢女梅香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跟一直站立在门口张望的大少爷报喜。 “生了!终于生了……” 大少爷听到梅香的报喜,开心得站在四姨太的房门外手舞足蹈地说。 不一会,稳婆庆婶手里抱着一个用红色雪裘包裹着的婴儿,走出了房间。 “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又是位公子。” 庆婶笑得合不拢嘴,嘴角高高翘起,形成了一个漂亮的菱角形状。 她那裹着蓝色布条的小脚,每迈出一步都会轻轻颤动一下,看上去既可爱又有趣。 “好啊好啊,竟然又是男丁!我林家可真是人丁兴旺啊!” 林恩典满脸喜色、兴奋异常。 一见到庆婶手中抱着的婴儿,立刻就伸出手去接。 尽管这个孩子已经是他的第八个儿子了,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丝毫不亚于当年迎来自己第一个儿子那般。 这个婴儿便是林家大少爷林恩典的第八子,林之焕。 正当大少爷还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时,管家张叔神色匆忙地快步走进了东暖阁。 他那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原本东暖阁里的宁静氛围。 “大少爷!钱庄那边打来电话,说是要请您立刻赶过去一趟呢!” 张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擦去额头上因为赶路而渗出的细密汗渍。 接过庆婶手中的婴儿,正在眉开眼笑,细细端详着新生婴儿的大少爷,听到这话后,眉头微微一皱,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转过头看向张叔,问道:“有没有说明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担忧。 “回大少爷,白账房并没有详细说明具体情况,只是反复强调让您务必尽快赶过去,说是有大货等着您处理呢。” 管家张叔如实回答道。 “哦?有大货……” 大少爷一听“有大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好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两盏明灯一般。 他深知这所谓的“大货”,极有可能意味着一笔重要的生意或者难得的机遇。 不过此刻,他怀中还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于是,他极其小心谨慎地将手中那个粉雕玉琢小婴儿轻轻递给了站在一旁、满脸笑容的稳婆庆婶。 “你跟四姨太说一声,钱庄那边突然出了急事,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我去去就回,让她先好好休息。” 说完,急匆匆地朝门口走去。 庆婶满脸媚笑,赶忙应道:“知道了,大少爷您放心去处理吧,路上小心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婴儿紧紧揽在怀里。 目送着大少爷大步流星地跨出门厅,庆婶这才抱着婴儿,折回房中。 厢房之内,刚刚经历了生产之苦的四姨太面色苍白如纸。 她虚弱地倚靠在婢女梅香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里,那原本娇美的脸庞此刻显得有些憔悴,但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质。 梅香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炖鱼胶。 用汤匙轻轻地搅拌着,然后舀起一小勺,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再慢慢地送进四姨太微微张开的口中。 四姨太轻启朱唇,缓缓咽下鱼胶,满眼温柔。 随着一勺又一勺的鱼胶入喉,四姨太的气色也渐渐有了些许好转。 这时,稳婆庆婶怀里抱着婴儿,满脸谄媚地跨进门槛。 “禀四姨太,大少爷钱庄那边突然有急事需要处理,他说去去就回,还特意叮嘱您要好好休息,安心等着他回来。” 庆婶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粉嫩可爱的婴儿轻轻地放在了四姨太床边那张垫着枣红色锦缎床垫的婴儿床上。 此时,床上正靠在婢女梅香怀里喝着补品的四姨太,听闻大少爷因急事前往钱庄时,停顿了一会,轻轻地推开了梅香递过来的调羹。 她那双美丽却略显疲惫的眼眸微微抬起,用虚弱但充满关切的声音问道:“大少爷可有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在这个对四姨太来说至关重要的时刻,大少爷竟然连进屋来瞧一眼刚刚经历分娩之苦、生下孩子的她都来不及,便如此急切地奔向了钱庄。 “禀四姨太,刚才管家张叔说,钱庄来了大货,让大少爷赶紧过去处理。” 庆婶一边帮刚出生的婴儿盖被子,一边回应着四姨太。 “大货?这年头还有大货?” 听到是大货,四姨太也有点错愕。 毕竟这年头,外面能吃饱饭就不错的人实在太多。 四姨太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恐怕绝非寻常小事那么简单。 现在正值钱庄结账时间,这个时候来大货,想必那人的境况十分迫切! 或许是钱庄遭遇了重大危机,亦或是出现了其他意想不到的状况。 想到此处,四姨太不禁蹙起眉头,忧心忡忡起来。 “梅香,快些帮我将那罩衣取来!” 四姨太急切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挪动着身子,作势就要下床。 此时,正在收拾接生工具的稳婆庆婶瞧见四姨太这一举动,慌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走上前来。 她满脸焦虑地开口劝道:“四姨太啊,您刚刚经历了生产之苦,身子还虚弱得很呐,这会儿可千万不能下床走动啊!” 说话间,她伸出双手,轻轻地按住了已坐起半个身子的四姨太。 “钱庄那头如今不知会有怎样的变故,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着实难以安稳地躺在床上歇息。” 话音未落,四姨太又试图挣扎着起身,但很快就被眼疾手快的庆婶再次按在床上躺下。 见此情形,四姨太不由得面露愠色,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起来:“庆婶,我知晓你是为我好,可眼下这局势如此不明朗,让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在此静养?” 说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自从五年前四姨太吴秀英嫁入林家之后,便一直围绕在大少爷身旁,全心全意地协助他处理各项繁杂的生意事务。 虽说两人整整相差了二十三岁,还是个四姨太,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夫妻情深,夫唱妇随。 去年林老爷林子山临终前,将声合号钱庄分给了大儿子林恩典和大孙子林之烆。 现如今家中一应账目事务,则交由四姨太全权打理。 当时四姨太正处于身怀六甲之时,但即便如此,她也未曾对钱庄之事有丝毫懈怠。 自那时起,这声合号钱庄便有了新的主人。 如今四姨太顺利诞下麟儿,即使身为人母,需要照顾嗷嗷待哺的婴儿,但四姨太依旧心系钱庄的生意,仍旧操心着钱庄的各项业务。 从钱庄派来的黄包车,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车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家里唯一的汽车,这段时间四少爷林恩和留洋回来后,便一直由他所用。 所以大少爷要出门办事,也只能退求其次,搭黄包车了。 看到大少爷神色匆匆地跨出大门,黄包车夫赶忙将车头压低,犹如忠诚的卫士等待着主人的检阅,静候大少爷上车。 “走,去钱庄。” 刚刚跨上车坐稳的大少爷,犹如发号施令的将军一般,对黄包车夫说道。 “好咧,大少爷您就擎好吧。” 黄包车夫肩头上搭着一条发黄的白毛巾,一身黑色的棉衣布满了补丁,脚上黑色的布鞋又旧又脏。 他一边应着,一边拉起车把,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一样地疾驰在宽敞的街道上。 第3章 旧事重提 正月里,新年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 街上的商家,那悬挂着的大红灯笼犹如红彤彤的柿子,依旧高高挂起。 街道上弥漫着一片喜气洋洋而又祥和的气息,人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 此刻街道上行人稀少,日头也已稍微偏西。 大少爷摸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 此刻已经接近申时,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 从家出发去钱庄,黄包车跑得快的话,也需要三刻钟。 钱庄早上开门营业,下午三点后,是一天账目的结算,不再接待其他业务。 而今天,在钱庄的结算时间,竟然来了大货。 四姨太刚生产完孩子,自己都没来得及进房去关心一下,便匆匆赶往钱庄。 等事情处理完后,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跟她道个歉。 坐在黄包车上,双手紧紧地拽着车轴,大少爷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 只说来大货?到底是个多大的货呢? 这三刻钟,对于大少爷来说,可谓是半个世纪般的漫长。 当车夫气喘吁吁地把黄包车停在写着:“声合号钱庄”门口的时候,大少爷从口袋里掏出了三个钱,赏给了黄包车夫。 车夫接过了钱,一只手被大少爷搭着,扶着他下了黄包车。 “谢谢大少爷,大少爷您慢走。” 看着大少爷进入钱庄的伟岸背影,黄包车师傅半鞠着躬,大声地说。 白账房原本正站在柜台后面,整理着账目,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东家急匆匆地跨过门槛迈进了大门。 他脸上堆满了笑容,赶忙放下手中事务,一路小跑着就冲了出来。 “少东家,您来了!” 白账房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只手紧紧吊起长褂的衫角,以免自己跑动时不小心踩到衣角摔倒。 而另一只手则十分恭敬地做出一个“请”字的姿势,微微弯腰,将大少爷迎进了钱庄。 大少爷眉头紧皱,神色紧张,一见到白账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发生什么事?” 然而当他看到白账房满脸堆笑、喜气洋洋的模样,并不像是什么坏事发生的样子,那颗一直高高悬起的心这才缓缓落回了肚子里。 白账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整个人容光焕发,红彤彤的脸庞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还用手压住嘴角,刻意压低声音,俯身凑到大少爷的耳边,轻声说道:“少东家,喜事啊,大喜事!” “到底是什么事?快说!” 大少爷见白账房这般欲言又止、故作玄虚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恼火,语气也变得愈发不耐烦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那扇紧闭许久的经理室大门缓缓开启。 只见声名远扬、家缠万贯的富商陈老板迈着稳健的步伐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钱庄伙计,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位陈老板,全名陈宏远,在当地可谓是家喻户晓。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配上刚从香港修剪回来,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更显其成功人士的风范。 \"林头家,您可算来了!\" 陈宏远见门口站着的正是林家大少爷,连忙双手作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语气中满是欣喜与期待。 听到声音,原本正若有所思的林大少爷猛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现眼前之人竟是陈宏远。 他微微一怔,随即开口道:\"哦,原来是陈头家啊?久违,久违!\" 林家和陈家,在南市都是财力雄厚,旗鼓相当。 林恩典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陈宏远了。 两位太爷在世时,一直都是相互扶持、合作共赢。 陈家所经营的产业也是涉猎广泛。 不仅拥有规模庞大的矿山,还涉足石材加工以及金店生意,每一项业务都做得风生水起。 当年,林家大少爷林恩典和陈家大小姐陈美林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自幼认识,并经常在陈老太爷的院子里玩过家家,可谓是感情深厚,两小无猜。 两位老太爷是生意场上的朋友,趣味相投,一直惺惺相惜。 曾经在陈老太爷的院子里,亦或在林老太爷的院子里,这两人见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临别时每次都依依不舍。 两位老人心知肚明,不时地彼此交换着眼色。 在他们的心里,早已默许他们两人是一对儿。 在林恩典十二岁那年,林老太爷驾鹤西去。 再过五年,陈家老太爷也追去阴间找林老太爷再续友情了。 两位老太爷走后,林恩典和陈美林便约在外面偷偷见面。 终于有一天,两人私定终身,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然而,命运却常常喜欢捉弄有情人。 陈家老爷陈建川为了家族生意能够更上一层楼,竟然不顾女儿陈美林的感受,将她许配给了远在香港的珠宝世家—周家。 那一天,天空仿佛被乌云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美林站在庭院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哭得撕心裂肺。 她紧紧抓住父亲陈建川的衣角,声音颤抖地苦苦哀求着:“爹爹,我求求您了,不要拆散我和他!” 然而,此时的陈建川已是面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陈美林见父亲不为所动,索性一咬牙,将自己与林家大少私定终身并自己已委身于林恩典的事情全盘托出。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惊雷,在陈建川耳边炸响。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女儿。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大女儿,怎么会做出如此违背道德之事? 盛怒之下的陈建川二话不说,转身便召集了家中的亲信护卫和儿子陈宏远,准备连夜杀向林家。 而另一边,林家老爷林子山此刻正在卧室里,宽衣解带准备上床入枕。 房间里檀香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宁静又祥和。 大夫人张氏已经睡下,林子山正准备吹灭床头灯罩里的蜡烛上床睡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接着,管家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老爷,不好了!陈家老爷陈建川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过来说要讨说法” 林子山闻言一惊,猛地跑过去把门打开,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陈建川如此兴师动众? 大夫人闻讯,坐了起来,轻轻地下了床,去衫架帮林子山拿长大褂。 她轻柔地帮他披上那件质地精良、绣工精美的腾云图案黑色长大褂。 林子山急促地把长大褂套上了身,一颗接着一颗地系着长大褂上那一排长长的扣子。 一边扣着纽扣,一边跟着管家急匆匆的脚步,两人快速朝着前厅走去。 穿过后花园的回廊,来到前厅怀谨堂门口。 还未踏入怀瑾堂,一阵令人胆寒的杀气便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他不由得心头一紧,眉头微微皱起,加快了步伐走了进去。 只见陈建川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庞此刻变得满脸乌黑,犹如被乌云笼罩一般阴沉得吓人。 他的双臂紧紧交叉叠放在胸前,身体笔直地站立于厅堂之上,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在他身旁,站着一群恭顺的家仆以及他的大儿子陈宏远。 陈宏远低垂着头,脸色如父亲陈建川一样的阴沉。 “建川兄,这么晚了,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大动肝火啊?” 林子山脸上堆满了善意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去,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然而,他心中却是暗自嘀咕:这陈建川向来稳重,今日怎会如此失态?莫非真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 见林子山来了,陈建川怒气冲冲地说道:“林恩典呢?赶紧把林恩典给我喊出来!” 那语气仿佛能喷出火来一般。 林子山见状,心中不禁一紧,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回应道:“恩典前天就去香港谈业务了,他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有话好好说嘛。” 面对陈建川如此汹汹的气势,林子山的话语也不自觉地带出了一丝不满与怨气。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听到林子山说林恩典去了香港谈业务,陈建川皱起眉头,满脸烦躁地追问着,似乎一刻都等不及要见到林恩典本人。 “这个嘛……我估摸怎么着也得要个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我说老兄,你先给我讲讲究竟发生啥事?半夜兴师动众,搞得人心不安呐。” 林子山说着,同时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疑惑,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陈建川,感觉到今天的陈建川是来者不善。 憋着一肚子气,原是来找林恩典算账的。 如今得知他不在家,这气也无处发泄。 原本满脸愠色的陈建川一听林恩典没在家,顿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蔫了下来。 想起平日里,两家一直以来都是秉持着以和为贵、和气生财的原则相处。 虽说生意上没多少来往,但彼此之间还是相互敬重、惺惺相惜。 可如今居然因为儿女间的事情,把自己气得如此火冒三丈。 甚至还不顾一切地上门来兴师问罪,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有些过于冲动鲁莽了呢。 于是他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退了几步,坐上了身后面的花梨木太师椅。 就在此时,始终静静地站立于陈建川身侧的陈宏远,见到父亲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后,这才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移步上前。 他微微躬身朝着已然稳稳落座的林子山深深地鞠了一躬,并礼貌地问候道:“林叔父好!” 第4章 拒人千里 林子山见状,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冲着陈宏远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紧接着,他带着几分戏谑与调侃的语气道:“宏远啊,你阿爹今天这是怎么啦?难不成是吃了枪药不成?火气这么大!” “哼,这事要是搁您身上,保准您比我还沉不住气呢!” 听到林子山对自己的这番调侃,陈建川顿时一脸的不以为意,撇撇嘴反驳道。 “行了行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跟我说说到底发生啥事了?” 尽管林子山嘴上这样说着,但实际上他心里头却是门儿清得很。 自家的大儿子林恩典钟情之人,恰是眼前这位陈建川老兄的长女陈美林。 这俩孩子自幼一同长大,可以说是两小无猜、情投意合。 而今晚陈建川如此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两个小家伙背着大人偷偷摸摸地干了些什么不该干的事情。 身为一个女孩子的父亲,遇到这种情况,又怎能不心生恼怒呢? 林恩典在前往香港之前,曾经一脸神秘地对父亲林子山说道:“等我回来的时候啊,一定会有大喜事向您禀报!” 听到这话时,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和期待。 然而此刻,当见到陈建川突然来访,并从其口中听闻那番话语后,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莫非这所谓的喜事就是此事? 但又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陈建川看着眼前满脸疑惑、尚摸不清状况的林子山,心里明白对方显然还不晓得自己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略作思索之后,他决定不再拐弯抹角,还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比较好。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的亲信家丁先出去。 这时,管家正好端上了刚煮好的热茶,来到怀瑾堂。 看到陈建川打发走自己的亲信,林子山便知此事隐晦不能公开。 于是他对管家说:“谢管家,放下茶你先回房吧,有事再喊你。” 听到老爷让自己送完茶先退下,谢管家心中已经有数。 “知道了老爷。” 谢管家把一杯茶放在林子山坐着的罗汉床小几上,又把另外两杯各自放在陈建川和陈宏远旁边的角几上。 然后他拿着空茶盘,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怀瑾堂。 看到谢管家已经退出,张建川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林兄,实不相瞒,我已经将小女美林许配给了香港的周家。” 说完这番话后,陈建川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就像两道寒光一样,直直地射向了林子山,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似的。 他紧紧地盯着林子山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静静地等待着林子山能够给出相应的回应。 而此时的林子山,在听到陈美林竟然已经被陈建川许配给香港的周家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被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一股巨大的震颤瞬间传遍全身。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嘴唇微微颤抖着。 好半天,他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美林……已经许配香港周家?” 那声音听起来干涩无比,仿佛是来自于沙漠中快要渴死之人最后的呼喊。 陈建川看到林子山如此震惊的模样,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不紧不慢地点点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没错,我家的金店想要更进一步发展,就必须得到周家先进的技术支持。所以这次联姻,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可以说是互相联手、互利共赢之举。” 说罢,陈建川再次把目光投向林子山,似乎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反应。 “你既然都已经如此坚定地下了这个决定,那为何还来找恩典呢?” 林子山看着眼前陈建川那副胜券在握、仿佛永远不会失败的常胜将军模样时,心中不禁有些不以为意,语气也变得略带嘲讽起来。 此时的陈建川,原本已经渐渐平息下去的怒火,因为林子山的这一句话而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只见他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林子山,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是真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还是故意在这里跟我装糊涂啊!他们两个居然背着所有人私自定下了终身大事,恩典把美林给祸害了。” 说到最后,陈建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祸害?美林说的?” 林子山满脸狐疑地看着眼前人,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语。 他那平日里总是文质彬彬、行事沉稳且充满睿智的大儿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鲁莽之事!这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没错,就是美林亲口告诉我的!若不是她这般言之凿凿,我又怎会大半夜不睡觉,急匆匆地跑来这里向您兴师问罪呢?” 陈建川语气坚定地说道,目光直直地盯着林子山,一双怒睁的眼睛就快要喷出火来。 林子山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和疑惑不解。 他缓缓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这孩子向来稳重懂事,绝不会闯出这样的祸事……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吧?” 然而,面对陈建川斩钉截铁的态度,他心中也不禁泛起了嘀咕。 难道真如对方所言,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这次真的与美林行了见不得人之事? “既然如此,美林如今是恩典的人了,你不如就成人之美,成全他们二人吧。至于聘金这一方面嘛,你但说无妨,只管开口便是了。” 林子山听闻此事乃是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所招惹出来的麻烦,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替他做出这个决定。 然而,陈建川却气鼓鼓地回应道:“美林与恩典?哼!即便这桑普山都被夷为平地了,他俩之间也是绝无半点可能之事!” 显然,对于林子山提出的让他儿子迎娶美林的请求,他感到十分恼火。 见此情形,林子山仍旧不愿放弃,继续劝解道:“建川兄啊,咱们都是为人父母的,应当多为儿女们的终身幸福考虑呀。只要你能点头答应这门亲事,关于聘金多少之类的问题,咱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议嘛。” 可陈建川根本不为所动,态度坚决地说道:“没什么好商量的!绝对不可能!我早已收下了周家送来的丰厚聘礼,而且美林下个月就要随我前往香港完婚了!” “既然如此,那我明白怎么做了。” 看到陈建川一副铁了心的样子,林子山咬了咬牙,答应了陈建川,以后不让林恩典去见陈美林。 第5章 肆意编造 “你应该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吧?想必你也已经知晓我今晚前来所为何事了吧?” 陈建川紧盯着林子山,只见林子山原本还算轻松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此时的林子山面色阴沉如墨,冷冷地说道:“这件事情非得等到恩典回来不可,一定要当面对质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知道他们都尚未成婚,这名声可是至关重要啊!倘若恩典当真做出了什么不光彩的丑事,那我定然会严惩不贷!不仅如此,还要备下金花红绸,送上丰厚大礼以表歉意和愧疚之情!” 林子山说着话的时候,心中很是忐忑慌乱。 虽说他一直以来对于自家儿子的品性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但正所谓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又正值青春萌动、两情相悦之时,很多事情确实难以预料和把控。 万一……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想到这里,林子山只觉得一颗心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一般,沉重无比。 ~~~ 就在方才,陈美林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领着哥哥还有一众亲信急匆匆、风风火火地夺门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让她有些惊慌失措,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要知道,当初她不过是为了让父亲打消把她许配给香港的周家这个念头,才随口胡诌、肆意编造出那些话来。 可万万没想到啊,父亲居然对她说的那些鬼话深信不疑! 而且还被气得暴跳如雷,火冒三丈之下,大半夜就带着亲信们径直冲向林家去兴师问罪了。 此刻的陈美林已经无暇细想太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事态变得更糟!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紧跟在父兄身后,一路朝着林家奔去。 这一路上,陈美林那颗心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般,怦怦怦地剧烈跳动着。 她实在无法预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毕竟,父亲向来都是个性情刚烈之人,如果真与林家老爷起了冲突,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没过多久,他们这行人便抵达了林家门口。 陈美林赶紧闪身躲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然后像做贼似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 透过枝叶的缝隙朝门口张望着,满心焦虑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未知局面。 就在这时,只见父亲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昂首挺胸地朝着前方走去。 他抬起手来,毫不犹豫地敲响了林家那两扇看上去异常厚重、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大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开来,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缓缓地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紧接着,门缝逐渐扩大,一个面容严肃的仆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父亲和哥哥对视一眼后,二话不说便带领着一众家丁如潮水般汹涌而入,他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林宅那深深的庭院之中。 望着父兄等人急匆匆地冲入林宅,陈美林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由于太过用力,指尖都微微泛白。 此刻的她静静地伫立在门外,宛如一尊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然而,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门口,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里,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时间对于等待之人来说,过得十分缓慢。 站在门口,她心急如焚,同度日如年。 她不停地在原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还会踮起脚尖朝门里张望一番,期待着能早日看到父兄平安无事地从里面走出来。 前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林恩典在踏上前往香港洽谈业务之前,他约陈美林见面。 那时的他们坐在西湖边的石凳上,周围盛开着娇艳欲滴的花朵,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芬芳。 林恩典紧紧握着陈美林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道:“美林,等我从香港回来,一定会给你带回一分意想不到的惊喜。” 陈美林听后,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信任和期待。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家门口的陈美林却望着眼前父兄那气势汹汹进入林家的模样,心中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鼓。 就在刚刚,当亲耳听到父亲要将她许配给远在香港的周家之时,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在她的内心深处,除了那个名叫林恩典的男子,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走进来。 然而此刻,无论她怎样哭得天昏地暗、呼天抢地,父亲却始终无动于衷,那冷漠的表情就好像根本看不到女儿的痛苦一般。 绝望之下,她咬了咬牙,心一横,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编造出一句最为致命的话语。 因为只有这样,或许才有可能击中父亲的要害,从而改变他的心意。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换来的并不是父亲的心软和退让。 只见父亲听完,先是微微一怔。 随后双手猛地叉在腰间,原本还算平和的面容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眉头紧紧皱起,满脸都是愤怒之色。 而站在一旁的兄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紧握着拳头,双眼瞪得浑圆,恶狠狠地盯着她,那凶狠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狠狠揍她一顿似的。 此时此刻,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陈美林被父兄二人的反应吓得不轻,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迅速蹿升起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跳动得越来越快,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她惶恐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脑海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她心里清楚,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任何差错,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或许自己与林恩典的美好未来将会瞬间化为泡影,所有的憧憬和希望都将破灭。 第6章 开诚布公 一想到这里,陈美林的心跳得越来越快,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一切能够顺利进行。 她独自一人静静地站立在林宅那高大威严的门口,娇小的身躯显得有些单薄和无助。 那双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攥住自己衣服的衣角,牙齿紧咬着下唇,心里凌乱不安。 脚步不断地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每踏出一步,都好像重重地踩在了她的心尖上,那种难以言喻的煎熬感让她备受折磨。 她知道林恩典此刻不在府里,心里头还有些许安慰。 如果此刻林恩典在府里,定会被怒气冲冲冲进府里的父兄打死的。 她知道是自己闯了祸,害了林恩典。 但是不这样说,她跟林恩典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时间就像沙漏里的细沙一样,缓慢而又无情地流逝着。 对于正处于焦急等待之中的陈美林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简直就是度秒如年。 终于,在经过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等待之后,林家那两扇紧闭多时的朱红色大门发出一阵低沉的“吱呀”声,缓缓地打开了。 林家老爷和父亲陈建川一同并肩出现在了大门口。 陈美林赶忙瞪大双眼定睛望去,只见父亲陈建川那张熟悉的面庞虽然依然紧绷着,没有露出丝毫笑容。 但是比起刚才他怒发冲冠、不顾一切地冲进林家时那副愤怒到极点的模样,此时的神情明显已经缓和了不少。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那颗一直高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稍微落回到肚子里一些。 陈美林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也随之放松下来。 在父亲正与林家老爷道别之际,陈美林瞅准时机,如同一只灵动的小鹿一般逃离了现场。 陈夫人何氏眼睁睁地看着丈夫满脸怒容、气势汹汹地带着儿子以及几位亲信匆匆出了门。 随后,女儿陈美林竟然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冲出家门。 自那一刻起,何氏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一般,始终无法安定下来,内心更是充满了忧虑与不安。 其实,当看到女儿也要跟着出去时,何氏本能地想要开口阻拦。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她深知自己丈夫的火爆脾气一旦发作起来,简直就是六亲不认。 万一他真的对那位林家公子大打出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但转念一想,让女儿一同前去或许并非坏事。 毕竟丈夫最为心疼的就是大女儿,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能够拦住丈夫,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如此一来,就算丈夫执意要动手,有女儿在场至少还能多一份保障,兴许可以及时出手救下林家公子呢。 想到这里,何氏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依旧忐忑不已,只能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传来。 陈美林一路小跑着,急匆匆赶回家。 刚到家门口,便见中堂内的灯盏散发着明亮而温暖的光芒,将整个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她心中暗自思忖:母亲肯定是在焦急地等待着我们归来呢。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走进了中堂。 果不其然,一进中堂,她就看到母亲正满脸焦虑地在堂中来回踱步。 婢女春兰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而母亲那略显憔悴的面容此刻更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陈美林赶忙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娘,您别担心啦,快回房去睡个安稳觉吧,真的没事儿。” 听到女儿的声音,母亲立刻停下脚步,快步迎上前,急切地问道:“美林啊,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你爹没有打人吧?” 看到大小姐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春兰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母亲话还未说完,目光便紧紧锁定在了陈美林身上,仿佛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来。 陈美林看着母亲如此紧张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娘您放心好了,恩典哥哥他出差去了,暂时不在家。” 其实,陈美林心里很清楚,母亲早就知晓她与林恩典之间的恋情,并且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们。 这份理解和包容让她感到无比幸福和感激。 听到林恩典不在家这个消息后,陈夫人那颗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终于缓缓地落回了原处。 然而,这刚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尚未持续多久,陈夫人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方才女儿所说的那件惊人之事——她与林恩典竟然已有了夫妻之实。 一想到这里,陈夫人不禁皱起眉头,面露愠色。 她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责备道:“美林啊,你真是糊涂透顶了!身为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怎能如此轻率地对待自己的身子呢?这种事轻传出去,让你以后如何做人呐!” 陈夫人话音刚落,陈美林便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脸上满是调皮和戏谑之色。 陈美林一边捂住嘴“嘻嘻嘻”地笑着,一边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娘,您先别急嘛,其实刚才那些都是我随口瞎编的。我跟恩典哥哥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您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不过这件事情您可得替我保密哦,千万别不小心说漏嘴了呀。” “你个死妮子!真是越发胆大妄为了!居然连你爹都敢骗?”陈夫人怒目圆睁,声音微微颤抖着说。 不过当她听到女儿亲口说出与林恩典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之前所说之事不过是一时情急之下胡编乱造的之后,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整个人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如果两个孩子真的做下了那见不得人的丑事,那他们陈家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尤其是美林这丫头,日后还如何有颜面去面对世人啊! 一想到这里,陈美林不禁感到一阵后怕,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娘,您也知道,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听到母亲责怪自己,陈美林无奈地说。 “你爹也真霸道,明知道你跟恩典两情相悦,却还为了生意,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 陈夫人想起丈夫刚才坚决的模样,不由得心疼起女儿和林恩典这对苦命鸳鸯来。 第7章 料事如神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林恩典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香港乘坐游轮返回南市。 当他走下轮船时,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时,码头上的灯光显得有些昏暗,而父亲林子山和司机老何早已等候多时。 林恩典身着一袭黑色羊毛长大衣,那大衣的长度几乎及膝,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下身则搭配着一节灰色的西裤,裤脚整齐地垂落在棕色的尖头皮鞋之上,每一步都踏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头顶还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更增添了几分绅士风度。 与此同时,林子山也同样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长大衣,脖子上随意地搭着一条灰色格子羊毛围巾,手中紧握着一根精致的拐杖。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码头出口处,焦急地等待着儿子的出现。 终于,林恩典手提黑色密码箱,脚步匆忙地从码头站内走了出来。 尽管夜色深沉,但他那挺拔的身姿依然格外引人注目。 林子山一眼便瞧见了自己的儿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喜悦之情。 “恩典,这边!” 林子山兴奋地扬起了一只手,并大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偌大的码头,此刻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少数几个刚从轮船下来的旅人行色匆匆的身影。 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父子俩重逢的喜悦心情。 事实上,早在林恩典走出码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注意到了站在汽车旁边的父亲林子山和司机老何。 只是由于距离较远,加上夜间灯光较为昏暗,他想等走近一些,再跟父亲打招呼。 但当他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加快步伐朝着父亲走去。 父子俩相互问候关怀了一阵子之后,林恩典这才跟随着父亲一同登上了汽车。 伴随着发动机低沉而平稳的轰鸣声,汽车缓缓启动,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家离码头不远,一个钟头后,便到了家。 还没等车完全停稳,母亲张氏早已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满脸慈爱与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她一边忙不迭地指挥着厨房里的婆子们,一边焦急地催促道:“快些!快些将给大少爷准备的热乎饭菜都端上来!” 自从那日陈建川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跑到家里来找寻儿子之后,林子山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 他深知,如果让陈家得知今日恩典回家的消息,恐怕这孩子连自家大门都还来不及迈进,就会被陈家那帮人半路拦截带走了。 一想到这儿,林子山不禁眉头紧锁,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安排,决定今晚亲自前往码头迎接儿子,以免节外生枝。 果不其然,正如林子山心中所猜测的那样,就在那一天,码头不远处静静地停泊着一辆显眼的汽车,而这辆车毫无疑问属于陈家。 车内,陈宏远与陈建川二人正襟危坐,他们的目光犹如两道锐利的箭矢,紧紧地锁定在码头出口处,没有丝毫的偏移。 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两尊雕塑一般。 终于,他们苦苦等待的身影出现了——只见林恩典缓缓地从码头走了出来。 而此时,早已等候多时的林子山迅速迎上前去,并小心翼翼地将林恩典带上了自家的汽车。 目睹这一幕后,陈宏远和陈建川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愤怒的火焰在他们眼中熊熊燃烧。 然而,尽管内心气急败坏到了极点,但他们也只能无奈地启动汽车,带着满心的不甘与恼怒,灰溜溜地驶离了现场,朝着家中疾驰而去。 饭毕,母亲张氏带着一众婆子丫鬟纷纷退下歇休去了。 一时间,宽敞的大厅之中,就仅剩下林子山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方才还对着儿子满脸堆笑、慈爱有加的林子山,此刻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严肃,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威严来。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林恩典,沉声问道:“恩典啊,你给为父好好说一说,你跟那美林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林恩典闻听此言,先是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盖碗,轻吹了几下浮于水面的茶叶,然后深深地闷了一大口茶水,这才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爹,原来您已经知晓此事啦?孩儿本想着待归家之后,再亲口向您禀报呢!” 然而,林子山显然对儿子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颇为不满。 他眉头紧皱,语气愈发严厉起来:“哼!你怎可如此肆意妄为,行出这等荒唐之事?你身为男子,或许并无大碍,可人家陈美林乃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岂能容你这般胡作非为?” 听到父亲突然扯到一些所谓的荒唐之事,尤其是提到什么黄花大闺女时,林恩典只觉得一头雾水,越听越迷糊。 他那双原本就充满迷茫的眼睛此刻更是茫然无措地盯着父亲,满心疑惑地问道:“爹,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哼!你还敢装糊涂!你自己做下的好事,居然还有脸问我啥跟啥?” 听到儿子竟然假装听不懂,林子山不禁有些恼怒起来。 毕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事情属实,就算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恐怕也难以保住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 光是那陈家一旦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少不了会对这小子一顿狠狠地毒打。 想到这里,林子山的脸色愈发阴沉得吓人。 如果陈家肯成全他们,那倒是一桩好事。 如今陈建川已经把女儿陈美林许配给香港有名的珠宝世家,那这事就有点棘手了。 看到父亲竟然是因为自己与陈美林私定终身这件事而恼怒不已,林恩典羞愧不已。 他连忙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向父亲鞠躬赔罪道:“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您息怒。我原本想着等我从香港回来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向您禀报此事的。没想到竟会惹得您如此生气,实在是孩儿不孝啊! “哼!你这混小子,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美林呐!” 父亲林子山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痛惜之色。 一想到那个温柔可人的陈美林如今已被陈建川许配给了香港的周家,林子山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第8章 晴天霹雳 说起陈美林,那可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 打小起,聪明伶俐,知书达理,颇得长辈喜爱。 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更难得的是,性情温婉,待人接物总是彬彬有礼,从不与人争执。 就连一向挑剔的林子山!也是对她宠爱有加。 看到儿子林恩典与陈美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两人感情深厚,时常出双入对,林子山更是欣慰不已。 陈家,无论是身份与地位,都是与林家结亲的不二人选。 两人感情又好,家庭还如此般配,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只可惜,命运弄人。 如今其父陈建川不仅要拆散他们这对鸳鸯,还要逼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这一切,真是令林子山唏嘘不已。 林子山一想起儿子那美若天仙、貌比花娇的青梅竹马,如今已许配给了别人家时,便心疼不已。 可现在……唉! 林子山脸色凝重,看着儿子无奈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美林这孩子啊!” 听到父亲如此说,林恩典那张英俊的面庞瞬间布满了愧疚之色。 他低垂着头,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爹,我跟美林是真心相爱。只是当时情难自禁,我们竟没有先通过媒妁之言,便私自定下了终身大事。这一点,确实是我的错,我承认我对不起美林。” 说着,他抬起头目光诚恳地看着父亲,想要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丝谅解与支持。 “你们只是私定终身?没做其他事?” 听到儿子说他不应该没先通过媒妁之言就私自与陈美林私定终身,而没有说他们已经越了轨时,林子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问林恩典。 “那您以为还有什么事?” 被父亲这么质疑,林恩典满脸通红,羞涩地回答。 “两人没做越轨之事?” 林子山看着儿子那羞红的脸,不敢相信地再追问一次。 “爹,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害美林呀?” “真的没有?你跟美林真的没有越轨?” 听到儿子强调说没有害陈美林,林子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 “是呢爹,我怎敢欺骗您?” “那就好,那就好啊!” 林子山听到儿子一再强调没有和陈美林越轨,长舒了一口气说:“既然你们还没有行夫妻之事,那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他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顿时就舒展开来。 脸上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拍了拍林恩典的肩膀,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你放心吧,爹一定会想办法成全你们的。” 林恩典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谢谢爹,我正打算回来后跟您禀报,到陈家去提亲呢!” 听到父亲同意自己跟陈美林的婚事,林恩典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 看到儿子如此兴高采烈,林子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当林恩典提到要去陈家提亲时,林子山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 他暗自思忖道:“该不该把陈美林已经许配给香港周家的事告诉儿子呢?” 此时的林子山目光落在正在一边悠闲地喝着茶、还时不时发出傻笑的儿子身上,心中越发纠结。 他深知这个消息对于满怀期待的儿子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但如果今晚不告诉他,等到明天陈建川得知林恩典从香港回来了,肯定会气势汹汹地再次登门,兴师问罪。 那场面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林子山最终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将真相告诉儿子。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恩典,有件事情爹不得不告诉你,不过呢,你可得先稳住情绪,千万别冲动哈!” 父亲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让正悠然品着香茗的林恩典心头一紧。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的父亲。 只见林子山不慌不忙地端起那精致的茶碗,轻抿一口,然后才缓缓开口道:“就在前几天,陈建川领着一家子人气势汹汹、满脸怒容地冲到咱们家里来……” 说完,他又轻轻吹去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慢悠悠地再饮了一小口。 而此时的林恩典早已心急如焚,额头上也隐隐渗出一层细汗。 但还是强忍着焦急问道:“爹,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是不是因为我和美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林子山便摆了摆手打断道:“唉,孩子啊,这事儿确实怪你,怎么可以私下里就跟美林定下了终身大事呢?你对她有意,应该早点回家告知我的呀!” 听到这话,林恩典顿时面红耳赤,满心愧疚地低下了头,嗫嚅着说道:“爹,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二老跟着操心了。” 然而,接下来林子山说出的话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劈在了林恩典的心间。 “其实吧,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真正的原因是陈建川已经做主将陈美林许配给了香港那边的珠宝世家——周家。” 说完,林子山紧张地观察着儿子的反应,生怕他承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林子山原本并不打算这么快告诉儿子真相,可事已至此,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啥?爹,您刚才说啥?” 林恩典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没错,陈建川的确是已经把美林许配给了别人。” 见儿子一脸错愕,林子山肯定地重复说。 “爹,你骗我的吧?我这才离开几天?” 林恩典不敢相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反问着父亲林子山。 “是真的!前晚陈建川亲口告诉我的。” 说完,他看了看面前呆若木鸡的儿子,端起茶碗又闷了一口茶,继续说:“据我的了解和推测,美林肯定曾经对陈建川苦苦哀求过。然而,陈建川却还是铁石心肠,丝毫未被打动。因此,走投无路之下,美林无奈地说编造她已然与你有了越轨之举。结果陈建川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立刻率领着他的心腹手下,气势汹汹地朝我们家冲杀而来,非要找个说法不可。” 第9章 忧心忡忡 林子山望着满脸惊愕、呆若木鸡的儿子,心里不由得一阵苦涩。 只见林恩典抽动着嘴角,喏喏地说:“唉!真是苦了美林了!” 适才听闻陈美林为了维护他们俩的爱情,居然甘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甚至毫不顾忌自身名誉时,林恩典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爹,事不宜迟,明日清晨,我就会着手筹备一份丰厚的礼品,亲自前往陈家登门提亲,不能让美林一个人承担这份责任。” 林恩典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陈美林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画面,心中愈发坚定地要为她做些什么来回报她对自己这份深情厚意。 “恩典,没用的,陈建川如今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呐!那天他还亲口告诉我,下个月美林就得跟随他一同赶赴香港完婚了。” 林子山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爹,咱们要是不去尝试一下,又怎能知晓到底行不行得通呢?” 林恩典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然而却发现自己这番话并未打动父亲那颗坚决的心。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游说道:“您瞧,美林为了我,甚至不惜搭上她自己的清白名声!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美林嫁到香港呢?如果陈伯父不答应,我便跪地不起。” 一想到那天晚上陈建川那副怒气冲冲、来势汹汹的模样,林子山不禁皱起眉头。 他一脸严肃地叮嘱着儿子:““恩典啊,这事恐怕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容易,陈建川要的,也不可能就是这么简单啊!” “爹,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一定要娶美林为妻!我要跪到陈伯父答应为止!” 林恩典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哽咽着说。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陈美林那娇俏又温柔的面容,一想到她已被她的父亲许配给远在香港的周家,就让他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 “孩子啊!先且不论你和美林之间到底有没有做出什么越轨之事,可单单是你们俩私下里订立婚约这一举动,其本质上就是大错特错的呀!这事也怪为父,明知道你跟美林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而我却一直忙于生意,没能及时到陈府去为你提亲啊!” 林子山说完,看了看满脸愁容,闷闷不乐的儿子,继续说:“然而呢,如今事情已然演变到这般田地,况且也是出于对你和美林未来幸福生活的考量,罢了罢了,明天咱们用心筹备一份厚礼,我亲自陪同着你一道赶赴陈府,当面诚恳地向人家赔礼认错、负荆请罪才行呐!” “爹,您说陈伯父有没为难美林呢?” 林恩典这边听闻这个消息已经伤心欲绝,却还是担心陈美林的安危。 他实在担心,如果陈美林被陈建川打了怎么办? 看着儿子忧心忡忡的样子,林子山安慰着道:“放心吧,他现在还不敢声张,毕竟他已经收了香港周家的聘礼了。” 林子山心底暗暗思忖着,眉头紧蹙,神色凝重。 因为他深深地明白,眼前这件事儿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会影响到两个家族之间多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 陈家向来以师资力量雄厚而着称,即便如今在生意场上两家的往来已然不多。 但毕竟陈、林两家的老太爷在许多年前就彼此惺惺相惜,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想当年,林家老太爷携着大儿子林子山白手起家,创立声合号钱庄之时,陈家老太爷见其前景广阔,本有意参股其中。 只可惜当时参股的人数已满额,陈家老太爷最终未能如愿。 自那以后,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直到林家老太爷与世长辞之后,陈家老太爷也逐渐淡出了纷繁复杂的商海,将自己一生打拼下来的生意全权交由儿子陈建川接管。 陈建川打小就跟随在父亲身旁,耳濡目染之下,对父亲的经商之道早已了然于胸。 在接过家族生意的大旗之后,他更是展现出非凡的商业才能和魄力。 不仅将原有的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还独具慧眼地看中了南城这块风水宝地,并在此开设了一家规模宏大的金店,使得陈家的生意愈发红火,声名远扬。 近些年来,由于双方都各自忙于经营自家的生意,彼此之间的往来相较于过去确实减少了不少。 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林恩典和陈美林之间特殊的情谊。 要说起他们俩的缘分,还得追溯到小时候。 那时候,林恩典常常跟着自己的爷爷前去拜访陈家老太爷。 而陈美林呢,作为家中备受祖父宠爱的掌上明珠,自然也是时常陪伴在侧。 就这样,两个年龄相仿、天真无邪的孩子有了很多相处的机会,渐渐地便熟悉起来,并成为了亲密无间的玩伴。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一天天长大,但那份纯真的友谊却始终未曾中断过。 即便后来大家都忙碌于生活琐事和事业发展,不能像儿时那样天天黏在一起玩耍,但只要一有空暇时间,他们还是会相约见面,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这种深厚的友情仿佛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他们心中,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依然坚定不移。 后来两人都对对方心生爱慕,发展到最后,便私定了终身。 这次也许唯有自己亲身登门致歉,才有可能出现一丝扭转局势的希望曙光。 此时此刻,林子山在内心深处已然默默地拿定主意,打算鼓足勇气,全力以赴地拼上一把。 待到明日,便领着自家儿子,规规矩矩地去到陈家门前,郑重其事地提出结亲之议。 倘若陈建川依旧如此冥顽不灵、顽固不化,坚持不肯松口应允这门亲事的话,那他也就顾不得许多了,非得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彻彻底底地讲述清楚不可。 以免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日后因为这桩丑事而在人前抬不起头来,饱受他人异样眼光的审视和指指点点。 第10章 计上心头 翌日,当黎明的曙光刚刚划破天际,天空还只是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鱼肚白色时,陈美林便悠悠转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中却满是疑惑与不安。 昨晚,父亲陈建川和哥哥陈宏远很晚的时候又匆匆忙忙地开车出去了,那匆忙的身影让陈美林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这两天不正是林恩典从香港回来的日子吗? 难道说…… 想到这里,陈美林不禁打了个寒颤。 昨晚父亲和哥哥深更半夜的外出行动,会不会就是冲着林恩典去的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陈美林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再也无法平静。 从父亲和哥哥驾车离开之后,陈美林就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小兔子一般,仔细聆听着外面传来的每一丝细微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种等待中的煎熬几乎快要将她吞噬。 然而,除了偶尔吹过的风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之外,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一阵熟悉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地传入了陈美林的耳中。 紧接着,便是管家与父亲和哥哥问候的声音,还有父亲和哥哥交谈的话语声。 听到这些声音,陈美林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看样子,他们是平安无事地自己回来了。 而林恩典也并没有如她所担心的那样被他们给“抓”回来。 如今,林恩典回来了!父亲明日非得拉着哥哥再次冲向林家讨个说法不可。 然而,这件事情林恩典还毫不知情,如果到时候他奋起抵抗,以父亲和哥哥那暴躁的脾气,恐怕他免不了要遭受一顿毒打。 陈美林心急如焚,本想着赶紧给林恩典通风报信,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或者能想办法躲避这场风暴。 可惜事与愿违,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就被父亲软禁在了家中,失去了自由行动的权利。 虽然母亲清楚这中间的来龙去脉,但为了她和林恩典未来的幸福,母亲选择默默地守护着她的秘密,没有向父亲透露半分。 此时的她,被紧紧地困在了这个小小的闺房之中,心中的焦虑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地翻腾着。 她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出任何能够摆脱困境的方法,只能无奈地叹息着。 白日间,父亲明令禁止她外出活动,将她牢牢地限制在家中的这一方天地之内。 如今,唯一能够帮助她传递消息、通风报信的,便只剩下二妹林美钿一人了。 此时此刻,家中除了那些在厨房里忙碌的婆子和打杂、洗熨丫鬟们已经早早起身之外,其余的人仍旧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想到此处,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房门,心中暗暗思忖:“不如趁此机会,悄悄地前往二妹的房中寻找她,请求她帮忙带一封信给林恩典。否则,一旦等到父亲醒来,恐怕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于是,她缓缓地移步到梳妆台前,轻轻地拉开椅子坐下。 只见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洁白如雪的纸张以及一支精致的毛笔,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 接着,她微微颔首,开始回忆起自林恩典前往香港之后,自己在家中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那些或喜悦、或悲伤、或激动人心、或平淡无奇的瞬间,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 她提起笔来,笔尖轻触纸面,把这些天的经历,一口气写了下来。 一行行娟秀的字迹逐渐布满了整张纸,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她对他的思念与牵挂。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她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她对着信纸,轻轻地吹气,想让墨水赶紧干掉。 然后,仔细地将信纸折叠好,放入早已准备好的信封之中,并轻轻用手指压平封口处。 做完这一切后,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那封信,似乎还想再添加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随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足勇气似的。 接着,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门把,慢慢地拉开了门。 随着“吱呀”一声轻微的响动,房门被缓缓打开。 她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走廊上空无一人后,才蹑手蹑脚地迈出脚步。 每走一步,她都格外小心,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起他人的注意。 就这样,她像一只轻盈的猫咪一样,悄悄地朝着二妹的房间走去...... “美钿,美钿……” 陈美林站在二妹房间那扇紧闭的门前,一只手抬起,轻轻叩击着房门,另一只手则扶着门框,似乎想要借此稳住自己有些颤抖的身体。 她的声音轻柔而又急切,仿佛生怕惊醒了周围尚在沉睡中的人们,但同时却又满心期待着屋内能够传出二妹熟悉的回应声。 此时正值黎明前夕,夜色依然浓重如墨,整个世界都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与黑暗之中。 这也是人们最容易感到困倦、睡意最为深沉的时刻。 果不其然,屋内的陈美钿正如往常一样,正处于深度睡眠之中,对于门外姐姐的声声呼唤全然无知无觉。 “美钿,美钿……” 陈美林并没有放弃,她依旧执着地轻敲着房门,并不断重复着二妹的名字。 每一次的敲击和呼喊,都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然而,这些涟漪很快便消失无踪,只留下那扇纹丝未动的房门以及毫无反应的室内。 与此同时,陈美林的目光时不时地扭向一旁,朝着上房的方向张望。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紧张,她真怕自己的动静,惊醒了睡在上房的父母。 平日里自己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今天自己这么早便出现在二妹的房间门口,如被父母发现,一定会发现其中的猫腻的。 第11章 措不及防 也许是陈美林那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打破了宅院里原有的宁静,也惊动了那些分散在各个厅堂辛勤打扫的丫鬟们。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东厅缓缓探出头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春兰。 当春兰的目光触及到正笔直地站立在西厢二小姐房门前的大小姐陈美琳时,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错愕与惊讶。 她稍作迟疑后,还是快步朝着陈美林走来。 眼看着春兰脚步匆忙地向自己靠近,陈美林心中一阵慌乱,下意识地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此刻,她的脸颊像是熟透的苹果一般,涨得通红,就连耳根都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红晕。 “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呀?” 春兰敏锐地察觉到了陈美林的窘迫之态,赶忙开口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疑惑。 “没事,你忙去吧。” 陈美林一边随口应道,一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信件迅速藏于身后,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难为情的神色,对春兰说道。 “好的,大小姐,那我就在景芳厅打扫卫生了,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随时叫我就行。” 春兰恭敬地点点头,说完便识趣地转身朝着东厅走去。 看着春兰逐渐远去的背影,陈美林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稍微思考片刻后,她轻手轻脚地挪动脚步来到了二妹的窗户旁边。 她如同之前敲门一般,抬起手指对着玻璃窗轻轻地“笃笃笃”敲了几下。 “美钿,美钿……” 陈美林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被其他人听到,同时整个人紧紧地趴在玻璃窗前,继续轻声呼唤着二妹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面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响,陈美林瞬间变得兴奋起来,手上敲击玻璃窗的力度也随之加大了几分。 恰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了。 二妹陈美钿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睡衣,睡眼朦胧、头发凌乱地站在了门口。 陈美林一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门前。 “哎呀,美钿,你怎么睡得跟个小猪似的,这么沉啊!” 陈美林忍不住抱怨道,话音未落,便一个侧身闪进了二妹的闺房之中。 “哎呀!这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大早上的就这么风风火火跑来敲门,到底有啥事儿啊?” 二妹陈美钿又倒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她那惺忪的睡眼此刻充满了恼怒与困倦交织的神色。 二妹陈美钿年仅十四岁,但已经展现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作为第一批踏入真光书院、勇敢接受新式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立、聪慧且坚韧不拔的气息。 她与林恩典的大妹林沐恩是同学,每天两人形影不离。 平日里,陈美钿总是以积极向上的态度面对学习和生活中的种种新挑战,努力汲取新知识,不断开拓自己的新视野。 今天一大清早就被吵醒,她所有的精神劲儿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下满心的烦躁。 陈美钿发完牢骚后,气鼓鼓地一把拽过被子,然后像只鸵鸟一样将整个头都埋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陈美林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去拉扯陈美钿盖在头上的被子,并轻声哄着道:“好妹妹,快起来,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求你。” 然而,此时的陈美钿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哎呀,困死啦,姐,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就让人家多睡一会儿嘛……” 说完,把被陈美林扯开的被子拿过来又盖到了头上。 陈美林也没有理会妹妹的抗议,又用力地扯着蒙在妹妹头上的被子。 两人撕扯了一会,最终,被子还是被陈美林扯了过去。 失去了被子庇护的陈美钿只得紧闭双眼,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姐,你真是太狠心啦,这么早有啥重要事情嘛……” 看着妹妹这副睡眼惺忪、满脸不情愿的模样,陈美林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即她把被子放在床上,自己也缓缓坐到了床沿边。 她稍稍凑近了一些,轻声问道:“美钿,关于我和恩典哥哥的事情,你到底支不支持呢?” 原本还在不停抱怨的陈美钿一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只见她揉了揉眼睛,迅速地坐了起来,并眼睛放光地说道:“当然支持啦!姐,我可是一直都把恩典哥哥当作未来的姐夫看待的哟!” 见妹妹如此积极的回应,陈美林心中暗喜。 紧接着,她趁热打铁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你现在赶紧起床好不好?去帮姐姐跑一趟腿,给恩典哥哥送一封信。” “为何要送信啊?姐,我可听说啦,大嫂讲你下个月有大好事呢!难不成……是要和恩典哥哥订婚吗?” 陈美钿眨巴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凑到姐姐跟前问道。 此时的陈美钿不过才一十四岁,尚在书院里念书,家里大人们的事儿,向来都极少让她知晓。 况且她那个新新人类的超前头脑,每次都让父母很是头疼。 于是家里有大事,都是到最后才通知她。 陈美林看着妹妹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伤感。 她哽咽着对陈美钿说:“不瞒你说,爹爹他竟然把我许配给了香港的周家,硬生生地要拆开我和恩典哥哥。” 当陈美钿听到姐姐说出这番话时,整个人瞬间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 紧接着,她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般,猛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大声喊道:“这怎么可以!” 只见妹妹敏捷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双脚稳稳落地后,便迫不及待地朝着衣柜走去,看样子是要开始穿衣打扮了。 “美钿,你先别激动,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陈美林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拉住冲动的妹妹。 陈美钿一边套着淡粉丝的棉袄,一边慌张地扣着扣子气愤地说:“姐姐,爹爹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分啦!他明明清楚你和恩典哥哥彼此相爱,却为何还要这般行事呢?” 作为一名生长于新时代的女性,当听闻姐姐竟然遭受到父亲的包办婚姻时,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怒火,毫不犹豫地就要冲出门去找父亲理论一番。 不得不说,到底还是陈美林最为了解自己这个性格急躁的妹妹。 第12章 通风报信 眼见她如此冲动,陈美林急忙伸手拦住。 她语气焦急地说道:“哎呀,你可千万别再瞎折腾、胡乱添乱啦!这件事情若是由你前去闹腾,只怕局面会变得愈发不可收拾,到时候恐怕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赶快起床梳洗一下,然后帮我将这封至关重要的信送到林沐恩手里,并叮嘱她务必亲自转交到恩典哥哥手中才行。” “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就去。” 陈美钿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然后迅速从姐姐手中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将其装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美钿啊,把信交给恩典哥哥之后,一定要记得等着拿到他的回信才能回来哦,明白了吗?” 陈美林不放心地叮嘱着妹妹。 原来,她在信中特意写明了,希望林恩典在看到信后能够立即给自己回复。 “知道啦!姐,你就放心吧,我这就去找林沐恩。” 陈美钿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用昨晚洗过的水擦了一把脸,然后熟练地背上了自己的书包,脚步匆匆地向着门外走去。 陈美林站在门口,望着妹妹逐渐远去、消失在拢翠亭方向的身影,一直紧绷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此时,阳光刚刚透过云层洒下,整个庭院渐渐地亮起来。 陈美钿穿过西厅,刚刚走到花园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她。 “美钿,这么早你急急忙忙地要去哪里呀?” 原来是父亲陈建川正站在晨曦之中的花园里,悠然自得地打着太极拳。 当他看到女儿背着书包行色匆匆地从西厅跑出来时,不禁好奇地喊住了她。 陈美钿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待看清来人是父亲后,她才缓过神来,有些疑惑地问道:“爹,您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呀?” “我每天都起这么早,是你贪睡不知道而已。” 说这话时,正比划着太极拳的陈建川停了下来,看向女儿陈美钿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宠溺。 这个宝贝女儿平日里贪玩又任性,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她的疼爱。 一直以来,陈建川可谓是个女儿奴。 他对一直三个女儿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无论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还是学校里遇到的各种难题,他都会尽心尽力地帮助女儿解决。 哪怕工作再忙再累,只要一回到家看到陈美钿那可爱的笑容,所有的疲惫便会瞬间烟消云散。 二姨娘谢氏为他诞下一儿一女,然而这一子一女却资质平平、生性愚钝,对于知识和技能的领悟能力着实欠佳。 相比之下,大夫人何氏所生的三个儿女,却都是聪慧过人,悟性极高。 大女儿陈美林则宛如一块温润的美玉,她不仅温婉可人、气质高雅,而且品性纯良,更难得的是其悟性极高,往往只需稍加点拨便能融会贯通。 而儿子陈宏远呢,尽管性情略显急躁,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头脑灵活、足智多谋,可谓是天资聪慧之人。 至于那二女儿陈美钿,则更是与众不同。 自小就聪明伶俐、古灵精怪的她,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与探索欲望。 尤其崇尚新时代的种种思想观念,常常能提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和想法。 陈美钿犹如夹心饼干中的那层甜蜜夹心,虽然被夹在中间,却是最得陈建川心疼的孩子。 当陈美钿望见父亲那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时,脑海中瞬间闪过书包里姐姐托付给她要转交的信件。 然而此刻,她深知不能冲动行事,必须强行抑制住内心想要与父亲争辩一番的强烈情绪。 于是,她灵机一动,迅速编造出一个借口,娇声说道:“爹爹呀,今日书院有重要活动!先生特意嘱咐过,要我们这些学子们早些到达才行。” 陈建川听闻此言,眉头微微一皱,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已然十四岁的女儿身上。 只见她整日在书院里如脱缰野马般肆意玩耍,丝毫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端庄娴静之态,活脱脱就是个疯疯癫癫、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他不禁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板起脸来说道:“你这丫头啊,身为女子,却整天在书院里撒野胡闹。如今都已年满十四,也是时候该跟着你娘亲学学如何做女红啦!” 陈美钿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满之情。 她向来对这种传统观念不以为然,觉得女子不应仅仅局限于学习针线活儿之类的事情。 此时,面对父亲的老生常谈,她毫不犹豫地再次搬出自己的那些新奇想法和所谓的新思想,理直气壮地反驳道:“爹爹呀,您这老旧的思想也该改一改啦!凭什么就认定女人一定要学会做女红呢?难道女子就不能有其他追求吗?” “女孩子家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生孩子的,你说说看,你读那么多书能有什么用啊?” 听到女儿又搬出那些所谓的新思想来驳斥自己,陈建川满脸不屑地说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丫头怎么就如此固执呢? 陈美钿心里清楚得很,如果继续和父亲这么无休止地争论下去,不仅难以讲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还可能耽搁了自己给林恩典送信这件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迅速转过头去,对着父亲说道:“爹爹,我今天还有要紧事儿呢,没功夫跟您在这儿瞎扯这些。等晚上我回来了,咱们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理论一番!”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 “记住喽,可别在外边儿闯祸啊!晚上记得早点回家吃饭!” 看着女儿风风火火地朝大门奔去,父亲陈建川赶忙提高嗓门,冲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大声喊道。 “知道啦!” 陈美钿远远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如同一道闪电般,瞬间消失在了晨曦笼罩下的街道尽头。 只留下陈建川站在原地,无奈地摇着头,嘴里喃喃自语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第13章 假手于人 陈家和林家,皆居于城南。 两家相距,也不过短短两条街道罢了。 若是在平日,人们悠然地步行前往,大约需要花费二刻钟左右。 然而今日,情况却截然不同。 只见陈美钿甫一踏出家门,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狂奔而去,脚下生风,片刻也不敢停歇。 尽管她年纪尚小,对于大人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并不甚明了。 但她心中却十分清楚,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管,任由姐姐与林恩典这对恩爱的鸳鸯被无情拆散。 此刻,她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驱使着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她风风火火地从自家门口出发,连一分钟都不敢耽搁。 只见她一路小跑,脚下生风,仅仅过了十多分钟,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林宅那气势恢宏的大门前。 她和林恩典的大妹妹林沐恩,是同一所书院的同窗好友。 两人平日里关系十分要好,她更是经常前来林府寻找林沐恩一起玩耍或者探讨学问。 因此,林府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管家以及众多仆人们对她可以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此刻,当她看到眼前林府那紧闭的朱红色大门时,连想都没想一下,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准备去敲响那扇门环。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环之际,只听得一阵“吱吖”声传来,那厚重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身穿蓝色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一把大扫把的仆人走了出来。 “陈小姐,您怎么来得如此之早啊?” 当看到陈美钿有些许气喘吁吁地站在那朱红色的大门前时,那位仆人满脸惊愕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林府家大业大,奴仆如云,陈美钿自然不可能做到对每一个家奴都了如指掌。 然而,这林府上上下下的家奴,却是人人皆识得这位陈美钿陈小姐。 此刻,一听到这名仆人的口中尊称自己一声“陈小姐”,聪慧过人的她瞬间便心知肚明,此人定然知晓自己的身份来历。 “不知你家大小姐是否起身了呢?” 陈美钿立马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眸色安静。 “回陈小姐话,我家老爷以及大夫人,还有大少爷他们早就已经晨起了,这会儿正忙着筹备各种礼品呢。至于其他的少爷们和小姐们嘛,则大多都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尚未起身哩。” 那家奴站立着不动,一边恭恭敬敬地回应着陈美钿的问话。 “那我自己进去找你家大小姐了哦?” 陈美钿说着,跨步就想进府。 大家都还没起身,自己进去便罢了,就不烦劳仆人去通报了。 哪知家奴听到陈美钿说要自己进去,立马把扫把一丢,跑了过来。 “陈小姐,还是由我带您进去吧。” 老爷和大夫人、大公子都已起身,如若陈美钿自己进去,被他们看到,怪罪下来,自己可就少不了一番责骂了。 说着,他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恩典哥哥已经起身,是不是就直接把信送到他手里呢?” 陈美钿跟在仆人后头,心里盘算着。 “如果这样贸贸然交给他,会不会被误会呢?林叔父和林婶娘知道这件事吗?如果被误会了,那可就麻烦了!陈美钿算了,还是拜托林沐恩转交吧。” 主意已定,陈美钿便老老实实地跟随在仆人身后,进入了林府。 穿过那清幽雅致的天井花园,她跟着仆人终于来到了怀瑾堂门口。 抬眼望去,只见林家老爷林子山和大夫人郑氏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多仆人丫鬟们将各种精美礼品装入精致的礼盒之中。 而林恩典,则静静地站立在一侧,双臂交叉抱于胸前,神色略显焦灼,不停地在堂内来回踱步。 “禀报老爷,陈家二小姐前来拜访,说是找大小姐的。” 这时,只见那名仆人恭恭敬敬地立于怀瑾堂门外,深深地鞠着躬向堂内正忙碌不停的老爷通传消息。 听闻仆人的通报之声,原本正在专心筹备礼盒的老爷、大夫人以及林恩典三人几乎同时齐声问道:“陈府二小姐?” 林恩典一听到陈府家的二小姐来了,心中不禁一动,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跑出怀瑾堂。 林子山和大夫人听到“陈二小姐”,也急忙跟随着走出来。 只见那陈美钿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见到自己的到来,竟然惊动了正在怀瑾堂里忙碌着准备礼盒的林子山夫妇以及林恩典。 陈美钿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歉意,她赶忙微微地弯下纤细的腰身,向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柔声说道:“林叔父、林婶娘,还有恩典哥哥,早上好!”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出谷一般动听。 “原来是美钿啊!快快快,请进请进!” 大夫人张氏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位温婉可人的女子正是陈美林的妹妹陈美钿,她脸上立刻绽放出亲切而热情的笑容。 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伸出双手紧紧拉住了陈美钿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将她往屋里迎去。 “林婶娘,我们书院有急事,我是来找沐恩的。” 林夫人停下脚步,目光柔和如水般洒落在陈美钿身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怜爱的神色。 她听到林美钿说书院有事,又想到女儿此刻还在呼呼大睡,不禁轻声责怪道:书院有事也不知道早起,这丫头现在还在房里呼呼大睡呢。” 见陈美钿站着满脸的尴尬,林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随即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仆人,有条不紊地吩咐道:“你啊,先去把大门外那些未完成的事务处理妥当,这边暂时不需要你来照管了。” “是,夫人!”仆人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迈着匆匆的步伐返回门外。 “秋菊,你带陈小姐去找大小姐。” 林夫人转头,对身边的丫鬟秋菊说。 “知道了夫人。” 秋菊侧身福了福,对站在一旁的陈美钿说:“陈小姐,请随我来。” 第14章 大惊失色 “那就有劳秋菊姐姐了。” 陈美钿面带微笑,微微欠身,以一种极其优雅且礼貌的姿态回应着在场众人。 紧接着,她又转身面向林子山夫妇以及林恩典,动作轻柔地福了一福。 只见她脚步轻,紧跟在丫鬟秋菊身后。 她们沿着那条迂回曲折、宛如迷宫般的走廊徐徐前行。 阳光透过廊檐洒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仿佛为这一幕增添了几分梦幻色彩。 陈美钿身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裙裾随风轻轻地飘动着。 林恩典一直注视着她们离去背影,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当他听到仆人通报陈家二小姐到访的时候,内心激动得差点就蹦出来。 原以为,这么早到访的陈美钿,一定是帮他带来了陈美林的口信的。 谁知道当听到陈美钿说是因为书院有事,自己是来找大妹林沐恩时,林恩典心中的希望之火瞬间就熄灭了。 陈美钿脚步匆匆地跟着秋菊,穿过一道道曲折的回廊,终于来到了大小姐林沐恩的闺房前。 正如大家所料,那扇朱红色的闺门紧紧地关闭着,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秋菊抬眼瞧见紧闭的房门,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她深知此刻自家大小姐定然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未曾醒来。 于是,她压低声音,略带歉意地对身旁的陈美钿说道:“陈小姐,请您稍等片刻,容我先进去唤醒我们家大小姐。” 陈美钿闻言,秀眉微蹙,脸上流露出急切之色。 自从踏入林府大门开始,她先是在怀瑾堂门口与林子山夫妇以及林恩典寒暄客套,耗费了不少时间。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居然还要站在门外苦等,这着实令她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 “没关系的,秋菊姐!还是让我亲自进去唤醒她吧。” 陈美钿边说着,边伸手就要去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 秋菊见此情形,面露难色,连忙出声阻拦道:“这……陈小姐,恐怕不太合适啊。” 刚才夫人特意支开了其他仆人,想必就是知晓大小姐尚未起身。 “秋菊姐,你有所不知,我跟沐恩平日里情同姐妹,我们没有那么规矩。” 看到秋菊难为情的样子,陈美钿微笑着对秋菊说。 秋菊是林夫人的随身丫鬟,平日里只在飞鸿堂伺候林夫人,极少到后院来。 她虽然也是认识陈美钿,但是她却不清楚陈美钿与林沐恩之间的感情。 “等会我家大小姐怪罪下来,奴婢承担不起啊!” 看到陈美钿自己就要冲进大小姐林沐恩的闺房,秋菊怯怯地说。 “没事,一切由我担着。我实在是有要紧事,不能再耽搁了。” 说话的时间,陈美钿已经伸出手,推开了林沐恩的闺房。 在这繁华昌盛的林家府邸里,声名显赫的林家老爷林子山,一生娶了两位夫人,膝下儿女成群,好不热闹。 大夫人张氏,她端庄贤淑,知书达理。 与林子山是结发夫妻,共育有五子二女。 其中,长子林恩典风度翩翩,才华横溢; 次子林恩惠文质彬彬,待人谦和; 幼子林恩义聪明伶俐,知书达理。 此外,还有长女林沐恩活泼可爱,跟陈美钿一样,也是个新时代女性。 她跟陈美钿,都是真光书院的第一批女学生。 次女林慈恩温婉清丽,深得家人喜爱。 他们这五兄妹,则跟着他们的母亲张氏居住在林府中。 而二姨娘李氏,虽不及张氏那般大气,但也有着独特的风韵。 李氏为林子山生下了三子林恩爱和四子林恩和。 这二位少爷也是各有千秋,林恩爱性格豪爽,为人大方; 而林恩和则沉稳内敛,心思缜密。 二姨娘则与其子们居住在与林府相邻的侧院里。 虽然地位稍逊一筹,但侧院布置得亦是精致典雅,毫不逊色。 侧院在林府的左侧,傍着林府而建,在后花园处,设有一侧门方便通行,也使得两处居所紧密相连。 在林府的右侧,同样有座院落,便是林子山母亲的住所------别院。 与侧院一样,在后花园处,也有一拱门,方便通行。 这三座院落建在一起,林府就显得更加雄伟气派了。 以前林家自家请有先生在家教孩子们读书。 自从城里创办新学校后,林家的孩子们就都到书院里去上学了。 男孩子到书院去上学并不是什么奇事,而女孩林沐恩,就成了第一批进入书院的新时代女性。 陈美钿丢下了秋菊,推开了大小姐林沐恩的闺房。 她大步跨进林沐恩的闺房,看到林沐恩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于是,她轻盈地踏上那木质的床沿。 坐在床上,伸出手来,一把扯开林沐恩身上盖着的柔软被子,以恶作剧的形式趴在林沐恩的耳朵边大声地喊:“沐恩,沐恩!快快起床啦!” 而秋菊则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战战兢兢地紧跟其后,缓缓走进了林沐恩那精致的闺房之中。 当她抬眼瞧见陈美钿竟然如此大胆,二话不说便一屁股坐到了大小姐的床上时,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如纸。 她双脚像是被钉住一般,直直地站立在原地,头也深深地埋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此时,正沉浸在甜美梦乡中的林沐恩,似乎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来自同学陈美钿那熟悉的呼唤声。 这声音犹如一道惊雷,猛地将她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她惶恐地瞪大了双眼,目光如同两道闪电般,直直地射向坐在自己床沿边的陈美钿。 刹那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紧接着,只听见林沐恩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啊!” 伴随着这声惊叫,她整个人像弹簧一样迅速弹坐了起来。 双手紧紧地抱住身前的被子,将其牢牢地护在胸前,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此刻,她的两只眼睛瞪得浑圆,充满了惊恐之色,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陈美钿和秋菊二人。 见到自家大小姐被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模样,秋菊心中一惊。 “大小姐,您别害怕呀,是我和陈小姐来看您啦。” 她急忙快步上前,靠近林沐恩身旁,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第15章 负荆请罪 陈美钿看到林沐恩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她也被吓到了。 “对不起沐恩,我没想到要吓你。” 陈美钿拉起了林沐恩的手,满脸诚恳地对她道歉。 林沐恩这才安静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陈美钿。 “美钿,你咋这么早?” “秋菊姐,沐恩醒了,这里就不劳你了。” 看到林沐恩已经清醒过来,陈美钿赶紧打发走秋菊。 看着秋菊退出林沐恩的闺房,陈美钿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了陈美林拜托她的信,塞到林沐恩手中。 “沐恩,快,送去给恩典哥哥。” 陈美钿催促着还赖在床上的林沐恩。 “怎么了?你这般心急?” 看到陈美钿一边朝自己手里塞着信,一边拽着自己起身,林沐恩不解地看着满脸焦急的陈美钿问。 “看来你也跟我一样,还蒙在鼓里呢!” 看到林沐恩眨巴着她的那双大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己时。 陈美钿就知道,她跟自己一样,都被蒙在鼓里。 “究竟 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陈美钿焦急的模样,林沐恩赶紧起床更衣。 陈美钿自己也知道得不多,只听姐姐说过,她爹要拆散她跟林恩典,让她赶紧把信送到林恩典手里。 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跟林沐恩讲。 “我爹要拆散恩典哥哥和我姐的好事,事情很紧急,马上得把这封信送到恩典哥哥的手里去才好。” 林沐恩听完陈美钿的话,眼眸里闪过一丝焦急。 她二话不说,胡乱地往自己身上套了件薄棉褂,揣着陈美钿塞给自己的那封信,头也不回地往前厅跑去。 望着林沐恩拿着信远去的背影,陈美钿这才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林沐恩急匆匆地来到前厅,只见父母正在跟大哥交代着什么,地上放着一担精美的礼盒。 “爹爹,娘亲,大哥早上好。” 林沐恩踏进大厅,朝着父母跟哥哥行礼问候。 “沐恩,陈家二小姐不是去找你了吗?” 看到大女儿突然出现在前厅,林夫人有点不解地问。 “娘,美钿来找我,是有事托我,她要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我大哥。” 林沐恩说完,把信递给了一旁看着自己的大哥林恩典。 听到陈美钿是来送信的,林恩典的心顿时一阵狂喜。 他接过了大妹递过来的信,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 “恩典哥哥,见信如面。这些天发生的事,相信你也都知晓了。知道你回来,我爹肯定又会带人前来找你的。 我爹对我们的事耿耿于怀,他把我当成商品,与周家交换,而我却誓死不从。 所以,当我爹逼问我时,我不得不编造了一个谎言,说我们不但已经私定终身,而且我也已经是你的人了。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你陷入麻烦,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我只希望你能配合我,让他相信我们的事是真的。也许这样,他会回心转意,不再拆散我们。 恩典哥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为难,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好吗? 期待你的答复,永不变心的美林。” 林恩典读信的时候,前厅里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安静地听着。 一口气读完了陈美林写给自己的信,林恩典双手颤抖着,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他对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大妹林沐恩说:“沐恩,你等我一小会,帮我把回复的信,拿给陈美钿。” “好的,你去写吧。” 看着大哥飞一样地朝别院的书斋跑去,林沐恩大声地应着。 当陈美钿带着林恩典的回信,小心翼翼地回到陈家的时候,陈家的大人们,才陆陆续续地起床。 陈美林接过了二妹带回来的回信,一时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抱着信件,趴在梳妆台上“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看着姐姐伤心的样子,陈美钿悄悄地退出了姐姐的房间。 哭了好一阵,陈美林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林恩典的回信。 看到林恩典说他已经备下了厚礼,等会就要跟他父亲林子山一道来陈家提亲的时候,陈美林心里一阵窃喜。 自己总算没有看错人,林恩典是有担当的男人。 他没有丢下自己不管,今天就要到家里来提亲了。 已经说了自己是林恩典的人来,林家父子今天提着聘礼过来提亲,想必父亲会三思而行了。 陈美林在闺房里,把林恩典的回信紧紧地揽在胸口,一会哭,一会笑。 “启禀老爷、夫人!林家老爷和林家大公子此刻已经抵达府中的中堂了!” 陈建川正与他的大夫人一同坐在宽敞明亮的饭厅里吃早餐。 就在这时,一名神色匆忙的仆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恭恭敬敬地禀报着这一消息。 “还敢上门来?” 听到林子山带着林恩典上门来了,陈建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 “建川,别太凶了,有话好好说。” 看着陈建川怒气冲冲地朝中堂奔去,陈夫人何氏跟在后面叮嘱着。 “我还跟他好好说?不打断他的腿就算是给他林子山面子了。” 陈建川急匆匆地朝中堂跑,头也不回地说。 “两家人一直都秉着以和为贵,况且恩典这孩子秉性纯良,如果他们真的越了轨,再追究不迟。” 陈夫人知道内情,她真怕陈建川一时控制不住,出手打人。 “我没那么多的道理跟他讲,吃得了咸鱼,就得抵的住渴!我陈建川的女儿,他也敢轻薄!” 陈建川说着,已经到了中堂。 远远看到陈建川走过来,后面跟着小跑的陈夫人。 林子山赶紧拽了拽林恩典的衣袖,让他跟着自己走出中堂去迎接。 林子山看着满脸乌黑的陈建川,打着笑脸讨好地说道:“建川兄,我带着不孝子,来跟您赔罪来了。” “林老爷来啦!” 陈夫人看到林子山,赶紧打招呼。 “嫂夫人好啊!” 林子山回应着陈夫人。 见陈建川夫妇过来,林恩典赶紧弯下了腰,双手作揖,对着陈建川夫妇施礼并道:“陈伯父陈伯母安康!” “你倒是安康了,我跟你伯母可是因为你们的事,烦心得很。” 见林恩典朝自己施礼问候,陈建川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先踏入中堂。 林子山拽了拽林恩典,跟着陈夫人,也一并进入中堂。 “林老爷、林公子请上座。” 进入厅堂,陈夫人脸上堆满了笑容,请林子山父子上座。 “请,请”,林子山说着,坐上了左边的第一个位置。 “谢伯母”,林恩典说着,坐在林子山的下位。 第16章 痴心妄想 陈建川夫妇,则坐在中堂的主人位上。 “建川兄,我今天亲自带着犬子,登门道歉,望建川兄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原谅犬子!” 刚坐下,林子山便开口对怒气未消的陈建川说。 “他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上门来求原谅?” 听到林子山上来就替儿子求情,陈建川恼怒地说。 “陈伯父,请您原谅我!也请您成全我和美林妹妹。” 林恩典看到陈建川还是满面怒气,他走近前,跪了下去说。 “你不用跪,你就算跪破皮,我也不会饶了你的。” 陈建川见林恩典朝自己跪下,无情地说。 “陈伯父,您就可怜可怜我跟美林妹妹吧,我俩是真心相爱,我保证:会一辈子只忠于美林一人,决不纳妾。” 林恩典跪在地上,诚恳地发着誓。 “你纳不纳妾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跟美林,永远也不可能!我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你是要坐牢?还是要被我跟宏远揍一顿?” 听到陈建川说要么将林恩典送官,要么被他父子揍一顿时,林子山再也坐不住了。 要不是为了儿子的幸福,他才不会来陈家受此耻辱。 “建川兄,这事毕竟不光彩,望你三思三思。” 林子山底气足得很,两人越轨之事,本就子虚乌有,你要告官就去告,你要是敢出手,林家也不是好惹的! “子山兄,你让我三思,这事如果放在你身上,是你女儿受祸害,你会怎么做?” 陈建川也不傻,两家人一直以和为贵,况且两家老爷子在世时,一直有来往,也算得上是世交了。 “如果是我女儿,我便成全她们!” 林子山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是信口开河。 对于子女的婚姻,他跟夫人张氏商量过了,只要孩子们自己中意,就成全他们。 “你倒是说得轻巧!是你儿子把我女儿祸害了,你让我如何跟周家交代?” “建川兄,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收了周家多少的聘礼,我这边双倍,怎么样?” 林子山实在不想看到儿子痛苦,他实在不忍心拆散这对鸳鸯。 “双倍?恐怕你会出不起!” 陈建川把女儿许配给周家,他不只是想要聘礼这么简单。 近年来,城北渐渐繁华起来。 前年,突然就崛起了一家金店。 这家金店实力雄厚得令人咋舌,其背后所拥有的庞大资产简直超乎想象。 不仅如此,店内所陈列的各种金银首饰款式更是独具匠心、新颖别致,每一款都是陈家金店里没有的,吸引着无数顾客趋之若鹜。 这家金店开业之后,对于陈家经营的金店来说,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与影响。 面对如此强大的竞争对手,陈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首先在自家金店的款式设计上下足了功夫,不断地进行改良创新。 力求能够推出更多别具一格的精美饰品来,重新夺回市场份额。 为了获取更多灵感与技术支持,陈建川甚至不辞辛劳,亲自前往京城以及上海那些赫赫有名的金店,试图寻求合作机会。 他满怀希望地盼望着能请来技艺高超的师傅,帮助自家金店提升工艺水平,从而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事与愿违。 尽管从京城和上海请来了一些所谓的大师傅,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比较后发现,他们的手艺竟然还是无法与城北那家新开的金店相媲美。 这让陈建川感到无比困惑和苦恼,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对方能够如此出类拔萃呢? 就在陈建川几乎陷入绝望之际,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通过耗费大量的银子四处打听,终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城北那家金店所有的款式,居然都是直接从香港地区进口而来! 这个真相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了陈建川心中一直以来的谜团。 于是,他通过了行业同行的介绍,终于攀上了香港的珠宝世家----周家。 只有跟周家联姻,才能把香港新工艺带进自家的金店。 所以无论林子山给出的聘礼有多丰厚,自己也只能拆散林恩典和陈美林这对鸳鸯了。 陈建川心里也清楚,以林家的经济实力和地位,配他陈家,绰绰有余。 林恩典和陈美林,两人就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二女儿陈美钿只有十四岁,况且还是个新时代女性,最讨厌的就是包办婚姻。 小女儿陈美娜也才十一岁,这个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陈家,除了陈美林,实在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与周家公子匹配了。 “子山兄,你就是把声合号做为聘礼,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陈建川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声合号对于林子山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建川兄,你这样说,就是一点余地都没有咯?” 听完陈建川的话,林子山也有点生气了。 “没有半点余地,而且你还得让出半个声合号,来弥补美林的损失!” “半个声合号?我看你陈建川是在做梦还未醒过来吧?” 听到陈建川说要他让出半个声合号来赔陈美林的名声时,林子山发怒了。 “我要你半个声合号,并不过分!我女儿的清白,绝对不止半个声合号!” 陈建川知道,自己的确是有点狮子口大开了。 自己一开口,就要了人家全家人的半条性命,这是行不通的。 但如果不这样说,恐怕林子山会为了他儿子和自己女儿的婚事,一直纠缠下去的。 陈夫人听到丈夫狮子口大开要人家的声合号钱庄,吓得面色都变了。 “陈建川,我是给你面子你不要面子啊?原来你一直是觊觎我的声合号?” 听到陈建川开口就要半个声合号,这可是触碰到林子山的软肋了。 想当年,林家老太爷可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创办了声合号。 林家老太爷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林家的声合号,全家人都要用生命去守护。 当时林老太爷临终的这番话,陈家老太爷可是在场的。 如今他陈建川开口就是声合号,这是不给林家一点面子,还把他们父子往死里逼。 “你不交出半个声合号也可,就等着你的宝贝儿子坐穿大牢吧。” “老爷,这事关系到美林的名声,请你三思啊!” 陈夫人实在坐不住了,开口劝丈夫陈建川。 第17章 狼狈不堪 女儿与林恩典之事,陈夫人心知肚明。 她怕丈夫性急,把两家人的关系给弄僵了。 “陈伯父,请您高抬贵手,成全我和美林妹妹吧!” 见陈夫人也帮自己说话了,林恩典赶紧打铁趁热。 林恩典跪在地上求陈建川,陈建川却理也不理,转身便对林子山说:“子山兄,今天既然你把林恩典也带过来了,那这事咱们就得算清楚。” “你说嘛,要怎么算?” 本来儿子就没做什么对不起陈家的事,他都跪在地上求他了,他陈建川还不依不饶,林子山也是来气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没有半个声合号,你就等着你的宝贝儿子坐穿牢底!” 陈建川显然已经不把两家的交情放在眼里了。 如果美林嫁到香港周家,那他陈家的生意,就会更上一层楼。 陈建川说这话的时候,林恩典和陈夫人都是脸上一阵绝望。 只见林子山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上前去拉还跪在地上的儿子。 “恩典,走,我们回家。” “爹爹,陈伯父还没同意我跟美林妹妹,我不回去。” 林恩典挣脱着林子山的手,执拗地继续跪着。 “子山兄,看来你是想把事情搞大咯?” 见林子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去拉自己的儿子回家,陈建川的声音变得阴沉起来。 陈夫人见状,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林大公子,你跟你爹先回去,这边我会好好劝劝你陈伯父的。” 见丈夫陈建川脸阴沉了下来,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陈夫人赶紧拉起还跪着的林恩典说。 “陈伯母,陈伯父不答应,我是不会起身的。” 任凭陈夫人怎么拉,林恩典就像石像一样,屹立不动。 林子山见儿子如此执着,气愤地甩着衣袖,出了陈家的中堂。 “林老爷,林老爷请您不要生气。” 陈夫人见状,追在林子山后面喊着。 林子山像没听见陈夫人的声音一样,头也不回地出了陈府。 见林子山气愤地拂袖而去,陈建川这下更加不会饶过林恩典。 “来人,来人。” 陈建川大步跨出中堂,对着院落里大喊起来。 家奴们听到陈建川呼唤的声音,都纷纷从庭院里跑了过来。 他指着还跪在中堂中的林恩典对家奴们说:“把他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这·······” 家奴们看到跪在地上的是林家大少爷林恩典,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去啊!养你们这帮废物!” 见家奴们个个犹豫不决不敢上前,陈建川气得破口大骂。 陈夫人见状,赶紧对家奴们说:“都下去都下去,这边我来处理。” “是,夫人” 家奴们像是听到了赦免死罪的圣旨一样,大声地应着,就纷纷散开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让他们下去的?他们不敢打,我来打!” 陈建川见家奴们都被老婆叫走,顿足道。 “建川,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 陈夫人心里清楚,林恩典与女儿之事,本就子虚乌有。 如果陈建川冲动,把林恩典给揍了,那两家的关系也就都完了。 正说着,陈宏远从后院大步走了过来。 被陈夫人支走的家奴们,有一个偷偷跑到了后院,告诉了还在睡觉的陈宏远。 陈宏远一听林恩典自己送上门来了,气得胡乱套了件衣服,就往前院的中堂跑。 刚到中堂,就听到陈建川在说,他要自己过去打林恩典。 陈宏远满脸杀气,怒冲冲地跑进了中堂,一把拽住了林恩典胸前的衣服,一拳头就砸在林恩典的脸颊上。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哪有受过如此重的拳头。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林恩典“啊”的一声,满嘴是血。 看到林恩典满嘴是血,陈夫人吓得惊叫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直在后花园焦急地等待消息的陈美林听到了前院的叫喊声,冲了过来。 只见打了人的大哥陈宏远,则手握拳头,怒气冲冲地看着地上的林恩典。 倒在地上的林恩典,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在擦着从嘴角流出来的血。 母亲何氏吓得跪在地上,拿着袖口帮忙擦拭林恩典嘴角滴出来的血。 父亲陈建川,则满脸怒气地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陈美林顿时满脸泪水,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跪倒在林恩典面前。 “恩典哥哥,恩典哥哥” 她伸出了手,要去摸林恩典被哥哥打伤的嘴角。 “回去,还不知道丢人是吗?” “爹爹,你太狠心了!” 听到陈建川呵斥自己,陈美林决定豁出去了。 她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陈宏远说:“哥哥,你太过分了!你以后不再是我哥哥了!” 说完,伸手去扶林恩典,全然不顾怒气未消的陈建川和满脸黑线的陈宏远。 “陈美林,你是不是聋了?我让你进去!” 见女儿伸手去扶林恩典,陈建川气得跑上前,把陈美林狠狠地从林恩典身边拽开。 “美林” 看到被陈建川拉开的陈美林满脸泪水,林恩典无助地喊着。 “恩典哥哥,是我对不起你!” 看到嘴角流着血,眼眶里满是泪水的林恩典,被陈建川拽着的陈美林绝望地呼喊着说。 “美林” 看到被陈建川提着走向后院的陈美林,林恩典无力地喊着。 “宏远,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怎可以如此冲动?” 看到林恩典的脸肿得变了形,嘴角还渗出血时,陈夫人怒气地责备儿子。 “娘,难道您就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欺负么?” 听到被母亲责怪,陈宏远很是委屈。 “事情还没弄清楚真相,你就出手,如果打错人了,你该怎么办?” 陈夫人心里比谁都清楚,林恩典和陈美林之间,清清白白。 “美林都亲口说了,难道还有假?” 听母亲说怕冤枉好人,陈宏远不以为然地说。 “林大公子,实在对不住!都怪我没教导好儿子,我替他向你道歉了!” 陈夫人知道,陈宏远这一拳,实在是打错人了。 “娘,他把妹妹都祸害了,你还跟他道歉?我还没打够呢!” 听到母亲跟林恩典道歉,陈宏远发着牢骚说。 “你还不赶紧跟林公子道歉?你妹妹说的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你也不问清楚,见人就打。” 陈夫人责怪着儿子,要陈宏远跟林恩典道歉。 “妹妹都亲口说了,难道还冤枉了他不成。要我道歉,门都没有!” 陈宏远说着,自顾自离开了中堂,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陈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8章 真相大白 当林子山看到鼻青脸肿的儿子跨进林家大门时,气得胡子都直了。 “你咋不说清楚呢?自己是清白的,也不懂得辩解的么?” 看到儿子的嘴角还有血迹,眼角一片乌青,鼻子也有点歪,林子山心疼地责怪着儿子。 “来人,全都给我抄上家伙。” 林子山越想越憋屈,在南市,谁家敢对林家人如此放肆的? 家奴们听到老爷的召唤,抄起了家伙,都纷纷到前院花园聚集。 林恩惠、林恩爱、林恩和与只有十二岁的林恩义也都手拿棍条,来到前院花园排好队,静听父亲发号施令。 “走” 林子山一声令下,家奴们和儿子们都跟在其后头,浩浩荡荡地朝陈家杀去。 “爹,爹” 林恩典看着带着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出门的父亲,他大声地呼唤着。 看着父亲和弟弟们带着家奴,头也不回地朝陈家走去时,林恩典无力地蹲在地上。 父亲发怒了,他带着弟弟和家奴们去陈家讨说法, 他跟陈美林的事,就真的不可能了。 这次父亲肯定会把自己跟陈美林的事说清楚,也肯定不会放过陈宏远。 两家就这样结下了仇,他跟陈美林这辈子就真的是有缘无分了。 林恩典想到如果要跟陈美林决绝,心疼得就要窒息。 他赶紧跟在队伍后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林子山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就杀到了林府门前。 家奴看到林子山带着一大队人,手里还拿着武器,吓得立马把门关住,跑进去禀告陈建川。 “老爷,老爷不好了,林老爷带着一大队人,手拿武器气势汹汹地要冲向府里来了呢。” “什么?他林子山这是打算结仇了?纵容包庇他那孽子,还带队伍打上门来?简直是太不把我陈家放在眼里了!来人,抄上家伙,随我出去应战。” 陈建川听到家奴说林子山带的人都带了武器,他也调动了府里的所有家奴,抄上武器,出门应战。 陈宏远在后院听到前院父亲的呼唤声,知道事情严重,于是他急匆匆地朝后院走去,去找他的二弟陈宏涛。 陈建川娶了两位夫人,大夫人何氏,生下一男两女。 大儿子陈宏远,大女儿陈美林和二女儿陈美钿,都是大夫人何氏所生。 而二儿子陈宏涛和小女儿陈美娜,则是二姨娘谢氏所生。 陈宏涛比陈美林小一岁,今年正好一十七岁。 听到有人竟敢带着武器杀到家门口,陈宏涛抄起了花园里的铁锹,满脸杀气跟在哥哥陈宏远的后面,一起跑向前院。 二娘谢氏和小妹陈美娜听到外面有人来滋事,也急匆匆地跟在后面。 陈夫人听闻林子山带着大队人马杀过来,吓得浑身发抖,急匆匆地跑去后院找陈美林。 正当陈建川带领着一群手持武器的家奴们气势汹汹地准备出门应战之际,只听得一声巨响传来,那坚固无比的大门竟然已被硬生生地撞开。 刹那间,木屑四溅,尘埃飞扬。 只见林子山上身穿着一袭黑色锦衣走在前头,威风凛凛地带着一大队人马如潮水般汹涌地冲进了前院。 “陈建川,你简直欺人太甚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恩典亲自上门来向你认错,甚至不惜给你下跪赔罪,可你非但不领情,反而得理不饶人,将他打得满脸淤青,鼻肿眼歪。你如此行径,分明就是丝毫不把我林家放在眼中!今日若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恐怕真以为我林家无人了!众家人们听令,给我一起上!” 林子山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吼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些手持各式武器的林家奴仆们便如同饿狼扑食一般,嗷嗷叫着朝陈家众人猛扑过去。 陈家这边的家奴们眼见对方人数众多,黑压压一片,犹如乌云压顶一般,心中不禁一阵慌乱。 “都给我上!” 看到自己的家奴被林家的人马吓得不敢动弹,陈建川大声呵斥道。 听到老爷发号施令,家奴们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纷纷举起手中的农具,准备迎接这场恶战。 “都不要打,听我解释。” 正在这时,陈美林跑进前院,对着正准备开打的两队人大声喊着。 看到从后院匆匆跑出来的陈美林和后面跟着的陈夫人,两边的家奴都同时看向了自己的主子。 林子山看到陈美林和陈夫人出来,伸出一只手,做出了暂停的手势。 陈建川见女儿和老婆匆匆跑来,见对方已经停止了前进,也对家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陈美林跑到陈建川面前,双膝跪下。 “爹爹,求你不要打了,我跟恩典哥哥,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是我说了谎,害了恩典哥哥。” “美林,不要说。” 听到陈美林把自己说谎的事供了出来,正跑进陈府的林恩典听倒赶紧想制止。 林恩典还是慢了半拍,陈美林已经把话说完了。 陈建川和陈宏远一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陈美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建川瞪着女儿那哭成泪人的脸,不敢相信地问。 “我说是我说了谎,我跟恩典哥哥是清白的。我不想嫁去香港,我只想嫁给恩典哥哥。” 陈美林垂着头,哽咽着说。 陈建川听完女儿说她跟林恩典是清白的,终于也是松了一口气。 但当他听到女儿还口口声声想要嫁给林恩典的时候,他大声呵斥道:“嫁给林恩典,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你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这已经不可能改变!” “陈建川,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啊!如今这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那你们把恩典给打了,这笔账究竟该如何清算呢?” 原本林子山这次带着家奴过来,就是想要把陈建川打一顿后,再把儿子跟陈美林之间的真相告诉他的。 没曾想,如今陈美林竟自行吐露了实情,如此一来,倒是省却了林子山亲自开口的麻烦。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响起:“人是我打的,请您不要为难我的爹爹!”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陈宏远挺身而出,毫不畏惧地直面林子山,并高声说道。 然而,林子山却是冷哼一声,怒目圆睁道:“人虽是你打的不假,但你父亲作为长辈,对你疏于管教,同样难辞其咎!” 林子山此次前来兴师问罪,可不是只为了讨要个简单的说法而已。 他今天这么兴师动众到来,是要替林家讨回公道、挽回颜面! 毕竟,陈家与林家旗鼓相当,在南市,谁也不用怕谁!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不借此机会好好打压一下陈家的气焰,日后林家在这片地界上恐怕就难以立足了。 第19章 顺势而下 陈宏远见林子山满脸怒气,指责着父亲陈建川时,他想了想,走近了林子山双手作揖道:“林叔父,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冲动,没忍住手错打了恩典,请您原谅我。” “我原不原谅不能算,你得请求恩典原谅你。” 看到陈宏远站了出来,林子山的语气缓和了些。 陈宏远比林恩典大四岁,今年已经二十四。 要他比小自己四岁的人道歉,陈宏远显得有些不情愿。 陈宏远用眼角瞄了一眼站在人群后面的林恩典,只见他俊美的脸庞,被自己的这一拳打得肿如猪头。 他心里有点内疚,毕竟林恩典没有伤害过自己的妹妹。 自己出手如此之重,心里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但是林恩典比自己小了那么多,打也就打了,还要自己去跟他道歉? 陈宏远听林子山说要他去给林恩典道歉时,满脸的不情愿。 看到陈宏远低垂着头,站立不动,林子山的怒火又被点燃了。 “宏远,你如果不给恩典道歉,那你也得受恩典一拳!” 今天五个儿子都在场,林子山这是借题发挥。 他想通过这件事顺便教育儿子们:如在外被别人打,人家不道歉,要懂得打回去! “这·····” 听到自己不道歉,就要被林恩典打回来,陈宏远进退两难。 “林老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宏远吧!” 陈夫人虽然识大体,可是一听儿子要被林恩典打回去,立马就出来向林子山求情。 “爹,算了吧!” 看到陈夫人也替陈宏远求情,林恩典站了出来,喏喏地对父亲林子山说。 “算?打人不道歉?不打回去我林家以后在城市还有何脸面见人?” 林子山满眼不屑地看着林恩典,顿顿地说。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满眼焦虑的陈夫人。 “嫂夫人,您的好儿子打错人不道歉,这分明就是没把我林家放在眼里!您来教教我,我该怎么原谅他?” “林老爷,都是妾身的不是!请您高抬贵手,我一定会好好教导这个不孝子的。” 陈夫人说罢,转过头朝陈宏远的脸狠狠地就一巴掌。 自小从没被父母打过的陈宏远,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目瞪口呆。 他用一只手捂住了被母亲打得通红的脸,满脸惶恐且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陈建川见老婆出手打了儿子,他心底暗暗佩服老婆的做法。 这一巴掌,也总算把这围给解了。 于是他假装气还没消,继续沉着脸站立着没出声。 陈美林见母亲出手打了自己的兄长,也是吓得站在一旁不敢动。 二姨娘母子三人,也被陈夫人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吓得屏住了呼吸。 见陈夫人出手打了自己的儿子,林子山也清楚,陈家已经给了台阶,自己也就得顺势下了。 “嫂夫人,今天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也不跟宏远计较了,家人们,撤!” 林子山说完,带领着大队人马,撤离陈府。 望着林子山领着大批人缓缓地踏出陈府大门,渐行渐远,陈建川那颗始终高悬着的心这才如一块巨石落地般落回原处。 刚才当他从女儿陈美林口中得知竟是她撒谎诬陷了林恩典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他深知这下麻烦大了。 自己在尚未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便让儿子冲动地出手伤人。 现在冷静想来,论真论实力,自家或许还略逊于林家一筹。 林家五个儿子,而自己却只有两个。 况且自城北那间金店盛大开业之后,自家位于城南的金店生意便每况愈下,遭受重创。 这些年来,家族产业全赖着矿山盈利苦苦支撑,金店能维持收支平衡已属不易。 反观林家,其名下的“声合号”一直秉持诚信为本的经营理念,在林子山的精心打理之下发展得如日中天。 近些年来,林家的业务不仅遍布国内多地,甚至拓展到了香港、暹罗以及马来西亚等海外地区。 倘若今日两家人真的不顾一切地大打出手,陈家必然会处于下风,损失惨重。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刻夫人挺身而出,凭借过人的智慧和口才成功化解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激烈冲突。 然而经此一事,陈家与林家之间的关系恐怕再难恢复如初。 昔日的和睦景象,或许就只能成为一段遥远的回忆了。 不过今后想与林家重修就好,估计是有点难度了。 这个梁子,今天算是结下了。 陈美林看着跟随着林家一大队人远去的林恩典,悲痛不已。 她狠狠地盯着哥哥陈宏远说了一句“我恨你”后,双手掩面,朝后院跑去。 从那天起,陈家和林家,便不再有交集。 陈美钿与林沐恩这对好同学,每次也只能约在外面碰面,不敢前往对方家中。 这些天对于陈美林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她整日待在家里,心情沉重得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眼看着下个月月初,父亲就要亲自带着她前往遥远的香港去完成那桩婚事。 时间一天天的逼近,像一把无情的利剑,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窝,让她痛苦不堪。 就在这一天,裁缝师傅登门送来精心制作好的嫁衣。 当陈美林看到那一叠厚厚的新嫁衣时,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伤。 这些美丽的衣裳,每一针每一线都承载着她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恐惧和无奈。 因为她知道,随着这些衣裳完工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自己与心爱之人林恩典分别的时刻也越来越迫近。 回想起那天林子山气势汹汹地带人来到家中讨要说法的情景,陈美林的心就一阵阵地抽痛。 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心心念念的林恩典了。 曾经无数次想要托妹妹陈美钿帮自己给林恩典送去一封信,询问一下他脸上的伤势是否已经好转。 可每当话到嘴边,一想到父亲的绝情、兄长的狠心,竟然将林恩典打得伤痕累累,她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种纠结和矛盾的情绪,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紧紧束缚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20章 望眼欲穿 每想到自己要跟林恩典永远地分开,陈美林的心便如同被刀子活生生地剐去一块般的疼痛。 一想到林恩典,便如一张无形的黑网,从头到脚把她牢牢罩住,令她无法呼吸。 不行,没有林恩典,自己比死了还要难受。 今天非得托二妹陈美钿带封信去给林恩典,无论如何,都得见他一面。 在临走前,哪怕只是见一面。 想到这里,陈美林铺开了信纸,拿起了毛笔。 这些天,对于林恩典来说,也是度日如年。 自从那天跟着父亲带领的大队人回家后,林恩典便病倒了。 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眼睛呆呆地望着床顶。 母亲张氏都快急疯了,亲自端着饭,到林恩典的床前来求他吃一口。 可是林恩典连看也没看一眼,双眼空洞,目光呆滞。 看到儿子像是中了邪,张氏也是吓得不轻。 连忙到别院去请老祖母出面,帮忙儿子向天祈祷。 林沐恩忧心忡忡地向陈美钿透露哥哥林恩典生病了,并将他执拗地不肯起床吃饭之事也一并告知了陈美钿。 林沐恩原本希望通过陈美钿将这个消息转达给陈美林的。 然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反复商讨之后,两人最终决定还是暂且对陈美林隐瞒此事。 因为一旦陈美林得知了这个情况,必定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直奔林家而来。 要知道,这两家人如今早已因为他们两人的情感纠葛而闹得不可开交、反目成仇。 倘若陈美林真的不管不顾地冲到林家,只怕她那位脾气暴躁的父亲陈建川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甚至有可能,会怒发冲冠之下将陈美林狠狠地暴打一顿。 更何况,陈美林下个月马上就要远嫁香港了。 再者说,即便陈美林此刻能够赶来照顾林恩典一时,可等她出嫁之后呢? 到那时,林恩典的病情终究还是得依靠他自己慢慢地调养恢复啊! 想到这些,林沐恩和陈美钿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与忧虑。 陈美钿刚回到家,便被姐姐陈美林拽进了房间。 “美钿,姐姐有事拜托你。” 陈美林一边拽着陈美钿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 “姐,又怎么啦?” 其实陈美钿心里清楚,姐姐这些天没有了林恩典的消息,肯定是心急难耐。 “美钿,今日你见着林沐恩了吗?” 陈美林知道,两家人都闹成这样了,恐怕陈美钿和林沐恩也不敢公开见面了。 “见啊!大人的事,于我们何干!” 陈美钿尽量用轻松的口气,化解心虚。 毕竟自己有着重大的秘密,一直对陈美林隐瞒着。 “美钿,那你见到恩典哥哥没?” 听到妹妹与林沐恩还继续见面,陈美林心里一阵窃喜。 “没有,我跟林沐恩要么是约在外面见面,要么我们就在书院里见。” 陈美钿说着,就想往外溜。 陈美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林沐恩的书包,又把她扯进屋里。 “姐姐,我还有作业,你有啥事,赶紧说。” 陈美钿不敢留在陈美林的屋里,怕自己说多就露馅了。 “美钿,这些天没有恩典哥哥的消息,我真的度日如年,不知道她的伤好了没有。你也知道,下个月我就得随爹爹去香港完婚了,我想在我走之前,见恩典哥哥一面,麻烦你把这封信带给林沐恩,让她帮我转交给恩典哥哥,好吗?” 陈美林用近乎哀求的声音,恳切地拜托妹妹帮她送信。 想到林恩典这些天还卧床不起,陈美钿看着眼泪婆娑的姐姐,再也不想隐瞒下去。 “姐姐,你就算约恩典哥哥见面,他也是不能出来见你的。” 陈美钿没有接陈美林递过来的信,满脸痛苦地说。 “为何他不能来见我?他是出门了吗?” 听到林恩典不能来见自己,陈美林不由得一阵失落。 “实话告诉你吧,自从那天被哥哥打后,他就病倒在床了。” 陈美钿看到泪眼朦胧的陈美林,实在不忍心再隐瞒下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恩典哥哥病了?严重吗?” 一听林恩典病了,陈美林急得带着哭腔问。 “听沐恩说,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床顶,一句话也不说。” 陈美钿伤心地说。 “恩典哥哥,都是我害了你!” 听到这些天林恩典不吃不喝,陈美林早已泣不成声。 “姐姐,我跟沐恩商量下来,你还是不要再去打扰恩典哥哥了,毕竟你下个月要去香港完婚,现在再跟恩典哥哥见面,对他的病情毫无益处。” 作为新时代女性的陈美钿与姐姐陈美林,两人性格迥异。 她们虽是姐妹,但所思所想却如同两条背道而驰的道路,毫无交集之处。 陈美林听到妹妹这番话后,脸上瞬间浮现出不悦之色。 她嗔怪道:“美钿,你怎可这般狠心?若不再见恩典哥哥一面,你让我的心如何能够安宁?又怎能放心地踏上去往香港之路?” 陈美钿看着姐姐激动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姐姐呀,你且想一想,此时若是你去见了恩典哥哥,无疑会给他带来一丝希望之光。可是随后,你却要抛下他,独自一人前往香港完成婚事。这样的做法,对恩典哥哥而言,岂不是太过残酷无情了吗?” 一直以来,陈美钿都对林恩典怀有深深的敬意,在她的心目中,林恩典早已如姐夫一般重要。 所以,当她听闻姐姐执意要在赴港前再见林恩典一面时,内心深处立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悯之情。 因为她深知,这样的决定将会给那位善良的男子带来怎样沉重的打击和伤痛。 “美钿,我知道这对于恩典哥哥来说,是很残忍的事,可是我如不再见他一面,我还不如,就此死去。” 陈美林心里清楚得很,见过林恩典,两人又不能互相厮守。 这对于他们俩来说,其实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 但是现在已经知道林恩典病了,再不去见一面,自己怎么能安心踏上前往香港之路呢? 第21章 救命稻草 “我就算帮你把信转交给了沐恩,那你跟恩典哥哥又想在哪里见面?” 陈美钿清楚,此刻的林恩典正卧病在床,无法起身。 “你说我直接去林家,会被赶出来吗?” 想到毕竟是自己把林恩典害成这样,陈美林也没了底气。 “我听沐恩说,林家这几天的氛围特别压抑,恩典哥哥不肯吃饭,每个人都不敢出声。就连别院的祖母来劝,恩典哥哥也只是吃一小口。” 陈美钿把从林沐恩那边听来的,告诉了陈美林。 一听林恩典这些天都不肯吃饭,陈美林的心便脆生生地裂开了。 她一只手捂住了胸口,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哭得不能自已。 “姐姐,你不要再哭了,再哭也帮不了忙。” 看到陈美林伤心欲绝的样子,陈美钿哽咽着说。 “美钿,你就可怜可怜我跟恩典哥哥,帮我带封信给他吧。” “好吧,我帮你转交给沐恩,但是恩典哥哥想不想见你,这我就不敢肯定了。” 陈美钿说着,接过了陈美林手里的信,准备放进了书包里。 陈美林想了想对陈美钿说:“美钿你再等等!我再信中再添一行字。” 在床上已经躺了半个月之久,这漫长的时光对于林恩典而言,犹如一场噩梦。 每当脑海中浮现出陈美林即将远嫁香港为人妻的画面,他的心就仿佛被无数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切割着,那刺骨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 看到儿子这般模样,母亲张氏每次都亲自把精心准备的饭菜端到床前来。 他一看到那些食物,便会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直涌上来。 但当他望见母亲那双泪眼婆娑、充满担忧和疼惜的眼睛时,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忍又促使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咬紧牙关,硬是将饭菜一口口艰难地吞咽下去。 而每咽下一口饭,他的眼眶里都会不由自主地盈满泪水。 实际上,他非常明白,并非是这些饭菜做得不可口,而是自己那颗破碎的心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以至于连正常的进食都变得如此艰难。 此时此刻,世间的万事万物在他的眼中全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与意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睡了半个月,整个人变得轻飘飘,连站起来都站不稳。 正值冬月,室外寒风萧萧。 一树繁花半城秋,此刻花园里的异木棉一树粉红,正开得如火如荼。 月尾了,再过半个月,美林估计就要去香港完婚了吧。 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繁花似锦的异木棉花,林恩典又想到了陈美林。 如果在她离开之前,能够再见美林一面,哪怕只是匆匆一眼也好啊! 这样就算立刻死去,此生也再无遗憾了。 然而,美林一直被父亲陈建川禁闭在家中,连大门都无法迈出一步。 而且,自从那日自己惨遭陈宏远毒打之后,这两家之间便犹如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一般,从此断绝往来。 如今想要见到陈美林,恐怕真的只能期盼来生有缘再相会了。 正当林恩典满心绝望、万念俱灰之际,大妹林沐恩突然推门进来。 只见林沐恩面带灿烂的笑容,快步走进房间。 “大哥,有好消息!” 林沐恩兴奋地喊道。 可当他看清大哥那憔悴消瘦、形销骨立的模样时,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楚和心疼。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身强体壮的大哥,如今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听到大妹说有好消息,林恩典顿时就来了精神。 他呼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满脸期待地看着林沐恩。 “大哥,这是美林姐姐托美钿带过来给你的信。” 林沐恩看到林恩典那憔悴的脸庞满是期待时,顿时一阵心酸,眼泪流了出来。 她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刚才陈美钿从书院交给她带回来的信,递给了林恩典。 看着那无比熟悉的字迹,林恩典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很快便布满了他那张憔悴的脸庞。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随着信纸被缓缓展开,陈美林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林恩典如饥似渴地读着这封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股清泉,滋润着他干涸已久的心灵。 不知不觉间,他已一口气将整封信读完,而此时的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原本压抑在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空,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沐恩,快,快去厨房给我找点吃的来!” 林恩典放下手中的信件,大声喊道。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肚子里不时传来阵阵咕咕声。 回想起刚刚信中的内容,陈美林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吃饭,还说等他吃胖一点之后,就会找个时间出来与他相见。 一想到这里,林恩典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期待和动力,甚至感觉此刻就算让他吃下一头猪都不在话下。 听到大哥说自己饿了想要吃饭,林沐恩高兴得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她一边蹦蹦跳跳地朝着厨房跑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道:“娘,娘快来呀!大哥饿啦!”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在整个潇湘苑里回荡着。 此时,祖母蔡氏正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别院穿过花园,打算到潇湘苑来看看她心爱的大孙子林恩典。 当听到大孙女林沐恩的呼喊声时,老夫人脸上立刻绽放出欣慰的笑容,连忙吩咐身旁的丫鬟桃花扶着自己,加快步伐向孙子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老夫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呀,我的乖孙终于肯吃东西了,真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这些日子以来,林恩典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 这可把林府上上下下的人急坏了,大家都忧心忡忡。 整个府邸被一层浓浓的雾霾所笼罩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就在众人都感到绝望之际,突然听到林恩典知道饿了,想吃饭了。 这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林府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就像是一轮烈日猛地冲破了乌云,当空照耀下来。 那温暖而明亮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笼罩多日的阴霾,让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第22章 待月西厢 林恩典坐在床上,前面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几盘小菜。 他端着饭碗,饿狼似的。 五分钟不到,一大碗饭便落了肚。 他感觉到这碗饭吃下去,肚子好像还是空空如也的感觉。 于是对站在床边的母亲说“娘,再来一碗。” 老夫人蔡氏看着孙子狼吞虎咽,开心得双手合十,不停地向天祷告。 听到孙子说要再来一碗,她赶紧阻止道:“恩典,现在先吃一碗,你饿太久了,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吃撑的。” “奶奶,就再来半碗吧,我感觉这一碗都不够我塞牙缝。” 一碗饭下肚,林恩典顿觉精神百倍。 “好吧,再给大少爷去添一小口来。” 老夫人见仆人已经接过了林恩典手中的碗,叮嘱着说。 “是,老夫人。” 仆人说着,端着空饭碗退出了房间。 老夫人步履蹒跚地走近大孙子的床边,缓缓地坐了下来。 她那满是皱纹的手轻轻地拉起了林恩典略显苍白的手,眼中满是关切与疼惜。 她轻声问道:“孩子啊,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 说罢,还不忘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林恩典的额头,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感知到他身体的状况。 让老夫人感到诧异和担忧的是,原本病得如同风中残烛、气息奄奄的孙子,竟然突然间有了明显的好转。 甚至主动提出要吃饭,而且吃一碗还不够。 老夫人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会出现回光返照的现象。 今天早上她过来看望孙子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模样。 而现在仅仅过去短短几个时辰,他就变得如此生龙活虎。 这样巨大的转变,怎能不让老夫人心生疑虑,内心被满满的担忧所占据呢? “奶奶,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看着老人满眼的担忧,林恩典反过手握住了奶奶的手安慰着。 “你如果有何差错,奶奶也不想苟活了。” 老夫人双手虽然被孙子握着,但此刻内心却感到无比的害怕。 “奶奶,你不用担心,我真的全好了。” 看到奶奶担忧的模样。聪明的林恩典早就看穿了奶奶在想些什么。 “真的好了就好,真的好了就好在,真是谢天谢地啊!” 老夫人双手紧紧地握着孙子的手,开心得语无伦次。 站在床边的母亲张氏,听到祖孙两人的对话,拿着衣袖,轻轻地擦去了快要溢出来的眼泪。 陈美林听着陈美钿对于林恩典接到自己来信后的描述,开心得又哭又笑。 自己的一封信,竟然能给林恩典带去这么大的鼓舞。 陈美林想了想,又开始铺开了洁白的信纸,拿起毛笔。 接到第二封信的时候,林恩典已经可以下床,到花园里去赏开得荼蘼的异木棉。 那一树粉红,把整个天都晕满了。 坐在异木棉树下,读着陈美林的信,林恩典顿觉景色宜人,微风不燥。 这一次,陈美林约自己见面了。 虽然心里清楚,她下个月便要随她父亲前往香港去完婚。 可是还未发生的事,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变卦呢? 现在当务之急,是两人先见上一面后,其他的,再从长计议。 那天裁缝送来的嫁衣,有一件不合身,陈美林让送衣服过来的小徒弟拿回去修改了。 自得知她与林恩典私定终身后,陈父陈建川便将其禁闭家中,严禁踏出家门半步。 回想起当日两家兵戎相见,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的场景,陈美林便无比心疼。 她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迫于父亲威严,也只得佯装顺从听话,表示从此与林恩典断绝往来。 父亲语重心长,对于她与香港联姻的无奈,全盘托出。 陈美林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渐渐屈服现实。 日子一天天过去,起初陈建川还对女儿严加看管,生怕她私下里又与林恩典藕断丝连。 随着时间推移,见陈美林每日都安分守己,并未有任何异常举动。 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逐渐放松了对女儿的警惕。 陈美林终于得到了出门的机会。 这一次,是由妹妹林美钿带着丫鬟陪同,前往东街的裁缝铺再次量身改嫁衣; 而上一次,则是哥哥陈宏远亲自驾车护送她去绸缎店选购上等绸缎,随后又辗转至东街裁缝店量身后,再到水粉店挑选心仪的水粉。 陈美林在昨日托陈美钿给林恩典送的信中就已经写清楚,今天跟他约在东街裁缝家碰面。 原本陈美钿提议,带着陈美林到书院附近的茶楼与林恩典见面的。 可是陈美林心里却有着诸多顾虑,她实在担心那里人多口杂。 万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父亲知晓此事,那可就真的惹出大麻烦来了! 毕竟,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虽说父亲准许她出门,但会不会暗地里派遣家奴悄悄地尾随其后?这也是难以预料的! 所以为保险起见,她觉得还是应当依照在家里向父亲所禀报的行程安排来行事。 直接去到东街的裁缝家,让林恩典早先抵达,在内等候便是。 今天,林恩典起了个大早。 当他来到厨房,看到婆子厨子们都还在忙碌。 “大少爷早!今天您可真早,早餐马上就好了。” 厨房的徐婆子见到大少爷亲自来到厨房,赶紧跑出来问好。 “还要多长时间?如若太久,我就不吃了,今天我有急事要出门。” 看到厨房中的厨子们还在忙碌着,林恩典问徐婆子。 “回大少爷,白粥已经熟了,我这就给大少爷先装上。” “除了白粥,可还有其他的?” 这白粥,大少爷一向不喜。 “回大少爷,做油条的面刚和好,我这就让刘厨子先给您炸。” “算了,就一碗白粥,加块咸菜吧,赶紧端上来,我吃完好出去。” “好的大少爷,我马上就去。” 许婆子说完,快步进入厨房装白粥去了。 一大碗粥,林恩典三下两下就扒进肚子里。 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然后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府门外走去。 虽然刚大病初愈,可是心中有喜事!人也精神抖擞起来。 此时正值清晨时分,太阳刚刚升起不久,金色的阳光洒在林府上,给整个府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周围一片静谧祥和,连鸟儿的叫声似乎也变得轻柔起来,仿佛生怕打破这宁静的氛围。 第23章 不翼而飞 陈美林在陈美钿的陪伴下来到东街的裁缝店,林恩典早已等待在内。 当她们刚踏入裁缝店的大门,林恩典便从里面的拱门探出头来。 “美林” 看见陈美林的那一刻,林恩典哽咽着声音喊。 “恩典哥哥,你还好吗?” 几乎在同时,陈美林也看见了探出头来的林恩典。 她带着哭腔喊着林恩典,并快步上前,痴痴地注视着林恩典那张清瘦的脸庞。 她泪流满面,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抚住了林恩典瘦弱而苍白的脸庞。 “恩典哥哥,你瘦了。” 陈美林哽咽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噗噗噗”地往下掉。 林恩典眼眶里盈满了泪水,视线也模糊了。 他拉住了陈美林那柔弱无骨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 看到姐姐与林恩典痴痴相望的画面,陈美钿给丫鬟春香使了使眼色,两人赶紧侧过了头,不敢正视他们。 “美林,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还好吗?” 林恩典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陈美林的脸庞,轻声地问。 “恩典哥哥!” 陈美林喊着林恩典,把头靠在了林恩典的胸口。 林恩典搀扶着陈美林,两人走进了裁缝店的后院。 裁缝店的后院有个不大的天井,天井里放着一张石头桌子和四张石头椅子。 林恩典和陈美林缓缓地走到那两张石头椅子前,各自坐了下来。 他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目光交汇之处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流淌。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痴痴对望的身影。 “恩典哥哥,你能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吗?” 陈美林终于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轻柔而又坚定。 这一瞬间,曾经向父亲许下的种种承诺,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要能和眼前的林恩典在一起,她便一秒也不想与他分开。 林恩典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陈美林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看着陈美林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心中一阵慌乱:“美林,你真的想跟我走?”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因为此刻的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毕竟,他们一个年仅二十岁,另一个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若是就这样不顾一切地私奔而去,未来的路究竟通向何方呢? 而且,他自己除了略懂一些钱庄的业务之外,对于其他行当可谓是一无所知。 倘若真的带着陈美林远走高飞,他又能用什么来维持生计、养活心爱的女子呢? “美林,这事我们不能鲁莽,等我回家跟我爹计议后,再回复你好吗?” “恩典哥哥,我这次出来后,下次便没有借口出来了,我没那么多的时间了。” “那这样吧,今天,我先带你到祖母的别院藏起来,等我找到好去处,我们再一起走好吗?” 林家偌大的别院里,只住着林老夫人与老管家以及两个丫鬟。 林家的别院,陈美林并不陌生。 林老太爷生前就住在别院里,小时候的陈美林,经常和爷爷前来别院拜会林老太爷。 对于林老夫人,陈美林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听到让她住进别院,陈美林欣喜若狂。 裁缝店天井里头有个后门对着一条小巷,是平日里运泔水与排泄物的出口处。 林家的所有衣服,也都在东街这家裁缝店里做。 所以对于裁缝店的构造,没有人比林恩典更熟悉。 “如果我住进别院,不知道林老夫人是否会应允呢?” 陈美林秀眉微蹙,面露担忧之色。 尽管她深知林老夫人向来和蔼慈祥,打小就对自己宠爱备至。 但此次情况特殊,说得难听点,毕竟他们是私奔至此,想来老人家未必能够坦然接受。 “美林你别担心。”林恩典柔声安慰道,“我奶奶一向最疼我,只要我开口,她肯定会同意的。你先悄悄住到我爷爷生前的书斋里,自爷爷离世之后,那间屋子便闲置下来,奶奶平日很少踏足那里的。”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陈美林想到林老夫人也住在别院里,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先住一天算一天,我会尽快处理好找好住所,就把你从书斋里转移出去。” “那如果我爹爹来找怎么办?” 陈美林心里很想跟林恩典一起走,可又担心被陈建川找到。 “你住进别院来,我谁也不会告诉,就算你爹找来,也无法找到你的。” 话说完之后,林恩典紧紧地拉住了陈美林那柔软而纤细的小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主意已定,两人便迫不及待。 两人拉着手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朝着后门走去。 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他们生怕惊动屋前等待的人。 他们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地消失在了后巷中。 一直在外头焦急等待着的陈美钿,则时不时地踮起脚尖,朝着后院张望。 眼看着陈美林和林恩典进入后院已经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却始终未见二人出来。 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此时天色已然不早,热辣辣的太阳高高地悬挂在高空中,刺眼的阳光直射进裁缝店的柜台。 陈美钿心中愈发着急起来,她忍不住站在拱门外朝着里院高声呼喊:“姐姐,恩典哥哥,你们好了没呀?” 这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着,然而,除了她自己的回音之外,并没有得到任何其他的回应。 陈美钿又连着喊了好几次,可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里面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皱起眉头,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姐姐和恩典哥哥出什么事了吗?自己的声音这么大,没理由听不见的吧? 裁缝店里,师傅和他的几个徒弟正忙碌地在店里缝制着衣服。 他们低着头,手中的针线上下飞舞,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听到陈美钿的呼唤声,一两个徒弟也抬头朝她张望。 陈美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跨进后院去看个究竟。 当她踏入后院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得愣住了。 整个后院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只有几棵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第24章 心急如焚 见后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陈美钿顿时就慌乱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 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姐姐,姐姐,恩典哥哥,恩典哥哥……” 那声音尖锐而又急切,在后院里回荡着。 此时,正在铺头里忙碌不停的裁缝师傅听到了这阵突如其来的喊叫声。 他停下手中的活儿,眉头微皱,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对身旁的小徒弟吩咐道:“快去后院瞧瞧,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直在铺前焦急等待的丫鬟春香也听到了陈美钿的呼喊声,心中不由得一紧。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紧跟在小徒弟身后,一同朝着后院飞奔而来。 当他们赶进后院,见陈美钿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闯,眸色慌张。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四处张望着,口中仍在不停地呼唤着陈美林和林恩典。 她的脚步踉跄不稳,似乎随时都会瘫倒在地。 “二小姐,大小姐呢?” 看到眼前这情景,秋菊也慌了。 自己奉命陪着两位小姐出门,如今大小姐不见人影,自己回去还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春香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她也加进了寻找的行列,惊慌失措一边找一边喊着“大小姐。” 见到此情景,小徒弟赶紧跑去看后门。 只见刚才还紧闭的后门,此刻开了一条缝。 不用想,两人肯定是从后门溜出去的。 “陈二小姐,不用找了,他们从这里出去了。” 小徒弟指着半开着的后门,对还在到处找的陈美钿说。 “什么?你说什么?他们从这里溜出去了?” 陈美钿每次来裁缝铺做衣服,都是在铺前量好身量就离开。 她压根就不知道这裁缝店的后院,竟然还有个后门。 “是的,这边是我们平日里运泔水和排泄物的后门,可以直通到西街。” 小徒弟见到陈美钿满眼惊恐,解释着说。 陈美钿把头探出了后门,看到了一条只有一米宽的狭小的小巷子。 她满脸泪水,绝望地说:“天哪,姐姐,恩典哥哥,你们这是要害死我啊!” “走春香,随我到林府去。” 这事现在还暂时不能声张,不能让父亲知道陈美林今天来会林恩典了。 陈美钿知道,如果找不到陈美林,自己回家肯定会少不了一顿责骂。 如果被父亲知道平日里自己帮姐姐与林恩典书信传情,估计父亲不会轻饶自己! 从此以后,自己肯定也会跟姐姐一样,没有了人身自由。 别说去书院读书,就连门也不会让她踏出一步了。 想到这里,陈美钿背脊发凉。 丫鬟春香也急得满头大汗,出门的时候,老爷还叮嘱着“看好大小姐,事情办完就立马催促大小姐回家。” 现在好了,大小姐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自己回府,肯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两人刚出裁缝店,便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招来一辆黄包车,直奔林家。 车夫在陈美钿的指挥下,拉着车一路小跑,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不多时,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林家那气派的大门前。 陈美钿抬眼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自从上次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踏入过这扇门。 时光匆匆,一晃已过去了二十天。 此刻,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宛如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她面前。 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陈美钿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缓缓地伸出了右手,轻轻地叩响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随着手指与门板接触所发出的清脆响声,她的心也随之砰砰直跳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出了一条缝,一个仆人的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是陈二小姐,快里面请。” 当他看清站在门口的是陈美钿时,赶紧把门打开,请陈美钿进府。 “小哥,不知你家大公子可曾回家?” 陈美钿犹豫了一会,方才轻声问道。 “回陈小姐话,大公子自清晨外出之后,至今尚未归家呢!敢问陈小姐寻我家大公子所为何事呀?” 仆人立于门内,恭敬地回应道。 陈美钿与身旁的丫鬟春香一同站在门外,主仆二人皆面露焦急之色。 “你当真确定你家大公子仍未回府吗?” 陈美钿秀眉微蹙,心中暗自思忖着:林恩典定然不敢把带着陈美林回到府上。 既然如此,那这两人究竟去往何处了呢? 如今眼看着已临近晌午时分,自己必须要赶回家中用午餐了。 若是在此之前仍旧无法找到他们俩,只怕自己也不敢贸然回家的。 想到此处,陈美钿不禁心急如焚,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回陈小姐话,我家大公子的确未回。” 仆人见陈美钿不相信,再肯定地答。 “你家大小姐在家吗?” 陈美钿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府,让林沐恩带着自己去林恩典的房间寻找。 “回陈小姐,我家大小姐在家,要不要我帮您通报?” “不用通报了,你直接带我进府吧。” 此刻的陈美钿心急如焚,她无法等待仆人进去通报。 “好吧,陈小姐随我来。” 陈美钿带着春香,跨进了林府,跟在仆人身后,朝后花园走去。 林家今天静悄悄,前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跟在仆人后面,很快便来到林沐恩的闺房门口。 仆人站在门口,大声通报:“禀大小姐,陈小姐来了。” 闺房里,林沐恩和妹妹林慈恩两人各自捧着一本小说看得正入迷,突然听到外面仆人的通报声。 听到是自己的好友陈美钿来了,林沐恩一阵惊喜。 自从上次两家人闹得不开心后,林沐恩也请过陈美钿到家里来做客。 可是陈美钿说:“两家的大人都闹得如此不愉快,自己再上门来,怕他们会尴尬。” 于是平日里两人都是约在外头见,或者是在书院见。 今天陈美钿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沐恩扔下了手中的小说,迎了出来。 第25章 不宜久留 “美钿,你终于肯来了。” 出门看到陈美钿,林沐恩惊喜万分。 “沐恩,快,带我到恩典哥哥房间去。” 陈美钿没有进门,她拉起了林沐恩的手急切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我大哥早晨出去还没回来呢!” “你咋知道还没回?我们看看去。” 陈美钿不由林沐恩开口,拉起她的手便跑。 听到外头的谈话,林慈恩放下了手中的小说,走出房间。 只见陈美钿拉着姐姐林沐恩的手,朝潇湘苑飞奔而去。 跟陈美钿一起进府的丫鬟!跟在后面跑着。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林慈恩笑了笑,又折回房中看小说。 正在这时,林恩典急匆匆走了进来。 “小妹,大妹呢?” 见小妹林慈恩独自在大妹林沐恩房中,林恩典好奇地问。 “大哥,刚才美钿姐姐来了,拉着我大姐到潇湘苑去找你呢!” “什么?美钿来了?” 一听陈美钿竟然找了过来,林恩典顿时就慌乱。 “小妹,你千万不要对她们说看见我。” 林恩典说完,撒腿就往别院跑。 “大哥,大哥” 见哥哥也没说清楚便朝别院跑去,林慈恩站在门口,压低了声音急促地喊着。 本来是来找大妹借衣服,顺便让她过去爷爷的书房陪陈美林。 林恩典也清楚,大妹与陈美钿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自己带着陈美林匆忙住进了别院的书房,陈美林连身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大妹已经十四岁,虽然说她的衣服对于陈美林来说有些窄小,可是偌大的林府,除了她与陈美林年龄相当,就再没其他人了。 小妹只有十一岁,还是个孩子。 听到陈美钿来了,竟然还在找自己,林恩典赶紧跑回别院去告知陈美林。 两人从裁缝店偷偷溜出来后,从小巷子穿出了西街,林恩典招来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林府。 林恩典带着陈美林,从别院的后门悄悄溜进林府别院,从花园穿过回廊进入书房。 别院的书房,是林老太爷生前经常待的地方。 自林老太爷归天后,除了丫鬟每周会过来打扫,林老夫人平日里极少涉足。l 书房里有张罗汉床,是以前老太爷午间休憩的地方。 这张罗汉床,本来想让陈美林晚上在这上面睡觉的。 于是安顿好陈美林,林恩典又悄悄潜入库房,搬了一床闲置的被褥进书房来。 今天祖母的房里很热闹,管家拉着二胡,丫鬟桃花唱着戏曲,而林老夫人微微闭上眼睛,听得正入神。 外面的动静,屋里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 做好了这一切后,他又想到了陈美林没有衣服更换,于是便跑到中院来找大妹林沐恩。 听到陈美钿已经找上门来,林恩典赶紧跑向别院,朝书房奔去。 “大少爷好。” 丫鬟芍药正好从老夫人的房间走出来,看到了正匆匆进入别院的林恩典。 “芍药,你这是要干嘛?” 看到芍药手里拿着茶壶,林恩典问。 “回大少爷,我这是要去厨房,给老夫人烧茶水呢!老夫人正在听桃花唱戏曲,大少爷有兴致也可以进去听听。” 踏进花园就被丫鬟撞见,林恩典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哦,不了,我正好来爷爷书房拿东西,你去帮老夫人烧水吧,不用管我。” “知道了,大少爷。” 芍药朝林恩典福了一福后,拿着水壶,朝中院走去。 看着芍药进入中院拱门的那一刻,林恩典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这回碰到了芍药,陈美林在别院,估计是要藏不住了。 不行,该跟大妹林沐恩商量商量,让陈美林到大妹林沐恩的闺房里藏一藏。 于是,他匆匆来到书房。 这时的陈美林正站在书房的窗前,焦急地等待林恩典回来。 当看到林恩典走进天井,她开心地赶紧迎了出来。 “恩典哥哥,找到沐恩没?” “美林,不好了,美钿找上门来了。” 林恩典随着陈美林进入书房,他神色紧张地说。 “这么快,美钿就追上来了?你碰到她了?” 听到陈美钿来了,陈美林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自己跟林恩典在裁缝店后院消失,陈美钿肯定会找到林府来的。 “没碰见,我听慈恩说她跟沐恩去我房间找了。” 林恩典拉着陈美林的手,眼里满是担忧,他生怕一放手,陈美林就消失不见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里还安全吗?” 听到陈美钿已经在林府四处搜寻,陈美林顿时忧心忡忡。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碰见了芍药,不知道芍药会不会告诉别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 陈美林哽咽着声音。 “没事,我们先在这边安静待着,再过一会,等美钿走了,我再出去探情况。还有美林,我想过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等会我先去沐恩房里找她,让她帮我保密,晚上你住到她那边去。” “恩典哥哥,这样安全吗?如果我爹来了怎么办?” 陈美林心里清楚,在林家匿藏,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现在完全没有头绪,也不知道能带你到哪里去。先在我家待个一两天后,我再想办法把你转移到城北的那一处空置的院落去。” 林家在城北,还有一座宁静而典雅的院落叫耦院。 这座院落原本是林子山购置下来,送给李姨娘作为居所的。 李姨娘在耦院里生下了三子林恩爱。 林恩爱二岁那年,李姨娘又为林家添了一个儿子----四子林恩和。 林老太爷出于对家族教育资源整合的考虑,决定在林府的左则再造一座院落,让李姨娘母子三人搬过来居住。 这样一来,所有的孩子们都能集中在林府之中,方便请来优秀的私塾先生统一授课教学。 于是乎,城北的那座曾经热闹一时的耦院便冷清了下来。 如今,那里只剩下一名忠心耿耿的仆人负责看守,再无人在此居住生活。 庭院中的花草树木依旧繁茂生长,但却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与人气喧嚣。 如果让陈美林到城北耦院去居住,那估计陈建川这辈子也找不到她。 第26章 搜寻无果 陈美钿拉着林沐恩,大步跑到潇湘苑。 只见东房房门紧闭,里面一片寂静。 站在门外喊了几声,里面始终没人应答。 陈美钿还是不死心,要求林沐恩推开房门进房一探究竟。 推开门进去,里面如她们所想,空空如也。 陈美钿急得满头大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美钿,你不要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陈美钿急得想哭,林沐恩担心不已。 “沐恩,我惹大麻烦了!” 陈美钿满脸绝望,哽咽着接着说:“昨天让你转交给恩典哥哥的信,是我姐约他今天到裁缝店会面。早上我奉命陪姐姐来到裁缝店,恩典哥哥早就等候在那里了。见面后他们俩进入了裁缝店的后院谈心,我跟春香在铺前等待。他们进去了好一会,眼看就要晌午了,我催促他们该回家了,但后院没人回应。于是我快步进去寻找,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裁缝店的后门跑掉了。” 陈美钿一边述说,一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丫鬟春香,看到二小姐一边说一边哭,她也跟着“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到两个女孩在自己面前大哭,林沐恩措手不及。 “美钿,你先冷静冷静,我陪你再到处找找看。” “林府没有,到哪里去找呢?” 陈美钿想到他们没回林府,心里一阵绝望。 “林府这么大,姨娘的侧院!奶奶的别院,都可以找找看。” 林沐恩心里清楚,林恩典肯定是不会带陈美林来潇湘苑的。 他如果要带陈美林来林府,肯定不是藏在侧院,就是藏在别院。 “对啊,还有侧院和别院呢!” 听到林沐恩说还有偏院和别院,陈美钿顿时就豁然开朗。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林沐恩拉起了陈美钿的手,如一阵疾风般朝着侧院飞奔而去。 就在此时,刚刚将水烧好的丫鬟芍药,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热气腾腾的水壶,迈着轻盈的步子从厨房缓缓走出,正打算前往别院送水呢。 “大小姐、陈小姐好!” 芍药一抬眼便瞧见了自家大小姐手中紧紧拉着那位时常来府上玩耍的陈美钿,赶忙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向二人问好。 然而,心急火燎的林沐恩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轻“嗯”了一声,甚至都没多瞧芍药一眼,就继续拉着陈美钿急匆匆地向着侧院方向快步走去。 倒是那乖巧懂事的陈美钿,见到芍药热情地跟自己问候,连忙甜甜地回应道:“姐姐好呀!” 说罢,还不忘冲着芍药露出一个灿烂可爱的笑容。 这短暂的相遇过后,林沐恩和陈美钿便与芍药匆匆擦肩而过。 她们并没有跟芍药多说一句话,便径直朝着李姨娘所居住的侧院走去。 此刻正是晌午,已快到了午餐时段。 李姨娘正准备前来前院的厨房亲自打理,为即将到来的午餐做好准备。 要知道,每一顿饭,李姨娘都会不辞辛劳地率先赶到厨房仔细打点,然后静静等候老夫人以及林子山夫妇前来用餐。 林老太爷在世时,对李姨娘的这一做法非常欣赏。 她也因此博得了林府上下人的尊重。 林沐恩带着陈美钿冲进了侧院,正好李姨娘从房里出来。 “二姨娘,恩典哥哥到您这边来了嘛?” 林沐恩一见李姨娘,开口便直捣黄龙。 “二姨娘好。” 陈美钿见到李姨娘, 侧身对李姨娘行了行礼说。 “陈二小姐来啦?早上到现在,我就没见过恩典。” 李姨娘看着风风火火跑进自己别院的两个丫头,笑着答。 “二姨娘安康。” 跟在两位小姐后面的春香,听到两位小姐都喊这位女人“姨娘”,她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她赶紧侧了侧身,向李姨娘行礼。 “这位是随我来的丫鬟。 陈美钿见李姨娘眼里闪烁着疑惑的神色,她赶紧解释着说。 “哦,你们去找你三哥和恩和玩,我要去厨房看看。” 李姨娘说着,穿过了侧院通往后花园的拱门。 “去问问我三哥去。” 林沐恩拉着陈美钿的手,直奔三哥林恩爱的房间。 林恩爱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也在书院念书,比大妹林沐恩和陈美钿高两级。 他特别崇拜大哥林恩典,平日里写文章遇到难题,都会请大哥林恩典帮忙。 林恩爱待人和气,谦逊有礼,颇得同学们的喜爱。 两人来到林恩爱的房间,见他正伏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三哥,大哥来找你没有?” 她们进入房间,看到林恩爱连头也没抬一下。 “我今天还没见到大哥,早上吃饭时,厨房里的徐婆子说他一早就出去办事了。” 林恩爱还是没有抬头,继续书写着。 本来陈美钿想跟林恩爱打招呼问好的,见他头也没抬,于是拉了拉林沐恩的手,示意她不要在此停留。 他都说今天还没见着林恩典,那他们俩肯定不会来这里。 于是林沐恩和陈美钿悄悄退出了林恩爱的房间。 “怎么办?侧院没有?” 刚出林恩爱的房间,陈美钿焦急地问。 “走,到别院去找我祖母。” 林沐恩拉着陈美钿的手,出了侧院,跑向别院。 就在刚刚穿过别院那座精美的拱门时,一阵悠扬婉转、如泣如诉的二胡声突然传入耳中。 伴随着这动人心弦的旋律,还有一个清脆悦耳、犹如黄莺出谷般的女子戏曲声传来。 那声音宛如天籁一般,令人陶醉其中。 “这回祖母正在听戏曲,不方便进去打扰。 林沐恩清楚,祖母有规矩,她听曲的时间,无论多大的事,也不能进去打扰。 “那要不我们自己四处找找看?” 陈美钿经常来林家,对于林老夫人的规矩,她也是再清楚不过。 “还有什么地方好找的?眼看就到午饭时间了,爹娘在家中,肯定是等急了。” 陈美钿看了看这偌大的别院,不由得发起愁来。 “马上就到午饭时间,要不中午你就在我家用餐得了,下午我跟你一同出去找找看。” 林沐恩感觉到大哥是不会把陈美林带回家的,毕竟这种事,会给林家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第27章 欺上瞒下 “不行,出门的时候爹爹交代过,一定得跟姐姐回家吃饭。” 陈美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里的眼泪在打转。 陈建川虽然让陈美林出门,但是他心里还是无法完全相信她。 于是派了一向自己最信任又最疼爱的二女儿陈美钿跟着,叮嘱她一定得在午饭前把姐姐顺利带回家。 而今,姐姐却在自己的通风报信下与林恩典私会并消失不见了。 “这会,估计爹爹都已经派人到裁缝店去找人了。” 陈美钿想到陈建川那双不怒而威的眼睛,心里一阵发怵。 虽然平日里,陈建川最疼爱的就是她。 可是当他在教训二哥陈宏涛的时候,陈美钿看得心惊肉跳。 父亲陈建川,性格耿直,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 如果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他会让对方死得很难看。 陈美钿了解父亲陈建川的性格,今天他让自己陪着姐姐陈美林去裁缝店,就是对自己的信任。 而自己却一直为姐姐和林恩典传书信,如被父亲知道,估计自己从此也会被打入冷宫了。 想到这里,陈美钿不由得全身颤抖起来。 果不其然,在陈美钿与丫鬟春香匆匆离开裁缝店前往林家找人的时候,陈建川派来找人的仆人到了裁缝店。 当得知小姐们已经回家的时候,他也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去。 回到家,从公司回来的陈建川正在焦急地等待两位女儿回来。 “你一个人回来,小姐呢?” 看到仆人一个人进门,站在中堂门口的陈建川大声呵斥着问。 “回老爷,裁缝店掌柜的说两位小姐已经回府了。” “她们没回家啊!” 听到仆人说两位小姐已经回家,陈建川大惊失色。 刚才自己从金店回家,本想到裁缝店去接两位女儿的。 可是今天矿山有事,汽车让儿子陈宏远开走了,自己是坐黄包车回家的。 于是到了家,立马让仆人到裁缝店去找人。 听到两位小姐没有回来,仆人不由得心里一紧:“莫非自己刚才抄小路,与小姐们失之交臂了?” “这……?老爷,我再到街上去找找看。” 仆人说完,撒腿就朝府外跑。 陈建川也走到大门外,紧张地朝大街上张望。 就在此时,陈美钿带着春香,慌慌张张地出现在街上。 看到只有二女儿陈美钿和春香,陈建川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大步走近前,大声问:“美林呢?” “爹爹,姐姐没有先回来吗?” 听到陈建川大声地追问姐姐陈美林,陈美钿早已胸有成竹。 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计谋,并让春香配合自己,把这出戏演得逼真一点。 陈美林不见了,春香也有责任,所以陈美钿说什么,她只能照做。 “我不是让你看紧你姐姐的吗?怎么会跟她分开呢?” 陈建川说完,又看了一眼春香。 只见春香不慌不忙地说:“禀老爷,我们到达裁缝店量好身量后,大小姐就说她肚子不舒服,到裁缝的后院去方便。我跟二小姐在裁缝店的前台等她,等了许久,未见大小姐出来,于是我们便到后院去找人。谁知道翻遍了整座后院,也没见大小姐的踪影。于是我们又在街上找,还是没有找到大小姐。于是我们便回家来看看大小姐是否已经先回家了。” 路上,陈美钿教会了春香话术,让她将这些话跟陈建川讲述出来。 听到陈美林是在裁缝家不见的,陈建川一听急了。 “走,两人再随我去裁缝店。” 刚才跟春香离开时,陈美钿便交代过裁缝店掌柜,如若她爹陈建川来找人,千万不能说今天林恩典也来过裁缝店了。 裁缝掌柜心里也清楚,人是在自己店里不见的。 如果让陈建川知道是自己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约会的场所,那恐怕裁缝店以后就得在这南市消失了。 所以对于陈美钿要自己保密的事,裁缝店老板自然应允。 送走了陈美钿后,林家便开始午餐了。 林家人多,每日吃饭都得坐上两大桌。 孩子们自成一桌,而大人们则围坐在另一桌。 当林老夫人稳稳当当地在上座坐下之后,她总会习惯性地朝着隔壁那张饭桌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那八仙饭桌上,原本属于林恩典的那个座位竟然是空着的。 再看看其他位置,孙子们按照长幼顺序整整齐齐地端坐着。 排在第二位的是二孙子林恩惠,紧挨着的是三孙子林恩爱。 接下来是四孙子林恩和,然后是五孙子林恩义。 最后还有大孙女林沐恩和小孙女林慈恩,这六个孩子就这样将一张偌大的八仙桌给围成了一圈。 每顿饭他们都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恩典呢?怎么不出来吃饭?” 林老夫人问身边的儿媳妇张氏。 “恩典从早上出去后,尚未回来。” 林夫人张氏面带笑容,轻声答道。 “我刚才听芍药说,她在别院的花园里碰见恩典,说到书房去拿东西。” 刚才芍药碰到林恩典后,回到老夫人房中,便把这事禀报了老夫人。 “什么?芍药碰见过我大哥?” 大人们还没回答,坐在旁边饭桌的林沐恩听到奶奶说芍药在别院遇见林恩典,她“呼”地一下就站立起来。 林慈恩在听到奶奶说芍药遇到大哥林恩典的时候,她的脸微微地发红。 因为大哥交代过她,对谁都不要说看见他回来了。 于是当奶奶在追问林恩典怎么不出来吃饭时,她紧张得低着头不敢作声。 林沐恩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丢下饭碗,撒腿就朝别院跑。 林夫人看到林沐恩突然离席,对着她的背影大声问:“沐恩,你这是想干嘛?” “娘,你们先吃饭,我还有点事没完成。” 林沐恩说完,消失在穿往别院的拱门中。 林沐恩一口气跑到书房门口,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笔直地走了进去。 里面相拥着的两个人,听到有脚步声进来,立马松开了对方,惊慌失措地站立了起来。 “沐恩” 见到进来的人是自己的大妹林沐恩,林恩典松了一口气。 “大哥,原来你跟美林姐姐藏在这里!” 林沐恩是怎么也没想到,林恩典竟然带着陈美林,藏在爷爷的书房里。 第28章 权宜之计 “沐恩,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芍药说的啊,她说碰见你来别院的书房了。”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快帮我和美林找点吃的。” “大哥,难道你就想跟美林姐躲在这里一辈子吗?” “只是暂时性的,等我把钱庄的业务处理完,我打算带美林到城北耦院去住。” “大哥,美林姐,你们怎么能如此糊涂啊!难道你们就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件事情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吗?如今,咱们两家人因为此事已然闹得很不愉快了,如果你们还要选择私奔这条路,那恐怕两家之间将会彻底反目成仇啦!” 别看林沐恩年仅十四岁,秀外慧中的她,看待问题往往比同龄孩子要深远得多。 听到林沐恩这番话语,林恩典面露苦涩地说道:“沐恩,其实这些情况哥哥并非没有考虑过。然而,倘若我们不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那么我和美林这一生恐怕都无缘再见彼此一面了。”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美林突然开口道:“沐恩,求你不要告诉美钿我藏在这里。” 在陈美林听完林沐恩的话后,她立即就看出了林沐恩的思想比陈美钿成熟。 如果林沐恩为了两家人的情谊,把她藏匿于书房的信息透露给了妹妹陈美钿,那她势必就要被父亲抓回去,林家和陈家,估计还会有一场恶战。 林沐恩看着神色凝重的美林,郑重地点了点头应声道:“美林姐,你尽管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告诉美钿的。因为我心里也清楚,这不仅仅关乎着咱俩家的感情,更有可能影响到所有人今后的人生的。” “家里还有谁知道我在书房?” 想到刚才林沐恩说她听了芍药说他在书房的事,林恩典赶紧问。 “正值午饭时间,芍药一说,全都知道了。” “既然全都知道了,这里就不再安全了。沐恩,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把美林转移到你房中去。须知,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林恩典本来就有想过去找林沐恩,把陈美林转移到她的房间去。 如今林沐恩不请自来,他也省得跑这趟路了。 “大哥,这毕竟不是办法,这事你跟美林姐还得从长计议为好。今天我配合你让美林姐藏到我房中去,明天呢?后天呢?你们怎么办?” 林沐恩知道,就算现在乖乖配合大哥的提议,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等我把事情安排妥当,我会带美林到城北耦院去居住。” 因为是陈美林突然提出带她走,林恩典家里的、钱庄的一切事务,都还没交代清楚。 况且自己身无分文,就算跟陈美林到城北耦院去居住,两人也无法生活。 特别是钱庄的事务,自己手里握着贷款的业务,如果自己突然消失,钱庄贷款的单据没人审核,没人签字,会影响到钱庄的生意。 爷爷临终前叮嘱:林家上下,就算贴上了头颅,也要好好保护钱庄。 声合号,就是林家人的命脉。 所以陈美林提出私奔,他不敢贸贸然就把她带走。 先在府中安顿下来,等一切业务交代清楚,他再带她远走高飞。 “你们随我来吧。” 林沐恩轻声说道,但她此刻的内心却如同一团乱麻般纠结万分。 自己与陈美钿可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挚友,如今哥哥却想把陈美林匿藏在她那间小小的闺房里。 她走在前头带路,不时四周打探着。 她真怕饭厅里正在用餐的人突然出来,发现陈美林。 如若是被陈美钿发现了房中的秘密,那她们之间的友谊是否会因此产生裂痕呢? 林沐恩走在前头,忧心忡忡。 可若不让大家进入房间,又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来掩饰过去呢? 林沐恩越想越是心烦意乱,额头上也不禁冒出了一层细汗。 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 很快,他们便穿过了通往后花园的拱形门,进入了后花园。 林沐恩走在前面,林恩典护着陈美林,匆匆跟在后面。 “快,快进来。” 林沐恩打开闺房,对才走到小径的他们轻声喊。 两人四下看了看,加快了脚步进入了林沐恩的房间。 想到妹妹林沐恩到别院书房来找自己,如若自己不跟她一起回到餐厅吃饭,等会祖母或父母肯定要追问情况的。 于是林恩典开口对陈美林说:“美林,你先一个人在沐恩房中休息,我跟沐恩现在先去餐厅吃饭,吃完,我再帮你送来,可以吗?” “好的, 你们不用管我, 尽管去吃饭。” 进入林沐恩的闺房,陈美林的心似乎也安定了下来。 于是林恩典随着林沐恩,一起来到餐厅。 “奶奶、爹、娘、姨娘安康!” 正桌上坐着的长辈,林恩典上前朝他们施礼问安。 “恩典,你今天都在忙些什么?” 林老夫人想起了早餐就没看见大孙儿,午饭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出现。 “奶奶,是因为钱庄有些事要整理,所以来迟了。” “赶紧吃饭去,工作要紧,身体更要紧,你才刚恢复好,别太拼了。” 林老夫人一听大孙子是为了钱庄的工作,朝儿子看了看,语重心长地对林恩典说。 “知道了奶奶。” 林恩典说完,坐到了副桌上,跟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吃饭。 他微笑着与围坐在桌边的弟弟妹妹们交谈着,气氛轻松而愉快。 众人正沉浸在美食带来的满足感中,大快朵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只见一名家奴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匆匆跑进饭厅。 他走近饭桌,声音颤抖地喊道:“禀……禀报老爷!陈……陈家老爷带……带着一群家奴,气……势汹汹地守在咱家门口,大声吆喝着要咱们把人交出去呢!” “交人?交什么人?” 一听陈建川竟然又上门来要人,饭厅里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紧张地盯着进来禀报的家奴。 林恩典和林沐恩,还有林慈恩三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显然有点坐不住了。 “走,随我出去看看去。” 林子山站了起来,对着副桌上的儿子们挥了挥手说。 第29章 平息争端 林子山阴沉着脸,领着几个儿子和一群家奴,风风火火、怒气冲冲地朝着大门口走去。 众人皆面色凝重,动作迅速。 待他们行至大门口时,只见陈建川正带着一大群家奴,气势汹汹地伫在那里。 他那张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此刻布满了乌云。 他双眼狠狠地盯着走出来的众人,就好似一头即将扑食的恶狼。 见到这一幕,林子山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起来。 他怒目圆睁,指着陈建川大声呵斥道:“陈建川,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 面对林子山的怒斥,陈建川却是一脸的不屑与轻蔑。 他冷笑一声,反问道:“究竟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们林家太过仗势欺人了?” 说罢,他还特意斜睨了一眼林子山身后的众人,眼神之中充满了挑衅之意。 林子山一听这话,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自从那天之事过后,咱们两家便已说好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今日你却无缘无故地带这么多人闯到我家中,到底想要干什么?” 全家正在吃饭,被通报陈建川又带着家奴前来闹事,还声称要找人,你说这个消息能不把他气爆炸? 若不是强忍着心头的火气,恐怕早就已经动手打人了。 “无缘无故我会上门来要人?废话少说,赶紧把美林交出来。” 陈建川听到林子山说平白无故,眼里满是不屑。 “陈美林?跑来我家找陈美林?你也太搞笑了吧?” 听到陈建川竟然跑到自己家里来找他女儿陈美林,林子山差点没笑出声来。 自己不是把女儿都禁闭起来了嘛? 怎么? 她逃跑了,竟然好意思跑来我家里要人? 虽说她跟大儿子林恩典私定过终身,但自从上次发生的事后,两人不是都分开了吗? “哼!你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美林肯定就在你们林府之中!这一点,我陈建川可是心知肚明得很呐!” 陈建川心中跟明镜儿似的,自家那闺女陈美林,向来都是循规蹈矩、知书达理之人。 若不是受了林恩典的挑唆和煽动,以她的性子,断然是绝无胆量敢与林恩典私定终身的,更不用说逃跑私奔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了。 “我说你这人可真够搞笑的啊!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看管不好,如今人不见了,居然还有脸跑到我林家来要人的?难不成你还当我们林家无人可用?觉得我们好欺负不成?” 林子山一听陈建川口口声声地说他女儿逃跑了,而且还笃定就藏在了他林府里头,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心想:你自己连个女儿都看不住,让她给偷跑掉了,现在倒好,竟把责任一股脑儿全赖到我们林家头上了!哪有这样蛮不讲理的道理? “知道你儿子多,知道你们林家有钱有势。但你须知,我陈建川也不是好欺负的。” 陈建川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家奴们随着自己冲进林府去找人。 “陈建川,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今天你要是敢冲,我让你家都回不了。” 林子山看到陈建川这架势,气得不得不放出狠话。 “那你把美林交出来。” “你哪只眼看见美林到林府来了?” “跟随着美林一起的丫鬟春香都招了,今天美林跟林恩典在东街裁缝店私会后,两人从后门逃跑了。” “这~” 听到今天林恩典和陈美林在裁缝店见面,林子山有点坐不住了。 “对啊,恩典一早就说有事出门了,直到午饭时间,他的行为是有点古怪的。” 林子山听闻陈建川说跟随陈美林一起去裁缝店的丫鬟都招供了时,转过头看了一眼大儿子林恩典。 只见林恩典此刻早已吓得双腿颤抖,不敢与他对视。 看到儿子这般状态,林子山心里有了答案。 果真是这小子闯祸了,看来陈美林是真在自己府里了。 “林子山,你也知道我陈建川是吃软不吃硬的!快,把人交出来,我不计前嫌,如若还不交,被我找到,我不敢保证两家还能和平相处。” 陈建川满脸不悦,厉声说。 “恩典,怎么回事?说说清楚。” 看到陈建川势在必得的样子,林子山对一直站在后面的儿子呵斥道。 “爹,美林她不在府里。” 林恩典也是豁出去了,他相信就算陈建川进林府来搜寻,也不敢进入林沐恩的闺房去找人的。 “陈建川,你听见没有,恩典说了,你女儿不在我林府。” 林子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他其实对于林恩典说出陈美林不在府里这句话,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你说不在就不在啦?今天我就算把林府给翻转了,也要把美林给找出来。” 陈建川说着,就要往里闯。 林子山见此情景,带着家奴和儿子们,挡在门上。 “上” 陈建川朝家奴一挥手,让他们冲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林老夫人精神矍铄、满脸严肃,正缓缓走过来。 她手中紧握着一根精致的拐杖,身旁则是其大孙女林沐恩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当见到来人竟是林老夫人后,原本还嚣张跋扈的陈建川瞬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了。 他急忙收起先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双手抱拳,朝着林老夫人深施一礼,并毕恭毕敬地问候道:“伯母好。” 林老夫人微微点头示意,脸上带着一丝严肃说道:“建川啊,想当年咱们两家老爷在世的时候,那可是情同手足、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呢。林家和陈家,也一直都是世代交好的世家大族。只可惜如今却因为这些孩子们之间的琐事,搞得家里鸡犬不宁、乌烟瘴气的,这可真是太对不起已经仙逝的两位先人了。” 说罢,林老夫人不禁轻轻叹息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无奈和惋惜。 “对不起伯母,是侄儿冒犯了。您也知道,大女儿陈美林已经许配香港周家,还有半个月,就要完婚了,如今她与令孙私奔,你让我怎么跟香港周家交代?我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到林府来要人啊。” 陈建川见到林老夫人,满肚子的委屈。 “这事我略有了解,建川,你放心回去吧,如若美林在我林府里,今天我一定会让恩典亲自把她送回陈府的。” 适才家奴来报,陈建川带人到府门口要人,儿子林子山带领着孙儿们和家奴们匆匆外出应战。 听到陈建川带人到府门口要人,林沐恩和林慈恩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她们俩这才把陈美林藏在府里,在林沐恩闺房里的事告诉了林老夫人和林夫人。 林老夫人一听,立马就知道这样的话,外头肯定会打起来。 于是在大孙女林沐恩的搀扶下,匆匆跑到大门口来调停。 第30章 劝导宽解 既然林老夫人已经发话,陈建川便顺势而下。 他想:纵然自己带人进去搜,林府这么大,如若没搜到人,跟林家从此就结下仇恨,那不是更得不偿失? 既然林老夫人出来调停,自己也顺势给林老夫人面子。 都闹到这个份上了,相信他林家也不敢再留女儿在林府了。 于是陈建川率领着他的家奴们,离开了林府。 林子山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陈建川那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背影。 见他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奴大摇大摆地离开,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起来,仿佛要将整个胸膛都燃烧殆尽。 “恩典,你这个孽障!还不赶快给我跪下!” 林子山怒喝一声,声音如同惊雷般在空中炸响。 他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涨得通红。 这一次,若不是老母亲及时出现制止,林家的颜面可就要被彻底扫地了。 倘若让人知晓陈建川竟敢带着一帮恶奴闯入林府肆意搜查,那么从今往后,林家在这城南一带,又怎能抬得起头来? 那些平日里与林家有过往来的家族和势力,恐怕都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一想到此处,林子山便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个惹祸精千刀万剐。 “爹爹” 被林子山一呵斥,林恩典吓得浑身发抖,跪了下来。 “你说吧,你把美林藏到哪里去了?” 林子山不用想也知道结果,儿子林恩典肯定是把陈美林领进了林府匿藏起来了。 “爹爹,美林现在在大妹房里。” 刚才一幕,林恩典被吓得双腿发软。 眼看陈建川带着家奴就要冲进来了,幸好祖母及时赶来,才制止了这场灾难。 听到陈美林果然在府里,林子山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林恩典,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真是糊涂!” “好了,事已至此,恩典,你随我来。” 见儿子发怒想打孙子,林老夫人又发话了。 “是,奶奶” 听到祖母说随她一起去,林恩典像听到了赦免死罪的圣旨般,赶紧爬了起来,跟随在祖母后面,朝后花园走去。 林沐恩扶着林老夫人,林恩典紧随其后,一起来到了林沐恩的闺房。 自从林恩典和林沐恩去饭厅吃饭后,陈美林便坐在林沐恩的书桌前,顺手拿起了林沐恩平日里在读的小说,读了起来。 正看得入迷,突然听见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只见林沐恩扶着林老夫人走了进来,林恩典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陈美林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小说,朝林老夫人鞠躬问好。 “林奶奶安康!” “美林啊,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林老夫人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陈美林,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自从林老太爷走后,陈家老太爷就没再登门拜访。 谁知在林老太爷后了五年后,陈老太爷也归了西。 因此,林老夫人也已经六七年没见过陈美林了。 “林奶奶,我也有六七年没来过林府了。” 陈美林一边小心谨慎地回林老夫人话,一边暗暗地观察着林恩典的表情。 林老夫人走向前,拉起了陈美林的手,两人一起坐在林沐恩的床沿上。 陈美林被林老夫人拉着手,脸顿时就红了。 她心里突然感觉到,看来林老夫人是接受自己了,自己很快就是林家的一份子了。 坐下后,林老夫人爱怜地看着陈美林。 林老夫人看着陈美林,伸出手去摸陈美林的脸。 “孩子,你受委屈了。” 她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林奶奶” 看到林老夫人眼眶里盈满了泪水,陈美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了起来。 林老夫人把陈美林搂进了怀里,轻轻地拍了拍陈美林的背。 陈美林伏在林老夫人的胸前,轻轻地抽噎着。 林恩典,林沐恩和林老夫人,也都随着陈美林掉眼泪。 好一阵,众人才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屋里也逐渐地安静下来。 见时候差不多了,林老夫人对林恩典说:“恩典,快去厨房给美林找点吃的来。” “是,奶奶” 林恩典这才想起,躲在林沐恩房里的陈美林,还没吃饭。 还是奶奶观察细微,要不自己就都全忘记了。 “孩子,奶奶有话想跟你说。” 见陈美林已经停止了哭泣,林老夫人拉着陈美林的手,轻声说。 “林奶奶,您讲。” 陈美林眨巴着两只泪痕未干的大眼睛,娇羞地对林老夫人说。 “孩子,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跟恩典相爱。但是孩子,两家人为了你们的事,马上就成仇人了。” 聪明的陈美林,在林老夫人还没讲完,她就已经知道林老夫人要跟她讲什么了。 她站了起来,突然跪倒在林老夫人的脚下,哽咽着说:“林奶奶,您就可怜可怜我跟恩典哥哥,求您成全我们吧!” “孩子,快起来!” 林老夫人赶紧把陈美林给扶了起来,并让她重新坐在自己身边。 “孩子,你在后花园,方才前院发生的事,估计你还不清楚。” 林老夫人看了看满脸诧异的陈美林,继续说道:“刚才你爹爹带着一大队家奴,到林府来要人了。差一点,两家人就打起来了。” “我爹爹来了?” 陈美林在跟随林恩典跑来林府的时候,就想到了父亲肯定会找过来的。 她想着二妹陈美钿肯定不敢把实话告诉爹爹,毕竟每次都是她在帮着他们传递书信。 如果此事让爹爹知道,妹妹肯定是会受重罚的。 “来了,而且还差点就带人打进府里来。美林,你先回家,等我了解好情况后,再想个万全之策。” “林奶奶,如果我这次回去,就跟恩典哥哥再无见面之日了。我爹之所以把我许配给香港周家,是有他的目的的。” 听到老夫人让自己先回家,陈美林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有何目的?你爹不就是贪人家聘礼厚吗?我林家可以给双倍!” “不是聘礼的问题,是把我当商品,换周家的技术。” 陈美林话没说完,早已哭成了泪人。 第31章 互通有无 “真有此事?” 听到陈美林说自己的被父亲当做商品,去换香港周家的新技术时,见多识广的林老夫人也惊呆了。 “是真的,我爹爹跟我讲的。我们城南的金店,生意全被城北那家给抢了。我爹爹到京城去聘请技术高超的师傅过来,还是敌不过城北那家。后面才知道,城北那家金店,所有的技术都是从香港过来的。于是我爹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攀上了香港的珠宝世家---周家,把我当商品,跟周家做了交易。” 陈美林讲述着,哭得不能自已。 林老夫人一边听,一边抹眼泪。 她以为是聘金的问题,现在看来,林家就算出十倍的聘礼,也没办法成全这对鸳鸯了。 “可怜的孩子。” 林老夫人听完,抚摸着陈美林的手背,哽咽着叹息道。 站在一旁的林沐恩,也哭得泪眼婆娑。 “饭来了。” 正在这时,林恩典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端着饭菜的丫鬟。 看到房里气氛压抑,三个人的眼里都泛着泪花。 林恩典赶紧指挥着丫鬟们,把饭菜放在平日里林沐恩学习的书桌上。 “孩子,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 林老夫人拉着陈美林的手,朝书桌走去。 “我们都吃过了,你吃。” 看着不敢动的陈美林,林老夫人说。 “那我就开动了。” 陈美林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肚子咕咕咕地叫起来。 “孩子,你先吃吧,吃完在府里再玩一会,晚点让恩典送你回府。” 老夫人说完,站了起来,示意孙女林沐恩扶自己出去。 “林奶奶,我不回去。” 听到老夫人说让林恩典把自己送回去,陈美林放下筷子,眼泪汪汪地望着林老夫人。 “孩子,就算你要留在林家,也得征得你父母的同意后,林家才敢开大门欢迎你。现在这种情况,如若林家还不把你送回去,那两家就真的要大战了。” 望着泪眼婆娑的陈美林,又看了看同是泪水盈眶的孙子林恩典,林老夫人的心有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你先回去吧,这边我再想想其他法子。” 林老夫人知道,无论想出什么法子,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个陈建川实在是太狠心了,两个孩子如此相爱,为了生意,竟然活生生就要将他们拆开。 可是,陈美钿还小,家里也没有再合适的女孩可以嫁去周家。 除了陈美林,还真没人可代替。 林老夫人心里明白,这两个孩子,是今生有缘无份了。 “奶奶,您就帮帮我们吧。” 林老夫人正想离开,孙子林恩典满脸泪水,跪倒在她的脚前。 看到孙子为了陈美林不惜给自己下跪,林老夫人心如刀割。 见林恩典跪下,陈美林也赶紧走了过来,随着林恩典一起跪在林老夫人脚前。 她赶紧把孙子扶起,严厉地说:“恩典,你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起来说。” 扶起了孙子林恩典,林老夫人又把陈美林扶起来说:“孩子,你也起来说话吧。” “奶奶,您就可怜可怜我们俩吧!求您了!” 看到奶奶把陈美林也扶了起来,林恩典哽咽着说。 “你先回去,等我约你父亲谈谈,看事情是否有转机。” 其实林老夫人心里是再清楚不过,谈也是白谈。 “好的,奶奶,您一定要让陈伯父回心转意。” 听到奶奶要约陈建川谈,林恩典和陈美林相视了一下,心里激动万分。 他们轻估了父亲陈建川的决心,也轻估了金店在陈家的地位。 金店,对于陈家而言,就如同林家的钱庄一般,是陈家的命脉。 饭罢,陈美林在林恩典的带动下,拜访了林子山夫妇和李姨娘。 又来到别院跟林老夫人拜别后,林恩典就把陈美林送回了陈府。 两人回到陈府门口,陈美林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进去吧,我奶奶会想到好办法,会说服你爹的。” 林恩典看陈美林不肯进府,在门口劝着。 “恩典哥哥,我真的害怕,这次见面会是我们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了。” 陈美林心里也清楚,父亲那性格,肯定不会就这样服软。 况且金店对于陈建川来说,比她这个女儿还要受重要。 “傻妹妹,怎么可能就是今生的最后一次呢?我还等着娶你做新娘子呢!” 林恩典强忍着喉头涌起的一阵酸楚,安慰着陈美林。 陈美林听到林恩典说还要娶自己当新娘子,顿时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 她娇羞地低着头,伸出手叩响了自家那扇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仆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美林和林恩典,惊喜万分。 “大小姐,林公子快请进。” 接着,他朝府里大声地喊起来“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陈建川和夫人一直等在中堂,当他听到仆人的通报声时,满脸不悦地走出了中堂。 陈美钿,谢姨娘,陈美娜都纷纷从后院跑了出来。 陈夫人也跟随丈夫走出中堂,看到陈美林亦步亦趋地朝中堂走来,后面跟着同样满脸惶恐的林恩典。 “陈伯父、陈伯母、二姨娘安康!” 林恩典见陈家三位长辈站立在中堂门口,他赶紧毕恭毕敬地问安 三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爹爹、娘亲、姨娘,我回来了。” 陈美林不敢迎接陈建川那双要吃人般的眼睛,怯怯地说。 “你还舍得回来?你眼里还有没这个家的?” 陈建川本想把陈美林狠狠揍一顿的,可一想到半个月后就得到香港去完婚,如果打伤了可就要耽误婚期了。 于是他只能狠狠地责备,不敢出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夫人眼泪汪汪,看着陈美林喃喃地说。 “林公子,有劳你送美林回家,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陈建川看也没看林恩典一眼,对站在台阶下,满脸尴尬的林恩典说。 “这……” 听到陈建川的逐客令,本来就尴尬的林恩典这回显得更尴尬了。 “建川,林公子把美林安然无恙地送回来,怎么也得请人家进来喝杯茶,谢谢人家不是。” 陈夫人看到满脸尴尬的林恩典,顿时就窥破了林恩典的心思。 她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对丈夫陈建川说。 第32章 无能为力 于是她转头对丫鬟秋兰说:“春兰,赶紧给林公子上茶。” “是,夫人。” 春兰应着,下去厨房烧茶水去了。 “林公子,到厅里坐坐,喝杯茶再回吧。” 陈夫人满脸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引导林恩典进入中堂。 “美林,你随我来。” 见女儿陈美林也想跟着林恩典进入中堂,陈建川厉声对她说。 “这……” 听到父亲喊自己进后院,陈美林有点犹豫不决。 “还在犹豫什么,赶紧的。” 陈建川自己朝后花园走去,见女儿陈美林还在磨磨蹭蹭,大声呵斥道。 听到陈建川在呵斥陈美林,林恩典的心头一紧。 他真的担心,陈建川让陈美林进后花园,是不是要把她毒打一顿。 听着父亲近乎嘶吼的呵斥声,陈美林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面,满脸不情愿地向后花园走去。 谢姨娘和陈美娜见没啥热闹看,也跟在陈美林后面,进入了后花园。 “恩典哥哥不用担心,我爹不会打我姐的。” 见林恩典满脸的担忧,陈美钿凑近了林恩典,小声说。 正在这时,春兰端着茶走了进来。 “陈伯母,我先回去了 。” 林恩典看到陈美林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拱门里,他对陈夫人说。 “林公子,你与美林之间的事情,老身实在深感愧疚!其实,我也曾苦口婆心地劝说过建川,但无奈家族生意为重,这门亲事不论怎样都必须坚持到底。唉,只能怪你和美林缘分浅薄,今生怕是难以相守,但愿来世你们能够再度相拥、深情相爱。” 陈夫人眼见陈建川已经离开,这才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悲痛,满含哀伤之色对着林恩典缓缓说道。 “陈伯母,难道当真就别无他法了么?” 听闻陈夫人如此坦诚地向自己倾诉衷肠,林恩典不禁心头一热,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 只见陈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面露凄然道:“孩子啊,确实已是回天乏术啦!你且将美林忘却吧,寻个良配,娶妻生子,好生经营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去吧。” 言罢,陈夫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苦楚,竟不由自主地低声抽泣起来。 此时此刻,只要一想到自家那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即将远嫁他乡,所嫁之人不仅从未谋面,更是毫无半点情感可言。 陈夫人那颗原本坚强无比的心顿时犹如被重锤狠狠击中一般,疼痛难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开来。 一直以来,陈夫人对于林恩典和陈美林这对璧人甚为看好,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二人能够终成眷属。 以往每次当女儿悄悄出门去与林恩典私会之时,也全靠陈夫人在暗中帮忙望风,才使得陈美林能够顺利赴约而不受任何阻碍。 而今,为了家族生意,不得不牺牲女儿的幸福。 时也命也,谁让她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呢? 听完陈夫人的话,林恩典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起身告辞,离开了陈府。 陈美林自从回家后,便再无半点人身自由了。 这些天,陈建川把生意全部丢下,让大儿子陈宏远接手。 部分生意,让那个游手好闲,又笨又愚的二儿子陈宏涛学经营。 他每天都待在家里,店里的,矿区的,有事物全都拿到家里来审批。 自从自己的诡计被父亲识破后,陈美钿也失去了自由。 门也不给踏出一步,书院自然更是不给去了。 姐妹俩被困在家里,犹如两头失去自由的困兽一般,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陈美钿心中原本燃烧着对陈美林的怨恨之火,但每当这个念头涌起时,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姐姐即将远嫁香港、与自己心爱之人从此天各一方的情景。 这股怨念瞬间就被怜惜所取代,她实在不忍心再去责怪姐姐。 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陈美钿自己身上,以她那刚烈倔强的性子,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拉着心爱之人逃得远远的。 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要躲开父亲的追寻。 然而,她心里清楚得很,姐姐生性柔顺且传统守旧,根本没有胆量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回想起上次姐姐鼓足勇气与林恩典私奔,想必已是耗尽了她毕生的勇气和决心吧。 眼看着距离前往香港完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陈美钿惊恐地发现,姐姐那原本明亮动人的双眸已然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姐姐整日如同失魂落魄一般,静静地坐在回廊里那张精致的美人靠上。 她的眼神空洞无神,呆呆地凝视着远方,不知道思绪飘向了何处。 陈美钿望着日渐憔悴、身形愈发消瘦的姐姐,心中犹如刀绞般剧痛难忍。 每一次看到姐姐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她对父亲的怨恨便又增添几分。 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父亲要如此狠心将姐姐推进这桩婚事当中? 难道就仅仅因为家族的利益和所谓的门当户对吗? 而更让陈美钿感到悲愤交加的是,自己和姐姐竟然出生在了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家庭之中。 在这里,亲情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个人的幸福完全可以被随意牺牲掉。 每每想到这些,陈美钿都忍不住悲从中来,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然而,面对眼前残酷的现实,她却感到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陪伴在姐姐身旁,给予她些许心灵上的慰藉。 自那日送陈美林回到陈府之后,林恩典便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煎熬之中。 这些日子对他而言,简直如同置身于炼狱一般难熬。 眼看着陈美林前往香港完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林恩典感觉自己的心正一点点地死去。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刺向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如今的他,每日如同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般游荡着。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充满活力的少年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无神的躯壳。 他不再关心周围的人和事,世界对于他来说仿佛已经停止了转动。 无论是阳光明媚还是风雨交加,都无法再触动他那颗破碎不堪的心。 第33章 气息奄奄 林恩典再次如同前几日一般,无精打采、郁郁寡欢,就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 随着他这种状态的持续,整个林家上下也再度被一层厚厚的忧愁所笼罩。 在这一段难熬的日子里,林老夫人通过各种渠道和方式,逐渐了解到了陈建川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同时,她也知晓了前些日子自己的儿子林子山陪同孙子林恩典前往陈家提亲的详细经过以及其中发生的种种事情。 当所有信息汇聚在一起之后,林老夫人心中已然明了。 这件事恐怕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几乎不存在任何可以斡旋或者转圜的余地了。 瞧这情形,林家与陈家恐怕是真真儿地没有缘分结成亲家喽! 再瞅瞅那又变回前些日子那般状态、一天比一天更显瘦弱的大孙子。 林老夫人的心简直都要碎成渣渣啦,心疼得那叫一个无法形容。 于是乎,心急如焚的老人家便悄悄地在背地里一个劲儿地催促着自己的儿子林子山,让他赶紧给孙子林恩典物色一门好亲事。 毕竟,想要彻底忘掉一个女人,那就非得再有另外一个女人出现,用满满的爱去填满他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陈家这些天可谓是人仰马翻、忙得不可开交。 后天,便是陈家大小姐陈美林出嫁的大日子。 然而,这位本应满心欢喜等待出阁的女子,却因与林恩典的事,一直被父亲禁闭而心生怨念。 自从昨日起,陈美林便开始拒绝进食。 她想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与反抗。 陈夫人亲自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鲍鱼粥来到女儿床前,眼眶早已哭得红肿不堪。 她苦苦哀求着女儿:“孩子,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呀!” 可无论陈夫人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陈美林依旧不为所动,紧闭双唇,甚至连嘴巴都不肯张开一下。 就这样,昨天一整天过去了,陈美林竟是滴水未进,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至极。 陈家二小姐陈美钿得知此事后,也赶忙前来帮忙劝解。 她跟随着娘亲一同哭泣,拉着姐姐陈美林的手,哽咽着说道:“姐姐,求求你吃点东西吧,你要是饿坏了身体可怎么办呐?” 但陈美林仿佛变成了一个聋子和瞎子,对妹妹和母亲的哭声和请求置若罔闻。 她只是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望着蚊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建川昨晚听夫人说陈美林绝食,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气愤。 后天一早就要出行了,这还得在船上两天一夜,她再滴水不进,估计未到香港,命就不保了。 自己家的金店还在等她来发扬光大呢!如果有个差错,自己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嘛? 不行,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呢? 她竟然不吃不喝!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陈建川焦虑地躺在那张宽大的床上,身旁的夫人却早已沉沉睡去。 为了女儿陈美林的事,陈建川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已深,万籁俱寂,但陈建川的脑海里却思绪万千。 他不停地思考着各种方法,试图找到一个能够让女儿重新振作起来、愿意进食的良策。 想了整夜,就在黎明即将到来之际,陈建川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决定,明天一早自己就亲自去到女儿的房间,好好地劝解她一番。 先用温和的话语劝说她吃饭,如果她依然固执己见不肯听从劝告,那他也只好另寻他法了。 不管怎样,这顿饭一定得让女儿吃下,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将健康无恙的女儿顺利地交到周家人的手中。 毕竟,只要女儿成功嫁入周家,那么陈家和周家可就真是结下了亲家之缘啦! 一天滴水未进的陈美林,又困又饿,身体和精神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的泪水似乎已经流干了,脸庞浮肿,连原本明亮动人的双眸此刻也显得黯淡无光。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她独自一人默默地忍受着痛苦与煎熬…… 后天,将是一个注定令人心碎的日子! 自己即将告别这个承载着无数回忆、生她养她的熟悉之地。 后天,那个曾经与她共同度过无数美好时光的人,也到了要彻底分别,天各一方的时候。 这一别,或许这辈子就再难相见了! 她深知,自己与林恩典之间的缘分就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流星一般短暂而绚烂。 他们曾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深刻的印记,但命运却无情地将他们拆散,这段感情将是她心中永远的遗憾。 那些山盟海誓,漫步小径互诉心声的甜蜜时刻,如今都成过眼云烟。 可是即便如此,她的心依然坚定如初。 她明白,在这漫长的人生道路上,除了林恩典,再也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内心深处,触动她灵魂的琴弦。 哪怕今生无法相守相伴,她也甘愿等待来世的重逢。 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他们会再次相遇,续写那段未尽的情缘。 天刚微微亮,陈建川便迫不及待地到厨房去。 厨房里的白粥已经熬好,陈建川交代厨子,给陈美林单独盛一碗出来,添加进海参鲍鱼。 然后又吩咐在厨房忙碌的婆子,今天开始,给陈美林炖补品,他要亲自去喂她。 陈夫人起床,见床上的陈建川不见了,匆匆穿好衣服往女儿陈美林的房间跑来。 仆人用托盘端着一碗加工好的鲍鱼粥,跟在陈建川身后,匆匆来到陈美林的房间。 陈建川前脚进入陈美林的房间,陈夫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只见蚊帐还垂放着,陈美林还没起床。 见女儿还没起床,陈建川站在蚊帐外一筹莫展。 她赶紧走上前去,掀开了陈美林的蚊帐。 只见女儿满脸通红,像是生病了一般。 陈夫人与陈建川大惊失色,陈夫人赶紧伸出了手,去试探陈美林的额头。 果然生病了,她的额头烫得像个火球。 “建川,美林发烧了。” 陈夫人一只手摸着陈美林的额头,满脸惊恐地望着丈夫陈建川。 第34章 后会无期 听夫人说女儿发烧了,陈建川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下,整个人瞬间慌了神,脸色煞白如纸。 “快!快去北街把蔡先生给我速速请来!” 他扯着嗓子冲着正端着托盘、一脸惊恐地站在一旁的仆人高声大喊道。 那声音之大,仿佛要将整个屋子都震得抖三抖。 “是,老爷!” 仆人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应了一声。 接着便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托盘往梳妆台上一放,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匆匆夺门而出。 陈夫人心急如焚地用手轻轻触摸着陈美林那滚烫得吓人的额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建川,这可如何是好啊?后天美林去香港完婚了呀,谁能想到这孩子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发起烧来呢……” 越说越是心焦,到最后竟是完全没了主意,整个人都六神无主起来。 要知道,这次婚礼的日子可是老早之前就已经敲定好了的,而且绝对不可能因为美林生了病就随意更改婚期。 毕竟周家乃是名门望族,家大业大的,人家早就已经把请帖一一送到各位亲朋好友的手上了。 若是临时变卦,且不说会不会得罪周家,单是那些受邀前来观礼的宾客们恐怕也都会颇有微词吧。 见夫人心急如焚,陈建川更是焦急万分。 此时正值腊月寒冬,清晨时分,屋外已然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微霜,寒气逼人。 然而,在陈美林的闺房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陈美林躺在床上,面色通红,双目紧闭,浑身滚烫得如火炉一般。 而一旁的陈建川则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心中焦虑不已,额头还渗出微微的汗珠。 见夫人慌了神,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不知所措。 陈建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慌乱,必须想办法先缓解女儿的病情。 于是,他转过头,对着站在一旁的满脸惶恐的丫鬟秋兰道:“春香,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小姐端杯开水来!动作要快!” 陈建川是声音不大,但是满是怒气。 春香微微一颤,连忙应道:“是,老爷,我这就去。” 说着,便急匆匆地转身跑向厨房。 等春香端来了开水,陈夫人亲自把女儿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让春香端着杯子,拿着调羹,轻轻撬开陈美丽林的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开水喂进她的口中。 正烧得迷迷糊糊的陈美林,舌尖上触碰到湿润,顿时像一棵干枯许久的小草遇到了甘霖,贪婪地吸着。 很快,那满满当当的一大杯水就被喝得一滴不剩,杯底清晰可见。 随着这一大杯水迅速地进入腹中,陈美林原本涨得通红的脸蛋儿,竟然如潮水般缓缓褪去那鲜艳的红色,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肤色。 陈夫人小心翼翼地将陈美林轻轻地放置在床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手中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紧接着,她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床厚厚的棉被,仔细地盖在了陈美林身上,生怕有一丝缝隙会让冷风钻进去。 不一会,只见陈美林的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发汗了,发汗了!” 见女儿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陈夫人拿着一条丝帕,帮她轻轻地擦拭着。 她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陈建川说道:“建川,你先出去吧,我和春香要帮美林擦擦身子,再给她换上干爽的衣裳。” 陈建川闻言,看了看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儿。 只见此时陈美林的呼吸已经平稳许多,脸上的神色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痛苦扭曲。 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是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他转身默默地走出了房间,并顺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蔡先生尚未抵达,陈美林的高烧竟奇迹般地消退了下去。 不久之后,蔡先生终于姗姗来迟。 他跟陈美林搭脉后表示:“姑娘这病症乃是急火攻心,心神不宁所引发的,所幸身子骨并无大碍。” 言罢,蔡先生略作思忖,提笔写下两张药方,上面皆是些清心降火、安神通窍之良药。 交代完用药事宜,蔡先生便步履匆匆地辞别而去。 …… 两副药吃完,也到了出发的日期。 清晨,已然痊愈的陈美林在母亲的催促下,早早起身。 换下了崭新的衣裳,来到中堂,依次向母亲何氏、二姨娘谢氏以及兄嫂行礼道别。 陈美钿安静地站在前院的花圃间,静静地注视着中堂中发生的一切。 她不敢进入中堂,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一切准备就绪,陈美林头也不回地跟随父亲陈建川一同登上了那辆开往码头的汽车。 此去路途遥远,前途未卜,陈美林心中深知,这一走,也许便是一生一世的别离。 此刻的她,双眸毫无神采,目光空洞而呆滞; 面色更是苍白如纸,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 整个人看上去恍若没有灵魂,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她只是机械地随着车辆前行,迈向那个未知的远方。 从这一瞬间开始,“林恩典”这三个字只能是深深地镌刻在了她内心的最隐秘之处了。 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大地上。 车子缓缓启动,从陈府沿着的街道前行。 当快要到达街口时,转角便是林府的所在街道了。 这时,她不由自主地摇下车窗,目光直直地望向那个曾经令她梦魂牵绕的地方。 只见林府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的石狮子依旧威严庄重,但却显得有些落寞和冷清。 陈美林静静地凝视着,车子继续向前行驶,直到拐过街角。 自始至终,陈美林都没有将头转过来,她害怕一旦回头,便会控制不住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 就让这段感情随着汽车的远去,深埋在心底吧……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泪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在心底深处,她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呼喊着:“恩典哥哥,永别了……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了!如果真的有来生,你也一定要好好守护我,千万不要放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街角的隐秘处——正是林恩典。 他知道陈美林今天要远嫁香港,于是天还未亮就起身,早早等候在此。 此刻,望着车内满脸悲戚的陈美林,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哪怕一秒钟与她对视的机会。 在汽车即将转角的那一瞬,陈美林才注意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似乎凝固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深爱着自己、如今却因离别而心碎的男人,心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然而,再多的话语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无声的凝望和滚滚而下的热泪。 一个趴在车窗渐渐远去,一个跑到街口看着渐渐远去的汽车,无力地蹲了下去······ 第35章 喜从天降 目送着陈美林汽车远去,直至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拐角处,林恩典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尽了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 他双腿一软,像失去支撑的木偶一般,无力地瘫倒在地。 一直躲在不远处紧紧跟随其后的家奴见状,心中一惊,急忙飞奔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林恩典,可此时的林恩典就如同风中残烛般虚弱,每迈出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和踉跄。 两人就这样相互搀扶着,一步一个趔趄,摇摇晃晃地朝着家中走去。 好不容易回到房中,家奴费力地将林恩典扶到床上。 此刻躺在床上的林恩典双眼空洞无神,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林恩典这一躺,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悠悠晃晃地过去了整整半个月。 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他就像被抽去了生命力的植物,静静地躺在床上,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而当他终于开始有了起床活动的迹象时,已然临近年关。 此时的林府上下都弥漫着浓厚的节日氛围,人们正在忙碌地筹备着过年所需的物品。 年关的钱庄,更是紧张又繁忙。 钱庄内,各项业务如潮水般涌来,尤其是那些堆积如山的贷款业务,更是让林子山感到压力倍增。 儿子病倒,钱庄的所有重担,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每一天,他都早早来到钱庄,埋头处理着这些繁琐的事务,常常要工作到半夜时分才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尽管如此辛苦,但面对眼前的工作重担,林子山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对于一直躺在床上的大儿子林恩典,林子山可谓是操碎了心。 他曾无数次地责骂过这个不成器的孩子,也曾苦口婆心地与他谈心交流,试图唤醒他沉睡的灵魂。 可无论怎样努力,林恩典始终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双眼呆滞无神,对父亲的话语毫无反应。 眼见大儿子这般模样,林子山无奈之下,只好将原本属于林恩典的部分业务交给了二儿子林恩惠暂时接替。 虽然林恩惠年纪尚轻,但他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做起事来井井有条,倒也能勉强应付得了当前的局面。 只是每当看到哥哥那颓废的样子,林恩惠心中难免会涌起一丝忧虑和无奈。 前段时间托盐行的肖老板给林恩典说亲一事,今天也终于有了眉目。 今天小年,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备年货,搞卫生。 还在钱庄忙碌的林子山突然听到外面伙计喊:“肖头家您来啦?我家老爷正在账房里忙碌,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知道外面是肖老板来了,林子山放下了手头的业务,准备起来迎接肖老板。 他从账房里走出来,伙计正领着肖老板,朝这边走来。 “林头家大赚啊!” 这是老板之间,见面问候的新话语。 做生意的人,都特别喜欢听到“大赚”两个字。 “肖头家,大赚,大赚!” 林子山见着笑眯眯地跟自己打招呼的肖老板,他也满面笑容地回应着 两人彼此谦逊有礼地相让着,缓缓走进了钱庄用于洽谈业务的专用房间——业务室。 只见室内布置得简约而不失大气,欧洲进口的皮沙发摆放整齐,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透着一股典雅的气息。 “林头家,大喜大喜啊!” 刚刚入座,肖老板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双手抱拳,对着林子山连连作揖,语气中满是欣喜之情。 林子山见状,不禁有些发愣,疑惑地问道:“何喜之有?” 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有什么值得如此道贺之事。 肖老板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他朗声道:“前些日子您托付于我,让我替大公子说一门亲事。这不,经过我的多方打听和努力牵线搭桥,今日终于给您带来了大好的消息呀!” “真的?是哪家小姐?” 听到自己托他说亲有了眉目,林子山不禁大喜过望,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些天来,家里因为林恩典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林府上下原本热闹喜庆的氛围也因此烟消云散,就连过年这样本该欢乐祥和的节日,都失去了原有的喜悦和温馨。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就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让林子山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稍稍得到了些许慰藉。 “西郊郑员外家有一女,年方一十八,正值青春妙龄。这女子生得眉清目秀、面若桃花,当真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不仅如此,她还自幼熟读诗书,通晓礼仪之道,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之风韵。其性情更是温婉贤淑,善良纯真,对待他人总是彬彬有礼、和蔼可亲。” 肖老板舔了舔嘴唇,又继续说道:“而大少爷呢,则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且心地善良。他饱读诗书,能文善武,在当地可谓是声名远扬。这两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才情,都堪称绝配,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若是他们能够喜结连理,想必定能成就一段佳话,成为众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郑员外家?” 当听到肖老板提及西郊郑员外家的女儿时,林子山不禁微微一蹙眉。 对于这个郑员外,林子山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此人膝下育有两儿两女,其中那大儿子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沉迷于花街柳巷之中,声名狼藉,臭名远扬。 在街坊邻居之间,只要提起郑员外家的大儿子,人们无不摇头叹息,对其品行嗤之以鼻。 而如今,听闻这门亲事竟是与郑家有关,林子山心中难免有些犯嘀咕。 毕竟,这样一个家风不正的家庭,其子女又能优秀到哪里去呢? 想到此处,林子山暗自思忖着是否要进一步了解清楚情况,以免将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林头家啊,我深深地明白您内心所忧虑的那些事情。然而,关于这郑大小姐的品性,那可真是和她哥哥有着天壤之别呀!她在城西的街坊邻居们眼里,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呢!她对长辈有礼,对老人尊敬,对孩童关爱,而且,她饱读诗书,聪慧过人。所以说,像这样品行端正又多才多艺的女子,实在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哇!” 第36章 好说歹说 其实肖老板心中跟明镜儿似的,郑员外府上那位整日里无所事事、四处游荡的纨绔子弟,日后必定会成为两个妹妹谈婚论嫁时的绊脚石。 “说实在话呀,这女孩子嘛,只要品性端正善良,其他方面的条件啊,都是次要的,可以不必太过计较。” 在肖老板对郑小姐的那一番不吝赞美的言辞中,林子山不禁心微微一动。 林家在城南一带,那可是赫赫有名、首屈一指。 若是要寻觅一门亲事结成亲家,对方必然得是能和自家相匹配、门当户对才行。 再瞧瞧这郑员外家吧,虽说家中出了这么一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可好歹在本地,也是数得着的大户豪门呐。 夜幕笼罩着整个城市,喧嚣声渐渐被黑暗吞噬。 当林子山终于完成了手头那堆积如山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回府邸时,夜已深沉。 此时,府上的大多数人早已进入甜美的梦乡,四周一片静谧。 他迈着轻缓的步伐首先来到了别院,来看看母亲是否已经入睡。 穿过别院拱门,便看到母亲房里透出来的灯光。 他加快了步伐,来到母亲的房门口。 “娘,您睡下了没?孩儿来给您请安了。” 林子山站在紧闭的门口说。 “山儿啊,你又是这么晚才回来,进来吧。” 里面传来了老夫人和蔼的声音。 林子山轻轻推开了紧闭的房门,脚步轻快地跨了进去。 见母亲穿着就寝的衣裳,坐在床沿,丫鬟桃花立在一旁候着。 “娘,孩子给您问安!” 林子山说着,朝着老夫人深深一鞠躬。 “每晚都这么晚才回来,生意固然重要,身体也得保重呢!马上就过年了,这回忙完,也该歇歇了。” 看着满脸疲倦的儿子,老夫人顿时心疼不已。 “娘,请您放心,我有分寸。” 林子山心里清楚,这么晚母亲之所以还没休息,是在等他回府。 “没啥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老夫人心疼儿子,自己也见到儿子安然无恙地回家了,便让他赶紧回房去休息。 林子山微微一笑,说道:“娘,今儿个肖头家来过,带来一个大好消息。” 接着,他便将郑家家大业大、大小姐人品出众且知书识礼之事一五一十地讲给母亲听。 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咱们可得抓紧机会,打铁趁热,尽快安排媒婆去提亲。” 林子山本还有些犹豫,但见母亲如此积极,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于是应承下来:“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得到儿子的答复后,老夫人喜不自禁,又叮嘱了几句,便让林子山早些回去休息。 林子山满心欢喜地离开别院。 这段日子以来,钱庄的业务格外繁忙,他常常早出晚归,辛苦异常。 而家中的夫人每晚都会在房中等候他归来,直到看到他平安到家,才能安心入睡。 远远望去,飞鸿堂的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 林子山心中一暖,他知道那是夫人特意为他留的灯。 想到此处,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推开门,果然看见夫人正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眼神却时不时望向门口。 “夫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林子山轻声问道。 林夫人抬起头,看着丈夫那略显憔悴的面容,心疼地说:“我不放心你,所以想等你回来再睡。” 林子山感动不已,走上前去握住夫人的手,柔声道:“这些天辛苦你了,以后不必等我,你要多注意身体。”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温馨的氛围弥漫在整个房间…… “夫人,今天肖头家带来一个喜讯。” 林子山一边宽衣,一边对夫人说。 “喜讯?” 听到有喜讯,林夫人顿时满眼期待。 “关于恩典的婚事,是西郊郑员外家的大女儿。” “西郊郑员外?可是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那一家?” 虽然林夫人极少出门,也不怎么插手生意,可是外面的事,她也能略知一二。 “你咋知晓的?正是这家人。” 得知夫人还知道郑家大儿子的事,林子山不禁转过头来,惊奇地望着林夫人问。 “这郑少爷,在南市可是家喻户晓,前日我娘家兄弟到家里来做客,闲聊时说起了这事,据说前些日子,到怡红院去玩赖账,让老鸨派人给追上门去,把父亲郑员外活活气晕过去呢。这样的人家,怎么结亲?” 林夫人一听说是郑家的女儿,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强烈的抵触情绪。 那感觉就像被人硬塞了一只癞蛤蟆到怀里一样难受,心底里更是冒出了一百个不情愿。 前日,林夫人的兄弟张舅爷到家来做客,闲聊时便跟姐姐聊起了街坊间的趣事来。 听到夫人这么说,林子山赶紧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郑家的大女儿,品性跟她哥哥可是有天壤之别。而且性格还特别温柔娴淑,绝对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呢!” 林子山与肖老板在生意场上一直都是关系要好的朋友。 肖老板这人向来忠厚老实,行事也极为稳妥可靠,如果不是觉得确实不错,他肯定是不会贸然介绍给林家的。 然而此时,尽管林子山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林夫人却依然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情愿的神色。 见此情形,林子山缓缓坐了下来,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夫人,轻声细语地劝解道:“夫人呐,娶妻可不就得看人品嘛。只要这个女孩子品行端正善良,其他方面诸如家庭背景之类的,其实完全可以不必太过计较啦。” 林子山看着依然还是沉默不语的夫人,微笑着继续说:“况且母亲也都同意了,让我赶紧找媒婆上门去说亲呢!” “那是婆婆不清楚她的家庭情况,如果知道,我估计她老人家断定不会同意的。” 令林夫人纠结的,依然是郑家的这位大公子。 “要择到如此门当户对的,南市也不多,况且郑小姐的人品好,这才难得。你就不要纠结了,明天我让肖头家帮我派人上门去提亲。争取在这年前,把亲定下来,帮恩典冲冲喜。” 林子山说完,把夫人一直拿在手里的书本放下,拉着夫人走到床边,吹灭了案上的蜡烛。 第37章 情非得已 正月十五,便是林恩典与郑家大小姐下聘的日子。 林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众人皆面带喜色,忙忙碌碌地筹备着这场盛大的喜事。 这精心准备的一担担聘礼,把前院堆得满满当当。 这些聘礼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而来,每一件都彰显着林家对此次联姻的重视和诚意。 那匹匹色泽鲜艳、质地柔滑的绸缎,皆是从城南那家声名远扬的“花想容绸缎庄”购置; 而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更是出自城北“彩和金店”里的最新款式; 至于那一盒盒香气扑鼻、造型精美的喜饼,则是特意在城西最为知名的“名利糖铺”定制而成。 今日,族里的兄弟也都到齐。 他们个个身着盛装,精神抖擞。 按照传统习俗,他们将要挑起这重重的喜担,一路伴随着今天的主角——林恩典,浩浩荡荡地前往西郊的郑员外家行下聘礼。 而今天的主角--林恩典,此刻还赖在床上不肯起身换衣服。 任凭母亲张氏怎么劝解,他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始终不肯起身。 眼看吉时就要到了,外面的一切也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新郎官出来就可以出发了。 族亲的兄弟们都等得心急如焚,个个都不自主地朝后花园张望。 林子山见林恩典迟迟不出来,吆喝着家奴去催促。 只见家奴急匆匆地跑回来,怯怯地说:“禀老爷,大少爷还没起身。” 一听这话,林子山气得吹胡子瞪眼,转身就朝潇湘苑跑。 一进门,只见夫人坐在床沿,眼泪汪汪。 而丫鬟秋菊,则低垂着头,立在床边满脸忧愁。 林恩典面朝里侧身蜷缩,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这情景,林子山是既心疼又无奈。 他知道儿子无法忘记心中的那个人,不愿意结这门亲。 本来怒气冲冲跑进来,想来责骂几句的,现在看到这情形,林子山只能强压下怒火,拉开了夫人,自己坐到了床沿。 “恩典,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但你是林家的长子,这是你的责任!既然亲已经定下了,就无论你愿不愿意,也得起来去一趟了。” 林子山谆谆善诱,苦口婆心。 听到自己是林家的长子,听到娶妻是他的责任,林恩典沉默了一会,终于把被子一翻,坐了起来。 看到儿子坐起来了,林夫人欣喜若狂。 “秋菊,快把大少爷的衣裳拿过来!” “是,夫人!” 秋菊忙不迭地应道,脚下生风般迅速走向衣架,小心翼翼地取下林恩典那件崭新的衣裳。 此时的林恩典一脸漠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秋菊的悉心协助下,他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洗漱,然后动作利落地穿上了衣裳。 就在这时,只见林恩典和林子山等一行人缓缓从中院踱步而出。 刹那间,原本屏息以待的众人皆如释重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良辰吉日可是分秒必争,若再不起身,怕是就要误事了。 随着一声令下,下聘的队伍终于正式启程。 这支队伍犹如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地朝着西郊郑员外家蜿蜒而去。 而紧跟在队伍后方的林恩典始终缄默不语,他那本就冷峻的面庞此刻更是显得凝重异常,心中似有千头万绪交织在一起。 这门亲事已然定下,西郊的郑员外对于这位未来女婿可谓是青睐有加、满意至极。 眼下,只待选定一个黄道吉日,便可顺利完婚。 然而,面对这桩婚事,林恩典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身为林家的长子,肩负着为家族传宗接代这一至关重要的使命。 自小,这个责任便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他的肩头,让他时刻不敢懈怠。 如今,心爱之人已嫁做他人妇,而自己也到了应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尽管心中仍会时不时地想起那段过往,但他知道,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了。 当务之急,是自己得完成家族赋予他的重任。 二月十二,是一年一度林氏家族盛大而庄重的祭祖大典。 日子定在二月初九,按照传统习俗,新媳妇在结婚三日之后,方有资格参与到族里的祭祖活动当中。 正式地拜祭之后,才算拜宗入祠,成为家族的一员。 那天去下聘,也没有见到郑小姐一面。 听说郑小姐长得如花似玉,而且还知书识礼,贤良淑德。 可是,这些对于林恩典来说,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在他心中,婚姻之事不过是顺从父母之命罢了。 只要是爹娘所钟意的女子,那便是好的。 于他而言,娶妻生子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更多的是肩负起作为家中长子的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转眼便到了成亲的日子,林府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林恩典身着喜服,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清晨时分,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地金黄,微风轻拂着人们的面庞。 此时的林恩典正身着一袭喜庆的红袍,在同族兄弟们以及自己弟弟们的簇拥下,前往新娘子郑氏所在的西郊出发。 一路上,兄弟们欢声笑语不断,气氛热闹非凡。 只有林恩典,双眉紧锁,面色严肃。 几个同族兄弟和弟弟们更是调皮地起哄道:“恩典哥哥呀,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使点手段去偷偷瞧一眼新娘子长啥样呗!” 他们个个挤眉弄眼、满脸坏笑,仿佛这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然而,面对这样的怂恿,林恩典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新娘子究竟长得如何完全无关紧要。 只要父母及家人都满意,他便不再有任何话说。 这几天,当他看到祖母及父母满面春风,喜笑颜开的表情后,他心里非常清楚,父母及祖母对于这门亲事,是相当满意的。 尽管新娘子早已静静地待在了那装饰一新的洞房之中,但他的心却如同平静的湖水一般,丝毫未起涟漪,全然没有一个新郎官该有的兴奋与热情。 旁人或许难以理解他这般淡定从容的态度,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场婚姻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与义务,而非源自内心深处的情感冲动。 第38章 成家立业 隔年,林家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林恩典的大儿子林之烆出生了。 这个小家伙的诞生,给整个家庭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希望。 而大少奶郑氏,也如同媒人肖老板所夸赞的那般,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自从她嫁入林家大门之后,家中上下无不对其称赞有加。 而作为丈夫的林恩典,自郑氏进门以来,可谓是尽心尽力地履行着自己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尽管心中依旧留存着对曾经所爱的人的深深眷恋,但他深知自己如今身为郑氏之夫,必须将这份情感深埋于心底,从此不再轻易提及。 郑氏踏入林府之后,他那个不成器的兄长竟开始频繁造访。 此人乃是个声名狼藉、游手好闲之徒,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然而碍于郑氏的情面,林府上下虽对此人颇为厌恶,却也不得不强装笑颜,以礼相待。 每当这位大舅爷大摇大摆地走进林府大门时,家中众人皆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他们心里十分清楚这舅爷的品行恶劣,来此无非就是想蹭吃蹭喝,或是趁机捞些好处罢了。 可即便如此,大家还是得看在郑氏的面子上,笑脸相迎,好生招待。 只是那笑容背后,隐藏着的却是满满的无奈和厌烦。 这位舅爷每一次前来拜访,都绝不会空着手离开。 这让郑员外感到十分尴尬和无奈,因为儿子总是从林家拿走东西。 为此,郑员外已经不止一次地向林子山表达歉意了。 然而,尽管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但由于彼此之间的情面关系,每当这位舅爷大驾光临时,林家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敞开大门,表示热烈欢迎。 毕竟都是亲戚,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吧? 只是这样一来,林家上下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且说这舅爷,那可是对自家妹夫林恩典喜爱有加! 每回登门拜访,必定要寻着林恩典唠嗑叙旧,还时不时地,竟还是专程为了见妹夫而来呢。 虽然,林恩典对妻子郑氏的感情却只是普普通通罢了。 可奇就奇在,面对这位在外人眼中口碑不佳、堪称恶人的大舅哥,林恩典竟是出奇地客气有礼。 但凡大舅哥一来,好酒好肉必然是管够的。 不仅如此,他还能静下心来,耐心十足地陪在一旁。 林子山夫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 虽说他们对自家儿子的品性知根知底,但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与这般人物整日厮混在一处,总归是令人放心不下,生怕哪天儿子就被其给带偏了,走上歪路。 每每想到此处,老两口便愁眉不展,夜不能寐。 虽然大舅哥照样经常登门,林恩典也照样以礼相待,但是始终没有出现如林子山夫妇所担心的那样的事出现。 日子如潺潺流水般平淡而又繁忙地流逝着,钱庄中的生意在林恩典的精心打理之下,犹如春日暖阳下茁壮成长的树苗一般,业务日益兴隆、蒸蒸日上。 林家一直以来都秉持着一项传统:一旦成家,便可正式立业。 自林恩典成婚之后,家族中声名远扬的“声合号”大部分业务,皆顺理成章地交付至他那双稳健有力的手中。 就在这一年,二弟林恩惠已然年满二十岁。 按照林家的规矩,家中男子从十八岁起就要开始潜心学习经营之道,待到二十岁时,便迎来了成家立业的重要时刻。 近两年来,林子山独具慧眼,在城北成功购置了两处铺面。 他满心欢喜地将这两处宝贵的产业分别交予二儿子林恩惠和三儿子林恩爱。 期望他们能够各自在城北这片新兴之地一展宏图,开设店铺,开启属于自己的商业征程。 要知道,城北可是这些年才刚刚崭露头角、蓬勃发展起来的区域,这里所有的商铺都宛如初升之阳,崭新而充满无限可能。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之间,位于城北的林家米铺和绸缎庄就盛大开业了。 这两处产业皆装饰得富丽堂皇,吸引着众多顾客前来光顾,生意日渐兴隆。 没过多久,二弟林恩惠迎来了人生中的一大喜事——他迎娶了一位温柔贤惠的妻子。 婚后,夫妻二人甜甜蜜蜜,如胶似漆。 为了开始全新的生活,他们一同搬进了城北新购置的宽敞华美的芳院。 在家族产业的分配方面,二弟林恩惠展现出了卓越的商业才能,成功接管了林家米铺的经营管理权。 而三弟林恩爱,则与即将出国留学的四弟林恩和共同分得绸缎庄的经营权。 兄弟三人齐心协力,各司其职,都期望能将家族事业发展得蒸蒸日上。 也就是在同一年,二姨娘李氏带着儿子林恩爱和林恩和搬出了林府,前往城北那座曾经荒置许久的耦院居住。 耦院,乃是当初林子山纳李氏之时特意购置赠予她的房产。 虽然规模不如林府那般宏大,但经过精心修缮打理之后,倒也显得清幽雅致,别有一番韵味。 二弟、三弟、四弟搬出去后,偌大的林府里,就只剩下林子山夫妇、祖母林老夫人、林恩典一家三口、大妹林沐恩,五弟林恩义和小妹林慈恩了。 大妹林沐恩如今已然步入碧玉年华,确实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她一直在书院里潜心求学,而就在这书海墨香之中,她悄悄地心有所属。 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之人。 此人眼下如弟弟林恩和一般,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出国留学之事呢。 尽管有不少热心的媒人纷纷登门,想要为这位才貌双全的佳人牵线搭桥。 然而林子山夫妇却早有言在先:倘若自家孩子心中已然有了钟情之人,且那人品德高尚,二人又彼此倾心、情投意合,那么作为父母的他们,就决不会再横加干涉儿女们的感情之事。 毕竟,身为新时代的开明人士,他们对于自由恋爱这种新风尚可是持着十分包容和支持的态度的。 第39章 不速之客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 就在这一年里,林家又迎来了一个新生命--林恩典的二儿子林之炬出生了。 当年郑氏嫁入林家之时,林家的族叔慧眼独具。 他端详着新娘子郑氏的面容后断言:“观此新娘面相,三年内必定能抱得两子,且皆为男丁啊!” 当时众人听闻此言,都将信将疑。 而林子山夫妇,则笑而不语。 如今看来,这位族叔所言非虚。 郑氏嫁入林家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就接连生下了两个活泼可爱的男孩。 自李姨娘母子三人搬至城北的耦院之后,林府着实安静了许多。 往日那些纷繁复杂的琐事、勾心斗角的纷争似乎都随着他们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曾经喧闹不止的庭院,如今也多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而今,家中再添两个孩子,林老夫人和林夫人自是喜不自胜。 每日清晨醒来,她们第一件事便是前往育幼阁探望那两个小家伙。 看着孩子们粉嫩的小脸、胖乎乎的小手小脚,老夫人和夫人满心欢喜,笑得合不拢嘴。 林恩典似乎更繁忙了,每天为了钱庄的业务,也经常早出晚归。 尚未退居二线的林子山最近这段日子可谓是心烦意乱、苦恼异常。 为此,他已经和林恩典交谈过好几次了。 如今,钱庄的所有业务都是由林恩典全权负责。 但令人头疼的是,他那位大舅哥所留下的一笔笔烂账,已然成为了钱庄发展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尽管有时候林恩典会自掏腰包帮大舅哥填补这些亏空,然而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却让林子山如坐针毡,难以安稳。 林子山实在忍无可忍,终于放出狠话,表示如果他的大舅哥再不将那些账目还清,他就要带上账本,直接找上门去,到他老丈人郑员外家里去好好说道说道。 要知道,自从“声合号”钱庄开业至今,可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呢! 林恩典对于此事表现得相当淡然,仿佛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每当这位大舅哥郑少仲现身钱庄时,他不但热情洋溢,还礼数周全地款待对方。 而钱庄里的伙计们对这位舅爷却是相当不满,每次郑少仲踏入钱庄大门,他们便忍不住流露出不悦之色,甚至直接甩脸子给他看。 可那郑少仲却好似浑然不觉,脸皮之厚简直堪比坚固无比的城墙。 即便伙计们对他冷眼相待、视若无睹,他依旧我行我素,大摇大摆地出入钱庄,完全不把众人的态度当一回事儿。 老头家林子山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叮嘱着店里的伙计们:“你们可千千万万记住喽,绝对不可以再把钱贷给郑少仲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郑少仲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 以往他想要贷款的时候,从不去找那些伙计,而是直奔妹夫林恩典而去。 而林恩典,只要大舅哥郑少仲一开口求助,他必定是满口答应,从来没有拒绝过。 就这样,一年又无声无息悄然过去了。 如今郑少仲在声合号钱庄的贷款数额,已然快要逼近那条危险的红线了。 眼瞅着马上就要过年关了,如果郑少仲的这笔烂账还收不回来,那么整个钱庄的运作都有可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林子山心里那个着急呀!他先是找了自己的儿子商量此事,但却毫无作用。 思来想去之后,林子山觉得这件事情非得跟儿媳妇好好谈一谈不可了。 他想让儿媳妇回去将这事告知她爹郑员外,让郑员外帮自己的儿子还债。 之前郑员外已经为了这个不孝子,跟他道了好几次歉了。 如今自己再出面去找他,似乎彼此就有点抹不开面子了。 毕竟,这关乎到家族产业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马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林子山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坐上了早已停在钱庄门口的黄包车。 街上很多店铺都已经打烊,只有那喝酒玩乐的花楼,却灯火通明。 钱庄刚开业那会,为了应酬,林子山去过几次。 后来钱庄上了轨道,再有客户约他到这种地方去谈业务,他都尽量给推辞掉了。 坐在黄包车上的他,微微地合上双眼养神。 黄包车夫拉着车,在宽敞又安静的大街上奔跑。 很快,便到了林府门口。 给了黄包车夫钱后,林子山又吩咐车夫,等会到钱庄去接大少爷林恩典回家。 一踏入前厅,就看到母亲正满脸慈爱地看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而妻子也在一旁开心地逗弄着他们,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房间。 此时,儿媳妇郑氏则在厨房里跟着厨子们忙碌地准备着一家人丰盛的晚餐。 当看到只有林子山独自一人归来时,妻子张氏赶忙起身。 她微笑着迎了上去,眼中满是关切与期待:“子山,恩典怎么还没回来呀?” 林子山走进门后,先是恭敬地向坐在椅子上的母亲行了个礼,问候道:“拜见母亲。” 看到只有儿子一个人回来,林老夫人也惊觉地问:“怎么?恩典还没回?” 见到妻子和母亲都在问林恩典怎么还未回,林子山却颇为不悦地说:“快到下班时间了,恩典的那位大舅爷又过来找他了。” 想到本来父子要一起下班回家的,可郑子仲的突然到访,令林子山颇为不快。 “怎么又来了?” 听闻此刻郑少仲又出现在钱庄,林夫人的反应和林子山一样,满脸的不快。 然而,她说话的同时,眼神却不时地瞟向门外。 她真怕正在厨房忙碌的儿媳妇郑氏,会突然走出来听到这番话。 这一晚,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林恩典竟然破天荒地直到子夜时分才缓缓归家。 家中的妻子郑氏,自从晚饭后听公公提及哥哥郑子仲的事情之后,一颗心就如同落入了热锅中的蚂蚁一般,焦灼不安。 孩子们早已随着奶娘前往育幼阁歇息,整个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 然而,郑氏此刻却没有丝毫睡意,心中满是忧虑与烦闷。 她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踱步,脚下的步子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仿佛这样能够稍稍缓解内心的焦躁情绪。 第40章 未雨绸缪 夜越来越深了,公婆也已安睡,就连住在别院的老奶奶也早就进入了梦乡。 可郑氏仍然独自一人守在房间里,眼巴巴地盼望着丈夫能够早一点归来。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衬得屋内寂静异常。 郑氏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门外是否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就在郑氏心急如焚、焦急万分,眼看着就要哭出声来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声。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对于此刻精神高度紧张的郑氏来说,却犹如天籁之音一般清晰可闻。 她心中一喜,暗想道:一定是丈夫林恩典回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伴随着一阵沉重而又踉跄的脚步声,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只见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一股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在了整个房间里。 此时的林恩典满脸通红,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就连眼睛也布满了血丝。 他身上那件原本整洁的大衣现在变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沾有一些污渍和酒渍。 “你怎么喝酒了?” 郑氏见状,不禁眉头微皱,略带埋怨地问道。 然而,喝得醉醺醺的林恩典似乎并没有完全听清妻子的话,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道:“今晚大舅哥请我喝酒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扯着身上那件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的大衣。 “秋香,秋香!” 见丈夫这副模样,郑氏赶忙朝着偏房大声呼喊起来。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很快便传到了已经睡下的丫鬟秋香耳中。 听到大少奶呼喊自己的声音,秋香不敢怠慢,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胡乱穿上衣服后,便匆匆忙忙地朝着正房跑去。 “小姐……” 秋香气喘吁吁地跑到郑氏面前,微微屈膝行礼说道。 丫鬟秋香,乃是大少奶奶郑佩霞的陪嫁丫鬟。 她自小就跟随在郑佩霞身旁,可以说是与郑氏一同长大的。 因此,在郑氏的眼中,秋香不仅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更是如同亲姐妹一般的存在。 记得当初出嫁之时,郑氏还曾悄悄地跟秋香说过这样一番话:“若是日后大少爷对你有心,亦或是他想要纳妾,那么我便做主让你给他做妾室。” 四下里万籁俱寂,郑氏独自坐在房间里,心情犹如一团乱麻般烦躁不安。 今晚听到关于哥哥的事情后,她的心绪愈发纷乱如麻,而更让她感到焦虑的是,丈夫竟然迟迟未归。 郑氏的目光落在了一直立在房中伺候的秋香身上,只觉得此时的秋香格外碍眼。 她眉头微皱,不耐烦地挥挥手道:“秋香,你先下去睡吧,若是有事我自会叫你起来。” 秋香闻言,恭顺地点点头应道:“是,小姐。” 然而,她心里清楚,即便躺下休息,也绝不能睡得太沉,必须时刻留意着正房这边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大少奶奶郑氏的呼喊声传来。 秋香一个激灵,迅速从床上翻身而起,小跑着来到正房。 只见郑氏一脸嫌弃地看着刚进门、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的丈夫林恩典,嘴里吩咐着秋香:“快去打盆热水来,给姑爷洗漱一下。” 林恩典醉醺醺地走进门,摇摇晃晃地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随手一扔,然后用力一蹬,把脚上那双沾满泥土和灰尘的靴子也踹到一旁,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朝着床铺扑过去。 郑氏见状,急忙伸手去拽丈夫,焦急地喊道:“快起来,你还没梳洗呢!怎么能就这样上床?” 然而,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林恩典根本不理会妻子的阻拦,他用力甩开郑氏的手,嘴里嘟囔着:“放开,别烦我,我好困……” 说着,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郑氏站在床边,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疲惫,望着那个喝得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床上的丈夫。 就在这时,秋香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秋香,快帮姑爷把身子擦洗一遍,再把他的内衣裤都换下来吧。”郑氏语气平静地吩咐道。 然而,秋香听到这话后却愣住了,脸上瞬间泛起了红晕。 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小姐,这,这不太好吧,我怎能给姑爷换内衣呢?” 毕竟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呀,这种事情于礼不合。 郑氏看着秋香那羞涩的模样,轻轻笑了笑说:“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他是我的丈夫,将来也必定会是你的丈夫啊。” 尽管目前大少爷对秋香还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情意,但在郑氏心里,让秋香做填房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 “小姐,如果被姑爷发现了这件事,那他要是因此而感到不高兴可如何是好啊?” 秋香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羞涩,目光落在此刻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毫无防备的林恩典身上。 只见郑氏微微一笑,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他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放心吧,秋香,一切都由本小姐替你做主。” 其实,聪慧过人的郑氏心里早就清楚得很,以林恩典目前这种整天跟着自家兄长厮混的状态持续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带坏的。 倘若任由他这般放纵,说不定哪天就会跟着兄长一起跑到外面去喝花酒,再弄个与自己合不来的女人进门。 与其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倒不如现在就让温柔乖巧的秋香做个填房夫人,也好牢牢抓住林恩典的心。 想到这里,郑氏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秋香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恩典健硕的身躯,顿时面红耳赤,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 她的心跳愈发急速起来,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 而她那双原本灵巧的双手此刻也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第41章 不期而遇 好不容易帮林恩典洗漱完毕并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秋香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此时的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经被汗水湿透,额头上、鼻尖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 待到夜深人静,大少奶奶也准备入睡之后,秋香这才拖着如同灌铅般沉重的双腿,迈着疲惫不堪的步伐缓缓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秋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帮林恩典擦洗身体和换内衣裤的点点滴滴。 爱情的种子就这样悄悄地在她那颗单纯而又炽热的心中生根发芽。 毫无疑问,这一夜对于秋香而言,注定将是一个充满期待和幻想的不眠之夜。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年关时分。 算起来,这已经是郑氏嫁入林府后的第三个年头了。 就在前不久,林子山把郑少仲的那些麻烦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儿媳妇郑佩霞。 没想到,第二天郑佩霞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娘家。 郑员外得知此事后,气得吹胡子瞪眼,浑身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个已经成家立业并且育有子女的大儿子竟然还跟年轻时一个德行。 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不说,还染上了吃喝嫖赌等种种恶习,简直是样样不落! 女儿回娘家后的隔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了郑府门前那两尊威严的石狮子身上。 面色凝重的郑员外身着一袭华美的锦袍,身后跟着几个家丁匆匆出府。 家丁们抬着沉甸甸的箱子,里面装满了沉重的金子。 当郑员外踏入钱庄时,钱庄头家林子山赶忙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将郑员外请进了内堂。 郑员外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并将带来的金子全都堆放在桌上。 经过一番寒暄和手续办理后,钱庄里那笔一直让林子山忧心忡忡的贷款终于得以填上。 郑子仲也因此被父亲郑员外禁闭在了家中。 郑宅的大门紧闭,门外还有家丁看守,不许郑子仲踏出家门半步。 郑员外深知儿子挥霍无度、借贷成性,如果再不加以约束,恐怕整个郑家都会被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处理完贷款之事后,郑员外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女婿林恩典。 “恩典啊,日后若是你那大舅哥郑子仲再找上门来向你贷款,千万不可再应允于他了!” 林恩典听着老丈人的话,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频频点头应承下来。 时光匆匆,转眼已到年中。 这一年对于林家来说可谓是喜事连连。 而最让人瞩目的当属四弟林恩和即将出国留学这件大事。 为了给林恩和饯行,这一天,林府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祥和之气。 府中的下人们忙前忙后,精心准备着宴席。 红绸彩带挂满了庭院,灯笼高高悬挂,将整个府邸映照得金碧辉煌。 中午时分,宾客们纷纷登门祝贺。 一时间,林府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大厅内摆满了丰盛的酒席,珍馐美味令人垂涎欲滴。 亲朋好友们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共同为林恩和送上美好的祝福与期望。 今日,在那熙攘的人群之中,竟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身影——陈美钿。 她与众人一样,都是来为同学林恩和饯行的。 遥想三年之前,陈美钿的姐姐陈美林远嫁到香港。 自那时起,陈美钿便再也没有踏入过林府一步。 曾经,她们姐妹俩与这林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生活的变迁,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而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人始料未及。 陈美林与林恩典之间的情感纠葛闹得沸沸扬扬,最终以一种令人唏嘘的结局收场。 受此影响,陈建川也不许陈美钿再到书院去上学。 于是陈美钿只能被迫退学,离开了那座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学府。 不久后,林沐恩则步入了恋情,与同学苏敬谦渐渐暧昧起来。 沉浸在爱情甜蜜中的林沐恩逐渐与陈美钿失去了联系,彼此间的交集越来越少。 时光荏苒,如今对于陈家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林家上下早已无从得知。 那些曾经的过往,仿佛被岁月悄然掩埋,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偶尔在人们的记忆深处泛起一丝涟漪。 当林恩典终于见到陈美钿的那一刻,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长大成人的陈美钿,眼眶逐渐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 尽管陈美钿只是陈美林的妹妹,但当林恩典看到她时,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那种感觉就好似陈美林本人站在面前一样的亲切。 刹那间,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回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林恩典迈着沉重而又坚定的步伐缓缓走向陈美钿,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思念与眷恋。 他渴望能从这个酷似姐姐的女孩身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陈美林曾经留下的气息,以此来慰藉那颗因失去挚爱而千疮百孔的心。 与此同时,陈美钿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恩典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她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微微颔首示意。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目光交汇之处仿佛有无数话语欲言又止。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凝重起来,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氛围。 “恩典哥哥,别来无恙。” 当林恩典靠近,陈美钿用低沉的声音对他说。 “美钿,见到你很高兴,你还好吗?” 此刻的林恩典眼里闪烁着泪花。 他开口的时候,其实是想探听那远在香港的陈美林还好吗,而说出来的,却是“你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恩典哥哥的挂心。” 望着林恩典两眼的泪花,陈美钿也没能控制住自己,声音哽咽了。 两人手里都端着红酒杯,彼此凝视着对方,空气顿时就凝结了。 林恩典极力地压制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激动情绪,但最终情感如决堤之水一般,让他无法再保持沉默,终于缓缓地张开了口。 第42章 惊闻噩耗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问道:“美林……美林她现在怎么样了?” 时光荏苒,自陈美林远嫁至香港以来,已然匆匆过去了三个年头。 “恩典哥哥,难道……难道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吗?” 当听到林恩典向自己询问姐姐陈美林的状况时,陈美钿整个人瞬间呆住了,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知道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被陈美钿突如其来的反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林恩典,此刻彻底懵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涌上心头。 “恩典哥哥,我姐她……她……” 然而,话才刚刚说到一半,陈美钿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与痛苦,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她低下头,强忍住悲痛,不敢哭出声来。 今天是跟同学来给林恩和饯行的,无论自己多么悲伤,她都不能让自己哭出声来。 眼看着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提及了陈美林,陈美钿就哭得如此悲痛欲绝时,林恩典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了一样,疼痛难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看到陈美钿如此伤心,林恩典好像已经感知到了什么。 他哽咽着对眼泪不停地滴落到地上的陈美钿说:“美钿,你随我来。” 说完,放下手里的红酒杯,匆匆朝后院走去。 陈美钿也放下了手里的红酒杯,紧跟在林恩典背后,来到了后花园。 两人走到一处凉亭,在石椅子上坐了下来。 “美钿,快说,美林怎么了?” 见陈美钿刚坐下,林恩典便迫不及待地问。 “恩典哥哥,我·····我姐她不在了。” 陈美钿满眼泪水,声音轻如蚊子。 “什么?美钿,你说什么?” 从陈美钿嘴里出来的这几个字,传到林恩典耳里,犹如千斤重。 “恩典哥哥,你不要伤心了,我姐最后,喊的是你的名字。” 陈美钿一边抽咽着,一边说。 “不,不,不,美钿,你骗我的。” 看着陈美钿哭得泪如泉涌,林恩典还是在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看着林恩典这副模样,陈美钿心里清楚,他们就算分开了这么多年,林恩典对陈美林的感情依旧没变。 “恩典哥哥,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讲。” 见激动地站起来满脸惊愕的林恩典,陈美钿哽咽着说。 “不,美钿,除非你跟我说刚才是开玩笑的。” 林恩典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向后退。 他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地滑落下来。 “恩典哥哥,我没骗你,我姐······我姐难产大出血······是在圣玛丽医院·····抢救无效去世的。” 陈美钿哽咽着,对着林恩典断断续续地说。 林恩典听闻陈美林难产大出血抢救无效去世时,他像突然被触电了一般,呆住了。 一会后,他举目望天,长呼了一声:“美林·····”后,便洋洋洒洒地瘫软在地上。 见到林恩典瘫软在地,陈美钿吓得尖叫了起来。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恩典哥哥晕过去了。” 前院正在觥光交错,欢声笑语的人们被着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霎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跑到后花园来看究竟。 只见林恩典倒在地上,而陈美钿则蹲在他的身边,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恩典哥哥,恩典哥哥你醒醒。” 林老夫人、林子山夫妇、林恩惠、林恩爱、林恩和还有林恩义以及林家的所有人,看到这一情景,全都懵了。 “怎么回事?” 林子山先发话,大步走了过去。 看到父亲先冲过去,儿子们也都紧跟跟了过去。 见林恩典晕倒在地,林家人都大惊失色。 只见十五岁的五弟林恩义走上,熟练地把大哥林恩典手臂上的衣服撩起,在他的手肘窝处用力地拍打着。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焦急地看着蹲在地上拍打林恩典的五弟林恩义。 自幼痴迷于中医的林恩义,一直跟城西的老中医蔡先生学艺。 他的理想,是当一名中医师,救济悬壶。 在林恩义的大力拍打下,林恩典的手肘窝处出现一片淤红色。 随着一声“嗯……”的一声,林恩典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林恩典睁开了眼睛,围观着的家人们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睁开眼的林恩典好像在寻找丢失的宝贝一样,突然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喊着陈美林的名字,朝着前院跑去。 林家人被林恩典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目瞪口呆。 特别是郑氏,从丈夫林恩典嘴里出来的这个名字,听起来确实有点耳熟。 犹记得刚嫁进林府的时候,有时丈夫晚上做梦,就会叨念这个名字。 现在突然昏过去,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美林”。 看来这个“美林”,肯定与丈夫有过深刻的过往。 林恩典的几个弟弟看到哥哥像中邪了一样朝前院跑去,他们都随着哥哥,跑去前院。 后花园只剩下林子山夫妇和祖母林老夫人,还有林恩典的老婆,林家的大少奶郑佩霞。 陈美钿看到众多长辈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她知道这事瞒不住了。 于是她对着众人施了个礼后,便哽咽着对众人说:“我姐没了。” 听闻陈美钿的话,众人都吓了一跳。 林夫人先开了口,惊恐地问:“啊?怎么会没了?” “难产,大出血抢救无效没的。” 陈美钿抽咽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听闻陈美林没了,林老夫人一个趔趄,丫鬟桃花赶紧伸手扶住了老夫人。 林老夫人控制不住自己,抽咽了起来。 林夫人也无法控制住眼泪,伸出了衣袖,偷偷地擦着眼角。 而林子山,满脸严肃,神情落寞。 大少奶郑佩霞看到长辈们听闻这个消息都如此悲伤,心想这人的姐姐肯定就是自己丈夫林恩典嘴里的那个“美林”了。 这时,林子山终于开口了。 他强忍着眼泪,哽咽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正月二十九,我们是二月份才知道此事的。” 陈美钿没有抬头,悲伤地说。 第43章 做刚做柔 等到林恩典清醒过来,已经到了八月十五。 此时家中也发生了一系列重大变故。 四弟林恩和早已踏上了那艘开往东洋的轮船,怀揣着对未知世界的憧憬与期待,渐行渐远。 这段时间,大妹林沐恩正与她心爱的恋人苏敬谦一同忙碌着办理前往法国留学的相关手续。 两人规划着未来的求学之路和对未知的国度的向往。 而那个被父亲禁闭了多时的郑少仲,在写下了一封又一封保证书之后,父亲郑员外终究还是心软将其释放了出来。 然而,郑员外心中依旧存有顾虑,对于这个顽劣不羁的儿子始终难以完全信任。 于是乎,每当郑少仲踏出家门之际,郑员外总会安排家奴悄悄地跟随着他,以防万一。 就这样,经历了长达一个多月与世隔绝般的监禁生活之后,重获自由的郑少仲似乎有了些许改变。 以往那个终日沉溺于花街柳巷、肆意挥霍钱财且时常跑到钱庄借贷的浪荡公子哥形象,如今收敛了许多。 他不再像从前那般频繁出没于烟花之地,也不再随意去钱庄向林恩典伸手借钱。 郑员外留意到儿子这些细微的变化,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这小子真的开始懂得反省,打算改过自新了? 渐渐地,郑员外放下了心头的担忧,慢慢地减少甚至停止了派遣家奴对郑少仲的跟踪监视。 实际上,郑少仲那如同狐狸般狡黠的心性使得他很早就察觉到了父亲派家奴暗中跟踪自己这一行为。 自那时起,每次出门在外,他都会表现得异常老实本分、循规蹈矩,甚至连半步雷池都不敢跨越。 随着时间的推移,郑少仲的这种伪装逐渐生效。 当他发现父亲对自己的警惕心开始慢慢降低,并最终停止派遣家奴继续跟踪时,他不禁在心底暗自窃喜起来。 回想起一个月前,父亲曾让家奴搬运了整整两大箱沉甸甸的金子,以此帮助他还清了拖欠声合号的巨额贷款。 从那以后,郑少仲就再也未曾踏入过林府以及钱庄去寻找自己的妹夫林恩典。 父亲也一再叮嘱过他,妹夫是干事业的,千万别去做妹夫的绊脚石。 而如今,当家奴们终于不再像影子一样跟在自己身后时,郑少仲又动了到妹夫那边取点钱用的心思。 一直以来,郑员外早已对家中的帐房下达了严令:无论是谁,如果胆敢允许大少爷到账房支取钱款,那么所支出的部分就得由其本人自行填补! 正因如此,在没有得到郑员外明确指示的情况下,家中的账房先生每次都拒绝了郑少仲提出的取款请求。 父亲每日发给他的那点儿零用钱,简直少得可怜,怎么可能够他去潇洒地喝一场花酒呢!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动起了歪脑筋,寻思着编造个借口从父亲那里多骗些钱财来用用。 于是,他厚着脸皮跟父亲撒谎,声称自己打算找点小生意做做,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本以为父亲会被他的谎话所迷惑,谁知却被郑员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 郑员外胡子翘得老高,外满脸怒气地说:“哼,你要是能够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过日子,我就算是祖上积德、烧香拜佛都值了!还敢妄想你能做生意赚钱?别做梦了!” 既然从父亲这边骗不到钱,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家里其他人,但结果同样令人失望。 看来这条路是彻底行不通了,想要弄到钱,唯一的办法似乎只剩下去找妹夫林恩典求助了。 然而,如今的林恩典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自从得知陈美林因难产不幸离世之后,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对生活完全丧失了希望和热情。 现在的林恩典每天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度日,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提不起丝毫兴趣。 就连他平日里最为疼爱的两个儿子,此时此刻在他眼中也变得如同陌生人一般陌生。 而对于他的妻子郑氏,林恩典更是冷漠到了极点,就像是对待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路人。 每到夜晚,当两人躺在床上时,林恩典总是自顾自地把身子蜷缩进被子里,紧紧地裹成一团,别说碰郑氏一下了,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郑氏满心都是难以言说的委屈,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败给一个从未谋面的已经死去的女子。 尽管那个女人早已离开人世,但她那无形的影响力却始终笼罩着郑氏和她的丈夫。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恩典对待郑氏愈发冷淡。 那种冷漠简直让人寒心,仿佛他们之间仅仅是相识而已,再无半点夫妻情分。 无数个夜晚,郑氏独自一人暗自垂泪,泪水浸湿了枕巾。 她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丈夫的心,更不知道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 在痛苦与迷茫之中,郑氏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解决办法。 终于,有一天,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浮现——让秋香来代替自己。 自己把秋香带到林府来,为的就是这一天。 郑氏心想,如果能让秋香施展她的美色,或许能够帮助丈夫林恩典从失去心上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只要他能重新振作起来,恢复以往对自己的温柔和关爱,那么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然而,这个计划真的能够成功吗? 郑氏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此刻的她已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 毕竟她和秋香已经进府三年多,而这三年多里,林恩典连正眼都没看秋香一下。 她心里清楚,林恩典对秋香没有那个意思。 现在只能是靠秋香,让她施展出女人的魅力,去诱惑丈夫林恩典。 这种事,要先让秋香接受。 这天,林恩典又如往日一般,提着公文包,登上了早已等在门口的汽车,去钱庄上班。 见丈夫已经出门,郑氏便迫不及待地游说秋香。 “秋香,这些天姑爷的情况,想必你也已经清楚了。” 郑氏坐在案前,两眼悲伤地望着这个跟着自己长大,情如姐妹的丫鬟说。 第44章 索然无味 “小姐,这些天委屈您了。” 秋香见郑氏眼里盈满了泪水,她也哽咽着说。 “秋香,你跟我一起长大,我们情同姐妹,虽然你是我的丫鬟,可你在我心里,却是我的妹妹。” 聪明的郑氏,跟秋香打起了感情牌。 “小姐,秋香何德何能!” 听到小姐的表白,秋香感动得热泪盈眶。 “秋香,我出嫁的时候也曾对你说过,如若我在林家遇到难处,你是要站出来替我分担的。如今姑爷这状况,是你该站出来的时候了。” 感情牌打完,郑氏给了秋香责任感。 “小姐,为了您,秋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被小姐冠上了责任感,此刻的秋香责任心爆棚。 “好,我就想听你这句话。” 真是聪明莫过于郑氏,短短几句话,就让秋香死心塌地。 “秋香,今晚我到你房中去睡,你睡我床上服侍姑爷。” 郑氏看到秋香已经死心塌地,她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 “小姐,这……这怎么可以?” 当听闻郑氏表示要去侧房睡她的房间,而要求自己前来睡她那张床的时候,秋香顿时被惊得花容失色,身体不由自主地连连向后退去。 “秋香,你不是说为了我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吗?如今这就是命令,就是为了我。” 郑氏其实心中跟明镜似的,她深知以秋香那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的性子,定然是万万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的。 倘若自己不将话语说得严重些,恐怕秋香无论如何都不会应允下来的。 “小姐……这……这……秋香不敢!” 此时此刻的秋香,已然焦急万分,眼眶里更是噙满了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夺眶而出一般。 尽管在内心深处,秋香对林恩典也是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愫存在的。 然而,林恩典毕竟是自家小姐的夫君,而自己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小丫鬟罢了,她又哪里敢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呢? 虽说自打上回替林恩典更换内衣裤之后,秋香的确曾在脑海中有过那么一小段时间的胡思乱想和憧憬。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最终还是清晰地意识到了自身所处的位置以及与林恩典之间那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于是她便逐渐将这份不切实际的幻想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之中,不敢再有其他想法了。 况且平日里,林恩典对自己都客气有加,从没与自己单独处于同一空间过。 他清楚自己是郑氏的陪嫁丫鬟,对她很有分寸感。 只要是郑氏不在房里,他一般不会喊秋香过来帮忙做事的。 于是在秋香看来,林恩典对自己是没有半点想法的。 如今小姐要自己去诱惑姑爷林恩典,试问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的男人,自己又有什么本事诱惑得了他呢? 这可真是难倒了秋香。 想到这里,秋香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小小的气馁。 其实,秋香对此事心知肚明。 自从跟随小姐嫁入林府以来,她与这位姑爷从未有过独处的机会。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难以靠近。 “秋香啊,哪怕只是为了我,你也要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大胆地迈出那一步呀!” 看着犹豫不决、始终不敢有所行动的秋香,郑氏嘴上虽然这般催促着,但心底却暗自感到庆幸。 这个从小就陪伴在自己身边一同长大的贴心丫鬟,果真值得信赖和托付。 若是换做其他女子,恐怕林恩典早已被她们的手段所迷惑了。 由于一直跟在郑氏的侧房就寝,所以每当夜晚来临,林恩典与郑氏在房间里的各种举动,睡在隔壁的秋香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控制住一切不为所动。 其实,又有哪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不会心怀憧憬呢? 毕竟,秋香今年也不过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小姐,您就饶了秋香吧,秋香真没这个胆量。” 秋香见郑氏不似开玩笑,赶紧跪下说。 “秋香,你这些天也看到了,姑爷对我的冷淡,对我的视若无睹,他心里没能忘记那个女人,如果没有新的女人去填满他的心间,那这种冷漠,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见秋香不肯答应自己,郑氏最终拿出了杀手锏,一边哭一边诉说着。 见小姐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秋香赶紧拿起手帕,去帮郑氏擦眼泪。 “小姐,您不要再哭了,秋香答应您就是了。” 果然,郑氏的苦情计,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当夜幕如一张厚重的黑色帷幕缓缓降下时,林恩典迈着沉重而略显拖沓的步伐,拖着那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垮的疲惫身躯,疲惫地回到了林府。 这段日子以来,家中众人都会耐心地等待他归家之后方才开始用餐。 然而,每一次当他终于坐在饭桌前时,却也仅仅只是吃上寥寥几口饭菜而已。 随后,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扔下手中的饭碗,匆匆忙忙地向在座的长辈们行礼告退。 而后转身径直返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书堆之中埋头苦读起来。 面对林恩典如此这般的情形,家人们皆是感到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尤其是那些曾经亲身经历过爱情的甜蜜与苦涩,体验过生死别离之痛的长辈们。 每当目睹到他如今这副模样,心中那份想要帮助他走出困境的渴望愈发强烈。 但却始终找不到行之有效的方法来改变现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日渐消沉下去。 这不,今晚的林恩典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只是象征性地往嘴里扒拉了几小口饭菜后,便再次放下碗筷,他那张原本就显得十分憔悴的面容此刻更增添了几分落寞之色。 只见他默默地站起身来,朝长辈们说了句:“我吃饱了,您们慢吃”后,便径直走向后院,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和凄凉。 一直默默关注着孙子一举一动的祖母——林老夫人,见此情景,心便犹如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痛一般,疼痛难忍。 她连忙转过头去,对着身旁乖巧懂事的孙媳妇郑佩霞轻声嘱咐道:“佩霞啊,等会儿晚些时候,你去厨房做一些可口的宵夜,给恩典送过去吧。这孩子最近吃得太少了,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哟!” 第45章 移花接木 秋香在郑氏的安排下,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炖品走进房间。 林恩典正坐在灯下认真地读着一部关于管理方面的书籍。 这套书籍,是四弟林恩和越洋寄回来的。 虽里面讲的银行与钱庄在管理上有所区别,但本质上还是相通的。 这段时间,他沉迷于这套管理书籍,每晚都等到郑氏入睡后,他才上床睡觉。 郑氏晚上总得到孩子们的房中去安抚两个孩子后,才返回房中睡觉。 而今晚,已近亥时,却依然未见郑氏返回房间。 自从得知陈美林离世的消息以后,林恩典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如同行尸走肉般存活于这世上。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如今仅仅剩下一具空壳而已,内心早已空洞无物。 曾经那个充满情感和活力的人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如死灰、毫无生气之人。 身为林家的长子,传宗接代这项重任他已然顺利完成。 对于家族生意“声合号”的经营管理,他更是始终不遗余力地付出着心血和努力。 至于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定下婚约的郑氏,他从未抱有过多浪漫的幻想或热烈的期待。 对他来说,能与郑氏这般相敬如宾、平淡如水地度过余生,便已是足够满足。 只是,一个没了心的人,又如何能够真正感受到生活中的温暖与幸福呢? 或许,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苟延残喘着吧…… 正想着,丫鬟秋香推开了房门,端着一盅炖品走了进来。 “姑爷,我家小姐炖了点补品,让我端过来让您喝下。” 只见秋香端着炖盅的手微微地发抖着,脸色绯红如桃花。 秋香长得并不漂亮,但她毕竟年轻。 十八岁的女孩,含苞待放,朝气蓬勃。 可是这一切,在如今已没了心的林恩典眼里,却如同空气般的透明。 只见林恩典低着头,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 他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秋香将手中的炖盅放在桌上。 秋香满心欢喜地端着炖盅走到近前,可看到林恩典自始至终都只顾捧着书本,甚至连瞧都不肯瞧自己一眼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 要知道,为了今晚能够见到他,自己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来精心装扮呢! 她那张原本就娇嫩的脸蛋儿,被仔细地涂抹上了小姐赏赐的香粉和胭脂,使得肌肤看上去愈发白皙细腻、吹弹可破; 而嘴唇则轻轻点缀上了小姐所赠的朱红色唇脂,娇艳欲滴的色泽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妩媚动人。 只可惜这般用心的装扮,竟未能引起林恩典的丝毫关注。 放下了炖盅,秋香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林恩典的房间。 早已等在外头的郑氏,见秋香落寞地从房间里退出来,气得指在秋香的头,低声说:“怎么这么没用呢?你就不会找个话题,假装去帮他捏捏肩?” “小姐,您有所不知,姑爷见我进去,头都没抬,看也不看我一眼,冷漠到了极点,我实在是不敢靠近啊!” 秋香看到小姐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赶紧辩解着。 郑氏看着把脸画得像妖精一样的秋香,只能无奈地说:“他最近都是这副模样,已经一个多月了,也是从来不看我一眼。” 他知道,秋香也是尽力了,只是林恩典的心丢了。 林恩典吃过了秋香送过来的炖品后,便准备上床睡觉。 都已经过了亥时了,郑氏还没回房。 这也是他们结婚三年多了,唯一的一次自己要上床就寝时,郑氏不在房中。 他脱掉了外衣,吹灭了蜡烛,便上床睡觉了。 今晚,因为沉浸于书中世界太过专注,加之今日钱庄事务繁多,疲惫不堪的他刚刚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陈美林那绝美的容颜宛如春花绽放般灿烂,神采飞扬,光彩照人。 他们二人置身于奶奶那清幽宁静的别院之中,欢快地追逐嬉戏着。 他身手敏捷地帮陈美林捕捉着翩翩起舞的蝴蝶,随后又精心挑选了一朵鲜艳夺目、娇嫩欲滴的玫瑰花,轻轻地将它别在了陈美林那如云的秀发之间。 此刻的陈美林美眸含情脉脉,眼神迷离而又充满爱意地痴痴望着他。 他亦满目柔情似水,温柔地伸出双臂搂住了陈美林纤细柔软的腰肢,并缓缓凑近,寻觅着她那温润香甜的双唇。 就在两人深情拥吻,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之时,突然间,一团巨大的黑影如同乌云一般朝着他们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 刹那间,恐惧占据了他的心。 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啊”的一声惊叫,慌乱地松开了怀中的陈美林,猛地睁开双眼,从美梦中惊醒过来。 回过神来的他发现自己依然安稳地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张舒适大床上,身旁是一具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女子身躯。 那股熟悉的香味,分明就是妻子郑氏平日所使用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然而眼前这具娇躯的身形轮廓,显然与郑氏有着明显的差异。 林恩典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冲脑门,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那颗心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直接蹦出嗓子眼儿! 他如同被雷击中般,浑身一颤,以惊人的速度猛地弹起身来。 他摸了摸身边的女子,触感却是那么的陌生。 他慌不择路地连滚带爬下了床,径直朝着点灯的地方狂奔而去。 床上原本躺着的女子眼见他这般惊慌失措地冲下床去点灯,心中也是一阵慌乱。 她下意识地伸手迅速拉过被子,紧紧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因极度害怕而不停地颤抖着,那抖动的幅度之大,甚至带动得整个床铺都微微摇晃起来。 片刻之后,房间终于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林恩典一手高高举着油灯,另一只手则伸向那团蒙着头的被子,试图将其掀开一探究竟。 然而,被子里的女人却死死抓住被子边缘,拼命撕扯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林恩典轻易掀开。 见此情形,林恩典心中已然明了,此人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妻子郑氏。 一股无名怒火顿时涌上心头,他瞪大双眼,怒不可遏地冲着被子里的女人厉声呵斥道:“到底是谁?快给我说!” 那怒吼声震耳欲聋,仿佛能穿透墙壁,直达九霄云外。 也许是被林恩典愤怒的吼声吓到,躲在被子里的秋香犹豫再三后,终于缓缓掀开了被子一角,露出一张满是惊惧与羞怯的脸庞,结结巴巴地道:“姑……姑爷,是我。” 林恩典定睛一看,竟然是妻子郑氏的丫鬟秋香。 他眉头紧皱,满脸怒容地质问道:“秋香?你是不是疯了?大半夜的,你为何会睡在这里?” 第46章 东窗事发 “姑爷,我……我……” 秋香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着话,手忙脚乱地扯过一旁的被子,试图将自己那裸露在外的娇嫩肌肤紧紧裹住。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惹人怜爱。 而站在床边的林恩典,则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当他发现被窝中的秋香竟然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时,心中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过,他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情绪,开口问道:“你家小姐呢?” 秋香闻言,身体微微一颤,怯生生地抬眼望向林恩典,然后小声说道:“我家小姐正睡在侧房呢。” 说话间,她的目光始终不敢与林恩典对视,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林恩典见状,眉头微皱,继续追问道:“她为何去你房间睡?又为何让你睡到这边来?”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林恩典的心中早已大致猜到了原因,但他仍然想听秋香亲口说出真相。 秋香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小姐说姑爷您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就让我过来替她好好服侍姑爷。” 说完这句话后,秋香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红彤彤的脑袋,羞涩之情溢于言表。 “她是怎么想的?我是她的丈夫,又不是什么物品可以随意送来送去!” 林恩典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大声吼道。 然而,尽管嘴上这么说,他的眼神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此刻究竟是生气多一些,还是失望更多一点。 “赶紧起来穿好衣服,回房间让你家小姐回房睡觉!” 林恩典面色严肃,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 话毕,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留给秋香一个决绝的背影。 秋香望着林恩典那高大而又冷漠的身影,心中一阵失落和委屈。 尽管就在刚刚,林恩典还曾紧紧地拥抱着她,热烈地亲吻着她,甚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身躯,但此刻这一切都仿佛变得如此遥远。 她深知,即便有过这些亲密的举动,也无法改变什么。 看着林恩典毅然决然地背过身去,秋香只觉得双颊滚烫得如同燃烧一般。 她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手忙脚乱地抓起散落在床边的衣物,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套在了身上。 整个过程中,她的心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 穿戴整齐之后,秋香不敢再有丝毫耽搁,如同一阵风般冲出门去,很快便钻进了侧房。 随着那砰然关闭的房门声响起,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秋香离去后,林恩典缓缓地回过身来,眼神复杂地凝视着那张空荡荡的床铺。 片刻之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与疲惫。 然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慢慢地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妻子郑氏回房睡觉。 秋香从正房出来,羞涩地跑回侧房。 正躺在秋香的床上一直无眠的郑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赶紧下床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秋香眼里盈满了眼泪,满脸委屈地看着郑氏。 “小姐,我回来了。” 只见秋香那张娇俏的脸蛋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痕,郑氏心中一惊,暗自思忖道:这两人想必已经完事了吧。 她连忙走上前去,拉过秋香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姑爷可还满意?” 然而,当郑氏看到秋香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时,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因为在安排秋香去服侍自己的丈夫时,郑氏内心的痛苦简直让她无法呼吸。 若不是形势所逼,又有哪个女子甘愿将自己深爱的男人与他人共享呢? 此时,秋香抽泣着说道:“小姐,姑爷……姑爷他把我赶出来了。” 听到这话,郑氏不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什么?他竟然不满意?”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郑氏的心底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慰藉之情。 要知道,年方十八的秋香正值青春年华,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般娇艳动人。 黄花大闺女林恩典都没有瞧上眼! 那么由此推断,即便林恩典日后不再与自己有亲密接触,想必他也定然不会在外沾花惹草、胡作非为的。 如此一来,纳妾之事恐怕更是无从谈起了。 想到这里,郑氏不由得暗自责备起自己来,如果林恩典当真和秋香发生了些什么,那往后秋香岂不就成了自己的强劲情敌了? 只怪自己今夜太过疏忽大意啊! 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不会太迟。 郑氏让秋香进了屋,安慰了她几句后,便折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中的灯光还亮着,看来丈夫林恩典还没入睡。 郑氏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只见林恩典穿着洁白的睡衣坐在床沿,满脸怒气。 “恩典,您生气啦?” 看到丈夫乌黑着脸,郑氏战战兢兢地问。 “你还怕我生气?看你做的好事?” 看到妻子战战兢兢,林恩典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对不起,我看您每天都闷闷不乐,想让秋香帮我好好服侍您。” 郑氏说着,准备坐到丈夫身边。 见到郑氏想坐下来,林恩典像是被针刺到了屁股一样弹了起来。 郑氏见自己想坐到丈夫身边,而他却是这样的反应后,呆住了。 她无奈地冷笑了一下,淡淡地对林恩典说:“刚才的事,是我对不起您,睡吧,以后我不会再安排这样的事了。” 见郑氏说以后不会再安排这样的事,林恩典似乎感到安全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吹灭了蜡烛上床睡觉。 一夜无话…… 秋香躺在床上,想起了刚才的事来。 在送完炖品后,她就跟郑氏一直立在正房的门口,等待林恩典关灯入睡。 看到房间一片黑暗,一刻钟后,她便在郑氏的指导下,悄悄潜入了正房。 她迅速地除去了身上的衣物,像一条泥鳅一样,光溜溜地溜进了林恩典的被窝。 刚溜进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恩典抱在怀里。 第47章 大失所望 秋香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窃喜,小鹿乱撞般的心跳仿佛要冲破胸膛而出。 她羞涩不已,把头深深地埋进林恩典那宽广的胸腔里。 她的脸烧得发烫,呼吸声也逐渐地急促起来。 在这股冲动的驱使下,秋香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粉嫩娇艳的嘴唇轻轻地凑了过去。 而此时的林恩典,似乎也正心有灵犀一般,急切地寻觅着秋香那诱人的朱唇。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的嘴唇如磁石相吸般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刹那间,秋香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 她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每一次吸气和呼气都显得如此艰难。 秋香迷离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却惊恐地发现林恩典的双手竟然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那双宽大的手掌,犹如灵动的蛇一般,在秋香娇柔的身躯上游走、探索着。 秋香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内心深处既有着一丝羞怯与紧张,又夹杂着些许期待与渴望…… 正当秋香如痴如醉地沉浸在那深情而又炽热的吻中时,突然间,林恩典就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控制般,猛地松开了紧抱着她的双手,如同中了邪一般,“呼”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刹那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黑暗之中。 秋香瞪大了眼睛,试图在这片漆黑里捕捉到一丝光亮,但却只能感受到身旁林恩典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她的心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疑惑所笼罩,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当他吻我、抚摸我的时候,他究竟是处于睡梦中,还是清醒着的呢?” 此时此刻,秋香感到无比困惑与迷茫。 她完全无法确定刚才那个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用热情似火的吻和温柔的抚摸点燃她内心火焰的男人,到底是清醒着享受这一刻,还是仅仅在梦境中的无意识行为。 倘若他真的是在睡梦中,那么毫无疑问,此时的他一定是把自己误认成了其他人了。 否则,他怎么会突然放开了她,还会表现得如此惊恐万分呢? 想到这里,秋香心中原本燃起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气馁和难以言喻的痛苦。 这个吻,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因为它是自己珍藏了整整十八年的初吻啊! 然而,如今这美好的初吻竟然是以这样一种令人心碎的方式结束,而且对方很可能根本就没有真正喜欢过自己。 甚至连刚刚与他亲密接触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秋香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寒冷刺骨的冰窖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灰暗无光。 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床铺上,晕开成一朵朵凄美的泪花。 翌日,林恩典就像没经历过昨晚的事一样,提起公文包,又匆匆赶往声合号钱庄上班。 憋了好些日子的郑少仲,今天终于编了个借口,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 刚出府门的他,就朝着声合号钱庄跑去。 好些日子没见着妹夫林恩典了,况且自己口袋空空,也需要妹夫支援了。 当他来到钱庄,林恩典还没来上班。 伙计见是许久未现的郑少仲,为他端上茶水后,便忙活去了。 在业务室里,郑少仲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妹夫。 不一会,钱庄外头传来了汽车声。 他知道是妹夫来上班了,于是兴冲冲地迎了出去。 只见身上西装革履,脚下皮鞋程亮的林恩典从汽车下来。 “妹夫,好久不见啊。” 见到林恩典,郑少仲比见到自己的老爹郑员外还要高兴。 “大舅哥,好久不见。” 见到自己的大舅哥又来了,林恩典照样满面笑容地应和着。 他提着公文包走进钱庄,郑少仲紧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见少东家来了,白掌柜和伙计们都排列在钱庄门口,列队朝少东家鞠躬问安。 郑少仲紧跟着妹夫林恩典进入了办公室,顺手将办公室门一关。 他拿起了林恩典办公桌上的雪茄,点燃了一支慢悠悠地坐在从欧洲进口的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贪婪地吸着。 “妹夫,再帮我贷点钱用用呗。” 他一边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一边对林恩典说。 “贷款?我看恐怕不行了。” 听到郑少仲又向他提出贷款,林恩典难为情地说。 “为何不行啊?我可是你的大舅哥呢!你还怕我不还啊?” 听到林恩典说恐怕不行,郑少仲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颇为不悦地说。 “您是我大舅哥没错,我也很想帮您贷款,可是老丈人交代下来,若如再敢贷款给您,就要拿我是问了。” 上次郑员外带了两大箱金条,来帮儿子清贷款的时候就叮嘱过林恩典,无论以后郑少仲怎么说,也不可能再贷款给他了。 “你悄悄贷给我,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么?” 听到是自己父亲的意思,郑少仲不以为然地回应着。 他又坐回了沙发,翘起了二郎腿,继续吞云吐雾。 林恩典也没有理睬他,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一个早上,郑少仲就稳坐林恩典的办公室里,喝茶读报抽雪茄。 而林恩典,一会审批钱银兑换业务、一会又处理存款,贷款,和汇款业务,忙得不亦乐乎。 整个早上,林恩典就像一部陀螺,不停地来回转动着。 到了午餐时分,伙计到办公室来喊林恩典吃午饭。 “少东家,该吃午饭了。” 伙计在门口敲着门喊着。 “知道了,这就去了。” 里面的郑少仲听到外头伙计喊吃饭,赶紧回应着。 听到是郑少仲的声音,外头的伙计微微地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妹夫,快吃饭去啊,我都要饿死了。” 见林恩典手里还拿着笔在批注着什么,已经站起来的郑少仲嚷嚷着说。 “好好,走吧。” 在郑少仲的催促下,林恩典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笔,微笑着站了起来。 食堂里,摆了两桌饭菜。 一桌专为东家的家属摆的饭桌,一桌是给钱庄里的伙计吃的。 昨晚林子山正好到城北李姨娘那边去,今天没来钱庄。 见到这整整一桌的饭菜只有他和妹夫林恩典两人吃,郑少仲兴高采烈地坐上了上位。 “曹伙夫,拿酒来。” 刚坐下,见桌面上没酒,郑少仲扯开喉咙便朝厨房喊。 第48章 愤愤不平 “大舅爷,老东家吩咐过,上班时间,一概不能喝酒。” 正在厨房忙碌着的曹伙夫听到郑少仲的叫喊声,站在厨房房门没好气地回应着。 “你们老东家是规定你们伙计上班时间不能喝酒,我又不是你们钱庄的伙计,快给我拿酒来。” 郑少仲一听是老东家规定,有点不高兴了。 要不是林子山告到他爹郑员外那边去,他也不至于被他爹禁闭一个月。 “老东家说了,钱庄里不得见酒气,就是我们大东家要宴请宾客,也不得在白天喝酒的。” 曹伙夫从林老太爷开声合号以来,就一直在钱庄的厨房做饭了。 他颇得老东家林子山敬重,知道林子山不喜欢郑少仲,所以每次郑少仲在钱庄吃饭,他都不给他好面色。 之前他留在钱庄吃饭,老东家林子山在场,所以他表现得还算得体,不敢找曹伙夫要酒喝。 今天老东家林子山没来上班,郑少仲见林子山不在,便放肆起来。 可是钱庄里的伙计都看他不顺眼,如果不是看在少东家林恩典的面上,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见自己要不来酒,郑少仲便把心思转移到妹夫林恩典身上。 “妹夫,你看吃饭也不给我来点酒,没酒这饭还怎么吃?” “大舅哥,钱庄有规定,无论任何人,中午不得喝酒。这个例,我也不敢破。” 林恩典扒了一口饭,抬头看着郑少仲,腼腆地说。 “你有何不敢的?这钱庄还不都是你的。” 郑少仲听到妹夫说他不敢越了规矩,他挑拨离间地说。 “大舅哥所言差矣,声合号,是林家人的。我只是帮忙掌管罢了。” 爷爷的遗训,林恩典可是永记心间。 “声合号乃是我林家全体子孙共同拥有的产业,每一名林家子弟,都必须用自己的生命去扞卫它,守护好声合号,是林家每一个子孙的责任!” 这便是爷爷临终前所说的最后一番话。 一直以来,林家子孙无人敢将声合号视作仅仅属于个人的私产。 遥想当年,老太爷膝下仅有林子山这么一根独苗,于是乎,这份偌大的产业自然而然地便交由他一人继承了下去。 然而时过境迁,现如今的林子山却育有五子。 那么日后,这声合号又究竟应当如何划分呢? 对此,林子山可谓是绞尽脑汁,愁白了头发。 毕竟,那可都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啊,无论是哪一个孩子,都是他心头的宝贝疙瘩。 要让他偏袒其中一方而亏待另一方,这种事情他林子山无论如何是做不来的。 犹记得当初林老太爷驾鹤西去之时,长子林恩典已然十二周岁,次子林恩惠亦已长至十岁之龄,至于其他几个孩子,则尚处于天真无邪、懵懵懂懂的幼童阶段。 那时节,行将就木的林太爷紧紧拉住大孙子、二孙子以及儿子林子山的手,语重心长且郑重其事地向他们亲口交代了这条遗训。 正因如此,在林恩典和林恩惠兄弟二人的心目中,声合号始终是属于整个林家所有人共有的财富,而非专属于他们兄弟几人中任何单独个体所独有之物。 “妹夫啊!照你这么说,那些根本不用来钱庄上班的家伙们居然还能享受分红?” 听到这话时,郑少仲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望着眼前的林恩典。 要知道,这家钱庄可是他们林家几兄弟共同持有的产业呐! 如此一来,郑少仲着实替林恩典感到有些不值。 林恩典独自一人挑起了整个钱庄的大梁,承担起所有繁杂的业务工作。 虽然钱庄有父亲林子山坐镇,可是毕竟林子山也已经年过五旬,很多事情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每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恩典就已经来到钱庄,开始一天忙碌的营生; 直到夜幕深沉、华灯初上时分,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归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始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 再看看其他兄弟们,那老二和老三倒还算好,好歹各自经营着一家商铺,多少也算为家族事业尽了一份力。 可说到老四嘛,这会儿人远在东洋那头呢! 谁晓得他是不是正一面埋头苦读求学问道,另一面又搂着当地的花魁寻欢作乐呢? 至于老五,更是离谱,压根儿就对家族生意不闻不问,一门心思扑在钻研中医之上,满心只想着追逐自己内心深处所谓的梦想。 “他们都是林家的子孙,当然是每年都有分红的咯。” 看到郑少仲大惊小怪,习以为常的林恩典不以为然地说。 “这规定简直就是荒谬至极啊!你可是林家的长子啊,林家如此庞大的产业,理所当然地应当归你所有才对啊!” 要知道,那郑员外家里的财产早就已经做好了明确的分配规划。 绝大部分的产业日后都会交由大少爷郑少仲来继承,而二少爷郑少秋呢,则仅仅只能分得一小部分而已。 此时此刻,父亲郑员外仍然健在人世,所以这些产业依旧被紧紧地握在他老人家的手中。 然而,郑员外曾经当众放出话来:倘若郑少仲不能够用心钻研和学习经营管理之道,那么原本属于他的那份产业,将会转而划分给他的弟弟郑少秋。 其实吧,郑少仲内心深处也是非常渴望能够学好经营之术的,只可惜事与愿违呀!每次当他踏入店铺的时候,就仿佛被瞌睡虫附身一般,哈欠连天,只想找个地方呼呼大睡; 而一旦去到租户家中收取租金时,更是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得厉害。 只有到了那烟花柳巷,他立马便精神百倍,龙精虎猛。 郑员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竟是这样一副不成器的模样,心中着实感到万般无奈。 于是乎,为了能让郑少仲尽快成熟起来并且肩负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他便早早地替儿子操办了婚事,迎娶了媳妇进门。 他满心期盼着成家之后的郑少仲可以从此改过自新,变得有担当一些。 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从郑少仲娶妻生子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和改变,反而变本加厉,愈发不可收拾了…… 第49章 请君入瓮 “妹夫啊!既然现在不能喝酒就不喝了。但晚上你可得好好陪陪我,一起去喝个酣畅淋漓、不醉不归怎么样?” 郑少仲假装豪爽地拍着林恩典的肩膀说道。 别看他平日里总是纵情于烟花之地,沉醉在那纸醉金迷之中无法自拔,但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有点分寸的。 尽管自己终日游荡在花街柳巷,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但他却从未想过要将林恩典也带入这个泥潭。 毕竟林恩典可是他的亲妹夫,如果真把他给带坏了,那自家妹子往后的日子可就要受苦受难了! 然而今日,当他偶然得知如此规模庞大的一家钱庄,居然并非完全归属于林恩典一人所有时,他那颗原本还算安分的心瞬间便躁动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不要白不要嘛! 既然这次妹夫死活都不愿意贷款给他,那倒不如换个法子——带着他到外面去尽情享乐一番。 反正最后买单掏钱的肯定还得是林恩典,这样一来跟直接拿到贷款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想到这里,郑少仲不禁暗自得意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美酒佳肴和莺歌燕舞正在向他招手呢! “我晚上还得回去看书呢!你自己去吧。” 林恩典不擅长饮酒,况且林家的家风也不允许他去饮酒作乐。 “看啥书啊!这书有啥看的?今晚怎么样,你也得陪我去。再不陪我去,你就给我钱。” 看到林恩典不肯配合,郑少仲耍横了。 “恩和从东洋给我寄回来的管理书籍,我这些天都在研究怎么把钱庄经营好呢。” 林恩典也清楚,跟郑少仲说这些,等于对牛弹琴。 “经营得再好,你也只是五分之一,何必自己那么辛苦!” 听到林恩典在看学习经营的书,郑少仲嗤之以鼻。 “怎么可以拿分多少钱来衡量呢?钱庄是林家的命脉,我是长子,我有责任把它经营好。” 林恩典反问道。 果然是鸡同鸭讲。 “怎么跟你讲不明白呢?反正今晚,你非得陪我去喝酒不可。” 见跟林恩典说不通,郑少仲怏怏地说。 用过饭后,郑少仲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紧跟着林恩典走进他的办公室。 一踏入房间,他便如鱼得水般迅速行动起来。 只见他身手敏捷地冲到桌前,一把抓起桌上摆放整齐的雪茄盒,从中抽出一根粗壮的雪茄来。 然后,他悠然自得地走到柔软舒适的沙发旁,懒洋洋地坐下去,并顺势翘起了二郎腿。 紧接着,他迫不及待地点燃了手中的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一团团浓郁的烟雾,整个人便立即置身于云雾缭绕之中。 此时,一直专注于处理事务的林恩典抬起头来,看到郑少仲这副悠闲自在、吞云吐雾的样子,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光匆匆流逝,不知不觉间,钱庄一天的账目结算终于画上了句号。 此刻,夜幕已然降临,华灯初上,将整个城市装点得如梦似幻。 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开始关门打烊,原本热闹喧嚣的大街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郑少仲眼巴巴地盼望着林恩典下班时刻的到来,此刻的他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与不耐烦。 当他看到钱庄里的掌柜和伙计们纷纷收拾东西,陆陆续续离开时,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而另一边,忙碌了一整天的林恩典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后,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向衣架,伸手取下挂在上面的外套,准备结束这漫长而充实的一天。 只见林恩典动作利落地套上那件剪裁精致的外套,然后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黑色公文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的郑少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稳稳当当地搭在了林恩典瘦弱的肩膀之上。 “走,带你去寻点乐子,让你也好好放松放松!” 郑少仲那张原本就有些胖乎乎的脸上此刻堆满了笑容,由于笑得太过灿烂,以至于五官都有些微微扭曲变形,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然而,面对如此热情的邀请,林恩典却是一脸羞涩之色。 他一边慌乱地掰扯着郑少仲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一边面红耳赤、羞赧万分地说道:“大舅哥啊,要不这样吧,小弟我这就把喝酒的钱给您,您自个儿去逍遥快活怎么样?” 听到这话,郑少仲的脸色瞬间一沉,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陪着我一起去!我可告诉你,这件事没得商量!” 其实,郑少仲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他已经苦苦思索整整一天,如果不把林恩典拉进这个坑,那么以后自己想要继续喝花酒找乐子,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弄到钱了。 所以说啊,无论如何,哪怕不择手段、绞尽脑汁,他郑少仲今日都必须得想方设法让林恩典深陷泥潭不可! 因为只有成功地将其拉下水,日后他再光顾怡红院时,就无需自个儿破费钱财啦! 更何况呢,这“声合号钱庄”的少东家,可是自己手中的一张王牌呀! 从今往后,但凡自己踏入怡红院,只需随口报出这个名号,所有账目便会通通记到林恩典的账上去喽! 想到此处,郑少仲不禁心潮澎湃起来,心中的兴奋之情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愈发难以抑制。 他的脑海里开始不断浮现出未来在怡红院里尽情享受而又无需花费分文的美好场景,那可真是让人陶醉啊! 于是乎,郑少仲越想越是激动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怡红院的头牌小杜鹃,花魁小红桃正眉开眼笑地拜倒在自己的脚下…… 在郑少仲那强有力且不容抗拒的挟持之下,林恩典只得乖乖地跟随其后。 两人一同迈着略显匆忙的步伐,朝着位于“仁和里”那座声名远扬的怡红院走去。 一路上,林恩典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个郑少仲究竟要带自己去干什么。 而郑少仲则面无表情,似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胸有成竹。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怡红院。 刚一进门,就看到那位满脸脂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正站在大堂中央。 当她瞧见消失了整整一个月之久的郑少仲再次现身于此,脸上立刻流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悦之色。 第50章 超乎想象 老鸨心里可是明镜儿似的! 这郑少仲啊,口袋里没几个钱却还老是喜欢往她们怡红院里跑。 每次来了要么跟姑娘斗酒玩乐不还钱,要么就是不消费纯粹瞎凑热闹。 所以呢,如今再见到他,这老鸨自然是能装作看不见就尽量装作看不见啦。 然而,就在这时,老鸨的目光忽然扫到了与郑少仲并肩而入的另一个人——林恩典。 只见林恩典身着一套浅灰色毛料西装,打着枣红色领结,气质高雅,风度翩翩,活脱脱就是一位出身名门的贵公子模样。 老鸨见状,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就舒展开来。 她的脸上更是如同春日绽放的花朵一般,笑逐颜开。 她扭动着腰肢,快步迎上前去。 嘴里还娇声嗲气地说道:“哎呀呀,瞧瞧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哟,长得可真是俊呐!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便热情地将林恩典和郑少仲引向里面的雅间。 看到老鸨见到林恩典的嘴脸,郑少仲知道自己这次带对了人。 “哎呀郑公子啊,怡红院的姐姐们都在盼着您呢!您这些天都不出现,真是想煞老身了。” 老鸨一边拍着郑少仲的屁股,一边夸张地说。 她转头又问郑少仲:“这位公子好生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 郑少仲目光冷漠地凝视着眼前老鸨那副谄媚又势利的丑恶嘴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冷笑。 他挺直了脊梁,昂首挺胸,以一种无比骄傲的姿态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乃是南城赫赫有名、如雷贯耳的钱庄——声合号的少东家,也就是我的亲妹夫啦!” 听到这话,原本还满脸假笑、不把来人当回事儿的老鸨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林恩典,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您竟然就是声合号钱庄那位声名远扬、威震南城的少东家?哎呀呀,真是失敬失敬!” 反应过来之后,老鸨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比之前还要灿烂一百倍。 只见她迅速转身朝着大厅用力地挥了挥手,扯起嗓子大声喊道:“春花啊,赶紧快去把头牌小杜鹃姑娘给老娘叫出来!动作麻利点,可别让咱们的贵客等急喽!” 眼见老鸨前后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郑少仲心中不禁暗自得意。 他故意眨了眨眼,一脸坏笑地凑到老鸨跟前,调侃道:“嘿嘿,我说崔妈妈呀,今儿个我可是给您带来了这么一位身份尊贵、财大气粗的大贵客哟!您打算怎么好好谢谢我呢?” 老鸨此时正满心欢喜地望着林恩典,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回应道:“哎哟喂,郑公子您这话说的!当然好说好商量啦!这样吧,今天我们楼里最漂亮的小红桃姑娘就专门伺候您,而且啊,今儿个所有开销都算在老娘头上,分文不取,全当是感谢郑公子您牵线搭桥啦!” 说完,老鸨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的大笑。 怡红院的头牌小杜鹃果然名不虚传!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倾国倾城的容貌以及那对勾人心魄的眼神,只要眨一眨眼便能将人的魂魄吸走。 那一晚,林恩典本是怀着对风月场所的偏见踏入这扇门的。 但当他见到小杜鹃的那一刻起,心中原有的那些想法便开始土崩瓦解。 只见那小杜鹃微微仰起头来,轻启朱唇,美妙绝伦的歌声便宛如夜莺啼鸣一般婉转悠扬地流淌而出。 那声音清脆悦耳、动人心弦,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让人沉浸在无尽的音乐之美当中难以自拔。 而当她翩翩起舞之时,则更像是一位从仙境降临凡间的仙子。 她的身姿轻盈柔美,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流畅,如梦似幻,令人不禁为之陶醉。 那飘逸的裙摆随着她的舞动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好似盛开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生姿。 不仅如此,这小杜鹃可谓是多才多艺,无论琴棋书画还是风雅媚俗之事,对她而言皆可轻松驾驭。 甚至连林恩典近日正在研读的有关钱庄管理方面的书籍,她也能信手拈来,并分析得头头是道。 其见解之独到、深刻得让林恩典惊叹不已。 刹那间,对于林恩典来说,他仿佛看到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缓缓敞开。 一个身处怡红院之中的头牌女子,竟会具备如此渊博的学识和卓越的才华!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世间还有这般奇女子存在。 于是乎,林恩典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深深地定格在了眼前这位佳人身上。 心中原本对怡红院以及这里女子所抱有的成见,早已烟消云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人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深入。 他们无话不谈,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与人生感悟。 就在这一晚,林恩典对于怡红院的看法也逐渐发生了转变……。 那一晚,夜色如墨逐渐被晨曦驱散,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林恩典这才拖着那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垮的疲惫身躯,缓缓地朝着家的方向挪动着脚步。 他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如此艰难,好像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 而在家中的郑氏,则心急如焚地守候了整整一夜。 她瞪大双眼,直直地盯着大门,期盼着丈夫能在下一刻出现在眼前。 然而,午夜已过,也始终未见丈夫归来的身影。 郑氏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她不时起身,快步走到门边,猛地打开门,伸长脖子朝着门外张望,希望能捕捉到一丝丈夫回来的迹象。 可每次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渐渐亮起的天光。 郑氏本想走进后院去向公婆禀报这一情况,让他们也知晓丈夫彻夜未归之事。 但转念一想,又生怕年迈的公婆会因此过度担忧,万一急出个好歹来该如何是好。 于是,她强忍着内心的焦虑,继续在门口徘徊等待。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东方的天空完全发白,太阳即将升起之时,郑氏才终于下定决心,前往后院向公婆禀报此事。 正当郑氏准备出门去后院时,突然听到一阵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心头一紧,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丈夫林恩典正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廊里,正朝着房间这边走来。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个熟悉的公文包,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也有些迷离恍惚。 “恩典,你怎么现在才回?都要急死我了!” 郑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丈夫,满脸关切地质问道。 第51章 一眼终生 林恩典看也没看郑氏一眼,跌跌撞撞地穿过回廊,进入了房间。 郑氏跟在后面,满脸愠色。 只见他把手里的公文包随手一扔,扯下了西装和领结随意一丢,便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床。 郑氏看到满地凌乱的衣物,眼里噙着泪,默默地收拾着。 不一会,便传来了林恩典匀称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 清晨时分,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在林府的庭院里,给这座古老而庄严的府邸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此时的林府显得格外热闹,鸟儿欢快地歌唱着,仿佛也在为新一天的开始欢呼。 林家的两个孙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奶娘温柔的呼唤声中缓缓起身。 他们洗漱完毕后,穿着整齐的衣裳,蹦蹦跳跳地跟随着奶娘前往别院跟老祖母请安。 跟老祖母请好安后,便又到后院跟爷爷奶奶请安。 每天早晨到长辈的房中去问安,是林家孩子一生的功课。 林恩典刚睡下不久,一夜未眠的郑氏却睡意全无。 就在刚才,郑氏整理着丈夫昨天穿过的西装时,突然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这股味道对于郑氏来说并不陌生,她不禁回想起曾经那位从法国归来的表哥送给她的那瓶法国香水。 那时她对这瓶香水爱不释手,但由于使用过度,瓶子里的香水已所剩无几。 在她出嫁之时,便将那瓶所剩不多的香水留在了娘家。 没想到,如今这个熟悉的味道竟会再次出现,而且还是在丈夫的西服之上。 郑氏的心猛地一沉,她似乎明白了丈夫昨晚彻夜未归的真正原因。 一种被背叛的痛苦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他对着秋香时表现得多正人君子啊!然而一转身,在外面却是另一副模样…… 郑氏想到此处,心中一阵刺痛,再也不敢继续往下细想了。 她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目光呆滞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庞如今变得浮肿不堪,双眼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每一滴落下的泪珠都仿佛是她心碎的证明,无声地诉说着内心深处的痛苦和绝望。 就在这时,回廊里响起了孩子们说话的声音。 郑氏知道,孩子来向他们请安来了。 她赶紧擦去了眼里的泪水,随手拿了块粉扑,在脸上轻轻点了点胭脂,想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点,别给人发现自己刚才在哭。 随便扑腾几下后,她打开房门,匆匆走了出去。 “之烆、之炬安静点。” 郑氏看到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两个孩子已经快走到跟前,压低了声音说。 “娘亲,早安!” 两个孩子看到母亲,赶紧施礼问安。 “少夫人早。” 跟在孩子后面,笑嘻嘻的奶娘见到郑氏,也施礼问安。 “奶娘,大少爷昨晚回来得比较晚,此刻还在睡觉呢。今天孩子的问安就到此了,你先带孩子到饭厅去用膳吧。” 丈夫刚睡下,孩子们就来问安,郑氏赶紧在门口挡住了孩子们。 奶娘朝郑氏福了福后,带着孩子们原路折回了。 郑氏静静地伫立在门口,目光呆呆地凝望着孩子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深沉的悲哀。 她那美丽而哀愁的眼眸里,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忧伤和迷茫。 想起自己的丈夫,郑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一般疼痛。 那个男人,尽管名义上是她的夫君,但他的心却早已另有所属。 在这偌大的林府之中,她和孩子们究竟在丈夫的心底占据着怎样微不足道的位置呢? 郑氏无从知晓,也不敢去深想,只怕得到的答案会令她心碎不已。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能让丈夫彻夜不归,饮酒至天明方才归家? 郑氏眉头紧蹙,满心忧虑地思忖着。 她那略微肥胖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宛如风中残烛般令人怜惜。 回想起自从嫁入林府以来,丈夫林恩典对待她始终都是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态度,郑氏不禁感到无比的委屈和酸楚。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几欲夺眶而出。 然而,即便如此,她又能如何呢? 毕竟丈夫的心中早已有了他人,她不过是来填补他心中的空虚罢了。 自从上次陈美钿透露出陈美林已经离世后,林恩典那瞬间失神落魄、悲痛欲绝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郑氏的心。 从那时起,她便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其中缘由。 于是,经过一番苦心谋划,郑氏终于从小姑子林慈恩的口中成功套出了那个隐藏已久的秘密。 原来,丈夫与那位名叫陈美林的女子之间,竟然有着一段如此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爱恋! 这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仿佛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撼。 听完林慈恩娓娓道来的这段缠绵悱恻的情感纠葛,郑氏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浸湿了她手中的丝帕。 从那一刻起,一种复杂而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既羡慕陈美林能拥有这样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又嫉妒她成为了丈夫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同时,她更是痛恨自己为何不是那令他魂牵梦绕的陈美林? 遥想当年,郑氏也曾经历过那段充满憧憬和期待的怀春岁月。 彼时的她,沉浸于一本本扣人心弦的小说之中,见证着那些男女主角们跨越生死的不离不弃,以及坚贞不二的誓言。 每一行文字都像是一把火炬,点燃了她内心深处对于真爱的渴望之火。 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够邂逅一个如同小说里的男主角一般完美无瑕的男子。 他会用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眸凝视着她,许下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的海誓山盟,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终于,在那个喜庆的洞房花烛夜,当郑氏满怀娇羞地等待着自己未来夫婿揭开红盖头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在林恩典轻柔地揭开那象征着幸福与未知的红盖头的瞬间,郑氏顿觉眼前一亮。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时光仿佛倒流回了前世今生。 她看到了那张英俊的脸庞,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目光中的炽热温度。 就在这一刻,郑氏的心彻底沉沦了。 她深知,这个站在面前的男人,便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那个人。 从今往后,无论风雨如何侵袭,她都愿与之携手并肩,共度此生。 第52章 怒不可遏 林恩典自那次直至黎明时分方才踏入家门后,这样的状况仿佛就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现象。 起初,郑氏对此感到十分困惑和不解,她不明白为何丈夫会突然如此频繁地深夜不归家。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疑惑逐渐转化为了满腹的埋怨与牢骚。 郑氏深知自己无论怎样努力,都难以填满丈夫内心深处那片空旷的角落。 而家中的丫鬟秋香虽然模样还算周正,可林恩典却对其不屑一顾。 究竟要用何种手段才能将他那颗渐行渐远的心重新拉回到身边呢? 这件事情原本郑氏并不想惊扰公公婆婆,毕竟身为儿媳应当尽量避免给长辈增添烦恼。 但如今事态发展已然超出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迫不得已之下,郑氏只得小心翼翼、委婉含蓄地向公婆禀报了林恩典近来总是很晚才归家的情形。 一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公婆,当听闻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时,顿时惊得面如土色,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家儿子竟然会做出这般有悖常理之事。 近来,林子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原本每日都会按时到岗上班的儿子,近段时日竟然总是临近午餐时分方才行色匆匆地赶到钱庄。 待到下班之时,林恩典通常会让自家的司机老何先送父亲先回家。 而自己,却依旧滞留于钱庄内忙碌着各类事务。 起初,当林子山目睹儿子如此勤奋工作时,内心深感欣慰与满足。 可是现在,听闻儿媳说起此事,林子山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平日里所见到的景象并非事实全貌。 儿子之所以每天选择在钱庄加班,竟是为了等待父亲下班返家之后,能够趁机悄悄溜出去纵情玩乐。 只是,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林子山心头挥之不去。 如今郑少仲已被亲家严密管束起来,无法自由行动,那么林恩典究竟又在与何人厮混呢? 实际上,林子山对此全然不知晓内情。 自那日郑少仲将林恩典引入歧途以后,每至夜幕降临,二人便会相约在“仁和里”的怡红院中碰面相聚。 打那一天起,郑少仲就再也未曾现身于钱庄寻找过林恩典了。 就因为郑少仲没在钱庄出现,林恩典才能每日都用这伎俩——在钱庄加班作为他在外鬼混的掩护。 凭借着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障眼法,竟然真就成功地瞒过了其父林子山那敏锐的双眼。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当林子山得知这一真相时,顿时怒不可遏,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要炸开一般。 要知道,林家也算是名门望族,一向家风严谨。 对于那些身处青楼的女子更是嗤之以鼻,毫无兴趣可言。 可偏偏到了林恩典这里,一切都变了样。 他不仅没有继承家族的优良传统,反而一反常态。 整日沉溺于花街柳巷之中,与那些莺莺燕燕们打得火热。 还常常彻夜不归,将家中长辈的教诲抛诸脑后。 这种行为无疑让整个林家蒙羞,也令林子山痛心疾首。 自从得知陈美林死后,儿子也失去了半条命,才逐渐恢复过来。 如今出现这种事,是该替儿子纳妾了。 得知公公要替丈夫纳妾,郑氏赶紧毛遂自荐。 她的陪嫁丫鬟秋香,便是不二人选。 听闻秋香,林子山夫妇也甚是满意。 这丫鬟自从跟随郑氏进府以来,一直循规蹈矩,做事麻利。 她话不多,对郑氏也忠心耿耿。 这一点,颇得林子山夫妇欣赏。 早餐后,林子山便命令家奴,到林恩典的房中,把凌晨才归家,此刻还在睡觉的林恩典给提过来。 他跟夫人端坐在大厅上,等待着儿子的到来。 一会后,只见家奴神色慌张匆匆跑进大厅。 “禀老爷夫人,奴才喊了许久,大少爷不肯起身,奴才实在毫无办法了。” 家奴惶恐地禀报着,双腿不由自主地抖着。 林子山闻言,气得从罗汉床上跳了下来,怒眼圆睁地说道:“这孽子,无法无天了。” 随后,他命家奴去把家法取来,自己便直冲林恩典的房间。 适才家奴来喊林恩典起床,只因昨晚他又是今天凌晨才归家,此刻睡意正浓。 郑氏坐在床沿,急得一边哭一边摇着林恩典的身体。 “恩典,你再不起来,恐怕爹爹就要生气了,你赶紧起身吧。” 任凭郑氏怎么说,林恩典裹紧了被子,无动于衷。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林子山怒气冲冲地跨进了门槛。 “爹爹。” 见到林子山,郑氏赶紧下了床,屈膝问安。 林子山朝郑氏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郑氏看懂了林子山的意思,但是又怕等会公公发火,把丈夫给揍了。 于是她慢慢地向外移,眼睛始终不离床上的丈夫。 见儿媳妇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火气正旺的林子山根本顾不了许多。 他抽出了家奴手里的家法,朝正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的林恩典的屁股就想打下去。 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公公跟丈夫的郑氏,在林子山从家奴手里抽过家法的同时,一个箭步跑了上去,双手死死地拽住家法,扑通一声跪倒在公公林子山的面前。 “爹爹,有事好好说,请您高抬贵手。” 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儿媳妇,林子山举着家法的手停在了半空。 被这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林恩典,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当他看到眼前这情景的时候,吓得酒醒了大半。 他赶紧下床,跟老婆一同跪倒在父亲面前。 看着儿子穿着平日里的衣裳,两眼惺忪,脸皮浮肿的这副鬼模样,林子山气得摇晃着头,扔掉了手里的家法,嘴里连呼:“孽障,孽障!”后,便扬长而去。 凌晨回来,又是醉醺醺的林恩典,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换睡衣。 他把外套一脱,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窝里。 所以当林子山看到从床上爬起来的林恩典竟然穿着平日里的衣服睡觉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等到林恩典梳洗完毕,穿戴整齐来到前厅,林子山夫妇早已在前厅等候多时。 第53章 耳提面命 当林恩典听到从父亲嘴里说出那句犹如晴天霹雳般的话语——“择日你跟秋香圆房”时,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立在了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要让秋香与自己圆房? 难道说妻子郑氏背着自己向父母透露了些什么吗? 回想起那个夜晚,如果不是郑氏从中作梗,秋香又怎会有胆量爬上自己的床铺? 而那一晚,如果不是郑氏故意设计,自己又怎会将秋香错认成心心念念的陈美林? 想到这里,林恩典不禁暗自庆幸! 还好在关键时刻自己及时清醒,硬生生刹住了车,才没让那荒唐的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对于秋香,他心中从未涌起过一丝一毫的男女情意。 毕竟在他眼中,秋香不过是个跟随主子一同嫁入府中的小丫鬟罢了,说是家人也不为过。 既是如此亲近之人,又怎能产生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感纠葛呢? “爹爹,我对秋香没有那意思。” 林恩典想了想,决定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你没那想法?但你却天天去怡红院饮花酒!” 听到儿子说对秋香没那想法,林子山怒了。 你明明就是想找女人才每天去怡红院,如今给你安排纳妾,你却说对秋香没那意思! “那不一样,我去怡红院,是因为怡红院里有我想要的女人。” 既然自己去怡红院的事让父亲知道了,林恩典也就豁出去了。 其实林子山并不知道儿子每晚到凌晨才归,是去了怡红院。 只是他每晚下班,街上所有的店铺都打烊了,唯独这些供人玩乐,喝花酒的地方才灯火通明。 刚才自己说儿子去怡红院,只不过是想诈一诈他,看他怎么辩解罢了。 听到儿子果然是去了怡红院,林子山气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抄起放在身边的家法便抽了过去。 林夫人见丈夫拿起家法,朝儿子身上抽去,急得赶紧站立起来,去抢林子山手里的家法。 林夫人还是慢了一步,这一下,重重地抽在林恩典的背上。 “哎哟……” 随着一声惨叫,林恩典捂着后背,痛苦地呻吟着。 站在一旁候命的家奴见这情况,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这是多少年没见老爷用家法了? 大少爷挨了这一棍,估计后背要痛好几天了。 “你这畜生,竟然还敢去怡红院,还敢喜欢怡红院的女人?你是不怕死么?” 林子山听闻儿子居然沉迷于怡红院中的女子,顿时怒不可遏。 他下巴那一撮胡子因愤怒而根根竖起,仿佛要直立起来一般。 他猛地朝桌子一拍,大声吼道:“风月之地的女子,即便我命丧黄泉,也决然不许其踏入林家大门半步!你趁早打消这荒唐念头!” 说完,林子山一屁股重重地坐到那张雕花罗汉床上,由于气愤过度,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站在一旁的林恩典见此情形,急忙开口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爹爹,她……她与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可……可大不相同呢。” 当他听到父亲对这类女子深恶痛绝的态度后,心中不禁有些慌乱,但仍强自镇定下来继续辩驳。 其实,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和父亲持有同样的观点看待这些风月女子呢? 只是如今…… 未等林恩典把话说完,林子山便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哪怕她真是落魄的公主,也是万万不行!” 此时的林子山脸色铁青,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儿子,似乎想用目光将他的心思看穿。 面对父亲这般决绝的态度,林恩典还想再申辩。 他满脸哀求之色,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爹爹,孩儿只是欣赏她的才情,连欣赏也不行么?” 可是,无论他如何辩解,林子山始终不为所动。 他依旧板着脸冷冷地回应道:“休想!我原以为你因失去美林才会借酒消愁、流连烟花柳巷以逃避现实,没曾想你竟是真真切切地迷恋上了怡红院里的那个女子!你此番作为,着实令为父倍感失望透顶!” “爹爹,你有所不知,她能为我分解担忧,在她那里,我才不会再想起美林。” 林恩典眼巴巴地望着父亲,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苦苦哀求道。 然而,林子山却一脸严肃,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哼!你要是不愿意纳秋香为妾,那就赶紧给我找个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回来,绝对不许你再去这烟花之地!更别说与青楼女子相好了!” 林子山瞪着儿子,语气严厉地说道。 他深知儿子这些天整日沉溺于与青楼女子厮混,若再不加以管束,恐怕这孩子就会步他大舅哥郑少仲的后尘,成天在花街柳巷流连忘返,连家都不愿回了。 “爹爹,求您再考虑考虑!” 见父亲不肯松口,林恩典舔着脸哀求着。 “你如果不想纳秋香为妾,那你自己找个良人回来,除了青楼女子!” 林子山见儿子沉迷于青楼女子,如果再不帮他纳妾,恐怕这儿子就要像他的大舅哥郑少仲那样,天天流连于花街柳巷不回家了。 自那天起,每天一到下班时分,林子山便雷打不动地亲自押送着林恩典一同归家。 而另一边,在怡红院里苦等多日仍不见妹夫林恩典身影的郑少仲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了。 他也曾壮着胆子跑到钱庄门口想要一探究竟,但当看到林子山竟然也在钱庄里面时,他瞬间就没了胆量,只能灰溜溜地转身离去。 就这样来来回回试探了好几次之后,郑少仲索性不再纠结,直接又独自回到怡红院继续饮酒作乐、寻欢作乐起来。 自从之前他带林恩典光顾怡红院后,郑少仲在老鸨眼中的地位可是水涨船高,如今俨然成为了老鸨眼里的大红人。 现在他每次消费,都是大摇大摆地不付账,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好不逍遥自在。 毕竟,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要报出声合号的少东家林恩典,所有的花销自然都会有人替他买单。 第54章 登门求助 转眼,过了一个月。 这天,城西卖竹器的石老板早早便来到钱庄等待开门。 当老何把车子停稳后,林子山父子从汽车上走了下来。 石老板看到林家的车子过来,快步上前迎了上去。 “林头家,林大少爷早。” 他鞠躬着,满脸谄媚。 “石头家,早啊!” 林子山回应着石老板,林恩典则朝石老板作揖行礼。 石老板与林子山并肩而行,林恩典则紧跟在他们身后,三人一同踏入了钱庄。 甫一落座,石老板便迫不及待地从衣兜深处掏出一张泛黄的房契,小心翼翼地摊放在桌上。 他满脸堆笑地看向林子山,语气恳切道:“林头家啊,请您务必帮帮忙,给我贷点款吧!” 林子山微微眯起双眼,目光落在那张地契上,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要知道,他所经营的这家钱庄,平日里接待的客人多是南城那些财大气粗的老板们。 这些老板通常都会将大笔资金存入钱庄,每个月坐收可观的利息。 而当其中某些人急需用钱时,也会前来钱庄办理贷款业务。 当然啦,无论是存款还是贷款,都少不了每月按时支付相应的利息。 在过往的交易中,对于生意场上的资金周转,各位老板往往凭借自身良好的信誉就能轻松解决问题,很少有人会拿实物作为抵押物。 可如今,石老板竟然手持一份房契找上门来,这着实让林子山感到有些犹豫不决。 毕竟,处理这种以房契作抵押的贷款事宜,对他来说也不是经常遇到的呢。 石老板家世代经营着竹器生意,在繁华热闹的南城市里,他那家小小的竹器店不过是众多商铺中的沧海一粟罢了。 这家竹器店,也仅仅能够维持一家人的温饱生活罢了。 而此刻摆在桌上的那张房契,则是石老板家三代人多年打拼下来的所有财产。 “石头家啊,您不知道,我们声合号对于每一笔贷款都是有严格规定和流程的。所以我想先了解一下,您这笔贷款打算用于何处呢?” 林子山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略显局促不安的石老板问道。 他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必须对每一个前来申请贷款的客户负责,确保资金的合理使用以及按时回收。 听到林子山的问题后,原本还稍显镇定的石老板瞬间变得有些结巴起来:“这……这个嘛……其实……” 他支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额头上甚至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石头家,但说无妨。” 林子山目光如炬地看着眼前这个吞吞吐吐、满脸愁容的男人。 他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从石老板那欲言又止的神态和闪烁不定的眼神里,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笔贷款的用途,恐怕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只见石老板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他的声音略带颤抖地哽咽着说道:“林头家啊,实不相瞒……唉!都怪我鬼迷心窍,不知何时竟染上了这该死的赌博恶习。前些日子,我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一般,整日沉迷于赌场之中无法自拔,结果呢?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血汗钱,全都被我输得精光,一分不剩呐!可我就是不甘心,总想着能把失去的一切都赢回来。于是乎,昨晚我又一次踏入了那个万恶的地方,想要凭借自己所谓的‘好运气’力挽狂澜。然而,命运却再次无情地捉弄了我,这一次,我竟然昏了头,拿我的宝贝女儿当作赌注押了上去。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我不仅没有翻本成功,反而连最心爱的女儿也输给了那些债主们。现在,他们马上就要上门来强行带走我的女儿啦!走投无路之下,我只好厚着脸皮来找您,想用这房子的房契做抵押,向您借一笔钱去还债!求求您帮帮我吧,林头家!” 听闻石老板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讲述完毕之后,林子山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一群蜜蜂在乱飞乱撞一般,嗡嗡作响。 他简直难以置信,这石老板究竟是何等的糊涂啊! 怎么能够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拿去当作赌注呢? 一想到这里,林子山不禁感到一阵心寒和愤怒。 然而,当他听到石老板说是因为急需救命钱时,心中又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悯之情。 于是,他转头与身旁的儿子对视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片刻后,林子山开口问道:“石头家呀,您到底需要贷多少钱呢?”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关切。 此时的石老板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只见他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地契,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我用这房契作抵押,不知道能贷到多少款项?” 说话间,他紧紧握着那张房契的手还在微微地抖动着,仿佛生怕这唯一的希望也会从指尖溜走。 林子山接过房契,仔细地瞄了一眼上面所写的地址,果然不出所料,正是位于城西那家石家三代经营的竹器铺的房契。 确认无误后,他抬起头再次看向石老板,追问道:“这可是您城西那家竹器店的房契吗?” “正是城西竹器店,这也是我唯一的产业了。” 石老板说着,低下头用衣袖偷偷擦拭眼角的泪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子山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房契被抵押在了钱庄里,经过一番繁琐的手续后,石老板终于如愿以偿地贷到了他急需的那笔贷款。 此刻,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怀揣着这份希望与满足,石老板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归程。 石老板位于城西的这家竹器店,传承着三代人的辛勤耕耘。 从他的爷爷开始,家族就与竹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而他的父亲更是将这门手艺发扬光大,成为了当地小有名气的竹器手艺人。 每当一根根翠绿的竹子来到他们手中时,就好似被赋予了鲜活的生命一般。 在他们那双灵巧无比的手指翻飞舞动之下,一件件造型精美绝伦的农用器具应运而生——有坚固耐用的竹扒、精致实用的箩筐、竹篮等等; 还有各式各样舒适美观的椅子,或简约大方,或独具匠心,让人爱不释手。 这些作品不仅展现出了高超的技艺水平,更蕴含着匠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以及对传统文化的坚守。 第55章 为人作嫁 时间宛如那细沙不断流逝的沙漏一般,悄无声息地溜走。 让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再度临近了一年的尾声——年关。 而此时,钱庄内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一年一度的审账与查账工作,整个氛围异常紧张忙碌。 在过去的这几日里,林子山和他的儿子几乎整日都泡在了钱庄之中。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刚刚洒向大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踏入了钱庄的大门。 直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分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离开。 一笔笔的存款记录犹如繁星般密密麻麻,每一个数字背后都代表着客户们的信任与托付; 而那些贷款账目,则像是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还有源源不断的汇款业务,如同奔腾不息的江河之水,承载着人们对远方亲人朋友的思念与关怀。 正当钱庄最繁忙的时段,突然伙计慌慌张张地跑进办公室。 “老东家,外面有一个怡红院来的龟公,手里拿着欠条,嚷嚷着找少东家归还欠款。” “你说什么?怡红院的龟公?” 听到是怡红院来的龟公找林恩典还款,林子山满脸不敢相信。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同样听到这个消息惊愕地站起来的儿子林恩典。 他站了起来,随着伙计走出办公室。 林恩典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时,整个人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呆若木鸡。 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回想起上次被父亲狠狠教训一顿之后,那可怕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自那以后,父亲对他的看管愈发严格,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使得他再也没有丝毫机会能够溜出家门前往怡红院与小杜鹃姑娘相会。 然而此刻,竟然有怡红院的龟公找上门来,还手持着一叠厚厚的欠条,理直气壮地向他讨要欠款!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林恩典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每次去怡红院都是规规矩矩地喝酒享乐,从来不曾欠下过哪怕一分一毫的钱财给怡红院。 满心疑惑和惶恐的林恩典来不及多想,急忙紧紧跟随着父亲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屋子。 刚踏出办公室,便见那个怡红院的龟公正趾高气昂地站在钱庄的柜台前面。 只见他手中挥舞着那一沓欠条,脸上露出一副不可一世、极度轻蔑的神情,冷冷地扫视着那些正忙碌不停的伙计们。 而钱庄的白掌柜则一脸无奈地站在旁边,面对着如此嚣张跋扈的龟公,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这里耀武扬威却毫无办法。 直到看见老东家和少东家一同现身,白掌柜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稍稍落定下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大少爷,终于见到您了。” 龟公见到林子山身后的林恩典,顿时一脸媚笑地迎了上去。 “你?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见到怡红院的龟公,林恩典看了看父亲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吓得战战兢兢地问。 “林大公子,您是贵人多忘事是吧?虽然您这些日子没到怡红院,可我们的小杜鹃姑娘,可是天天念叨着公子您呢!” 龟公忽略了站在一旁,满脸怒气的林子山。 他以为林恩典便是钱庄的最大老板,不停地谄媚地奉承他。 林恩典被龟公这么一说,脸红得可以放出一盆血。 他使劲地朝龟公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 而龟公以为林恩典是在跟他套热乎,继续滔滔不绝。 见白掌柜和伙计们听到龟公的这番话后,都在抿着嘴偷偷地笑,林子山再也憋不住了。 “这位先生,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如要套近乎,请你出去吧。” “大胆!我跟你们东家是好友,你们东家都不敢赶我,请问你是何人?” 龟公也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满脸威严的人,竟然是声合号的老东家林子山。 见龟公对自己的父亲放肆,林恩典赶紧制止,他怯怯地说:“快别说了,他……他是我爹!” “什么?原来是林头家啊?失敬失敬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的失言吧!” 听到这人是钱庄的大头家林子山,龟公赶紧满脸谄媚地跟林子山道歉。 “你来钱庄,所为何事?” 林子山看到这皮笑肉不笑的龟公,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林头家有所不知,贵公子与其大舅哥在怡红院欠下了一笔款项,如今已到年关,怡红院要结账了,崔妈妈让我过来把这笔欠款给收回去。” 龟公说完,双手恭恭敬敬地把欠条递给林子山。 听到自己跟大舅哥在怡红院有欠款,林恩典着实被吓了一跳。 自己明明每次都结清的,何来欠款? 听到儿子跟郑少仲在怡红院的欠条,林子山的脸上布满了乌云。 “请问我何时在怡红院欠过款?” 欠条虽然此刻在父亲林子山手里,但林恩典还是想弄清楚真相。 “您是每次都结清了,可是您大舅哥郑公子,却是每次都用您的名字打欠条的呢!” 被林恩典这么一问,龟公赶紧说出了事情。 自己奉命来收账,他也清楚这些欠条,并非林恩典所为。 “什么?我大舅哥用我的名字赊账?” 听闻这些欠条是郑少仲所为,林恩典顿时面色大变。 林子山听闻这个消息,气得把欠条朝儿子林恩典脸上砸去。 他怒声道:“都是你惹的祸!现在好了,被郑少仲抓住把柄了,谁惹的祸,谁自己填去。” 说完,他拂了拂袖,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 林恩典战战兢兢地捡起了那一堆被父亲扔在地下的欠条,对龟公说:“这些账不是我签的,你凭什么来找我要钱?” “林公子,我知道不是您签的,但您大舅哥签您名字的时候,您不是都是同意的吗?” 见林恩典不肯还 钱,龟公是一点也不怕。 那些天林恩典和郑少仲一起到怡红院喝酒玩乐的时候,哪一次郑少仲不是签署林恩典的名字? 又有哪一次,林恩典看到这些签字,会推搪不还钱的? 第56章 望尘莫及 林家大少奶郑佩霞,从四岁的时候,就开始缠足。 每晚睡前,她都得拆开那又长又臭的缠脚布,把脚洗干净后方敢上床。 结婚当晚,当林恩典看到她的三寸金莲时,就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眼神。 那眼神郑氏记忆犹新,也是她这三年多来,在丈夫林恩典面前毫无自信可言的原因。 那眼神,分明带着轻蔑与厌恶。 虽然郑氏对丈夫是一眼万年,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她在林恩典的眼里,只不过是父母满意的儿媳妇而已。 虽说林恩典的大妹和小妹皆未缠足,但令人费解的是,他的母亲林夫人张氏以及祖母林老夫人却都是缠足之人。 那么,为何林恩典会对缠足的女子毫无兴趣呢? 这个谜团一直萦绕在郑氏心头,令她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 然而,就在那一天,当郑氏见到陈美钿时,心中的疑惑终于如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 只见那陈美钿生得亭亭玉立,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大脚,想必她的姐姐陈美林亦是如此,姐妹俩都未曾缠足。 而更重要的是,郑氏从那天开始,也知道了陈美林乃是林恩典心尖上的女孩。 陈美林拥有一双天然的大足,而非所谓的“三寸金莲”。 至此,郑氏总算明白了林恩典的喜好所在——原来他钟情的女孩是天足,所以他才会对于像自己这般裹着小脚的女人则毫无兴致可言。 秋香也是天足,但为何林恩典就不喜欢呢? 这段时间,虽然林恩典虽没再去怡红院,但对她的态度,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虽然有时自己厚着脸皮去跟他亲近,他也有所回应,但是郑氏每次总是感觉他有点力不从心。 这几日,眼看着年关将至,天气愈发寒冷起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冻僵一般。 而她呢,竟是连稍稍动弹一下都觉得费劲无比。 每一个清晨,当晨曦刚刚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时,她便强撑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前往别院向老祖母请安问好。 虽然寒风刺骨,吹得她脸颊生疼,但也阻碍不了她坚定的步伐。 待问候完老祖母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后院去向公婆请安。 一番折腾下来,等她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身体犹如散了架一般难受至极。 她无力地和衣躺倒在床上,一旁的秋香赶忙上前,轻轻地坐在床沿边,伸出双手开始帮她轻柔地捶打后背。 然而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如潮水般汹涌而上。 她只来得及呼地一声,迅速将头伸向床边之外。 秋香眼疾手快,连忙起身取来了痰盂放置在她面前。 下一刻,她的五脏六腑好似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剧烈地翻腾搅动起来。 胃中的食物不受控制地向上涌,她紧紧捂住嘴巴,却终究无法抵挡这股强大的力量。 最终,她将早上好不容易吃下的那小半碗白粥全部吐了出来,直至胃中空空如也,只剩下一阵阵干呕带来的痛苦。 看着眼前吐得眼泪汪汪、面色苍白的郑氏,秋香满心忧虑,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焦急地问道:“小姐,您这到底是怎么啦?莫不是吃坏了肚子?亦或是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听到秋香关切的询问,郑氏微微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天一直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如同嚼蜡一般。可今儿个早上,实在是怕身子扛不住,才硬是逼着自己勉强咽下了小半碗白粥。” 说着说着,郑氏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这半年以来与丈夫之间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淡淡的哀伤。 难道真的是自己生病了吗? 郑氏不禁这样想着,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那丈夫林恩典恐怕会很快另娶他人、再生子女吧? 一想到这里,郑氏的心就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而倘若自己真的遭遇不测,留下那两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可如何是好啊! 此时的郑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半年以来所承受的种种委屈和磨难,再加上此刻身体传来的不适感,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她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痛苦与绝望,顺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紧紧地蒙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那从喉咙深处传出的呜咽声,“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所有的哀伤都宣泄出来。 另一边,秋香刚刚清理完郑氏吐在地上的秽物,端着痰盂缓缓走回房间门口。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凄惨悲切的哭声。 秋香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痰盂,快步冲进屋里。 她焦急地问道:“小姐,小姐,您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呀?” 郑氏泪眼朦胧地望着秋香,那眼神充满了无助与哀伤,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她一把拉住秋香的手,泣不成声地说道:“秋香,要是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两位小少爷,千万别让他们受到半点委屈啊!” 说罢,郑氏哭得更厉害了,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 见到郑氏哭得梨花带雨,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滑落。 秋香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仅仅是呕吐了一下,自家小姐竟然会变成这般脆弱不堪的模样。 秋香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郑氏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小姐啊,求求您可千万别再乱说啦!您呀,肯定就是不小心吃错了东西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呢。您放心好了,我这就立刻去把五少爷请来给您好好把个脉。” 话音刚落,秋香便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来,脚步急促地朝着五少爷林恩义所住的房间飞奔而去。 一路上,她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不停地祈祷着小姐千万不要出什么大问题才好。 第57章 意外之喜 五少爷林恩义面色从容地伸出右手,轻轻地将手指搭在了大嫂郑氏的脉搏之上。 他微微眯起双眸,神情专注而又认真,仿佛正在探寻着什么极其重要的秘密一般。 不多时,林恩义的嘴角缓缓地上扬起来,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随即站了起来,对着床榻中满脸忧愁的郑氏道:“恭喜大嫂!贺喜大嫂!您又有喜啦!” 声音虽不大,在于郑氏听来,不亚于平地惊雷。 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凝固在了那一刻。 “怎么可能?这就怀孕了?” 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林恩义,似乎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这个消息是否真实可靠。 前段日子,她不顾颜面地主动向丈夫求欢。 当时的她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会遭到拒绝或者责备。 虽然感觉到丈夫力不从心,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那么一两次冲动之举,居然就让自己怀上了孩子。 “五少爷……您……您不会弄错吧?” 郑氏回过神来后,仍然怀着一丝疑虑问道。 毕竟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她和丈夫林恩典之间的夫妻生活总共也就只有区区两次而已。 仅仅只是这么两次,难道真的就能如此轻易地怀上孩子吗? “大嫂,此事绝对千真万确啊!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安安稳稳地养胎便是。” 五少爷看着大嫂郑氏那充满疑惑、将信将疑的目光,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回答道。 一旁站着的秋香,听闻自家小姐再度有孕的消息后,和郑氏如出一辙。 她满脸惊愕之色,难以置信地向五少爷追问道:“真……真的吗?五少爷?” 要知道,秋香每晚都是睡在偏房之中,而正房里每晚发生的点点滴滴、一举一动,她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然而就在过去这长达半年之久的时间里,别说是男女之间的亲密之事了,就算是平常夫妻间的轻言细语,那也是极少的。 见连秋香也对此事抱有疑虑,林恩义不禁莞尔一笑道:“医者从不妄言,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是真的,小姐!确实是真的啊!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啦!” 得到了林恩义如此笃定的答复之后,秋香瞬间也欣喜若狂起来。 很快,郑氏怀孕便传遍了林府。 老夫人听闻孙媳妇又怀孕了,赶紧拿出了珍藏许久的金钱鳘鱼胶,让丫鬟桃花给送到郑氏房中。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了身后。 林恩典与父亲林子山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下班回家。 还未进门,就远远看见母亲和祖母笑容满面地站在大厅门口,正朝着他们招手示意。 林恩典想:今天母亲和祖母这是怎么了?两人竟同时出现在大厅门口迎接他们父子俩?怕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发生吧? 林子山刚刚踏进前院,母亲林老夫人那洪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子山啊,家里又有喜事啦!\" 果不其然,是家里有喜事了。 她满脸喜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听到家中又有喜事,林子山心头不禁一喜。 要知道,自从上次四子林恩和到东洋留学后,这个家似乎少了一些往日的热闹。 紧接着,女儿林沐恩也跟随她的男友远赴法国求学。 这段时间,家里显得有些冷清。 尤其是大儿子林恩典,自从得知陈美林突然离世的消息后,巨大的打击让他整日郁郁寡欢,情绪极度低落。 后来,更是放纵自己,沉迷于烟花柳巷之中,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麻痹内心的痛苦。 尽管如今林恩典已经逐渐走出阴影,开始回归正常生活。 但家里始终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间。 “恩典啊!快过来,最开心的应该是你。” 林老夫人看到儿子眉开眼笑的样子,转头又对孙子林恩典说。 “我?我何喜之有?” 当祖母说出那句“最开心的应当是你”时,林恩典又惊又喜的反问祖母。 此刻的他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还会有什么喜事。 这半年以来,他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徒留一副空洞的躯壳。 每日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对生活早已麻木不仁。 能够保持内心的片刻宁静便已是奢求,又怎敢去妄想有什么喜事降临到自己头上? 听见儿子反问祖母喜从何来时,母亲林夫人顿时满面春风、眉开眼笑地说道:“佩霞有喜啦!” 听到老婆怀孕,林恩典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反问:“佩霞有喜?” 声音中充满了惊愕和疑惑。 看着孙子那副莫名其妙的模样,林老夫人不禁哑然失笑。 她打趣道:“我的傻孙子哟!连自己老婆有喜都不敢相信啦?” 被祖母这么一调侃,林恩典顿觉脸上一阵发热,羞赧得无地自容。 拜别长辈后,他便低着头匆匆朝后院走去。 步入后院,林恩典不禁暗自思忖着:“郑氏怎么会怀孕呢?这段时间里,自己是否与她有过肌肤之亲呢?” 由于这些日子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精神恍惚。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究竟在哪一天曾与妻子郑氏共度过春宵了。 自从得知陈美林已经离世,自己便不知何年何月,为何而活了。 至于与妻子郑氏曾经的那些甜蜜恩爱时光,似乎也随着记忆一同消逝殆尽。 走进房里,只见郑氏躺卧在床榻上,丫鬟秋香正在忙碌着什么。 “姑爷回来了。” 见到林恩典进门,秋香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朝林恩典施礼问候。 “回来了,你家小姐怎么样了?” 林恩典把公文包放在案上,脱下了西装外套递给了秋香。 秋香接过林恩典手里的西装,把它理了理后,挂在门边的衣架上。 郑氏见丈夫回来了,吃力地撑起了身子。 看到老婆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还想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林恩典赶紧朝着他摆摆手说:“躺下躺下。” 接着又关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第58章 无力偿还 九个月后,林恩典的大女儿林洁茹便诞生了。 孩子刚刚落地,林恩典便郑重地跟郑氏交代:“他的女儿,一律不许缠足!” 这句话郑氏早就心里有数,毕竟林恩典的两位妹妹,也都没有缠足。 况且林恩典喜欢的人也没有缠足,那自己的女儿,林恩典更加不允许其缠足了。 缠足,对于郑氏来说,也是极其痛苦的经历。 那个时候自己才四岁,每天双脚都被母亲浸泡在一种不知名的药水里。 然后把她的四个脚趾朝里掰,掰到掰不动为止。 再在她的脚上涂上一种不知名的药粉,然后用一条长长的白布,将脚紧紧裹住。 每一次都撕心裂肺,那种痛苦,只有亲身经历过缠足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苦楚。 她也曾经暗暗发誓,以后如果自己生育女儿,定不会让女儿再受这种折磨。 自己还没说,丈夫竟然就下达命令,不许自己的孩子受缠足之苦。 在当时,缠足乃是传统习俗,几乎家家户户都会遵循这一规矩。 然而,林恩典却毅然决然地打破了常规。 其实,林恩典本人并没有到西洋留过学,但他却是个思想开明、与时俱进之人。 平日里,他通过阅读各种书籍报刊,接触到了许多新思潮和新理念。 这些新思想如同一股清泉,不断冲刷着他内心深处对封建旧俗的固有认知。 久而久之,他越发觉得那些封建社会所遗留下来的陋习实在是荒唐至极,令人难以忍受。 尤其是看到身边众多女性因缠足而遭受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时,林恩典更是心痛不已。 他深知这种畸形审美不仅限制了女性的行动自由,更严重阻碍了她们追求个人发展与幸福生活的权利。 因此,当自己的女儿降生之际,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禁止缠足的命令,决心要用实际行动来扞卫女儿们的健康与尊严。 林家的父母明显也是思想开明之人,早在二十年前,自己生育的两个女儿,便都已经打破常规,不给她们缠足了。 所以对于林恩典的这一决定,林家人没有一个出来反对。 ···········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瞬间,石老板向钱庄借贷的还款付息之期又已然临近。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约定之日已过,却始终未见石老板现身钱庄履行其应尽之义务。 林子山为此在钱庄焦急地守候多日,但日复一日,依旧未能盼得石老板前来归还利息。 无奈之下,林子山只得派遣一名得力伙计前往城西石老板所经营的那家竹器店收取利息。 当那名伙计踏入竹器店时,正忙碌于店内事务的石老板见状,脸色骤变,心中暗自叫苦不迭。l 他深知此番自己怕是难以躲避这还债之事了。 面对找上门来的钱庄伙计,石老板再也无法强装镇定,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哽咽着恳请伙计能够发发慈悲,返回钱庄后替他向老东家林子山求情。 石老板言辞恳切,表示希望林子山能再多给他一些时日,待他手头宽裕些之后,定会尽快将欠下的利息如数奉还。 望着眼前这位涕泗横流、苦苦哀求的石老板,钱庄伙计不禁心生怜悯。 可转而一想,这笔贷款数额巨大,如今就连区区利息都无力支付,那么偿还本金岂不是更加遥遥无期? 想到此处,伙计不禁为这笔贷款能否顺利收回而忧心忡忡起来。 这伙计一路小跑着回到了钱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来不及擦一擦汗水,便急匆匆地走进了老东家的办公室。 “老东家,我回来了!”伙计喘着粗气说道。 老东家正坐在书桌前,翻阅着账本。 听到伙计的声音,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怎么样?见到石头家了吗?” “见着了,可是他让我回来求您,再给他宽限几天,说是等手头宽裕点,就立马前来钱庄还息。” 林子山听完伙计的描述,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对策。 当初贷款给他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早有预感。 此人沉溺于赌博,无心营生。 此次贷款,估计是有去无回了。 虽说有他家竹器店的房契抵押,但那间店铺,那可是人家三代人的心血啊! 如若真的还不出贷款,将店铺收回,那不就等于断了人家一家的活路了吗? 如今这笔款子眼看着就要到期了,可他还是拿不出来钱还款。 收铺子又于心不忍,这可真是让人为难啊! 父亲在世的时候,常常把这样一句话挂在嘴边:“做生意之人最为忌讳的心性便是心慈手软。” 每每回想起往事,林子山都会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口气。 想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实在不忍心看着石老板的女儿坠入狼窟,他定然不会在那一刻头脑发热、冲动行事,轻易地给他发放贷款的。 可如今呢?事与愿违,石老板竟已无力偿还这笔债务,而自己更是狠不下心肠去收缴人家赖以谋生的店铺,断掉他人的活路。 难道这一大笔贷款就要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泡影不成? 一想到这里,林子山心中的怒火便愈发熊熊燃烧起来,焦虑之情也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林子山终于下定决心,这件事情必须要让儿子亲自出面处理才行。 于是乎,隔天清晨,当晨曦刚刚洒落在大地上,司机老何先是将林子山安全送达了钱庄。 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开车把林恩典送到位于城西石老板所经营的竹器店的那条街道。 此时的南城,正值朝气蓬勃的时刻。 街道两旁的商铺已然纷纷开启大门,开始迎接新一天的生意。 那些从乡村赶来城里赶集的人们,以及售卖各种货物的小商贩们,也都肩挑着重担,迈着匆匆的步伐,穿梭于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中。 他们努力寻觅着一处称心如意的摊位,准备摆开架势,开张营业。 温暖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慷慨地倾洒而下,照亮了整个街道,使得这片原本平凡无奇的地方瞬间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无限的活力。 第59章 心生怜悯 城西旧圩,犹如一条蜿蜒曲折的时光隧道,承载着岁月的沧桑与记忆。 这是一条充满古朴韵味的老街,仿佛被时间遗忘在了历史的角落。 街道两旁矗立着清一色的两层骑楼,那些青瓦屋顶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宛如一片片鱼鳞镶嵌在天际之间。 老街上店铺林立,茶馆里茶香袅袅,酒肆中酒香四溢,小吃店内热气腾腾。 各种美食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挑逗着人们的味蕾。 这里人声鼎沸,喧闹异常,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或驻足观赏街边的风景,或走进店铺挑选心仪的物品。 而石记竹器店,便静静地坐落在这条繁华的老街之上。 它的门面虽然不大,但却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那斑驳褪色的门板仿佛诉说着曾经的辉煌,残旧的铺面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店里挂满了琳琅满目的竹子编制器具,有箩筐、簸箕、提篮、竹笠等等,这些精美的竹制品犹如一件件艺术品般陈列其中,令人眼花缭乱。 遥想当年,石老板的父亲总是盘坐在竹器店的门口,身旁堆放着一大捆新鲜翠绿的竹子。 他那双粗糙而灵巧的手如同魔术师一般,上下翻飞间,一根根竹子便在他的手中逐渐变成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竹器。 那时的石记竹器店可谓门庭若市,生意兴隆,顾客们对他家的竹器赞不绝口。 而从石老板是父亲死后,石记竹器店便逐渐走向了没落。 且说这石老板虽然也跟父亲学会了制作竹器的手艺,但他生性懒惰,整日游手好闲。 不仅如此,更是沾染上了赌博恶习。 如今他家的竹器店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荣景象,生意变得异常冷清。 所赚取的利润,也仅仅只能勉强维持一家老小的基本生活开销罢了。 然而,面对这样艰难的局面,石老板丝毫没有想要努力改变现状、让竹器店重新焕发生机的念头。 相反地,他竟然将家里仅存的那一点点积蓄全部都拿去赌博,结果自然是血本无归。 更为糟糕的是,就连他们赖以生存的店铺也抵押给了。 当林恩典来到铺前的时候,店铺大门虽然开着,但店内静悄悄,仿佛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他站在门口,提高嗓音朝着店里喊道:“石头家!石头家……有人在吗?” 他接连呼喊了好几声,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无奈之下,林恩典只好伸手轻轻拨开那些横七竖八挡住去路的竹箩,小心翼翼地踏进了店内。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查看店内情况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帘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他朝门帘望去,只见原本遮挡住后方空间的那块深蓝色门帘微微掀起了一道缝隙,紧接着一颗小巧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这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女孩,她梳着两条乌黑亮丽的长辫子,模样甚是清秀可爱。 只见她略带疑惑地看着林恩典,轻声问道:“请问您找我爹爹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这个女孩出现的瞬间,林恩典心里便已经明白过来——想必这位姑娘正是那日石老板口中所说要抵押给赌徒还债的女孩吧。 女孩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琴弦,又似潺潺流水般悦耳动听,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 她那双美丽的眼眸惊恐地睁大,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怯生生地望着站在店中的林恩典。 林恩典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孩脸上那惊惶失措的神情。 刹那间,他仿佛洞悉了一切——如此警惕的眼神,想必平日里前来找石老板追讨债务的人定然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林恩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 “我是声合号的,来找石头家有事。” 然而,当女孩听到自己提及声合号时,她那紧绷的神经似乎瞬间松弛了下来,原本高高吊起的心也稍稍落回了原处。 于是,她缓缓解开了门帘,小心翼翼地从店里走了出来。 “声合号?钱庄的?”女孩开口问道。 说话间,她那两道弯弯的柳叶眉轻轻挑起,宛如夜空中高悬的月牙儿,透着几分俏皮与好奇。 而她那双如黑宝石般闪耀的眸子,恰似黑夜中闪烁不定的繁星,直直地望向站在面前的林恩典。 此刻,她那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悄然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犹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般娇艳欲滴。 再看她那张樱桃小口,不点自红,水润光泽。 女孩身着一袭浅蓝色的素色旗装,衣袂飘飘,更衬得她身姿婀娜,亭亭玉立。 尤其是那双穿着同色系布鞋的大脚,在裙摆下若隐若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正是这双大脚,在林恩典眼里,有着独特的魅力和气质。 它成功吸引了林恩典的目光,并迅速赢得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丝好感。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朝着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友好与亲切的信号。 面对这个陌生而又温和的男子,女孩原本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 她眨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我爹爹跟你们钱庄到底有什么关系呀?为什么连你们钱庄的人都会特意找上门来寻找他呢?” 她言语之间透露出些许疑惑和担忧。 看到林恩典不像来找麻烦的,女孩也放松了警惕问。 林恩典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女孩独自一人在此。 于是将目光投向那道布帘,略带关切地询问道:“石头家人呢?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听到这句话,女孩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低下头,声音略微颤抖地回答道:“昨晚他就出门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说到这里,女孩眼眶中的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转,晶莹剔透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而下。 林恩典显然被女孩这番话所震惊,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追问道:“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家吗?那他究竟去了哪里啊?” 女孩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哽咽着说道:“估计又是去赌坊了吧……唉……”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两颗硕大如豆粒般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看着眼前女孩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及悲伤落泪的情景,林恩典不禁心头一颤。 如此美丽动人、惹人怜爱的女孩子,竟然生长在这样一个破败不堪、充满不幸的家庭之中,实在令人感到惋惜和痛心。 第60章 念及旧情 “他连钱庄的利息都还不起,怎么还有钱去赌博啊!这不是胡闹吗!” 听闻石老板昨晚又去赌博彻夜未归,林恩典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说话的语气中更是透着满满的愤怒与不解。 昨天,钱庄的伙计才来过竹器店找过石老板催债呢。 当时那伙计好言好语地劝着,希望石老板能尽快把欠钱庄的利息给还上。 可谁知石老板却是一脸愁容,表示自己目前手头上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还恳请钱庄能够再多宽限一些日子,等他想办法凑够了钱就立刻给送过去。 钱庄的伙计见石老板态度还算诚恳,也就没有过多为难他,答应回去跟掌柜的禀报一下情况再说。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边伙计前脚刚踏出竹器店的大门,那边石老板后脚居然就直奔赌坊而去。 而且一待就是一个通宵,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什么?我爹爹连你们钱庄也欠钱啦?” 女孩听到林恩典说连钱庄的利息都付不上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着林恩典,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一直以来,她只知道家里的生意不太景气,父亲也好赌。 但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不单赌博输光了积蓄,还欠下钱庄的债务。 此刻,一种深深的担忧和不安瞬间涌上了心头。 当林恩典看到她那美丽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忧愁之色,宛如阴云密布的天空一般阴沉压抑。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下; 微微颤抖的嘴唇透露出内心的不安与无助,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娇弱花朵,显得那么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林恩典望着眼前这位令人心疼的姑娘,心中着实不忍将她爹爹把店铺抵押给钱庄这一残酷事实告诉于她。 他暗自思忖道:此时若贸然说出真相,恐怕只会让这姑娘更加伤心难过。 而且眼下石头家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够归来,倒不如暂且先隐瞒此事,待明日寻得合适时机再过来找石头家吧。 想到此处,林恩典轻声对姑娘说道:“如此这般,我明日再来罢。” 言毕,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了横亘在脚边那些阻碍前行的竹器,缓缓走出了这家竹器店。 此时,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已然高高升起,悬挂在了半空之中,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估摸此刻已至己时,正是一天当中阳光最为炽烈的时候。 林恩典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街口处,伸手招来一辆破旧的三轮车。 他翻身登上车座,冲着车夫喊了一声:“回声合号。” 随着车轮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三轮车缓缓启动,朝着声合号的方向驶去。 当林子山得知石老板明明没有钱偿还借款利息,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前往赌坊通宵达旦不归时,气得火冒三丈、愤恨不已! 他心中暗骂道:此种人简直就是朽木不可雕也!自己念及旧情,心慈手软,未曾忍心强行收回他的铺子。怎料他不仅不知感恩戴德,反倒肆意挥霍钱财,不好好经营生意,甚至胆敢沉迷于赌博这种恶习无法自拔。此人当真已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矣!不行,不能再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下去。明日定要亲自出马,前往那家竹器店找他当面锣对面鼓地讲个明白! 翌日清晨,阳光依旧如往日般洒落在城市的街道上。 还是那个熟悉的时间点,司机老何熟练地驾驶着汽车将林恩典稳稳地送达了声合号钱庄门前。 待林恩典下车后,老何掉转车头,朝着城西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车子便停在了城西旧圩的街道旁。 林子山推开车门,匆匆忙忙地下了车。 他没有丝毫犹豫,脚步飞快地朝着不远处的石记竹器店奔去。 一进店门,林子山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柜台后的石老板。 然而此刻的石老板却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只见他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双眼布满血丝,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格外醒目,仿佛一夜未眠似的。 原本整洁干净的衣服也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头发更是乱蓬蓬的,看上去十分憔悴。 当石老板看清进来的人是声合号钱庄大东家林子山时,赶紧站了起来,怯怯诺诺地说:“林头家,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听到石老板反问自己为何来了,林子山也反问他。 “这……这……我知道,林头家,求求您发发慈悲,再给我一些时日吧!” 石老板低垂着头,根本不敢抬起眼皮直视林子山那犹如鹰凖一般锐利的目光。 只见林子山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质问道:“石头家啊,可我都听说了,你居然还有闲钱跑去赌坊挥霍,现在却跑来求我多宽限几日,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吧?” 话音未落,他便径直走到石老板对面的椅子旁,缓缓坐下。 此时的石老板,额头上早已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我原本是想着到赌坊去碰碰运气,能赢点儿钱回来好还给您利息呀。” 当得知林子山已经知晓自己昨天去过赌坊后,他那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愧之色溢于言表。 然而,林子山听了这番话,不禁气得笑出声来:“石头家,你到底是咋想的哟?难道你不知道十赌九输这个道理吗?哪有靠赌博就能把钱赢回来的好事儿呢?” 说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石老板这种荒唐的想法实在感到难以理解。 “我也知道,可是您知道我这不是没生意,又想发财嘛。” 被林子山这样取笑,石老板有点难为情地说。 “石头家啊,如果赌博能发财,我又何必守着声合号,天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呢?” 声合号新开张的时候,当时也多亏了这帮老街坊的帮衬,声号号才能发扬光大,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当初石老板的父亲,也是这些老街坊中的一员。 所以对于这些帮衬过声合号的老街坊,林子山始终保持着一分敬意。 第61章 大发慈悲 正聊着,突然间,只听得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便是一群人如狼似虎般凶神恶煞地闯进了这家小小的竹器店。 为首的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双铜铃大眼瞪得浑圆。 他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却有着三四十岁成熟男性的老气横秋。 只见他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冲着店内大喊道:“老石,我们可是专门过来领人的!” 石老板看到来人,瞬间面色发青,嘴唇颤抖着,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徐公子啊,请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再宽限几日吧。小老儿我一定想办法凑齐银子还给您呐!” 说罢,便不住地朝着来人连连鞠躬,甚至还卑微地作起揖来。 然而那位徐公子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一声。 他不屑地说道:“哼!就凭你那穷酸样儿,兜里恐怕比脸蛋还要干净呢!还敢妄言去找钱?少在这里拖延时间了,赶紧让你家女儿出来跟本公子走!” 话刚说完,他身后紧跟着的那群喽啰们立刻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声,都在嘲笑石老板的不自量力。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林子山此时心中已然明了。 看这情形,想必是这位石老板昨夜又在赌桌上将自家闺女当作赌注给输了出去。 想到此处,他不禁暗暗摇头叹息,但还是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只见他神情严肃,目光凌厉,直视着那位嚣张跋扈的徐公子厉声道:“尔等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肆意妄为,强抢民女?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老头,这事不是你该管的,站一边去。” 那位满面横肉的徐公子看到林子山站起来替石老板说话,满脸不耐烦地说。 “徐公子,这位乃是声名远扬的声合号的大东家——林头家。” 看到眼前这位徐公子竟然胆敢对林子山如此不敬,石老板心中一紧,连忙伸出手指向林子山,神色紧张地向那位徐公子介绍道。 “哦?原来是声合号钱庄啊,那可真是个富得流油的主儿!难不成,您打算替他还债不成?” 听闻对方竟是声合号钱庄的老板,那位原本嚣张跋扈的徐公子脸色微微一变。 虽说气势略有收敛,但依旧不改其傲慢之态,嘴角上扬,阴阳怪气地说道。 只见林子山剑眉微皱,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徐公子,沉声道:“他究竟欠了你多少银两?” 话刚出口,林子山心中便不由得涌起一丝懊悔之意。 要知道,这边的石老板尚且还拖欠着自己一大笔钱款未还,就连利息也无力支付。 而此刻自己怎就这般冲动,又起了怜悯之心呢? “嘿嘿,如果不想让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随我而去,那就乖乖交出十根金条来!否则,休怪本公子无情无义!” 来人狮子大开口,一张口便是索要十根金条。 要知道,十根金条换算下来,可是足足有十斤重的黄金呐! 这等巨额财富,对于常人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果不其然,当听到“十根金条”这个数目时,石老板瞬间面如土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倒在地,犹如一滩烂泥一般,再也无法站立起身。 “徐公子,昨晚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嘛,等我凑够十两银子给您送过去的嘛,这会怎么就变成十根金条啦?” 石老板战战兢兢,浑身哆嗦,小心翼翼地问着那位不可一世的徐公子。 “能一样嘛?这都过了一夜了。昨晚我就跟你说了,今天早上若过了辰时,你还没筹够钱我就来要人了。你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一个人不得值十根金条嘛!” 徐公子一边说,一边流里流气地伸手去揭垂放着的蓝色门帘。 “你是哪家公子?竟敢如此放肆无礼!” 眼见这位徐公子压根儿就未将自己与石老板放在眼中,林子山不禁怒从心头起。 他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嚣张跋扈之人,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哼,说出来保管能吓死你!” 那徐公子的小跟班听闻林子山询问自家主子的来历,当即扯着嗓子高声叫嚷起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就在此时,石老板赶忙凑到林子山身旁,用手掩住嘴巴,压低声音说道:“林头家,您可千万别冲动啊。这位徐公子乃是本县县令大人的小舅子。” 然而,那位徐公子见石老板向林子山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不仅毫无收敛之意,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方才林子山所坐之处,一屁股重重地坐下,然后悠然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还不停地晃动着脚掌,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接着,他又以一种极为傲慢的口吻对着林子山叫嚣道:“怎么着?现在知道本公子的身份了吧,你又能奈我何?” 林子山一听对方竟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心中的怒火瞬间如火山喷发一般喷涌而出。 他强忍着怒气,义正言辞地呵斥道:“好一个县太爷的小舅子!真没想到,令姐夫为官清正廉洁、高风亮节,而你却这般肆意妄为、横行霸道。敢问阁下此种行径,难道你那身为父母官的姐夫全然不知晓吗?” “我姐夫就算知晓又能如何?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尽管林子山已然搬出了他那身为县太爷的姐夫,但眼前这位徐公子却丝毫没有收敛之意。 “哼,我才不信你姐夫若是晓得此事,还会任由你在此处肆意妄为!” 要知道,林子山与那县太爷本就是远房亲戚加挚友。 此刻听闻此人竟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后,他心中不禁替这位老表暗暗担忧起来。 想那县太爷向来为官清正廉洁、高风亮节,对待百姓更是关爱有加,深受当地民众的拥护和爱戴。 然而,怎奈竟有如此一个不知检点的小舅子,这般行径无疑是在败坏县太爷的声誉啊! “愿赌服输,他既然欠下我的钱财无力偿还,那么用其女儿抵债,岂不是理所当然之事?” 那位徐公子一边悠然自得地摇晃着双脚,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见此情形,生性正直且爱打抱不平的林子山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眉头紧蹙,目光坚定地看向徐公子,开口说道:“这样吧,我愿意替他拿出这十两银子,权当是替他还债了。你就大人有大量,莫要再为难石头家了,您看成吗?” 林子山实在不愿看到石家女儿当赌注落入火坑,于是又一次大发慈悲。 第62章 路见不平 “你谁啊?十两银子就想打发走本公子?你未免也太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了吧?” 徐公子一听林子山说要出十两银子替石老板还债,气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那你还想要多少?石头家不是就欠你十两银子吗?” 看到县太爷的这位小舅子如此嚣张,林子山不由得提高了声量。 “十两?那是昨晚的事,今天过了辰时,就得十根金条了。” 徐公子仰起了下巴说完,满脸得意地坐回了椅子。 “昨晚十两银子,今天就变成十条金条,你这是比黑市还黑啊!” 听闻徐公子一开口就是十条金条,林子山也怒了。 徐公子轻蔑地看着林子山把话说完,不耐烦地对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石老板说:“少废话,赶紧把你女儿喊出来跟我走吧。” 见连林子山也不被他放在眼里,石老板急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徐公子脚下。 “徐公子,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了,您就答应让林头家帮我这十两银子吧” 他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双手如铁钳一般牢牢揽住了徐公子的双腿。 只见那石老板涕泗横流,脸上的泪水混合着尘土,显得狼狈不堪。 而他那双粗糙且沾满污垢的手掌,则紧紧地抱住了徐公子那修长笔直、穿着华丽绸缎的双腿。 当徐公子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石老板这般死死抱住时,眉头瞬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嫌恶之色。 尤其是看到有几滴浑浊的泪珠顺着石老板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他那身价值不菲、做工精细的华美衣衫上时,徐公子更是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放开!快放开!真是脏死了!\" 徐公子一边怒喝着,一边伸出他那双皮细肉滑的手,用力去掰石老板紧抱不放的双手。 然而,那石老板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活不肯松手。 最终,徐公子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好不容易将石老板的双手掰开,并满脸厌恶地弹起身来。 看到年纪足以当徐公子父亲的石老板,竟然双膝一弯,朝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徐公子直直跪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一旁目睹全程的林子山心中猛地一颤。 虽说这石老板平日里嗜赌成性,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并不值得人同情怜悯。 但这一跪,还是令林子山有了帮他到底的想法。 当一个人输光了全部家当之后,哪怕曾经再风光无限,此刻在众人面前,也当真如同一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徐公子,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赌了。” 被徐公子甩开之后,石老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腿一软,径直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下。 他那原本还算镇定自若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起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与鼻涕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令人不忍直视的痕迹。 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涕泗滂沱。 就在这时,那一直安静垂放着的门帘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揭开。 紧接着,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孩从门帘后面急匆匆地快步走了出来。 只见这个女孩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衣裙,裙角随着她匆忙的脚步轻轻摇曳着;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几缕发丝调皮地拂过她白皙如雪的脸颊。 当女孩一眼看到石老板正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哭得如此伤心欲绝、悲痛万分时,她那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惊慌和无措。 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蹲下身子,来到石老板的身旁。 她伸出一双纤细柔嫩的小手紧紧抓住石老板的胳膊,声音颤抖地焦急问道:“爹爹,您这到底是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让您这样难过啊?” 听到这女孩口中喊出的那声“爹爹”,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林子山心中不禁一凛。 他暗自思忖道:看来眼前这位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应该就是之前石老板拿来当作赌注的那个女孩无疑了。 刚刚还一脸冷漠无情的徐公子在见到女孩从帘后现身的那一刻起,目光便再也无法从女孩身上移开半分。 他的眼睛就好像被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吸引住了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看,嘴角不由得漾起一丝坏坏的微笑 被徐公子甩开之后,石老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腿一软,径直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下。 本来就哭得如丧家之犬的他,此时的脸更是变得扭曲起来。 泪水如与鼻涕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令人不忍直视的痕迹,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 徐公子微微眯起双眸,眼神迅速扫过手下们,然后不着痕迹地向其中一人递了一个眼色。 紧接着,他猛地将手臂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又用力一挥。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率先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那间竹器店。 而一直紧盯着他的两名手下,在接收到指令的瞬间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方。 他们动作迅猛且配合默契,两人各自紧紧抓住女孩的一只胳膊,而后同时发力,硬生生地将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的女孩给拎了起来。 “你们想干嘛?你们想干嘛?” 女孩猝不及防间被两只粗壮有力的打手牢牢抓住了胳膊,整个身体更是一下子被腾空吊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惊恐万分,一边拼命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束缚,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声质问着。 一直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林子山,见到眼前这一幕发生得如此突然且这般肆无忌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气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眉头紧皱,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瞪得浑圆,透露出愤怒与威严。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稳稳地挡在了店铺的出口处,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岳,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第63章 势不两立 此时,原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石老板,眼见自己心爱的女儿竟遭此劫难,顿时心急如焚。 他顾不自己有多狼狈,手脚并用地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然后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女儿的双腿,生怕她会被徐公子的手下拖走。 一直站在门口等待消息的徐公子,也察觉到了店内的异常情况。 当他看到自己的手下居然如此粗暴对待那个女孩时,不仅没有丝毫制止之意,反而气焰嚣张、气势汹汹地就要闯入了店里。 见林子山挡在门口,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徐公子满脸嚣张地对手下说:“先把这个老东西给我收拾了!” 见徐公子的两名手下撒开女孩,便要朝他扑过来,林子山大声呵斥着说:“谁敢!” 两名手下看到怒目圆睁,满脸威严的林子山,顿时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看到手下不敢动林子山,徐公子恼怒不已。 他自己就是个绣花枕头,如果让自己与林子山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于是他气急败坏地骂着自己的手下道:“饭桶,都是饭桶,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再来。” 两名手下不敢正眼看林子山,侧身挤出了竹器店。 只见那站在门口的徐公子面色铁青,怒目圆睁,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石老板,口中恶狠狠地说道:“哼!你这老东西,别以为今日能侥幸躲过一劫,明日便能高枕无忧了!终有一日,我定会将你的宝贝女儿弄到手!” 话毕,他又猛地转过头来,对着一旁的林子山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姓林的,咱们之间的梁子可算就此结下了!你给我等着,日后定要让你好看!” 说完,他大手一挥,领着一众手下如一阵狂风般呼啸而去,只留下满地扬起的尘土和那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在空中回荡。 待到徐公子及其手下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后,石老板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紧紧拉住女儿的手,双腿一软,便双双跪倒在了林子山的脚下。 此时的石老板早已泣不成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他一边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边悲怆地哀求道:“林头家啊,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女吧!都是小人不好,平日里嗜赌成性,如今却害得小女遭此劫难!林头家,只要您肯出手相助,小人在此发誓,从今往后,定然痛改前非,绝不再碰那赌博之事半分!” 其声音颤抖不已,饱含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见到石老板如此情状,还领着女儿一同向自己下跪,林子山心中不禁一酸。 他连忙快步上前,伸手将他们父女二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林子山语重心长地说道:“石头家,还有这位石姑娘,快快起身说话。不必如此大礼相求,但凡力所能及之处,我自当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这其中原委究竟如何,你且先说来听听。” 原来是:竹器店每日都冷冷清清,顾客寥寥无几,生意可谓是每况愈下。 家中还有个生病的儿子,那昂贵的药费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石老板喘不过气来。 正当石老板一筹莫展之际,街坊余先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里。 这余先生,原本在街坊眼里,就像一只过街老鼠,人人都怕。 他不单好吃懒做,还把父辈留下来仅有的一点资产都吃光。 平日里东家赊,西家借,整日失魂落魄,东游西荡。 只见他今天衣着光鲜亮丽、精神焕发,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财大气粗的气息。 石老板见状,赶忙起身相迎,并与他闲聊起来。 闲聊中得知余先生今日可是行了财运,不但日进斗金,还买了新铺准备经营生意。 这一消息,着实让石老板为之震撼。 他不禁舔着脸求余先生:“唉,现在这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啦!每天挣的钱连成本都不够,简直就是入不敷出啊!余先生您最近可是风生水起,不知道能不能给小弟指点一条发财之路呢?” 起初,余先生还故作神秘,不肯轻易透露。 但经不住石老板的软磨硬泡和苦苦哀求,最终还是松口答应带他去一个地方——赌坊。 初到赌坊的日子里,石老板竟真有几分运气,偶尔能小有斩获。 尝到甜头后的他渐渐迷失了自我,内心的贪欲也如野草般疯长起来。 他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而是将家中仅有的一点积蓄全部押在了赌桌上。 然而,好运并没有一直眷顾他。 没过多久,那些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财便如同流水一般迅速消失殆尽。 此时的石老板已经陷入了疯狂的境地,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他完全丧失了理智,竟然做出了一个令他悔恨终生的决定——用自己的亲生女儿作为赌注,妄图一把回本。 第一次拿女儿做赌注的时候,还有家里的房契做抵押,跟声合号贷款后,缓解了危机。 自己也曾下过决心,金盆洗手。 奈何竹器店的生意,连度日都艰难,更不要说还要给儿子买药了。 紧接着,又到了声合号贷款的利息期。 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还利息了,如果再还不起利息,又恐声合号来把竹器店给收走。 于是自己咬咬牙,带着这些日子的营业额,又再一次去了赌坊。 这一次果真是霉运当头啊!不但将全部的营业额都输得精光,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给搭进去了。 当石姑娘得知父亲竟然将自己当作赌注时,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气得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双腿一软,无力地蹲在了地上,用双手紧紧捂住面庞,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哭声更是凄惨得让人不忍听闻。 此情此景,一向沉稳的林子山再也坐不住了。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明天那个姓徐的公子哥按照约定再次前来索要人,那么这可怜的石姑娘必将落入虎口、羊入狼群。 第64章 以工抵债 可如今的问题在于,即便自己愿意慷慨解囊帮助石老板偿还债务,但那位蛮横无理的徐公子却根本不卖自己这个面子。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林子山最终下定决心,要先将石姑娘带回自家府邸,确保她的人身安全无虞。 接下来,再前往老表王县令那里,想办法彻底解决掉这件棘手之事。 主意已定,林子山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石老板面前。 他语气坚定地说道:“石头家呀,不如就让石姑娘暂时到我的府上帮忙做事以抵债吧。至于这笔钱款嘛,我自会通过县太爷出面妥善处理并做个了断的。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听到林子山居然愿意挺身而出替自己解围,还能让确保女儿的安全,石老板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好好好,那就全仰仗您啦!只要能保住小女周全,怎样都行啊!” “石姑娘,你可愿意跟我回府?” 林子山看到石姑娘还在一个劲地哭,轻声问道。 石姑娘听到林子山询问自己是否愿意跟他回府时,眸子顿时就清亮了起来。 她眼里盈满了泪水,朝着林子山点了点头。 见到女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石老板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瞬间就像被春风拂过一般舒展开来了。 只见他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朝着站在一旁的林子山恭恭敬敬、深深地鞠了一躬。 鞠躬完毕后,石老板又回过头来,一脸慈爱而又严肃地开始女儿细细叮嘱起来:“月儿啊,到了林府可一定要处处小心谨慎呐!得多长几个心眼儿,手脚也要放勤快点儿。记住喽,尽量少说话,多做事儿,千万别给人家添麻烦呀!” 石月华乖巧地点着头,表示自己都听明白了。 石月华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父亲,原本还平静的脸庞突然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悲戚之色。 只见她眼眶微红,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爹爹,我走以后,家里就只剩下娘亲和哥哥了。他们就全靠您照顾了,请您一定多多费心啊!还有……爹爹,这次女儿离开家,只求您一件事——希望您从此以后能够彻底戒掉赌博这个恶习,不要再踏入赌坊了!可以吗?” 说完,石月华便满怀期待地望着石老板,眼中满是恳切与哀求之意。 见此情景,石老板不禁心头一酸,连忙开口应道:“好闺女,爹爹答应你!只要爹爹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再碰那该死的赌具一下了!” 得到父亲肯定的答复后,石月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紧接着,她又转身面向林子山,郑重其事地给他行了个揖,轻声说道:“林老爷,小女子想先回房去跟我娘亲告个别,还望您应允。” 林子山微笑着点了点头,温和地回应道:“去吧去吧,顺便也代老夫向你娘亲问声好。” 见石月华通情达理且举止得体,林子山不禁心中暗自思忖道:别看这孩子出生于如此窘境之家,但从她那眉清目秀的面容以及举手投足之间所散发出的独特气质便能瞧出,日后定非池中之物啊! 得知女儿被丈夫当做赌注输给了人家,如今声合号的东家肯出手相救,为了女儿的周全,从今天开始就要到林府去当丫鬟时,石太太哭得声嘶力竭。 不过想到女儿得到林老爷仗义相助,从而避免坠入那可怕的狼窝时,石太太心中总算泛起了一丝慰藉。 她赶忙回到屋内,手脚麻利地替女儿收拾起几件衣物来。 每一件衣服,都是她对女儿满满的牵挂与不舍。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石太太紧紧拉着女儿的手,朝着前堂的店铺走来。 掀开门帘,见到等待在店里的林子山时,石太太话未出口,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她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道:“林老爷,多谢您在石家最危难的时候施以援手,从今天开始,小女就拜托与您了。” 林子山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扶住石太太,并诚恳说道:“石嫂子,您这可是大礼呀!快快请起!您尽管放心便是,日后石姑娘到了我府上,那就是自家人一般无二了。” ~~~ 林子山与石月华一前一后,缓缓向街口行去。 他扬手招来了两部黄包车,林子山上前一步,轻轻跨上其中一辆。 而后他微笑着朝石月华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登上另一辆。 石老板与石太太此刻跟随其后来到街口,看着女儿和林子山先后坐上三轮车渐行渐远。 女儿坐在三轮车上,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一直在石太太的眼前挥之不去。 夫妻俩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他们久久伫立原地,目送着那两辆黄包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满怀悲戚、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返回店内…… 林恩典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下班回家。 当他踏入府邸大门的那一刻,发现府里多了个陌生的身影。 定睛一看,竟然是昨日在竹器店里见过的那位姑娘! 此时的她正忙碌地穿梭于庭院之间,手上拿着扫帚和抹布,认真地打扫着每一处角落。 林恩典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惊喜之情,真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会出现在林府里。 回想起昨日在竹器店与这位姑娘的短暂相遇,林恩典对她的印象颇为深刻。 当时只觉得她面容姣好、气质婉约,却未曾想到今日能在此处再次相见。 同时,他也深知这姑娘的身世颇为坎坷。 她父亲嗜赌如命,经常将家中财物输得精光不说,甚至还把自己的女儿当作赌注押给他人。 一想到这里,林恩典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之意。 那么,这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自家府上呢? 稍加思索之后,林恩典便猜到了其中缘由——想必那石老板又将自己的女儿当做赌注输给了别人,父亲得知此事后,于心不忍,出手替她父亲偿还了赌债吧。 如此一来,这石姑娘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便自愿来到林府充当帮工以偿债吧。 第65章 暗生情愫 见到林恩典的那一刻,石月华如遭雷击般,娇躯微微一颤。 她手忙脚乱地停下手中正在忙碌的工作,匆忙起身,快步迎向林恩典,并恭恭敬敬地朝着他施礼问候:“大少爷好!” 声音清脆婉转,犹如黄莺出谷。 林恩典面带微笑,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举止得体、彬彬有礼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 他温和地开口问道:“好好,不必多礼。你叫什么名字呀?” 石月华微微垂首,不敢直视林恩典那深邃而炽热的目光。 她轻声应道:“禀大少爷,小女名叫石月华。” 其语气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的教养与矜持。 听到这个名字,林恩典嘴角的笑容更甚几分。 他不禁赞道:“哦,好名字啊!月华,真真是人如其名,温婉绰约,宛如那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说罢,他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石月华,随即微微点头微笑,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朝后院缓缓走去。 石月华静静地伫立原地,目送着林恩典渐行渐远,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后院那座拱形门之后。 此时,她那颗原本平静如水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久久难以平息...... 昨天,当林恩典转身离开店铺之后,石月华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异样的涟漪。 她深知,林恩典可是声名显赫的声合号的少东家啊! 他出身名门望族,家族产业遍布各地,可谓是富贵逼人、权势滔天。 而反观自己呢?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户人家的女儿罢了。 身份地位如此悬殊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交集呢? 更何况,坊间还传闻说他早已有妻室儿女,家庭美满幸福。 想到这里,石月华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原本荡漾在心头的那些异样情感,此刻也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冷却了下来。 正当自己收拾好心情,打算把这个令自己春心荡漾的人深埋在心底的时候,她与他竟然又奇迹般地出现在同一空间了。 莫多想了,进府便听夫人的丫鬟秋菊说:大少奶奶这几天身体欠佳,没到饭堂来用膳,每顿都是她的丫鬟秋香自己到厨房去给她开小灶。 如此美满幸福的家庭,自己真不该动了那份心思。 隔天用完早餐后,林恩典便和父亲林子山又如往常一样,到钱庄去上班。 林府平日里除了几个孩子们到花园玩耍的时候会发出声音,其他时候都各自在自己的房中,很少到外面活动。 这样的话,石月华便感觉自在多了。 林老夫人近日身体抱恙,这些天都在别院没有到中院来用膳。 因此石月华并也见过林老夫人以及她房中的丫鬟。 林恩典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踏入怡红院了。 自从上帮郑少仲填补了怡红院那一笔账后,林恩典便彻底跟郑少仲断了联系,再也未曾碰面过。 这一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林恩典如往常一样来到了钱庄后,便开始处理繁忙的事务。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坐下没多久的时候,郑少仲竟然亲自找上了门来。 他这次到来,并非找林恩典要钱,而是来送信的。 只见郑少仲一脸坏笑地走进林恩典的办公室,举起手里的信在林恩典面前晃了晃。 “大舅哥,许久不见。” 林恩典见他手里拿着纸,心想:这家伙肯定看借不到钱,拿物品来抵押了。 郑少仲一脸坏笑,一边扬着信,一边走到沙发旁坐下说:“妹夫!你说你魅力咋就这么大呢?我在怡红院好几年,就没一个姐儿记挂我,你这才去几次,头牌想你都想得生病了。” “别瞎说,被我爹爹听到,要揍我的!” 听到是怡红院小杜鹃的信,林恩典心中窃喜。 这些日子父亲寸步不离,上下班都紧紧跟着。 就算他想去怡红院会小杜鹃,也无法脱身。 尽管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心中萌生出将小杜鹃纳为二姨太的想法,然而现实却无情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父母态度坚决,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毕竟林家一直以来都秉持着严谨的家风,绝不允许子弟们肆意妄为。 父母已然明确表态,如果想要纳妾,可以,但对方必须出身于正儿八经的家庭。 这无疑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原本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冷却下来。 因为他深知,若是忤逆父母之意,依照林家严厉的家法,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被逐出家门的下场。 说实话,对于那个迷人的小杜鹃,他确实有些着迷。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轻易拨动他的心弦。 可即便如此,他也清楚地知道,想要真正走入自己的内心,那几乎是痴人说梦。 因为不管怎样,他的心始终如一地系在另一个人身上——陈美林。 如果不是陈美林已经不在人世,他才不会如此放荡形骸,见一个,喜一个。 仔细想想,倘若仅仅为了这么一个身处青楼的女子,就不顾一切地抛弃所有。 甚至不惜赔上身家性命和家族声誉,实在是得不偿失! ~~~ 怡红院的头牌姑娘小杜鹃自见到林恩典之后,一颗心便不由自主地系在了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身上。 她满心欢喜地幻想着,有朝一日林恩典能够大发慈悲将她从这水深火热的烟花之地拯救出去。 于是乎,她整日在怡红院中痴痴等待、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却始终未能瞧见林恩典的身影。 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她也曾焦急地向郑少仲打听林恩典的消息。 然而,就连郑少仲对林恩典为何突然不再踏足怡红院也是一头雾水、茫然不知。 毕竟当初是他亲自带着自己的妹夫来到这种风月场所寻欢作乐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状况,他心中有鬼,自然是不敢贸然前往林府询问究竟。 如果被自家妹子知道当初是自己带妹夫到怡红院找乐子,那自家妹子还不得责怪自己了。 说来也巧,自打那天龟公去钱庄讨要账款归来之后,老鸨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强硬地拒绝再给郑少仲签单消费。 郑少仲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深知这定然是林恩典暗中授意老鸨如此行事。 大概是告诫她日后若再任由郑少仲随意签单,所欠下的款项就休想得到弥补了。 第66章 书信传情 无奈之下,手头拮据的郑少仲只得暂时收敛行径,待手中攒够了些许钱财,方才敢再次踏入怡红院的大门; 而若是囊中羞涩之时,他便只能如孤魂野鬼般在街头四处游荡。偶尔兴起还会顺手调戏一下街边店铺中的那些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们。 这般得过且过的日子,倒也让他过得逍遥自在起来。 许久没来怡红院,郑少仲心痒难耐。 今天从老婆手里骗了些钱,今晚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怡红院。 刚刚踏进这令他沉醉的花街柳巷之中时,突然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如同疾风一般将他拽入了一间布置得精致典雅的闺房之内。 定睛一看,原来是怡红院的头牌小杜鹃! 平日里这位佳人对郑少仲向来都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态度。 然而今日却一反常态,表现得如此热情似火。 郑少仲不禁心花怒放,暗自思忖莫非是自己的桃花运终于降临了? 进入闺房之后,郑少仲眼见四下无人,色胆包天的他立刻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轻薄一番。 可谁知他的咸猪手才刚刚抬起,就被眼疾手快的小杜鹃毫不留情地一把挡开。 只见小杜鹃秀眉微蹙,美眸含泪,楚楚可怜地问道:“郑公子,为何许久未见林公子来怡红院玩呢?难道说……他已经另有新欢了不成?” 说着说着,小杜鹃眼眶中的泪水更是如决堤之水般滚滚而下,她轻轻用手中的香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同时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令人心碎的抽咽声。 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风情万种的女子此刻竟哭得梨花带雨,郑少仲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情。 他连忙伸出手臂,迅速卷起衣袖,作势就要上前替小杜鹃擦拭脸上的泪珠。 岂料小杜鹃动作敏捷,轻轻一侧头便巧妙地避开了郑少仲伸过来的衣袖。 紧接着,她又娇嗔地说道:“郑公子,如果您愿意帮奴家跑一趟腿,给林公子送上一封书信,那么今晚奴家便是您的人啦。” 听闻此言,郑少仲只觉得犹如天上掉下馅饼一般,心中狂喜不已。 仅仅只是去给林恩典送一封信而已,就能得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怡红院头牌的青睐,这笔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于是乎,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下来。 小杜鹃能成为怡红院的头牌,那绝非浪得虚名。 昨晚,她全程陪伴着郑少仲尽情畅饮、猜拳嬉戏。 而郑少仲呢,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佳人美酒就在眼前,郑少仲彻底迷失了。 最终,被小杜鹃灌得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然而,尽管小杜鹃口口声声说着今夜归他所有。 可实际上整晚,他连小杜鹃的小手儿都没能碰一下。 待到次日清晨,郑少仲悠悠转醒。 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昨夜与小杜鹃相处的种种情形,尤其是想到自己被她如此戏弄,不禁怒火中烧。 心里暗暗思忖道:哼!就凭她这般捉弄于我,这信,老子还真就不想帮忙送去啦! 不过念头一转,他又琢磨起来:若是将此信送到林恩典手中,引得他再度光顾怡红院,那自己岂不是也能日日跟随其后,尽享其中欢乐?这样一来,倒也不枉费这番折腾了。 思及此处,郑少仲赶忙找到小杜鹃,一脸谄媚地说道:“若我帮你将此信送达给林恩典,且他果真因此再次回到怡红院,你可得替我在崔妈妈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呀!往后林恩典若不来的那些日子,也好让我能够在这里随意签单消费。” 对于小杜鹃而言,这点小事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自然不会拒绝。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了这项协议。 随后,郑少仲便兴高采烈地揣起信件,直奔钱庄而去。 此刻他悠然自得地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对着身旁的林恩典轻轻晃动着手中那封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信件。 他调侃着说道:“瞧瞧,人家小杜鹃为了你天天茶饭不思、都相思成灾啦!可你呢?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去探望一下人家姑娘。” 原本还一脸悠闲的林恩典,一听到是小杜鹃寄来的信,脸色瞬间大变。 他惊慌失措地向四周张望着,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 他一边紧张地朝着郑少仲拼命挥手做着手势,示意对方说话小点声; 一边压低嗓音焦急地喊道:“哎呀,我的大舅哥啊!您可得小声点儿呀,我爹这会儿就在隔壁房间里呢,如果让他听到这事儿,那可就麻烦大啦!”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 郑少仲一听这话,心中也是一惊。 要是被亲家林子山知道自己竟然帮怡红院的小杜鹃送信,恐怕免不了一顿责骂。 想到这里,郑少仲赶忙闭上嘴巴,不再吭声。 见郑少仲终于安静下来,林恩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从郑少仲那里接过那封承载着小杜鹃满心思念的信件。 然后,他颤抖着手指轻轻地撕开信封,缓缓抽出里面那张洁白如雪的信纸,并将其慢慢展平。 当目光触及到纸上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时,林恩典仿佛看到了小杜鹃那绝美的容颜。 她的字就犹如她的人一样,像舞动的精灵般轻盈飘逸。 又似潺潺流淌的溪流一般自然流畅,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情思与韵味。 有的笔画刚劲有力,透露出一种坚定果敢之气; 有的则婉约细腻,宛如轻柔的微风拂过心田。 它们或如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的美人,令人赏心悦目; 或如春日里绽放的繁花,绚烂夺目且芬芳四溢。 此时此刻,林恩典完全沉浸在了小杜鹃那优美动人的文字世界当中,对她的才情又有了新的认识。 此刻他的心里,对这个奇女子不单只有欣赏之情,现在又多了一份敬佩之意。 当林恩典缓缓合上信纸,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时,心中原本已经沉寂许久的那条情感小虫,就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再次活跃起来。 它开始在心底蠕动、啃噬,让那种难以言喻的对于女人的渴望便愈发强烈。 第67章 迫不及待 虽然说,对于小杜鹃这个女子,林恩典还远远没有达到想要与之携手走过一生、相伴到老的程度。 然而,身处这尘世淤泥之中的她,竟然能够拥有如此出众的才情,宛如一朵盛开在污浊池塘边的清荷,亭亭玉立,遗世独立。 正是这一点,深深地吸引住了林恩典的目光,成为他内心深处对小杜鹃最为欣赏的地方。 读着小杜鹃的信,林恩典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连串的疑问:这样一个多才多艺、聪慧过人的女子,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波折和变故,才会无奈地坠入这片充满浮华与喧嚣的烟花之地呢? 是什么样的命运之手,将她推向了这条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布满荆棘的道路? 这些问题如同一团迷雾,萦绕在林恩典的心头,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寻其中的真相。 于是他示意郑少仲先自行离开钱庄,等晚点趁他爹不觉,便找机会悄悄溜出去,两人还是在“和仁里”街口碰头。 待郑少仲离开之后,林恩典迅速将手中的事务逐一处理妥当。 他的心情愈发急切起来,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让他恨不得立刻飞奔至仁和里。 终于,按捺不住内心冲动的林恩典乘着父亲不备,迈开大步,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仁和里疾驰而去。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宛如一层金色的薄纱,轻轻地洒落在大地上。 郑少仲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林恩典到来,两人兴冲冲地携手走进怡红院。 整夜,郑氏都未曾合眼。 她心里清楚得很,估计自己的丈夫林恩典又一次踏入了那个令她心碎的地方——怡红院。 尽管上次被公公严厉责打过后,丈夫确实收敛了许多,每日也会在公公的严密监督之下按时上下班。 这段时间以来,夫妻俩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比以往有所改善。 尤其是当林恩典没有前往怡红院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甚至重新恢复了夫妻间的亲密接触。 然而,每次与丈夫亲热时,郑氏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但即便如此,对于长久以来渴望得到丈夫关爱的郑氏而言,这样的状况已足以让她感到相当满足。 昨夜,她苦苦等待了丈夫整整一宿,身心早已疲惫不堪。 就在她准备爬上床榻好好休息的时候,突然间,一股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只觉得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至极。 紧接着,郑氏再也无法抑制住这种恶心的感觉,“哇”的一声,将肚子里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弄得满地狼藉。 丫鬟秋香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郑氏吐得昏天黑地、翻江倒海,心中犹如被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刺一般,难受至极。 她急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郑氏,轻柔地将其扶到床边坐下。 待郑氏稍稍缓过神来,秋香赶忙取来一套干净清爽的衣物,动作娴熟而利落,帮助郑氏换下那身已被污秽沾染的衣裳。 随后,她又转身拿起扫帚和簸箕,默默地清扫起地上那摊令人作呕的呕吐物。 一边打扫着,秋香的眉头紧紧皱起,满心忧虑地思索着自家主子为何会突然间就生病了? 正当她愁眉不展之际,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难道说主子又有身孕了不成? 要知道,身为睡在侧房的贴身丫鬟,正房里每夜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可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近些日子以来,姑爷与小姐之间就如同新婚燕尔之时那样夜夜缠绵不休,尽享鱼水之欢且毫无倦意。 再联想到如今小姐这般剧烈的呕吐反应,此情此景,不正与当年她身怀两位小公子和小小姐时一模一样吗? 想到此处,秋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已然双眼紧闭、沉沉睡去的郑氏身上。 望着郑氏那略显苍白的面容,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清洁工具,脚步匆匆地去偏院找五少爷。 这时,府上的人大多已经晨起。 秋香步履匆匆地朝偏院走去,正好老夫人的丫鬟桃花手拿一包药,从偏院走出来。 “桃花姐姐,您这是干嘛去?” 见到桃花这么早就从偏院出来,秋香不解地问。 “昨晚五少爷帮老夫人重新号脉后,换了药,让我一早到偏院去拿药回来给老夫人煎上。” 桃花微笑着回答,别过了秋香,朝前院走去。 秋香进入了偏院,见五少爷正手拿医书坐凉亭里在晨读。 她走近林恩义,侧身福了福说:“五少爷早安!” 半年前,大嫂刚生下侄女。 今天秋香到偏院来找他,大嫂应该不会是又怀孕了。 于是他问:“秋香姐啊,这么早来偏院找我何事?” “五少爷,我家小姐刚才又吐得一塌糊涂,跟怀小公子和小小姐是一模一样,我想请五少爷有时间的话,过会帮我家小姐号号脉。” 听到秋香说明来意,林恩义惊呆了。 半年前才生了侄女,现在不会真是怀上了吧? 他想了想,对秋香说:“你且先回去,等饭罢我过去看看去。” 秋香谢过了五少爷,原路折回了中院。 桃花拿着药来到前院,见到大厅里有个不认识的女孩在擦拭家具。 “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桃花见石月华面生得很,看她正在擦拭家具便知道她是新来的丫鬟。 “姐姐好,我叫石月华,前日刚到的。” 见桃花手里拿着一包药,正要往厨房去煎,石月华心里便清楚了来人是谁。 前日刚来的时候,林夫人便说起了祖母近日感染风寒,身体抱恙,在别院没到中院来。 等她身体好点了,再带她过去请安。 昨晚府里的大部分丫鬟,石月华都已见过面了。 如今见着桃花面生,手里还拿着一包药,聪明的石月华便猜出了桃花的身份。 “哦,我是别院老夫人房里的桃花。” 听到石月华说是昨天刚来的,桃花赶紧介绍自己。 “桃花姐姐好,请替我向老夫人问安!夫人说了,过几天等老夫人身体轻松点,再带我过去拜见。” 石月华面带微笑,轻声细语。 第68章 急中生智 桃花别过了石月华,去往厨房帮老夫人煎药去了。 望着桃花远去的背影,石月华有点惆怅。 这林府这么大,自己前日进府的时候!丫鬟秋菊已经带着自己逛遍了前院中院和后院。 老夫人住的别院和五少爷住的侧院,还有大少爷住的潇湘苑!她都还没去过。 正说着,突然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 两人正聊得起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石月华惊愕地问桃花:“姐姐,这是有人在用力敲府门么?” “是啊,是哪个胆子这么大的,轻轻拍门也就算了,竟然如此嚣张?” 桃花说着,领着石月华便匆匆朝大门走去。 这时,听到有人用力拍门,家奴也匆匆朝大门赶去。 “谁啊!这么用力拍门!” 家奴打开了大门,大声嘟囔着说。 大门打开,只见徐公子带着两个手下,正满脸乌黑,凶神恶煞地立在门口。 看到是徐公子,石月华顿时花容失色,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她惊慌失措地连忙躲到桃花背后。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徐公子锐利的眼睛。 “果真在此!来人,快给本公子把她抓回去!” 徐公子怒目圆睁,大手一挥,声色俱厉地喝道。 他身旁的两名手下听到命令后,如饿虎扑食般径直朝着府内冲去。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竟敢到府上公然抢人啦!” 一旁的家奴们眼见情况不妙,扯开嗓子便朝着府里放声大喊起来。 这呼喊声如同惊雷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府邸。 众多家奴听闻有人胆敢上门挑衅、强抢民女,一个个义愤填膺,迅速操起棍棒刀枪等各式家伙什儿,气势汹汹地从四面八方涌向府门。 刹那间,原本宁静祥和的府宅变得喧闹嘈杂,人声鼎沸。 见对方人多势众,徐公子带来的那两个家奴不由得心生怯意,脚步也随之放缓,再也不敢贸然向前一步。 而此时的石月华,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蜷缩在桃花身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面色惨白如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后院听到动静的林夫人在贴身丫鬟秋菊的陪同下,步履匆匆地赶往前院。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撒野!” 林夫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喝一声,不怒自威。 众人循声望去,皆被她高贵端庄的气质所震慑。 “来者何人?” 林夫人站到人群的前头,厉声质问徐公子。 “说出来吓死你!” 还是昨天说这句话的那个手下说。 “是谁啊?无妨说来听听。” 听到说出来就吓死人的,林夫人倒想听听来人究竟是谁。 “我家公子是现今县老爷的小舅子徐公子是也。” 手下扬起了下巴,不可一世地说。 “我当是谁,原来是王世昌的小舅子,你也太过目中无人了!” 听到是王县令的小舅子,林夫人不禁哑然失笑。 “放肆,竟敢如此无礼,直接呼喊我姐夫的名讳,难道你当真不知死活吗?” 只听得一声怒喝,徐公子满脸怒气地指着林夫人斥责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妇人竟会这般放肆,胆敢直呼县太爷王世昌的大名。 此时,林夫人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气冲冲的年轻男子,心头一动。 她想起前些年县太爷王世昌新纳的五姨太名叫徐彦秋,再看此人年纪轻轻、衣着华贵,想来定是那五姨太的亲弟弟无疑了。 于是,林夫人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呵呵,想必阁下便是前些年刚嫁到王家的五姨太徐彦秋的胞弟吧。” 徐公子一听这话,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林夫人居然能知晓自家姐姐的事情,而且还说得如此准确无误。 一时间,他有些语塞,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会对此事了解得这般清楚?” 只见林夫人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她缓缓说道:“哼,至于我为何如此清楚,你还是回去好好问问你那位姐姐吧,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言罢,她猛地一转身,对着身后的一众家奴高声吩咐道:“来啊,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统统给我赶出府去!” “遵命!”众家奴齐声应和,随即手持棍棒等物,气势汹汹地朝着徐公子等人逼了过去。 徐公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竟敢直呼县太爷大名的妇道人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疑惑和好奇。 他暗自思忖着:“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寻常女子见到官老爷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她居然如此大胆? 难道这家人真的跟我的姐夫王县令关系匪浅?又或者……她们的背景比县太爷还要深厚不成?” 想到这里,徐公子原本强硬的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 只见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对着那位林夫人拱手说道:“夫人,请稍安勿躁!不管您究竟是以何种方式结识我姐姐和姐夫的,今日我前来贵府,乃是专程为人而来。” 然而,林夫人却丝毫没有被徐公子这番话所影响,她柳眉一竖,毫不客气地回应道:“哼!我这府上哪有你要找之人?依我看啊,定是你弄错了地方!” 原来,就在昨晚,林子山已经将石老板家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夫人。 因此,对于今天这位不速之客——徐公子的登门要人之举,林夫人其实早就心知肚明。 “夫人有所不知,前晚刚进府的这位石小姐,便是我要找之人!” 徐公子满脸急切地指着始终怯生生地躲藏在桃花身后的石月华,对着林夫人高声说道。 被徐公子指着说自己就是他要找之人,石月华娇柔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惹人怜爱。 而站在一旁的林夫人,则假装面露惊讶之色。 她疑惑道:“我看徐公子是认错人了,这石小姐怎么可能是您要寻找之人呢?她可是我林府的新姨太呢!” 第69章 难以置信 其实,林夫人原本想说石月华只是府里新来的丫鬟。 但念头一转,石月华若是丫鬟身份,恐怕难以压住眼前这位气势汹汹的徐公子。 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新姨太”三个字。 躲在桃花身后的石月华听到林夫人这句话时,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 她瞬间愣在了原地,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显然,她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林府的新姨太。 周围的众人听闻夫人此言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石月华,眼神之中充满了异样与好奇。 然而,那徐公子听闻石月华成了林府是新姨太,立马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 他猛地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冲着林夫人大声骂道:“你们林家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这石姑娘明明是她父亲输给我的,你们居然敢抢先一步把她弄进府里做姨太,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啊?” 他一边怒吼着,一边挥舞着手臂,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看到徐公子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林夫人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决定将徐公子一军,看他还有何话说。 于是,她脸上堆满了微笑,慢条斯理地说:“林家与石家,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立下了婚约之事,此事在我们城南一带可谓是人尽皆知,难道徐公子您对此事竟一无所知吗?” 听闻此言,那位徐公子先是微微一怔。 随即他瞪大了双眼,满脸怒容地反驳道:“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倘若你们两家果真早有婚约存在,那石老头又怎敢如此大胆妄为,竟敢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赌注输给本公子我呢?难不成他真当本公子是好糊弄之人么?” 不得不说,这位徐公子倒也并非愚笨至极之辈,他竟然能够迅速地分析出其中的关键所在。 毕竟,如果两家人确有婚约在先,那么以常理推断,石老板定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将自己的爱女作为赌注押出去的。 面对徐公子这般质问,林夫人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原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骗过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精明。 眼看着谎言即将被揭穿,林夫人眼珠一转,连忙强装镇定地回应道:“哎呀呀,关于这其中的缘由嘛,妾身也是不甚清楚呢。或许……或许是石头家一时头脑发昏,犯起了糊涂吧。” 说完,她还故意做出一副无奈且无辜的模样来。 “废话少说,无论你们是否有婚约在先,既然这位石姑娘的父亲已经将她赌输给我,那她就是我的。” 说完,他朝手下挥了挥手说:“将石姑娘给我带走。” “大胆!我看谁敢动!” 林夫人见这位徐公子竟然还如此不识抬举,她大声呵斥着道。 “今天我就动定了!” 见手下被林夫人呵斥后都站着不动,徐公子自己闯上前,就要去拉石月华的手。 “放肆!给我放下,她可是我林家的二姨太!” 看到林夫人接二连三地宣称石月华乃是林府中的二姨太,徐公子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那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此刻似乎也有所收敛。 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握着石月华的手,然后伸出食指,直直地指向林夫人,怒声说道:“此事岂能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轻易定夺?这其中究竟有何缘由,我必须前往竹器店询问那位石老头才能知晓!待我查明真相之后,定会回来与你清算这笔账!” 言罢,只见他手臂猛地一挥,领着一众手下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林府。 待到徐公子及其随从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石月华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她面色苍白如纸,娇躯微微颤抖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林夫人泣不成声地道:“夫人啊,实在是万分抱歉,都是奴家不好,给您还有整个林府都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 泪水顺着她那清丽脱俗的脸颊不断滑落,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林夫人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伸手将石月华搀扶起来。 她和声细语地宽慰道:“快快起身吧,月华姑娘。你并非被卖入我林府充当丫鬟之人,无需行此大礼。” 林夫人轻轻地拍了拍石月华的手背,以示安抚。 想当年,林老太爷开办声合号之际,多亏了石月华的爷爷等老街坊出手相助、大力支持,今日林家方能有此声望与规模。 这份恩情,林家人始终铭记于心。 对于今天石月华来林府帮工还债,实则是林子山为了免石月华落入恶人之手才出的下策。 他也清楚,烂船还有三斤钉,石家最起码还有手艺赖以生活,还不至于要卖儿卖女才能活命。 如果不是念在当初石老太爷的帮衬,林子山明知石老板还不起贷款,怎还敢贷款给石老板? 徐公子带着手下离开林府,又匆匆赶来竹器店。 昨日徐公子在竹器店跟林子山交手后,回到府里,越想越气。 眼前尽是那石月华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姿,弄得他神魂颠倒,夜不能寐。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手下,杀回了竹器店。 在店里等了一天,无论他怎么逼供,石老板始终不肯说出女儿的下落。 还好徐公子聪明,想到昨天是林子山从中作梗,石月华会不会被林子山带回了林府。 于是今天一大早,他又带着手下,杀向林府。 果不其然,开门见到的第一人,便是石月华。 本来因为佳人马上到手了,现在林夫人又说这石月华是她林府的二姨太。 如果真的林府的二姨太,那就算自己再有理,县太爷姐夫也不会帮自己的。 但是如果石月华不是林府的二姨太,那么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石月华弄到府里去。 来到竹器店,石老板还未开门。 于是他命令手下,对着竹器店那扇斑驳的木门“砰砰砰”地一阵猛敲。 捶了许久,那片斑驳的木门依旧紧闭,里面更是一点声响也没有。 第70章 计上心来 昨日,只因数日前偶感风寒,李姨娘的身子愈发沉重,终是难以支撑。 无奈之下,只得遣自家的家奴前往钱庄找林子山。 此时正值钱庄忙碌之际,但听闻李姨娘病重,林子山毫不犹豫应下,承诺待下班后便赶赴城北。 今早,徐公子与其仆从气势汹汹闯入家门要抢人,一阵争论之后方才离去。 而此时的林恩典,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步伐蹒跚地从那怡红院中缓缓步出。 门外早已候着一辆黄包车,车夫殷勤地将其迎入车内。 两刻钟后,车子稳稳停在了府门前。 林恩典抬眼望去,只见那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心中不禁涌起些许不安与忐忑。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有些迟疑的脚步踏入府内。 刚一进门,眼前所见之景令他瞬间呆立当场。 此刻石月华正双膝跪地,伏于林夫人跟前。 林恩典静静地立于一侧,如同石化一般,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甚至连身旁那些家奴也未曾察觉。 只听得林夫人语气严厉地说道:“快快起身吧,月华姑娘。你并非被卖入我林府充当丫鬟之人,无需行此大礼” 言罢,林夫人伸手轻轻扶起了石月华。 恰在此刻,不知是谁率先注意到了与众人并肩而立的林恩典,失声惊叫道:“大少爷!” 一声“大少爷”,其他家奴闻声纷纷侧目,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林恩典。 众家奴脸色骤变,惊慌失措间忙不迭地跟着道:“大……大少爷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安静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听到家奴向林恩典请安问好之声,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这位刚刚现身于府门口的大少爷身上。 “恩典,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林夫人瞬间陷入了茫然之中,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儿子。 林夫人满脸疑惑,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刚刚,林夫人还没有瞧见自己那宝贝儿子的身影,可一转眼的功夫,却发现儿子竟直直地站在了大门口处! 此时正值清晨时分,林夫人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大早的,自家儿子究竟是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的呢? 她心中暗自嘀咕着,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而站在门口的林恩典,面对母亲投来的询问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只见他嘴巴张了张,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了几声含混不清的“我……我……” 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了。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林恩典急忙向林夫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并恭恭敬敬地说道:“娘亲早!” 然后不等林夫人反应过来,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转身撒开脚丫子朝着后院飞奔而去。 望着儿子迅速消失在后院的背影,林夫人心头猛地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莫非……他又去那个地方,现在才刚刚回府?” 想到这里,林夫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要知道,上次儿子被狠狠挨了一顿家法后!倒是收敛了许多。 可如今看这情形,难道他又故态复萌了不成? 林夫人越想越是心惊胆战,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昨晚司机老何送林子山去城北后,回到林府跟林夫人禀报李姨娘身体抱恙,林子山今晚就留在城北不回府后,林夫人就独自一人睡下了。 今天本想让老何送儿子林恩典去钱庄上班的,可是老何说昨晚老爷交代过,今天一早必须去城北接他到钱庄上班。 因近期钱庄拓展了马来西亚的汇款,业务十分繁忙,容不得他休息。 说是让大少爷早上自己乘黄包车到钱庄便可。 因此早上用膳的时候,没见着林恩典和儿媳妇郑氏,她也没多想。 用完膳刚回房不久,大门口便传来来嘈杂声和家奴喊人的声音。 于是她便出来看情况了。 刚才看到儿子逃回后院的那一刻,林夫人才惊觉,儿子这又是彻夜不归了。 不行,这样下去可真不是办法。 等晚上老爷回府,非得想个万全之策不可。 况且今早来闹事的这位郑公子,对于石月华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跟老爷禀明情况后,让林恩典纳石月华为妾算了。 这姑娘知书识礼,性情温婉,是个不错的人选。 虽然父亲好赌,家境也一般。 可是如果是家境好的姑娘,谁家愿意让自己的女儿给人家当姨太呢? 看到儿子又开始流连于花街柳巷,这下林夫人是下了决心,给他娶个姨太太了。 之前媳妇的陪嫁丫鬟秋香他又看不中,现在这个,保准他就答应了呢! 丫鬟秋香从五少爷的偏院回来后,见小姐已经入睡,自己昨晚也跟着小姐折腾了一夜,此刻正困得不行,于是她也去侧房睡觉了。 当林恩典推开房门,竟然见到郑氏此刻还破天荒地在睡觉。 他也没深追究,脱去了外套,也爬上床去睡觉。 不一会,吃过早饭的林恩义便来到潇湘院大哥林恩典的房间门口。 见到房门紧闭着,他伸手轻轻叩了叩门,见里面静悄悄没人应答,又折回了偏院。 这三人一觉睡到了中午,还是用午膳的时候,林夫人发觉大儿子和儿媳妇都没出来,才命丫鬟秋菊过来看情况。 见到大少爷的房门还紧闭着,秋菊赶紧跑回饭厅去报告。 听到秋菊的汇报,林恩义对母亲说:“适才晨起时,秋香来偏院找我去给大嫂号脉,说晨刚大嫂又呕吐了。饭后我过去时,他们的房门也紧闭着,我叩了几下,里面没人应答,我便回偏院去了。” 听小儿子这么一说,林夫人大惊,赶紧命令奴家们,到大少爷的房间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还是秋香耳尖,听到回廊里人声嘈杂,赶紧起身视察。 当她见到一众家奴都朝大少爷房间走来的时候,赶紧出来制止。 第71章 心有灵犀 “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家姑爷和小姐还在睡觉呢!” 秋香站在门口,有点不高兴地问。 “夫人让我们过来看看,这都晌午了,怎么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不起来用午膳?” 来人见秋香挡在门口,其中一人开声道。 “秋香,这是怎么了?” 正在这时,秋香身后的门打开了,郑氏满脸疲惫站在门里,看到这么多人在门口,惊讶地问。 “夫人让他们过来看看您跟姑爷为何还没起身。” 秋香见这些人把郑氏给吵醒了,赶紧禀报情况。 “你们去回夫人,让她先用膳不用等我们了。大少爷此会还在睡觉,等我喊醒他后,我们随后就到了。” 郑氏看到门口站着三四个家奴,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婆母难道还怕他们有什么意外不成?竟然派这么多人过来看究竟! 林子山早上从城北到钱庄后,就一直未见儿子李恩典来钱庄上班。 怎么自己才走开半天,这孩子又出现这种情况了? 最近开展了马来西亚新业务,钱庄正是繁忙时候,今天已经到了午饭时刻,还未见他踏入钱庄。 “老何,你现在回家去看看大少爷,到底为何还未来上班?如果还在睡觉,把他给我抓起来。” 用过午膳后,林子山怒气冲冲地对司机老何说。 老何领过了命,开车回了林府。 此刻的府里静悄悄,林夫人正在午睡。 老何把车停在府门前后,便径直走进后院,直奔潇湘苑而去。 吃过午饭后,郑氏和秋香到了孩子的房间,给三个孩子念故事,哄他们睡午觉。 林恩典一个人还在睡觉,刚才无论郑氏怎么喊,他都不肯起来用午膳。 早上等到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丈夫是什么时辰回来的,郑氏也不清楚。 只知道自己刚才被外面的人吵醒的时候,看到丈夫就睡在自己身边。 喊他起来又不起,因为怀有身孕,郑氏此刻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刚才五少爷跟婆母说自己怀孕的事,她便马上吩咐厨房给自己炖补品。 于是中午饭也没吃,就吃了婆婆为自己炖的补品。 本想回房休息,想到丈夫此刻还在睡,于是她又跟丫鬟秋香去了孩子房间,给孩子们念故事,帮奶娘哄他们睡午觉。 老何来到潇湘苑,见大少爷的房门仍然紧闭。 想到老爷的吩咐,老何不敢怠慢,举起手边“笃笃笃”地叩起门来。 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恩典被一阵敲门声震醒,努力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去开门。 “谁啊?” 他大声问着,把门打开。 “大少爷,老爷让我来接您上班去。” 老何看着还睡眼惺忪的林恩典,怕他骂自己破坏他的好梦,赶紧把林子山端了出来。 “哦,知道了,你到前院等我一会,马上就去。” 听到是父亲让老何来接他,吓得林恩典顿时就清醒了。 来到钱庄,已经过了午时,再过一个时辰,钱庄就该结账了。 见儿子这会才来上班,况且还脸色青白,林子山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昨晚又去了?” “我……我……” 听到父亲质问自己是否又去怡红院,林恩典心虚不敢回应。 “孽子!真的造孽啊!既然想去青楼,那你就娶了秋香吧,别再去那地方了。” 见儿子依然还是往怡红院跑,林子山下了命令,让他娶了秋香。 如果娶房姨太太,他就没那么多精力去怡红院了。 “我不是早就跟您讲过了吗,爹,我不要秋香!” 对于这位富家公子哥来说,秋香无非就是府上众多丫鬟中的一员罢了。 要他迎娶秋香做姨太太? 开什么玩笑! 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呐! 在他心里,就算是昨日新到府里的那个丫鬟都比秋香强上百倍千倍呢! 哦对了,那个丫鬟好像姓石,叫石啥来着……哎呀呀,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啦! “哼,既然你看不上秋香,那你自己去寻摸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子回来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可千万别给我弄个从怡红院里出来的女人回来啊!” 林老爷板着脸孔,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听到老爹让自己亲自出马去找媳妇,林恩典不禁有些犯愁了。 绞尽脑汁地思索了半天,他还是没能想出除了那个石姑娘之外还有哪个女子更适合自己。 于是乎,他硬着头皮问道:“爹,那昨天刚来咱们家的那个石姑娘怎么样啊?您觉得成不成?” 一提到石姑娘,原本还满脸怒气的林子山突然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嗯,石姑娘倒不失为一个绝佳的人选呐!” 这丫头不仅长得清秀可人,而且气质高雅、知书达理。 虽说她家只是个做小买卖的商户,但她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大家闺秀的风范呢! “今晚回家,就先问问人家石姑娘是否愿意,毕竟她不是府里买来的丫鬟。” 林老爷听闻儿子对前日刚到府的石姑娘有意思,他顿时就拍板了。 傍晚时分,父子俩下班回到家,林夫人早就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见到林子山父子回来,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将今天徐公子到府里闹事,并自己一时嘴快说石月华是林 府的二姨太的事,跟丈夫和儿子说清楚。 听完夫人的话,林恩典满脸羞涩。 而林子山却是“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看到父子俩的反应,夫人顿时丈二金刚摸不清头脑。 “夫人,您瞧瞧,咱俩这不正是应了那句‘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林子山满脸笑容地望着一脸茫然的夫人说道。 夫人闻言,不禁感到有些诧异:“嗯?什么意思呀?难道你也跟我想一块儿去啦?” 只见林子山轻轻点了点头,接着道:“可不嘛!我看那石姑娘着实不错,模样俊俏,性格也温顺,若能与咱们家结亲,定是极好的。只是不知人家姑娘是否愿意呐。” 听着丈夫这番话,夫人心里已然明了大半。 她稍作思索后回应道:“要不,待我寻个时机,私下里探探那姑娘的口风如何?” 然而,林子山却连忙摆了摆手,摇头说道:“不妥不妥,此事夫人您亲自出马怕是不太合适。依我之见,还是得劳烦母亲大人出面更为妥当些。”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毕竟这石月华如今正在我们府上做事,若是由你我前去询问,万一人家姑娘不情愿,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难免会觉得尴尬。倒不如让母亲去说,即便那姑娘无意于此,也不至于令场面太过难堪。” 第72章 绝无仅有 “还是老爷想得周到啊!” 林夫人听完丈夫的一番话语后,不禁连连点头,表示对林子山所言极是。 饭罢,林子山夫妇前往别院,看望多日未到前院来的老夫人。 近些日子,老夫人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乐观,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由于身体欠佳,她如今已很少外出活动,甚至连每日的饭菜,都是由下人直接端至房中供其食用。 尽管如此,每晚林子山夫妇都会按时前来向老夫人请安问候。 当他们踏入老夫人的房间时,只见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气息。 “娘,我们来看您来了。” 林子山掀开了门帘,偕同夫人走进房间。 “山儿、慧儿来啦!” 老夫人正斜靠在床背上、身上盖着半身被子 林子山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在母亲的床沿坐下。 他轻轻拉住了的老夫人的手,并轻声问道:“娘,您今日可曾感觉到身子稍微轻松一些?” “托你们的福,好多了。” 老夫人每天最开心的,就是看到儿孙们到房里来问候。 “今天咋没见着恩典?” 今早才从怡红院回来后,便匆匆回房睡觉,没睡醒又被父亲派老何来把他拎去钱庄。 而今虽然在家,但此刻他还没到别院来给祖母问安。 “现在在家呢,等会应该会来问安的。” 林夫人接过婆母的话说。 “娘,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林子山紧紧地拉住母亲那略显僵硬却温暖无比的手,语气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一般。 听闻儿子有事要跟自己商量,老夫人脸上挂着慈祥而和蔼的笑容。 她目光温和地看着了儿子,缓缓说道:“有什么事情啊?要是大事的话,你们年轻的自己拿主意就好啦,我都这把年纪喽,可没精力再去理会家里那些繁杂事务咯!” 这位老祖母可是个充满智慧的老人呢。 一直以来,她都坚信一个道理——人一旦上了岁数,耳朵也应该跟着变聋些才对,没必要过多插手年轻后辈们的事情。 然而,林子山却摇了摇头,神情坚定地说:“娘,这件事还真非得您出面不可,放眼整个家族,没有人能比您更适合处理它了。” 其实,林子山心里很清楚,自从父亲离世之后,母亲便将整个家族的决策权放心地交予到了他手中。 不管是关乎钱庄生意的重大事宜,还是府邸内的琐碎杂务,母亲全都不再过问和参与。 只是这次遇到的情况实在特殊,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前来恳求母亲帮忙。 “哦,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有用处嘛。” 听到整个家族非得她出马不可,老夫人顿时满面春风,微笑着戏谑着说。 “娘,我想为恩典纳妾室。” “为恩典纳妾室?为何突然?” 听到儿子要为孙子纳妾室,老夫人不解地问儿子。 “自从恩典知道美林走后,整个人都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最近迷恋上了怡红院的头牌姑娘,如果不现在帮他纳妾室,我恐怕到时家里就要出个青楼姨太太了。” 林家如果来个青楼姨太太,这可是林府上下都不敢想象的事。 “什么?恩典·····恩典去怡红院?” 听闻一向乖巧温顺的孙子竟然去怡红院这种地方,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呢,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纳妾。” 林子山看到母亲失望的模样,心里像是被针刺痛了一般的痛。 他第一次听到儿子竟然去怡红院的时候,反应一点也不亚于母亲此刻的反应。 老夫人是个睿智妇人,一下子就想开了。 她顿了顿问:“是谁家的姑娘?” 林子山应道:“城西,石记竹器店的女儿。” “城西石记竹器店?可是石兴旺头家的孙女?” 石兴旺,是石月华的爷爷。 “正是,正是石老头家的孙女。” “哦,这家人不错,有仁有义。当年你爹开始创办声合号的时候,多亏了这帮老街坊了。” 老夫人永远记得,这些帮过声合号的恩人们。 “那让,媒人去提亲便可,为何还得一个老人家来出面?” “娘亲,您有所不知,此刻的石姑娘,正在我们府里帮工。” “为何?石头家的儿子把家败光啦?” 听闻石月华此刻在林府做帮工,老夫人十分纳闷。 毕竟在四十年前,她爷爷的竹器店在南城,也算得上占一席之地呢! “老石头家走后,他儿子,也是如今的石头家染上了赌博,把积蓄赔光了不说,还把女儿当成赌注给赌输了。为了不让他女儿落入火坑,我打算帮他还赌债,让他女儿到府里来做帮工还债了。” “可怜的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如今,这孩子答应了?恩典也答应了?” 听了石月华的遭遇,老夫人深表同情。 “恩典是同意了,现在就是石姑娘这边了。所以,孩子才来请娘亲出面的。” 老夫人这才明白,为什么整个家族,她出面最合适了。 毕竟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老石头家帮衬过声合号。 如今以拉家常的方式,间接试探人家姑娘有没那意思。 如果姑娘没那意思,这事就算过去了,日后姑娘再在林府做事,也不会尴尬了。 “好,这事的确是要我这个老人家出面才合适。” 老夫人爽快地答应去探探石月华的口风。 等到林子山夫妇离开后,一直没开口的桃花说话了。 “老夫人,今天早上,我在前厅碰到了这位石姑娘,后来那位债主到家里来要把石姑娘抢走,夫人站出来说石姑娘是府里的二姨太。当时我还以为这事已经定下来了,老夫人您也是知情的呢!所以我回来才没将此事向您禀报。” 于是桃花把早上发生的事,对老夫人复述了一遍。 听完桃花的复述,老夫人心里清楚,要让石月华成为孙子的二姨太,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毕竟,她爹还欠着人家的赌债。 如果债主不同意折成钱,那这石姑娘还不是得落入狼窝。 “你刚才说债主是谁来着?” 刚才桃花说了,夫人听到来人的来头后,大怒喊出了县太爷的名字。 “他说,他是县太爷的小舅子。” 第73章 一见如旧 “世昌的小舅子?” 听到来人竟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时,老夫人不禁愣住了,满脸疑惑之色。 要知道,这王世昌都已经年逾半百、五十出头了啊,怎会突然冒出一个才十几二十岁的小舅子呢? 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他知晓我们林家与县太爷之间的关联吗?” 老夫人暗自思忖着。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乳臭未干、只有十几二十岁的小毛孩子,绝对不可能是县太爷王世昌货真价实的小舅子。 此人多半是信口胡诌,妄图借此恐吓他人罢了。 桃花见老夫人面露惑色,又道:“老夫人,夫人已然确认过了,确实是县太爷近年新纳的五姨太的亲弟弟。” 听闻此言,老夫人愣住了。 她忍不住连连摇头叹息道:“这王世昌,竟全然不像他爹爹那般的稳重!” 原来,这县太爷王世昌的父亲乃是老夫人的表弟。 想当年,王世昌的父亲不过是一介贫苦农夫,家中仅有那区区几亩贫瘠的田地。 然而,即便生活拮据,王父依旧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供王世昌读书认字。 终于盼来了王世昌要赴京城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但那昂贵的路费却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坎儿。 就在一家人愁眉不展之际,老夫人的双亲犹如雪中送炭般伸出了援手,慷慨解囊资助了这笔路费。 王世昌深知这份恩情重若泰山,于是暗暗发誓,如果有朝一日能够高中,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皇天不负有心人呐,王世昌果真金榜题名。 多年之后,他被派往南城担任县令一职。 说来也巧,刚到南城不久,他便打听到自己的表姑当年也嫁到了这里。 怀着满心欢喜和感激之情,王世昌赶忙前往林府登门拜访表姑夫妇二人。 一番寒暄过后,他又结识了表姑的儿子林子山。 也许真应了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吧,这王世昌和林子山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史子集,亦或是官场轶事、民间趣闻,他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十来年里,王世昌和林子山之间的情谊愈发深厚,彼此相互欣赏、互为知己,成就了一段令人称道的佳话。 隔天早上,桃花扶着老夫人,来到了久违的前厅。 正在前厅打扫的石月华见到桃花扶着一位约摸七十多岁的慈祥老太太,正朝前厅走来。 只见老太太满面笑容,如雪的白发在背后别了一个大大的发髻。 头上的翠绿色的翡翠头饰,如一汪海水般碧得清澈,甚是雅致。 昨日见着桃花,她自报是别院老夫人房里的,想必这位慈祥的老太太,便是老夫人了。 她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跑到厅外低头候着。 见石月华如此懂事识礼,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石姑娘,这位是老夫人。” 见石月华已经候在厅外,桃花跟石月华介绍着。 “小女子石月华拜见老夫人。” 石月华见老夫人已经迈上了台阶,赶紧俯身施礼。 “起来,起来。” 看到这姑娘跟自己行了个大礼,老夫人满心欢喜。 这女孩识大体,长相也不错。 老夫人偷偷瞄了一眼石月华,心里嘀咕着。 “你叫石月华?” 刚才石月华自报了家门,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 “是的老夫人,奴婢叫石月华。” 石月华走过去,帮着桃花扶着老太太的另一只手说。 见石月华如此懂事,老夫人已是喜爱万分。 “石姑娘,你爷爷是否就是石兴旺石头家。” 老夫人见对石月华甚是满意,于是赶紧套近乎。 “回老夫人,正是。” 石月华听闻老夫人认识自己的爷爷,惊讶不已。 “你不知道啊,恩典爷爷在世时,跟你爷爷石头家,可是好生意上的好朋友呢!” 老夫人拉住了石月华柔软的双手,眼里满是笑。 “原来这样,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走了。” 石月华很是开心,原来两家人还有这缘分。 “石姑娘,委屈你了!你的事,我都听恩典父亲说过了。” 老夫人一直拉着石月华的手,满眼忧伤地说。 “老夫人,真的对不起,我的事给林家添麻烦了!” 提起自己的事,石月华心里有点恨父亲。 如果不是林子山当时在场,那此刻,她早就已经落入了虎口。 “不麻烦,不麻烦!姑娘,在林府,你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就好了。每天有空,多到别院去陪陪我老太婆。” 老夫人有自己的想法,在跟石月华还没熟悉的情况下,不宜提亲。 “多蒙老夫人厚爱,如若老夫人不嫌弃,我定天天去跟老夫人请安问候。” 看到老夫人对自己如此厚爱,石月华不由得受宠若惊。 “欢迎,欢迎啊,你一定要天天来看我哦。” 看到石月华已经上道了,老夫人非常开心。 隔日清晨,阳光洒落在宁静的街道上,林子山早早地安排好了行程。 他先是嘱咐司机老何将自己的儿子送往钱庄,随后又让老何驾车载着他前往城西的竹器店。 就因为前天那位徐公子竟然在店内待了整整一天!所以昨日一整天,石老板都不开门迎客。 前日女儿随林子山到林府后,隔天一早徐公子便到店里来要人。 看到他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石老板夫妇心里那个急啊。 他们实在不敢轻易暴露女儿的行踪,唯恐这徐公子得知后跑到林府去大闹一场。 其实,按照石老板夫妇原本的想法,今天依旧是不敢开门做生意的。 然而,眼下正值农忙时节,昨日就已经有不少客人来到店里想要购买物品,却因店铺关门吃了个闭门羹。 无奈之下,石老板娘只能咬咬牙,一大清早就起身打开了铺子。 没办法呀,如果再这样一直关着门不营业,家中儿子治病所需的药钱可就没有着落啦。 谁知道刚开门,林子山便出现在店门口。 石老板娘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女儿到了林府闯祸了?林头家这是来说理还是来退货来了?” 第74章 平地风波 石太太在门口摆放着的竹器,看到林子山向这边走来。 她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跟林子山问候:“林头家,您早!” “头家娘,早啊!” 看到只有老板娘一人,林子山一边回应,一边朝店里张望着。 “他不敢出来,怕那人又来找麻烦。” 石太太满脸愧色,低声说。 “这事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不必为此事忧心忡忡了!我今日前来,实则有另外事情与你们夫妻商量的。” 林子山看着满脸惊愕的石太太,安慰道:“至于与那位徐公子的债款,我定会想办法,您们不必担心。” “不知道林头家所为何事?” 石太太听到是为了其他事情而来,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莫非,是来催还贷款利息的?恨只恨家中这个烂赌鬼,不单输了积蓄,抵押了女儿,甚至连赖以生存的店铺也抵押出去。” “请恕我冒昧,今天到来,是为了提亲之事。”林子山难为情地说道。 听到林子山说是来提亲的,石太太不禁满脸狐疑之色。 她皱着眉头问道:“提亲?这究竟是给谁提亲呀?” 林子山拱了拱手,略带歉意地说道:“此次贸然前来提亲,实在是有些唐突了,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您多多包涵。若是头家娘您觉得这不合适,大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我绝无二话。” 他心里也很清楚,虽说石老板是个小商人,但毕竟还算不上穷困潦倒到需要卖儿卖女的地步。 而如今自己上门提亲,想让人家的女儿给儿子当姨太,像这样的寻常人家,多半都是不会应允的。 “林头家,您但说无妨。” 见到林子山率先将话挑明,石太太心中的顾虑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头家娘,我是为长子提亲来的。说来愧疚,犬子已娶妻生子,我们也不应有此贪念,但奈何我娘对石姑娘一见如故,盼着石姑娘成为自家的孙媳妇,因而便让我前来登门提亲。只是委屈令爱了。” 林子山说出此话的时候,甚至有点脸红。 “这……林头家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呀!承蒙贵府老夫人如此厚爱,那可是小女的福气呢!要说高攀,是我们高攀了才对。您快快请坐,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老石出来。” 石太太听完林子山的来意后,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虽说对方的儿子已经娶妻生子,但像林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她们原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呢。 如今竟有这样的好事主动找上门来,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呢? 虽说是姨太,但却比嫁一户普通人家,要风光一百倍呢。 石太太话音刚落,便掀开门帘朝后堂跑去。 不一会,石头家掀开了蓝色的门帘,满脸喜色地探出头来。 “林头家!嘿嘿,要喊亲家公了!” 石老板看到了坐在店里的林子山,满脸谄媚地说。 明显,他刚才已经听老婆说了,而且也已经愉快地答应了。 这门亲事在长辈这边,就算是达成了共识。 现在只有等石姑娘答应,便大功告成了。 丈夫要纳妾之事,郑氏还一无所知。 今天秋香在厨房帮郑氏炖补品,厨房的徐婆子便凑了过来。 “秋香,大少爷的二姨太已经进府了,是不是把大少奶气得起不来身啊?” “胡说,我家小姐是有喜了,再说姑爷怎么可能会纳妾,你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听到徐婆子说林恩典要纳妾,秋香顿觉天旋地转。 “不可能,自己脱光了躺在他身边,他都把自己赶出去,怎么可能就要纳妾了呢?” 秋香越想越难受,眼里噙着眼泪,双腿不停地颤抖着。 “徐婆子,你说二姨太进府了?在哪里?” 秋香越想越怕,她追问着徐婆子。 “你还不知道啊?不会吧?整个林府的人都知道啦。” 听到秋香问自己关于二姨太的事,徐婆子有点不可置信。 “这事是你胡诌的吧?我们都没听说呢!” 被徐婆子这一反问,秋香心里没底了。 “莫非是真的?二姨太这回人都在府里了?大少奶郑氏还被蒙在鼓里?” 秋香越想越气愤,扔下了一句:“徐婆子,帮我看着火”后,撒腿就往潇湘苑跑。 跑到潇湘苑,她早已气喘吁吁。 “小姐,小姐出事了。” 秋香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气接不上下气说道。 “火急火燎的,出啥事?” 看到秋香跑得气喘吁吁,郑氏不解地问。 “小姐,我刚才在厨房听徐婆子说,姑爷竟然要纳妾!而且更让人震惊的是,那二姨太如今都已经在府里了。” 听完秋香的这句话,用当头一棒来形容郑氏此刻的感觉,是再适合不过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这是谁说的?怎么可能会这样?” 秋香抹了一把眼角快要滚落的泪水,抽噎着回答道:“就是那个徐婆子说的呀,小姐。听说现在整个林府上下全都知晓这件事情了,唯独您和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说完,秋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与难过,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她那白皙的脸颊不停地滴落下来。 郑氏望着秋香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难道这事竟是真的不成? 想到此处,她原本那颗坚定不移的心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当真有此事吗?” 郑氏紧紧握住秋香的手,声音微微颤抖地再次确认道。 只见秋香拼命地点着头,哭得愈发厉害了。 此时的郑氏深知已无法再逃避这个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咬咬牙对秋香说道:“走,随我一同到飞鸿堂去,当面问一问婆母究竟发生了何事!” 尽管此时郑氏的身体因为怀有身孕而时常感到不适,但她全然顾不得这些,拉着秋香脚步匆匆地地朝公婆所住的地方奔去。 郑氏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疑惑。 到了飞鸿堂,秋菊说夫人还在午睡,尚未起身。 郑氏只得带着秋香,怏怏地退了出来。 走到花园,她转头一想,决定去别院找老祖母讨个说法。 于是她领着秋香,又朝别院匆匆而去。 刚走进别院,便从老祖母的房中传来了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是谁?哄得老祖母如此开心?” 郑氏自从嫁进林府,颇得老祖母欢心。 自从丈夫自甘堕落后,郑氏便没再多的心思每天到别院来陪老祖母。 如今听到从老祖母的房中传出这欢乐的笑声,这不禁在郑氏的心里产生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第75章 豁然开朗 走近老祖母的房间,听到老祖母说:“那你就算应承了?” 郑氏与秋香对视了一眼,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老夫人盖着半身被子,靠在床上,笑逐颜开。 她双手紧紧地拉着一位扎着两条长麻花辫子,穿着一身淡蓝色旗装,长相姣好满脸娇羞的女孩子。 这女孩一看就不像府里的丫鬟,莫非……? 见郑氏到来,老祖母拍了拍床沿对郑氏说:“来佩霞,你也坐过来。” 秋香跟老夫人问安后,也跟桃花互相问好。 桃花见到郑氏,赶紧施礼问安。 听桃花喊:“大少奶奶好”,石月华便知道,此人就是大少爷林恩典的妻子了。 于是她慌忙起身,朝郑氏行礼。 “小女子石月华,见过大少奶奶。” “这位是?” 郑氏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此刻的她还不敢肯定。 “来,佩霞,你坐过来,我来跟你说清楚。” 林老夫人拍了拍石月华另一边的座位,示意郑氏坐下说话。 郑氏朝老祖母行了个礼后,便在石月华的对面坐了下来。 见郑氏也坐下,老夫人一只手拉着郑氏,一只手拉着石月华。 她笑着看着郑氏说:“这位是石月华石姑娘,也是恩典将要娶的二姨太。” 郑氏一听“二姨太”,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呼地站了起来。 “老祖母,您说的,您说的是什么?” 虽然刚才秋香已经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可是郑氏还是不敢相信从老祖母嘴里说出来的话。 看到郑氏跳了起来,眼里噙着泪,声音颤抖,老夫人满脸的歉意。 她对激动的郑氏说:“佩霞,你坐下好好听我讲。” 郑氏本想纵声大哭一场的,可是在老祖母面前,她不敢太过放肆。 于是她把眼泪硬生生地吞进了肚子里,又坐到了老祖母的床沿。 这时的石月华,看到郑氏如此反应后,那张娇俏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 她的心中此刻充满了懊悔和自责,真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回到刚刚答应老夫人的那一刻。 自己钟情于林恩典,当听到老夫人提出让林恩典纳她为妾时,喜悦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以至于她不假思索地便应承下来。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郑氏那悲痛欲绝、泪流满面的模样,石月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竟然给这个无辜的女子带来了如此巨大的伤痛。 “佩霞啊,石姑娘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呢!奶奶相信你们日后定能和睦共处。” 老祖母一边轻声安慰着郑氏,一边伸出一只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拉住了郑氏那微微颤抖的玉手; 而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抬起,替郑氏擦拭着眼角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自从那天美钿带来消息之后,恩典便整日里浑浑噩噩,过得简直不像个人样儿。别说你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就连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都不忍心再继续瞧下去啦。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他这般自我沉沦、一蹶不振,倒不如赶紧给他娶一房姨太太进门,也好让他早日收心,重新振作起来。这事儿不管对于你还是对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呀。佩霞,你向来都是个聪慧伶俐的好孩子,奶奶相信你定能明白长辈们的这番苦心。” 老祖母语重心长地说道,目光殷切地注视着郑氏,期待着她能够理解并接受自己的安排。 老祖母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犹如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黑暗的夜空,瞬间照亮了郑氏内心深处一直纠结不清的阴霾角落。 她静静地聆听着,心中的迷雾渐渐散去,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啊!这两年多以来,丈夫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而自己呢,又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本来自己早就有为丈夫纳妾的想法,只是丈夫对秋香不感兴趣罢了。 而此刻眼前的这位女子,却是那般不同。 她看上去温婉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与秋香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何止好上几百倍! 不论是家中长辈们审视的目光,还是从林恩典自身的喜好出发,郑氏实在找不出任何一点能够挑剔石氏的地方。 她不禁暗自思忖:或许这样一个女子进门,真能给这个家带来新的生机与活力吧…… 于是她含泪点了点头,算是答应让石月华进门了。 林子山从竹器店出来后,便让司机老何送自己到县衙。 今天的县太爷王世昌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府衙里办公,原来,他昨晚跑到城北的五姨太那里过夜去了。 这五姨太,她的父亲就在衙门里当差。 因时常要去衙门找自己的父亲,一来二去的,就这么慢慢地落入了县太爷王世昌的眼中。 要说这王世昌,虽然家里已经有了四房太太,但他那颗贪婪的心可从来都不知足呢! 就在某一天,当看到年仅十六岁、如花似玉的徐彦秋如同仙子一般出现在府衙里的花园中的时候,王世昌只觉得自己身旁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瞬间都失去了颜色。 这位色胆包天的县太爷当下就动起了歪心思,凭借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和财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徐彦秋收作了第五房姨太太。 而这徐彦秋还有一个弟弟徐锦秋,从小就依仗着父亲在衙门当差的这点权势,养成了一副横行霸道、欺软怕硬的性子,平日里没少欺负弱小。 可自从他的姐姐当上了县太爷的五姨太之后,这家伙更是变得嚣张跋扈起来,仿佛整个县城都是他家开的一样。 这徐锦秋,终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仅如此,那赌坊和青楼更是他常出没之地,真可谓是样样不落! 说来也巧,就是这样一个不务正业之人,居然在赌场中鸿运当头,一举战胜了石老板。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徐锦秋道竹器店要欠款时,看到石老板的女儿石月华后,便动起了歪心思。 林子山在县衙吃了闭门羹后,无奈之下,他只能向都头细细交代:“若是县太爷回到衙门,请务必派人前往钱庄告知我一声。” 直到日头西斜的下午时分,县太爷王世昌才慢条斯理地回到县衙。 都头赶忙上前禀报,将林子山早上来访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县太爷听闻之后,略微思索片刻,随即便吩咐都头派遣一名捕快去钱庄邀请林子山前来。 第76章 对簿公堂 王世昌得知自己的小舅子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为非作歹后,怒不可遏。 他命令都头,到徐锦秋的家中,把徐锦秋给提过来。 都头奉命行事,一炷香的功夫,徐锦秋便跟随都头来到了府衙。 刚跨进大堂,看到林子山坐在县太爷的姐夫右侧的时候,心里着实吓了一跳。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还在县太爷面前坐下?看来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于是,他像往日一样,向县太爷的姐夫问好并套近乎。 “姐夫好,不知道您召我来,所为何事?” 看着王世昌的面上毫无笑容,徐锦秋嬉皮笑脸地问。 “我为何召你来,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王世昌看到徐锦秋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有点来气。 “姐夫,要说为了竹器店的事,那可是他赌输的。” 徐锦秋也不傻,他看到林子山在场,便知道了所为何事了。 “你还敢说你有理吗?赌博,本来就不应该!况且人家只是赌输了你10两银子,隔了一夜,你竟然要人家十根金条,你咋不去抢呢?” 王世昌满脸怒气,大声地呵斥着徐锦秋。 “姐夫,这都是我和石老头说好的事,他还不了,就拿女儿抵债了。如今这石姑娘,被这位藏到府里去了,现在是不还钱,也不给人,冤枉的是我!” 徐锦秋指着林子山愤怒地说着。 县太爷虽然气自己的小舅子不务正业,为非作歹,但愿赌服输,这本来就是石老板的不是。 他听到小舅子喊冤,只能放低了声音,慢慢开导道:“锦秋,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兄,大家都是亲戚,你就收了我表兄这十两银子吧,大家就两清了吧。” “姐夫,我这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跟他废话的,这石姑娘,我是要定了。” 徐锦秋说完,一屁股坐到林子山对面的椅子上。 “表兄,你不要生气,这孩子被他姐姐惯坏了。” 五姨太自从进门,颇得王世昌宠爱。 她溺爱这个弟弟,王世昌爱屋及乌。 “徐公子,难道您不知道,这石姑娘是我林府的二姨太吗?” 林子山看到徐锦秋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只能抛出杀手锏。 “你骗人!你们一家都是骗子!这石姑娘如果早有分配,你就是给石老头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把女当赌注的。” 明显,徐锦秋也不是好唬的。 “锦秋,这石姑娘的确是已经分配给我的表侄子林恩典当二姨太了。” 王世昌见小舅子不相信林子山的话,他站出来替林子山说话。 “姐夫,这都是林家使出来的计谋,你把石老头召来问问看,我就不相信他林家的话。” 徐锦秋昨天等了一整天,等不到石老板出来开店,今天本来想去的,因为昨晚去青楼到天亮才回家,等捕快去到家里找他时,那会他还在睡大觉呢。 这时如果把石老板找到,正好逼他去林府把女儿带回来。 林府自己昨天早上是去过了,男的难对付,没想到女的也不简单。 听到徐锦秋说把石老板喊来对质,王世昌看了看林子山,觉定他小舅子说的有道理。 这钱,是石老板输掉的,这会在解决这事,他应该在场才对。 于是王世昌又命令官差,到旧圩的竹器店去把石老板传来。 自从早上林子山来提亲后,石家喜气洋洋,好像发了笔横财一样。 林子山说了,房契马上就跟他们送回来,就当是女儿石月华的聘礼了。 以后每个月不但不再用还利息,如今连本金也不要还了。 石老板也暗暗下了决定,以后不会再踏进赌坊一步,一定要像父亲一样,好好经营竹器店。 正当石老板沉浸在幻想中的时候,突然一位官差走进店里。 见有官差进店,石老板满脸惶恐地站起来。 “你是不是石振远?” 来人问石老板。 “正是在下,官爷这是?” “县老爷有令,传你进府问话。” “小人这是犯了什么罪吗?”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奉命行事,请你马上跟我走一趟吧。” 官差看到石老板还想推搪不跟着自己去县衙,有点不耐烦了。 石老板见官差有点生气,赶紧揭开了布帘朝里喊人:“老婆子,你出来看店,我得随官爷进府衙一趟。” 听到丈夫县太爷派官差来家传人,石太太吓得丢下手里的针线活,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犯啥事了?” 看到威严的官差,石太太吓得扯着丈夫的衣角,战战兢兢地问。 “我没犯事啊!你看我这几天都没去赌坊了不是。别打听了,你先看看店,我去去就回。” 说完,跟着官差的脚步,两人匆匆朝衙门跑去。 一路上,石老板忐忑不安,不知道等会到县衙自己回会不会有危险。 踏进衙门,便看到了坐在县太爷左边的林子山,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当看到另一边坐着气鼓鼓的徐锦秋时,石老板心里便全明白了。 见到县太爷王世昌坐在上座,赶紧跪下道:“草民石振远参见县令大人。” “起来答话。” 王世昌挥了挥手,让石老板起来应答。 石老板跟双手抱拳,跟林子山打了招呼后,便站着候命。 “石振远,你是否把你女儿当做赌注,输给了徐锦秋?” “禀老爷,小人是输了徐公子十两银子,但只是隔了一夜时间,徐公子便要求小人还他十根金条,请老爷做主啊!” 石老板说这话的时候,憋屈得就快哭出来。 “你骗人,分明是你自己说的,如回去凑不出就拿女儿当赌注。现在又想反悔不是?” 徐锦秋见石老板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不由得大声申辩着。 “小人是说回家筹钱,可没想到徐公子会狮子口大开,就算小人把家当全都卖了,也不值十根金条啊。” 石老板说着,用衣袖擦去了眼角滴下来的两滴泪。 徐锦秋听到石老板说自己狮子口大开,气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指着石老板愤怒地说:“并非我狮子口大开,我们在赌坊的时候就说好的,你回家筹钱,如若过了辰时,还筹不出钱,就得让我带走女儿。如今你却把女儿送进林府,林府甚至还编造谎言忽悠本公子。竟然不给人,麻利的,十根金条。” 第77章 不肯妥协 只见小舅子满脸怒容,“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那架势仿佛要跟人拼命一般。 王世昌见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锦秋啊……稍安勿躁,先坐下。” 他心里清楚,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可眼下这局面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一边是自己的小舅子,平日里虽然有些任性,但毕竟也是亲人; 而另一边呢,则是远房表哥兼挚友,两人关系匪浅。 这就好比左手和右手,哪一只受伤都不好受啊! 如今林家与石家已有婚约,若是处理不当,不仅会影响到两家的关系,甚至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想办法说服小舅子,让他心甘情愿地接受石老板欠下的这十两赌债才行。 “石老头,你明明已经将女儿赌输给我,现在来说说你女儿怎么还会出现在林府吧!” 看到自己的一番话,县令姐夫也奈何不了他时,徐锦秋就更势在必得了。 “徐公子啊,请您大人大量,原谅小老儿这一时的糊涂之举吧!小女确实早已和林家定下了婚约,我真是鬼迷心窍、昏了头啦!” 石老板一听徐锦秋竟然都已得知自家女儿身在林府,心中大惊,赶忙拿出女儿与林家有婚约一事做为掩饰。 “哼!好啊你们,竟敢合起伙来欺骗本公子!既然令爱已与林家有婚约在身,那你又怎敢如此大胆,拿她当作赌局的筹码呢?难道就不怕毁了你女儿一生的幸福吗?” 徐锦秋瞪大双眼,满脸怒容地质问着石振远,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们所说的这番话。 自从那天见过石月华之后,徐锦秋便整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满心满脑想的都是石月华那如花似玉的面容。 “锦秋啊,林家和石家毕竟是先有婚约在前,你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人家这段姻缘。而且,你也就大度些,接受石头家的诚恳道歉,再收下他输掉的欠款,这样也算给姐夫我几分薄面,你意下如何呀?” 王世昌心里清楚得很,今天估计这徐锦秋是不肯就此罢休的。 况且这十根金条,这分明就是在为难石老板。 “不行,不交人的话,少于十根金条,免谈。” 徐锦秋一口咬定,没有十根金条的话,就把石月华给他送过来。 听到徐锦秋咬死咬十根金条,林子山终于说话了。 “我说徐公子,自古欠债还欠,天经地义,逾期算利息,也无可厚非。只是你这利息,也实在太高了。” “怎么就高了?一个人还不值个十根金条?” 徐锦秋听到林子山说他的利息高,他又生气了。 县太爷的账他都不买了,就别说林子山的了。 “徐公子,我只输给您十两银子啊!这十根金条,您这要了小老儿一家的命啊!” 看到林子山出面,县太爷也开口了,但徐锦秋仍然不买账,石老板也慌了。 “我不管,你还不起,就把女儿交出来。” 徐锦秋坐在椅子上,双腿翘得老高,一副有理走天下的样子。 看到自己的小舅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王世昌感觉有点下不了台。 他面色阴沉,双眉紧蹙,眼中闪烁着一丝怒火,略带不耐烦地说道:“锦秋,你若是再这般肆意妄为、胡搅蛮缠下去,休怪我不再与你讲那些大道理了!” 徐锦秋一脸不以为意,甚至还带着些许挑衅地回应道:“姐夫,我哪里有胡闹啊?只要他乖乖将女儿交出来,这件事情不就可以圆满解决了嘛。” 瞧这小舅子如此嚣张跋扈、胆大妄为的模样,是平日里没少受到五姨太的娇惯和纵容。 自从王世昌迎娶五姨太后,那真是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一般,呵护备至。 真可谓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无论五姨太提出何种要求或主张,王世昌皆是言听计从,毫无二话。 好在这五姨太除了过度宠溺自己的亲弟弟之外,倒也没有其他什么不良居心或是歹毒心思。 如若不然,以王世昌先前那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为官作风,以及深受民众敬仰和爱戴的良好声誉,恐怕如今早就沦为一个昏庸无能、遭人唾弃的贪官污吏了吧。 “这石小姐与林公子可是早有婚配在前啊!这件事你刚才不也听说了吗?所以要想让人家把闺女交给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再说了,石老板最多也就还你十两银子,至于到底收不收这笔钱,随你自个儿决定吧。” 看着眼前这个小舅子死死咬住一定要石老板交出女儿来,王世昌一脸无奈地说道。 此时的徐锦秋满心都是愤懑和委屈,当他听到连县太爷都开了口,不仅没有将石小姐判给身为赢家的自己,反而只允许他拿走石老板输给自己的区区十两银子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不满情绪。 他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姐夫,您瞧瞧这像话吗?愿赌就得服输呀!可如今他石老板这般做法,简直就是公然破坏了规矩嘛!哪能这么办事儿呢?我不管,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讨个公道回来!” 看到王世昌的判断如此公正不阿,林子山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 他深知此事若继续僵持下去,不仅会令王世昌左右为难,更可能导致局面愈发不可收拾。 想到此处,林子山决定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来化解这场纠纷。 只见他转身面向满脸愠色、怒目圆睁的徐锦秋,语气诚恳地说道:“徐公子啊,这件事的确是石头家做得不对在先,在此我先代他向您赔个不是。您就宽宏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这样如何?我愿意代替石头家还给您十两银子,另外再加上十两作为利息补偿给您。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说完,林子山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二十两银子,放在桌面。 然而,面对林子山这番合情合理的提议,徐锦秋却是毫不领情。 他双手抱胸,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不行!今日之事没那么容易了结。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就得拿出十根金条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第78章 志在必得 显然,此刻的徐锦秋已经铁了心,任谁怎么说,他始终咬死不肯松口 “锦秋,你就给姐夫一点面子,收了林头家这二十两银子吧。” 此刻的王县令脸上堆满了笑容,把桌面上的银子推到了徐锦秋面前。 看到县令姐夫一再耐心劝慰,徐锦秋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他的语气不得不柔软了下来,跟着抛出了自己的诚意,想来打动石老板。 “姐夫,我不是不给谁面子,只是这石姑娘,我是诚心想娶她当太太的。” “石姑娘不是已经许配给林打公子了吗?” 见徐锦秋还在纠结,王世昌解释着。 “他们这是设计不让我领走石姑娘的,这石姑娘分明就未婚配。” 徐锦秋还是不死心,他自从见了石月华后,就茶不思饭不想了。 “徐公子啊!小女确实早已许配给了林公子呀!都是小老儿当时犯糊涂,没能及时跟您讲清楚,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小老儿这一回吧!” 石头家满脸歉意地看着徐锦秋,喏喏地说。 徐锦秋一脸冷漠地说道:“哼!没用的石老头,光凭你一张嘴说可不行,除非让本公子亲眼见证他俩完婚,否则我是绝对不会信的!石头家,你再想想清楚,你女儿如若跟了我,可是大太太哟!” 原来,这徐锦秋打心底里觉得像石月华那般心高气傲的女子,肯定不会甘心去给林家大少爷做姨太的。 毕竟,他家父母可是经营着一间小店铺,如若不是石老板好赌,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好歹也算小康。 真正婚配的话,石老板是应该不可能让女儿给人家当姨太太的。 因此,徐锦秋铁了心地要亲自看到石月华真正嫁入林家成为林恩典的姨太太,只有这样,他心中的这笔账才能彻底翻篇儿。 “徐公子,如若您不相信,等他们大婚之日,必定请徐公子到府上来喝喜酒。” 林子山见大家苦口婆心,无论他如何解释,徐锦秋始终都不肯相信。 无奈之下,他只好使出最后一招——邀请徐锦秋来参加婚礼。 听到这话,徐锦秋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着。 他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行,我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之后他们果真顺利完婚,本公子自然会如约前来喝喜酒,这件事情也就此作罢。但是,如果到时候他们两个人还没有成婚,那么石姑娘,我可是志在必得!” 说完这番话,徐锦秋的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转头又再一次对高傲地对石老板说:“石头家,你可得衡量衡量哦,石姑娘若是跟了我,你就是县太爷的亲戚了,况且还是大房太太。你如若让石姑娘嫁到林家,不但只是个姨太太,还可以会跟本公子成为仇人哦!”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早已有了盘算,他觉得以石姑娘这般出众的容貌和气质,若是能跟随自己,那肯定是以正房夫人的地位了。 可要是嫁给了林家那位大公子,充其量也就是个姨太太罢了。 想必石姑娘自己应该也心知肚明,断然不会委屈自己,去给一个已经有妻室的男子做小吧? 想到这里,徐锦秋越发坚信,只要十天期限一到,石姑娘必然会落入自己手中。 很快,十日便到了。 今天,正是林恩典和石月华成亲的日子。 林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虽然没有像娶大太太郑氏那般的隆重,却也请遍了生意场上的伙伴和一众的亲友。 当然,县太爷王世昌携同最受宠的五姨太徐彦秋,也到林府来庆贺。 徐锦秋听闻林恩典与石月华当真在十日内完婚,气得卧床不起,没到林府来参加婚礼。 自那日老夫人亲自向石月华提了亲之后,整个府邸仿佛都因为这桩婚事而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没过多久,石月华就提前搬进了那座精致典雅的紫月轩居住。 自此以后,家里那些繁杂琐碎的家务活再也不需要她去费心操劳了。 不仅如此,为了更好地照顾石月华的起居生活,府里甚至特意从别院抽调了打杂的丫鬟芍药前来伺候。 对于石月华来说,这可是她生平头一遭拥有属于自己使唤的丫鬟啊! 起初的时候,她着实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和适应。 毕竟曾经的她,也是以丫鬟的身份在别人府上讨生活的,所以对于丫鬟们内心深处的想法和感受可谓是再清楚不过了。 正因如此,石月华在与芍药相处的过程当中总是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但凡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能够完成的事情,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亲自动手去做,丝毫不敢轻易劳烦芍药帮忙。 因为她心里非常担心万一自己稍有不慎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话,会惹得芍药心生不快。 这段时间,大太太郑氏在害喜,根本没心思去理会林恩典再纳妾的这桩事。 只是丫鬟秋香自从知道大少爷要纳新来的丫鬟石月华为二姨太后,便一直闷闷不乐。 眼看到手的鸭子都飞了,只怪自己生得不如石月华好看。 自家小姐为了这事,也算是尽了力了。 怪只怪自己长得不好看,勾不起大少爷的欲望。 她常常趁着无人注意之时,悄悄地凑近芍药,压低声音询问有关石月华的私密之事。 然而,令人感到失望的是,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苦苦追问,对于石月华的种种情况,芍药都是一脸茫然,全然不知。 面对这样的结果,秋香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和懊恼。 有时候,秋香实在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躁情绪,便会忍不住向郑氏发发牢骚。 说林恩典不想纳她为妾,原来是在外头早就已经有了相好。 而郑氏,前面所生的那三个孩子,虽说也有妊娠反应,偶尔会害喜不适,但远不像如今这般折腾人。 自从怀上这个孩子之后,反应异常强烈,整日里只能躺在床上,几乎连下地行走都成了奢望。 她不明白,这究竟是因为心情不佳导致身体状况如此糟糕,还是这个尚未出世的小家伙存心要让母亲不得安宁? 郑氏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从怀孕伊始直至分娩之日,郑氏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卧榻休养,苦不堪言。 第79章 春宵一刻 洞房花烛夜,林府热闹非凡。 宾客们尽情嬉闹着,迟迟不愿离去。 今天不仅有众多亲朋好友前来道贺,就连县太爷也亲自带着他那娇艳动人的五姨太莅临现场,使得整个林府都笼罩在了一片喜庆而又尊贵的氛围之中。 林家子孙们纷纷盛装出席,向新人和贵客表示祝贺。 夜幕降临之后,林府上下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处处洋溢着欢乐与祥和。 位于后院深处的潇湘苑,却只点着一盏橘红色的灯笼。 大少奶郑氏身着一袭淡紫色的丝绸睡衣,慵懒地斜倚在床上,美丽的容颜此刻却布满了愁容。 而她身旁的陪嫁丫鬟秋香,则静静地站在床边,手中轻轻摇着一把精致的团扇,为主子驱赶夏日的闷热。 尽管潇湘苑与前院之间相隔甚远,中间还横亘着一座花园中的人工湖,但前院那些宾客们喧闹的声音却仿佛长了翅膀一般,不时地越过湖水,飘进这宁静的小院之中。 那嘈杂的嬉笑声、此起彼伏的斗酒声,就像一只只烦人的蚊虫,在郑氏的耳边嗡嗡作响,搅得她心烦意乱。 郑氏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她紧皱着眉头,用手捂住耳朵,试图隔绝那些恼人的声响。 可是,那些声音却如同无孔不入的细流,依旧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耳中。 终于,郑氏忍无可忍,猛地坐起身来,冲着秋香抱怨道:“这前院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吵得人根本没法休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安静下来?” 秋香赶忙放下手中的团扇,轻声安慰道:“小姐莫急,想必过不了多久客人们便会散去的。您再忍耐一下吧。” 郑氏无奈地点点头,重新躺下身子,可心里的烦躁却丝毫未减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这可是丈夫林恩典和二姨太石月华的新婚之夜啊! 曾经那个与自己恩爱有加、相濡以沫的男人,如今却娶了别的女子进门。 刚嫁进林府那会,她与丈夫林恩典也曾有过甜蜜美好的时光。 然而,在听到陈美林死后,一切都变了。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竟流连于怡红院不知往返。 自那以后,每当夜幕降临,郑氏便只能独自一人守着空房,度过一个个孤寂漫长的黑夜。 这样的日子久了,郑氏似乎也慢慢习惯了这种孤独。 只是,每次看到空荡荡的床铺,她的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 尽管心中烦闷不堪,可她依旧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毕竟身为妻子,又能如何呢? 但像今天这般焦躁不安的情绪,对于郑氏来说却是头一遭。 她清楚地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再也无法独占丈夫的宠爱了。 这个家里将会多出一个女人——石月华,来跟她一同分享林恩典的关怀与呵护。 而她不知道未来等待着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 待那最后一批宾客缓缓离去之后,原本热闹非凡、喧嚣不止的林府终于渐渐恢复了宁静。 此时夜幕已深,万籁俱寂,唯有庭院中的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而昏黄的光芒。 就在这静谧之中,只见两个身影正吃力地搀扶着另一个已然醉成一滩烂泥般的人朝着紫月轩走去。 仔细一看,原来是林府的二公子林恩惠与三公子林恩爱正架着他们那醉得不省人事的大哥——林恩典。 而此刻在紫月轩内,新娘子石月华依旧静静地端坐在床沿边,头上那顶鲜艳夺目的红盖头尚未揭开。 她身姿端庄,双手交叠于膝上,宛如一尊精美的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当房门被轻轻推开之时,丫鬟芍药一眼便瞧见了被两位公子搀扶进来的大少爷,赶忙快步迎上前去,想要伸手帮忙。 \"禀二姨太,大少爷他……他醉得实在厉害,这会儿已经不省人事了,您看该如何是好啊?\" 芍药小心翼翼地看向床沿边端坐的二姨太,压低声音问道。 听闻此言,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石月华猛地站起身来。 她微微蹙起眉头,掀起了一角红盖头,目光投向那被扶进门来的丈夫。 只见林恩典面色通红,双眼紧闭,嘴里还不时嘟囔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石月华轻咬嘴唇,稍稍向后退了几步,给林恩惠和林恩爱腾出空间将丈夫扶到床上歇息。 \"二嫂子,真是不好意思啊!你瞧瞧我哥这副模样,今儿个可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他却喝成这样。今晚可就得劳烦你多费心照料一下啦!\" 林恩惠看着仍然头戴红盖头、静静站立在床边的石月华,面露歉意地说道。 \"知道了,有劳二位小叔子挂心,还请放心便是。\" 石月华轻声回应道,语气平静而又温柔。 二位少爷前脚刚离开房间,石月华便迫不及待地伸手轻轻掀开了那红艳艳的盖头。 她美眸流转,娇俏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更显动人。 她轻声吩咐身旁的丫鬟芍药:“去给我打一盆热水来。” 芍药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没过多久,她就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回来了。 石月华微笑着向芍药道谢,并温柔地说道:“你也累了一天啦,先回房歇息吧,这里有我照顾大少爷就行。” 待芍药离开之后,石月华缓缓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帮林恩典褪去身上的外衣。 她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熟睡中的丈夫。 随后,她拿起一块热毛巾,仔细地擦拭起林恩典的脸庞和脖颈。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躺着的林恩典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石月华正在忙碌的小手。 石月华心中一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林恩典猛地坐起身来,口中喃喃喊道:“美林……美林……”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从林恩典口中吐出,石月华不由得一怔。 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个“美林”究竟是谁,但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在心底油然而生。 难道这是大少爷曾经深爱的女子? 又或者只是他梦中的幻影呢?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可此刻的石月华只能强作镇定,柔声回应道:“大少爷,是我呀,我是石月华。” 只见林恩典打开了迷蒙的眼睛,看了一眼石月华后,又倒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这一晚,“美林”这个名字就一直在石月华的脑海里盘旋着。 第80章 远渡重洋 自石月华嫁入林府之后,这林府竟也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尤其是那向来风流不羁、喜好寻花问柳的林恩典,竟像是突然转性一般,收敛了许多。 以往隔三岔五便要往那怡红院里钻的他,如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踏进那扇门了。 就在这段时间里,林家大少奶奶郑氏不知怎的,竟然得知了自己的丈夫林恩典之所以会流连于怡红院这种烟花之地,竟是受了自家兄长郑少仲的怂恿与带领! 这可让一向温婉端庄的郑氏气不打一处来,她顶着身怀六甲的身子,当下便收拾行囊,怒气冲冲地赶回娘家,向父亲郑员外哭诉此事。 郑员外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心中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郑少仲恼怒至极。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居然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不仅带坏了妹夫,更是败坏了家族名声。 盛怒之下的郑员外当机立断,下令将郑少仲囚禁在家中的一间密室里,不许他踏出半步,好让他好好反省思过。 被关了大半年之久后,那郑少仲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 而是逐渐开始跟随自己的父亲学习如何打理家中琐事,并积极地参与到租户家收租等各项事务当中去。 大少奶郑氏即将临盆之际,嫁入林府半年多的石月华也传来了好事。 在大少奶郑氏生下三公子林之熠半年后,二姨太石月华也为林恩典生下了四公子林之炀。 近些年来,南城地区选择前往暹罗谋生发展的人数呈现出不断上升的趋势。 这些远赴他乡的人们通过辛勤努力工作挣得了财富之后,纷纷将钱寄回到他们位于唐山的家乡亲人手中。 因此,寄往唐山的“番批”(侨汇)数量日益增多。 虽然声合号钱庄与暹罗的钱庄之间存在着兑换业务的往来,但由于其中涉及到较高的手续费以及较长的汇兑时间等问题,双方仍需进一步展开深入的洽谈协商以寻求更优解决方案。 就在此时,暹罗方面发来了一封邀请函,表示希望声合号能够派遣人员亲自前往暹罗,就相关业务合作事宜进行面对面的沟通交流。 若要前往暹罗,首先得去到汕头搭乘当地特有的红头船才行。 而从汕头的樟林港启航出发,一路历经波涛汹涌的大海,最终抵达暹罗的首都曼谷,则需要耗费长达一个多月的漫长时间。 考虑到林子山如今已然年逾五旬,身体状况已难以承受如此长时间的海上长途漂泊之苦。 所以经过综合考量权衡之后,对于这次至关重要的暹罗之行来说,对声合号业务流程了如指掌且经验丰富的林恩典无疑成为了不二之选。 明天一早,林恩典便要从樟林港出发,乘搭红头船前往暹罗了。 此去暹罗,多则一年,少则半年。 此刻的石月华正在仔细地为大少爷林恩典收拾着行李,每一件衣物都被她叠得整整齐齐,放入箱子里。 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那份不舍和担忧有多么沉重。 大少奶郑氏也来到紫月轩,只见她身穿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身姿婀娜多姿。 此刻她正在柔声叮嘱着丈夫林恩典道:“夫君此去暹罗路途遥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家中之事无需挂念,妾身会打理妥当。” 说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但很快又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林恩典微笑着点了点头,安慰道:“你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便是我们重逢之日。” 说完,他深情地看了一眼郑氏,又看了一眼满眼悲戚的石月华。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边只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樟林港的码头已是人头攒动,喧闹声此起彼伏。 一艘艘红头船整齐地停靠在岸边,仿佛等待着远航的勇士们登上它们的甲板。 林家大少爷林恩典身着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松。 他面容英俊,眼神坚定而深邃,透露出一种对未来充满期待和信心的光芒。 此时,他正站在自家门口,与家人一一作别。 石月华和郑氏一直目送着载着林恩典的马车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她们心中无尽的思念和牵挂…… 在林恩典前往暹罗的日子,声合号的生意依然火爆,林府也依然热闹非凡,家人也依然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尤其是石月华和大少奶郑氏,这两位女子仿佛因为共同的期盼而变得越发亲密无间。 她们时常聚在一起,谈论着生活中的琐事,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 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她们便会坐在庭院之中,仰望着那轮高悬于天际的明月,默默地祈祷着自己的丈夫能够平安归来。 曾经,郑氏为了林恩典纳妾的事,对石月华心存芥蒂。 但如今,那份执念早已烟消云散。 在漫长的等待时光里,她们学会了相互理解、相互支持。 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紧紧相依,用温暖的话语和真挚的情感抚慰着对方那颗因思念而备受煎熬的心。 时光犹如那流沙一般,匆匆流逝之间,半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就在这不经意间,远在暹罗的林恩典给家中寄来了一封珍贵的番批。 信中的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他对故乡的思念以及即将归家的喜悦之情。 据信中所述,他即将登上一艘从暹罗启航、驶向汕头的红头船。 这艘承载着归乡游子满心期待的船只,将穿越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路劈波斩浪。 而在家乡这边,石月华与郑氏二人在收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后,心情激动万分,兴奋得难以入眠。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她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恩典归来时的情景,想象着一家人团聚后的温馨画面,心中满是欢喜。 第81章 望穿秋水 今日清晨,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微风轻拂着岸边的棕榈树。 这一天对于樟林港来说意义非凡,因为那艘备受瞩目的红头船即将抵达港口。 奉了林老爷林子山之命,司机老何天还未亮就已驱车来到樟林港,翘首以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逐渐升高,老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广阔无垠的海面,心中充满期待。 终于,远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艘红头船乘风破浪,正缓缓朝着樟林港驶来。 此时的码头早已人头攒动,挤满了前来迎接亲人的人们。 他们或兴奋地交谈着,或焦急地踮起脚尖张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盼。 当红头船稳稳地停靠在码头上时,头等舱的客人们率先走下舷梯。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纷纷伸长脖子想要第一时间找到自己要迎接的人。 而老何也在其中紧张地搜索着目标人物——林恩典少爷。 没过多久,老何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林恩典身着一套鲜艳的枣红色长衫,头戴一顶精致的礼帽,气质非凡。 然而,仔细观察便能看出,由于长期在海上漂泊,他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之色。 此刻,他双手各提着一只沉甸甸的皮箱,步伐略显沉重,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归家的急切与欣喜。 “大少爷,这边……” 老何远远地就瞧见了林恩典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一边用力地挥舞着手臂,一边高声呼喊着,脚下生风般快步朝着林恩典走去。 就在这时,眼尖的老何忽然注意到,大少爷身旁竟然紧跟着一位身着华丽洋装、烫着一头如瀑布般垂落的大波浪卷发的娇艳女子。 她身姿婀娜,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魅力。 “莫非……” 老何心里暗自揣测道,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难道这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与大少爷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正当老何胡思乱想之际,已经走到近前的他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 果不其然,只见林恩典微笑着侧过身来,对着一脸疑惑的老何介绍道:“这是三姨太。”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话,老何不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位时髦的女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少爷去了次暹罗,竟然带回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姨太太。 一时间,老何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接过了大少爷手里的皮箱,老何走在前头领路,林恩典与三姨太走在后头。 此时的林府,已然被一片喧闹声所笼罩,到处洋溢着喜庆与繁忙的氛围。 得知大少爷今日回国,从昨晚开始,林府上下便忙开了。 厨房里的那些厨子们,昨晚就已经开始准备各种美味佳肴了。 他们精心挑选食材,熟练地施展着自己的烹饪技艺,力求让每一道菜都能成为餐桌上的亮点。 而另一边,二弟林恩惠和三弟林恩爱也各自带着自己的家眷,迫不及待地提前赶到了府上。 林恩惠身着一袭蓝色锦袍,气宇轩昂; 林恩爱则穿着一身绿色长衫,显得文雅清秀。 两人的家眷们也是盛装打扮,笑语盈盈,为这原本就热闹的场面增添了更多的欢乐气氛。 就连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李姨娘,今日也特意前来迎接大少爷。 她略施粉黛,身穿一件淡紫色的衣裙,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气质。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老夫人了,这位年事已高却依然精神矍铄的长辈,天还未亮就起了床,匆匆洗漱完毕后,便迈着急切的步伐来到了前厅怀瑾堂等待。 她端坐在主位上,目光不时投向门外,盼望着能够早日见到离家已有半年之久的长孙。 潇湘苑里的郑氏,昨晚可谓是彻夜难眠。 整整一夜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 于是乎,她频繁地起身,打开房门,抬头看看那漆黑的夜空和寂静的庭院,试图从那一丝微弱的光亮变化中判断时间的流逝。 就这样,一晚上下来,她竟然起床打开房门看天色多达五六次!这可苦了睡在侧房的秋香,郑氏每次开门关门发出的声响都让秋香从浅眠中惊醒,然后再也难以入眠。 终于,天边开始泛起了一丝微光,黎明的曙光悄然降临。 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郑氏就迫不及待地下床,急匆匆地走到门口,对着还在迷糊中的秋香大声喊道:“秋香,快起来给我打洗脸水!” 声音之大,把秋香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秋香不敢怠慢,赶紧打水、端盆进房,伺候郑氏洗漱。 一番忙碌之后,郑氏总算是梳妆打扮好了。 此时,东边的天空才刚刚吐出鱼肚白,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了屋内。 郑氏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自己应该是府里起得最早的人了吧。 然而,当她带着秋香脚步匆匆地来到前厅怀瑾堂时,却惊讶地发现二姨太石氏已经端坐在那里了,身旁还有丫鬟芍药正小心翼翼地侍奉着。 只见石氏一身华丽的衣裳,妆容精致,看起来精神抖擞,完全不像是早起之人应有的模样。 当郑氏踏入厅门的瞬间,目光恰好落在了坐在椅子上的二姨太石氏身上。 只见那石氏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精美的花纹,头发整齐地盘起,插着一支玉簪,面容姣好却略带倦意。 郑氏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昨晚,自己因为离家半年之久的丈夫即将归来,心情格外激动,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与丈夫重逢时的情景。 然而此时此刻,她意识到那个曾经只属于自己一人的丈夫,如今已不再完全属于她了。 想到这里,郑氏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掩盖。 或许,昨夜的二姨太石氏也如同自己一般,因期待丈夫的归来而兴奋得彻夜未眠呢? 要不这么早,她便已出现在怀瑾堂。 郑氏暗自揣测着。 就在这时,二姨太似乎察觉到了郑氏的到来,赶忙站起身来,朝着郑氏盈盈一拜,轻声说道:“见过姐姐。” 郑氏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妹妹不必多礼。” 说罢,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尴尬之意,随后不约而同地缓缓落座。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正当郑氏寻思着该如何打破这令人压抑的寂静之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老祖母和林夫人的交谈声。 郑氏和二姨太闻声纷纷抬起头,望向门口,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第82章 委屈求全 今日,一向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林子山竟然也打破常规,没有如往常一般前去钱庄上班。 一家人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时光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一直等到日头高悬,已近晌午时分,才终于从外头传来一阵仆人的欢呼声。 那声音饱含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大少爷回来咯,大少爷回来咯!” 听到这个消息,已经等得心急如焚的家人们瞬间热闹起来。 得知大少爷已然抵达家门口,怀瑾堂里的众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急匆匆地走出怀瑾堂,想要第一时间见到久未归家的大少爷。 只见老夫人步伐稳健地走在最前面,她身着一袭华美的锦缎长袍,雍容华贵之气尽显无疑; 林子山夫妇和李姨娘紧随其后,他们脸上同样洋溢着喜悦之情; 再往后便是两位弟媳和小妹林慈恩,她们身穿素雅的衣裙,身姿婀娜。 与此同时,二弟林恩惠和三弟林恩爱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二人迈开大步,风风火火地朝着大门口飞奔而去。 身后的郑氏和石氏见状,先是对视一眼,然后红着脸,如同两只轻盈的蝴蝶般,略带娇羞地紧跟在两位小叔子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向门口走去。 不一会,从府门口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便瞧见大少奶郑氏双手紧紧捂住面庞,脚步踉跄不稳,跌跌撞撞地从府门飞奔而进。 她那原本端庄秀丽的面容此刻被泪水浸湿,神情显得极为惊恐和痛苦。 跟在郑氏身后的二姨太石月华,其状况同样令人揪心。 只见她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惊吓一般。 那张娇美的脸上布满了悲伤与哀愁,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而此时,正站在前厅门口等待消息的众人,见到这一幕后,心中皆是猛地一揪。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纷纷暗自思忖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平日里稳重得体的大少奶如此失态?” 就在众人尚处于迷茫之际,只听得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身穿一袭枣红色长袍、头戴一顶黑色礼帽的林恩典,正步伐稳健地踏进府门。 他身旁还紧跟着一位身着米色洋装,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这位女子烫着一头时尚的长波浪卷发,手中优雅地拎着一个精致的皮手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 众人见到眼前这番景象,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彼此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林子山和他的夫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林子山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站在前面面色阴沉、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正缓缓凝固的老母亲。 而此时,那两位弟媳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她们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眼神里透露出复杂的情绪,但却都紧闭双唇,不敢轻易发出一点声音来。 李姨娘则满脸尴尬,站在林夫人张氏旁边,显得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那位身着华丽洋装的女子终于发现了站在前厅门口的众人。 只见她优雅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插入身旁林恩典的臂弯之中,动作显得十分亲昵自然。 随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悄悄地扯了一下林恩典的衣袖,并将头微微俯下,靠近林恩典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轻柔嗓音说道:“亲爱的,你家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大户人家呢!瞧瞧,居然有如此之多的人特意出来迎接我们。” 然而,当老夫人看到这一情景时,她原本就已经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愈发暗沉起来。 这女孩不仅穿着打扮过于新潮时髦,而且言行举止之间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佻之感,这让向来注重传统礼教的老夫人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不满和反感。 见到厅门口站着的各位脸色深沉的长辈,林恩典尴尬地把女人的手从自己的臂弯里抽了出来。 他赶紧快走两步,来到厅堂前,大声地喊着:“奶奶、爹爹、娘亲、姨娘,我们回来了。” 刚才他们下车的时候,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在看到丈夫林恩典和一个打扮时髦,身穿洋装的女人在一起后,诧异地互相对视一眼。 林恩典见到两位老婆出来迎接,对打扮时髦的女人说:“燕卿,这位是你大姐,这位是二姐。” 听到从丈夫嘴里出来的“大姐”和“二姐”时,郑氏和石氏面面相觑。 她们对视了一眼,同声问林恩典:“此人是?” “三姨太,周燕卿。” 郑氏和石氏甚至连“周燕卿”三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到“三姨太”三个字后,两人像被雷击中了一般,天旋地转。 紧接着,郑氏便转身朝府门飞奔而去。 看到孙子去暹罗才半年之久,便带回来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子,老夫人满脸的不高兴。 林子山夫妇看到跟在儿子身边的时髦女子,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神色凝重地看着站在老夫人身边,低头抽噎着的郑氏和石氏,脸色也逐渐地暗沉了下来。 “燕卿,快,拜见奶奶、爹娘和姨娘。” 见祖母和父母不像往日般的笑脸相迎,林恩典识趣地招呼着同行的女子,赶紧拜见家中的长辈。 只见那周燕卿听到林恩典说是祖母及父母时,赶紧施礼问安。 “恩典,她是谁?” 见孙子跟同来的女子介绍说是“祖母跟爹娘和姨娘”时,老夫人警惕地问林恩典。 “奶奶,她是我在暹罗娶的三姨太,周燕卿。” “什么?你竟然在暹罗娶了三姨太?” 老夫人闻言,脸上瞬间布满了不悦之色。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凌厉地看向自己的孙子。 “奶奶息怒啊,孙儿这半年在暹罗历经诸多艰难险阻,若不是燕卿一直陪伴左右悉心照料,恐怕孙儿早就客死他乡,根本无法安然归来与您团聚了呀!” 眼见奶奶面色阴沉得可怕,林恩典心中一紧,连忙添油加醋地说道,试图让祖母能够体谅他的苦衷。 老夫人听了孙子这番话,心中虽仍有些不满,但想到他能平安无事地回到家中,确实不易。 而且,如今人都已经带回来了,再怎么责怪也是于事无补。 于是,她微微叹了口气,神色稍缓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许了这个事实。 接着,老夫人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大孙媳郑氏和二姨太石氏,拉起她们的手,语重心长地轻声说道:“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佩霞,月华,你们两个就想开些,接纳了燕卿吧。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和睦相处才好。” 第83章 心生爱怜 三姨太周氏入府后,原本宁静和睦的林府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这位新妇不仅容貌出众,更是心机深沉、手段高明。 她凭着自己的唱曲功底,很快就赢得了府上最有权威的老夫人的认可。 接着,又想方设法讨好自己的婆母,林夫人张氏。 当她看到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相处融洽时,又想尽办法,挑拨离间。 三姨太周燕卿乃是一名风姿绰约、技艺精湛的潮剧名伶。 那时候,暹罗这个国家里有着数量众多的华人聚居。 由于对故乡文化的深深眷恋和喜爱,当地经常会从国内盛情邀请潮剧团漂洋过海前来演出。 而当林恩典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抵达暹罗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拜访那位在暹罗拥有着至高无上影响力的华人领袖——二哥丰。 要知道,二哥丰在暹罗的威望之高,简直可以与暹罗国王相媲美! 毫不夸张地说,但凡有华人初至暹罗,他们都会迫不及待地在第一时间前往二哥丰的府邸——大夫第,怀着崇敬之情登门拜见这位令人敬仰的人物。 在二哥丰的关怀和照顾之下,初来乍到暹罗的林恩典终于在这里寻得了一份坚实的依靠。 如同其他身处暹罗的华侨一般,林恩典闲暇之余总是喜欢前往耀华力路上那座热闹非凡的戏院,沉浸于潮剧那婉转悠扬的旋律之中,倾听着熟悉而亲切的乡音,仿佛能从中觅得一丝心灵的慰藉。 因着平日里行事豪爽、出手阔绰,没过多久,林恩典就成功地与这家剧团里的当家打成一片,彼此之间关系愈发亲密融洽。 每当夜幕降临,精彩纷呈的演出落下帷幕之后,热情好客的林恩典总会盛情邀请剧团中的一众演员们一同前往耀华力路享用美味可口的宵夜。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林恩典与剧团中的台柱子周燕卿也渐渐变得熟识起来。 他们时常相聚一堂,或是品尝美食,或是畅谈人生理想,欢声笑语回荡在这充满异域风情的街头巷尾…… 原本按照惯例,每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落下帷幕之后,都会举行盛大的宴会来款待整个剧团的成员们。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传统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知从何时起,那原本热闹非凡、众人齐聚一堂的盛宴,竟慢慢演变成了只为周燕卿一人所设。 每当演出结束的钟声敲响,舞台上的灯光渐暗,观众们带着满足与赞叹缓缓离场时,有一个身影总会默默地出现在后台的角落处。 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立着,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正在卸妆换妆的女子身上——她便是周燕卿。 周燕卿轻手利落地除去脸上厚厚的妆容,露出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庞; 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换下华丽的戏服,穿上一身简约而不失优雅的便装。 当一切收拾妥当,她抬起头,视线恰好与那一直在旁守候的林恩典相遇。 无需多言,彼此微微一笑,仿佛早已心有灵犀一般。 随后,他们并肩走出剧院,踏入灯火辉煌的耀华力路。 这条街道熙熙攘攘,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家温馨的小酒馆前,轻轻推开门扉,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酒馆内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人们低声交谈的声音。 周燕卿与林恩典相对而坐,点上几壶美酒和一些精致小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开始敞开心扉,互诉衷肠。 那些平日里深埋心底的愁苦烦闷,此刻都化作涓涓细流般的话语,流淌而出…… 周燕卿出生于一个极度贫寒的家庭之中,在家中排行第三,上头还有一兄一姐。 由于家境窘困,难以维持生计,在她年仅八岁的时候,狠心的父母就将年幼的她卖给了戏班。 从此,她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学艺生涯。 在戏班里,每天都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挨饿受冻成了常态。 而且,师傅和师兄师姐们对她也十分严苛,挨打挨骂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然而,即便身处如此恶劣的环境,周燕卿依然凭借着内心对于戏曲艺术的热爱以及坚韧不拔的毅力坚持了下来。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十一岁那年,迎来了人生中的首次登台演出机会。 尽管当时的她还稍显稚嫩,但在舞台上却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与魅力,赢得了台下观众阵阵喝彩声。 自那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周燕卿跟随戏班辗转各地,足迹遍布祖国的大江南北。 每一次的演出经历都让她不断成长,技艺也日益精湛。 这一次,她们的戏班受到了暹罗华侨的热情邀请,决定远赴海外,前往异国他乡进行表演。 当周燕卿踏上这片陌生土地时,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竟然会邂逅改变她一生的人——林恩典…… 听闻周燕卿的身世,这位出生在富贵之家的大少爷,红了双眼。 望着眼前这位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的周燕卿,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只见她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娇艳欲滴,美得让人窒息。 那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犹如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 高挺的鼻梁和樱桃般的小嘴更是恰到好处地点缀着那张精致的脸庞。 如此貌美的女子,却过着如此艰辛的生活,着实令人心疼不已。 想想这个可怜的女人,每日都要为了生计而抛头露面,不辞辛劳地四处奔波。 风餐露宿不说,还要忍受他人的冷眼和嘲笑。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他暗自思忖着,如果能将她从戏班赎出来,让她成为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那么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必遭受这些苦难了。 到那时,她可以去寻求她想要的生活。 或者经营点小生意,不用再登台卖艺,受尽委屈了。 又或者找个富人嫁了,到那时只需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到了周燕卿美好的未来。 第84章 投其所好 当林恩典一脸严肃地对戏班老板说出想要赎周燕卿时,原本还悠然自得坐在椅子上的戏班老板,瞬间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富家公子哥。 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您……您真要替燕卿赎身?您可得想清楚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呐。” 林恩典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无论需要多少钱,您只管开价便是。” 对于现在后台发生的这一切,周燕卿却毫不知情。 她仍像往常一样,在舞台上卖力地表演着。 戏班老板上下打量着林恩典,心中暗自思忖。 这些天以来,他早已见识过林恩典的豪爽大方。 而且林家的声合号在整个潮汕地区那可是赫赫有名、家喻户晓。 想到这里,戏班老板不禁犹豫了一下。 但他还是咬咬牙说道:“林少爷,实不相瞒,我所要的价钱,恐怕不是您能轻易承受得起的呀。” 听到这话,林恩典非但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嘴角微微向上一翘,露出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 他从容不迫地回应道:“胡头家,您不必担心,有什么条件您尽快开口吧。只要能够赎回周燕卿,付出再多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林公子啊!真不是我不愿意让燕卿能有一个好归宿,您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的呀,燕卿可是咱们玉堂春的金字招牌呐!要是没了她,我这整个剧团恐怕就跟解散没啥区别喽!” 玉堂春的胡当家看着林恩典,一脸愁容地说。 说起周燕卿,那在玉堂春可真是数得上的名角儿、台柱子! 多少人都是冲着她来听戏的。 若是她就这样被林恩典给赎走了,对这戏班子而言,无疑会造成极其重大的损失。 “我自然是明白燕卿于玉堂春的重要性,而且我也晓得您一直将燕卿视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有加。只不过嘛……她如今的年岁也不算小咯,女子到了这般年纪,总归是要嫁人的呀,您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不可能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的吧?”林恩典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这自然是毫无疑问的!然而,如果她嫁人之后,依然能够留在剧团登台表演,那可真是我玉堂春莫大的荣幸啊!” 胡当家心中暗自思忖着,他有着自己的盘算和考量。 毕竟,目前为止尚未有人能够完全取代周燕卿在剧团中的地位和作用。 只要一天找不到合适的替代者,他就绝不允许周燕卿产生任何关于出嫁的念头。 更何况,即便是将来某一天周燕卿真的要嫁人了,那婚后也必须得继续为戏班效力才可以。 因为对于胡当家来说,周燕卿不仅仅是一名出色的演员,更是整个剧团不可或缺的台柱子。 她的存在关乎着剧团的声誉、票房以及未来的发展前景。 所以无论如何,胡当家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摇钱树般的人物。 况且周燕卿八岁就卖入戏班,她本身就属于玉堂春的。 所以作为玉堂春的老板,他有权决定周燕卿的人生。 当胡老板表示即便周燕卿嫁作人妇,也必须回归戏班为其效力时,林恩典只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种无理要求,对于任何一个有身份地位的家族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 “胡头家,您心里应该跟明镜儿似的。如果我真能将燕卿姑娘从这里赎出去,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再次回到戏班里来唱戏呢?” 林恩典一脸严肃地说道。 他实在不想自己这么辛苦为周燕卿赎身,而周燕卿还得继续抛头露面、登台献艺。 “林公子啊!倘若您执意不让燕卿重返咱们戏班唱戏,那么关于这赎身之事嘛,不管出多少银子,都没得商量哟!” 胡老板面沉似水,缓缓地坐回到那张雕花精美的太师椅上,冷冰冰地回应道。 “胡头家啊,如今燕卿都已经二十六岁啦!要是再耽搁下去,可真就难找到合适的人家喽。想当年,她八岁就跟了您。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对她视如己出,那真是比亲生孩子还要疼惜呢!假如说燕卿就是您的亲生闺女,您难道就能眼睁睁地瞧着她到了这般岁数,却还是未能觅得如意郎君,孤独终老不成?这做父母的,谁不想自家女儿能有个好归宿,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哟!” 林恩典眼见胡老板态度坚决、怎么都不肯松口,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但又实在不愿放弃营救周燕卿的机会。 无奈之下,他只得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说服胡老板。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林恩典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先将胡老板夸赞成一个无比仁慈善良的大好人。 然而实际上,只有林恩典和周燕卿知晓,自小到大,周燕卿可没少吃胡老板的苦头,遭受过不少虐待。 可惜的是,即便林恩典如此费尽口舌,胡老板却依旧无动于衷。 面对此情此景,林恩典并未气馁,而是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而且啊,胡头家,您看燕卿的师妹那也是相当出色的,完全能够顶替燕卿去扮演那些角色。至于赎金方面嘛,只要您开个价,不管多少,我绝对二话不说,绝不讨价还价!” 说完这番话,林恩典满怀期待地望着胡老板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试图从其细微的神色变化中捕捉到一丝转机。 此时的胡老板仍旧像一尊木雕泥塑般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但林恩典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他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进一步劝说起来:“胡头家,您想想看,这么多年来,燕卿在您这儿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吧?如今她遇到良人,您这做长辈的,是不是也该拉她一把呢?再说了,如果真让燕卿留在您这儿,恐怕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嫁不出去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胡老板终于缓缓开口道:“林公子啊,话虽是这么讲,可毕竟这十几年来,我跟燕卿之间也算得上有如同父女一般的情谊呐。要是她就这么突然离开了我的玉堂春,那我这戏班子怕是也要撑不下去喽,搞不好就得解散咯。” 听到胡老板居然说出自己把周燕卿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这种话,林恩典不禁微微一怔。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心想自己真的找对了突破口。 于是连忙趁热打铁应道:“胡老板您能把燕卿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真是难得啊!想来燕卿若是知道您这般看重她,定然会感激涕零的。” 第85章 誓言旦旦 林恩典对胡老板那叫一个阿谀奉承啊,简直把对方夸到了天上去。 将其捧得高高的,就差没直接给供起来了。 这一通溜须拍马下来,胡老板终于是被哄得心花怒放。 他终于松口,并表示自己会认真地考虑这件事情。 当周燕卿听到林恩典居然打算替自己赎身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感动。 随后,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像个孩子一般猛地扑进林恩典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撕心裂肺、响彻云霄,仿佛要把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二十六岁的周燕卿,在过往漫长的人生岁月里,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真心实意对待她的人。 那些男人要么只是贪图她的美貌,要么就是想从她身上获取某种利益。 更别提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在与她毫无利益瓜葛的情况下,为她花费一分一毫了。 尽管林恩典曾经坦诚地告诉过周燕卿,他家里面早已有了两房姨太太,而且在心里面一直深深地爱着那位无法被任何人取代的初恋情人。 然而,自那以后,周燕卿却像是着了魔似的,一门心思只想嫁给林恩典,哪怕只能做他的三姨太,她也无怨无悔。 看着林恩典对于要为周燕卿赎身而不惜代价,戏班老板心中暗自思忖起来。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点头应允林恩典为周燕卿赎身之事。 说实在话,这位胡老板起初内心着实有些犹豫不决。 要知道,此时的周燕卿已然二十六岁芳龄,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这样的年纪已然不再年轻。 倘若错过了眼下这个机会,恐怕日后便很难再觅得如此良机了。 毕竟,周燕卿自八岁起便跟随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地为戏班效力,也确实为戏班赚取了颇为可观的钱财。 然而,女子的青春如同那绚烂而短暂的花朵一般,转瞬即逝。 若是此番不能将其卖出一个好价钱,只怕再过几年,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容颜的老去,想要再以高价出售可就绝非易事了。 更何况,年岁渐长后的周燕卿,其扮相自然也会逐渐失去往昔的风采与魅力,届时想必也不会有太多的公子哥儿愿意花费重金前来观赏一个已过花季的老女人登台表演了。 权衡再三之下,胡老板觉得倒不如趁此机会顺势而为,爽快地答应林恩典的请求。 如此一来,不但能够收取一笔高昂的赎金,同时还能落得个人情。 毕竟日后自家的剧团时常需要前往暹罗一带演出,到时候免不了还要仰仗声合号帮忙汇兑侨批呢! 于是,林恩典花了一大笔钱和超低的汇款手续费做为条件,为周燕卿赎了身。 在林恩典还未回国的情况下,周燕卿依然得登台演出,直到他们离开暹罗的那一天。 终于等到红头船起航,林恩典毫不犹豫地定了船票,带着他的新三姨太,踏上了归国的红头船。 周燕卿的到来,因林府没有任何准备,只得先住到二姨太紫月轩的西厢房。 今早当大少奶郑氏以及二姨太石氏在府门口看到三姨太周燕卿后,两人便都满面愁容,不再说话。 为了安抚两位老婆,今晚,林恩典便住到大少奶郑氏的潇湘苑去。 两人半年没见,好像生疏了许多。 当林恩典宽衣上床后,郑氏却气定神闲地稳坐在灯下读着书,一点也没要上床睡觉的意思。 “佩霞,怎么还不睡?” 林恩典躺在床上,轻声喊着还在认真读书的郑佩霞。 “你舟车劳顿,累了想就先歇吧,我这看完就睡了。” 郑氏轻声应着,声音平稳而缓慢。 “我们都已大半年没见了,你不想我的吗?” 看到妻子对自己不冷不热,林恩典觉得很无趣。 “我想又有什么用,现在想你的有三个人呢!” 郑氏听到丈夫说自己不想他的么,眼泪瞬间就模糊了双眼,委屈地说。 听到老婆说有三个女人在想自己,她想他又有什么用时,林恩典的脸不禁微微发烫起来。 是啊,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是三个女人的丈夫了。 曾经,自己对某个女人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依人已经化成一缕青烟,而自己,却已经娶了三房妻子。 “佩霞啊,有关燕卿这件事情呢,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和你详细解释一下的,同时也真心期望从今往后你们俩能够和谐共处、相安无事。” 今日他们到家的那一刻,林恩典便觉察到妻子郑氏对于自己从暹罗带回来的这个姨太太有着深深的敌意。 郑佩霞一脸冷漠地回应道:“大少爷呀,您想要纳妾那就纳呗!反正咱们林家财大气粗,有的是钱财供您挥霍,哪轮得到我来多嘴多舌呀?” 显然,当她听到丈夫竟然主动提及想要向她解释有关三姨太的事宜时,心中的不满瞬间被点燃,于是赌气般地说出这番话来。 这时,林恩典起身走下床来,上前去拉住郑佩霞的手。 他双目盯着妻子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佩霞,你先别生气嘛。这其中的缘由听我慢慢给你讲。燕卿打小命运就十分坎坷,她才仅仅八岁的时候就被卖到戏班里去了,在那里可谓是受尽了各种折磨与虐待啊。一直到现在都已经二十六岁了,却仍然不得不日复一日地为那个戏班拼命卖艺挣钱。我偶然间看到她在台上表演,实在是觉得这姑娘太过可怜了,心生怜悯之下,便决定出手相助,花钱将她从戏班里面赎了出来。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丫头性子倔强得很,死活非要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恩情,表示甘愿嫁给我做三姨太不可。而我呢,说实话心里头确实也是蛮喜欢她的,所以最后也就答应带着她一块儿回到咱家里来了。” “这世道,可怜的人多的是,难道一个个你都出手相救?” 听到丈夫说是可怜周燕卿的身世才为她赎的身,郑氏更加不满地说。 “那也不是,只是身在异国,见不得自己的同胞受苦。我当时的心情,你是无法理解的。我跟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纳妾了。” 第86章 别有用心 在林恩典言辞恳切、信誓旦旦地再三保证之后,郑氏那满含泪水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犹豫和妥协。 她心中虽有万般不愿,但终究还是敌不过丈夫的苦苦哀求以及对家族和睦的考量,最终无奈地点头答应接纳那位三姨太——周燕卿。 自那日起,为了能让家中的三位妻妾雨露均沾,林恩典决定实施一个特殊的安排:每晚轮流宠幸三房姨太。 如此一来,既能避免其中一房受冷落而心生怨念,又可维持家庭内部的和谐稳定。 于是,每到夜幕降临之时,府中的气氛便显得格外微妙起来。 当轮到某位姨太侍寝时,其余两人或默默独坐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月色暗自神伤; 或躲进自己的闺房,翻阅书卷以解烦闷。 而被选中的那位,则会精心梳妆打扮一番,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夫君的到来。 然而,这看似公平合理的轮宿制度背后,却隐藏着三位女人的心酸与无奈…… 林恩典在暹罗期间,郑氏和石氏已经形成了同盟,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亲如姐妹。 尤其是郑氏,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与了解,已然完全接纳了石氏,并将其视作自己的亲妹子一样呵护备至。 而石氏生性纯良,打从一开始便对郑氏充满敬意与爱戴之情,始终将郑氏当作亲姐姐看待。 自从丈夫离家奔赴暹罗以来,石氏愈发与大姐郑氏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她们相互扶持、彼此慰藉,共同度过那些没有夫君陪伴的日子。 周燕卿入府后不久,丈夫林恩典依旧会和便每日与公公林子山一同前往钱庄处理事务。 只是因为当初自己与林恩典未经得林家长辈们的应允便私自成婚,所以家中的老夫人对周燕卿的到来颇有怨言,甚至能够明显察觉到老人家对她有点排斥。 在戏班摸爬滚打的这漫长十数年里,周燕卿可谓饱经风霜、历尽沧桑,人世间的人情冷暖都被她一一品尝过。 自幼身处复杂环境中的她,早已练就了一双敏锐的眼睛和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对于他人细微的表情变化以及话语背后的含义,她总能迅速洞察并准确解读,察言观色这项技能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眷顾那些懂得把握机会的人。 没过多久,周燕卿就发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更进一步的契机——原来那府中的老祖母特别痴迷于戏曲,尤其爱听各种经典曲目。 而恰好,自身又有着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和扎实的唱戏功底。 于是乎,她开始精心策划如何利用这个优势去赢得老夫人的欢心。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周燕卿决定先从老祖母常听的几出戏入手,私下里勤加练习,力求将每一句唱词、每一个动作都演绎得淋漓尽致、完美无瑕。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周燕卿得以在老祖母面前一展歌喉。 她凭借着精湛的技艺和婉转悠扬的唱腔,彻底征服了这位年事已高但依旧热爱艺术的老人。 从此以后,周燕卿便成为了老祖母跟前的红人,时常被老祖母邀请至别院,为其唱曲。 虽然她每天都忙得像一只陀螺一样,不停地在老祖母那座别致清幽的别院中转悠忙碌着。 但即便是如此繁忙,她那一双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始终能够洞察到周围发生的一切细微变化。 尤其是关于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之间那默契而又融洽的关系,更是难以逃脱她的法眼。 要知道,这两位关系如果太好,对于后来的她来说,可是相当的不利的。 一旦她们联合起来,丈夫如果听信谗言,她有可能就会被打入冷宫。 虽说老祖母在林家是极高威望之人,众人对其皆是敬重有加。 但毕竟年事已高,对于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不再参与。 而身为当家主母的婆婆张氏,则性格直爽,善恶分明,最讨厌那些搬弄是非、听信谗言之辈。 若是有人胆敢在她面前耍些小心机,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说,如果想要在这深宅大院的林府中长久地生存下去,并站稳脚跟,光是讨好了老祖母还远远不够。 毕竟,真正掌握着家中大小事务决策权的,还是那位雷厉风行的婆婆张氏。 看得出,婆婆对于郑氏,不但喜爱,还十分尊重。 因此,能否与大少奶郑氏处好关系,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而自她进府以来,郑氏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客气有加。 而对于二姨太石氏,她却是如沐春风,有说有笑。 她敏锐地察觉到,不论是慈祥温和的老祖母,还是一向严肃端庄的婆婆张氏,每当她们与二姨太石氏相处时,脸上都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喜爱。 这种喜爱并非伪装或敷衍,而是真实得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暖人心。 经过这数日以来的细心观察,周燕卿心中对于这位备受宠爱的二姨太石氏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深深嫉妒。 尽管她自己和另外两位姐姐一样,每三晚才能有那么一晚能够与丈夫同床共枕。 但不知为何,如今的她却再也无法从丈夫那里感受到昔日在暹罗时曾拥有过的炽热激情。 或许是因为丈夫每日都需要周旋于众多女子之间,身心俱疲; 亦或是归来之后钱庄里繁重忙碌的事务让他应接不暇、无暇顾及夫妻间的情感交流。 总之,周燕卿觉得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想要在林府混下去,必须先博得婆母及大姐郑氏的喜欢,还得有个一儿半女。 而自己最想要的,却是二姨太石氏此刻拥有的。 她不单得到家中长辈的喜爱,还生了四公子林之炀。 无论如何,自己得想办法赶紧怀孕。 眼看三人之中,自己年岁最大。 现在他们的丈夫已经回来,自己再不赶紧怀孕,比她年轻的她们,恐怕又要有喜了。 第87章 杞人忧天 当周燕卿踏入林府的那一刻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和危机感就如潮水般向她席卷而来。 自从被林恩典从戏班里救赎出来后,他们也曾经度过了一段如胶似漆、浓情蜜意的美好时光。 然而,仅仅相隔一个月,命运的齿轮却开始悄然转动。 那时的周燕卿因为事先与戏班的头家立下约定,在未返唐山之前,每晚都必须上台演出。 那段时间,她时常感到困倦不堪。 整日里毫无食欲,偶尔甚至会出现阵阵恶心之感。 身在异国,天气和食物都有着诸多变化。 因此她对于这些身体上的异样,并没有怀疑到这正是妊娠反应所带来的征兆。 于是乎,在那些个漫长的黑夜里,她依旧如同往昔一般毫不迟疑地走上那一方小小的舞台。 然而就在某一天晚上,当她刚刚登台没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从腹部传来,仿佛有一只凶猛的野兽正在她的腹中肆意翻腾撕咬着。 起初,周燕卿还试图凭借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强行忍耐住这股疼痛,但越是忍耐,那痛楚却是愈发强烈起来。 肚子里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防线。 终于,她再也无法承受这般剧烈的折磨,豆大的汗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滚滑落。 那原本娇俏动人的面容,此刻也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最终,她只能无助地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捂住腹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发出一声声令人揪心的呻吟…… 演出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却不得不中途戛然而止。 戏班头家心急如焚,在当地华人朋友的热心相助下,匆匆忙忙将她送往了一家名为天华的医院。 这家医院乃是由一位华人富豪所开办,医疗设施堪称一流。 周燕卿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尽管医护人员全力抢救,但那个尚未在腹中完全成型的小生命,还是伴随着她那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永远地离开了她温暖的母体。 当看到从自己体内滑落出来的那一团血肉模糊之物时,周燕卿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哭声凄厉得令人心碎,整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站在一旁的林恩典满脸忧愁,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心疼地望着周燕卿,轻轻地伸出手,轻柔地拍打着周燕卿因痛哭而不停颤抖起伏的后背,试图给予她一丝慰藉和安抚。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失去孩子的不幸遭遇,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就在这时,医生面沉似水地走了过来,说出了一句犹如晴天霹雳般的话语:“由于这次意外流产,对您夫人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日后若想自然怀孕,恐怕会有相当大的难度。” 听到这个噩耗,周燕卿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医生,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接着便开始呼天抢地、又哭又叫起来,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宣泄心中无尽的痛苦和愤恨。 经过长达两个月之久的精心静养,她的身体状况终于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如初,但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就在这时,一直期盼着能够早日回国的林恩典,竟然意外地收到了一则令人振奋的消息——红头船即将发航!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因为他等待这一刻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于是乎,林恩典毫不犹豫地立刻订好了两张船票,并小心翼翼地带着刚刚恢复身子的周燕卿登上了这艘开往故乡的红头船。 一路上,他们经历了无数次狂风巨浪的袭击,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颠簸与折磨。 经过漫长的一个半月的漂泊之旅后,他们终于远远望见了熟悉的海岸线,那一刻,两人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最终,他们顺利抵达了南城,踏上了这片阔别已久的土地。 如今看到大少奶已经生育三子一女,而二姨太也不甘落后,生有一子。 相比之下,周燕卿自觉是她们三人之中自己是年纪最长的那个,可至今能否成功怀上孩子却仍是个未知之数。 每每思及此处,周燕卿心中便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之情。 遥想当年,自己的命运竟是如此悲惨。 出生于贫困潦倒的家庭,年仅八岁时便惨遭亲生父母狠心卖掉,从此进入了戏班子这个充满艰辛与磨难的世界。 在戏班度过的这漫长的十九年间,她所承受的苦楚简直多得数不胜数。 如今嫁入这富贵显赫的大户人家,本以为能过上安稳舒适的生活,倘若自己始终未能有所出育,一旦哪天丈夫先行离世,待到年老色衰之时,又该何去何从呢? 究竟能够依靠何人来安度晚年呢? 医生都曾坦言称要想自然受孕恐怕颇具难度,而如今令周燕卿感到忧心忡忡的是,丈夫每隔三个晚上才能轮到她侍寝一晚。 而二姨太,不仅已成功诞下四公子,在林府中的地位也算是逐渐稳固下来。 事已至此,无论怎样艰难险阻,周燕卿暗下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先让自己怀上孩子才行! 在这错综复杂的林府之中,大少奶的地位可谓坚如磐石、稳若泰山,任谁都难以撼动其分毫。 而那位二姨太呢,则与大少奶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生性老实本分,心思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待人接物更是格外的和善可亲,无论旁人说些什么,她总是一副好脾气地应和着,从不会与人争执半句。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周燕卿那双精明的眼睛,一个绝妙的计策瞬间涌上心头。 日后若是轮到二姨太侍寝之时,我便佯装生病不适,然后设法将丈夫哄骗至我的房中来。 想到此处,周燕卿不禁为自己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到得意洋洋。 第88章 轻虑浅谋 从那一刻起,周燕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启了她那别有用心的装病之旅。 自此之后,她整日整夜地将自己紧锁在紫月轩那幽静的西厢房内,宛如一只被困于笼中的金丝雀。 哪怕是最基本的生活起居,如饮食、喝水和排泄等琐事,她也全都依仗着身旁的丫鬟们来伺候。 若是碰上丈夫按照轮值顺序该去二姨太房中的日子,周燕卿便会在这西厢之中精心策划并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动静。 时而佯装腰痛难忍,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时而又装作头晕目眩,在床上辗转反侧。 每当这些动静传到隔壁时,总是能引起不小的骚动。 而每次听到西厢房传来的声响,二姨太都会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丈夫。 三姨太独自一人从遥远的外地嫁入咱们林府,身边连个能倾诉衷肠的人都没有。 如今病了,你这个做为丈夫的,应该过去多陪陪妻子,多多关心她才对呢。 然而,有时候林恩典是因为被周燕卿整夜整夜没完没了地纠缠,早已感到身心俱疲,只想到二姨太的房中寻得片刻安宁与休憩。 对于西厢故意弄出来的动静,其实大少爷心里清楚得很。 于是他便故意对西厢房传出的声音充耳不闻。 可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拗不过二姨太的苦苦相劝,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西厢房。 只要看到丈夫那熟悉的身影迈进西厢房,原本还病恹恹躺在床上的三姨太,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病情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好转起来。 只见她娇柔地坐起身子,轻轻披上那件薄如蝉翼、若隐若现的睡衣,扭动着那婀娜多姿、妖娆动人的身躯,如同一只迷人的花蝴蝶般,一步一步将丈夫引诱到那张精心雕琢、美轮美奂的雕花床榻之上。 而就在这个夜晚,三姨太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尽情展现自己的妩媚风情和千娇百媚。 她像一条灵活的水蛇一般缠绕在丈夫身上,不断地索取着他的爱怜和温存。 可怜的林恩典,这段时间仅仅是应付这位欲求不满的三姨太一个人,便已经感到筋疲力尽、力不从心了。 至于家中的大少奶奶和二姨太,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宠幸她们了。 时光匆匆,转眼间半年的光阴就这样悄然流逝。 在这漫长的半年里,林恩典只要一踏入潇湘苑,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直接倒在床上蒙上被子呼呼大睡,完全提不起半点精神来与自己的妻子郑氏共享鱼水之欢。 更糟糕的是,每当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踏进二姨太的房间时,从隔壁西厢房那边总会不合时宜地传来三姨太那令人心慌的呻吟声。 每当听到这声音,二姨太也不由得心急火燎起来,连连催促着丈夫赶紧过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恩典回国之后,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家中的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不仅没有展现出丝毫的精神焕发之态,反而日复一日地愈发显得萎靡不振。 她们原本娇美的面容如今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这一现象让身为婆母的林夫人着实觉得万分奇怪。 要知道,她们的丈夫林恩典在暹罗的那漫长的半年里,尽管她们三人分隔两地,但郑氏和石氏都未曾像现在这般无精打采、郁郁寡欢。 按理说,如今丈夫已然归来,这两个儿媳理应每日都容光焕发、满心欢喜才对啊!毕竟夫妻团聚本应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心中怀着满腹狐疑,林夫人决定派遣贴身丫鬟秋菊分别前往潇湘苑以及紫月轩,将这两位儿媳妇请到飞鸿堂来一同喝杯茶,顺便好好聊一聊,以解开她心头的疑惑。 不一会,大少奶携着秋香,来到飞鸿堂。 见过婆母后,秋香端来了茶水,放在郑氏侧边的茶几上。 这么正式被婆母邀请到飞鸿堂品茶,对于已经嫁入林府七年的郑氏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当婆母的贴身丫鬟秋菊来到潇湘苑说夫人邀请大少奶到飞鸿堂喝茶的时候,郑氏颇为惊愕地看着秋菊。 她一度怀疑不是秋菊说错了,便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然而秋菊却说:“大少奶,夫人邀请您跟二姨太到飞鸿堂品茶谈心呢。” 她还再一次强调问秋菊:“邀请?我跟二姨太?去品茶谈心?” “是呢!夫人让我先来潇湘苑请大少奶后,再到紫月轩去请二姨太的。” 秋菊看到大少奶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话,赶紧跟她说是夫人的命令。 在得到秋菊肯定的答案后,郑氏兴高采烈地梳洗干净,换上了得体的衣裳,在丫鬟秋香的陪伴下,匆匆赶往飞鸿堂。 秋菊出了潇湘苑,便直接去往紫悦轩邀请二姨太。 正在房里为儿子绣肚兜的二姨太石氏听到秋菊说:“夫人命我过来请二姨太到飞鸿堂品茶谈心时”,石氏也微微怔了一下。 嫁入林府二年出头,第一次受婆母之邀,到飞鸿堂去喝茶。 秋菊走后,石氏便换上了得体的衣裳,跟丫鬟芍药,也匆匆朝飞鸿堂走去。 到了飞鸿堂门口,尚未踏入门槛,一阵如银铃般清脆响亮且格外爽朗的笑声便传进了石氏的耳朵里。 那笑声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让石氏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缓缓落回了原处。 当秋菊前来传话告知夫人邀请她过来一同品茶时,石氏的内心可是充满了忐忑与不安。 秋菊走后,她不停地反思着自己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够妥当或者犯下了什么错误,但思来想去却始终未能找到答案。 然而此刻,仅仅只是站在门外听到婆母那如此欢快愉悦的笑声,石氏心里已然明白,婆母此番召唤她前来应该并非是什么坏事。 于是,石氏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迈着轻盈而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厅堂。 一进门,她先是恭恭敬敬地朝着婆母林夫人行了个请安礼,然后又微笑着转向一旁的郑氏,同样礼数周全地施了一礼并问候安好。 林夫人见到石氏进来之后,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可亲,她微微抬手,示意石氏坐到郑氏下方的座位上去。 待石氏依言落座之后,一旁机灵乖巧的芍药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快步走出厅堂去为石氏准备茶水。 此时,眼见两位儿媳均已悉数到场并且各自就座完毕,林夫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佩霞啊,还有月华,我近日留意观察到你们二人不知为何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全然没了往昔那般明媚灿烂的笑颜。究竟发生了何事呢?可否说来与我听听呀?” 第89章 黯然神伤 被婆母问及俩人不开心之事,郑氏和石氏不由得对视一眼后,脸便红了。 看到一直低着头满脸绯红的石氏,郑氏先开了口。 “婆母,要说这事啊,真真是叫人有些张不开嘴呢。” 郑氏面带羞赧之色,微微垂首,似是鼓足了勇气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咱们娘仨之间哪有什么不能讲的呀?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就是啦!” 林夫人满脸和蔼可亲,伸手轻轻拍了拍郑氏的手背,柔声宽慰道。 其实听到郑氏说此事难以启齿时,林夫人心里已然猜度出个大概来了。 但她仍是不动声色,继续安抚着郑氏,希望能让她放下心中的包袱,敞开心扉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来。 郑氏轻咬下唇,犹豫再三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抬起头看向林夫人,面色绯红如霞,目光闪烁不定。 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依旧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石氏。 然后压低声音细若蚊蝇般地说道:“婆母,这件事原本我是压根儿不想提的,可既然您都问到这份上了,那媳妇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说到这里,郑氏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自从那三姨太进府没多久之后就病倒了,这一来可真是苦了大少爷哟!每晚只要轮到二姨太侍寝的时候,三姨太就在自己房里各种折腾作怪,非得把大少爷给叫到西厢房去陪她不可。结果每次大少爷被她闹腾得筋疲力尽。待轮到潇湘苑的时候,往往都是一头栽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哪里还有半分精力顾得上我和二姨太的感受呐……”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从儿媳口中得知三姨太周氏每晚都要折腾作怪,硬逼着儿子到她房里去折腾的时候,林夫人只觉得一股怒火瞬间冲上脑门儿,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想那钱庄的事务本就繁杂琐碎,儿子整日为此奔波忙碌,常常累得精疲力尽。 可如今倒好,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了班回到家中,本想可以清闲自在了。 哪曾想却还要遭受三姨太这般无理取闹的折磨! 一想到这里,林夫人便心如刀绞,心疼不已。 此时的她已然怒不可遏,瞪大双眼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儿媳,似乎想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确认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而一旁的二姨太石氏见婆母如此动怒,心中不禁有些胆怯,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轻声回应道:“是……是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夫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到底是得了什么大病?这段时间竟然一直卧床不起!府里那么多的丫鬟婆子难道都是摆设不成?非得要折腾我那每日辛苦工作养家糊口的儿子!” 说到最后,林夫人已是脸色发绿,额头上青筋暴起,其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秋菊!” 只见林夫人气得满脸通红,怒目圆睁。 她对着身旁恭恭敬敬站立着的丫鬟秋菊大声喊道:“快去把三姨太给我叫过来!立刻!马上!” 她那尖锐的声音仿佛要刺破整个庭院的宁静。 秋菊被吓得浑身一颤,赶忙应声道:“遵命,夫人!” 然后便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急匆匆地朝着紫月轩飞奔而去。 而就在刚刚不久前,正在西厢房里专心致志练习身段的三姨太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看到婆母身边的丫鬟秋菊神色匆匆地朝东厢房跑去。 接着,便传来了秋菊和二姨太的对话。 得知是夫人要请二姨太前往飞鸿堂一同品茶谈心时,三姨太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凭什么婆母只邀请二姨太去品茶,却偏偏不叫自己呢? 难道就因为二姨太已经为林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吗? 想到这里,三姨太不禁暗自神伤起来。 在这座偌大的府邸之中,如果没有子嗣作为依靠,即便自己再怎么努力讨好婆母和众人,恐怕终究还是会被当作一个外人来看待吧。 如今看来,唯有尽快为林家诞下一儿半女,才能真正改变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啊! 到那时,想必林府上下的人们都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吧…… 她静静地伫立在窗棂之前,仿佛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目光透过那扇雕花窗户,小心翼翼地窥视着窗外的世界,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她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宛如一只潜伏在草丛中的猎豹,等待着猎物出现。 终于,她看到了二姨太石氏的身影。 只见石氏身穿着一袭华丽的浅色锦缎长裙,身姿婀娜多姿,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她身旁紧跟着丫鬟芍药,两人步履匆忙,神色凝重,似乎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办。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三姨太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懊恼之情。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转身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思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疑问和猜测:“她们究竟是去做什么了呢?难不成这府里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我吗?” 越想越是觉得不甘心,暗暗下定决心。 “不行!今晚大少爷回来后,无论如何也要使出浑身解数,定要让他将府里的所有秘密都一一吐露给我听!”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想起自己进府后每日的生活。 丈夫林恩典每天一大早便前往钱庄工作,留下她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府邸中。 而府里的其他人,无论是大太太还是二姨太,都各自有着自己最亲的人相伴左右。 唯独自己,形单影只,无人问津。 每念及此,心中便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黯然神伤之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三姨太,夫人那边有请。” 循声望去,只见秋菊正笑盈盈地站在西厢房门口。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沉浸在忧伤情绪中的三姨太瞬间精神一振,脸上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甚至一时之间竟忘却了自己尚处于装病期间,像个孩子一般欢呼雀跃地从榻上蹦了起来。 她满心欢喜地快步走向秋菊,兴奋地说道:“知道啦!你快些回去回夫人,就说我稍后片刻便到。” 言语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期待,仿佛即将迎接一场盛大的庆典。 第1章 猝不及防 民国二十五年,仲夏。 林府飞鸿堂。 “老爷,你再等等,老四一家马上就要到了。” 林夫人坐在林子山的病榻前,一边擦拭着滴下来的泪水,一边哽咽着说。 “爹,您就安心吧!他们已经顺利抵达汕头港了,马上就要到家了。” 大少爷林恩典趴在父亲林子山的耳边,轻声说着。 “嗯” 病榻中的林子山嗯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今年一入仲夏,天气就有点反常。 那炽热的阳光仿佛要将大地烤焦一般,让人感到无比闷热和烦躁。 这段时间一直身体抱恙的林子山,突然就起不来身了。 起初以为就是像往常一样的小毛病,休息几天就好了。 谁知道日子一天天过去,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起来。 五子林恩义,可是南市有名的大夫。 他医术精湛,医德高尚,不知道拯救了多少濒临死亡之人。 经他医治过的病人可谓是不计其数。 然而,自己纵有高超的医术,对于自己父亲这突如其来的重病,竟然也变得束手无策起来。 平日里,自己对于那些复杂棘手的病情,总能手到擒来。 几贴药下去,病人就能有所起色。 而今天,看到病榻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父亲,林恩义知道父亲时日无多了。 林老爷林子山,可是粤东地区声名显赫的大富商。 他所经营的钱庄“声合号”,在当地可谓是如雷贯耳。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让林家积累下了巨额财富,成为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富豪。 然而,老太爷的产业可不单单只有“钱”这么简单。 除了金融领域之外,他还涉足多个行业,旗下拥有着规模庞大的布行、米行、茶行以及鱼行等等实业。 也就是说,南市衣食住行的生意,都被林家垄断了。 林子山育有五子,四子林恩和十几年前到东洋留学后,便在那边结婚生子,一直没有回国。 林子山似乎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让大儿子林恩典拍电报,让林恩和回国。 得知父亲时日无多,林恩和接到电报后,携带家眷,即日便启程回国了。 虽然之前林子山已经把产业略做分配,可是李姨娘生的三子林恩爱和四子林恩和,对这一分配颇有微词。 毕竟“声合号”,那可是真真正正日进斗金的呢! 这五兄弟中,除了痴迷医学,对生意没有半点兴致的五少爷林恩义外,其他四人对于“声合号”最终会落在谁手里,都在暗中波涛翻涌。 这一次,林老爷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急着召齐五子,是要重新分配产业。 当然老太爷有言在先,“声合号”是每个林家子孙的财产。 可是那会,毕竟老太爷只生了林子山一个男丁。 而如今,林子山育有五子,这五子又各自生殖繁多。 这样的话,“声合号”就必须只交到五子中的其中一人之手了。 作为林家长子的林恩典,一直跟着父亲林子山在打理声合号,无非就是最合适的人。 林子山心里也有数,如果想要让声合号持续地,健康地发展下去,大儿子林恩典必然是不二人选。 以前略做分配产业的时候,只是让儿子们到各种的商行去管理。 每天的营业额,还是得回“声合号”交账。 也就是说,没有分清楚这些产业究竟是属于谁的。 所以对于大儿子一直跟着自己去打理声合号,其他兄弟才没有异声的原因。 二个时辰后,林府外头终于有了动静。 离家十几载的林恩和,带着妻子和儿女,终于出现在林府门前。 “爹爹,我们回来了。” 临近飞鸿堂,林恩和大声地喊着。 李姨娘站在飞鸿堂外,看到儿子拉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面跟着个穿着浅灰色裙装,梳着高高的发髻的年轻女人。 她心里清楚,这必定就是儿子的老婆和孩子了。 “姨娘,我们回来了。” 看到李姨娘,林恩和喊着。 李姨娘看到阔别十几年的儿子,开心得忘记了丈夫此刻还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她张开了双臂,朝着儿子奔去。 林恩和放开了儿女,也同样张开双臂,把母亲李姨娘揽进了怀里。 两人“呜呜呜”地哭做一团。 站在一旁的儿媳和孙儿们,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 “静怡,这是妈妈。若兰若安,这是奶奶。” 林恩和用李姨娘听不懂的话语,对妻儿介绍着自己的母亲。 三人朝李姨娘行礼问好后,林恩和又对李姨娘说:“这是我的妻子,朱静怡,女儿林若兰,儿子林若安。” 在李姨娘的带领下,林恩和一家进入了飞鸿堂。 跟各位兄长嫂嫂问安后,进入了父亲的房间。 林夫人看到李姨娘领着林恩和一家进来,对病榻上的林子山说:“老爷,恩和带着妻儿回来了。” “娘亲,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这是我的妻儿,他们不会说我们这边的话,望娘亲不要见怪!” 林恩和说完,带领着妻儿,跪在林子山的床前。 “爹爹,孩儿不孝!孩儿带着妻儿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着病榻中瘦小的父亲,林恩和非常后悔这些年任性留在东洋不回家。 听到儿子的声音,林子山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抬手示意大儿子林恩典,把在门外的其他孩子全都召集过来。 他又让林夫人把自己扶起来,靠在床头,颤抖着手,拿出了压在枕头下,早已准备好的信封。 林夫人接过了他手里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 “吾命不久矣,在清醒之日,将家中财产分配如下:五子林恩义,分得侧院一座与城南医馆;四子林恩和,分得茶行及城北芳院一座;三子林恩爱,分得绸缎庄及城北耦院一座;二子林恩惠,分得米行及别院一座;大儿子林恩典,分得鱼行及林府一座。至于“声合号”,则分配给大儿子林恩典及大孙子林之烆。” 林夫人话音未落,林恩和便站了起来。 “爹爹!”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满脸怒容地质问道:“合着您大老远把我从千里之外召回,就只是为了分给我一座破旧不堪的院子以及那个快要倒闭的破茶行吗?这难道就是您对亲生儿子的安排吗?” 听到林恩和这般质问,林子山缓缓抬起头。 他用那一双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浑浊无比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因为极度愤怒而导致眼睛涨得通红的儿子。 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塑般坐在那里。 见父亲毫无回应之意,林恩和气急败坏地猛地站起身来。 他用力一挥衣袖,大声吼道:“好啊!既然如此,那咱们父子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罢,他转身一把拉住身旁同样面露惊色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毫不留恋地抛下了满屋子惊愕不已的亲人们,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林恩和重重地甩上了飞鸿堂那扇沉重的大门,带着满心的愤懑与失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曾经让他充满期待的地方。 第2章 出乎意料 民国二十六年,正月十九。 已经进入初春的南方,依然春寒料峭,寒风凛凛。 刚过完年,整座城市似乎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 家家户户的门框上,还依然悬挂着鲜红的对联。 大少爷林恩典那双历经沧桑的手背在身后,焦躁不安地在东暖阁来回踱步。 他时而走近四姨太的厢房门口张望,想进又不敢进…… 时而微微仰起头,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高高的屋顶之上…… 他焦躁不安,双脚不停地在这光滑的地面上来回走动着,仿佛这样能够缓解他内心的紧张与焦虑。 就在这时,从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妇人生产时因疼痛而发出的凄厉叫喊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他的心窝。 紧接着,又听到稳婆一声接一声地喊道:“吸气……呼气……用力!对……再用力一些……” 伴随着这些呼喊声,整个房间都被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氛围所笼罩。 “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让人不禁为之揪心。 没过多久,一阵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凝重的寂静。 “哇哇哇……” 那哭声犹如天籁之音一般,响彻了整个屋子。 “生了!生了!恭喜大少爷,四太太又给您添了一位小公子,恭喜大少爷喜得第八子!” 婢女梅香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跟一直站立在门口张望的大少爷报喜。 “生了!终于生了……” 大少爷听到梅香的报喜,开心得站在四姨太的房门外手舞足蹈地说。 不一会,稳婆庆婶手里抱着一个用红色雪裘包裹着的婴儿,走出了房间。 “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又是位公子。” 庆婶笑得合不拢嘴,嘴角高高翘起,形成了一个漂亮的菱角形状。 她那裹着蓝色布条的小脚,每迈出一步都会轻轻颤动一下,看上去既可爱又有趣。 “好啊好啊,竟然又是男丁!我林家可真是人丁兴旺啊!” 林恩典满脸喜色、兴奋异常。 一见到庆婶手中抱着的婴儿,立刻就伸出手去接。 尽管这个孩子已经是他的第八个儿子了,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丝毫不亚于当年迎来自己第一个儿子那般。 这个婴儿便是林家大少爷林恩典的第八子,林之焕。 正当大少爷还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时,管家张叔神色匆忙地快步走进了东暖阁。 他那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原本东暖阁里的宁静氛围。 “大少爷!钱庄那边打来电话,说是要请您立刻赶过去一趟呢!” 张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擦去额头上因为赶路而渗出的细密汗渍。 接过庆婶手中的婴儿,正在眉开眼笑,细细端详着新生婴儿的大少爷,听到这话后,眉头微微一皱,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转过头看向张叔,问道:“有没有说明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担忧。 “回大少爷,白账房并没有详细说明具体情况,只是反复强调让您务必尽快赶过去,说是有大货等着您处理呢。” 管家张叔如实回答道。 “哦?有大货……” 大少爷一听“有大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好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两盏明灯一般。 他深知这所谓的“大货”,极有可能意味着一笔重要的生意或者难得的机遇。 不过此刻,他怀中还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于是,他极其小心谨慎地将手中那个粉雕玉琢小婴儿轻轻递给了站在一旁、满脸笑容的稳婆庆婶。 “你跟四姨太说一声,钱庄那边突然出了急事,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我去去就回,让她先好好休息。” 说完,急匆匆地朝门口走去。 庆婶满脸媚笑,赶忙应道:“知道了,大少爷您放心去处理吧,路上小心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婴儿紧紧揽在怀里。 目送着大少爷大步流星地跨出门厅,庆婶这才抱着婴儿,折回房中。 厢房之内,刚刚经历了生产之苦的四姨太面色苍白如纸。 她虚弱地倚靠在婢女梅香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里,那原本娇美的脸庞此刻显得有些憔悴,但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质。 梅香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炖鱼胶。 用汤匙轻轻地搅拌着,然后舀起一小勺,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再慢慢地送进四姨太微微张开的口中。 四姨太轻启朱唇,缓缓咽下鱼胶,满眼温柔。 随着一勺又一勺的鱼胶入喉,四姨太的气色也渐渐有了些许好转。 这时,稳婆庆婶怀里抱着婴儿,满脸谄媚地跨进门槛。 “禀四姨太,大少爷钱庄那边突然有急事需要处理,他说去去就回,还特意叮嘱您要好好休息,安心等着他回来。” 庆婶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粉嫩可爱的婴儿轻轻地放在了四姨太床边那张垫着枣红色锦缎床垫的婴儿床上。 此时,床上正靠在婢女梅香怀里喝着补品的四姨太,听闻大少爷因急事前往钱庄时,停顿了一会,轻轻地推开了梅香递过来的调羹。 她那双美丽却略显疲惫的眼眸微微抬起,用虚弱但充满关切的声音问道:“大少爷可有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在这个对四姨太来说至关重要的时刻,大少爷竟然连进屋来瞧一眼刚刚经历分娩之苦、生下孩子的她都来不及,便如此急切地奔向了钱庄。 “禀四姨太,刚才管家张叔说,钱庄来了大货,让大少爷赶紧过去处理。” 庆婶一边帮刚出生的婴儿盖被子,一边回应着四姨太。 “大货?这年头还有大货?” 听到是大货,四姨太也有点错愕。 毕竟这年头,外面能吃饱饭就不错的人实在太多。 四姨太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恐怕绝非寻常小事那么简单。 现在正值钱庄结账时间,这个时候来大货,想必那人的境况十分迫切! 或许是钱庄遭遇了重大危机,亦或是出现了其他意想不到的状况。 想到此处,四姨太不禁蹙起眉头,忧心忡忡起来。 “梅香,快些帮我将那罩衣取来!” 四姨太急切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挪动着身子,作势就要下床。 此时,正在收拾接生工具的稳婆庆婶瞧见四姨太这一举动,慌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走上前来。 她满脸焦虑地开口劝道:“四姨太啊,您刚刚经历了生产之苦,身子还虚弱得很呐,这会儿可千万不能下床走动啊!” 说话间,她伸出双手,轻轻地按住了已坐起半个身子的四姨太。 “钱庄那头如今不知会有怎样的变故,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着实难以安稳地躺在床上歇息。” 话音未落,四姨太又试图挣扎着起身,但很快就被眼疾手快的庆婶再次按在床上躺下。 见此情形,四姨太不由得面露愠色,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起来:“庆婶,我知晓你是为我好,可眼下这局势如此不明朗,让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在此静养?” 说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自从五年前四姨太吴秀英嫁入林家之后,便一直围绕在大少爷身旁,全心全意地协助他处理各项繁杂的生意事务。 虽说两人整整相差了二十三岁,还是个四姨太,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夫妻情深,夫唱妇随。 去年林老爷林子山临终前,将声合号钱庄分给了大儿子林恩典和大孙子林之烆。 现如今家中一应账目事务,则交由四姨太全权打理。 当时四姨太正处于身怀六甲之时,但即便如此,她也未曾对钱庄之事有丝毫懈怠。 自那时起,这声合号钱庄便有了新的主人。 如今四姨太顺利诞下麟儿,即使身为人母,需要照顾嗷嗷待哺的婴儿,但四姨太依旧心系钱庄的生意,仍旧操心着钱庄的各项业务。 从钱庄派来的黄包车,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车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家里唯一的汽车,这段时间四少爷林恩和留洋回来后,便一直由他所用。 所以大少爷要出门办事,也只能退求其次,搭黄包车了。 看到大少爷神色匆匆地跨出大门,黄包车夫赶忙将车头压低,犹如忠诚的卫士等待着主人的检阅,静候大少爷上车。 “走,去钱庄。” 刚刚跨上车坐稳的大少爷,犹如发号施令的将军一般,对黄包车夫说道。 “好咧,大少爷您就擎好吧。” 黄包车夫肩头上搭着一条发黄的白毛巾,一身黑色的棉衣布满了补丁,脚上黑色的布鞋又旧又脏。 他一边应着,一边拉起车把,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一样地疾驰在宽敞的街道上。 第3章 旧事重提 正月里,新年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 街上的商家,那悬挂着的大红灯笼犹如红彤彤的柿子,依旧高高挂起。 街道上弥漫着一片喜气洋洋而又祥和的气息,人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 此刻街道上行人稀少,日头也已稍微偏西。 大少爷摸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 此刻已经接近申时,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 从家出发去钱庄,黄包车跑得快的话,也需要三刻钟。 钱庄早上开门营业,下午三点后,是一天账目的结算,不再接待其他业务。 而今天,在钱庄的结算时间,竟然来了大货。 四姨太刚生产完孩子,自己都没来得及进房去关心一下,便匆匆赶往钱庄。 等事情处理完后,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跟她道个歉。 坐在黄包车上,双手紧紧地拽着车轴,大少爷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 只说来大货?到底是个多大的货呢? 这三刻钟,对于大少爷来说,可谓是半个世纪般的漫长。 当车夫气喘吁吁地把黄包车停在写着:“声合号钱庄”门口的时候,大少爷从口袋里掏出了三个钱,赏给了黄包车夫。 车夫接过了钱,一只手被大少爷搭着,扶着他下了黄包车。 “谢谢大少爷,大少爷您慢走。” 看着大少爷进入钱庄的伟岸背影,黄包车师傅半鞠着躬,大声地说。 白账房原本正站在柜台后面,整理着账目,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东家急匆匆地跨过门槛迈进了大门。 他脸上堆满了笑容,赶忙放下手中事务,一路小跑着就冲了出来。 “少东家,您来了!” 白账房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只手紧紧吊起长褂的衫角,以免自己跑动时不小心踩到衣角摔倒。 而另一只手则十分恭敬地做出一个“请”字的姿势,微微弯腰,将大少爷迎进了钱庄。 大少爷眉头紧皱,神色紧张,一见到白账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发生什么事?” 然而当他看到白账房满脸堆笑、喜气洋洋的模样,并不像是什么坏事发生的样子,那颗一直高高悬起的心这才缓缓落回了肚子里。 白账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整个人容光焕发,红彤彤的脸庞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还用手压住嘴角,刻意压低声音,俯身凑到大少爷的耳边,轻声说道:“少东家,喜事啊,大喜事!” “到底是什么事?快说!” 大少爷见白账房这般欲言又止、故作玄虚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恼火,语气也变得愈发不耐烦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那扇紧闭许久的经理室大门缓缓开启。 只见声名远扬、家缠万贯的富商陈老板迈着稳健的步伐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钱庄伙计,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位陈老板,全名陈宏远,在当地可谓是家喻户晓。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配上刚从香港修剪回来,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更显其成功人士的风范。 \"林头家,您可算来了!\" 陈宏远见门口站着的正是林家大少爷,连忙双手作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语气中满是欣喜与期待。 听到声音,原本正若有所思的林大少爷猛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现眼前之人竟是陈宏远。 他微微一怔,随即开口道:\"哦,原来是陈头家啊?久违,久违!\" 林家和陈家,在南市都是财力雄厚,旗鼓相当。 林恩典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陈宏远了。 两位太爷在世时,一直都是相互扶持、合作共赢。 陈家所经营的产业也是涉猎广泛。 不仅拥有规模庞大的矿山,还涉足石材加工以及金店生意,每一项业务都做得风生水起。 当年,林家大少爷林恩典和陈家大小姐陈美林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自幼认识,并经常在陈老太爷的院子里玩过家家,可谓是感情深厚,两小无猜。 两位老太爷是生意场上的朋友,趣味相投,一直惺惺相惜。 曾经在陈老太爷的院子里,亦或在林老太爷的院子里,这两人见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临别时每次都依依不舍。 两位老人心知肚明,不时地彼此交换着眼色。 在他们的心里,早已默许他们两人是一对儿。 在林恩典十二岁那年,林老太爷驾鹤西去。 再过五年,陈家老太爷也追去阴间找林老太爷再续友情了。 两位老太爷走后,林恩典和陈美林便约在外面偷偷见面。 终于有一天,两人私定终身,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然而,命运却常常喜欢捉弄有情人。 陈家老爷陈建川为了家族生意能够更上一层楼,竟然不顾女儿陈美林的感受,将她许配给了远在香港的珠宝世家—周家。 那一天,天空仿佛被乌云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美林站在庭院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哭得撕心裂肺。 她紧紧抓住父亲陈建川的衣角,声音颤抖地苦苦哀求着:“爹爹,我求求您了,不要拆散我和他!” 然而,此时的陈建川已是面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陈美林见父亲不为所动,索性一咬牙,将自己与林家大少私定终身并自己已委身于林恩典的事情全盘托出。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惊雷,在陈建川耳边炸响。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女儿。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大女儿,怎么会做出如此违背道德之事? 盛怒之下的陈建川二话不说,转身便召集了家中的亲信护卫和儿子陈宏远,准备连夜杀向林家。 而另一边,林家老爷林子山此刻正在卧室里,宽衣解带准备上床入枕。 房间里檀香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宁静又祥和。 大夫人张氏已经睡下,林子山正准备吹灭床头灯罩里的蜡烛上床睡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接着,管家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老爷,不好了!陈家老爷陈建川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过来说要讨说法” 林子山闻言一惊,猛地跑过去把门打开,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陈建川如此兴师动众? 大夫人闻讯,坐了起来,轻轻地下了床,去衫架帮林子山拿长大褂。 她轻柔地帮他披上那件质地精良、绣工精美的腾云图案黑色长大褂。 林子山急促地把长大褂套上了身,一颗接着一颗地系着长大褂上那一排长长的扣子。 一边扣着纽扣,一边跟着管家急匆匆的脚步,两人快速朝着前厅走去。 穿过后花园的回廊,来到前厅怀谨堂门口。 还未踏入怀瑾堂,一阵令人胆寒的杀气便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他不由得心头一紧,眉头微微皱起,加快了步伐走了进去。 只见陈建川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庞此刻变得满脸乌黑,犹如被乌云笼罩一般阴沉得吓人。 他的双臂紧紧交叉叠放在胸前,身体笔直地站立于厅堂之上,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在他身旁,站着一群恭顺的家仆以及他的大儿子陈宏远。 陈宏远低垂着头,脸色如父亲陈建川一样的阴沉。 “建川兄,这么晚了,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大动肝火啊?” 林子山脸上堆满了善意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去,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然而,他心中却是暗自嘀咕:这陈建川向来稳重,今日怎会如此失态?莫非真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 见林子山来了,陈建川怒气冲冲地说道:“林恩典呢?赶紧把林恩典给我喊出来!” 那语气仿佛能喷出火来一般。 林子山见状,心中不禁一紧,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回应道:“恩典前天就去香港谈业务了,他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有话好好说嘛。” 面对陈建川如此汹汹的气势,林子山的话语也不自觉地带出了一丝不满与怨气。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听到林子山说林恩典去了香港谈业务,陈建川皱起眉头,满脸烦躁地追问着,似乎一刻都等不及要见到林恩典本人。 “这个嘛……我估摸怎么着也得要个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我说老兄,你先给我讲讲究竟发生啥事?半夜兴师动众,搞得人心不安呐。” 林子山说着,同时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疑惑,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陈建川,感觉到今天的陈建川是来者不善。 憋着一肚子气,原是来找林恩典算账的。 如今得知他不在家,这气也无处发泄。 原本满脸愠色的陈建川一听林恩典没在家,顿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蔫了下来。 想起平日里,两家一直以来都是秉持着以和为贵、和气生财的原则相处。 虽说生意上没多少来往,但彼此之间还是相互敬重、惺惺相惜。 可如今居然因为儿女间的事情,把自己气得如此火冒三丈。 甚至还不顾一切地上门来兴师问罪,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有些过于冲动鲁莽了呢。 于是他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退了几步,坐上了身后面的花梨木太师椅。 就在此时,始终静静地站立于陈建川身侧的陈宏远,见到父亲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后,这才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移步上前。 他微微躬身朝着已然稳稳落座的林子山深深地鞠了一躬,并礼貌地问候道:“林叔父好!” 第4章 拒人千里 林子山见状,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冲着陈宏远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紧接着,他带着几分戏谑与调侃的语气道:“宏远啊,你阿爹今天这是怎么啦?难不成是吃了枪药不成?火气这么大!” “哼,这事要是搁您身上,保准您比我还沉不住气呢!” 听到林子山对自己的这番调侃,陈建川顿时一脸的不以为意,撇撇嘴反驳道。 “行了行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跟我说说到底发生啥事了?” 尽管林子山嘴上这样说着,但实际上他心里头却是门儿清得很。 自家的大儿子林恩典钟情之人,恰是眼前这位陈建川老兄的长女陈美林。 这俩孩子自幼一同长大,可以说是两小无猜、情投意合。 而今晚陈建川如此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两个小家伙背着大人偷偷摸摸地干了些什么不该干的事情。 身为一个女孩子的父亲,遇到这种情况,又怎能不心生恼怒呢? 林恩典在前往香港之前,曾经一脸神秘地对父亲林子山说道:“等我回来的时候啊,一定会有大喜事向您禀报!” 听到这话时,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和期待。 然而此刻,当见到陈建川突然来访,并从其口中听闻那番话语后,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莫非这所谓的喜事就是此事? 但又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陈建川看着眼前满脸疑惑、尚摸不清状况的林子山,心里明白对方显然还不晓得自己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略作思索之后,他决定不再拐弯抹角,还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比较好。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的亲信家丁先出去。 这时,管家正好端上了刚煮好的热茶,来到怀瑾堂。 看到陈建川打发走自己的亲信,林子山便知此事隐晦不能公开。 于是他对管家说:“谢管家,放下茶你先回房吧,有事再喊你。” 听到老爷让自己送完茶先退下,谢管家心中已经有数。 “知道了老爷。” 谢管家把一杯茶放在林子山坐着的罗汉床小几上,又把另外两杯各自放在陈建川和陈宏远旁边的角几上。 然后他拿着空茶盘,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怀瑾堂。 看到谢管家已经退出,张建川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林兄,实不相瞒,我已经将小女美林许配给了香港的周家。” 说完这番话后,陈建川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就像两道寒光一样,直直地射向了林子山,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似的。 他紧紧地盯着林子山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静静地等待着林子山能够给出相应的回应。 而此时的林子山,在听到陈美林竟然已经被陈建川许配给香港的周家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被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一股巨大的震颤瞬间传遍全身。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嘴唇微微颤抖着。 好半天,他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美林……已经许配香港周家?” 那声音听起来干涩无比,仿佛是来自于沙漠中快要渴死之人最后的呼喊。 陈建川看到林子山如此震惊的模样,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不紧不慢地点点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没错,我家的金店想要更进一步发展,就必须得到周家先进的技术支持。所以这次联姻,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可以说是互相联手、互利共赢之举。” 说罢,陈建川再次把目光投向林子山,似乎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反应。 “你既然都已经如此坚定地下了这个决定,那为何还来找恩典呢?” 林子山看着眼前陈建川那副胜券在握、仿佛永远不会失败的常胜将军模样时,心中不禁有些不以为意,语气也变得略带嘲讽起来。 此时的陈建川,原本已经渐渐平息下去的怒火,因为林子山的这一句话而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只见他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林子山,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是真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还是故意在这里跟我装糊涂啊!他们两个居然背着所有人私自定下了终身大事,恩典把美林给祸害了。” 说到最后,陈建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祸害?美林说的?” 林子山满脸狐疑地看着眼前人,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语。 他那平日里总是文质彬彬、行事沉稳且充满睿智的大儿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鲁莽之事!这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没错,就是美林亲口告诉我的!若不是她这般言之凿凿,我又怎会大半夜不睡觉,急匆匆地跑来这里向您兴师问罪呢?” 陈建川语气坚定地说道,目光直直地盯着林子山,一双怒睁的眼睛就快要喷出火来。 林子山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和疑惑不解。 他缓缓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这孩子向来稳重懂事,绝不会闯出这样的祸事……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吧?” 然而,面对陈建川斩钉截铁的态度,他心中也不禁泛起了嘀咕。 难道真如对方所言,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这次真的与美林行了见不得人之事? “既然如此,美林如今是恩典的人了,你不如就成人之美,成全他们二人吧。至于聘金这一方面嘛,你但说无妨,只管开口便是了。” 林子山听闻此事乃是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所招惹出来的麻烦,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替他做出这个决定。 然而,陈建川却气鼓鼓地回应道:“美林与恩典?哼!即便这桑普山都被夷为平地了,他俩之间也是绝无半点可能之事!” 显然,对于林子山提出的让他儿子迎娶美林的请求,他感到十分恼火。 见此情形,林子山仍旧不愿放弃,继续劝解道:“建川兄啊,咱们都是为人父母的,应当多为儿女们的终身幸福考虑呀。只要你能点头答应这门亲事,关于聘金多少之类的问题,咱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议嘛。” 可陈建川根本不为所动,态度坚决地说道:“没什么好商量的!绝对不可能!我早已收下了周家送来的丰厚聘礼,而且美林下个月就要随我前往香港完婚了!” “既然如此,那我明白怎么做了。” 看到陈建川一副铁了心的样子,林子山咬了咬牙,答应了陈建川,以后不让林恩典去见陈美林。 第5章 肆意编造 “你应该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吧?想必你也已经知晓我今晚前来所为何事了吧?” 陈建川紧盯着林子山,只见林子山原本还算轻松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此时的林子山面色阴沉如墨,冷冷地说道:“这件事情非得等到恩典回来不可,一定要当面对质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知道他们都尚未成婚,这名声可是至关重要啊!倘若恩典当真做出了什么不光彩的丑事,那我定然会严惩不贷!不仅如此,还要备下金花红绸,送上丰厚大礼以表歉意和愧疚之情!” 林子山说着话的时候,心中很是忐忑慌乱。 虽说他一直以来对于自家儿子的品性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但正所谓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又正值青春萌动、两情相悦之时,很多事情确实难以预料和把控。 万一……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想到这里,林子山只觉得一颗心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一般,沉重无比。 ~~~ 就在方才,陈美林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领着哥哥还有一众亲信急匆匆、风风火火地夺门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让她有些惊慌失措,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要知道,当初她不过是为了让父亲打消把她许配给香港的周家这个念头,才随口胡诌、肆意编造出那些话来。 可万万没想到啊,父亲居然对她说的那些鬼话深信不疑! 而且还被气得暴跳如雷,火冒三丈之下,大半夜就带着亲信们径直冲向林家去兴师问罪了。 此刻的陈美林已经无暇细想太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事态变得更糟!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紧跟在父兄身后,一路朝着林家奔去。 这一路上,陈美林那颗心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般,怦怦怦地剧烈跳动着。 她实在无法预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毕竟,父亲向来都是个性情刚烈之人,如果真与林家老爷起了冲突,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没过多久,他们这行人便抵达了林家门口。 陈美林赶紧闪身躲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然后像做贼似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 透过枝叶的缝隙朝门口张望着,满心焦虑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未知局面。 就在这时,只见父亲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昂首挺胸地朝着前方走去。 他抬起手来,毫不犹豫地敲响了林家那两扇看上去异常厚重、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大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开来,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缓缓地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紧接着,门缝逐渐扩大,一个面容严肃的仆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父亲和哥哥对视一眼后,二话不说便带领着一众家丁如潮水般汹涌而入,他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林宅那深深的庭院之中。 望着父兄等人急匆匆地冲入林宅,陈美林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由于太过用力,指尖都微微泛白。 此刻的她静静地伫立在门外,宛如一尊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然而,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门口,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里,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时间对于等待之人来说,过得十分缓慢。 站在门口,她心急如焚,同度日如年。 她不停地在原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还会踮起脚尖朝门里张望一番,期待着能早日看到父兄平安无事地从里面走出来。 前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林恩典在踏上前往香港洽谈业务之前,他约陈美林见面。 那时的他们坐在西湖边的石凳上,周围盛开着娇艳欲滴的花朵,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芬芳。 林恩典紧紧握着陈美林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道:“美林,等我从香港回来,一定会给你带回一分意想不到的惊喜。” 陈美林听后,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信任和期待。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家门口的陈美林却望着眼前父兄那气势汹汹进入林家的模样,心中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鼓。 就在刚刚,当亲耳听到父亲要将她许配给远在香港的周家之时,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在她的内心深处,除了那个名叫林恩典的男子,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走进来。 然而此刻,无论她怎样哭得天昏地暗、呼天抢地,父亲却始终无动于衷,那冷漠的表情就好像根本看不到女儿的痛苦一般。 绝望之下,她咬了咬牙,心一横,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编造出一句最为致命的话语。 因为只有这样,或许才有可能击中父亲的要害,从而改变他的心意。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换来的并不是父亲的心软和退让。 只见父亲听完,先是微微一怔。 随后双手猛地叉在腰间,原本还算平和的面容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眉头紧紧皱起,满脸都是愤怒之色。 而站在一旁的兄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紧握着拳头,双眼瞪得浑圆,恶狠狠地盯着她,那凶狠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狠狠揍她一顿似的。 此时此刻,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陈美林被父兄二人的反应吓得不轻,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迅速蹿升起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跳动得越来越快,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她惶恐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脑海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她心里清楚,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任何差错,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或许自己与林恩典的美好未来将会瞬间化为泡影,所有的憧憬和希望都将破灭。 第6章 开诚布公 一想到这里,陈美林的心跳得越来越快,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一切能够顺利进行。 她独自一人静静地站立在林宅那高大威严的门口,娇小的身躯显得有些单薄和无助。 那双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攥住自己衣服的衣角,牙齿紧咬着下唇,心里凌乱不安。 脚步不断地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每踏出一步,都好像重重地踩在了她的心尖上,那种难以言喻的煎熬感让她备受折磨。 她知道林恩典此刻不在府里,心里头还有些许安慰。 如果此刻林恩典在府里,定会被怒气冲冲冲进府里的父兄打死的。 她知道是自己闯了祸,害了林恩典。 但是不这样说,她跟林恩典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时间就像沙漏里的细沙一样,缓慢而又无情地流逝着。 对于正处于焦急等待之中的陈美林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简直就是度秒如年。 终于,在经过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等待之后,林家那两扇紧闭多时的朱红色大门发出一阵低沉的“吱呀”声,缓缓地打开了。 林家老爷和父亲陈建川一同并肩出现在了大门口。 陈美林赶忙瞪大双眼定睛望去,只见父亲陈建川那张熟悉的面庞虽然依然紧绷着,没有露出丝毫笑容。 但是比起刚才他怒发冲冠、不顾一切地冲进林家时那副愤怒到极点的模样,此时的神情明显已经缓和了不少。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那颗一直高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稍微落回到肚子里一些。 陈美林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也随之放松下来。 在父亲正与林家老爷道别之际,陈美林瞅准时机,如同一只灵动的小鹿一般逃离了现场。 陈夫人何氏眼睁睁地看着丈夫满脸怒容、气势汹汹地带着儿子以及几位亲信匆匆出了门。 随后,女儿陈美林竟然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冲出家门。 自那一刻起,何氏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一般,始终无法安定下来,内心更是充满了忧虑与不安。 其实,当看到女儿也要跟着出去时,何氏本能地想要开口阻拦。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她深知自己丈夫的火爆脾气一旦发作起来,简直就是六亲不认。 万一他真的对那位林家公子大打出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但转念一想,让女儿一同前去或许并非坏事。 毕竟丈夫最为心疼的就是大女儿,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能够拦住丈夫,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如此一来,就算丈夫执意要动手,有女儿在场至少还能多一份保障,兴许可以及时出手救下林家公子呢。 想到这里,何氏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依旧忐忑不已,只能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传来。 陈美林一路小跑着,急匆匆赶回家。 刚到家门口,便见中堂内的灯盏散发着明亮而温暖的光芒,将整个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她心中暗自思忖:母亲肯定是在焦急地等待着我们归来呢。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走进了中堂。 果不其然,一进中堂,她就看到母亲正满脸焦虑地在堂中来回踱步。 婢女春兰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而母亲那略显憔悴的面容此刻更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陈美林赶忙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娘,您别担心啦,快回房去睡个安稳觉吧,真的没事儿。” 听到女儿的声音,母亲立刻停下脚步,快步迎上前,急切地问道:“美林啊,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你爹没有打人吧?” 看到大小姐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春兰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母亲话还未说完,目光便紧紧锁定在了陈美林身上,仿佛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来。 陈美林看着母亲如此紧张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娘您放心好了,恩典哥哥他出差去了,暂时不在家。” 其实,陈美林心里很清楚,母亲早就知晓她与林恩典之间的恋情,并且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们。 这份理解和包容让她感到无比幸福和感激。 听到林恩典不在家这个消息后,陈夫人那颗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终于缓缓地落回了原处。 然而,这刚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尚未持续多久,陈夫人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方才女儿所说的那件惊人之事——她与林恩典竟然已有了夫妻之实。 一想到这里,陈夫人不禁皱起眉头,面露愠色。 她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责备道:“美林啊,你真是糊涂透顶了!身为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怎能如此轻率地对待自己的身子呢?这种事轻传出去,让你以后如何做人呐!” 陈夫人话音刚落,陈美林便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脸上满是调皮和戏谑之色。 陈美林一边捂住嘴“嘻嘻嘻”地笑着,一边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娘,您先别急嘛,其实刚才那些都是我随口瞎编的。我跟恩典哥哥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您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不过这件事情您可得替我保密哦,千万别不小心说漏嘴了呀。” “你个死妮子!真是越发胆大妄为了!居然连你爹都敢骗?”陈夫人怒目圆睁,声音微微颤抖着说。 不过当她听到女儿亲口说出与林恩典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之前所说之事不过是一时情急之下胡编乱造的之后,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整个人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如果两个孩子真的做下了那见不得人的丑事,那他们陈家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尤其是美林这丫头,日后还如何有颜面去面对世人啊! 一想到这里,陈美林不禁感到一阵后怕,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娘,您也知道,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听到母亲责怪自己,陈美林无奈地说。 “你爹也真霸道,明知道你跟恩典两情相悦,却还为了生意,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 陈夫人想起丈夫刚才坚决的模样,不由得心疼起女儿和林恩典这对苦命鸳鸯来。 第7章 料事如神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林恩典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香港乘坐游轮返回南市。 当他走下轮船时,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时,码头上的灯光显得有些昏暗,而父亲林子山和司机老何早已等候多时。 林恩典身着一袭黑色羊毛长大衣,那大衣的长度几乎及膝,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下身则搭配着一节灰色的西裤,裤脚整齐地垂落在棕色的尖头皮鞋之上,每一步都踏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头顶还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更增添了几分绅士风度。 与此同时,林子山也同样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长大衣,脖子上随意地搭着一条灰色格子羊毛围巾,手中紧握着一根精致的拐杖。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码头出口处,焦急地等待着儿子的出现。 终于,林恩典手提黑色密码箱,脚步匆忙地从码头站内走了出来。 尽管夜色深沉,但他那挺拔的身姿依然格外引人注目。 林子山一眼便瞧见了自己的儿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喜悦之情。 “恩典,这边!” 林子山兴奋地扬起了一只手,并大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偌大的码头,此刻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少数几个刚从轮船下来的旅人行色匆匆的身影。 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父子俩重逢的喜悦心情。 事实上,早在林恩典走出码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注意到了站在汽车旁边的父亲林子山和司机老何。 只是由于距离较远,加上夜间灯光较为昏暗,他想等走近一些,再跟父亲打招呼。 但当他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加快步伐朝着父亲走去。 父子俩相互问候关怀了一阵子之后,林恩典这才跟随着父亲一同登上了汽车。 伴随着发动机低沉而平稳的轰鸣声,汽车缓缓启动,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家离码头不远,一个钟头后,便到了家。 还没等车完全停稳,母亲张氏早已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满脸慈爱与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她一边忙不迭地指挥着厨房里的婆子们,一边焦急地催促道:“快些!快些将给大少爷准备的热乎饭菜都端上来!” 自从那日陈建川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跑到家里来找寻儿子之后,林子山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 他深知,如果让陈家得知今日恩典回家的消息,恐怕这孩子连自家大门都还来不及迈进,就会被陈家那帮人半路拦截带走了。 一想到这儿,林子山不禁眉头紧锁,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安排,决定今晚亲自前往码头迎接儿子,以免节外生枝。 果不其然,正如林子山心中所猜测的那样,就在那一天,码头不远处静静地停泊着一辆显眼的汽车,而这辆车毫无疑问属于陈家。 车内,陈宏远与陈建川二人正襟危坐,他们的目光犹如两道锐利的箭矢,紧紧地锁定在码头出口处,没有丝毫的偏移。 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两尊雕塑一般。 终于,他们苦苦等待的身影出现了——只见林恩典缓缓地从码头走了出来。 而此时,早已等候多时的林子山迅速迎上前去,并小心翼翼地将林恩典带上了自家的汽车。 目睹这一幕后,陈宏远和陈建川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愤怒的火焰在他们眼中熊熊燃烧。 然而,尽管内心气急败坏到了极点,但他们也只能无奈地启动汽车,带着满心的不甘与恼怒,灰溜溜地驶离了现场,朝着家中疾驰而去。 饭毕,母亲张氏带着一众婆子丫鬟纷纷退下歇休去了。 一时间,宽敞的大厅之中,就仅剩下林子山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方才还对着儿子满脸堆笑、慈爱有加的林子山,此刻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严肃,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威严来。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林恩典,沉声问道:“恩典啊,你给为父好好说一说,你跟那美林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林恩典闻听此言,先是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盖碗,轻吹了几下浮于水面的茶叶,然后深深地闷了一大口茶水,这才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爹,原来您已经知晓此事啦?孩儿本想着待归家之后,再亲口向您禀报呢!” 然而,林子山显然对儿子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颇为不满。 他眉头紧皱,语气愈发严厉起来:“哼!你怎可如此肆意妄为,行出这等荒唐之事?你身为男子,或许并无大碍,可人家陈美林乃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岂能容你这般胡作非为?” 听到父亲突然扯到一些所谓的荒唐之事,尤其是提到什么黄花大闺女时,林恩典只觉得一头雾水,越听越迷糊。 他那双原本就充满迷茫的眼睛此刻更是茫然无措地盯着父亲,满心疑惑地问道:“爹,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哼!你还敢装糊涂!你自己做下的好事,居然还有脸问我啥跟啥?” 听到儿子竟然假装听不懂,林子山不禁有些恼怒起来。 毕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事情属实,就算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恐怕也难以保住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 光是那陈家一旦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少不了会对这小子一顿狠狠地毒打。 想到这里,林子山的脸色愈发阴沉得吓人。 如果陈家肯成全他们,那倒是一桩好事。 如今陈建川已经把女儿陈美林许配给香港有名的珠宝世家,那这事就有点棘手了。 看到父亲竟然是因为自己与陈美林私定终身这件事而恼怒不已,林恩典羞愧不已。 他连忙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向父亲鞠躬赔罪道:“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您息怒。我原本想着等我从香港回来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向您禀报此事的。没想到竟会惹得您如此生气,实在是孩儿不孝啊! “哼!你这混小子,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美林呐!” 父亲林子山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痛惜之色。 一想到那个温柔可人的陈美林如今已被陈建川许配给了香港的周家,林子山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第8章 晴天霹雳 说起陈美林,那可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 打小起,聪明伶俐,知书达理,颇得长辈喜爱。 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更难得的是,性情温婉,待人接物总是彬彬有礼,从不与人争执。 就连一向挑剔的林子山!也是对她宠爱有加。 看到儿子林恩典与陈美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两人感情深厚,时常出双入对,林子山更是欣慰不已。 陈家,无论是身份与地位,都是与林家结亲的不二人选。 两人感情又好,家庭还如此般配,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只可惜,命运弄人。 如今其父陈建川不仅要拆散他们这对鸳鸯,还要逼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这一切,真是令林子山唏嘘不已。 林子山一想起儿子那美若天仙、貌比花娇的青梅竹马,如今已许配给了别人家时,便心疼不已。 可现在……唉! 林子山脸色凝重,看着儿子无奈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美林这孩子啊!” 听到父亲如此说,林恩典那张英俊的面庞瞬间布满了愧疚之色。 他低垂着头,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爹,我跟美林是真心相爱。只是当时情难自禁,我们竟没有先通过媒妁之言,便私自定下了终身大事。这一点,确实是我的错,我承认我对不起美林。” 说着,他抬起头目光诚恳地看着父亲,想要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丝谅解与支持。 “你们只是私定终身?没做其他事?” 听到儿子说他不应该没先通过媒妁之言就私自与陈美林私定终身,而没有说他们已经越了轨时,林子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问林恩典。 “那您以为还有什么事?” 被父亲这么质疑,林恩典满脸通红,羞涩地回答。 “两人没做越轨之事?” 林子山看着儿子那羞红的脸,不敢相信地再追问一次。 “爹,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害美林呀?” “真的没有?你跟美林真的没有越轨?” 听到儿子强调说没有害陈美林,林子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 “是呢爹,我怎敢欺骗您?” “那就好,那就好啊!” 林子山听到儿子一再强调没有和陈美林越轨,长舒了一口气说:“既然你们还没有行夫妻之事,那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他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顿时就舒展开来。 脸上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拍了拍林恩典的肩膀,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你放心吧,爹一定会想办法成全你们的。” 林恩典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谢谢爹,我正打算回来后跟您禀报,到陈家去提亲呢!” 听到父亲同意自己跟陈美林的婚事,林恩典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 看到儿子如此兴高采烈,林子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当林恩典提到要去陈家提亲时,林子山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 他暗自思忖道:“该不该把陈美林已经许配给香港周家的事告诉儿子呢?” 此时的林子山目光落在正在一边悠闲地喝着茶、还时不时发出傻笑的儿子身上,心中越发纠结。 他深知这个消息对于满怀期待的儿子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但如果今晚不告诉他,等到明天陈建川得知林恩典从香港回来了,肯定会气势汹汹地再次登门,兴师问罪。 那场面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林子山最终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将真相告诉儿子。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恩典,有件事情爹不得不告诉你,不过呢,你可得先稳住情绪,千万别冲动哈!” 父亲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让正悠然品着香茗的林恩典心头一紧。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的父亲。 只见林子山不慌不忙地端起那精致的茶碗,轻抿一口,然后才缓缓开口道:“就在前几天,陈建川领着一家子人气势汹汹、满脸怒容地冲到咱们家里来……” 说完,他又轻轻吹去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慢悠悠地再饮了一小口。 而此时的林恩典早已心急如焚,额头上也隐隐渗出一层细汗。 但还是强忍着焦急问道:“爹,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是不是因为我和美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林子山便摆了摆手打断道:“唉,孩子啊,这事儿确实怪你,怎么可以私下里就跟美林定下了终身大事呢?你对她有意,应该早点回家告知我的呀!” 听到这话,林恩典顿时面红耳赤,满心愧疚地低下了头,嗫嚅着说道:“爹,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二老跟着操心了。” 然而,接下来林子山说出的话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劈在了林恩典的心间。 “其实吧,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真正的原因是陈建川已经做主将陈美林许配给了香港那边的珠宝世家——周家。” 说完,林子山紧张地观察着儿子的反应,生怕他承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林子山原本并不打算这么快告诉儿子真相,可事已至此,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啥?爹,您刚才说啥?” 林恩典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没错,陈建川的确是已经把美林许配给了别人。” 见儿子一脸错愕,林子山肯定地重复说。 “爹,你骗我的吧?我这才离开几天?” 林恩典不敢相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反问着父亲林子山。 “是真的!前晚陈建川亲口告诉我的。” 说完,他看了看面前呆若木鸡的儿子,端起茶碗又闷了一口茶,继续说:“据我的了解和推测,美林肯定曾经对陈建川苦苦哀求过。然而,陈建川却还是铁石心肠,丝毫未被打动。因此,走投无路之下,美林无奈地说编造她已然与你有了越轨之举。结果陈建川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立刻率领着他的心腹手下,气势汹汹地朝我们家冲杀而来,非要找个说法不可。” 第9章 忧心忡忡 林子山望着满脸惊愕、呆若木鸡的儿子,心里不由得一阵苦涩。 只见林恩典抽动着嘴角,喏喏地说:“唉!真是苦了美林了!” 适才听闻陈美林为了维护他们俩的爱情,居然甘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甚至毫不顾忌自身名誉时,林恩典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爹,事不宜迟,明日清晨,我就会着手筹备一份丰厚的礼品,亲自前往陈家登门提亲,不能让美林一个人承担这份责任。” 林恩典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陈美林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画面,心中愈发坚定地要为她做些什么来回报她对自己这份深情厚意。 “恩典,没用的,陈建川如今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呐!那天他还亲口告诉我,下个月美林就得跟随他一同赶赴香港完婚了。” 林子山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爹,咱们要是不去尝试一下,又怎能知晓到底行不行得通呢?” 林恩典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然而却发现自己这番话并未打动父亲那颗坚决的心。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游说道:“您瞧,美林为了我,甚至不惜搭上她自己的清白名声!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美林嫁到香港呢?如果陈伯父不答应,我便跪地不起。” 一想到那天晚上陈建川那副怒气冲冲、来势汹汹的模样,林子山不禁皱起眉头。 他一脸严肃地叮嘱着儿子:““恩典啊,这事恐怕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容易,陈建川要的,也不可能就是这么简单啊!” “爹,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一定要娶美林为妻!我要跪到陈伯父答应为止!” 林恩典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哽咽着说。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陈美林那娇俏又温柔的面容,一想到她已被她的父亲许配给远在香港的周家,就让他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 “孩子啊!先且不论你和美林之间到底有没有做出什么越轨之事,可单单是你们俩私下里订立婚约这一举动,其本质上就是大错特错的呀!这事也怪为父,明知道你跟美林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而我却一直忙于生意,没能及时到陈府去为你提亲啊!” 林子山说完,看了看满脸愁容,闷闷不乐的儿子,继续说:“然而呢,如今事情已然演变到这般田地,况且也是出于对你和美林未来幸福生活的考量,罢了罢了,明天咱们用心筹备一份厚礼,我亲自陪同着你一道赶赴陈府,当面诚恳地向人家赔礼认错、负荆请罪才行呐!” “爹,您说陈伯父有没为难美林呢?” 林恩典这边听闻这个消息已经伤心欲绝,却还是担心陈美林的安危。 他实在担心,如果陈美林被陈建川打了怎么办? 看着儿子忧心忡忡的样子,林子山安慰着道:“放心吧,他现在还不敢声张,毕竟他已经收了香港周家的聘礼了。” 林子山心底暗暗思忖着,眉头紧蹙,神色凝重。 因为他深深地明白,眼前这件事儿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会影响到两个家族之间多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 陈家向来以师资力量雄厚而着称,即便如今在生意场上两家的往来已然不多。 但毕竟陈、林两家的老太爷在许多年前就彼此惺惺相惜,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想当年,林家老太爷携着大儿子林子山白手起家,创立声合号钱庄之时,陈家老太爷见其前景广阔,本有意参股其中。 只可惜当时参股的人数已满额,陈家老太爷最终未能如愿。 自那以后,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直到林家老太爷与世长辞之后,陈家老太爷也逐渐淡出了纷繁复杂的商海,将自己一生打拼下来的生意全权交由儿子陈建川接管。 陈建川打小就跟随在父亲身旁,耳濡目染之下,对父亲的经商之道早已了然于胸。 在接过家族生意的大旗之后,他更是展现出非凡的商业才能和魄力。 不仅将原有的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还独具慧眼地看中了南城这块风水宝地,并在此开设了一家规模宏大的金店,使得陈家的生意愈发红火,声名远扬。 近些年来,由于双方都各自忙于经营自家的生意,彼此之间的往来相较于过去确实减少了不少。 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林恩典和陈美林之间特殊的情谊。 要说起他们俩的缘分,还得追溯到小时候。 那时候,林恩典常常跟着自己的爷爷前去拜访陈家老太爷。 而陈美林呢,作为家中备受祖父宠爱的掌上明珠,自然也是时常陪伴在侧。 就这样,两个年龄相仿、天真无邪的孩子有了很多相处的机会,渐渐地便熟悉起来,并成为了亲密无间的玩伴。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一天天长大,但那份纯真的友谊却始终未曾中断过。 即便后来大家都忙碌于生活琐事和事业发展,不能像儿时那样天天黏在一起玩耍,但只要一有空暇时间,他们还是会相约见面,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这种深厚的友情仿佛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他们心中,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依然坚定不移。 后来两人都对对方心生爱慕,发展到最后,便私定了终身。 这次也许唯有自己亲身登门致歉,才有可能出现一丝扭转局势的希望曙光。 此时此刻,林子山在内心深处已然默默地拿定主意,打算鼓足勇气,全力以赴地拼上一把。 待到明日,便领着自家儿子,规规矩矩地去到陈家门前,郑重其事地提出结亲之议。 倘若陈建川依旧如此冥顽不灵、顽固不化,坚持不肯松口应允这门亲事的话,那他也就顾不得许多了,非得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彻彻底底地讲述清楚不可。 以免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日后因为这桩丑事而在人前抬不起头来,饱受他人异样眼光的审视和指指点点。 第10章 计上心头 翌日,当黎明的曙光刚刚划破天际,天空还只是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鱼肚白色时,陈美林便悠悠转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中却满是疑惑与不安。 昨晚,父亲陈建川和哥哥陈宏远很晚的时候又匆匆忙忙地开车出去了,那匆忙的身影让陈美林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这两天不正是林恩典从香港回来的日子吗? 难道说…… 想到这里,陈美林不禁打了个寒颤。 昨晚父亲和哥哥深更半夜的外出行动,会不会就是冲着林恩典去的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陈美林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再也无法平静。 从父亲和哥哥驾车离开之后,陈美林就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小兔子一般,仔细聆听着外面传来的每一丝细微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种等待中的煎熬几乎快要将她吞噬。 然而,除了偶尔吹过的风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之外,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一阵熟悉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地传入了陈美林的耳中。 紧接着,便是管家与父亲和哥哥问候的声音,还有父亲和哥哥交谈的话语声。 听到这些声音,陈美林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看样子,他们是平安无事地自己回来了。 而林恩典也并没有如她所担心的那样被他们给“抓”回来。 如今,林恩典回来了!父亲明日非得拉着哥哥再次冲向林家讨个说法不可。 然而,这件事情林恩典还毫不知情,如果到时候他奋起抵抗,以父亲和哥哥那暴躁的脾气,恐怕他免不了要遭受一顿毒打。 陈美林心急如焚,本想着赶紧给林恩典通风报信,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或者能想办法躲避这场风暴。 可惜事与愿违,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就被父亲软禁在了家中,失去了自由行动的权利。 虽然母亲清楚这中间的来龙去脉,但为了她和林恩典未来的幸福,母亲选择默默地守护着她的秘密,没有向父亲透露半分。 此时的她,被紧紧地困在了这个小小的闺房之中,心中的焦虑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地翻腾着。 她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出任何能够摆脱困境的方法,只能无奈地叹息着。 白日间,父亲明令禁止她外出活动,将她牢牢地限制在家中的这一方天地之内。 如今,唯一能够帮助她传递消息、通风报信的,便只剩下二妹林美钿一人了。 此时此刻,家中除了那些在厨房里忙碌的婆子和打杂、洗熨丫鬟们已经早早起身之外,其余的人仍旧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想到此处,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房门,心中暗暗思忖:“不如趁此机会,悄悄地前往二妹的房中寻找她,请求她帮忙带一封信给林恩典。否则,一旦等到父亲醒来,恐怕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于是,她缓缓地移步到梳妆台前,轻轻地拉开椅子坐下。 只见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洁白如雪的纸张以及一支精致的毛笔,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 接着,她微微颔首,开始回忆起自林恩典前往香港之后,自己在家中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那些或喜悦、或悲伤、或激动人心、或平淡无奇的瞬间,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 她提起笔来,笔尖轻触纸面,把这些天的经历,一口气写了下来。 一行行娟秀的字迹逐渐布满了整张纸,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她对他的思念与牵挂。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她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她对着信纸,轻轻地吹气,想让墨水赶紧干掉。 然后,仔细地将信纸折叠好,放入早已准备好的信封之中,并轻轻用手指压平封口处。 做完这一切后,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那封信,似乎还想再添加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随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足勇气似的。 接着,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门把,慢慢地拉开了门。 随着“吱呀”一声轻微的响动,房门被缓缓打开。 她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走廊上空无一人后,才蹑手蹑脚地迈出脚步。 每走一步,她都格外小心,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起他人的注意。 就这样,她像一只轻盈的猫咪一样,悄悄地朝着二妹的房间走去...... “美钿,美钿……” 陈美林站在二妹房间那扇紧闭的门前,一只手抬起,轻轻叩击着房门,另一只手则扶着门框,似乎想要借此稳住自己有些颤抖的身体。 她的声音轻柔而又急切,仿佛生怕惊醒了周围尚在沉睡中的人们,但同时却又满心期待着屋内能够传出二妹熟悉的回应声。 此时正值黎明前夕,夜色依然浓重如墨,整个世界都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与黑暗之中。 这也是人们最容易感到困倦、睡意最为深沉的时刻。 果不其然,屋内的陈美钿正如往常一样,正处于深度睡眠之中,对于门外姐姐的声声呼唤全然无知无觉。 “美钿,美钿……” 陈美林并没有放弃,她依旧执着地轻敲着房门,并不断重复着二妹的名字。 每一次的敲击和呼喊,都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然而,这些涟漪很快便消失无踪,只留下那扇纹丝未动的房门以及毫无反应的室内。 与此同时,陈美林的目光时不时地扭向一旁,朝着上房的方向张望。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紧张,她真怕自己的动静,惊醒了睡在上房的父母。 平日里自己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今天自己这么早便出现在二妹的房间门口,如被父母发现,一定会发现其中的猫腻的。 第11章 措不及防 也许是陈美林那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打破了宅院里原有的宁静,也惊动了那些分散在各个厅堂辛勤打扫的丫鬟们。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东厅缓缓探出头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春兰。 当春兰的目光触及到正笔直地站立在西厢二小姐房门前的大小姐陈美琳时,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错愕与惊讶。 她稍作迟疑后,还是快步朝着陈美林走来。 眼看着春兰脚步匆忙地向自己靠近,陈美林心中一阵慌乱,下意识地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此刻,她的脸颊像是熟透的苹果一般,涨得通红,就连耳根都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红晕。 “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呀?” 春兰敏锐地察觉到了陈美林的窘迫之态,赶忙开口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疑惑。 “没事,你忙去吧。” 陈美林一边随口应道,一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信件迅速藏于身后,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难为情的神色,对春兰说道。 “好的,大小姐,那我就在景芳厅打扫卫生了,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随时叫我就行。” 春兰恭敬地点点头,说完便识趣地转身朝着东厅走去。 看着春兰逐渐远去的背影,陈美林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稍微思考片刻后,她轻手轻脚地挪动脚步来到了二妹的窗户旁边。 她如同之前敲门一般,抬起手指对着玻璃窗轻轻地“笃笃笃”敲了几下。 “美钿,美钿……” 陈美林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被其他人听到,同时整个人紧紧地趴在玻璃窗前,继续轻声呼唤着二妹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面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响,陈美林瞬间变得兴奋起来,手上敲击玻璃窗的力度也随之加大了几分。 恰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了。 二妹陈美钿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睡衣,睡眼朦胧、头发凌乱地站在了门口。 陈美林一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门前。 “哎呀,美钿,你怎么睡得跟个小猪似的,这么沉啊!” 陈美林忍不住抱怨道,话音未落,便一个侧身闪进了二妹的闺房之中。 “哎呀!这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大早上的就这么风风火火跑来敲门,到底有啥事儿啊?” 二妹陈美钿又倒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她那惺忪的睡眼此刻充满了恼怒与困倦交织的神色。 二妹陈美钿年仅十四岁,但已经展现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作为第一批踏入真光书院、勇敢接受新式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立、聪慧且坚韧不拔的气息。 她与林恩典的大妹林沐恩是同学,每天两人形影不离。 平日里,陈美钿总是以积极向上的态度面对学习和生活中的种种新挑战,努力汲取新知识,不断开拓自己的新视野。 今天一大清早就被吵醒,她所有的精神劲儿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下满心的烦躁。 陈美钿发完牢骚后,气鼓鼓地一把拽过被子,然后像只鸵鸟一样将整个头都埋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陈美林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去拉扯陈美钿盖在头上的被子,并轻声哄着道:“好妹妹,快起来,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求你。” 然而,此时的陈美钿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哎呀,困死啦,姐,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就让人家多睡一会儿嘛……” 说完,把被陈美林扯开的被子拿过来又盖到了头上。 陈美林也没有理会妹妹的抗议,又用力地扯着蒙在妹妹头上的被子。 两人撕扯了一会,最终,被子还是被陈美林扯了过去。 失去了被子庇护的陈美钿只得紧闭双眼,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姐,你真是太狠心啦,这么早有啥重要事情嘛……” 看着妹妹这副睡眼惺忪、满脸不情愿的模样,陈美林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即她把被子放在床上,自己也缓缓坐到了床沿边。 她稍稍凑近了一些,轻声问道:“美钿,关于我和恩典哥哥的事情,你到底支不支持呢?” 原本还在不停抱怨的陈美钿一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只见她揉了揉眼睛,迅速地坐了起来,并眼睛放光地说道:“当然支持啦!姐,我可是一直都把恩典哥哥当作未来的姐夫看待的哟!” 见妹妹如此积极的回应,陈美林心中暗喜。 紧接着,她趁热打铁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你现在赶紧起床好不好?去帮姐姐跑一趟腿,给恩典哥哥送一封信。” “为何要送信啊?姐,我可听说啦,大嫂讲你下个月有大好事呢!难不成……是要和恩典哥哥订婚吗?” 陈美钿眨巴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凑到姐姐跟前问道。 此时的陈美钿不过才一十四岁,尚在书院里念书,家里大人们的事儿,向来都极少让她知晓。 况且她那个新新人类的超前头脑,每次都让父母很是头疼。 于是家里有大事,都是到最后才通知她。 陈美林看着妹妹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伤感。 她哽咽着对陈美钿说:“不瞒你说,爹爹他竟然把我许配给了香港的周家,硬生生地要拆开我和恩典哥哥。” 当陈美钿听到姐姐说出这番话时,整个人瞬间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 紧接着,她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般,猛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大声喊道:“这怎么可以!” 只见妹妹敏捷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双脚稳稳落地后,便迫不及待地朝着衣柜走去,看样子是要开始穿衣打扮了。 “美钿,你先别激动,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陈美林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拉住冲动的妹妹。 陈美钿一边套着淡粉丝的棉袄,一边慌张地扣着扣子气愤地说:“姐姐,爹爹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分啦!他明明清楚你和恩典哥哥彼此相爱,却为何还要这般行事呢?” 作为一名生长于新时代的女性,当听闻姐姐竟然遭受到父亲的包办婚姻时,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怒火,毫不犹豫地就要冲出门去找父亲理论一番。 不得不说,到底还是陈美林最为了解自己这个性格急躁的妹妹。 第12章 通风报信 眼见她如此冲动,陈美林急忙伸手拦住。 她语气焦急地说道:“哎呀,你可千万别再瞎折腾、胡乱添乱啦!这件事情若是由你前去闹腾,只怕局面会变得愈发不可收拾,到时候恐怕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赶快起床梳洗一下,然后帮我将这封至关重要的信送到林沐恩手里,并叮嘱她务必亲自转交到恩典哥哥手中才行。” “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就去。” 陈美钿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然后迅速从姐姐手中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将其装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美钿啊,把信交给恩典哥哥之后,一定要记得等着拿到他的回信才能回来哦,明白了吗?” 陈美林不放心地叮嘱着妹妹。 原来,她在信中特意写明了,希望林恩典在看到信后能够立即给自己回复。 “知道啦!姐,你就放心吧,我这就去找林沐恩。” 陈美钿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用昨晚洗过的水擦了一把脸,然后熟练地背上了自己的书包,脚步匆匆地向着门外走去。 陈美林站在门口,望着妹妹逐渐远去、消失在拢翠亭方向的身影,一直紧绷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此时,阳光刚刚透过云层洒下,整个庭院渐渐地亮起来。 陈美钿穿过西厅,刚刚走到花园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她。 “美钿,这么早你急急忙忙地要去哪里呀?” 原来是父亲陈建川正站在晨曦之中的花园里,悠然自得地打着太极拳。 当他看到女儿背着书包行色匆匆地从西厅跑出来时,不禁好奇地喊住了她。 陈美钿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待看清来人是父亲后,她才缓过神来,有些疑惑地问道:“爹,您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呀?” “我每天都起这么早,是你贪睡不知道而已。” 说这话时,正比划着太极拳的陈建川停了下来,看向女儿陈美钿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宠溺。 这个宝贝女儿平日里贪玩又任性,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她的疼爱。 一直以来,陈建川可谓是个女儿奴。 他对一直三个女儿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无论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还是学校里遇到的各种难题,他都会尽心尽力地帮助女儿解决。 哪怕工作再忙再累,只要一回到家看到陈美钿那可爱的笑容,所有的疲惫便会瞬间烟消云散。 二姨娘谢氏为他诞下一儿一女,然而这一子一女却资质平平、生性愚钝,对于知识和技能的领悟能力着实欠佳。 相比之下,大夫人何氏所生的三个儿女,却都是聪慧过人,悟性极高。 大女儿陈美林则宛如一块温润的美玉,她不仅温婉可人、气质高雅,而且品性纯良,更难得的是其悟性极高,往往只需稍加点拨便能融会贯通。 而儿子陈宏远呢,尽管性情略显急躁,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头脑灵活、足智多谋,可谓是天资聪慧之人。 至于那二女儿陈美钿,则更是与众不同。 自小就聪明伶俐、古灵精怪的她,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与探索欲望。 尤其崇尚新时代的种种思想观念,常常能提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和想法。 陈美钿犹如夹心饼干中的那层甜蜜夹心,虽然被夹在中间,却是最得陈建川心疼的孩子。 当陈美钿望见父亲那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时,脑海中瞬间闪过书包里姐姐托付给她要转交的信件。 然而此刻,她深知不能冲动行事,必须强行抑制住内心想要与父亲争辩一番的强烈情绪。 于是,她灵机一动,迅速编造出一个借口,娇声说道:“爹爹呀,今日书院有重要活动!先生特意嘱咐过,要我们这些学子们早些到达才行。” 陈建川听闻此言,眉头微微一皱,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已然十四岁的女儿身上。 只见她整日在书院里如脱缰野马般肆意玩耍,丝毫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端庄娴静之态,活脱脱就是个疯疯癫癫、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他不禁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板起脸来说道:“你这丫头啊,身为女子,却整天在书院里撒野胡闹。如今都已年满十四,也是时候该跟着你娘亲学学如何做女红啦!” 陈美钿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满之情。 她向来对这种传统观念不以为然,觉得女子不应仅仅局限于学习针线活儿之类的事情。 此时,面对父亲的老生常谈,她毫不犹豫地再次搬出自己的那些新奇想法和所谓的新思想,理直气壮地反驳道:“爹爹呀,您这老旧的思想也该改一改啦!凭什么就认定女人一定要学会做女红呢?难道女子就不能有其他追求吗?” “女孩子家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生孩子的,你说说看,你读那么多书能有什么用啊?” 听到女儿又搬出那些所谓的新思想来驳斥自己,陈建川满脸不屑地说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丫头怎么就如此固执呢? 陈美钿心里清楚得很,如果继续和父亲这么无休止地争论下去,不仅难以讲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还可能耽搁了自己给林恩典送信这件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迅速转过头去,对着父亲说道:“爹爹,我今天还有要紧事儿呢,没功夫跟您在这儿瞎扯这些。等晚上我回来了,咱们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理论一番!”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 “记住喽,可别在外边儿闯祸啊!晚上记得早点回家吃饭!” 看着女儿风风火火地朝大门奔去,父亲陈建川赶忙提高嗓门,冲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大声喊道。 “知道啦!” 陈美钿远远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如同一道闪电般,瞬间消失在了晨曦笼罩下的街道尽头。 只留下陈建川站在原地,无奈地摇着头,嘴里喃喃自语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第13章 假手于人 陈家和林家,皆居于城南。 两家相距,也不过短短两条街道罢了。 若是在平日,人们悠然地步行前往,大约需要花费二刻钟左右。 然而今日,情况却截然不同。 只见陈美钿甫一踏出家门,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狂奔而去,脚下生风,片刻也不敢停歇。 尽管她年纪尚小,对于大人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并不甚明了。 但她心中却十分清楚,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管,任由姐姐与林恩典这对恩爱的鸳鸯被无情拆散。 此刻,她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驱使着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她风风火火地从自家门口出发,连一分钟都不敢耽搁。 只见她一路小跑,脚下生风,仅仅过了十多分钟,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林宅那气势恢宏的大门前。 她和林恩典的大妹妹林沐恩,是同一所书院的同窗好友。 两人平日里关系十分要好,她更是经常前来林府寻找林沐恩一起玩耍或者探讨学问。 因此,林府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管家以及众多仆人们对她可以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此刻,当她看到眼前林府那紧闭的朱红色大门时,连想都没想一下,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准备去敲响那扇门环。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环之际,只听得一阵“吱吖”声传来,那厚重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身穿蓝色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一把大扫把的仆人走了出来。 “陈小姐,您怎么来得如此之早啊?” 当看到陈美钿有些许气喘吁吁地站在那朱红色的大门前时,那位仆人满脸惊愕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林府家大业大,奴仆如云,陈美钿自然不可能做到对每一个家奴都了如指掌。 然而,这林府上上下下的家奴,却是人人皆识得这位陈美钿陈小姐。 此刻,一听到这名仆人的口中尊称自己一声“陈小姐”,聪慧过人的她瞬间便心知肚明,此人定然知晓自己的身份来历。 “不知你家大小姐是否起身了呢?” 陈美钿立马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眸色安静。 “回陈小姐话,我家老爷以及大夫人,还有大少爷他们早就已经晨起了,这会儿正忙着筹备各种礼品呢。至于其他的少爷们和小姐们嘛,则大多都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尚未起身哩。” 那家奴站立着不动,一边恭恭敬敬地回应着陈美钿的问话。 “那我自己进去找你家大小姐了哦?” 陈美钿说着,跨步就想进府。 大家都还没起身,自己进去便罢了,就不烦劳仆人去通报了。 哪知家奴听到陈美钿说要自己进去,立马把扫把一丢,跑了过来。 “陈小姐,还是由我带您进去吧。” 老爷和大夫人、大公子都已起身,如若陈美钿自己进去,被他们看到,怪罪下来,自己可就少不了一番责骂了。 说着,他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恩典哥哥已经起身,是不是就直接把信送到他手里呢?” 陈美钿跟在仆人后头,心里盘算着。 “如果这样贸贸然交给他,会不会被误会呢?林叔父和林婶娘知道这件事吗?如果被误会了,那可就麻烦了!陈美钿算了,还是拜托林沐恩转交吧。” 主意已定,陈美钿便老老实实地跟随在仆人身后,进入了林府。 穿过那清幽雅致的天井花园,她跟着仆人终于来到了怀瑾堂门口。 抬眼望去,只见林家老爷林子山和大夫人郑氏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多仆人丫鬟们将各种精美礼品装入精致的礼盒之中。 而林恩典,则静静地站立在一侧,双臂交叉抱于胸前,神色略显焦灼,不停地在堂内来回踱步。 “禀报老爷,陈家二小姐前来拜访,说是找大小姐的。” 这时,只见那名仆人恭恭敬敬地立于怀瑾堂门外,深深地鞠着躬向堂内正忙碌不停的老爷通传消息。 听闻仆人的通报之声,原本正在专心筹备礼盒的老爷、大夫人以及林恩典三人几乎同时齐声问道:“陈府二小姐?” 林恩典一听到陈府家的二小姐来了,心中不禁一动,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跑出怀瑾堂。 林子山和大夫人听到“陈二小姐”,也急忙跟随着走出来。 只见那陈美钿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见到自己的到来,竟然惊动了正在怀瑾堂里忙碌着准备礼盒的林子山夫妇以及林恩典。 陈美钿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歉意,她赶忙微微地弯下纤细的腰身,向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柔声说道:“林叔父、林婶娘,还有恩典哥哥,早上好!”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出谷一般动听。 “原来是美钿啊!快快快,请进请进!” 大夫人张氏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位温婉可人的女子正是陈美林的妹妹陈美钿,她脸上立刻绽放出亲切而热情的笑容。 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伸出双手紧紧拉住了陈美钿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将她往屋里迎去。 “林婶娘,我们书院有急事,我是来找沐恩的。” 林夫人停下脚步,目光柔和如水般洒落在陈美钿身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怜爱的神色。 她听到林美钿说书院有事,又想到女儿此刻还在呼呼大睡,不禁轻声责怪道:书院有事也不知道早起,这丫头现在还在房里呼呼大睡呢。” 见陈美钿站着满脸的尴尬,林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随即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仆人,有条不紊地吩咐道:“你啊,先去把大门外那些未完成的事务处理妥当,这边暂时不需要你来照管了。” “是,夫人!”仆人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迈着匆匆的步伐返回门外。 “秋菊,你带陈小姐去找大小姐。” 林夫人转头,对身边的丫鬟秋菊说。 “知道了夫人。” 秋菊侧身福了福,对站在一旁的陈美钿说:“陈小姐,请随我来。” 第14章 大惊失色 “那就有劳秋菊姐姐了。” 陈美钿面带微笑,微微欠身,以一种极其优雅且礼貌的姿态回应着在场众人。 紧接着,她又转身面向林子山夫妇以及林恩典,动作轻柔地福了一福。 只见她脚步轻,紧跟在丫鬟秋菊身后。 她们沿着那条迂回曲折、宛如迷宫般的走廊徐徐前行。 阳光透过廊檐洒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仿佛为这一幕增添了几分梦幻色彩。 陈美钿身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裙裾随风轻轻地飘动着。 林恩典一直注视着她们离去背影,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当他听到仆人通报陈家二小姐到访的时候,内心激动得差点就蹦出来。 原以为,这么早到访的陈美钿,一定是帮他带来了陈美林的口信的。 谁知道当听到陈美钿说是因为书院有事,自己是来找大妹林沐恩时,林恩典心中的希望之火瞬间就熄灭了。 陈美钿脚步匆匆地跟着秋菊,穿过一道道曲折的回廊,终于来到了大小姐林沐恩的闺房前。 正如大家所料,那扇朱红色的闺门紧紧地关闭着,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秋菊抬眼瞧见紧闭的房门,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她深知此刻自家大小姐定然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未曾醒来。 于是,她压低声音,略带歉意地对身旁的陈美钿说道:“陈小姐,请您稍等片刻,容我先进去唤醒我们家大小姐。” 陈美钿闻言,秀眉微蹙,脸上流露出急切之色。 自从踏入林府大门开始,她先是在怀瑾堂门口与林子山夫妇以及林恩典寒暄客套,耗费了不少时间。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居然还要站在门外苦等,这着实令她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 “没关系的,秋菊姐!还是让我亲自进去唤醒她吧。” 陈美钿边说着,边伸手就要去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 秋菊见此情形,面露难色,连忙出声阻拦道:“这……陈小姐,恐怕不太合适啊。” 刚才夫人特意支开了其他仆人,想必就是知晓大小姐尚未起身。 “秋菊姐,你有所不知,我跟沐恩平日里情同姐妹,我们没有那么规矩。” 看到秋菊难为情的样子,陈美钿微笑着对秋菊说。 秋菊是林夫人的随身丫鬟,平日里只在飞鸿堂伺候林夫人,极少到后院来。 她虽然也是认识陈美钿,但是她却不清楚陈美钿与林沐恩之间的感情。 “等会我家大小姐怪罪下来,奴婢承担不起啊!” 看到陈美钿自己就要冲进大小姐林沐恩的闺房,秋菊怯怯地说。 “没事,一切由我担着。我实在是有要紧事,不能再耽搁了。” 说话的时间,陈美钿已经伸出手,推开了林沐恩的闺房。 在这繁华昌盛的林家府邸里,声名显赫的林家老爷林子山,一生娶了两位夫人,膝下儿女成群,好不热闹。 大夫人张氏,她端庄贤淑,知书达理。 与林子山是结发夫妻,共育有五子二女。 其中,长子林恩典风度翩翩,才华横溢; 次子林恩惠文质彬彬,待人谦和; 幼子林恩义聪明伶俐,知书达理。 此外,还有长女林沐恩活泼可爱,跟陈美钿一样,也是个新时代女性。 她跟陈美钿,都是真光书院的第一批女学生。 次女林慈恩温婉清丽,深得家人喜爱。 他们这五兄妹,则跟着他们的母亲张氏居住在林府中。 而二姨娘李氏,虽不及张氏那般大气,但也有着独特的风韵。 李氏为林子山生下了三子林恩爱和四子林恩和。 这二位少爷也是各有千秋,林恩爱性格豪爽,为人大方; 而林恩和则沉稳内敛,心思缜密。 二姨娘则与其子们居住在与林府相邻的侧院里。 虽然地位稍逊一筹,但侧院布置得亦是精致典雅,毫不逊色。 侧院在林府的左侧,傍着林府而建,在后花园处,设有一侧门方便通行,也使得两处居所紧密相连。 在林府的右侧,同样有座院落,便是林子山母亲的住所------别院。 与侧院一样,在后花园处,也有一拱门,方便通行。 这三座院落建在一起,林府就显得更加雄伟气派了。 以前林家自家请有先生在家教孩子们读书。 自从城里创办新学校后,林家的孩子们就都到书院里去上学了。 男孩子到书院去上学并不是什么奇事,而女孩林沐恩,就成了第一批进入书院的新时代女性。 陈美钿丢下了秋菊,推开了大小姐林沐恩的闺房。 她大步跨进林沐恩的闺房,看到林沐恩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于是,她轻盈地踏上那木质的床沿。 坐在床上,伸出手来,一把扯开林沐恩身上盖着的柔软被子,以恶作剧的形式趴在林沐恩的耳朵边大声地喊:“沐恩,沐恩!快快起床啦!” 而秋菊则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战战兢兢地紧跟其后,缓缓走进了林沐恩那精致的闺房之中。 当她抬眼瞧见陈美钿竟然如此大胆,二话不说便一屁股坐到了大小姐的床上时,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如纸。 她双脚像是被钉住一般,直直地站立在原地,头也深深地埋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此时,正沉浸在甜美梦乡中的林沐恩,似乎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来自同学陈美钿那熟悉的呼唤声。 这声音犹如一道惊雷,猛地将她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她惶恐地瞪大了双眼,目光如同两道闪电般,直直地射向坐在自己床沿边的陈美钿。 刹那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紧接着,只听见林沐恩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啊!” 伴随着这声惊叫,她整个人像弹簧一样迅速弹坐了起来。 双手紧紧地抱住身前的被子,将其牢牢地护在胸前,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此刻,她的两只眼睛瞪得浑圆,充满了惊恐之色,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陈美钿和秋菊二人。 见到自家大小姐被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模样,秋菊心中一惊。 “大小姐,您别害怕呀,是我和陈小姐来看您啦。” 她急忙快步上前,靠近林沐恩身旁,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第15章 负荆请罪 陈美钿看到林沐恩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她也被吓到了。 “对不起沐恩,我没想到要吓你。” 陈美钿拉起了林沐恩的手,满脸诚恳地对她道歉。 林沐恩这才安静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陈美钿。 “美钿,你咋这么早?” “秋菊姐,沐恩醒了,这里就不劳你了。” 看到林沐恩已经清醒过来,陈美钿赶紧打发走秋菊。 看着秋菊退出林沐恩的闺房,陈美钿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了陈美林拜托她的信,塞到林沐恩手中。 “沐恩,快,送去给恩典哥哥。” 陈美钿催促着还赖在床上的林沐恩。 “怎么了?你这般心急?” 看到陈美钿一边朝自己手里塞着信,一边拽着自己起身,林沐恩不解地看着满脸焦急的陈美钿问。 “看来你也跟我一样,还蒙在鼓里呢!” 看到林沐恩眨巴着她的那双大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己时。 陈美钿就知道,她跟自己一样,都被蒙在鼓里。 “究竟 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陈美钿焦急的模样,林沐恩赶紧起床更衣。 陈美钿自己也知道得不多,只听姐姐说过,她爹要拆散她跟林恩典,让她赶紧把信送到林恩典手里。 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跟林沐恩讲。 “我爹要拆散恩典哥哥和我姐的好事,事情很紧急,马上得把这封信送到恩典哥哥的手里去才好。” 林沐恩听完陈美钿的话,眼眸里闪过一丝焦急。 她二话不说,胡乱地往自己身上套了件薄棉褂,揣着陈美钿塞给自己的那封信,头也不回地往前厅跑去。 望着林沐恩拿着信远去的背影,陈美钿这才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林沐恩急匆匆地来到前厅,只见父母正在跟大哥交代着什么,地上放着一担精美的礼盒。 “爹爹,娘亲,大哥早上好。” 林沐恩踏进大厅,朝着父母跟哥哥行礼问候。 “沐恩,陈家二小姐不是去找你了吗?” 看到大女儿突然出现在前厅,林夫人有点不解地问。 “娘,美钿来找我,是有事托我,她要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我大哥。” 林沐恩说完,把信递给了一旁看着自己的大哥林恩典。 听到陈美钿是来送信的,林恩典的心顿时一阵狂喜。 他接过了大妹递过来的信,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 “恩典哥哥,见信如面。这些天发生的事,相信你也都知晓了。知道你回来,我爹肯定又会带人前来找你的。 我爹对我们的事耿耿于怀,他把我当成商品,与周家交换,而我却誓死不从。 所以,当我爹逼问我时,我不得不编造了一个谎言,说我们不但已经私定终身,而且我也已经是你的人了。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你陷入麻烦,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我只希望你能配合我,让他相信我们的事是真的。也许这样,他会回心转意,不再拆散我们。 恩典哥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为难,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好吗? 期待你的答复,永不变心的美林。” 林恩典读信的时候,前厅里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安静地听着。 一口气读完了陈美林写给自己的信,林恩典双手颤抖着,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他对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大妹林沐恩说:“沐恩,你等我一小会,帮我把回复的信,拿给陈美钿。” “好的,你去写吧。” 看着大哥飞一样地朝别院的书斋跑去,林沐恩大声地应着。 当陈美钿带着林恩典的回信,小心翼翼地回到陈家的时候,陈家的大人们,才陆陆续续地起床。 陈美林接过了二妹带回来的回信,一时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抱着信件,趴在梳妆台上“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看着姐姐伤心的样子,陈美钿悄悄地退出了姐姐的房间。 哭了好一阵,陈美林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林恩典的回信。 看到林恩典说他已经备下了厚礼,等会就要跟他父亲林子山一道来陈家提亲的时候,陈美林心里一阵窃喜。 自己总算没有看错人,林恩典是有担当的男人。 他没有丢下自己不管,今天就要到家里来提亲了。 已经说了自己是林恩典的人来,林家父子今天提着聘礼过来提亲,想必父亲会三思而行了。 陈美林在闺房里,把林恩典的回信紧紧地揽在胸口,一会哭,一会笑。 “启禀老爷、夫人!林家老爷和林家大公子此刻已经抵达府中的中堂了!” 陈建川正与他的大夫人一同坐在宽敞明亮的饭厅里吃早餐。 就在这时,一名神色匆忙的仆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恭恭敬敬地禀报着这一消息。 “还敢上门来?” 听到林子山带着林恩典上门来了,陈建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 “建川,别太凶了,有话好好说。” 看着陈建川怒气冲冲地朝中堂奔去,陈夫人何氏跟在后面叮嘱着。 “我还跟他好好说?不打断他的腿就算是给他林子山面子了。” 陈建川急匆匆地朝中堂跑,头也不回地说。 “两家人一直都秉着以和为贵,况且恩典这孩子秉性纯良,如果他们真的越了轨,再追究不迟。” 陈夫人知道内情,她真怕陈建川一时控制不住,出手打人。 “我没那么多的道理跟他讲,吃得了咸鱼,就得抵的住渴!我陈建川的女儿,他也敢轻薄!” 陈建川说着,已经到了中堂。 远远看到陈建川走过来,后面跟着小跑的陈夫人。 林子山赶紧拽了拽林恩典的衣袖,让他跟着自己走出中堂去迎接。 林子山看着满脸乌黑的陈建川,打着笑脸讨好地说道:“建川兄,我带着不孝子,来跟您赔罪来了。” “林老爷来啦!” 陈夫人看到林子山,赶紧打招呼。 “嫂夫人好啊!” 林子山回应着陈夫人。 见陈建川夫妇过来,林恩典赶紧弯下了腰,双手作揖,对着陈建川夫妇施礼并道:“陈伯父陈伯母安康!” “你倒是安康了,我跟你伯母可是因为你们的事,烦心得很。” 见林恩典朝自己施礼问候,陈建川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先踏入中堂。 林子山拽了拽林恩典,跟着陈夫人,也一并进入中堂。 “林老爷、林公子请上座。” 进入厅堂,陈夫人脸上堆满了笑容,请林子山父子上座。 “请,请”,林子山说着,坐上了左边的第一个位置。 “谢伯母”,林恩典说着,坐在林子山的下位。 第16章 痴心妄想 陈建川夫妇,则坐在中堂的主人位上。 “建川兄,我今天亲自带着犬子,登门道歉,望建川兄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原谅犬子!” 刚坐下,林子山便开口对怒气未消的陈建川说。 “他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上门来求原谅?” 听到林子山上来就替儿子求情,陈建川恼怒地说。 “陈伯父,请您原谅我!也请您成全我和美林妹妹。” 林恩典看到陈建川还是满面怒气,他走近前,跪了下去说。 “你不用跪,你就算跪破皮,我也不会饶了你的。” 陈建川见林恩典朝自己跪下,无情地说。 “陈伯父,您就可怜可怜我跟美林妹妹吧,我俩是真心相爱,我保证:会一辈子只忠于美林一人,决不纳妾。” 林恩典跪在地上,诚恳地发着誓。 “你纳不纳妾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跟美林,永远也不可能!我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你是要坐牢?还是要被我跟宏远揍一顿?” 听到陈建川说要么将林恩典送官,要么被他父子揍一顿时,林子山再也坐不住了。 要不是为了儿子的幸福,他才不会来陈家受此耻辱。 “建川兄,这事毕竟不光彩,望你三思三思。” 林子山底气足得很,两人越轨之事,本就子虚乌有,你要告官就去告,你要是敢出手,林家也不是好惹的! “子山兄,你让我三思,这事如果放在你身上,是你女儿受祸害,你会怎么做?” 陈建川也不傻,两家人一直以和为贵,况且两家老爷子在世时,一直有来往,也算得上是世交了。 “如果是我女儿,我便成全她们!” 林子山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是信口开河。 对于子女的婚姻,他跟夫人张氏商量过了,只要孩子们自己中意,就成全他们。 “你倒是说得轻巧!是你儿子把我女儿祸害了,你让我如何跟周家交代?” “建川兄,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收了周家多少的聘礼,我这边双倍,怎么样?” 林子山实在不想看到儿子痛苦,他实在不忍心拆散这对鸳鸯。 “双倍?恐怕你会出不起!” 陈建川把女儿许配给周家,他不只是想要聘礼这么简单。 近年来,城北渐渐繁华起来。 前年,突然就崛起了一家金店。 这家金店实力雄厚得令人咋舌,其背后所拥有的庞大资产简直超乎想象。 不仅如此,店内所陈列的各种金银首饰款式更是独具匠心、新颖别致,每一款都是陈家金店里没有的,吸引着无数顾客趋之若鹜。 这家金店开业之后,对于陈家经营的金店来说,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与影响。 面对如此强大的竞争对手,陈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首先在自家金店的款式设计上下足了功夫,不断地进行改良创新。 力求能够推出更多别具一格的精美饰品来,重新夺回市场份额。 为了获取更多灵感与技术支持,陈建川甚至不辞辛劳,亲自前往京城以及上海那些赫赫有名的金店,试图寻求合作机会。 他满怀希望地盼望着能请来技艺高超的师傅,帮助自家金店提升工艺水平,从而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事与愿违。 尽管从京城和上海请来了一些所谓的大师傅,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比较后发现,他们的手艺竟然还是无法与城北那家新开的金店相媲美。 这让陈建川感到无比困惑和苦恼,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对方能够如此出类拔萃呢? 就在陈建川几乎陷入绝望之际,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通过耗费大量的银子四处打听,终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城北那家金店所有的款式,居然都是直接从香港地区进口而来! 这个真相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了陈建川心中一直以来的谜团。 于是,他通过了行业同行的介绍,终于攀上了香港的珠宝世家----周家。 只有跟周家联姻,才能把香港新工艺带进自家的金店。 所以无论林子山给出的聘礼有多丰厚,自己也只能拆散林恩典和陈美林这对鸳鸯了。 陈建川心里也清楚,以林家的经济实力和地位,配他陈家,绰绰有余。 林恩典和陈美林,两人就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二女儿陈美钿只有十四岁,况且还是个新时代女性,最讨厌的就是包办婚姻。 小女儿陈美娜也才十一岁,这个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陈家,除了陈美林,实在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与周家公子匹配了。 “子山兄,你就是把声合号做为聘礼,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陈建川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声合号对于林子山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建川兄,你这样说,就是一点余地都没有咯?” 听完陈建川的话,林子山也有点生气了。 “没有半点余地,而且你还得让出半个声合号,来弥补美林的损失!” “半个声合号?我看你陈建川是在做梦还未醒过来吧?” 听到陈建川说要他让出半个声合号来赔陈美林的名声时,林子山发怒了。 “我要你半个声合号,并不过分!我女儿的清白,绝对不止半个声合号!” 陈建川知道,自己的确是有点狮子口大开了。 自己一开口,就要了人家全家人的半条性命,这是行不通的。 但如果不这样说,恐怕林子山会为了他儿子和自己女儿的婚事,一直纠缠下去的。 陈夫人听到丈夫狮子口大开要人家的声合号钱庄,吓得面色都变了。 “陈建川,我是给你面子你不要面子啊?原来你一直是觊觎我的声合号?” 听到陈建川开口就要半个声合号,这可是触碰到林子山的软肋了。 想当年,林家老太爷可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创办了声合号。 林家老太爷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林家的声合号,全家人都要用生命去守护。 当时林老太爷临终的这番话,陈家老太爷可是在场的。 如今他陈建川开口就是声合号,这是不给林家一点面子,还把他们父子往死里逼。 “你不交出半个声合号也可,就等着你的宝贝儿子坐穿大牢吧。” “老爷,这事关系到美林的名声,请你三思啊!” 陈夫人实在坐不住了,开口劝丈夫陈建川。 第17章 狼狈不堪 女儿与林恩典之事,陈夫人心知肚明。 她怕丈夫性急,把两家人的关系给弄僵了。 “陈伯父,请您高抬贵手,成全我和美林妹妹吧!” 见陈夫人也帮自己说话了,林恩典赶紧打铁趁热。 林恩典跪在地上求陈建川,陈建川却理也不理,转身便对林子山说:“子山兄,今天既然你把林恩典也带过来了,那这事咱们就得算清楚。” “你说嘛,要怎么算?” 本来儿子就没做什么对不起陈家的事,他都跪在地上求他了,他陈建川还不依不饶,林子山也是来气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没有半个声合号,你就等着你的宝贝儿子坐穿牢底!” 陈建川显然已经不把两家的交情放在眼里了。 如果美林嫁到香港周家,那他陈家的生意,就会更上一层楼。 陈建川说这话的时候,林恩典和陈夫人都是脸上一阵绝望。 只见林子山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上前去拉还跪在地上的儿子。 “恩典,走,我们回家。” “爹爹,陈伯父还没同意我跟美林妹妹,我不回去。” 林恩典挣脱着林子山的手,执拗地继续跪着。 “子山兄,看来你是想把事情搞大咯?” 见林子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去拉自己的儿子回家,陈建川的声音变得阴沉起来。 陈夫人见状,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林大公子,你跟你爹先回去,这边我会好好劝劝你陈伯父的。” 见丈夫陈建川脸阴沉了下来,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陈夫人赶紧拉起还跪着的林恩典说。 “陈伯母,陈伯父不答应,我是不会起身的。” 任凭陈夫人怎么拉,林恩典就像石像一样,屹立不动。 林子山见儿子如此执着,气愤地甩着衣袖,出了陈家的中堂。 “林老爷,林老爷请您不要生气。” 陈夫人见状,追在林子山后面喊着。 林子山像没听见陈夫人的声音一样,头也不回地出了陈府。 见林子山气愤地拂袖而去,陈建川这下更加不会饶过林恩典。 “来人,来人。” 陈建川大步跨出中堂,对着院落里大喊起来。 家奴们听到陈建川呼唤的声音,都纷纷从庭院里跑了过来。 他指着还跪在中堂中的林恩典对家奴们说:“把他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这·······” 家奴们看到跪在地上的是林家大少爷林恩典,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去啊!养你们这帮废物!” 见家奴们个个犹豫不决不敢上前,陈建川气得破口大骂。 陈夫人见状,赶紧对家奴们说:“都下去都下去,这边我来处理。” “是,夫人” 家奴们像是听到了赦免死罪的圣旨一样,大声地应着,就纷纷散开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让他们下去的?他们不敢打,我来打!” 陈建川见家奴们都被老婆叫走,顿足道。 “建川,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 陈夫人心里清楚,林恩典与女儿之事,本就子虚乌有。 如果陈建川冲动,把林恩典给揍了,那两家的关系也就都完了。 正说着,陈宏远从后院大步走了过来。 被陈夫人支走的家奴们,有一个偷偷跑到了后院,告诉了还在睡觉的陈宏远。 陈宏远一听林恩典自己送上门来了,气得胡乱套了件衣服,就往前院的中堂跑。 刚到中堂,就听到陈建川在说,他要自己过去打林恩典。 陈宏远满脸杀气,怒冲冲地跑进了中堂,一把拽住了林恩典胸前的衣服,一拳头就砸在林恩典的脸颊上。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哪有受过如此重的拳头。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林恩典“啊”的一声,满嘴是血。 看到林恩典满嘴是血,陈夫人吓得惊叫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直在后花园焦急地等待消息的陈美林听到了前院的叫喊声,冲了过来。 只见打了人的大哥陈宏远,则手握拳头,怒气冲冲地看着地上的林恩典。 倒在地上的林恩典,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在擦着从嘴角流出来的血。 母亲何氏吓得跪在地上,拿着袖口帮忙擦拭林恩典嘴角滴出来的血。 父亲陈建川,则满脸怒气地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陈美林顿时满脸泪水,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跪倒在林恩典面前。 “恩典哥哥,恩典哥哥” 她伸出了手,要去摸林恩典被哥哥打伤的嘴角。 “回去,还不知道丢人是吗?” “爹爹,你太狠心了!” 听到陈建川呵斥自己,陈美林决定豁出去了。 她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陈宏远说:“哥哥,你太过分了!你以后不再是我哥哥了!” 说完,伸手去扶林恩典,全然不顾怒气未消的陈建川和满脸黑线的陈宏远。 “陈美林,你是不是聋了?我让你进去!” 见女儿伸手去扶林恩典,陈建川气得跑上前,把陈美林狠狠地从林恩典身边拽开。 “美林” 看到被陈建川拉开的陈美林满脸泪水,林恩典无助地喊着。 “恩典哥哥,是我对不起你!” 看到嘴角流着血,眼眶里满是泪水的林恩典,被陈建川拽着的陈美林绝望地呼喊着说。 “美林” 看到被陈建川提着走向后院的陈美林,林恩典无力地喊着。 “宏远,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怎可以如此冲动?” 看到林恩典的脸肿得变了形,嘴角还渗出血时,陈夫人怒气地责备儿子。 “娘,难道您就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欺负么?” 听到被母亲责怪,陈宏远很是委屈。 “事情还没弄清楚真相,你就出手,如果打错人了,你该怎么办?” 陈夫人心里比谁都清楚,林恩典和陈美林之间,清清白白。 “美林都亲口说了,难道还有假?” 听母亲说怕冤枉好人,陈宏远不以为然地说。 “林大公子,实在对不住!都怪我没教导好儿子,我替他向你道歉了!” 陈夫人知道,陈宏远这一拳,实在是打错人了。 “娘,他把妹妹都祸害了,你还跟他道歉?我还没打够呢!” 听到母亲跟林恩典道歉,陈宏远发着牢骚说。 “你还不赶紧跟林公子道歉?你妹妹说的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你也不问清楚,见人就打。” 陈夫人责怪着儿子,要陈宏远跟林恩典道歉。 “妹妹都亲口说了,难道还冤枉了他不成。要我道歉,门都没有!” 陈宏远说着,自顾自离开了中堂,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陈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8章 真相大白 当林子山看到鼻青脸肿的儿子跨进林家大门时,气得胡子都直了。 “你咋不说清楚呢?自己是清白的,也不懂得辩解的么?” 看到儿子的嘴角还有血迹,眼角一片乌青,鼻子也有点歪,林子山心疼地责怪着儿子。 “来人,全都给我抄上家伙。” 林子山越想越憋屈,在南市,谁家敢对林家人如此放肆的? 家奴们听到老爷的召唤,抄起了家伙,都纷纷到前院花园聚集。 林恩惠、林恩爱、林恩和与只有十二岁的林恩义也都手拿棍条,来到前院花园排好队,静听父亲发号施令。 “走” 林子山一声令下,家奴们和儿子们都跟在其后头,浩浩荡荡地朝陈家杀去。 “爹,爹” 林恩典看着带着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出门的父亲,他大声地呼唤着。 看着父亲和弟弟们带着家奴,头也不回地朝陈家走去时,林恩典无力地蹲在地上。 父亲发怒了,他带着弟弟和家奴们去陈家讨说法, 他跟陈美林的事,就真的不可能了。 这次父亲肯定会把自己跟陈美林的事说清楚,也肯定不会放过陈宏远。 两家就这样结下了仇,他跟陈美林这辈子就真的是有缘无分了。 林恩典想到如果要跟陈美林决绝,心疼得就要窒息。 他赶紧跟在队伍后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林子山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就杀到了林府门前。 家奴看到林子山带着一大队人,手里还拿着武器,吓得立马把门关住,跑进去禀告陈建川。 “老爷,老爷不好了,林老爷带着一大队人,手拿武器气势汹汹地要冲向府里来了呢。” “什么?他林子山这是打算结仇了?纵容包庇他那孽子,还带队伍打上门来?简直是太不把我陈家放在眼里了!来人,抄上家伙,随我出去应战。” 陈建川听到家奴说林子山带的人都带了武器,他也调动了府里的所有家奴,抄上武器,出门应战。 陈宏远在后院听到前院父亲的呼唤声,知道事情严重,于是他急匆匆地朝后院走去,去找他的二弟陈宏涛。 陈建川娶了两位夫人,大夫人何氏,生下一男两女。 大儿子陈宏远,大女儿陈美林和二女儿陈美钿,都是大夫人何氏所生。 而二儿子陈宏涛和小女儿陈美娜,则是二姨娘谢氏所生。 陈宏涛比陈美林小一岁,今年正好一十七岁。 听到有人竟敢带着武器杀到家门口,陈宏涛抄起了花园里的铁锹,满脸杀气跟在哥哥陈宏远的后面,一起跑向前院。 二娘谢氏和小妹陈美娜听到外面有人来滋事,也急匆匆地跟在后面。 陈夫人听闻林子山带着大队人马杀过来,吓得浑身发抖,急匆匆地跑去后院找陈美林。 正当陈建川带领着一群手持武器的家奴们气势汹汹地准备出门应战之际,只听得一声巨响传来,那坚固无比的大门竟然已被硬生生地撞开。 刹那间,木屑四溅,尘埃飞扬。 只见林子山上身穿着一袭黑色锦衣走在前头,威风凛凛地带着一大队人马如潮水般汹涌地冲进了前院。 “陈建川,你简直欺人太甚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恩典亲自上门来向你认错,甚至不惜给你下跪赔罪,可你非但不领情,反而得理不饶人,将他打得满脸淤青,鼻肿眼歪。你如此行径,分明就是丝毫不把我林家放在眼中!今日若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恐怕真以为我林家无人了!众家人们听令,给我一起上!” 林子山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吼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些手持各式武器的林家奴仆们便如同饿狼扑食一般,嗷嗷叫着朝陈家众人猛扑过去。 陈家这边的家奴们眼见对方人数众多,黑压压一片,犹如乌云压顶一般,心中不禁一阵慌乱。 “都给我上!” 看到自己的家奴被林家的人马吓得不敢动弹,陈建川大声呵斥道。 听到老爷发号施令,家奴们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纷纷举起手中的农具,准备迎接这场恶战。 “都不要打,听我解释。” 正在这时,陈美林跑进前院,对着正准备开打的两队人大声喊着。 看到从后院匆匆跑出来的陈美林和后面跟着的陈夫人,两边的家奴都同时看向了自己的主子。 林子山看到陈美林和陈夫人出来,伸出一只手,做出了暂停的手势。 陈建川见女儿和老婆匆匆跑来,见对方已经停止了前进,也对家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陈美林跑到陈建川面前,双膝跪下。 “爹爹,求你不要打了,我跟恩典哥哥,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是我说了谎,害了恩典哥哥。” “美林,不要说。” 听到陈美林把自己说谎的事供了出来,正跑进陈府的林恩典听倒赶紧想制止。 林恩典还是慢了半拍,陈美林已经把话说完了。 陈建川和陈宏远一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陈美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建川瞪着女儿那哭成泪人的脸,不敢相信地问。 “我说是我说了谎,我跟恩典哥哥是清白的。我不想嫁去香港,我只想嫁给恩典哥哥。” 陈美林垂着头,哽咽着说。 陈建川听完女儿说她跟林恩典是清白的,终于也是松了一口气。 但当他听到女儿还口口声声想要嫁给林恩典的时候,他大声呵斥道:“嫁给林恩典,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你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这已经不可能改变!” “陈建川,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啊!如今这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那你们把恩典给打了,这笔账究竟该如何清算呢?” 原本林子山这次带着家奴过来,就是想要把陈建川打一顿后,再把儿子跟陈美林之间的真相告诉他的。 没曾想,如今陈美林竟自行吐露了实情,如此一来,倒是省却了林子山亲自开口的麻烦。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响起:“人是我打的,请您不要为难我的爹爹!”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陈宏远挺身而出,毫不畏惧地直面林子山,并高声说道。 然而,林子山却是冷哼一声,怒目圆睁道:“人虽是你打的不假,但你父亲作为长辈,对你疏于管教,同样难辞其咎!” 林子山此次前来兴师问罪,可不是只为了讨要个简单的说法而已。 他今天这么兴师动众到来,是要替林家讨回公道、挽回颜面! 毕竟,陈家与林家旗鼓相当,在南市,谁也不用怕谁!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不借此机会好好打压一下陈家的气焰,日后林家在这片地界上恐怕就难以立足了。 第19章 顺势而下 陈宏远见林子山满脸怒气,指责着父亲陈建川时,他想了想,走近了林子山双手作揖道:“林叔父,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冲动,没忍住手错打了恩典,请您原谅我。” “我原不原谅不能算,你得请求恩典原谅你。” 看到陈宏远站了出来,林子山的语气缓和了些。 陈宏远比林恩典大四岁,今年已经二十四。 要他比小自己四岁的人道歉,陈宏远显得有些不情愿。 陈宏远用眼角瞄了一眼站在人群后面的林恩典,只见他俊美的脸庞,被自己的这一拳打得肿如猪头。 他心里有点内疚,毕竟林恩典没有伤害过自己的妹妹。 自己出手如此之重,心里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但是林恩典比自己小了那么多,打也就打了,还要自己去跟他道歉? 陈宏远听林子山说要他去给林恩典道歉时,满脸的不情愿。 看到陈宏远低垂着头,站立不动,林子山的怒火又被点燃了。 “宏远,你如果不给恩典道歉,那你也得受恩典一拳!” 今天五个儿子都在场,林子山这是借题发挥。 他想通过这件事顺便教育儿子们:如在外被别人打,人家不道歉,要懂得打回去! “这·····” 听到自己不道歉,就要被林恩典打回来,陈宏远进退两难。 “林老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宏远吧!” 陈夫人虽然识大体,可是一听儿子要被林恩典打回去,立马就出来向林子山求情。 “爹,算了吧!” 看到陈夫人也替陈宏远求情,林恩典站了出来,喏喏地对父亲林子山说。 “算?打人不道歉?不打回去我林家以后在城市还有何脸面见人?” 林子山满眼不屑地看着林恩典,顿顿地说。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满眼焦虑的陈夫人。 “嫂夫人,您的好儿子打错人不道歉,这分明就是没把我林家放在眼里!您来教教我,我该怎么原谅他?” “林老爷,都是妾身的不是!请您高抬贵手,我一定会好好教导这个不孝子的。” 陈夫人说罢,转过头朝陈宏远的脸狠狠地就一巴掌。 自小从没被父母打过的陈宏远,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目瞪口呆。 他用一只手捂住了被母亲打得通红的脸,满脸惶恐且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陈建川见老婆出手打了儿子,他心底暗暗佩服老婆的做法。 这一巴掌,也总算把这围给解了。 于是他假装气还没消,继续沉着脸站立着没出声。 陈美林见母亲出手打了自己的兄长,也是吓得站在一旁不敢动。 二姨娘母子三人,也被陈夫人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吓得屏住了呼吸。 见陈夫人出手打了自己的儿子,林子山也清楚,陈家已经给了台阶,自己也就得顺势下了。 “嫂夫人,今天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也不跟宏远计较了,家人们,撤!” 林子山说完,带领着大队人马,撤离陈府。 望着林子山领着大批人缓缓地踏出陈府大门,渐行渐远,陈建川那颗始终高悬着的心这才如一块巨石落地般落回原处。 刚才当他从女儿陈美林口中得知竟是她撒谎诬陷了林恩典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他深知这下麻烦大了。 自己在尚未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便让儿子冲动地出手伤人。 现在冷静想来,论真论实力,自家或许还略逊于林家一筹。 林家五个儿子,而自己却只有两个。 况且自城北那间金店盛大开业之后,自家位于城南的金店生意便每况愈下,遭受重创。 这些年来,家族产业全赖着矿山盈利苦苦支撑,金店能维持收支平衡已属不易。 反观林家,其名下的“声合号”一直秉持诚信为本的经营理念,在林子山的精心打理之下发展得如日中天。 近些年来,林家的业务不仅遍布国内多地,甚至拓展到了香港、暹罗以及马来西亚等海外地区。 倘若今日两家人真的不顾一切地大打出手,陈家必然会处于下风,损失惨重。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刻夫人挺身而出,凭借过人的智慧和口才成功化解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激烈冲突。 然而经此一事,陈家与林家之间的关系恐怕再难恢复如初。 昔日的和睦景象,或许就只能成为一段遥远的回忆了。 不过今后想与林家重修就好,估计是有点难度了。 这个梁子,今天算是结下了。 陈美林看着跟随着林家一大队人远去的林恩典,悲痛不已。 她狠狠地盯着哥哥陈宏远说了一句“我恨你”后,双手掩面,朝后院跑去。 从那天起,陈家和林家,便不再有交集。 陈美钿与林沐恩这对好同学,每次也只能约在外面碰面,不敢前往对方家中。 这些天对于陈美林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她整日待在家里,心情沉重得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眼看着下个月月初,父亲就要亲自带着她前往遥远的香港去完成那桩婚事。 时间一天天的逼近,像一把无情的利剑,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窝,让她痛苦不堪。 就在这一天,裁缝师傅登门送来精心制作好的嫁衣。 当陈美林看到那一叠厚厚的新嫁衣时,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伤。 这些美丽的衣裳,每一针每一线都承载着她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恐惧和无奈。 因为她知道,随着这些衣裳完工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自己与心爱之人林恩典分别的时刻也越来越迫近。 回想起那天林子山气势汹汹地带人来到家中讨要说法的情景,陈美林的心就一阵阵地抽痛。 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心心念念的林恩典了。 曾经无数次想要托妹妹陈美钿帮自己给林恩典送去一封信,询问一下他脸上的伤势是否已经好转。 可每当话到嘴边,一想到父亲的绝情、兄长的狠心,竟然将林恩典打得伤痕累累,她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种纠结和矛盾的情绪,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紧紧束缚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20章 望眼欲穿 每想到自己要跟林恩典永远地分开,陈美林的心便如同被刀子活生生地剐去一块般的疼痛。 一想到林恩典,便如一张无形的黑网,从头到脚把她牢牢罩住,令她无法呼吸。 不行,没有林恩典,自己比死了还要难受。 今天非得托二妹陈美钿带封信去给林恩典,无论如何,都得见他一面。 在临走前,哪怕只是见一面。 想到这里,陈美林铺开了信纸,拿起了毛笔。 这些天,对于林恩典来说,也是度日如年。 自从那天跟着父亲带领的大队人回家后,林恩典便病倒了。 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眼睛呆呆地望着床顶。 母亲张氏都快急疯了,亲自端着饭,到林恩典的床前来求他吃一口。 可是林恩典连看也没看一眼,双眼空洞,目光呆滞。 看到儿子像是中了邪,张氏也是吓得不轻。 连忙到别院去请老祖母出面,帮忙儿子向天祈祷。 林沐恩忧心忡忡地向陈美钿透露哥哥林恩典生病了,并将他执拗地不肯起床吃饭之事也一并告知了陈美钿。 林沐恩原本希望通过陈美钿将这个消息转达给陈美林的。 然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反复商讨之后,两人最终决定还是暂且对陈美林隐瞒此事。 因为一旦陈美林得知了这个情况,必定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直奔林家而来。 要知道,这两家人如今早已因为他们两人的情感纠葛而闹得不可开交、反目成仇。 倘若陈美林真的不管不顾地冲到林家,只怕她那位脾气暴躁的父亲陈建川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甚至有可能,会怒发冲冠之下将陈美林狠狠地暴打一顿。 更何况,陈美林下个月马上就要远嫁香港了。 再者说,即便陈美林此刻能够赶来照顾林恩典一时,可等她出嫁之后呢? 到那时,林恩典的病情终究还是得依靠他自己慢慢地调养恢复啊! 想到这些,林沐恩和陈美钿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与忧虑。 陈美钿刚回到家,便被姐姐陈美林拽进了房间。 “美钿,姐姐有事拜托你。” 陈美林一边拽着陈美钿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 “姐,又怎么啦?” 其实陈美钿心里清楚,姐姐这些天没有了林恩典的消息,肯定是心急难耐。 “美钿,今日你见着林沐恩了吗?” 陈美林知道,两家人都闹成这样了,恐怕陈美钿和林沐恩也不敢公开见面了。 “见啊!大人的事,于我们何干!” 陈美钿尽量用轻松的口气,化解心虚。 毕竟自己有着重大的秘密,一直对陈美林隐瞒着。 “美钿,那你见到恩典哥哥没?” 听到妹妹与林沐恩还继续见面,陈美林心里一阵窃喜。 “没有,我跟林沐恩要么是约在外面见面,要么我们就在书院里见。” 陈美钿说着,就想往外溜。 陈美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林沐恩的书包,又把她扯进屋里。 “姐姐,我还有作业,你有啥事,赶紧说。” 陈美钿不敢留在陈美林的屋里,怕自己说多就露馅了。 “美钿,这些天没有恩典哥哥的消息,我真的度日如年,不知道她的伤好了没有。你也知道,下个月我就得随爹爹去香港完婚了,我想在我走之前,见恩典哥哥一面,麻烦你把这封信带给林沐恩,让她帮我转交给恩典哥哥,好吗?” 陈美林用近乎哀求的声音,恳切地拜托妹妹帮她送信。 想到林恩典这些天还卧床不起,陈美钿看着眼泪婆娑的姐姐,再也不想隐瞒下去。 “姐姐,你就算约恩典哥哥见面,他也是不能出来见你的。” 陈美钿没有接陈美林递过来的信,满脸痛苦地说。 “为何他不能来见我?他是出门了吗?” 听到林恩典不能来见自己,陈美林不由得一阵失落。 “实话告诉你吧,自从那天被哥哥打后,他就病倒在床了。” 陈美钿看到泪眼朦胧的陈美林,实在不忍心再隐瞒下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恩典哥哥病了?严重吗?” 一听林恩典病了,陈美林急得带着哭腔问。 “听沐恩说,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床顶,一句话也不说。” 陈美钿伤心地说。 “恩典哥哥,都是我害了你!” 听到这些天林恩典不吃不喝,陈美林早已泣不成声。 “姐姐,我跟沐恩商量下来,你还是不要再去打扰恩典哥哥了,毕竟你下个月要去香港完婚,现在再跟恩典哥哥见面,对他的病情毫无益处。” 作为新时代女性的陈美钿与姐姐陈美林,两人性格迥异。 她们虽是姐妹,但所思所想却如同两条背道而驰的道路,毫无交集之处。 陈美林听到妹妹这番话后,脸上瞬间浮现出不悦之色。 她嗔怪道:“美钿,你怎可这般狠心?若不再见恩典哥哥一面,你让我的心如何能够安宁?又怎能放心地踏上去往香港之路?” 陈美钿看着姐姐激动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姐姐呀,你且想一想,此时若是你去见了恩典哥哥,无疑会给他带来一丝希望之光。可是随后,你却要抛下他,独自一人前往香港完成婚事。这样的做法,对恩典哥哥而言,岂不是太过残酷无情了吗?” 一直以来,陈美钿都对林恩典怀有深深的敬意,在她的心目中,林恩典早已如姐夫一般重要。 所以,当她听闻姐姐执意要在赴港前再见林恩典一面时,内心深处立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悯之情。 因为她深知,这样的决定将会给那位善良的男子带来怎样沉重的打击和伤痛。 “美钿,我知道这对于恩典哥哥来说,是很残忍的事,可是我如不再见他一面,我还不如,就此死去。” 陈美林心里清楚得很,见过林恩典,两人又不能互相厮守。 这对于他们俩来说,其实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 但是现在已经知道林恩典病了,再不去见一面,自己怎么能安心踏上前往香港之路呢? 第21章 救命稻草 “我就算帮你把信转交给了沐恩,那你跟恩典哥哥又想在哪里见面?” 陈美钿清楚,此刻的林恩典正卧病在床,无法起身。 “你说我直接去林家,会被赶出来吗?” 想到毕竟是自己把林恩典害成这样,陈美林也没了底气。 “我听沐恩说,林家这几天的氛围特别压抑,恩典哥哥不肯吃饭,每个人都不敢出声。就连别院的祖母来劝,恩典哥哥也只是吃一小口。” 陈美钿把从林沐恩那边听来的,告诉了陈美林。 一听林恩典这些天都不肯吃饭,陈美林的心便脆生生地裂开了。 她一只手捂住了胸口,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哭得不能自已。 “姐姐,你不要再哭了,再哭也帮不了忙。” 看到陈美林伤心欲绝的样子,陈美钿哽咽着说。 “美钿,你就可怜可怜我跟恩典哥哥,帮我带封信给他吧。” “好吧,我帮你转交给沐恩,但是恩典哥哥想不想见你,这我就不敢肯定了。” 陈美钿说着,接过了陈美林手里的信,准备放进了书包里。 陈美林想了想对陈美钿说:“美钿你再等等!我再信中再添一行字。” 在床上已经躺了半个月之久,这漫长的时光对于林恩典而言,犹如一场噩梦。 每当脑海中浮现出陈美林即将远嫁香港为人妻的画面,他的心就仿佛被无数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切割着,那刺骨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 看到儿子这般模样,母亲张氏每次都亲自把精心准备的饭菜端到床前来。 他一看到那些食物,便会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直涌上来。 但当他望见母亲那双泪眼婆娑、充满担忧和疼惜的眼睛时,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忍又促使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咬紧牙关,硬是将饭菜一口口艰难地吞咽下去。 而每咽下一口饭,他的眼眶里都会不由自主地盈满泪水。 实际上,他非常明白,并非是这些饭菜做得不可口,而是自己那颗破碎的心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以至于连正常的进食都变得如此艰难。 此时此刻,世间的万事万物在他的眼中全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与意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睡了半个月,整个人变得轻飘飘,连站起来都站不稳。 正值冬月,室外寒风萧萧。 一树繁花半城秋,此刻花园里的异木棉一树粉红,正开得如火如荼。 月尾了,再过半个月,美林估计就要去香港完婚了吧。 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繁花似锦的异木棉花,林恩典又想到了陈美林。 如果在她离开之前,能够再见美林一面,哪怕只是匆匆一眼也好啊! 这样就算立刻死去,此生也再无遗憾了。 然而,美林一直被父亲陈建川禁闭在家中,连大门都无法迈出一步。 而且,自从那日自己惨遭陈宏远毒打之后,这两家之间便犹如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一般,从此断绝往来。 如今想要见到陈美林,恐怕真的只能期盼来生有缘再相会了。 正当林恩典满心绝望、万念俱灰之际,大妹林沐恩突然推门进来。 只见林沐恩面带灿烂的笑容,快步走进房间。 “大哥,有好消息!” 林沐恩兴奋地喊道。 可当他看清大哥那憔悴消瘦、形销骨立的模样时,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楚和心疼。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身强体壮的大哥,如今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听到大妹说有好消息,林恩典顿时就来了精神。 他呼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满脸期待地看着林沐恩。 “大哥,这是美林姐姐托美钿带过来给你的信。” 林沐恩看到林恩典那憔悴的脸庞满是期待时,顿时一阵心酸,眼泪流了出来。 她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刚才陈美钿从书院交给她带回来的信,递给了林恩典。 看着那无比熟悉的字迹,林恩典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很快便布满了他那张憔悴的脸庞。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随着信纸被缓缓展开,陈美林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林恩典如饥似渴地读着这封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股清泉,滋润着他干涸已久的心灵。 不知不觉间,他已一口气将整封信读完,而此时的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原本压抑在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空,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沐恩,快,快去厨房给我找点吃的来!” 林恩典放下手中的信件,大声喊道。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肚子里不时传来阵阵咕咕声。 回想起刚刚信中的内容,陈美林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吃饭,还说等他吃胖一点之后,就会找个时间出来与他相见。 一想到这里,林恩典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期待和动力,甚至感觉此刻就算让他吃下一头猪都不在话下。 听到大哥说自己饿了想要吃饭,林沐恩高兴得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她一边蹦蹦跳跳地朝着厨房跑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道:“娘,娘快来呀!大哥饿啦!”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在整个潇湘苑里回荡着。 此时,祖母蔡氏正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别院穿过花园,打算到潇湘苑来看看她心爱的大孙子林恩典。 当听到大孙女林沐恩的呼喊声时,老夫人脸上立刻绽放出欣慰的笑容,连忙吩咐身旁的丫鬟桃花扶着自己,加快步伐向孙子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老夫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呀,我的乖孙终于肯吃东西了,真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这些日子以来,林恩典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 这可把林府上上下下的人急坏了,大家都忧心忡忡。 整个府邸被一层浓浓的雾霾所笼罩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就在众人都感到绝望之际,突然听到林恩典知道饿了,想吃饭了。 这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林府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就像是一轮烈日猛地冲破了乌云,当空照耀下来。 那温暖而明亮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笼罩多日的阴霾,让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第22章 待月西厢 林恩典坐在床上,前面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几盘小菜。 他端着饭碗,饿狼似的。 五分钟不到,一大碗饭便落了肚。 他感觉到这碗饭吃下去,肚子好像还是空空如也的感觉。 于是对站在床边的母亲说“娘,再来一碗。” 老夫人蔡氏看着孙子狼吞虎咽,开心得双手合十,不停地向天祷告。 听到孙子说要再来一碗,她赶紧阻止道:“恩典,现在先吃一碗,你饿太久了,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吃撑的。” “奶奶,就再来半碗吧,我感觉这一碗都不够我塞牙缝。” 一碗饭下肚,林恩典顿觉精神百倍。 “好吧,再给大少爷去添一小口来。” 老夫人见仆人已经接过了林恩典手中的碗,叮嘱着说。 “是,老夫人。” 仆人说着,端着空饭碗退出了房间。 老夫人步履蹒跚地走近大孙子的床边,缓缓地坐了下来。 她那满是皱纹的手轻轻地拉起了林恩典略显苍白的手,眼中满是关切与疼惜。 她轻声问道:“孩子啊,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 说罢,还不忘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林恩典的额头,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感知到他身体的状况。 让老夫人感到诧异和担忧的是,原本病得如同风中残烛、气息奄奄的孙子,竟然突然间有了明显的好转。 甚至主动提出要吃饭,而且吃一碗还不够。 老夫人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会出现回光返照的现象。 今天早上她过来看望孙子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模样。 而现在仅仅过去短短几个时辰,他就变得如此生龙活虎。 这样巨大的转变,怎能不让老夫人心生疑虑,内心被满满的担忧所占据呢? “奶奶,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看着老人满眼的担忧,林恩典反过手握住了奶奶的手安慰着。 “你如果有何差错,奶奶也不想苟活了。” 老夫人双手虽然被孙子握着,但此刻内心却感到无比的害怕。 “奶奶,你不用担心,我真的全好了。” 看到奶奶担忧的模样。聪明的林恩典早就看穿了奶奶在想些什么。 “真的好了就好,真的好了就好在,真是谢天谢地啊!” 老夫人双手紧紧地握着孙子的手,开心得语无伦次。 站在床边的母亲张氏,听到祖孙两人的对话,拿着衣袖,轻轻地擦去了快要溢出来的眼泪。 陈美林听着陈美钿对于林恩典接到自己来信后的描述,开心得又哭又笑。 自己的一封信,竟然能给林恩典带去这么大的鼓舞。 陈美林想了想,又开始铺开了洁白的信纸,拿起毛笔。 接到第二封信的时候,林恩典已经可以下床,到花园里去赏开得荼蘼的异木棉。 那一树粉红,把整个天都晕满了。 坐在异木棉树下,读着陈美林的信,林恩典顿觉景色宜人,微风不燥。 这一次,陈美林约自己见面了。 虽然心里清楚,她下个月便要随她父亲前往香港去完婚。 可是还未发生的事,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变卦呢? 现在当务之急,是两人先见上一面后,其他的,再从长计议。 那天裁缝送来的嫁衣,有一件不合身,陈美林让送衣服过来的小徒弟拿回去修改了。 自得知她与林恩典私定终身后,陈父陈建川便将其禁闭家中,严禁踏出家门半步。 回想起当日两家兵戎相见,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的场景,陈美林便无比心疼。 她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迫于父亲威严,也只得佯装顺从听话,表示从此与林恩典断绝往来。 父亲语重心长,对于她与香港联姻的无奈,全盘托出。 陈美林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渐渐屈服现实。 日子一天天过去,起初陈建川还对女儿严加看管,生怕她私下里又与林恩典藕断丝连。 随着时间推移,见陈美林每日都安分守己,并未有任何异常举动。 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逐渐放松了对女儿的警惕。 陈美林终于得到了出门的机会。 这一次,是由妹妹林美钿带着丫鬟陪同,前往东街的裁缝铺再次量身改嫁衣; 而上一次,则是哥哥陈宏远亲自驾车护送她去绸缎店选购上等绸缎,随后又辗转至东街裁缝店量身后,再到水粉店挑选心仪的水粉。 陈美林在昨日托陈美钿给林恩典送的信中就已经写清楚,今天跟他约在东街裁缝家碰面。 原本陈美钿提议,带着陈美林到书院附近的茶楼与林恩典见面的。 可是陈美林心里却有着诸多顾虑,她实在担心那里人多口杂。 万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父亲知晓此事,那可就真的惹出大麻烦来了! 毕竟,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虽说父亲准许她出门,但会不会暗地里派遣家奴悄悄地尾随其后?这也是难以预料的! 所以为保险起见,她觉得还是应当依照在家里向父亲所禀报的行程安排来行事。 直接去到东街的裁缝家,让林恩典早先抵达,在内等候便是。 今天,林恩典起了个大早。 当他来到厨房,看到婆子厨子们都还在忙碌。 “大少爷早!今天您可真早,早餐马上就好了。” 厨房的徐婆子见到大少爷亲自来到厨房,赶紧跑出来问好。 “还要多长时间?如若太久,我就不吃了,今天我有急事要出门。” 看到厨房中的厨子们还在忙碌着,林恩典问徐婆子。 “回大少爷,白粥已经熟了,我这就给大少爷先装上。” “除了白粥,可还有其他的?” 这白粥,大少爷一向不喜。 “回大少爷,做油条的面刚和好,我这就让刘厨子先给您炸。” “算了,就一碗白粥,加块咸菜吧,赶紧端上来,我吃完好出去。” “好的大少爷,我马上就去。” 许婆子说完,快步进入厨房装白粥去了。 一大碗粥,林恩典三下两下就扒进肚子里。 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然后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府门外走去。 虽然刚大病初愈,可是心中有喜事!人也精神抖擞起来。 此时正值清晨时分,太阳刚刚升起不久,金色的阳光洒在林府上,给整个府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周围一片静谧祥和,连鸟儿的叫声似乎也变得轻柔起来,仿佛生怕打破这宁静的氛围。 第23章 不翼而飞 陈美林在陈美钿的陪伴下来到东街的裁缝店,林恩典早已等待在内。 当她们刚踏入裁缝店的大门,林恩典便从里面的拱门探出头来。 “美林” 看见陈美林的那一刻,林恩典哽咽着声音喊。 “恩典哥哥,你还好吗?” 几乎在同时,陈美林也看见了探出头来的林恩典。 她带着哭腔喊着林恩典,并快步上前,痴痴地注视着林恩典那张清瘦的脸庞。 她泪流满面,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抚住了林恩典瘦弱而苍白的脸庞。 “恩典哥哥,你瘦了。” 陈美林哽咽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噗噗噗”地往下掉。 林恩典眼眶里盈满了泪水,视线也模糊了。 他拉住了陈美林那柔弱无骨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 看到姐姐与林恩典痴痴相望的画面,陈美钿给丫鬟春香使了使眼色,两人赶紧侧过了头,不敢正视他们。 “美林,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还好吗?” 林恩典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陈美林的脸庞,轻声地问。 “恩典哥哥!” 陈美林喊着林恩典,把头靠在了林恩典的胸口。 林恩典搀扶着陈美林,两人走进了裁缝店的后院。 裁缝店的后院有个不大的天井,天井里放着一张石头桌子和四张石头椅子。 林恩典和陈美林缓缓地走到那两张石头椅子前,各自坐了下来。 他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目光交汇之处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流淌。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痴痴对望的身影。 “恩典哥哥,你能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吗?” 陈美林终于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轻柔而又坚定。 这一瞬间,曾经向父亲许下的种种承诺,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要能和眼前的林恩典在一起,她便一秒也不想与他分开。 林恩典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陈美林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看着陈美林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心中一阵慌乱:“美林,你真的想跟我走?”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因为此刻的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毕竟,他们一个年仅二十岁,另一个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若是就这样不顾一切地私奔而去,未来的路究竟通向何方呢? 而且,他自己除了略懂一些钱庄的业务之外,对于其他行当可谓是一无所知。 倘若真的带着陈美林远走高飞,他又能用什么来维持生计、养活心爱的女子呢? “美林,这事我们不能鲁莽,等我回家跟我爹计议后,再回复你好吗?” “恩典哥哥,我这次出来后,下次便没有借口出来了,我没那么多的时间了。” “那这样吧,今天,我先带你到祖母的别院藏起来,等我找到好去处,我们再一起走好吗?” 林家偌大的别院里,只住着林老夫人与老管家以及两个丫鬟。 林家的别院,陈美林并不陌生。 林老太爷生前就住在别院里,小时候的陈美林,经常和爷爷前来别院拜会林老太爷。 对于林老夫人,陈美林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听到让她住进别院,陈美林欣喜若狂。 裁缝店天井里头有个后门对着一条小巷,是平日里运泔水与排泄物的出口处。 林家的所有衣服,也都在东街这家裁缝店里做。 所以对于裁缝店的构造,没有人比林恩典更熟悉。 “如果我住进别院,不知道林老夫人是否会应允呢?” 陈美林秀眉微蹙,面露担忧之色。 尽管她深知林老夫人向来和蔼慈祥,打小就对自己宠爱备至。 但此次情况特殊,说得难听点,毕竟他们是私奔至此,想来老人家未必能够坦然接受。 “美林你别担心。”林恩典柔声安慰道,“我奶奶一向最疼我,只要我开口,她肯定会同意的。你先悄悄住到我爷爷生前的书斋里,自爷爷离世之后,那间屋子便闲置下来,奶奶平日很少踏足那里的。”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陈美林想到林老夫人也住在别院里,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先住一天算一天,我会尽快处理好找好住所,就把你从书斋里转移出去。” “那如果我爹爹来找怎么办?” 陈美林心里很想跟林恩典一起走,可又担心被陈建川找到。 “你住进别院来,我谁也不会告诉,就算你爹找来,也无法找到你的。” 话说完之后,林恩典紧紧地拉住了陈美林那柔软而纤细的小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主意已定,两人便迫不及待。 两人拉着手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朝着后门走去。 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他们生怕惊动屋前等待的人。 他们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地消失在了后巷中。 一直在外头焦急等待着的陈美钿,则时不时地踮起脚尖,朝着后院张望。 眼看着陈美林和林恩典进入后院已经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却始终未见二人出来。 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此时天色已然不早,热辣辣的太阳高高地悬挂在高空中,刺眼的阳光直射进裁缝店的柜台。 陈美钿心中愈发着急起来,她忍不住站在拱门外朝着里院高声呼喊:“姐姐,恩典哥哥,你们好了没呀?” 这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着,然而,除了她自己的回音之外,并没有得到任何其他的回应。 陈美钿又连着喊了好几次,可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里面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皱起眉头,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姐姐和恩典哥哥出什么事了吗?自己的声音这么大,没理由听不见的吧? 裁缝店里,师傅和他的几个徒弟正忙碌地在店里缝制着衣服。 他们低着头,手中的针线上下飞舞,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听到陈美钿的呼唤声,一两个徒弟也抬头朝她张望。 陈美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跨进后院去看个究竟。 当她踏入后院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得愣住了。 整个后院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只有几棵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第24章 心急如焚 见后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陈美钿顿时就慌乱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 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姐姐,姐姐,恩典哥哥,恩典哥哥……” 那声音尖锐而又急切,在后院里回荡着。 此时,正在铺头里忙碌不停的裁缝师傅听到了这阵突如其来的喊叫声。 他停下手中的活儿,眉头微皱,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对身旁的小徒弟吩咐道:“快去后院瞧瞧,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直在铺前焦急等待的丫鬟春香也听到了陈美钿的呼喊声,心中不由得一紧。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紧跟在小徒弟身后,一同朝着后院飞奔而来。 当他们赶进后院,见陈美钿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闯,眸色慌张。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四处张望着,口中仍在不停地呼唤着陈美林和林恩典。 她的脚步踉跄不稳,似乎随时都会瘫倒在地。 “二小姐,大小姐呢?” 看到眼前这情景,秋菊也慌了。 自己奉命陪着两位小姐出门,如今大小姐不见人影,自己回去还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春香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她也加进了寻找的行列,惊慌失措一边找一边喊着“大小姐。” 见到此情景,小徒弟赶紧跑去看后门。 只见刚才还紧闭的后门,此刻开了一条缝。 不用想,两人肯定是从后门溜出去的。 “陈二小姐,不用找了,他们从这里出去了。” 小徒弟指着半开着的后门,对还在到处找的陈美钿说。 “什么?你说什么?他们从这里溜出去了?” 陈美钿每次来裁缝铺做衣服,都是在铺前量好身量就离开。 她压根就不知道这裁缝店的后院,竟然还有个后门。 “是的,这边是我们平日里运泔水和排泄物的后门,可以直通到西街。” 小徒弟见到陈美钿满眼惊恐,解释着说。 陈美钿把头探出了后门,看到了一条只有一米宽的狭小的小巷子。 她满脸泪水,绝望地说:“天哪,姐姐,恩典哥哥,你们这是要害死我啊!” “走春香,随我到林府去。” 这事现在还暂时不能声张,不能让父亲知道陈美林今天来会林恩典了。 陈美钿知道,如果找不到陈美林,自己回家肯定会少不了一顿责骂。 如果被父亲知道平日里自己帮姐姐与林恩典书信传情,估计父亲不会轻饶自己! 从此以后,自己肯定也会跟姐姐一样,没有了人身自由。 别说去书院读书,就连门也不会让她踏出一步了。 想到这里,陈美钿背脊发凉。 丫鬟春香也急得满头大汗,出门的时候,老爷还叮嘱着“看好大小姐,事情办完就立马催促大小姐回家。” 现在好了,大小姐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自己回府,肯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两人刚出裁缝店,便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招来一辆黄包车,直奔林家。 车夫在陈美钿的指挥下,拉着车一路小跑,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不多时,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林家那气派的大门前。 陈美钿抬眼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自从上次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踏入过这扇门。 时光匆匆,一晃已过去了二十天。 此刻,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宛如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她面前。 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陈美钿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缓缓地伸出了右手,轻轻地叩响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随着手指与门板接触所发出的清脆响声,她的心也随之砰砰直跳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出了一条缝,一个仆人的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是陈二小姐,快里面请。” 当他看清站在门口的是陈美钿时,赶紧把门打开,请陈美钿进府。 “小哥,不知你家大公子可曾回家?” 陈美钿犹豫了一会,方才轻声问道。 “回陈小姐话,大公子自清晨外出之后,至今尚未归家呢!敢问陈小姐寻我家大公子所为何事呀?” 仆人立于门内,恭敬地回应道。 陈美钿与身旁的丫鬟春香一同站在门外,主仆二人皆面露焦急之色。 “你当真确定你家大公子仍未回府吗?” 陈美钿秀眉微蹙,心中暗自思忖着:林恩典定然不敢把带着陈美林回到府上。 既然如此,那这两人究竟去往何处了呢? 如今眼看着已临近晌午时分,自己必须要赶回家中用午餐了。 若是在此之前仍旧无法找到他们俩,只怕自己也不敢贸然回家的。 想到此处,陈美钿不禁心急如焚,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回陈小姐话,我家大公子的确未回。” 仆人见陈美钿不相信,再肯定地答。 “你家大小姐在家吗?” 陈美钿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府,让林沐恩带着自己去林恩典的房间寻找。 “回陈小姐,我家大小姐在家,要不要我帮您通报?” “不用通报了,你直接带我进府吧。” 此刻的陈美钿心急如焚,她无法等待仆人进去通报。 “好吧,陈小姐随我来。” 陈美钿带着春香,跨进了林府,跟在仆人身后,朝后花园走去。 林家今天静悄悄,前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跟在仆人后面,很快便来到林沐恩的闺房门口。 仆人站在门口,大声通报:“禀大小姐,陈小姐来了。” 闺房里,林沐恩和妹妹林慈恩两人各自捧着一本小说看得正入迷,突然听到外面仆人的通报声。 听到是自己的好友陈美钿来了,林沐恩一阵惊喜。 自从上次两家人闹得不开心后,林沐恩也请过陈美钿到家里来做客。 可是陈美钿说:“两家的大人都闹得如此不愉快,自己再上门来,怕他们会尴尬。” 于是平日里两人都是约在外头见,或者是在书院见。 今天陈美钿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沐恩扔下了手中的小说,迎了出来。 第25章 不宜久留 “美钿,你终于肯来了。” 出门看到陈美钿,林沐恩惊喜万分。 “沐恩,快,带我到恩典哥哥房间去。” 陈美钿没有进门,她拉起了林沐恩的手急切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我大哥早晨出去还没回来呢!” “你咋知道还没回?我们看看去。” 陈美钿不由林沐恩开口,拉起她的手便跑。 听到外头的谈话,林慈恩放下了手中的小说,走出房间。 只见陈美钿拉着姐姐林沐恩的手,朝潇湘苑飞奔而去。 跟陈美钿一起进府的丫鬟!跟在后面跑着。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林慈恩笑了笑,又折回房中看小说。 正在这时,林恩典急匆匆走了进来。 “小妹,大妹呢?” 见小妹林慈恩独自在大妹林沐恩房中,林恩典好奇地问。 “大哥,刚才美钿姐姐来了,拉着我大姐到潇湘苑去找你呢!” “什么?美钿来了?” 一听陈美钿竟然找了过来,林恩典顿时就慌乱。 “小妹,你千万不要对她们说看见我。” 林恩典说完,撒腿就往别院跑。 “大哥,大哥” 见哥哥也没说清楚便朝别院跑去,林慈恩站在门口,压低了声音急促地喊着。 本来是来找大妹借衣服,顺便让她过去爷爷的书房陪陈美林。 林恩典也清楚,大妹与陈美钿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自己带着陈美林匆忙住进了别院的书房,陈美林连身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大妹已经十四岁,虽然说她的衣服对于陈美林来说有些窄小,可是偌大的林府,除了她与陈美林年龄相当,就再没其他人了。 小妹只有十一岁,还是个孩子。 听到陈美钿来了,竟然还在找自己,林恩典赶紧跑回别院去告知陈美林。 两人从裁缝店偷偷溜出来后,从小巷子穿出了西街,林恩典招来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林府。 林恩典带着陈美林,从别院的后门悄悄溜进林府别院,从花园穿过回廊进入书房。 别院的书房,是林老太爷生前经常待的地方。 自林老太爷归天后,除了丫鬟每周会过来打扫,林老夫人平日里极少涉足。l 书房里有张罗汉床,是以前老太爷午间休憩的地方。 这张罗汉床,本来想让陈美林晚上在这上面睡觉的。 于是安顿好陈美林,林恩典又悄悄潜入库房,搬了一床闲置的被褥进书房来。 今天祖母的房里很热闹,管家拉着二胡,丫鬟桃花唱着戏曲,而林老夫人微微闭上眼睛,听得正入神。 外面的动静,屋里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 做好了这一切后,他又想到了陈美林没有衣服更换,于是便跑到中院来找大妹林沐恩。 听到陈美钿已经找上门来,林恩典赶紧跑向别院,朝书房奔去。 “大少爷好。” 丫鬟芍药正好从老夫人的房间走出来,看到了正匆匆进入别院的林恩典。 “芍药,你这是要干嘛?” 看到芍药手里拿着茶壶,林恩典问。 “回大少爷,我这是要去厨房,给老夫人烧茶水呢!老夫人正在听桃花唱戏曲,大少爷有兴致也可以进去听听。” 踏进花园就被丫鬟撞见,林恩典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哦,不了,我正好来爷爷书房拿东西,你去帮老夫人烧水吧,不用管我。” “知道了,大少爷。” 芍药朝林恩典福了一福后,拿着水壶,朝中院走去。 看着芍药进入中院拱门的那一刻,林恩典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这回碰到了芍药,陈美林在别院,估计是要藏不住了。 不行,该跟大妹林沐恩商量商量,让陈美林到大妹林沐恩的闺房里藏一藏。 于是,他匆匆来到书房。 这时的陈美林正站在书房的窗前,焦急地等待林恩典回来。 当看到林恩典走进天井,她开心地赶紧迎了出来。 “恩典哥哥,找到沐恩没?” “美林,不好了,美钿找上门来了。” 林恩典随着陈美林进入书房,他神色紧张地说。 “这么快,美钿就追上来了?你碰到她了?” 听到陈美钿来了,陈美林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自己跟林恩典在裁缝店后院消失,陈美钿肯定会找到林府来的。 “没碰见,我听慈恩说她跟沐恩去我房间找了。” 林恩典拉着陈美林的手,眼里满是担忧,他生怕一放手,陈美林就消失不见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里还安全吗?” 听到陈美钿已经在林府四处搜寻,陈美林顿时忧心忡忡。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碰见了芍药,不知道芍药会不会告诉别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 陈美林哽咽着声音。 “没事,我们先在这边安静待着,再过一会,等美钿走了,我再出去探情况。还有美林,我想过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等会我先去沐恩房里找她,让她帮我保密,晚上你住到她那边去。” “恩典哥哥,这样安全吗?如果我爹来了怎么办?” 陈美林心里清楚,在林家匿藏,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现在完全没有头绪,也不知道能带你到哪里去。先在我家待个一两天后,我再想办法把你转移到城北的那一处空置的院落去。” 林家在城北,还有一座宁静而典雅的院落叫耦院。 这座院落原本是林子山购置下来,送给李姨娘作为居所的。 李姨娘在耦院里生下了三子林恩爱。 林恩爱二岁那年,李姨娘又为林家添了一个儿子----四子林恩和。 林老太爷出于对家族教育资源整合的考虑,决定在林府的左则再造一座院落,让李姨娘母子三人搬过来居住。 这样一来,所有的孩子们都能集中在林府之中,方便请来优秀的私塾先生统一授课教学。 于是乎,城北的那座曾经热闹一时的耦院便冷清了下来。 如今,那里只剩下一名忠心耿耿的仆人负责看守,再无人在此居住生活。 庭院中的花草树木依旧繁茂生长,但却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与人气喧嚣。 如果让陈美林到城北耦院去居住,那估计陈建川这辈子也找不到她。 第26章 搜寻无果 陈美钿拉着林沐恩,大步跑到潇湘苑。 只见东房房门紧闭,里面一片寂静。 站在门外喊了几声,里面始终没人应答。 陈美钿还是不死心,要求林沐恩推开房门进房一探究竟。 推开门进去,里面如她们所想,空空如也。 陈美钿急得满头大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美钿,你不要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陈美钿急得想哭,林沐恩担心不已。 “沐恩,我惹大麻烦了!” 陈美钿满脸绝望,哽咽着接着说:“昨天让你转交给恩典哥哥的信,是我姐约他今天到裁缝店会面。早上我奉命陪姐姐来到裁缝店,恩典哥哥早就等候在那里了。见面后他们俩进入了裁缝店的后院谈心,我跟春香在铺前等待。他们进去了好一会,眼看就要晌午了,我催促他们该回家了,但后院没人回应。于是我快步进去寻找,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裁缝店的后门跑掉了。” 陈美钿一边述说,一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丫鬟春香,看到二小姐一边说一边哭,她也跟着“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到两个女孩在自己面前大哭,林沐恩措手不及。 “美钿,你先冷静冷静,我陪你再到处找找看。” “林府没有,到哪里去找呢?” 陈美钿想到他们没回林府,心里一阵绝望。 “林府这么大,姨娘的侧院!奶奶的别院,都可以找找看。” 林沐恩心里清楚,林恩典肯定是不会带陈美林来潇湘苑的。 他如果要带陈美林来林府,肯定不是藏在侧院,就是藏在别院。 “对啊,还有侧院和别院呢!” 听到林沐恩说还有偏院和别院,陈美钿顿时就豁然开朗。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林沐恩拉起了陈美钿的手,如一阵疾风般朝着侧院飞奔而去。 就在此时,刚刚将水烧好的丫鬟芍药,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热气腾腾的水壶,迈着轻盈的步子从厨房缓缓走出,正打算前往别院送水呢。 “大小姐、陈小姐好!” 芍药一抬眼便瞧见了自家大小姐手中紧紧拉着那位时常来府上玩耍的陈美钿,赶忙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向二人问好。 然而,心急火燎的林沐恩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轻“嗯”了一声,甚至都没多瞧芍药一眼,就继续拉着陈美钿急匆匆地向着侧院方向快步走去。 倒是那乖巧懂事的陈美钿,见到芍药热情地跟自己问候,连忙甜甜地回应道:“姐姐好呀!” 说罢,还不忘冲着芍药露出一个灿烂可爱的笑容。 这短暂的相遇过后,林沐恩和陈美钿便与芍药匆匆擦肩而过。 她们并没有跟芍药多说一句话,便径直朝着李姨娘所居住的侧院走去。 此刻正是晌午,已快到了午餐时段。 李姨娘正准备前来前院的厨房亲自打理,为即将到来的午餐做好准备。 要知道,每一顿饭,李姨娘都会不辞辛劳地率先赶到厨房仔细打点,然后静静等候老夫人以及林子山夫妇前来用餐。 林老太爷在世时,对李姨娘的这一做法非常欣赏。 她也因此博得了林府上下人的尊重。 林沐恩带着陈美钿冲进了侧院,正好李姨娘从房里出来。 “二姨娘,恩典哥哥到您这边来了嘛?” 林沐恩一见李姨娘,开口便直捣黄龙。 “二姨娘好。” 陈美钿见到李姨娘, 侧身对李姨娘行了行礼说。 “陈二小姐来啦?早上到现在,我就没见过恩典。” 李姨娘看着风风火火跑进自己别院的两个丫头,笑着答。 “二姨娘安康。” 跟在两位小姐后面的春香,听到两位小姐都喊这位女人“姨娘”,她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她赶紧侧了侧身,向李姨娘行礼。 “这位是随我来的丫鬟。 陈美钿见李姨娘眼里闪烁着疑惑的神色,她赶紧解释着说。 “哦,你们去找你三哥和恩和玩,我要去厨房看看。” 李姨娘说着,穿过了侧院通往后花园的拱门。 “去问问我三哥去。” 林沐恩拉着陈美钿的手,直奔三哥林恩爱的房间。 林恩爱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也在书院念书,比大妹林沐恩和陈美钿高两级。 他特别崇拜大哥林恩典,平日里写文章遇到难题,都会请大哥林恩典帮忙。 林恩爱待人和气,谦逊有礼,颇得同学们的喜爱。 两人来到林恩爱的房间,见他正伏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三哥,大哥来找你没有?” 她们进入房间,看到林恩爱连头也没抬一下。 “我今天还没见到大哥,早上吃饭时,厨房里的徐婆子说他一早就出去办事了。” 林恩爱还是没有抬头,继续书写着。 本来陈美钿想跟林恩爱打招呼问好的,见他头也没抬,于是拉了拉林沐恩的手,示意她不要在此停留。 他都说今天还没见着林恩典,那他们俩肯定不会来这里。 于是林沐恩和陈美钿悄悄退出了林恩爱的房间。 “怎么办?侧院没有?” 刚出林恩爱的房间,陈美钿焦急地问。 “走,到别院去找我祖母。” 林沐恩拉着陈美钿的手,出了侧院,跑向别院。 就在刚刚穿过别院那座精美的拱门时,一阵悠扬婉转、如泣如诉的二胡声突然传入耳中。 伴随着这动人心弦的旋律,还有一个清脆悦耳、犹如黄莺出谷般的女子戏曲声传来。 那声音宛如天籁一般,令人陶醉其中。 “这回祖母正在听戏曲,不方便进去打扰。 林沐恩清楚,祖母有规矩,她听曲的时间,无论多大的事,也不能进去打扰。 “那要不我们自己四处找找看?” 陈美钿经常来林家,对于林老夫人的规矩,她也是再清楚不过。 “还有什么地方好找的?眼看就到午饭时间了,爹娘在家中,肯定是等急了。” 陈美钿看了看这偌大的别院,不由得发起愁来。 “马上就到午饭时间,要不中午你就在我家用餐得了,下午我跟你一同出去找找看。” 林沐恩感觉到大哥是不会把陈美林带回家的,毕竟这种事,会给林家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第27章 欺上瞒下 “不行,出门的时候爹爹交代过,一定得跟姐姐回家吃饭。” 陈美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里的眼泪在打转。 陈建川虽然让陈美林出门,但是他心里还是无法完全相信她。 于是派了一向自己最信任又最疼爱的二女儿陈美钿跟着,叮嘱她一定得在午饭前把姐姐顺利带回家。 而今,姐姐却在自己的通风报信下与林恩典私会并消失不见了。 “这会,估计爹爹都已经派人到裁缝店去找人了。” 陈美钿想到陈建川那双不怒而威的眼睛,心里一阵发怵。 虽然平日里,陈建川最疼爱的就是她。 可是当他在教训二哥陈宏涛的时候,陈美钿看得心惊肉跳。 父亲陈建川,性格耿直,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 如果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他会让对方死得很难看。 陈美钿了解父亲陈建川的性格,今天他让自己陪着姐姐陈美林去裁缝店,就是对自己的信任。 而自己却一直为姐姐和林恩典传书信,如被父亲知道,估计自己从此也会被打入冷宫了。 想到这里,陈美钿不由得全身颤抖起来。 果不其然,在陈美钿与丫鬟春香匆匆离开裁缝店前往林家找人的时候,陈建川派来找人的仆人到了裁缝店。 当得知小姐们已经回家的时候,他也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去。 回到家,从公司回来的陈建川正在焦急地等待两位女儿回来。 “你一个人回来,小姐呢?” 看到仆人一个人进门,站在中堂门口的陈建川大声呵斥着问。 “回老爷,裁缝店掌柜的说两位小姐已经回府了。” “她们没回家啊!” 听到仆人说两位小姐已经回家,陈建川大惊失色。 刚才自己从金店回家,本想到裁缝店去接两位女儿的。 可是今天矿山有事,汽车让儿子陈宏远开走了,自己是坐黄包车回家的。 于是到了家,立马让仆人到裁缝店去找人。 听到两位小姐没有回来,仆人不由得心里一紧:“莫非自己刚才抄小路,与小姐们失之交臂了?” “这……?老爷,我再到街上去找找看。” 仆人说完,撒腿就朝府外跑。 陈建川也走到大门外,紧张地朝大街上张望。 就在此时,陈美钿带着春香,慌慌张张地出现在街上。 看到只有二女儿陈美钿和春香,陈建川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大步走近前,大声问:“美林呢?” “爹爹,姐姐没有先回来吗?” 听到陈建川大声地追问姐姐陈美林,陈美钿早已胸有成竹。 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计谋,并让春香配合自己,把这出戏演得逼真一点。 陈美林不见了,春香也有责任,所以陈美钿说什么,她只能照做。 “我不是让你看紧你姐姐的吗?怎么会跟她分开呢?” 陈建川说完,又看了一眼春香。 只见春香不慌不忙地说:“禀老爷,我们到达裁缝店量好身量后,大小姐就说她肚子不舒服,到裁缝的后院去方便。我跟二小姐在裁缝店的前台等她,等了许久,未见大小姐出来,于是我们便到后院去找人。谁知道翻遍了整座后院,也没见大小姐的踪影。于是我们又在街上找,还是没有找到大小姐。于是我们便回家来看看大小姐是否已经先回家了。” 路上,陈美钿教会了春香话术,让她将这些话跟陈建川讲述出来。 听到陈美林是在裁缝家不见的,陈建川一听急了。 “走,两人再随我去裁缝店。” 刚才跟春香离开时,陈美钿便交代过裁缝店掌柜,如若她爹陈建川来找人,千万不能说今天林恩典也来过裁缝店了。 裁缝掌柜心里也清楚,人是在自己店里不见的。 如果让陈建川知道是自己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约会的场所,那恐怕裁缝店以后就得在这南市消失了。 所以对于陈美钿要自己保密的事,裁缝店老板自然应允。 送走了陈美钿后,林家便开始午餐了。 林家人多,每日吃饭都得坐上两大桌。 孩子们自成一桌,而大人们则围坐在另一桌。 当林老夫人稳稳当当地在上座坐下之后,她总会习惯性地朝着隔壁那张饭桌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那八仙饭桌上,原本属于林恩典的那个座位竟然是空着的。 再看看其他位置,孙子们按照长幼顺序整整齐齐地端坐着。 排在第二位的是二孙子林恩惠,紧挨着的是三孙子林恩爱。 接下来是四孙子林恩和,然后是五孙子林恩义。 最后还有大孙女林沐恩和小孙女林慈恩,这六个孩子就这样将一张偌大的八仙桌给围成了一圈。 每顿饭他们都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恩典呢?怎么不出来吃饭?” 林老夫人问身边的儿媳妇张氏。 “恩典从早上出去后,尚未回来。” 林夫人张氏面带笑容,轻声答道。 “我刚才听芍药说,她在别院的花园里碰见恩典,说到书房去拿东西。” 刚才芍药碰到林恩典后,回到老夫人房中,便把这事禀报了老夫人。 “什么?芍药碰见过我大哥?” 大人们还没回答,坐在旁边饭桌的林沐恩听到奶奶说芍药在别院遇见林恩典,她“呼”地一下就站立起来。 林慈恩在听到奶奶说芍药遇到大哥林恩典的时候,她的脸微微地发红。 因为大哥交代过她,对谁都不要说看见他回来了。 于是当奶奶在追问林恩典怎么不出来吃饭时,她紧张得低着头不敢作声。 林沐恩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丢下饭碗,撒腿就朝别院跑。 林夫人看到林沐恩突然离席,对着她的背影大声问:“沐恩,你这是想干嘛?” “娘,你们先吃饭,我还有点事没完成。” 林沐恩说完,消失在穿往别院的拱门中。 林沐恩一口气跑到书房门口,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笔直地走了进去。 里面相拥着的两个人,听到有脚步声进来,立马松开了对方,惊慌失措地站立了起来。 “沐恩” 见到进来的人是自己的大妹林沐恩,林恩典松了一口气。 “大哥,原来你跟美林姐姐藏在这里!” 林沐恩是怎么也没想到,林恩典竟然带着陈美林,藏在爷爷的书房里。 第28章 权宜之计 “沐恩,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芍药说的啊,她说碰见你来别院的书房了。”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快帮我和美林找点吃的。” “大哥,难道你就想跟美林姐躲在这里一辈子吗?” “只是暂时性的,等我把钱庄的业务处理完,我打算带美林到城北耦院去住。” “大哥,美林姐,你们怎么能如此糊涂啊!难道你们就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件事情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吗?如今,咱们两家人因为此事已然闹得很不愉快了,如果你们还要选择私奔这条路,那恐怕两家之间将会彻底反目成仇啦!” 别看林沐恩年仅十四岁,秀外慧中的她,看待问题往往比同龄孩子要深远得多。 听到林沐恩这番话语,林恩典面露苦涩地说道:“沐恩,其实这些情况哥哥并非没有考虑过。然而,倘若我们不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那么我和美林这一生恐怕都无缘再见彼此一面了。”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美林突然开口道:“沐恩,求你不要告诉美钿我藏在这里。” 在陈美林听完林沐恩的话后,她立即就看出了林沐恩的思想比陈美钿成熟。 如果林沐恩为了两家人的情谊,把她藏匿于书房的信息透露给了妹妹陈美钿,那她势必就要被父亲抓回去,林家和陈家,估计还会有一场恶战。 林沐恩看着神色凝重的美林,郑重地点了点头应声道:“美林姐,你尽管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告诉美钿的。因为我心里也清楚,这不仅仅关乎着咱俩家的感情,更有可能影响到所有人今后的人生的。” “家里还有谁知道我在书房?” 想到刚才林沐恩说她听了芍药说他在书房的事,林恩典赶紧问。 “正值午饭时间,芍药一说,全都知道了。” “既然全都知道了,这里就不再安全了。沐恩,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把美林转移到你房中去。须知,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林恩典本来就有想过去找林沐恩,把陈美林转移到她的房间去。 如今林沐恩不请自来,他也省得跑这趟路了。 “大哥,这毕竟不是办法,这事你跟美林姐还得从长计议为好。今天我配合你让美林姐藏到我房中去,明天呢?后天呢?你们怎么办?” 林沐恩知道,就算现在乖乖配合大哥的提议,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等我把事情安排妥当,我会带美林到城北耦院去居住。” 因为是陈美林突然提出带她走,林恩典家里的、钱庄的一切事务,都还没交代清楚。 况且自己身无分文,就算跟陈美林到城北耦院去居住,两人也无法生活。 特别是钱庄的事务,自己手里握着贷款的业务,如果自己突然消失,钱庄贷款的单据没人审核,没人签字,会影响到钱庄的生意。 爷爷临终前叮嘱:林家上下,就算贴上了头颅,也要好好保护钱庄。 声合号,就是林家人的命脉。 所以陈美林提出私奔,他不敢贸贸然就把她带走。 先在府中安顿下来,等一切业务交代清楚,他再带她远走高飞。 “你们随我来吧。” 林沐恩轻声说道,但她此刻的内心却如同一团乱麻般纠结万分。 自己与陈美钿可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挚友,如今哥哥却想把陈美林匿藏在她那间小小的闺房里。 她走在前头带路,不时四周打探着。 她真怕饭厅里正在用餐的人突然出来,发现陈美林。 如若是被陈美钿发现了房中的秘密,那她们之间的友谊是否会因此产生裂痕呢? 林沐恩走在前头,忧心忡忡。 可若不让大家进入房间,又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来掩饰过去呢? 林沐恩越想越是心烦意乱,额头上也不禁冒出了一层细汗。 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 很快,他们便穿过了通往后花园的拱形门,进入了后花园。 林沐恩走在前面,林恩典护着陈美林,匆匆跟在后面。 “快,快进来。” 林沐恩打开闺房,对才走到小径的他们轻声喊。 两人四下看了看,加快了脚步进入了林沐恩的房间。 想到妹妹林沐恩到别院书房来找自己,如若自己不跟她一起回到餐厅吃饭,等会祖母或父母肯定要追问情况的。 于是林恩典开口对陈美林说:“美林,你先一个人在沐恩房中休息,我跟沐恩现在先去餐厅吃饭,吃完,我再帮你送来,可以吗?” “好的, 你们不用管我, 尽管去吃饭。” 进入林沐恩的闺房,陈美林的心似乎也安定了下来。 于是林恩典随着林沐恩,一起来到餐厅。 “奶奶、爹、娘、姨娘安康!” 正桌上坐着的长辈,林恩典上前朝他们施礼问安。 “恩典,你今天都在忙些什么?” 林老夫人想起了早餐就没看见大孙儿,午饭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出现。 “奶奶,是因为钱庄有些事要整理,所以来迟了。” “赶紧吃饭去,工作要紧,身体更要紧,你才刚恢复好,别太拼了。” 林老夫人一听大孙子是为了钱庄的工作,朝儿子看了看,语重心长地对林恩典说。 “知道了奶奶。” 林恩典说完,坐到了副桌上,跟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吃饭。 他微笑着与围坐在桌边的弟弟妹妹们交谈着,气氛轻松而愉快。 众人正沉浸在美食带来的满足感中,大快朵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只见一名家奴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匆匆跑进饭厅。 他走近饭桌,声音颤抖地喊道:“禀……禀报老爷!陈……陈家老爷带……带着一群家奴,气……势汹汹地守在咱家门口,大声吆喝着要咱们把人交出去呢!” “交人?交什么人?” 一听陈建川竟然又上门来要人,饭厅里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紧张地盯着进来禀报的家奴。 林恩典和林沐恩,还有林慈恩三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显然有点坐不住了。 “走,随我出去看看去。” 林子山站了起来,对着副桌上的儿子们挥了挥手说。 第29章 平息争端 林子山阴沉着脸,领着几个儿子和一群家奴,风风火火、怒气冲冲地朝着大门口走去。 众人皆面色凝重,动作迅速。 待他们行至大门口时,只见陈建川正带着一大群家奴,气势汹汹地伫在那里。 他那张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此刻布满了乌云。 他双眼狠狠地盯着走出来的众人,就好似一头即将扑食的恶狼。 见到这一幕,林子山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起来。 他怒目圆睁,指着陈建川大声呵斥道:“陈建川,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 面对林子山的怒斥,陈建川却是一脸的不屑与轻蔑。 他冷笑一声,反问道:“究竟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们林家太过仗势欺人了?” 说罢,他还特意斜睨了一眼林子山身后的众人,眼神之中充满了挑衅之意。 林子山一听这话,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自从那天之事过后,咱们两家便已说好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今日你却无缘无故地带这么多人闯到我家中,到底想要干什么?” 全家正在吃饭,被通报陈建川又带着家奴前来闹事,还声称要找人,你说这个消息能不把他气爆炸? 若不是强忍着心头的火气,恐怕早就已经动手打人了。 “无缘无故我会上门来要人?废话少说,赶紧把美林交出来。” 陈建川听到林子山说平白无故,眼里满是不屑。 “陈美林?跑来我家找陈美林?你也太搞笑了吧?” 听到陈建川竟然跑到自己家里来找他女儿陈美林,林子山差点没笑出声来。 自己不是把女儿都禁闭起来了嘛? 怎么? 她逃跑了,竟然好意思跑来我家里要人? 虽说她跟大儿子林恩典私定过终身,但自从上次发生的事后,两人不是都分开了吗? “哼!你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美林肯定就在你们林府之中!这一点,我陈建川可是心知肚明得很呐!” 陈建川心中跟明镜儿似的,自家那闺女陈美林,向来都是循规蹈矩、知书达理之人。 若不是受了林恩典的挑唆和煽动,以她的性子,断然是绝无胆量敢与林恩典私定终身的,更不用说逃跑私奔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了。 “我说你这人可真够搞笑的啊!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看管不好,如今人不见了,居然还有脸跑到我林家来要人的?难不成你还当我们林家无人可用?觉得我们好欺负不成?” 林子山一听陈建川口口声声地说他女儿逃跑了,而且还笃定就藏在了他林府里头,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心想:你自己连个女儿都看不住,让她给偷跑掉了,现在倒好,竟把责任一股脑儿全赖到我们林家头上了!哪有这样蛮不讲理的道理? “知道你儿子多,知道你们林家有钱有势。但你须知,我陈建川也不是好欺负的。” 陈建川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家奴们随着自己冲进林府去找人。 “陈建川,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今天你要是敢冲,我让你家都回不了。” 林子山看到陈建川这架势,气得不得不放出狠话。 “那你把美林交出来。” “你哪只眼看见美林到林府来了?” “跟随着美林一起的丫鬟春香都招了,今天美林跟林恩典在东街裁缝店私会后,两人从后门逃跑了。” “这~” 听到今天林恩典和陈美林在裁缝店见面,林子山有点坐不住了。 “对啊,恩典一早就说有事出门了,直到午饭时间,他的行为是有点古怪的。” 林子山听闻陈建川说跟随陈美林一起去裁缝店的丫鬟都招供了时,转过头看了一眼大儿子林恩典。 只见林恩典此刻早已吓得双腿颤抖,不敢与他对视。 看到儿子这般状态,林子山心里有了答案。 果真是这小子闯祸了,看来陈美林是真在自己府里了。 “林子山,你也知道我陈建川是吃软不吃硬的!快,把人交出来,我不计前嫌,如若还不交,被我找到,我不敢保证两家还能和平相处。” 陈建川满脸不悦,厉声说。 “恩典,怎么回事?说说清楚。” 看到陈建川势在必得的样子,林子山对一直站在后面的儿子呵斥道。 “爹,美林她不在府里。” 林恩典也是豁出去了,他相信就算陈建川进林府来搜寻,也不敢进入林沐恩的闺房去找人的。 “陈建川,你听见没有,恩典说了,你女儿不在我林府。” 林子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他其实对于林恩典说出陈美林不在府里这句话,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你说不在就不在啦?今天我就算把林府给翻转了,也要把美林给找出来。” 陈建川说着,就要往里闯。 林子山见此情景,带着家奴和儿子们,挡在门上。 “上” 陈建川朝家奴一挥手,让他们冲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林老夫人精神矍铄、满脸严肃,正缓缓走过来。 她手中紧握着一根精致的拐杖,身旁则是其大孙女林沐恩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当见到来人竟是林老夫人后,原本还嚣张跋扈的陈建川瞬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了。 他急忙收起先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双手抱拳,朝着林老夫人深施一礼,并毕恭毕敬地问候道:“伯母好。” 林老夫人微微点头示意,脸上带着一丝严肃说道:“建川啊,想当年咱们两家老爷在世的时候,那可是情同手足、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呢。林家和陈家,也一直都是世代交好的世家大族。只可惜如今却因为这些孩子们之间的琐事,搞得家里鸡犬不宁、乌烟瘴气的,这可真是太对不起已经仙逝的两位先人了。” 说罢,林老夫人不禁轻轻叹息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无奈和惋惜。 “对不起伯母,是侄儿冒犯了。您也知道,大女儿陈美林已经许配香港周家,还有半个月,就要完婚了,如今她与令孙私奔,你让我怎么跟香港周家交代?我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到林府来要人啊。” 陈建川见到林老夫人,满肚子的委屈。 “这事我略有了解,建川,你放心回去吧,如若美林在我林府里,今天我一定会让恩典亲自把她送回陈府的。” 适才家奴来报,陈建川带人到府门口要人,儿子林子山带领着孙儿们和家奴们匆匆外出应战。 听到陈建川带人到府门口要人,林沐恩和林慈恩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她们俩这才把陈美林藏在府里,在林沐恩闺房里的事告诉了林老夫人和林夫人。 林老夫人一听,立马就知道这样的话,外头肯定会打起来。 于是在大孙女林沐恩的搀扶下,匆匆跑到大门口来调停。 第30章 劝导宽解 既然林老夫人已经发话,陈建川便顺势而下。 他想:纵然自己带人进去搜,林府这么大,如若没搜到人,跟林家从此就结下仇恨,那不是更得不偿失? 既然林老夫人出来调停,自己也顺势给林老夫人面子。 都闹到这个份上了,相信他林家也不敢再留女儿在林府了。 于是陈建川率领着他的家奴们,离开了林府。 林子山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陈建川那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背影。 见他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奴大摇大摆地离开,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起来,仿佛要将整个胸膛都燃烧殆尽。 “恩典,你这个孽障!还不赶快给我跪下!” 林子山怒喝一声,声音如同惊雷般在空中炸响。 他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涨得通红。 这一次,若不是老母亲及时出现制止,林家的颜面可就要被彻底扫地了。 倘若让人知晓陈建川竟敢带着一帮恶奴闯入林府肆意搜查,那么从今往后,林家在这城南一带,又怎能抬得起头来? 那些平日里与林家有过往来的家族和势力,恐怕都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一想到此处,林子山便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个惹祸精千刀万剐。 “爹爹” 被林子山一呵斥,林恩典吓得浑身发抖,跪了下来。 “你说吧,你把美林藏到哪里去了?” 林子山不用想也知道结果,儿子林恩典肯定是把陈美林领进了林府匿藏起来了。 “爹爹,美林现在在大妹房里。” 刚才一幕,林恩典被吓得双腿发软。 眼看陈建川带着家奴就要冲进来了,幸好祖母及时赶来,才制止了这场灾难。 听到陈美林果然在府里,林子山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林恩典,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真是糊涂!” “好了,事已至此,恩典,你随我来。” 见儿子发怒想打孙子,林老夫人又发话了。 “是,奶奶” 听到祖母说随她一起去,林恩典像听到了赦免死罪的圣旨般,赶紧爬了起来,跟随在祖母后面,朝后花园走去。 林沐恩扶着林老夫人,林恩典紧随其后,一起来到了林沐恩的闺房。 自从林恩典和林沐恩去饭厅吃饭后,陈美林便坐在林沐恩的书桌前,顺手拿起了林沐恩平日里在读的小说,读了起来。 正看得入迷,突然听见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只见林沐恩扶着林老夫人走了进来,林恩典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陈美林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小说,朝林老夫人鞠躬问好。 “林奶奶安康!” “美林啊,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林老夫人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陈美林,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自从林老太爷走后,陈家老太爷就没再登门拜访。 谁知在林老太爷后了五年后,陈老太爷也归了西。 因此,林老夫人也已经六七年没见过陈美林了。 “林奶奶,我也有六七年没来过林府了。” 陈美林一边小心谨慎地回林老夫人话,一边暗暗地观察着林恩典的表情。 林老夫人走向前,拉起了陈美林的手,两人一起坐在林沐恩的床沿上。 陈美林被林老夫人拉着手,脸顿时就红了。 她心里突然感觉到,看来林老夫人是接受自己了,自己很快就是林家的一份子了。 坐下后,林老夫人爱怜地看着陈美林。 林老夫人看着陈美林,伸出手去摸陈美林的脸。 “孩子,你受委屈了。” 她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林奶奶” 看到林老夫人眼眶里盈满了泪水,陈美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了起来。 林老夫人把陈美林搂进了怀里,轻轻地拍了拍陈美林的背。 陈美林伏在林老夫人的胸前,轻轻地抽噎着。 林恩典,林沐恩和林老夫人,也都随着陈美林掉眼泪。 好一阵,众人才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屋里也逐渐地安静下来。 见时候差不多了,林老夫人对林恩典说:“恩典,快去厨房给美林找点吃的来。” “是,奶奶” 林恩典这才想起,躲在林沐恩房里的陈美林,还没吃饭。 还是奶奶观察细微,要不自己就都全忘记了。 “孩子,奶奶有话想跟你说。” 见陈美林已经停止了哭泣,林老夫人拉着陈美林的手,轻声说。 “林奶奶,您讲。” 陈美林眨巴着两只泪痕未干的大眼睛,娇羞地对林老夫人说。 “孩子,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跟恩典相爱。但是孩子,两家人为了你们的事,马上就成仇人了。” 聪明的陈美林,在林老夫人还没讲完,她就已经知道林老夫人要跟她讲什么了。 她站了起来,突然跪倒在林老夫人的脚下,哽咽着说:“林奶奶,您就可怜可怜我跟恩典哥哥,求您成全我们吧!” “孩子,快起来!” 林老夫人赶紧把陈美林给扶了起来,并让她重新坐在自己身边。 “孩子,你在后花园,方才前院发生的事,估计你还不清楚。” 林老夫人看了看满脸诧异的陈美林,继续说道:“刚才你爹爹带着一大队家奴,到林府来要人了。差一点,两家人就打起来了。” “我爹爹来了?” 陈美林在跟随林恩典跑来林府的时候,就想到了父亲肯定会找过来的。 她想着二妹陈美钿肯定不敢把实话告诉爹爹,毕竟每次都是她在帮着他们传递书信。 如果此事让爹爹知道,妹妹肯定是会受重罚的。 “来了,而且还差点就带人打进府里来。美林,你先回家,等我了解好情况后,再想个万全之策。” “林奶奶,如果我这次回去,就跟恩典哥哥再无见面之日了。我爹之所以把我许配给香港周家,是有他的目的的。” 听到老夫人让自己先回家,陈美林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有何目的?你爹不就是贪人家聘礼厚吗?我林家可以给双倍!” “不是聘礼的问题,是把我当商品,换周家的技术。” 陈美林话没说完,早已哭成了泪人。 第31章 互通有无 “真有此事?” 听到陈美林说自己的被父亲当做商品,去换香港周家的新技术时,见多识广的林老夫人也惊呆了。 “是真的,我爹爹跟我讲的。我们城南的金店,生意全被城北那家给抢了。我爹爹到京城去聘请技术高超的师傅过来,还是敌不过城北那家。后面才知道,城北那家金店,所有的技术都是从香港过来的。于是我爹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攀上了香港的珠宝世家---周家,把我当商品,跟周家做了交易。” 陈美林讲述着,哭得不能自已。 林老夫人一边听,一边抹眼泪。 她以为是聘金的问题,现在看来,林家就算出十倍的聘礼,也没办法成全这对鸳鸯了。 “可怜的孩子。” 林老夫人听完,抚摸着陈美林的手背,哽咽着叹息道。 站在一旁的林沐恩,也哭得泪眼婆娑。 “饭来了。” 正在这时,林恩典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端着饭菜的丫鬟。 看到房里气氛压抑,三个人的眼里都泛着泪花。 林恩典赶紧指挥着丫鬟们,把饭菜放在平日里林沐恩学习的书桌上。 “孩子,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 林老夫人拉着陈美林的手,朝书桌走去。 “我们都吃过了,你吃。” 看着不敢动的陈美林,林老夫人说。 “那我就开动了。” 陈美林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肚子咕咕咕地叫起来。 “孩子,你先吃吧,吃完在府里再玩一会,晚点让恩典送你回府。” 老夫人说完,站了起来,示意孙女林沐恩扶自己出去。 “林奶奶,我不回去。” 听到老夫人说让林恩典把自己送回去,陈美林放下筷子,眼泪汪汪地望着林老夫人。 “孩子,就算你要留在林家,也得征得你父母的同意后,林家才敢开大门欢迎你。现在这种情况,如若林家还不把你送回去,那两家就真的要大战了。” 望着泪眼婆娑的陈美林,又看了看同是泪水盈眶的孙子林恩典,林老夫人的心有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你先回去吧,这边我再想想其他法子。” 林老夫人知道,无论想出什么法子,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个陈建川实在是太狠心了,两个孩子如此相爱,为了生意,竟然活生生就要将他们拆开。 可是,陈美钿还小,家里也没有再合适的女孩可以嫁去周家。 除了陈美林,还真没人可代替。 林老夫人心里明白,这两个孩子,是今生有缘无份了。 “奶奶,您就帮帮我们吧。” 林老夫人正想离开,孙子林恩典满脸泪水,跪倒在她的脚前。 看到孙子为了陈美林不惜给自己下跪,林老夫人心如刀割。 见林恩典跪下,陈美林也赶紧走了过来,随着林恩典一起跪在林老夫人脚前。 她赶紧把孙子扶起,严厉地说:“恩典,你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起来说。” 扶起了孙子林恩典,林老夫人又把陈美林扶起来说:“孩子,你也起来说话吧。” “奶奶,您就可怜可怜我们俩吧!求您了!” 看到奶奶把陈美林也扶了起来,林恩典哽咽着说。 “你先回去,等我约你父亲谈谈,看事情是否有转机。” 其实林老夫人心里是再清楚不过,谈也是白谈。 “好的,奶奶,您一定要让陈伯父回心转意。” 听到奶奶要约陈建川谈,林恩典和陈美林相视了一下,心里激动万分。 他们轻估了父亲陈建川的决心,也轻估了金店在陈家的地位。 金店,对于陈家而言,就如同林家的钱庄一般,是陈家的命脉。 饭罢,陈美林在林恩典的带动下,拜访了林子山夫妇和李姨娘。 又来到别院跟林老夫人拜别后,林恩典就把陈美林送回了陈府。 两人回到陈府门口,陈美林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进去吧,我奶奶会想到好办法,会说服你爹的。” 林恩典看陈美林不肯进府,在门口劝着。 “恩典哥哥,我真的害怕,这次见面会是我们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了。” 陈美林心里也清楚,父亲那性格,肯定不会就这样服软。 况且金店对于陈建川来说,比她这个女儿还要受重要。 “傻妹妹,怎么可能就是今生的最后一次呢?我还等着娶你做新娘子呢!” 林恩典强忍着喉头涌起的一阵酸楚,安慰着陈美林。 陈美林听到林恩典说还要娶自己当新娘子,顿时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 她娇羞地低着头,伸出手叩响了自家那扇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仆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美林和林恩典,惊喜万分。 “大小姐,林公子快请进。” 接着,他朝府里大声地喊起来“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陈建川和夫人一直等在中堂,当他听到仆人的通报声时,满脸不悦地走出了中堂。 陈美钿,谢姨娘,陈美娜都纷纷从后院跑了出来。 陈夫人也跟随丈夫走出中堂,看到陈美林亦步亦趋地朝中堂走来,后面跟着同样满脸惶恐的林恩典。 “陈伯父、陈伯母、二姨娘安康!” 林恩典见陈家三位长辈站立在中堂门口,他赶紧毕恭毕敬地问安 三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爹爹、娘亲、姨娘,我回来了。” 陈美林不敢迎接陈建川那双要吃人般的眼睛,怯怯地说。 “你还舍得回来?你眼里还有没这个家的?” 陈建川本想把陈美林狠狠揍一顿的,可一想到半个月后就得到香港去完婚,如果打伤了可就要耽误婚期了。 于是他只能狠狠地责备,不敢出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夫人眼泪汪汪,看着陈美林喃喃地说。 “林公子,有劳你送美林回家,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陈建川看也没看林恩典一眼,对站在台阶下,满脸尴尬的林恩典说。 “这……” 听到陈建川的逐客令,本来就尴尬的林恩典这回显得更尴尬了。 “建川,林公子把美林安然无恙地送回来,怎么也得请人家进来喝杯茶,谢谢人家不是。” 陈夫人看到满脸尴尬的林恩典,顿时就窥破了林恩典的心思。 她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对丈夫陈建川说。 第32章 无能为力 于是她转头对丫鬟秋兰说:“春兰,赶紧给林公子上茶。” “是,夫人。” 春兰应着,下去厨房烧茶水去了。 “林公子,到厅里坐坐,喝杯茶再回吧。” 陈夫人满脸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引导林恩典进入中堂。 “美林,你随我来。” 见女儿陈美林也想跟着林恩典进入中堂,陈建川厉声对她说。 “这……” 听到父亲喊自己进后院,陈美林有点犹豫不决。 “还在犹豫什么,赶紧的。” 陈建川自己朝后花园走去,见女儿陈美林还在磨磨蹭蹭,大声呵斥道。 听到陈建川在呵斥陈美林,林恩典的心头一紧。 他真的担心,陈建川让陈美林进后花园,是不是要把她毒打一顿。 听着父亲近乎嘶吼的呵斥声,陈美林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面,满脸不情愿地向后花园走去。 谢姨娘和陈美娜见没啥热闹看,也跟在陈美林后面,进入了后花园。 “恩典哥哥不用担心,我爹不会打我姐的。” 见林恩典满脸的担忧,陈美钿凑近了林恩典,小声说。 正在这时,春兰端着茶走了进来。 “陈伯母,我先回去了 。” 林恩典看到陈美林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拱门里,他对陈夫人说。 “林公子,你与美林之间的事情,老身实在深感愧疚!其实,我也曾苦口婆心地劝说过建川,但无奈家族生意为重,这门亲事不论怎样都必须坚持到底。唉,只能怪你和美林缘分浅薄,今生怕是难以相守,但愿来世你们能够再度相拥、深情相爱。” 陈夫人眼见陈建川已经离开,这才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悲痛,满含哀伤之色对着林恩典缓缓说道。 “陈伯母,难道当真就别无他法了么?” 听闻陈夫人如此坦诚地向自己倾诉衷肠,林恩典不禁心头一热,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 只见陈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面露凄然道:“孩子啊,确实已是回天乏术啦!你且将美林忘却吧,寻个良配,娶妻生子,好生经营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去吧。” 言罢,陈夫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苦楚,竟不由自主地低声抽泣起来。 此时此刻,只要一想到自家那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即将远嫁他乡,所嫁之人不仅从未谋面,更是毫无半点情感可言。 陈夫人那颗原本坚强无比的心顿时犹如被重锤狠狠击中一般,疼痛难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开来。 一直以来,陈夫人对于林恩典和陈美林这对璧人甚为看好,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二人能够终成眷属。 以往每次当女儿悄悄出门去与林恩典私会之时,也全靠陈夫人在暗中帮忙望风,才使得陈美林能够顺利赴约而不受任何阻碍。 而今,为了家族生意,不得不牺牲女儿的幸福。 时也命也,谁让她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呢? 听完陈夫人的话,林恩典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起身告辞,离开了陈府。 陈美林自从回家后,便再无半点人身自由了。 这些天,陈建川把生意全部丢下,让大儿子陈宏远接手。 部分生意,让那个游手好闲,又笨又愚的二儿子陈宏涛学经营。 他每天都待在家里,店里的,矿区的,有事物全都拿到家里来审批。 自从自己的诡计被父亲识破后,陈美钿也失去了自由。 门也不给踏出一步,书院自然更是不给去了。 姐妹俩被困在家里,犹如两头失去自由的困兽一般,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陈美钿心中原本燃烧着对陈美林的怨恨之火,但每当这个念头涌起时,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姐姐即将远嫁香港、与自己心爱之人从此天各一方的情景。 这股怨念瞬间就被怜惜所取代,她实在不忍心再去责怪姐姐。 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陈美钿自己身上,以她那刚烈倔强的性子,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拉着心爱之人逃得远远的。 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要躲开父亲的追寻。 然而,她心里清楚得很,姐姐生性柔顺且传统守旧,根本没有胆量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回想起上次姐姐鼓足勇气与林恩典私奔,想必已是耗尽了她毕生的勇气和决心吧。 眼看着距离前往香港完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陈美钿惊恐地发现,姐姐那原本明亮动人的双眸已然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姐姐整日如同失魂落魄一般,静静地坐在回廊里那张精致的美人靠上。 她的眼神空洞无神,呆呆地凝视着远方,不知道思绪飘向了何处。 陈美钿望着日渐憔悴、身形愈发消瘦的姐姐,心中犹如刀绞般剧痛难忍。 每一次看到姐姐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她对父亲的怨恨便又增添几分。 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父亲要如此狠心将姐姐推进这桩婚事当中? 难道就仅仅因为家族的利益和所谓的门当户对吗? 而更让陈美钿感到悲愤交加的是,自己和姐姐竟然出生在了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家庭之中。 在这里,亲情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个人的幸福完全可以被随意牺牲掉。 每每想到这些,陈美钿都忍不住悲从中来,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然而,面对眼前残酷的现实,她却感到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陪伴在姐姐身旁,给予她些许心灵上的慰藉。 自那日送陈美林回到陈府之后,林恩典便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煎熬之中。 这些日子对他而言,简直如同置身于炼狱一般难熬。 眼看着陈美林前往香港完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林恩典感觉自己的心正一点点地死去。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刺向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如今的他,每日如同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般游荡着。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充满活力的少年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无神的躯壳。 他不再关心周围的人和事,世界对于他来说仿佛已经停止了转动。 无论是阳光明媚还是风雨交加,都无法再触动他那颗破碎不堪的心。 第33章 气息奄奄 林恩典再次如同前几日一般,无精打采、郁郁寡欢,就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 随着他这种状态的持续,整个林家上下也再度被一层厚厚的忧愁所笼罩。 在这一段难熬的日子里,林老夫人通过各种渠道和方式,逐渐了解到了陈建川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同时,她也知晓了前些日子自己的儿子林子山陪同孙子林恩典前往陈家提亲的详细经过以及其中发生的种种事情。 当所有信息汇聚在一起之后,林老夫人心中已然明了。 这件事恐怕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几乎不存在任何可以斡旋或者转圜的余地了。 瞧这情形,林家与陈家恐怕是真真儿地没有缘分结成亲家喽! 再瞅瞅那又变回前些日子那般状态、一天比一天更显瘦弱的大孙子。 林老夫人的心简直都要碎成渣渣啦,心疼得那叫一个无法形容。 于是乎,心急如焚的老人家便悄悄地在背地里一个劲儿地催促着自己的儿子林子山,让他赶紧给孙子林恩典物色一门好亲事。 毕竟,想要彻底忘掉一个女人,那就非得再有另外一个女人出现,用满满的爱去填满他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陈家这些天可谓是人仰马翻、忙得不可开交。 后天,便是陈家大小姐陈美林出嫁的大日子。 然而,这位本应满心欢喜等待出阁的女子,却因与林恩典的事,一直被父亲禁闭而心生怨念。 自从昨日起,陈美林便开始拒绝进食。 她想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与反抗。 陈夫人亲自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鲍鱼粥来到女儿床前,眼眶早已哭得红肿不堪。 她苦苦哀求着女儿:“孩子,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呀!” 可无论陈夫人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陈美林依旧不为所动,紧闭双唇,甚至连嘴巴都不肯张开一下。 就这样,昨天一整天过去了,陈美林竟是滴水未进,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至极。 陈家二小姐陈美钿得知此事后,也赶忙前来帮忙劝解。 她跟随着娘亲一同哭泣,拉着姐姐陈美林的手,哽咽着说道:“姐姐,求求你吃点东西吧,你要是饿坏了身体可怎么办呐?” 但陈美林仿佛变成了一个聋子和瞎子,对妹妹和母亲的哭声和请求置若罔闻。 她只是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望着蚊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建川昨晚听夫人说陈美林绝食,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气愤。 后天一早就要出行了,这还得在船上两天一夜,她再滴水不进,估计未到香港,命就不保了。 自己家的金店还在等她来发扬光大呢!如果有个差错,自己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嘛? 不行,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呢? 她竟然不吃不喝!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陈建川焦虑地躺在那张宽大的床上,身旁的夫人却早已沉沉睡去。 为了女儿陈美林的事,陈建川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已深,万籁俱寂,但陈建川的脑海里却思绪万千。 他不停地思考着各种方法,试图找到一个能够让女儿重新振作起来、愿意进食的良策。 想了整夜,就在黎明即将到来之际,陈建川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决定,明天一早自己就亲自去到女儿的房间,好好地劝解她一番。 先用温和的话语劝说她吃饭,如果她依然固执己见不肯听从劝告,那他也只好另寻他法了。 不管怎样,这顿饭一定得让女儿吃下,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将健康无恙的女儿顺利地交到周家人的手中。 毕竟,只要女儿成功嫁入周家,那么陈家和周家可就真是结下了亲家之缘啦! 一天滴水未进的陈美林,又困又饿,身体和精神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的泪水似乎已经流干了,脸庞浮肿,连原本明亮动人的双眸此刻也显得黯淡无光。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她独自一人默默地忍受着痛苦与煎熬…… 后天,将是一个注定令人心碎的日子! 自己即将告别这个承载着无数回忆、生她养她的熟悉之地。 后天,那个曾经与她共同度过无数美好时光的人,也到了要彻底分别,天各一方的时候。 这一别,或许这辈子就再难相见了! 她深知,自己与林恩典之间的缘分就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流星一般短暂而绚烂。 他们曾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深刻的印记,但命运却无情地将他们拆散,这段感情将是她心中永远的遗憾。 那些山盟海誓,漫步小径互诉心声的甜蜜时刻,如今都成过眼云烟。 可是即便如此,她的心依然坚定如初。 她明白,在这漫长的人生道路上,除了林恩典,再也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内心深处,触动她灵魂的琴弦。 哪怕今生无法相守相伴,她也甘愿等待来世的重逢。 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他们会再次相遇,续写那段未尽的情缘。 天刚微微亮,陈建川便迫不及待地到厨房去。 厨房里的白粥已经熬好,陈建川交代厨子,给陈美林单独盛一碗出来,添加进海参鲍鱼。 然后又吩咐在厨房忙碌的婆子,今天开始,给陈美林炖补品,他要亲自去喂她。 陈夫人起床,见床上的陈建川不见了,匆匆穿好衣服往女儿陈美林的房间跑来。 仆人用托盘端着一碗加工好的鲍鱼粥,跟在陈建川身后,匆匆来到陈美林的房间。 陈建川前脚进入陈美林的房间,陈夫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只见蚊帐还垂放着,陈美林还没起床。 见女儿还没起床,陈建川站在蚊帐外一筹莫展。 她赶紧走上前去,掀开了陈美林的蚊帐。 只见女儿满脸通红,像是生病了一般。 陈夫人与陈建川大惊失色,陈夫人赶紧伸出了手,去试探陈美林的额头。 果然生病了,她的额头烫得像个火球。 “建川,美林发烧了。” 陈夫人一只手摸着陈美林的额头,满脸惊恐地望着丈夫陈建川。 第34章 后会无期 听夫人说女儿发烧了,陈建川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下,整个人瞬间慌了神,脸色煞白如纸。 “快!快去北街把蔡先生给我速速请来!” 他扯着嗓子冲着正端着托盘、一脸惊恐地站在一旁的仆人高声大喊道。 那声音之大,仿佛要将整个屋子都震得抖三抖。 “是,老爷!” 仆人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应了一声。 接着便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托盘往梳妆台上一放,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匆匆夺门而出。 陈夫人心急如焚地用手轻轻触摸着陈美林那滚烫得吓人的额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建川,这可如何是好啊?后天美林去香港完婚了呀,谁能想到这孩子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发起烧来呢……” 越说越是心焦,到最后竟是完全没了主意,整个人都六神无主起来。 要知道,这次婚礼的日子可是老早之前就已经敲定好了的,而且绝对不可能因为美林生了病就随意更改婚期。 毕竟周家乃是名门望族,家大业大的,人家早就已经把请帖一一送到各位亲朋好友的手上了。 若是临时变卦,且不说会不会得罪周家,单是那些受邀前来观礼的宾客们恐怕也都会颇有微词吧。 见夫人心急如焚,陈建川更是焦急万分。 此时正值腊月寒冬,清晨时分,屋外已然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微霜,寒气逼人。 然而,在陈美林的闺房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陈美林躺在床上,面色通红,双目紧闭,浑身滚烫得如火炉一般。 而一旁的陈建川则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心中焦虑不已,额头还渗出微微的汗珠。 见夫人慌了神,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不知所措。 陈建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慌乱,必须想办法先缓解女儿的病情。 于是,他转过头,对着站在一旁的满脸惶恐的丫鬟秋兰道:“春香,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小姐端杯开水来!动作要快!” 陈建川是声音不大,但是满是怒气。 春香微微一颤,连忙应道:“是,老爷,我这就去。” 说着,便急匆匆地转身跑向厨房。 等春香端来了开水,陈夫人亲自把女儿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让春香端着杯子,拿着调羹,轻轻撬开陈美丽林的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开水喂进她的口中。 正烧得迷迷糊糊的陈美林,舌尖上触碰到湿润,顿时像一棵干枯许久的小草遇到了甘霖,贪婪地吸着。 很快,那满满当当的一大杯水就被喝得一滴不剩,杯底清晰可见。 随着这一大杯水迅速地进入腹中,陈美林原本涨得通红的脸蛋儿,竟然如潮水般缓缓褪去那鲜艳的红色,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肤色。 陈夫人小心翼翼地将陈美林轻轻地放置在床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手中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紧接着,她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床厚厚的棉被,仔细地盖在了陈美林身上,生怕有一丝缝隙会让冷风钻进去。 不一会,只见陈美林的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发汗了,发汗了!” 见女儿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陈夫人拿着一条丝帕,帮她轻轻地擦拭着。 她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陈建川说道:“建川,你先出去吧,我和春香要帮美林擦擦身子,再给她换上干爽的衣裳。” 陈建川闻言,看了看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儿。 只见此时陈美林的呼吸已经平稳许多,脸上的神色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痛苦扭曲。 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是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他转身默默地走出了房间,并顺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蔡先生尚未抵达,陈美林的高烧竟奇迹般地消退了下去。 不久之后,蔡先生终于姗姗来迟。 他跟陈美林搭脉后表示:“姑娘这病症乃是急火攻心,心神不宁所引发的,所幸身子骨并无大碍。” 言罢,蔡先生略作思忖,提笔写下两张药方,上面皆是些清心降火、安神通窍之良药。 交代完用药事宜,蔡先生便步履匆匆地辞别而去。 …… 两副药吃完,也到了出发的日期。 清晨,已然痊愈的陈美林在母亲的催促下,早早起身。 换下了崭新的衣裳,来到中堂,依次向母亲何氏、二姨娘谢氏以及兄嫂行礼道别。 陈美钿安静地站在前院的花圃间,静静地注视着中堂中发生的一切。 她不敢进入中堂,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一切准备就绪,陈美林头也不回地跟随父亲陈建川一同登上了那辆开往码头的汽车。 此去路途遥远,前途未卜,陈美林心中深知,这一走,也许便是一生一世的别离。 此刻的她,双眸毫无神采,目光空洞而呆滞; 面色更是苍白如纸,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 整个人看上去恍若没有灵魂,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她只是机械地随着车辆前行,迈向那个未知的远方。 从这一瞬间开始,“林恩典”这三个字只能是深深地镌刻在了她内心的最隐秘之处了。 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大地上。 车子缓缓启动,从陈府沿着的街道前行。 当快要到达街口时,转角便是林府的所在街道了。 这时,她不由自主地摇下车窗,目光直直地望向那个曾经令她梦魂牵绕的地方。 只见林府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的石狮子依旧威严庄重,但却显得有些落寞和冷清。 陈美林静静地凝视着,车子继续向前行驶,直到拐过街角。 自始至终,陈美林都没有将头转过来,她害怕一旦回头,便会控制不住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 就让这段感情随着汽车的远去,深埋在心底吧……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泪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在心底深处,她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呼喊着:“恩典哥哥,永别了……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了!如果真的有来生,你也一定要好好守护我,千万不要放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街角的隐秘处——正是林恩典。 他知道陈美林今天要远嫁香港,于是天还未亮就起身,早早等候在此。 此刻,望着车内满脸悲戚的陈美林,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哪怕一秒钟与她对视的机会。 在汽车即将转角的那一瞬,陈美林才注意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似乎凝固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深爱着自己、如今却因离别而心碎的男人,心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然而,再多的话语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无声的凝望和滚滚而下的热泪。 一个趴在车窗渐渐远去,一个跑到街口看着渐渐远去的汽车,无力地蹲了下去······ 第35章 喜从天降 目送着陈美林汽车远去,直至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拐角处,林恩典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尽了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 他双腿一软,像失去支撑的木偶一般,无力地瘫倒在地。 一直躲在不远处紧紧跟随其后的家奴见状,心中一惊,急忙飞奔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林恩典,可此时的林恩典就如同风中残烛般虚弱,每迈出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和踉跄。 两人就这样相互搀扶着,一步一个趔趄,摇摇晃晃地朝着家中走去。 好不容易回到房中,家奴费力地将林恩典扶到床上。 此刻躺在床上的林恩典双眼空洞无神,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林恩典这一躺,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悠悠晃晃地过去了整整半个月。 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他就像被抽去了生命力的植物,静静地躺在床上,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而当他终于开始有了起床活动的迹象时,已然临近年关。 此时的林府上下都弥漫着浓厚的节日氛围,人们正在忙碌地筹备着过年所需的物品。 年关的钱庄,更是紧张又繁忙。 钱庄内,各项业务如潮水般涌来,尤其是那些堆积如山的贷款业务,更是让林子山感到压力倍增。 儿子病倒,钱庄的所有重担,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每一天,他都早早来到钱庄,埋头处理着这些繁琐的事务,常常要工作到半夜时分才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尽管如此辛苦,但面对眼前的工作重担,林子山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对于一直躺在床上的大儿子林恩典,林子山可谓是操碎了心。 他曾无数次地责骂过这个不成器的孩子,也曾苦口婆心地与他谈心交流,试图唤醒他沉睡的灵魂。 可无论怎样努力,林恩典始终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双眼呆滞无神,对父亲的话语毫无反应。 眼见大儿子这般模样,林子山无奈之下,只好将原本属于林恩典的部分业务交给了二儿子林恩惠暂时接替。 虽然林恩惠年纪尚轻,但他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做起事来井井有条,倒也能勉强应付得了当前的局面。 只是每当看到哥哥那颓废的样子,林恩惠心中难免会涌起一丝忧虑和无奈。 前段时间托盐行的肖老板给林恩典说亲一事,今天也终于有了眉目。 今天小年,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备年货,搞卫生。 还在钱庄忙碌的林子山突然听到外面伙计喊:“肖头家您来啦?我家老爷正在账房里忙碌,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知道外面是肖老板来了,林子山放下了手头的业务,准备起来迎接肖老板。 他从账房里走出来,伙计正领着肖老板,朝这边走来。 “林头家大赚啊!” 这是老板之间,见面问候的新话语。 做生意的人,都特别喜欢听到“大赚”两个字。 “肖头家,大赚,大赚!” 林子山见着笑眯眯地跟自己打招呼的肖老板,他也满面笑容地回应着 两人彼此谦逊有礼地相让着,缓缓走进了钱庄用于洽谈业务的专用房间——业务室。 只见室内布置得简约而不失大气,欧洲进口的皮沙发摆放整齐,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透着一股典雅的气息。 “林头家,大喜大喜啊!” 刚刚入座,肖老板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双手抱拳,对着林子山连连作揖,语气中满是欣喜之情。 林子山见状,不禁有些发愣,疑惑地问道:“何喜之有?” 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有什么值得如此道贺之事。 肖老板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他朗声道:“前些日子您托付于我,让我替大公子说一门亲事。这不,经过我的多方打听和努力牵线搭桥,今日终于给您带来了大好的消息呀!” “真的?是哪家小姐?” 听到自己托他说亲有了眉目,林子山不禁大喜过望,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些天来,家里因为林恩典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林府上下原本热闹喜庆的氛围也因此烟消云散,就连过年这样本该欢乐祥和的节日,都失去了原有的喜悦和温馨。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就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让林子山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稍稍得到了些许慰藉。 “西郊郑员外家有一女,年方一十八,正值青春妙龄。这女子生得眉清目秀、面若桃花,当真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不仅如此,她还自幼熟读诗书,通晓礼仪之道,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之风韵。其性情更是温婉贤淑,善良纯真,对待他人总是彬彬有礼、和蔼可亲。” 肖老板舔了舔嘴唇,又继续说道:“而大少爷呢,则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且心地善良。他饱读诗书,能文善武,在当地可谓是声名远扬。这两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才情,都堪称绝配,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若是他们能够喜结连理,想必定能成就一段佳话,成为众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郑员外家?” 当听到肖老板提及西郊郑员外家的女儿时,林子山不禁微微一蹙眉。 对于这个郑员外,林子山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此人膝下育有两儿两女,其中那大儿子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沉迷于花街柳巷之中,声名狼藉,臭名远扬。 在街坊邻居之间,只要提起郑员外家的大儿子,人们无不摇头叹息,对其品行嗤之以鼻。 而如今,听闻这门亲事竟是与郑家有关,林子山心中难免有些犯嘀咕。 毕竟,这样一个家风不正的家庭,其子女又能优秀到哪里去呢? 想到此处,林子山暗自思忖着是否要进一步了解清楚情况,以免将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林头家啊,我深深地明白您内心所忧虑的那些事情。然而,关于这郑大小姐的品性,那可真是和她哥哥有着天壤之别呀!她在城西的街坊邻居们眼里,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呢!她对长辈有礼,对老人尊敬,对孩童关爱,而且,她饱读诗书,聪慧过人。所以说,像这样品行端正又多才多艺的女子,实在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哇!” 第36章 好说歹说 其实肖老板心中跟明镜儿似的,郑员外府上那位整日里无所事事、四处游荡的纨绔子弟,日后必定会成为两个妹妹谈婚论嫁时的绊脚石。 “说实在话呀,这女孩子嘛,只要品性端正善良,其他方面的条件啊,都是次要的,可以不必太过计较。” 在肖老板对郑小姐的那一番不吝赞美的言辞中,林子山不禁心微微一动。 林家在城南一带,那可是赫赫有名、首屈一指。 若是要寻觅一门亲事结成亲家,对方必然得是能和自家相匹配、门当户对才行。 再瞧瞧这郑员外家吧,虽说家中出了这么一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可好歹在本地,也是数得着的大户豪门呐。 夜幕笼罩着整个城市,喧嚣声渐渐被黑暗吞噬。 当林子山终于完成了手头那堆积如山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回府邸时,夜已深沉。 此时,府上的大多数人早已进入甜美的梦乡,四周一片静谧。 他迈着轻缓的步伐首先来到了别院,来看看母亲是否已经入睡。 穿过别院拱门,便看到母亲房里透出来的灯光。 他加快了步伐,来到母亲的房门口。 “娘,您睡下了没?孩儿来给您请安了。” 林子山站在紧闭的门口说。 “山儿啊,你又是这么晚才回来,进来吧。” 里面传来了老夫人和蔼的声音。 林子山轻轻推开了紧闭的房门,脚步轻快地跨了进去。 见母亲穿着就寝的衣裳,坐在床沿,丫鬟桃花立在一旁候着。 “娘,孩子给您问安!” 林子山说着,朝着老夫人深深一鞠躬。 “每晚都这么晚才回来,生意固然重要,身体也得保重呢!马上就过年了,这回忙完,也该歇歇了。” 看着满脸疲倦的儿子,老夫人顿时心疼不已。 “娘,请您放心,我有分寸。” 林子山心里清楚,这么晚母亲之所以还没休息,是在等他回府。 “没啥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老夫人心疼儿子,自己也见到儿子安然无恙地回家了,便让他赶紧回房去休息。 林子山微微一笑,说道:“娘,今儿个肖头家来过,带来一个大好消息。” 接着,他便将郑家家大业大、大小姐人品出众且知书识礼之事一五一十地讲给母亲听。 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咱们可得抓紧机会,打铁趁热,尽快安排媒婆去提亲。” 林子山本还有些犹豫,但见母亲如此积极,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于是应承下来:“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得到儿子的答复后,老夫人喜不自禁,又叮嘱了几句,便让林子山早些回去休息。 林子山满心欢喜地离开别院。 这段日子以来,钱庄的业务格外繁忙,他常常早出晚归,辛苦异常。 而家中的夫人每晚都会在房中等候他归来,直到看到他平安到家,才能安心入睡。 远远望去,飞鸿堂的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 林子山心中一暖,他知道那是夫人特意为他留的灯。 想到此处,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推开门,果然看见夫人正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眼神却时不时望向门口。 “夫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林子山轻声问道。 林夫人抬起头,看着丈夫那略显憔悴的面容,心疼地说:“我不放心你,所以想等你回来再睡。” 林子山感动不已,走上前去握住夫人的手,柔声道:“这些天辛苦你了,以后不必等我,你要多注意身体。”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温馨的氛围弥漫在整个房间…… “夫人,今天肖头家带来一个喜讯。” 林子山一边宽衣,一边对夫人说。 “喜讯?” 听到有喜讯,林夫人顿时满眼期待。 “关于恩典的婚事,是西郊郑员外家的大女儿。” “西郊郑员外?可是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那一家?” 虽然林夫人极少出门,也不怎么插手生意,可是外面的事,她也能略知一二。 “你咋知晓的?正是这家人。” 得知夫人还知道郑家大儿子的事,林子山不禁转过头来,惊奇地望着林夫人问。 “这郑少爷,在南市可是家喻户晓,前日我娘家兄弟到家里来做客,闲聊时说起了这事,据说前些日子,到怡红院去玩赖账,让老鸨派人给追上门去,把父亲郑员外活活气晕过去呢。这样的人家,怎么结亲?” 林夫人一听说是郑家的女儿,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强烈的抵触情绪。 那感觉就像被人硬塞了一只癞蛤蟆到怀里一样难受,心底里更是冒出了一百个不情愿。 前日,林夫人的兄弟张舅爷到家来做客,闲聊时便跟姐姐聊起了街坊间的趣事来。 听到夫人这么说,林子山赶紧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郑家的大女儿,品性跟她哥哥可是有天壤之别。而且性格还特别温柔娴淑,绝对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呢!” 林子山与肖老板在生意场上一直都是关系要好的朋友。 肖老板这人向来忠厚老实,行事也极为稳妥可靠,如果不是觉得确实不错,他肯定是不会贸然介绍给林家的。 然而此时,尽管林子山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林夫人却依然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情愿的神色。 见此情形,林子山缓缓坐了下来,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夫人,轻声细语地劝解道:“夫人呐,娶妻可不就得看人品嘛。只要这个女孩子品行端正善良,其他方面诸如家庭背景之类的,其实完全可以不必太过计较啦。” 林子山看着依然还是沉默不语的夫人,微笑着继续说:“况且母亲也都同意了,让我赶紧找媒婆上门去说亲呢!” “那是婆婆不清楚她的家庭情况,如果知道,我估计她老人家断定不会同意的。” 令林夫人纠结的,依然是郑家的这位大公子。 “要择到如此门当户对的,南市也不多,况且郑小姐的人品好,这才难得。你就不要纠结了,明天我让肖头家帮我派人上门去提亲。争取在这年前,把亲定下来,帮恩典冲冲喜。” 林子山说完,把夫人一直拿在手里的书本放下,拉着夫人走到床边,吹灭了案上的蜡烛。 第37章 情非得已 正月十五,便是林恩典与郑家大小姐下聘的日子。 林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众人皆面带喜色,忙忙碌碌地筹备着这场盛大的喜事。 这精心准备的一担担聘礼,把前院堆得满满当当。 这些聘礼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而来,每一件都彰显着林家对此次联姻的重视和诚意。 那匹匹色泽鲜艳、质地柔滑的绸缎,皆是从城南那家声名远扬的“花想容绸缎庄”购置; 而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更是出自城北“彩和金店”里的最新款式; 至于那一盒盒香气扑鼻、造型精美的喜饼,则是特意在城西最为知名的“名利糖铺”定制而成。 今日,族里的兄弟也都到齐。 他们个个身着盛装,精神抖擞。 按照传统习俗,他们将要挑起这重重的喜担,一路伴随着今天的主角——林恩典,浩浩荡荡地前往西郊的郑员外家行下聘礼。 而今天的主角--林恩典,此刻还赖在床上不肯起身换衣服。 任凭母亲张氏怎么劝解,他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始终不肯起身。 眼看吉时就要到了,外面的一切也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新郎官出来就可以出发了。 族亲的兄弟们都等得心急如焚,个个都不自主地朝后花园张望。 林子山见林恩典迟迟不出来,吆喝着家奴去催促。 只见家奴急匆匆地跑回来,怯怯地说:“禀老爷,大少爷还没起身。” 一听这话,林子山气得吹胡子瞪眼,转身就朝潇湘苑跑。 一进门,只见夫人坐在床沿,眼泪汪汪。 而丫鬟秋菊,则低垂着头,立在床边满脸忧愁。 林恩典面朝里侧身蜷缩,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这情景,林子山是既心疼又无奈。 他知道儿子无法忘记心中的那个人,不愿意结这门亲。 本来怒气冲冲跑进来,想来责骂几句的,现在看到这情形,林子山只能强压下怒火,拉开了夫人,自己坐到了床沿。 “恩典,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但你是林家的长子,这是你的责任!既然亲已经定下了,就无论你愿不愿意,也得起来去一趟了。” 林子山谆谆善诱,苦口婆心。 听到自己是林家的长子,听到娶妻是他的责任,林恩典沉默了一会,终于把被子一翻,坐了起来。 看到儿子坐起来了,林夫人欣喜若狂。 “秋菊,快把大少爷的衣裳拿过来!” “是,夫人!” 秋菊忙不迭地应道,脚下生风般迅速走向衣架,小心翼翼地取下林恩典那件崭新的衣裳。 此时的林恩典一脸漠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秋菊的悉心协助下,他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洗漱,然后动作利落地穿上了衣裳。 就在这时,只见林恩典和林子山等一行人缓缓从中院踱步而出。 刹那间,原本屏息以待的众人皆如释重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良辰吉日可是分秒必争,若再不起身,怕是就要误事了。 随着一声令下,下聘的队伍终于正式启程。 这支队伍犹如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地朝着西郊郑员外家蜿蜒而去。 而紧跟在队伍后方的林恩典始终缄默不语,他那本就冷峻的面庞此刻更是显得凝重异常,心中似有千头万绪交织在一起。 这门亲事已然定下,西郊的郑员外对于这位未来女婿可谓是青睐有加、满意至极。 眼下,只待选定一个黄道吉日,便可顺利完婚。 然而,面对这桩婚事,林恩典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身为林家的长子,肩负着为家族传宗接代这一至关重要的使命。 自小,这个责任便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他的肩头,让他时刻不敢懈怠。 如今,心爱之人已嫁做他人妇,而自己也到了应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尽管心中仍会时不时地想起那段过往,但他知道,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了。 当务之急,是自己得完成家族赋予他的重任。 二月十二,是一年一度林氏家族盛大而庄重的祭祖大典。 日子定在二月初九,按照传统习俗,新媳妇在结婚三日之后,方有资格参与到族里的祭祖活动当中。 正式地拜祭之后,才算拜宗入祠,成为家族的一员。 那天去下聘,也没有见到郑小姐一面。 听说郑小姐长得如花似玉,而且还知书识礼,贤良淑德。 可是,这些对于林恩典来说,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在他心中,婚姻之事不过是顺从父母之命罢了。 只要是爹娘所钟意的女子,那便是好的。 于他而言,娶妻生子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更多的是肩负起作为家中长子的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转眼便到了成亲的日子,林府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林恩典身着喜服,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清晨时分,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地金黄,微风轻拂着人们的面庞。 此时的林恩典正身着一袭喜庆的红袍,在同族兄弟们以及自己弟弟们的簇拥下,前往新娘子郑氏所在的西郊出发。 一路上,兄弟们欢声笑语不断,气氛热闹非凡。 只有林恩典,双眉紧锁,面色严肃。 几个同族兄弟和弟弟们更是调皮地起哄道:“恩典哥哥呀,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使点手段去偷偷瞧一眼新娘子长啥样呗!” 他们个个挤眉弄眼、满脸坏笑,仿佛这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然而,面对这样的怂恿,林恩典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新娘子究竟长得如何完全无关紧要。 只要父母及家人都满意,他便不再有任何话说。 这几天,当他看到祖母及父母满面春风,喜笑颜开的表情后,他心里非常清楚,父母及祖母对于这门亲事,是相当满意的。 尽管新娘子早已静静地待在了那装饰一新的洞房之中,但他的心却如同平静的湖水一般,丝毫未起涟漪,全然没有一个新郎官该有的兴奋与热情。 旁人或许难以理解他这般淡定从容的态度,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场婚姻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与义务,而非源自内心深处的情感冲动。 第38章 成家立业 隔年,林家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林恩典的大儿子林之烆出生了。 这个小家伙的诞生,给整个家庭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希望。 而大少奶郑氏,也如同媒人肖老板所夸赞的那般,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自从她嫁入林家大门之后,家中上下无不对其称赞有加。 而作为丈夫的林恩典,自郑氏进门以来,可谓是尽心尽力地履行着自己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尽管心中依旧留存着对曾经所爱的人的深深眷恋,但他深知自己如今身为郑氏之夫,必须将这份情感深埋于心底,从此不再轻易提及。 郑氏踏入林府之后,他那个不成器的兄长竟开始频繁造访。 此人乃是个声名狼藉、游手好闲之徒,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然而碍于郑氏的情面,林府上下虽对此人颇为厌恶,却也不得不强装笑颜,以礼相待。 每当这位大舅爷大摇大摆地走进林府大门时,家中众人皆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他们心里十分清楚这舅爷的品行恶劣,来此无非就是想蹭吃蹭喝,或是趁机捞些好处罢了。 可即便如此,大家还是得看在郑氏的面子上,笑脸相迎,好生招待。 只是那笑容背后,隐藏着的却是满满的无奈和厌烦。 这位舅爷每一次前来拜访,都绝不会空着手离开。 这让郑员外感到十分尴尬和无奈,因为儿子总是从林家拿走东西。 为此,郑员外已经不止一次地向林子山表达歉意了。 然而,尽管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但由于彼此之间的情面关系,每当这位舅爷大驾光临时,林家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敞开大门,表示热烈欢迎。 毕竟都是亲戚,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吧? 只是这样一来,林家上下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且说这舅爷,那可是对自家妹夫林恩典喜爱有加! 每回登门拜访,必定要寻着林恩典唠嗑叙旧,还时不时地,竟还是专程为了见妹夫而来呢。 虽然,林恩典对妻子郑氏的感情却只是普普通通罢了。 可奇就奇在,面对这位在外人眼中口碑不佳、堪称恶人的大舅哥,林恩典竟是出奇地客气有礼。 但凡大舅哥一来,好酒好肉必然是管够的。 不仅如此,他还能静下心来,耐心十足地陪在一旁。 林子山夫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 虽说他们对自家儿子的品性知根知底,但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与这般人物整日厮混在一处,总归是令人放心不下,生怕哪天儿子就被其给带偏了,走上歪路。 每每想到此处,老两口便愁眉不展,夜不能寐。 虽然大舅哥照样经常登门,林恩典也照样以礼相待,但是始终没有出现如林子山夫妇所担心的那样的事出现。 日子如潺潺流水般平淡而又繁忙地流逝着,钱庄中的生意在林恩典的精心打理之下,犹如春日暖阳下茁壮成长的树苗一般,业务日益兴隆、蒸蒸日上。 林家一直以来都秉持着一项传统:一旦成家,便可正式立业。 自林恩典成婚之后,家族中声名远扬的“声合号”大部分业务,皆顺理成章地交付至他那双稳健有力的手中。 就在这一年,二弟林恩惠已然年满二十岁。 按照林家的规矩,家中男子从十八岁起就要开始潜心学习经营之道,待到二十岁时,便迎来了成家立业的重要时刻。 近两年来,林子山独具慧眼,在城北成功购置了两处铺面。 他满心欢喜地将这两处宝贵的产业分别交予二儿子林恩惠和三儿子林恩爱。 期望他们能够各自在城北这片新兴之地一展宏图,开设店铺,开启属于自己的商业征程。 要知道,城北可是这些年才刚刚崭露头角、蓬勃发展起来的区域,这里所有的商铺都宛如初升之阳,崭新而充满无限可能。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之间,位于城北的林家米铺和绸缎庄就盛大开业了。 这两处产业皆装饰得富丽堂皇,吸引着众多顾客前来光顾,生意日渐兴隆。 没过多久,二弟林恩惠迎来了人生中的一大喜事——他迎娶了一位温柔贤惠的妻子。 婚后,夫妻二人甜甜蜜蜜,如胶似漆。 为了开始全新的生活,他们一同搬进了城北新购置的宽敞华美的芳院。 在家族产业的分配方面,二弟林恩惠展现出了卓越的商业才能,成功接管了林家米铺的经营管理权。 而三弟林恩爱,则与即将出国留学的四弟林恩和共同分得绸缎庄的经营权。 兄弟三人齐心协力,各司其职,都期望能将家族事业发展得蒸蒸日上。 也就是在同一年,二姨娘李氏带着儿子林恩爱和林恩和搬出了林府,前往城北那座曾经荒置许久的耦院居住。 耦院,乃是当初林子山纳李氏之时特意购置赠予她的房产。 虽然规模不如林府那般宏大,但经过精心修缮打理之后,倒也显得清幽雅致,别有一番韵味。 二弟、三弟、四弟搬出去后,偌大的林府里,就只剩下林子山夫妇、祖母林老夫人、林恩典一家三口、大妹林沐恩,五弟林恩义和小妹林慈恩了。 大妹林沐恩如今已然步入碧玉年华,确实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她一直在书院里潜心求学,而就在这书海墨香之中,她悄悄地心有所属。 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之人。 此人眼下如弟弟林恩和一般,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出国留学之事呢。 尽管有不少热心的媒人纷纷登门,想要为这位才貌双全的佳人牵线搭桥。 然而林子山夫妇却早有言在先:倘若自家孩子心中已然有了钟情之人,且那人品德高尚,二人又彼此倾心、情投意合,那么作为父母的他们,就决不会再横加干涉儿女们的感情之事。 毕竟,身为新时代的开明人士,他们对于自由恋爱这种新风尚可是持着十分包容和支持的态度的。 第39章 不速之客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 就在这一年里,林家又迎来了一个新生命--林恩典的二儿子林之炬出生了。 当年郑氏嫁入林家之时,林家的族叔慧眼独具。 他端详着新娘子郑氏的面容后断言:“观此新娘面相,三年内必定能抱得两子,且皆为男丁啊!” 当时众人听闻此言,都将信将疑。 而林子山夫妇,则笑而不语。 如今看来,这位族叔所言非虚。 郑氏嫁入林家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就接连生下了两个活泼可爱的男孩。 自李姨娘母子三人搬至城北的耦院之后,林府着实安静了许多。 往日那些纷繁复杂的琐事、勾心斗角的纷争似乎都随着他们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曾经喧闹不止的庭院,如今也多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而今,家中再添两个孩子,林老夫人和林夫人自是喜不自胜。 每日清晨醒来,她们第一件事便是前往育幼阁探望那两个小家伙。 看着孩子们粉嫩的小脸、胖乎乎的小手小脚,老夫人和夫人满心欢喜,笑得合不拢嘴。 林恩典似乎更繁忙了,每天为了钱庄的业务,也经常早出晚归。 尚未退居二线的林子山最近这段日子可谓是心烦意乱、苦恼异常。 为此,他已经和林恩典交谈过好几次了。 如今,钱庄的所有业务都是由林恩典全权负责。 但令人头疼的是,他那位大舅哥所留下的一笔笔烂账,已然成为了钱庄发展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尽管有时候林恩典会自掏腰包帮大舅哥填补这些亏空,然而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却让林子山如坐针毡,难以安稳。 林子山实在忍无可忍,终于放出狠话,表示如果他的大舅哥再不将那些账目还清,他就要带上账本,直接找上门去,到他老丈人郑员外家里去好好说道说道。 要知道,自从“声合号”钱庄开业至今,可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呢! 林恩典对于此事表现得相当淡然,仿佛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每当这位大舅哥郑少仲现身钱庄时,他不但热情洋溢,还礼数周全地款待对方。 而钱庄里的伙计们对这位舅爷却是相当不满,每次郑少仲踏入钱庄大门,他们便忍不住流露出不悦之色,甚至直接甩脸子给他看。 可那郑少仲却好似浑然不觉,脸皮之厚简直堪比坚固无比的城墙。 即便伙计们对他冷眼相待、视若无睹,他依旧我行我素,大摇大摆地出入钱庄,完全不把众人的态度当一回事儿。 老头家林子山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叮嘱着店里的伙计们:“你们可千千万万记住喽,绝对不可以再把钱贷给郑少仲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郑少仲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 以往他想要贷款的时候,从不去找那些伙计,而是直奔妹夫林恩典而去。 而林恩典,只要大舅哥郑少仲一开口求助,他必定是满口答应,从来没有拒绝过。 就这样,一年又无声无息悄然过去了。 如今郑少仲在声合号钱庄的贷款数额,已然快要逼近那条危险的红线了。 眼瞅着马上就要过年关了,如果郑少仲的这笔烂账还收不回来,那么整个钱庄的运作都有可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林子山心里那个着急呀!他先是找了自己的儿子商量此事,但却毫无作用。 思来想去之后,林子山觉得这件事情非得跟儿媳妇好好谈一谈不可了。 他想让儿媳妇回去将这事告知她爹郑员外,让郑员外帮自己的儿子还债。 之前郑员外已经为了这个不孝子,跟他道了好几次歉了。 如今自己再出面去找他,似乎彼此就有点抹不开面子了。 毕竟,这关乎到家族产业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马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林子山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坐上了早已停在钱庄门口的黄包车。 街上很多店铺都已经打烊,只有那喝酒玩乐的花楼,却灯火通明。 钱庄刚开业那会,为了应酬,林子山去过几次。 后来钱庄上了轨道,再有客户约他到这种地方去谈业务,他都尽量给推辞掉了。 坐在黄包车上的他,微微地合上双眼养神。 黄包车夫拉着车,在宽敞又安静的大街上奔跑。 很快,便到了林府门口。 给了黄包车夫钱后,林子山又吩咐车夫,等会到钱庄去接大少爷林恩典回家。 一踏入前厅,就看到母亲正满脸慈爱地看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而妻子也在一旁开心地逗弄着他们,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房间。 此时,儿媳妇郑氏则在厨房里跟着厨子们忙碌地准备着一家人丰盛的晚餐。 当看到只有林子山独自一人归来时,妻子张氏赶忙起身。 她微笑着迎了上去,眼中满是关切与期待:“子山,恩典怎么还没回来呀?” 林子山走进门后,先是恭敬地向坐在椅子上的母亲行了个礼,问候道:“拜见母亲。” 看到只有儿子一个人回来,林老夫人也惊觉地问:“怎么?恩典还没回?” 见到妻子和母亲都在问林恩典怎么还未回,林子山却颇为不悦地说:“快到下班时间了,恩典的那位大舅爷又过来找他了。” 想到本来父子要一起下班回家的,可郑子仲的突然到访,令林子山颇为不快。 “怎么又来了?” 听闻此刻郑少仲又出现在钱庄,林夫人的反应和林子山一样,满脸的不快。 然而,她说话的同时,眼神却不时地瞟向门外。 她真怕正在厨房忙碌的儿媳妇郑氏,会突然走出来听到这番话。 这一晚,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林恩典竟然破天荒地直到子夜时分才缓缓归家。 家中的妻子郑氏,自从晚饭后听公公提及哥哥郑子仲的事情之后,一颗心就如同落入了热锅中的蚂蚁一般,焦灼不安。 孩子们早已随着奶娘前往育幼阁歇息,整个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 然而,郑氏此刻却没有丝毫睡意,心中满是忧虑与烦闷。 她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踱步,脚下的步子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仿佛这样能够稍稍缓解内心的焦躁情绪。 第40章 未雨绸缪 夜越来越深了,公婆也已安睡,就连住在别院的老奶奶也早就进入了梦乡。 可郑氏仍然独自一人守在房间里,眼巴巴地盼望着丈夫能够早一点归来。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衬得屋内寂静异常。 郑氏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门外是否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就在郑氏心急如焚、焦急万分,眼看着就要哭出声来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声。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对于此刻精神高度紧张的郑氏来说,却犹如天籁之音一般清晰可闻。 她心中一喜,暗想道:一定是丈夫林恩典回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伴随着一阵沉重而又踉跄的脚步声,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只见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一股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在了整个房间里。 此时的林恩典满脸通红,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就连眼睛也布满了血丝。 他身上那件原本整洁的大衣现在变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沾有一些污渍和酒渍。 “你怎么喝酒了?” 郑氏见状,不禁眉头微皱,略带埋怨地问道。 然而,喝得醉醺醺的林恩典似乎并没有完全听清妻子的话,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道:“今晚大舅哥请我喝酒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扯着身上那件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的大衣。 “秋香,秋香!” 见丈夫这副模样,郑氏赶忙朝着偏房大声呼喊起来。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很快便传到了已经睡下的丫鬟秋香耳中。 听到大少奶呼喊自己的声音,秋香不敢怠慢,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胡乱穿上衣服后,便匆匆忙忙地朝着正房跑去。 “小姐……” 秋香气喘吁吁地跑到郑氏面前,微微屈膝行礼说道。 丫鬟秋香,乃是大少奶奶郑佩霞的陪嫁丫鬟。 她自小就跟随在郑佩霞身旁,可以说是与郑氏一同长大的。 因此,在郑氏的眼中,秋香不仅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更是如同亲姐妹一般的存在。 记得当初出嫁之时,郑氏还曾悄悄地跟秋香说过这样一番话:“若是日后大少爷对你有心,亦或是他想要纳妾,那么我便做主让你给他做妾室。” 四下里万籁俱寂,郑氏独自坐在房间里,心情犹如一团乱麻般烦躁不安。 今晚听到关于哥哥的事情后,她的心绪愈发纷乱如麻,而更让她感到焦虑的是,丈夫竟然迟迟未归。 郑氏的目光落在了一直立在房中伺候的秋香身上,只觉得此时的秋香格外碍眼。 她眉头微皱,不耐烦地挥挥手道:“秋香,你先下去睡吧,若是有事我自会叫你起来。” 秋香闻言,恭顺地点点头应道:“是,小姐。” 然而,她心里清楚,即便躺下休息,也绝不能睡得太沉,必须时刻留意着正房这边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大少奶奶郑氏的呼喊声传来。 秋香一个激灵,迅速从床上翻身而起,小跑着来到正房。 只见郑氏一脸嫌弃地看着刚进门、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的丈夫林恩典,嘴里吩咐着秋香:“快去打盆热水来,给姑爷洗漱一下。” 林恩典醉醺醺地走进门,摇摇晃晃地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随手一扔,然后用力一蹬,把脚上那双沾满泥土和灰尘的靴子也踹到一旁,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朝着床铺扑过去。 郑氏见状,急忙伸手去拽丈夫,焦急地喊道:“快起来,你还没梳洗呢!怎么能就这样上床?” 然而,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林恩典根本不理会妻子的阻拦,他用力甩开郑氏的手,嘴里嘟囔着:“放开,别烦我,我好困……” 说着,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郑氏站在床边,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疲惫,望着那个喝得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床上的丈夫。 就在这时,秋香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秋香,快帮姑爷把身子擦洗一遍,再把他的内衣裤都换下来吧。”郑氏语气平静地吩咐道。 然而,秋香听到这话后却愣住了,脸上瞬间泛起了红晕。 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小姐,这,这不太好吧,我怎能给姑爷换内衣呢?” 毕竟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呀,这种事情于礼不合。 郑氏看着秋香那羞涩的模样,轻轻笑了笑说:“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他是我的丈夫,将来也必定会是你的丈夫啊。” 尽管目前大少爷对秋香还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情意,但在郑氏心里,让秋香做填房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 “小姐,如果被姑爷发现了这件事,那他要是因此而感到不高兴可如何是好啊?” 秋香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羞涩,目光落在此刻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毫无防备的林恩典身上。 只见郑氏微微一笑,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他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放心吧,秋香,一切都由本小姐替你做主。” 其实,聪慧过人的郑氏心里早就清楚得很,以林恩典目前这种整天跟着自家兄长厮混的状态持续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带坏的。 倘若任由他这般放纵,说不定哪天就会跟着兄长一起跑到外面去喝花酒,再弄个与自己合不来的女人进门。 与其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倒不如现在就让温柔乖巧的秋香做个填房夫人,也好牢牢抓住林恩典的心。 想到这里,郑氏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秋香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恩典健硕的身躯,顿时面红耳赤,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 她的心跳愈发急速起来,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 而她那双原本灵巧的双手此刻也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第41章 不期而遇 好不容易帮林恩典洗漱完毕并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秋香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此时的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经被汗水湿透,额头上、鼻尖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 待到夜深人静,大少奶奶也准备入睡之后,秋香这才拖着如同灌铅般沉重的双腿,迈着疲惫不堪的步伐缓缓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秋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帮林恩典擦洗身体和换内衣裤的点点滴滴。 爱情的种子就这样悄悄地在她那颗单纯而又炽热的心中生根发芽。 毫无疑问,这一夜对于秋香而言,注定将是一个充满期待和幻想的不眠之夜。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年关时分。 算起来,这已经是郑氏嫁入林府后的第三个年头了。 就在前不久,林子山把郑少仲的那些麻烦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儿媳妇郑佩霞。 没想到,第二天郑佩霞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娘家。 郑员外得知此事后,气得吹胡子瞪眼,浑身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个已经成家立业并且育有子女的大儿子竟然还跟年轻时一个德行。 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不说,还染上了吃喝嫖赌等种种恶习,简直是样样不落! 女儿回娘家后的隔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了郑府门前那两尊威严的石狮子身上。 面色凝重的郑员外身着一袭华美的锦袍,身后跟着几个家丁匆匆出府。 家丁们抬着沉甸甸的箱子,里面装满了沉重的金子。 当郑员外踏入钱庄时,钱庄头家林子山赶忙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将郑员外请进了内堂。 郑员外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并将带来的金子全都堆放在桌上。 经过一番寒暄和手续办理后,钱庄里那笔一直让林子山忧心忡忡的贷款终于得以填上。 郑子仲也因此被父亲郑员外禁闭在了家中。 郑宅的大门紧闭,门外还有家丁看守,不许郑子仲踏出家门半步。 郑员外深知儿子挥霍无度、借贷成性,如果再不加以约束,恐怕整个郑家都会被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处理完贷款之事后,郑员外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女婿林恩典。 “恩典啊,日后若是你那大舅哥郑子仲再找上门来向你贷款,千万不可再应允于他了!” 林恩典听着老丈人的话,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频频点头应承下来。 时光匆匆,转眼已到年中。 这一年对于林家来说可谓是喜事连连。 而最让人瞩目的当属四弟林恩和即将出国留学这件大事。 为了给林恩和饯行,这一天,林府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祥和之气。 府中的下人们忙前忙后,精心准备着宴席。 红绸彩带挂满了庭院,灯笼高高悬挂,将整个府邸映照得金碧辉煌。 中午时分,宾客们纷纷登门祝贺。 一时间,林府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大厅内摆满了丰盛的酒席,珍馐美味令人垂涎欲滴。 亲朋好友们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共同为林恩和送上美好的祝福与期望。 今日,在那熙攘的人群之中,竟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身影——陈美钿。 她与众人一样,都是来为同学林恩和饯行的。 遥想三年之前,陈美钿的姐姐陈美林远嫁到香港。 自那时起,陈美钿便再也没有踏入过林府一步。 曾经,她们姐妹俩与这林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生活的变迁,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而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人始料未及。 陈美林与林恩典之间的情感纠葛闹得沸沸扬扬,最终以一种令人唏嘘的结局收场。 受此影响,陈建川也不许陈美钿再到书院去上学。 于是陈美钿只能被迫退学,离开了那座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学府。 不久后,林沐恩则步入了恋情,与同学苏敬谦渐渐暧昧起来。 沉浸在爱情甜蜜中的林沐恩逐渐与陈美钿失去了联系,彼此间的交集越来越少。 时光荏苒,如今对于陈家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林家上下早已无从得知。 那些曾经的过往,仿佛被岁月悄然掩埋,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偶尔在人们的记忆深处泛起一丝涟漪。 当林恩典终于见到陈美钿的那一刻,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长大成人的陈美钿,眼眶逐渐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 尽管陈美钿只是陈美林的妹妹,但当林恩典看到她时,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那种感觉就好似陈美林本人站在面前一样的亲切。 刹那间,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回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林恩典迈着沉重而又坚定的步伐缓缓走向陈美钿,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思念与眷恋。 他渴望能从这个酷似姐姐的女孩身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陈美林曾经留下的气息,以此来慰藉那颗因失去挚爱而千疮百孔的心。 与此同时,陈美钿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恩典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她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微微颔首示意。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目光交汇之处仿佛有无数话语欲言又止。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凝重起来,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氛围。 “恩典哥哥,别来无恙。” 当林恩典靠近,陈美钿用低沉的声音对他说。 “美钿,见到你很高兴,你还好吗?” 此刻的林恩典眼里闪烁着泪花。 他开口的时候,其实是想探听那远在香港的陈美林还好吗,而说出来的,却是“你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恩典哥哥的挂心。” 望着林恩典两眼的泪花,陈美钿也没能控制住自己,声音哽咽了。 两人手里都端着红酒杯,彼此凝视着对方,空气顿时就凝结了。 林恩典极力地压制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激动情绪,但最终情感如决堤之水一般,让他无法再保持沉默,终于缓缓地张开了口。 第42章 惊闻噩耗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问道:“美林……美林她现在怎么样了?” 时光荏苒,自陈美林远嫁至香港以来,已然匆匆过去了三个年头。 “恩典哥哥,难道……难道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吗?” 当听到林恩典向自己询问姐姐陈美林的状况时,陈美钿整个人瞬间呆住了,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知道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被陈美钿突如其来的反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林恩典,此刻彻底懵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涌上心头。 “恩典哥哥,我姐她……她……” 然而,话才刚刚说到一半,陈美钿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与痛苦,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她低下头,强忍住悲痛,不敢哭出声来。 今天是跟同学来给林恩和饯行的,无论自己多么悲伤,她都不能让自己哭出声来。 眼看着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提及了陈美林,陈美钿就哭得如此悲痛欲绝时,林恩典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了一样,疼痛难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看到陈美钿如此伤心,林恩典好像已经感知到了什么。 他哽咽着对眼泪不停地滴落到地上的陈美钿说:“美钿,你随我来。” 说完,放下手里的红酒杯,匆匆朝后院走去。 陈美钿也放下了手里的红酒杯,紧跟在林恩典背后,来到了后花园。 两人走到一处凉亭,在石椅子上坐了下来。 “美钿,快说,美林怎么了?” 见陈美钿刚坐下,林恩典便迫不及待地问。 “恩典哥哥,我·····我姐她不在了。” 陈美钿满眼泪水,声音轻如蚊子。 “什么?美钿,你说什么?” 从陈美钿嘴里出来的这几个字,传到林恩典耳里,犹如千斤重。 “恩典哥哥,你不要伤心了,我姐最后,喊的是你的名字。” 陈美钿一边抽咽着,一边说。 “不,不,不,美钿,你骗我的。” 看着陈美钿哭得泪如泉涌,林恩典还是在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看着林恩典这副模样,陈美钿心里清楚,他们就算分开了这么多年,林恩典对陈美林的感情依旧没变。 “恩典哥哥,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讲。” 见激动地站起来满脸惊愕的林恩典,陈美钿哽咽着说。 “不,美钿,除非你跟我说刚才是开玩笑的。” 林恩典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向后退。 他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地滑落下来。 “恩典哥哥,我没骗你,我姐······我姐难产大出血······是在圣玛丽医院·····抢救无效去世的。” 陈美钿哽咽着,对着林恩典断断续续地说。 林恩典听闻陈美林难产大出血抢救无效去世时,他像突然被触电了一般,呆住了。 一会后,他举目望天,长呼了一声:“美林·····”后,便洋洋洒洒地瘫软在地上。 见到林恩典瘫软在地,陈美钿吓得尖叫了起来。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恩典哥哥晕过去了。” 前院正在觥光交错,欢声笑语的人们被着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霎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跑到后花园来看究竟。 只见林恩典倒在地上,而陈美钿则蹲在他的身边,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恩典哥哥,恩典哥哥你醒醒。” 林老夫人、林子山夫妇、林恩惠、林恩爱、林恩和还有林恩义以及林家的所有人,看到这一情景,全都懵了。 “怎么回事?” 林子山先发话,大步走了过去。 看到父亲先冲过去,儿子们也都紧跟跟了过去。 见林恩典晕倒在地,林家人都大惊失色。 只见十五岁的五弟林恩义走上,熟练地把大哥林恩典手臂上的衣服撩起,在他的手肘窝处用力地拍打着。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焦急地看着蹲在地上拍打林恩典的五弟林恩义。 自幼痴迷于中医的林恩义,一直跟城西的老中医蔡先生学艺。 他的理想,是当一名中医师,救济悬壶。 在林恩义的大力拍打下,林恩典的手肘窝处出现一片淤红色。 随着一声“嗯……”的一声,林恩典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林恩典睁开了眼睛,围观着的家人们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睁开眼的林恩典好像在寻找丢失的宝贝一样,突然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喊着陈美林的名字,朝着前院跑去。 林家人被林恩典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目瞪口呆。 特别是郑氏,从丈夫林恩典嘴里出来的这个名字,听起来确实有点耳熟。 犹记得刚嫁进林府的时候,有时丈夫晚上做梦,就会叨念这个名字。 现在突然昏过去,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美林”。 看来这个“美林”,肯定与丈夫有过深刻的过往。 林恩典的几个弟弟看到哥哥像中邪了一样朝前院跑去,他们都随着哥哥,跑去前院。 后花园只剩下林子山夫妇和祖母林老夫人,还有林恩典的老婆,林家的大少奶郑佩霞。 陈美钿看到众多长辈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她知道这事瞒不住了。 于是她对着众人施了个礼后,便哽咽着对众人说:“我姐没了。” 听闻陈美钿的话,众人都吓了一跳。 林夫人先开了口,惊恐地问:“啊?怎么会没了?” “难产,大出血抢救无效没的。” 陈美钿抽咽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听闻陈美林没了,林老夫人一个趔趄,丫鬟桃花赶紧伸手扶住了老夫人。 林老夫人控制不住自己,抽咽了起来。 林夫人也无法控制住眼泪,伸出了衣袖,偷偷地擦着眼角。 而林子山,满脸严肃,神情落寞。 大少奶郑佩霞看到长辈们听闻这个消息都如此悲伤,心想这人的姐姐肯定就是自己丈夫林恩典嘴里的那个“美林”了。 这时,林子山终于开口了。 他强忍着眼泪,哽咽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正月二十九,我们是二月份才知道此事的。” 陈美钿没有抬头,悲伤地说。 第43章 做刚做柔 等到林恩典清醒过来,已经到了八月十五。 此时家中也发生了一系列重大变故。 四弟林恩和早已踏上了那艘开往东洋的轮船,怀揣着对未知世界的憧憬与期待,渐行渐远。 这段时间,大妹林沐恩正与她心爱的恋人苏敬谦一同忙碌着办理前往法国留学的相关手续。 两人规划着未来的求学之路和对未知的国度的向往。 而那个被父亲禁闭了多时的郑少仲,在写下了一封又一封保证书之后,父亲郑员外终究还是心软将其释放了出来。 然而,郑员外心中依旧存有顾虑,对于这个顽劣不羁的儿子始终难以完全信任。 于是乎,每当郑少仲踏出家门之际,郑员外总会安排家奴悄悄地跟随着他,以防万一。 就这样,经历了长达一个多月与世隔绝般的监禁生活之后,重获自由的郑少仲似乎有了些许改变。 以往那个终日沉溺于花街柳巷、肆意挥霍钱财且时常跑到钱庄借贷的浪荡公子哥形象,如今收敛了许多。 他不再像从前那般频繁出没于烟花之地,也不再随意去钱庄向林恩典伸手借钱。 郑员外留意到儿子这些细微的变化,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这小子真的开始懂得反省,打算改过自新了? 渐渐地,郑员外放下了心头的担忧,慢慢地减少甚至停止了派遣家奴对郑少仲的跟踪监视。 实际上,郑少仲那如同狐狸般狡黠的心性使得他很早就察觉到了父亲派家奴暗中跟踪自己这一行为。 自那时起,每次出门在外,他都会表现得异常老实本分、循规蹈矩,甚至连半步雷池都不敢跨越。 随着时间的推移,郑少仲的这种伪装逐渐生效。 当他发现父亲对自己的警惕心开始慢慢降低,并最终停止派遣家奴继续跟踪时,他不禁在心底暗自窃喜起来。 回想起一个月前,父亲曾让家奴搬运了整整两大箱沉甸甸的金子,以此帮助他还清了拖欠声合号的巨额贷款。 从那以后,郑少仲就再也未曾踏入过林府以及钱庄去寻找自己的妹夫林恩典。 父亲也一再叮嘱过他,妹夫是干事业的,千万别去做妹夫的绊脚石。 而如今,当家奴们终于不再像影子一样跟在自己身后时,郑少仲又动了到妹夫那边取点钱用的心思。 一直以来,郑员外早已对家中的帐房下达了严令:无论是谁,如果胆敢允许大少爷到账房支取钱款,那么所支出的部分就得由其本人自行填补! 正因如此,在没有得到郑员外明确指示的情况下,家中的账房先生每次都拒绝了郑少仲提出的取款请求。 父亲每日发给他的那点儿零用钱,简直少得可怜,怎么可能够他去潇洒地喝一场花酒呢!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动起了歪脑筋,寻思着编造个借口从父亲那里多骗些钱财来用用。 于是,他厚着脸皮跟父亲撒谎,声称自己打算找点小生意做做,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本以为父亲会被他的谎话所迷惑,谁知却被郑员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 郑员外胡子翘得老高,外满脸怒气地说:“哼,你要是能够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过日子,我就算是祖上积德、烧香拜佛都值了!还敢妄想你能做生意赚钱?别做梦了!” 既然从父亲这边骗不到钱,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家里其他人,但结果同样令人失望。 看来这条路是彻底行不通了,想要弄到钱,唯一的办法似乎只剩下去找妹夫林恩典求助了。 然而,如今的林恩典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自从得知陈美林因难产不幸离世之后,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对生活完全丧失了希望和热情。 现在的林恩典每天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度日,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提不起丝毫兴趣。 就连他平日里最为疼爱的两个儿子,此时此刻在他眼中也变得如同陌生人一般陌生。 而对于他的妻子郑氏,林恩典更是冷漠到了极点,就像是对待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路人。 每到夜晚,当两人躺在床上时,林恩典总是自顾自地把身子蜷缩进被子里,紧紧地裹成一团,别说碰郑氏一下了,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郑氏满心都是难以言说的委屈,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败给一个从未谋面的已经死去的女子。 尽管那个女人早已离开人世,但她那无形的影响力却始终笼罩着郑氏和她的丈夫。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恩典对待郑氏愈发冷淡。 那种冷漠简直让人寒心,仿佛他们之间仅仅是相识而已,再无半点夫妻情分。 无数个夜晚,郑氏独自一人暗自垂泪,泪水浸湿了枕巾。 她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丈夫的心,更不知道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 在痛苦与迷茫之中,郑氏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解决办法。 终于,有一天,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浮现——让秋香来代替自己。 自己把秋香带到林府来,为的就是这一天。 郑氏心想,如果能让秋香施展她的美色,或许能够帮助丈夫林恩典从失去心上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只要他能重新振作起来,恢复以往对自己的温柔和关爱,那么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然而,这个计划真的能够成功吗? 郑氏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此刻的她已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 毕竟她和秋香已经进府三年多,而这三年多里,林恩典连正眼都没看秋香一下。 她心里清楚,林恩典对秋香没有那个意思。 现在只能是靠秋香,让她施展出女人的魅力,去诱惑丈夫林恩典。 这种事,要先让秋香接受。 这天,林恩典又如往日一般,提着公文包,登上了早已等在门口的汽车,去钱庄上班。 见丈夫已经出门,郑氏便迫不及待地游说秋香。 “秋香,这些天姑爷的情况,想必你也已经清楚了。” 郑氏坐在案前,两眼悲伤地望着这个跟着自己长大,情如姐妹的丫鬟说。 第44章 索然无味 “小姐,这些天委屈您了。” 秋香见郑氏眼里盈满了泪水,她也哽咽着说。 “秋香,你跟我一起长大,我们情同姐妹,虽然你是我的丫鬟,可你在我心里,却是我的妹妹。” 聪明的郑氏,跟秋香打起了感情牌。 “小姐,秋香何德何能!” 听到小姐的表白,秋香感动得热泪盈眶。 “秋香,我出嫁的时候也曾对你说过,如若我在林家遇到难处,你是要站出来替我分担的。如今姑爷这状况,是你该站出来的时候了。” 感情牌打完,郑氏给了秋香责任感。 “小姐,为了您,秋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被小姐冠上了责任感,此刻的秋香责任心爆棚。 “好,我就想听你这句话。” 真是聪明莫过于郑氏,短短几句话,就让秋香死心塌地。 “秋香,今晚我到你房中去睡,你睡我床上服侍姑爷。” 郑氏看到秋香已经死心塌地,她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 “小姐,这……这怎么可以?” 当听闻郑氏表示要去侧房睡她的房间,而要求自己前来睡她那张床的时候,秋香顿时被惊得花容失色,身体不由自主地连连向后退去。 “秋香,你不是说为了我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吗?如今这就是命令,就是为了我。” 郑氏其实心中跟明镜似的,她深知以秋香那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的性子,定然是万万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的。 倘若自己不将话语说得严重些,恐怕秋香无论如何都不会应允下来的。 “小姐……这……这……秋香不敢!” 此时此刻的秋香,已然焦急万分,眼眶里更是噙满了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夺眶而出一般。 尽管在内心深处,秋香对林恩典也是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愫存在的。 然而,林恩典毕竟是自家小姐的夫君,而自己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小丫鬟罢了,她又哪里敢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呢? 虽说自打上回替林恩典更换内衣裤之后,秋香的确曾在脑海中有过那么一小段时间的胡思乱想和憧憬。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最终还是清晰地意识到了自身所处的位置以及与林恩典之间那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于是她便逐渐将这份不切实际的幻想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之中,不敢再有其他想法了。 况且平日里,林恩典对自己都客气有加,从没与自己单独处于同一空间过。 他清楚自己是郑氏的陪嫁丫鬟,对她很有分寸感。 只要是郑氏不在房里,他一般不会喊秋香过来帮忙做事的。 于是在秋香看来,林恩典对自己是没有半点想法的。 如今小姐要自己去诱惑姑爷林恩典,试问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的男人,自己又有什么本事诱惑得了他呢? 这可真是难倒了秋香。 想到这里,秋香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小小的气馁。 其实,秋香对此事心知肚明。 自从跟随小姐嫁入林府以来,她与这位姑爷从未有过独处的机会。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难以靠近。 “秋香啊,哪怕只是为了我,你也要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大胆地迈出那一步呀!” 看着犹豫不决、始终不敢有所行动的秋香,郑氏嘴上虽然这般催促着,但心底却暗自感到庆幸。 这个从小就陪伴在自己身边一同长大的贴心丫鬟,果真值得信赖和托付。 若是换做其他女子,恐怕林恩典早已被她们的手段所迷惑了。 由于一直跟在郑氏的侧房就寝,所以每当夜晚来临,林恩典与郑氏在房间里的各种举动,睡在隔壁的秋香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控制住一切不为所动。 其实,又有哪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不会心怀憧憬呢? 毕竟,秋香今年也不过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小姐,您就饶了秋香吧,秋香真没这个胆量。” 秋香见郑氏不似开玩笑,赶紧跪下说。 “秋香,你这些天也看到了,姑爷对我的冷淡,对我的视若无睹,他心里没能忘记那个女人,如果没有新的女人去填满他的心间,那这种冷漠,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见秋香不肯答应自己,郑氏最终拿出了杀手锏,一边哭一边诉说着。 见小姐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秋香赶紧拿起手帕,去帮郑氏擦眼泪。 “小姐,您不要再哭了,秋香答应您就是了。” 果然,郑氏的苦情计,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当夜幕如一张厚重的黑色帷幕缓缓降下时,林恩典迈着沉重而略显拖沓的步伐,拖着那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垮的疲惫身躯,疲惫地回到了林府。 这段日子以来,家中众人都会耐心地等待他归家之后方才开始用餐。 然而,每一次当他终于坐在饭桌前时,却也仅仅只是吃上寥寥几口饭菜而已。 随后,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扔下手中的饭碗,匆匆忙忙地向在座的长辈们行礼告退。 而后转身径直返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书堆之中埋头苦读起来。 面对林恩典如此这般的情形,家人们皆是感到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尤其是那些曾经亲身经历过爱情的甜蜜与苦涩,体验过生死别离之痛的长辈们。 每当目睹到他如今这副模样,心中那份想要帮助他走出困境的渴望愈发强烈。 但却始终找不到行之有效的方法来改变现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日渐消沉下去。 这不,今晚的林恩典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只是象征性地往嘴里扒拉了几小口饭菜后,便再次放下碗筷,他那张原本就显得十分憔悴的面容此刻更增添了几分落寞之色。 只见他默默地站起身来,朝长辈们说了句:“我吃饱了,您们慢吃”后,便径直走向后院,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和凄凉。 一直默默关注着孙子一举一动的祖母——林老夫人,见此情景,心便犹如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痛一般,疼痛难忍。 她连忙转过头去,对着身旁乖巧懂事的孙媳妇郑佩霞轻声嘱咐道:“佩霞啊,等会儿晚些时候,你去厨房做一些可口的宵夜,给恩典送过去吧。这孩子最近吃得太少了,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哟!” 第45章 移花接木 秋香在郑氏的安排下,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炖品走进房间。 林恩典正坐在灯下认真地读着一部关于管理方面的书籍。 这套书籍,是四弟林恩和越洋寄回来的。 虽里面讲的银行与钱庄在管理上有所区别,但本质上还是相通的。 这段时间,他沉迷于这套管理书籍,每晚都等到郑氏入睡后,他才上床睡觉。 郑氏晚上总得到孩子们的房中去安抚两个孩子后,才返回房中睡觉。 而今晚,已近亥时,却依然未见郑氏返回房间。 自从得知陈美林离世的消息以后,林恩典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如同行尸走肉般存活于这世上。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如今仅仅剩下一具空壳而已,内心早已空洞无物。 曾经那个充满情感和活力的人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如死灰、毫无生气之人。 身为林家的长子,传宗接代这项重任他已然顺利完成。 对于家族生意“声合号”的经营管理,他更是始终不遗余力地付出着心血和努力。 至于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定下婚约的郑氏,他从未抱有过多浪漫的幻想或热烈的期待。 对他来说,能与郑氏这般相敬如宾、平淡如水地度过余生,便已是足够满足。 只是,一个没了心的人,又如何能够真正感受到生活中的温暖与幸福呢? 或许,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苟延残喘着吧…… 正想着,丫鬟秋香推开了房门,端着一盅炖品走了进来。 “姑爷,我家小姐炖了点补品,让我端过来让您喝下。” 只见秋香端着炖盅的手微微地发抖着,脸色绯红如桃花。 秋香长得并不漂亮,但她毕竟年轻。 十八岁的女孩,含苞待放,朝气蓬勃。 可是这一切,在如今已没了心的林恩典眼里,却如同空气般的透明。 只见林恩典低着头,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 他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秋香将手中的炖盅放在桌上。 秋香满心欢喜地端着炖盅走到近前,可看到林恩典自始至终都只顾捧着书本,甚至连瞧都不肯瞧自己一眼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 要知道,为了今晚能够见到他,自己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来精心装扮呢! 她那张原本就娇嫩的脸蛋儿,被仔细地涂抹上了小姐赏赐的香粉和胭脂,使得肌肤看上去愈发白皙细腻、吹弹可破; 而嘴唇则轻轻点缀上了小姐所赠的朱红色唇脂,娇艳欲滴的色泽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妩媚动人。 只可惜这般用心的装扮,竟未能引起林恩典的丝毫关注。 放下了炖盅,秋香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林恩典的房间。 早已等在外头的郑氏,见秋香落寞地从房间里退出来,气得指在秋香的头,低声说:“怎么这么没用呢?你就不会找个话题,假装去帮他捏捏肩?” “小姐,您有所不知,姑爷见我进去,头都没抬,看也不看我一眼,冷漠到了极点,我实在是不敢靠近啊!” 秋香看到小姐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赶紧辩解着。 郑氏看着把脸画得像妖精一样的秋香,只能无奈地说:“他最近都是这副模样,已经一个多月了,也是从来不看我一眼。” 他知道,秋香也是尽力了,只是林恩典的心丢了。 林恩典吃过了秋香送过来的炖品后,便准备上床睡觉。 都已经过了亥时了,郑氏还没回房。 这也是他们结婚三年多了,唯一的一次自己要上床就寝时,郑氏不在房中。 他脱掉了外衣,吹灭了蜡烛,便上床睡觉了。 今晚,因为沉浸于书中世界太过专注,加之今日钱庄事务繁多,疲惫不堪的他刚刚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陈美林那绝美的容颜宛如春花绽放般灿烂,神采飞扬,光彩照人。 他们二人置身于奶奶那清幽宁静的别院之中,欢快地追逐嬉戏着。 他身手敏捷地帮陈美林捕捉着翩翩起舞的蝴蝶,随后又精心挑选了一朵鲜艳夺目、娇嫩欲滴的玫瑰花,轻轻地将它别在了陈美林那如云的秀发之间。 此刻的陈美林美眸含情脉脉,眼神迷离而又充满爱意地痴痴望着他。 他亦满目柔情似水,温柔地伸出双臂搂住了陈美林纤细柔软的腰肢,并缓缓凑近,寻觅着她那温润香甜的双唇。 就在两人深情拥吻,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之时,突然间,一团巨大的黑影如同乌云一般朝着他们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 刹那间,恐惧占据了他的心。 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啊”的一声惊叫,慌乱地松开了怀中的陈美林,猛地睁开双眼,从美梦中惊醒过来。 回过神来的他发现自己依然安稳地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张舒适大床上,身旁是一具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女子身躯。 那股熟悉的香味,分明就是妻子郑氏平日所使用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然而眼前这具娇躯的身形轮廓,显然与郑氏有着明显的差异。 林恩典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冲脑门,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那颗心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直接蹦出嗓子眼儿! 他如同被雷击中般,浑身一颤,以惊人的速度猛地弹起身来。 他摸了摸身边的女子,触感却是那么的陌生。 他慌不择路地连滚带爬下了床,径直朝着点灯的地方狂奔而去。 床上原本躺着的女子眼见他这般惊慌失措地冲下床去点灯,心中也是一阵慌乱。 她下意识地伸手迅速拉过被子,紧紧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因极度害怕而不停地颤抖着,那抖动的幅度之大,甚至带动得整个床铺都微微摇晃起来。 片刻之后,房间终于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林恩典一手高高举着油灯,另一只手则伸向那团蒙着头的被子,试图将其掀开一探究竟。 然而,被子里的女人却死死抓住被子边缘,拼命撕扯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林恩典轻易掀开。 见此情形,林恩典心中已然明了,此人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妻子郑氏。 一股无名怒火顿时涌上心头,他瞪大双眼,怒不可遏地冲着被子里的女人厉声呵斥道:“到底是谁?快给我说!” 那怒吼声震耳欲聋,仿佛能穿透墙壁,直达九霄云外。 也许是被林恩典愤怒的吼声吓到,躲在被子里的秋香犹豫再三后,终于缓缓掀开了被子一角,露出一张满是惊惧与羞怯的脸庞,结结巴巴地道:“姑……姑爷,是我。” 林恩典定睛一看,竟然是妻子郑氏的丫鬟秋香。 他眉头紧皱,满脸怒容地质问道:“秋香?你是不是疯了?大半夜的,你为何会睡在这里?” 第46章 东窗事发 “姑爷,我……我……” 秋香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着话,手忙脚乱地扯过一旁的被子,试图将自己那裸露在外的娇嫩肌肤紧紧裹住。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惹人怜爱。 而站在床边的林恩典,则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当他发现被窝中的秋香竟然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时,心中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过,他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情绪,开口问道:“你家小姐呢?” 秋香闻言,身体微微一颤,怯生生地抬眼望向林恩典,然后小声说道:“我家小姐正睡在侧房呢。” 说话间,她的目光始终不敢与林恩典对视,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林恩典见状,眉头微皱,继续追问道:“她为何去你房间睡?又为何让你睡到这边来?”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林恩典的心中早已大致猜到了原因,但他仍然想听秋香亲口说出真相。 秋香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小姐说姑爷您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就让我过来替她好好服侍姑爷。” 说完这句话后,秋香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红彤彤的脑袋,羞涩之情溢于言表。 “她是怎么想的?我是她的丈夫,又不是什么物品可以随意送来送去!” 林恩典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大声吼道。 然而,尽管嘴上这么说,他的眼神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此刻究竟是生气多一些,还是失望更多一点。 “赶紧起来穿好衣服,回房间让你家小姐回房睡觉!” 林恩典面色严肃,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 话毕,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留给秋香一个决绝的背影。 秋香望着林恩典那高大而又冷漠的身影,心中一阵失落和委屈。 尽管就在刚刚,林恩典还曾紧紧地拥抱着她,热烈地亲吻着她,甚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身躯,但此刻这一切都仿佛变得如此遥远。 她深知,即便有过这些亲密的举动,也无法改变什么。 看着林恩典毅然决然地背过身去,秋香只觉得双颊滚烫得如同燃烧一般。 她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手忙脚乱地抓起散落在床边的衣物,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套在了身上。 整个过程中,她的心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 穿戴整齐之后,秋香不敢再有丝毫耽搁,如同一阵风般冲出门去,很快便钻进了侧房。 随着那砰然关闭的房门声响起,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秋香离去后,林恩典缓缓地回过身来,眼神复杂地凝视着那张空荡荡的床铺。 片刻之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与疲惫。 然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慢慢地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妻子郑氏回房睡觉。 秋香从正房出来,羞涩地跑回侧房。 正躺在秋香的床上一直无眠的郑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赶紧下床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秋香眼里盈满了眼泪,满脸委屈地看着郑氏。 “小姐,我回来了。” 只见秋香那张娇俏的脸蛋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痕,郑氏心中一惊,暗自思忖道:这两人想必已经完事了吧。 她连忙走上前去,拉过秋香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姑爷可还满意?” 然而,当郑氏看到秋香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时,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因为在安排秋香去服侍自己的丈夫时,郑氏内心的痛苦简直让她无法呼吸。 若不是形势所逼,又有哪个女子甘愿将自己深爱的男人与他人共享呢? 此时,秋香抽泣着说道:“小姐,姑爷……姑爷他把我赶出来了。” 听到这话,郑氏不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什么?他竟然不满意?”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郑氏的心底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慰藉之情。 要知道,年方十八的秋香正值青春年华,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般娇艳动人。 黄花大闺女林恩典都没有瞧上眼! 那么由此推断,即便林恩典日后不再与自己有亲密接触,想必他也定然不会在外沾花惹草、胡作非为的。 如此一来,纳妾之事恐怕更是无从谈起了。 想到这里,郑氏不由得暗自责备起自己来,如果林恩典当真和秋香发生了些什么,那往后秋香岂不就成了自己的强劲情敌了? 只怪自己今夜太过疏忽大意啊! 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不会太迟。 郑氏让秋香进了屋,安慰了她几句后,便折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中的灯光还亮着,看来丈夫林恩典还没入睡。 郑氏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只见林恩典穿着洁白的睡衣坐在床沿,满脸怒气。 “恩典,您生气啦?” 看到丈夫乌黑着脸,郑氏战战兢兢地问。 “你还怕我生气?看你做的好事?” 看到妻子战战兢兢,林恩典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对不起,我看您每天都闷闷不乐,想让秋香帮我好好服侍您。” 郑氏说着,准备坐到丈夫身边。 见到郑氏想坐下来,林恩典像是被针刺到了屁股一样弹了起来。 郑氏见自己想坐到丈夫身边,而他却是这样的反应后,呆住了。 她无奈地冷笑了一下,淡淡地对林恩典说:“刚才的事,是我对不起您,睡吧,以后我不会再安排这样的事了。” 见郑氏说以后不会再安排这样的事,林恩典似乎感到安全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吹灭了蜡烛上床睡觉。 一夜无话…… 秋香躺在床上,想起了刚才的事来。 在送完炖品后,她就跟郑氏一直立在正房的门口,等待林恩典关灯入睡。 看到房间一片黑暗,一刻钟后,她便在郑氏的指导下,悄悄潜入了正房。 她迅速地除去了身上的衣物,像一条泥鳅一样,光溜溜地溜进了林恩典的被窝。 刚溜进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恩典抱在怀里。 第47章 大失所望 秋香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窃喜,小鹿乱撞般的心跳仿佛要冲破胸膛而出。 她羞涩不已,把头深深地埋进林恩典那宽广的胸腔里。 她的脸烧得发烫,呼吸声也逐渐地急促起来。 在这股冲动的驱使下,秋香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粉嫩娇艳的嘴唇轻轻地凑了过去。 而此时的林恩典,似乎也正心有灵犀一般,急切地寻觅着秋香那诱人的朱唇。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的嘴唇如磁石相吸般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刹那间,秋香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 她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每一次吸气和呼气都显得如此艰难。 秋香迷离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却惊恐地发现林恩典的双手竟然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那双宽大的手掌,犹如灵动的蛇一般,在秋香娇柔的身躯上游走、探索着。 秋香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内心深处既有着一丝羞怯与紧张,又夹杂着些许期待与渴望…… 正当秋香如痴如醉地沉浸在那深情而又炽热的吻中时,突然间,林恩典就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控制般,猛地松开了紧抱着她的双手,如同中了邪一般,“呼”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刹那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黑暗之中。 秋香瞪大了眼睛,试图在这片漆黑里捕捉到一丝光亮,但却只能感受到身旁林恩典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她的心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疑惑所笼罩,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当他吻我、抚摸我的时候,他究竟是处于睡梦中,还是清醒着的呢?” 此时此刻,秋香感到无比困惑与迷茫。 她完全无法确定刚才那个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用热情似火的吻和温柔的抚摸点燃她内心火焰的男人,到底是清醒着享受这一刻,还是仅仅在梦境中的无意识行为。 倘若他真的是在睡梦中,那么毫无疑问,此时的他一定是把自己误认成了其他人了。 否则,他怎么会突然放开了她,还会表现得如此惊恐万分呢? 想到这里,秋香心中原本燃起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气馁和难以言喻的痛苦。 这个吻,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因为它是自己珍藏了整整十八年的初吻啊! 然而,如今这美好的初吻竟然是以这样一种令人心碎的方式结束,而且对方很可能根本就没有真正喜欢过自己。 甚至连刚刚与他亲密接触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秋香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寒冷刺骨的冰窖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灰暗无光。 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床铺上,晕开成一朵朵凄美的泪花。 翌日,林恩典就像没经历过昨晚的事一样,提起公文包,又匆匆赶往声合号钱庄上班。 憋了好些日子的郑少仲,今天终于编了个借口,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 刚出府门的他,就朝着声合号钱庄跑去。 好些日子没见着妹夫林恩典了,况且自己口袋空空,也需要妹夫支援了。 当他来到钱庄,林恩典还没来上班。 伙计见是许久未现的郑少仲,为他端上茶水后,便忙活去了。 在业务室里,郑少仲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妹夫。 不一会,钱庄外头传来了汽车声。 他知道是妹夫来上班了,于是兴冲冲地迎了出去。 只见身上西装革履,脚下皮鞋程亮的林恩典从汽车下来。 “妹夫,好久不见啊。” 见到林恩典,郑少仲比见到自己的老爹郑员外还要高兴。 “大舅哥,好久不见。” 见到自己的大舅哥又来了,林恩典照样满面笑容地应和着。 他提着公文包走进钱庄,郑少仲紧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见少东家来了,白掌柜和伙计们都排列在钱庄门口,列队朝少东家鞠躬问安。 郑少仲紧跟着妹夫林恩典进入了办公室,顺手将办公室门一关。 他拿起了林恩典办公桌上的雪茄,点燃了一支慢悠悠地坐在从欧洲进口的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贪婪地吸着。 “妹夫,再帮我贷点钱用用呗。” 他一边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一边对林恩典说。 “贷款?我看恐怕不行了。” 听到郑少仲又向他提出贷款,林恩典难为情地说。 “为何不行啊?我可是你的大舅哥呢!你还怕我不还啊?” 听到林恩典说恐怕不行,郑少仲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颇为不悦地说。 “您是我大舅哥没错,我也很想帮您贷款,可是老丈人交代下来,若如再敢贷款给您,就要拿我是问了。” 上次郑员外带了两大箱金条,来帮儿子清贷款的时候就叮嘱过林恩典,无论以后郑少仲怎么说,也不可能再贷款给他了。 “你悄悄贷给我,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么?” 听到是自己父亲的意思,郑少仲不以为然地回应着。 他又坐回了沙发,翘起了二郎腿,继续吞云吐雾。 林恩典也没有理睬他,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一个早上,郑少仲就稳坐林恩典的办公室里,喝茶读报抽雪茄。 而林恩典,一会审批钱银兑换业务、一会又处理存款,贷款,和汇款业务,忙得不亦乐乎。 整个早上,林恩典就像一部陀螺,不停地来回转动着。 到了午餐时分,伙计到办公室来喊林恩典吃午饭。 “少东家,该吃午饭了。” 伙计在门口敲着门喊着。 “知道了,这就去了。” 里面的郑少仲听到外头伙计喊吃饭,赶紧回应着。 听到是郑少仲的声音,外头的伙计微微地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妹夫,快吃饭去啊,我都要饿死了。” 见林恩典手里还拿着笔在批注着什么,已经站起来的郑少仲嚷嚷着说。 “好好,走吧。” 在郑少仲的催促下,林恩典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笔,微笑着站了起来。 食堂里,摆了两桌饭菜。 一桌专为东家的家属摆的饭桌,一桌是给钱庄里的伙计吃的。 昨晚林子山正好到城北李姨娘那边去,今天没来钱庄。 见到这整整一桌的饭菜只有他和妹夫林恩典两人吃,郑少仲兴高采烈地坐上了上位。 “曹伙夫,拿酒来。” 刚坐下,见桌面上没酒,郑少仲扯开喉咙便朝厨房喊。 第48章 愤愤不平 “大舅爷,老东家吩咐过,上班时间,一概不能喝酒。” 正在厨房忙碌着的曹伙夫听到郑少仲的叫喊声,站在厨房房门没好气地回应着。 “你们老东家是规定你们伙计上班时间不能喝酒,我又不是你们钱庄的伙计,快给我拿酒来。” 郑少仲一听是老东家规定,有点不高兴了。 要不是林子山告到他爹郑员外那边去,他也不至于被他爹禁闭一个月。 “老东家说了,钱庄里不得见酒气,就是我们大东家要宴请宾客,也不得在白天喝酒的。” 曹伙夫从林老太爷开声合号以来,就一直在钱庄的厨房做饭了。 他颇得老东家林子山敬重,知道林子山不喜欢郑少仲,所以每次郑少仲在钱庄吃饭,他都不给他好面色。 之前他留在钱庄吃饭,老东家林子山在场,所以他表现得还算得体,不敢找曹伙夫要酒喝。 今天老东家林子山没来上班,郑少仲见林子山不在,便放肆起来。 可是钱庄里的伙计都看他不顺眼,如果不是看在少东家林恩典的面上,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见自己要不来酒,郑少仲便把心思转移到妹夫林恩典身上。 “妹夫,你看吃饭也不给我来点酒,没酒这饭还怎么吃?” “大舅哥,钱庄有规定,无论任何人,中午不得喝酒。这个例,我也不敢破。” 林恩典扒了一口饭,抬头看着郑少仲,腼腆地说。 “你有何不敢的?这钱庄还不都是你的。” 郑少仲听到妹夫说他不敢越了规矩,他挑拨离间地说。 “大舅哥所言差矣,声合号,是林家人的。我只是帮忙掌管罢了。” 爷爷的遗训,林恩典可是永记心间。 “声合号乃是我林家全体子孙共同拥有的产业,每一名林家子弟,都必须用自己的生命去扞卫它,守护好声合号,是林家每一个子孙的责任!” 这便是爷爷临终前所说的最后一番话。 一直以来,林家子孙无人敢将声合号视作仅仅属于个人的私产。 遥想当年,老太爷膝下仅有林子山这么一根独苗,于是乎,这份偌大的产业自然而然地便交由他一人继承了下去。 然而时过境迁,现如今的林子山却育有五子。 那么日后,这声合号又究竟应当如何划分呢? 对此,林子山可谓是绞尽脑汁,愁白了头发。 毕竟,那可都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啊,无论是哪一个孩子,都是他心头的宝贝疙瘩。 要让他偏袒其中一方而亏待另一方,这种事情他林子山无论如何是做不来的。 犹记得当初林老太爷驾鹤西去之时,长子林恩典已然十二周岁,次子林恩惠亦已长至十岁之龄,至于其他几个孩子,则尚处于天真无邪、懵懵懂懂的幼童阶段。 那时节,行将就木的林太爷紧紧拉住大孙子、二孙子以及儿子林子山的手,语重心长且郑重其事地向他们亲口交代了这条遗训。 正因如此,在林恩典和林恩惠兄弟二人的心目中,声合号始终是属于整个林家所有人共有的财富,而非专属于他们兄弟几人中任何单独个体所独有之物。 “妹夫啊!照你这么说,那些根本不用来钱庄上班的家伙们居然还能享受分红?” 听到这话时,郑少仲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望着眼前的林恩典。 要知道,这家钱庄可是他们林家几兄弟共同持有的产业呐! 如此一来,郑少仲着实替林恩典感到有些不值。 林恩典独自一人挑起了整个钱庄的大梁,承担起所有繁杂的业务工作。 虽然钱庄有父亲林子山坐镇,可是毕竟林子山也已经年过五旬,很多事情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每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恩典就已经来到钱庄,开始一天忙碌的营生; 直到夜幕深沉、华灯初上时分,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归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始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 再看看其他兄弟们,那老二和老三倒还算好,好歹各自经营着一家商铺,多少也算为家族事业尽了一份力。 可说到老四嘛,这会儿人远在东洋那头呢! 谁晓得他是不是正一面埋头苦读求学问道,另一面又搂着当地的花魁寻欢作乐呢? 至于老五,更是离谱,压根儿就对家族生意不闻不问,一门心思扑在钻研中医之上,满心只想着追逐自己内心深处所谓的梦想。 “他们都是林家的子孙,当然是每年都有分红的咯。” 看到郑少仲大惊小怪,习以为常的林恩典不以为然地说。 “这规定简直就是荒谬至极啊!你可是林家的长子啊,林家如此庞大的产业,理所当然地应当归你所有才对啊!” 要知道,那郑员外家里的财产早就已经做好了明确的分配规划。 绝大部分的产业日后都会交由大少爷郑少仲来继承,而二少爷郑少秋呢,则仅仅只能分得一小部分而已。 此时此刻,父亲郑员外仍然健在人世,所以这些产业依旧被紧紧地握在他老人家的手中。 然而,郑员外曾经当众放出话来:倘若郑少仲不能够用心钻研和学习经营管理之道,那么原本属于他的那份产业,将会转而划分给他的弟弟郑少秋。 其实吧,郑少仲内心深处也是非常渴望能够学好经营之术的,只可惜事与愿违呀!每次当他踏入店铺的时候,就仿佛被瞌睡虫附身一般,哈欠连天,只想找个地方呼呼大睡; 而一旦去到租户家中收取租金时,更是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得厉害。 只有到了那烟花柳巷,他立马便精神百倍,龙精虎猛。 郑员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竟是这样一副不成器的模样,心中着实感到万般无奈。 于是乎,为了能让郑少仲尽快成熟起来并且肩负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他便早早地替儿子操办了婚事,迎娶了媳妇进门。 他满心期盼着成家之后的郑少仲可以从此改过自新,变得有担当一些。 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从郑少仲娶妻生子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和改变,反而变本加厉,愈发不可收拾了…… 第49章 请君入瓮 “妹夫啊!既然现在不能喝酒就不喝了。但晚上你可得好好陪陪我,一起去喝个酣畅淋漓、不醉不归怎么样?” 郑少仲假装豪爽地拍着林恩典的肩膀说道。 别看他平日里总是纵情于烟花之地,沉醉在那纸醉金迷之中无法自拔,但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有点分寸的。 尽管自己终日游荡在花街柳巷,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但他却从未想过要将林恩典也带入这个泥潭。 毕竟林恩典可是他的亲妹夫,如果真把他给带坏了,那自家妹子往后的日子可就要受苦受难了! 然而今日,当他偶然得知如此规模庞大的一家钱庄,居然并非完全归属于林恩典一人所有时,他那颗原本还算安分的心瞬间便躁动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不要白不要嘛! 既然这次妹夫死活都不愿意贷款给他,那倒不如换个法子——带着他到外面去尽情享乐一番。 反正最后买单掏钱的肯定还得是林恩典,这样一来跟直接拿到贷款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想到这里,郑少仲不禁暗自得意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美酒佳肴和莺歌燕舞正在向他招手呢! “我晚上还得回去看书呢!你自己去吧。” 林恩典不擅长饮酒,况且林家的家风也不允许他去饮酒作乐。 “看啥书啊!这书有啥看的?今晚怎么样,你也得陪我去。再不陪我去,你就给我钱。” 看到林恩典不肯配合,郑少仲耍横了。 “恩和从东洋给我寄回来的管理书籍,我这些天都在研究怎么把钱庄经营好呢。” 林恩典也清楚,跟郑少仲说这些,等于对牛弹琴。 “经营得再好,你也只是五分之一,何必自己那么辛苦!” 听到林恩典在看学习经营的书,郑少仲嗤之以鼻。 “怎么可以拿分多少钱来衡量呢?钱庄是林家的命脉,我是长子,我有责任把它经营好。” 林恩典反问道。 果然是鸡同鸭讲。 “怎么跟你讲不明白呢?反正今晚,你非得陪我去喝酒不可。” 见跟林恩典说不通,郑少仲怏怏地说。 用过饭后,郑少仲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紧跟着林恩典走进他的办公室。 一踏入房间,他便如鱼得水般迅速行动起来。 只见他身手敏捷地冲到桌前,一把抓起桌上摆放整齐的雪茄盒,从中抽出一根粗壮的雪茄来。 然后,他悠然自得地走到柔软舒适的沙发旁,懒洋洋地坐下去,并顺势翘起了二郎腿。 紧接着,他迫不及待地点燃了手中的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一团团浓郁的烟雾,整个人便立即置身于云雾缭绕之中。 此时,一直专注于处理事务的林恩典抬起头来,看到郑少仲这副悠闲自在、吞云吐雾的样子,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光匆匆流逝,不知不觉间,钱庄一天的账目结算终于画上了句号。 此刻,夜幕已然降临,华灯初上,将整个城市装点得如梦似幻。 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开始关门打烊,原本热闹喧嚣的大街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郑少仲眼巴巴地盼望着林恩典下班时刻的到来,此刻的他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与不耐烦。 当他看到钱庄里的掌柜和伙计们纷纷收拾东西,陆陆续续离开时,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而另一边,忙碌了一整天的林恩典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后,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向衣架,伸手取下挂在上面的外套,准备结束这漫长而充实的一天。 只见林恩典动作利落地套上那件剪裁精致的外套,然后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黑色公文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的郑少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稳稳当当地搭在了林恩典瘦弱的肩膀之上。 “走,带你去寻点乐子,让你也好好放松放松!” 郑少仲那张原本就有些胖乎乎的脸上此刻堆满了笑容,由于笑得太过灿烂,以至于五官都有些微微扭曲变形,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然而,面对如此热情的邀请,林恩典却是一脸羞涩之色。 他一边慌乱地掰扯着郑少仲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一边面红耳赤、羞赧万分地说道:“大舅哥啊,要不这样吧,小弟我这就把喝酒的钱给您,您自个儿去逍遥快活怎么样?” 听到这话,郑少仲的脸色瞬间一沉,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陪着我一起去!我可告诉你,这件事没得商量!” 其实,郑少仲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他已经苦苦思索整整一天,如果不把林恩典拉进这个坑,那么以后自己想要继续喝花酒找乐子,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弄到钱了。 所以说啊,无论如何,哪怕不择手段、绞尽脑汁,他郑少仲今日都必须得想方设法让林恩典深陷泥潭不可! 因为只有成功地将其拉下水,日后他再光顾怡红院时,就无需自个儿破费钱财啦! 更何况呢,这“声合号钱庄”的少东家,可是自己手中的一张王牌呀! 从今往后,但凡自己踏入怡红院,只需随口报出这个名号,所有账目便会通通记到林恩典的账上去喽! 想到此处,郑少仲不禁心潮澎湃起来,心中的兴奋之情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愈发难以抑制。 他的脑海里开始不断浮现出未来在怡红院里尽情享受而又无需花费分文的美好场景,那可真是让人陶醉啊! 于是乎,郑少仲越想越是激动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怡红院的头牌小杜鹃,花魁小红桃正眉开眼笑地拜倒在自己的脚下…… 在郑少仲那强有力且不容抗拒的挟持之下,林恩典只得乖乖地跟随其后。 两人一同迈着略显匆忙的步伐,朝着位于“仁和里”那座声名远扬的怡红院走去。 一路上,林恩典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个郑少仲究竟要带自己去干什么。 而郑少仲则面无表情,似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胸有成竹。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怡红院。 刚一进门,就看到那位满脸脂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正站在大堂中央。 当她瞧见消失了整整一个月之久的郑少仲再次现身于此,脸上立刻流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悦之色。 第50章 超乎想象 老鸨心里可是明镜儿似的! 这郑少仲啊,口袋里没几个钱却还老是喜欢往她们怡红院里跑。 每次来了要么跟姑娘斗酒玩乐不还钱,要么就是不消费纯粹瞎凑热闹。 所以呢,如今再见到他,这老鸨自然是能装作看不见就尽量装作看不见啦。 然而,就在这时,老鸨的目光忽然扫到了与郑少仲并肩而入的另一个人——林恩典。 只见林恩典身着一套浅灰色毛料西装,打着枣红色领结,气质高雅,风度翩翩,活脱脱就是一位出身名门的贵公子模样。 老鸨见状,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就舒展开来。 她的脸上更是如同春日绽放的花朵一般,笑逐颜开。 她扭动着腰肢,快步迎上前去。 嘴里还娇声嗲气地说道:“哎呀呀,瞧瞧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哟,长得可真是俊呐!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便热情地将林恩典和郑少仲引向里面的雅间。 看到老鸨见到林恩典的嘴脸,郑少仲知道自己这次带对了人。 “哎呀郑公子啊,怡红院的姐姐们都在盼着您呢!您这些天都不出现,真是想煞老身了。” 老鸨一边拍着郑少仲的屁股,一边夸张地说。 她转头又问郑少仲:“这位公子好生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 郑少仲目光冷漠地凝视着眼前老鸨那副谄媚又势利的丑恶嘴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冷笑。 他挺直了脊梁,昂首挺胸,以一种无比骄傲的姿态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乃是南城赫赫有名、如雷贯耳的钱庄——声合号的少东家,也就是我的亲妹夫啦!” 听到这话,原本还满脸假笑、不把来人当回事儿的老鸨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林恩典,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您竟然就是声合号钱庄那位声名远扬、威震南城的少东家?哎呀呀,真是失敬失敬!” 反应过来之后,老鸨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比之前还要灿烂一百倍。 只见她迅速转身朝着大厅用力地挥了挥手,扯起嗓子大声喊道:“春花啊,赶紧快去把头牌小杜鹃姑娘给老娘叫出来!动作麻利点,可别让咱们的贵客等急喽!” 眼见老鸨前后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郑少仲心中不禁暗自得意。 他故意眨了眨眼,一脸坏笑地凑到老鸨跟前,调侃道:“嘿嘿,我说崔妈妈呀,今儿个我可是给您带来了这么一位身份尊贵、财大气粗的大贵客哟!您打算怎么好好谢谢我呢?” 老鸨此时正满心欢喜地望着林恩典,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回应道:“哎哟喂,郑公子您这话说的!当然好说好商量啦!这样吧,今天我们楼里最漂亮的小红桃姑娘就专门伺候您,而且啊,今儿个所有开销都算在老娘头上,分文不取,全当是感谢郑公子您牵线搭桥啦!” 说完,老鸨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的大笑。 怡红院的头牌小杜鹃果然名不虚传!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倾国倾城的容貌以及那对勾人心魄的眼神,只要眨一眨眼便能将人的魂魄吸走。 那一晚,林恩典本是怀着对风月场所的偏见踏入这扇门的。 但当他见到小杜鹃的那一刻起,心中原有的那些想法便开始土崩瓦解。 只见那小杜鹃微微仰起头来,轻启朱唇,美妙绝伦的歌声便宛如夜莺啼鸣一般婉转悠扬地流淌而出。 那声音清脆悦耳、动人心弦,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让人沉浸在无尽的音乐之美当中难以自拔。 而当她翩翩起舞之时,则更像是一位从仙境降临凡间的仙子。 她的身姿轻盈柔美,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流畅,如梦似幻,令人不禁为之陶醉。 那飘逸的裙摆随着她的舞动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好似盛开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生姿。 不仅如此,这小杜鹃可谓是多才多艺,无论琴棋书画还是风雅媚俗之事,对她而言皆可轻松驾驭。 甚至连林恩典近日正在研读的有关钱庄管理方面的书籍,她也能信手拈来,并分析得头头是道。 其见解之独到、深刻得让林恩典惊叹不已。 刹那间,对于林恩典来说,他仿佛看到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缓缓敞开。 一个身处怡红院之中的头牌女子,竟会具备如此渊博的学识和卓越的才华!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世间还有这般奇女子存在。 于是乎,林恩典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深深地定格在了眼前这位佳人身上。 心中原本对怡红院以及这里女子所抱有的成见,早已烟消云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人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深入。 他们无话不谈,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与人生感悟。 就在这一晚,林恩典对于怡红院的看法也逐渐发生了转变……。 那一晚,夜色如墨逐渐被晨曦驱散,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林恩典这才拖着那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垮的疲惫身躯,缓缓地朝着家的方向挪动着脚步。 他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如此艰难,好像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 而在家中的郑氏,则心急如焚地守候了整整一夜。 她瞪大双眼,直直地盯着大门,期盼着丈夫能在下一刻出现在眼前。 然而,午夜已过,也始终未见丈夫归来的身影。 郑氏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她不时起身,快步走到门边,猛地打开门,伸长脖子朝着门外张望,希望能捕捉到一丝丈夫回来的迹象。 可每次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渐渐亮起的天光。 郑氏本想走进后院去向公婆禀报这一情况,让他们也知晓丈夫彻夜未归之事。 但转念一想,又生怕年迈的公婆会因此过度担忧,万一急出个好歹来该如何是好。 于是,她强忍着内心的焦虑,继续在门口徘徊等待。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东方的天空完全发白,太阳即将升起之时,郑氏才终于下定决心,前往后院向公婆禀报此事。 正当郑氏准备出门去后院时,突然听到一阵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心头一紧,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丈夫林恩典正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廊里,正朝着房间这边走来。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个熟悉的公文包,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也有些迷离恍惚。 “恩典,你怎么现在才回?都要急死我了!” 郑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丈夫,满脸关切地质问道。 第51章 一眼终生 林恩典看也没看郑氏一眼,跌跌撞撞地穿过回廊,进入了房间。 郑氏跟在后面,满脸愠色。 只见他把手里的公文包随手一扔,扯下了西装和领结随意一丢,便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床。 郑氏看到满地凌乱的衣物,眼里噙着泪,默默地收拾着。 不一会,便传来了林恩典匀称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 清晨时分,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在林府的庭院里,给这座古老而庄严的府邸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此时的林府显得格外热闹,鸟儿欢快地歌唱着,仿佛也在为新一天的开始欢呼。 林家的两个孙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奶娘温柔的呼唤声中缓缓起身。 他们洗漱完毕后,穿着整齐的衣裳,蹦蹦跳跳地跟随着奶娘前往别院跟老祖母请安。 跟老祖母请好安后,便又到后院跟爷爷奶奶请安。 每天早晨到长辈的房中去问安,是林家孩子一生的功课。 林恩典刚睡下不久,一夜未眠的郑氏却睡意全无。 就在刚才,郑氏整理着丈夫昨天穿过的西装时,突然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这股味道对于郑氏来说并不陌生,她不禁回想起曾经那位从法国归来的表哥送给她的那瓶法国香水。 那时她对这瓶香水爱不释手,但由于使用过度,瓶子里的香水已所剩无几。 在她出嫁之时,便将那瓶所剩不多的香水留在了娘家。 没想到,如今这个熟悉的味道竟会再次出现,而且还是在丈夫的西服之上。 郑氏的心猛地一沉,她似乎明白了丈夫昨晚彻夜未归的真正原因。 一种被背叛的痛苦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他对着秋香时表现得多正人君子啊!然而一转身,在外面却是另一副模样…… 郑氏想到此处,心中一阵刺痛,再也不敢继续往下细想了。 她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目光呆滞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庞如今变得浮肿不堪,双眼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每一滴落下的泪珠都仿佛是她心碎的证明,无声地诉说着内心深处的痛苦和绝望。 就在这时,回廊里响起了孩子们说话的声音。 郑氏知道,孩子来向他们请安来了。 她赶紧擦去了眼里的泪水,随手拿了块粉扑,在脸上轻轻点了点胭脂,想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点,别给人发现自己刚才在哭。 随便扑腾几下后,她打开房门,匆匆走了出去。 “之烆、之炬安静点。” 郑氏看到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两个孩子已经快走到跟前,压低了声音说。 “娘亲,早安!” 两个孩子看到母亲,赶紧施礼问安。 “少夫人早。” 跟在孩子后面,笑嘻嘻的奶娘见到郑氏,也施礼问安。 “奶娘,大少爷昨晚回来得比较晚,此刻还在睡觉呢。今天孩子的问安就到此了,你先带孩子到饭厅去用膳吧。” 丈夫刚睡下,孩子们就来问安,郑氏赶紧在门口挡住了孩子们。 奶娘朝郑氏福了福后,带着孩子们原路折回了。 郑氏静静地伫立在门口,目光呆呆地凝望着孩子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深沉的悲哀。 她那美丽而哀愁的眼眸里,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忧伤和迷茫。 想起自己的丈夫,郑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一般疼痛。 那个男人,尽管名义上是她的夫君,但他的心却早已另有所属。 在这偌大的林府之中,她和孩子们究竟在丈夫的心底占据着怎样微不足道的位置呢? 郑氏无从知晓,也不敢去深想,只怕得到的答案会令她心碎不已。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能让丈夫彻夜不归,饮酒至天明方才归家? 郑氏眉头紧蹙,满心忧虑地思忖着。 她那略微肥胖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宛如风中残烛般令人怜惜。 回想起自从嫁入林府以来,丈夫林恩典对待她始终都是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态度,郑氏不禁感到无比的委屈和酸楚。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几欲夺眶而出。 然而,即便如此,她又能如何呢? 毕竟丈夫的心中早已有了他人,她不过是来填补他心中的空虚罢了。 自从上次陈美钿透露出陈美林已经离世后,林恩典那瞬间失神落魄、悲痛欲绝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郑氏的心。 从那时起,她便下定决心要弄清楚其中缘由。 于是,经过一番苦心谋划,郑氏终于从小姑子林慈恩的口中成功套出了那个隐藏已久的秘密。 原来,丈夫与那位名叫陈美林的女子之间,竟然有着一段如此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爱恋! 这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仿佛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撼。 听完林慈恩娓娓道来的这段缠绵悱恻的情感纠葛,郑氏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浸湿了她手中的丝帕。 从那一刻起,一种复杂而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既羡慕陈美林能拥有这样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又嫉妒她成为了丈夫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同时,她更是痛恨自己为何不是那令他魂牵梦绕的陈美林? 遥想当年,郑氏也曾经历过那段充满憧憬和期待的怀春岁月。 彼时的她,沉浸于一本本扣人心弦的小说之中,见证着那些男女主角们跨越生死的不离不弃,以及坚贞不二的誓言。 每一行文字都像是一把火炬,点燃了她内心深处对于真爱的渴望之火。 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够邂逅一个如同小说里的男主角一般完美无瑕的男子。 他会用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眸凝视着她,许下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的海誓山盟,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终于,在那个喜庆的洞房花烛夜,当郑氏满怀娇羞地等待着自己未来夫婿揭开红盖头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在林恩典轻柔地揭开那象征着幸福与未知的红盖头的瞬间,郑氏顿觉眼前一亮。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时光仿佛倒流回了前世今生。 她看到了那张英俊的脸庞,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目光中的炽热温度。 就在这一刻,郑氏的心彻底沉沦了。 她深知,这个站在面前的男人,便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那个人。 从今往后,无论风雨如何侵袭,她都愿与之携手并肩,共度此生。 第52章 怒不可遏 林恩典自那次直至黎明时分方才踏入家门后,这样的状况仿佛就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现象。 起初,郑氏对此感到十分困惑和不解,她不明白为何丈夫会突然如此频繁地深夜不归家。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疑惑逐渐转化为了满腹的埋怨与牢骚。 郑氏深知自己无论怎样努力,都难以填满丈夫内心深处那片空旷的角落。 而家中的丫鬟秋香虽然模样还算周正,可林恩典却对其不屑一顾。 究竟要用何种手段才能将他那颗渐行渐远的心重新拉回到身边呢? 这件事情原本郑氏并不想惊扰公公婆婆,毕竟身为儿媳应当尽量避免给长辈增添烦恼。 但如今事态发展已然超出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迫不得已之下,郑氏只得小心翼翼、委婉含蓄地向公婆禀报了林恩典近来总是很晚才归家的情形。 一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公婆,当听闻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时,顿时惊得面如土色,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家儿子竟然会做出这般有悖常理之事。 近来,林子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原本每日都会按时到岗上班的儿子,近段时日竟然总是临近午餐时分方才行色匆匆地赶到钱庄。 待到下班之时,林恩典通常会让自家的司机老何先送父亲先回家。 而自己,却依旧滞留于钱庄内忙碌着各类事务。 起初,当林子山目睹儿子如此勤奋工作时,内心深感欣慰与满足。 可是现在,听闻儿媳说起此事,林子山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平日里所见到的景象并非事实全貌。 儿子之所以每天选择在钱庄加班,竟是为了等待父亲下班返家之后,能够趁机悄悄溜出去纵情玩乐。 只是,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林子山心头挥之不去。 如今郑少仲已被亲家严密管束起来,无法自由行动,那么林恩典究竟又在与何人厮混呢? 实际上,林子山对此全然不知晓内情。 自那日郑少仲将林恩典引入歧途以后,每至夜幕降临,二人便会相约在“仁和里”的怡红院中碰面相聚。 打那一天起,郑少仲就再也未曾现身于钱庄寻找过林恩典了。 就因为郑少仲没在钱庄出现,林恩典才能每日都用这伎俩——在钱庄加班作为他在外鬼混的掩护。 凭借着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障眼法,竟然真就成功地瞒过了其父林子山那敏锐的双眼。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当林子山得知这一真相时,顿时怒不可遏,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要炸开一般。 要知道,林家也算是名门望族,一向家风严谨。 对于那些身处青楼的女子更是嗤之以鼻,毫无兴趣可言。 可偏偏到了林恩典这里,一切都变了样。 他不仅没有继承家族的优良传统,反而一反常态。 整日沉溺于花街柳巷之中,与那些莺莺燕燕们打得火热。 还常常彻夜不归,将家中长辈的教诲抛诸脑后。 这种行为无疑让整个林家蒙羞,也令林子山痛心疾首。 自从得知陈美林死后,儿子也失去了半条命,才逐渐恢复过来。 如今出现这种事,是该替儿子纳妾了。 得知公公要替丈夫纳妾,郑氏赶紧毛遂自荐。 她的陪嫁丫鬟秋香,便是不二人选。 听闻秋香,林子山夫妇也甚是满意。 这丫鬟自从跟随郑氏进府以来,一直循规蹈矩,做事麻利。 她话不多,对郑氏也忠心耿耿。 这一点,颇得林子山夫妇欣赏。 早餐后,林子山便命令家奴,到林恩典的房中,把凌晨才归家,此刻还在睡觉的林恩典给提过来。 他跟夫人端坐在大厅上,等待着儿子的到来。 一会后,只见家奴神色慌张匆匆跑进大厅。 “禀老爷夫人,奴才喊了许久,大少爷不肯起身,奴才实在毫无办法了。” 家奴惶恐地禀报着,双腿不由自主地抖着。 林子山闻言,气得从罗汉床上跳了下来,怒眼圆睁地说道:“这孽子,无法无天了。” 随后,他命家奴去把家法取来,自己便直冲林恩典的房间。 适才家奴来喊林恩典起床,只因昨晚他又是今天凌晨才归家,此刻睡意正浓。 郑氏坐在床沿,急得一边哭一边摇着林恩典的身体。 “恩典,你再不起来,恐怕爹爹就要生气了,你赶紧起身吧。” 任凭郑氏怎么说,林恩典裹紧了被子,无动于衷。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林子山怒气冲冲地跨进了门槛。 “爹爹。” 见到林子山,郑氏赶紧下了床,屈膝问安。 林子山朝郑氏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郑氏看懂了林子山的意思,但是又怕等会公公发火,把丈夫给揍了。 于是她慢慢地向外移,眼睛始终不离床上的丈夫。 见儿媳妇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火气正旺的林子山根本顾不了许多。 他抽出了家奴手里的家法,朝正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的林恩典的屁股就想打下去。 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公公跟丈夫的郑氏,在林子山从家奴手里抽过家法的同时,一个箭步跑了上去,双手死死地拽住家法,扑通一声跪倒在公公林子山的面前。 “爹爹,有事好好说,请您高抬贵手。” 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儿媳妇,林子山举着家法的手停在了半空。 被这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林恩典,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当他看到眼前这情景的时候,吓得酒醒了大半。 他赶紧下床,跟老婆一同跪倒在父亲面前。 看着儿子穿着平日里的衣裳,两眼惺忪,脸皮浮肿的这副鬼模样,林子山气得摇晃着头,扔掉了手里的家法,嘴里连呼:“孽障,孽障!”后,便扬长而去。 凌晨回来,又是醉醺醺的林恩典,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换睡衣。 他把外套一脱,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窝里。 所以当林子山看到从床上爬起来的林恩典竟然穿着平日里的衣服睡觉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等到林恩典梳洗完毕,穿戴整齐来到前厅,林子山夫妇早已在前厅等候多时。 第53章 耳提面命 当林恩典听到从父亲嘴里说出那句犹如晴天霹雳般的话语——“择日你跟秋香圆房”时,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立在了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要让秋香与自己圆房? 难道说妻子郑氏背着自己向父母透露了些什么吗? 回想起那个夜晚,如果不是郑氏从中作梗,秋香又怎会有胆量爬上自己的床铺? 而那一晚,如果不是郑氏故意设计,自己又怎会将秋香错认成心心念念的陈美林? 想到这里,林恩典不禁暗自庆幸! 还好在关键时刻自己及时清醒,硬生生刹住了车,才没让那荒唐的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对于秋香,他心中从未涌起过一丝一毫的男女情意。 毕竟在他眼中,秋香不过是个跟随主子一同嫁入府中的小丫鬟罢了,说是家人也不为过。 既是如此亲近之人,又怎能产生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感纠葛呢? “爹爹,我对秋香没有那意思。” 林恩典想了想,决定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你没那想法?但你却天天去怡红院饮花酒!” 听到儿子说对秋香没那想法,林子山怒了。 你明明就是想找女人才每天去怡红院,如今给你安排纳妾,你却说对秋香没那意思! “那不一样,我去怡红院,是因为怡红院里有我想要的女人。” 既然自己去怡红院的事让父亲知道了,林恩典也就豁出去了。 其实林子山并不知道儿子每晚到凌晨才归,是去了怡红院。 只是他每晚下班,街上所有的店铺都打烊了,唯独这些供人玩乐,喝花酒的地方才灯火通明。 刚才自己说儿子去怡红院,只不过是想诈一诈他,看他怎么辩解罢了。 听到儿子果然是去了怡红院,林子山气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抄起放在身边的家法便抽了过去。 林夫人见丈夫拿起家法,朝儿子身上抽去,急得赶紧站立起来,去抢林子山手里的家法。 林夫人还是慢了一步,这一下,重重地抽在林恩典的背上。 “哎哟……” 随着一声惨叫,林恩典捂着后背,痛苦地呻吟着。 站在一旁候命的家奴见这情况,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这是多少年没见老爷用家法了? 大少爷挨了这一棍,估计后背要痛好几天了。 “你这畜生,竟然还敢去怡红院,还敢喜欢怡红院的女人?你是不怕死么?” 林子山听闻儿子居然沉迷于怡红院中的女子,顿时怒不可遏。 他下巴那一撮胡子因愤怒而根根竖起,仿佛要直立起来一般。 他猛地朝桌子一拍,大声吼道:“风月之地的女子,即便我命丧黄泉,也决然不许其踏入林家大门半步!你趁早打消这荒唐念头!” 说完,林子山一屁股重重地坐到那张雕花罗汉床上,由于气愤过度,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站在一旁的林恩典见此情形,急忙开口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爹爹,她……她与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可……可大不相同呢。” 当他听到父亲对这类女子深恶痛绝的态度后,心中不禁有些慌乱,但仍强自镇定下来继续辩驳。 其实,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和父亲持有同样的观点看待这些风月女子呢? 只是如今…… 未等林恩典把话说完,林子山便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哪怕她真是落魄的公主,也是万万不行!” 此时的林子山脸色铁青,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儿子,似乎想用目光将他的心思看穿。 面对父亲这般决绝的态度,林恩典还想再申辩。 他满脸哀求之色,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爹爹,孩儿只是欣赏她的才情,连欣赏也不行么?” 可是,无论他如何辩解,林子山始终不为所动。 他依旧板着脸冷冷地回应道:“休想!我原以为你因失去美林才会借酒消愁、流连烟花柳巷以逃避现实,没曾想你竟是真真切切地迷恋上了怡红院里的那个女子!你此番作为,着实令为父倍感失望透顶!” “爹爹,你有所不知,她能为我分解担忧,在她那里,我才不会再想起美林。” 林恩典眼巴巴地望着父亲,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苦苦哀求道。 然而,林子山却一脸严肃,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哼!你要是不愿意纳秋香为妾,那就赶紧给我找个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回来,绝对不许你再去这烟花之地!更别说与青楼女子相好了!” 林子山瞪着儿子,语气严厉地说道。 他深知儿子这些天整日沉溺于与青楼女子厮混,若再不加以管束,恐怕这孩子就会步他大舅哥郑少仲的后尘,成天在花街柳巷流连忘返,连家都不愿回了。 “爹爹,求您再考虑考虑!” 见父亲不肯松口,林恩典舔着脸哀求着。 “你如果不想纳秋香为妾,那你自己找个良人回来,除了青楼女子!” 林子山见儿子沉迷于青楼女子,如果再不帮他纳妾,恐怕这儿子就要像他的大舅哥郑少仲那样,天天流连于花街柳巷不回家了。 自那天起,每天一到下班时分,林子山便雷打不动地亲自押送着林恩典一同归家。 而另一边,在怡红院里苦等多日仍不见妹夫林恩典身影的郑少仲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了。 他也曾壮着胆子跑到钱庄门口想要一探究竟,但当看到林子山竟然也在钱庄里面时,他瞬间就没了胆量,只能灰溜溜地转身离去。 就这样来来回回试探了好几次之后,郑少仲索性不再纠结,直接又独自回到怡红院继续饮酒作乐、寻欢作乐起来。 自从之前他带林恩典光顾怡红院后,郑少仲在老鸨眼中的地位可是水涨船高,如今俨然成为了老鸨眼里的大红人。 现在他每次消费,都是大摇大摆地不付账,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好不逍遥自在。 毕竟,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要报出声合号的少东家林恩典,所有的花销自然都会有人替他买单。 第54章 登门求助 转眼,过了一个月。 这天,城西卖竹器的石老板早早便来到钱庄等待开门。 当老何把车子停稳后,林子山父子从汽车上走了下来。 石老板看到林家的车子过来,快步上前迎了上去。 “林头家,林大少爷早。” 他鞠躬着,满脸谄媚。 “石头家,早啊!” 林子山回应着石老板,林恩典则朝石老板作揖行礼。 石老板与林子山并肩而行,林恩典则紧跟在他们身后,三人一同踏入了钱庄。 甫一落座,石老板便迫不及待地从衣兜深处掏出一张泛黄的房契,小心翼翼地摊放在桌上。 他满脸堆笑地看向林子山,语气恳切道:“林头家啊,请您务必帮帮忙,给我贷点款吧!” 林子山微微眯起双眼,目光落在那张地契上,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要知道,他所经营的这家钱庄,平日里接待的客人多是南城那些财大气粗的老板们。 这些老板通常都会将大笔资金存入钱庄,每个月坐收可观的利息。 而当其中某些人急需用钱时,也会前来钱庄办理贷款业务。 当然啦,无论是存款还是贷款,都少不了每月按时支付相应的利息。 在过往的交易中,对于生意场上的资金周转,各位老板往往凭借自身良好的信誉就能轻松解决问题,很少有人会拿实物作为抵押物。 可如今,石老板竟然手持一份房契找上门来,这着实让林子山感到有些犹豫不决。 毕竟,处理这种以房契作抵押的贷款事宜,对他来说也不是经常遇到的呢。 石老板家世代经营着竹器生意,在繁华热闹的南城市里,他那家小小的竹器店不过是众多商铺中的沧海一粟罢了。 这家竹器店,也仅仅能够维持一家人的温饱生活罢了。 而此刻摆在桌上的那张房契,则是石老板家三代人多年打拼下来的所有财产。 “石头家啊,您不知道,我们声合号对于每一笔贷款都是有严格规定和流程的。所以我想先了解一下,您这笔贷款打算用于何处呢?” 林子山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略显局促不安的石老板问道。 他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必须对每一个前来申请贷款的客户负责,确保资金的合理使用以及按时回收。 听到林子山的问题后,原本还稍显镇定的石老板瞬间变得有些结巴起来:“这……这个嘛……其实……” 他支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额头上甚至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石头家,但说无妨。” 林子山目光如炬地看着眼前这个吞吞吐吐、满脸愁容的男人。 他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从石老板那欲言又止的神态和闪烁不定的眼神里,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笔贷款的用途,恐怕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只见石老板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他的声音略带颤抖地哽咽着说道:“林头家啊,实不相瞒……唉!都怪我鬼迷心窍,不知何时竟染上了这该死的赌博恶习。前些日子,我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一般,整日沉迷于赌场之中无法自拔,结果呢?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血汗钱,全都被我输得精光,一分不剩呐!可我就是不甘心,总想着能把失去的一切都赢回来。于是乎,昨晚我又一次踏入了那个万恶的地方,想要凭借自己所谓的‘好运气’力挽狂澜。然而,命运却再次无情地捉弄了我,这一次,我竟然昏了头,拿我的宝贝女儿当作赌注押了上去。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我不仅没有翻本成功,反而连最心爱的女儿也输给了那些债主们。现在,他们马上就要上门来强行带走我的女儿啦!走投无路之下,我只好厚着脸皮来找您,想用这房子的房契做抵押,向您借一笔钱去还债!求求您帮帮我吧,林头家!” 听闻石老板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讲述完毕之后,林子山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一群蜜蜂在乱飞乱撞一般,嗡嗡作响。 他简直难以置信,这石老板究竟是何等的糊涂啊! 怎么能够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拿去当作赌注呢? 一想到这里,林子山不禁感到一阵心寒和愤怒。 然而,当他听到石老板说是因为急需救命钱时,心中又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悯之情。 于是,他转头与身旁的儿子对视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片刻后,林子山开口问道:“石头家呀,您到底需要贷多少钱呢?”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关切。 此时的石老板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只见他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地契,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我用这房契作抵押,不知道能贷到多少款项?” 说话间,他紧紧握着那张房契的手还在微微地抖动着,仿佛生怕这唯一的希望也会从指尖溜走。 林子山接过房契,仔细地瞄了一眼上面所写的地址,果然不出所料,正是位于城西那家石家三代经营的竹器铺的房契。 确认无误后,他抬起头再次看向石老板,追问道:“这可是您城西那家竹器店的房契吗?” “正是城西竹器店,这也是我唯一的产业了。” 石老板说着,低下头用衣袖偷偷擦拭眼角的泪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子山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房契被抵押在了钱庄里,经过一番繁琐的手续后,石老板终于如愿以偿地贷到了他急需的那笔贷款。 此刻,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怀揣着这份希望与满足,石老板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归程。 石老板位于城西的这家竹器店,传承着三代人的辛勤耕耘。 从他的爷爷开始,家族就与竹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而他的父亲更是将这门手艺发扬光大,成为了当地小有名气的竹器手艺人。 每当一根根翠绿的竹子来到他们手中时,就好似被赋予了鲜活的生命一般。 在他们那双灵巧无比的手指翻飞舞动之下,一件件造型精美绝伦的农用器具应运而生——有坚固耐用的竹扒、精致实用的箩筐、竹篮等等; 还有各式各样舒适美观的椅子,或简约大方,或独具匠心,让人爱不释手。 这些作品不仅展现出了高超的技艺水平,更蕴含着匠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以及对传统文化的坚守。 第55章 为人作嫁 时间宛如那细沙不断流逝的沙漏一般,悄无声息地溜走。 让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再度临近了一年的尾声——年关。 而此时,钱庄内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一年一度的审账与查账工作,整个氛围异常紧张忙碌。 在过去的这几日里,林子山和他的儿子几乎整日都泡在了钱庄之中。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刚刚洒向大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踏入了钱庄的大门。 直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分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离开。 一笔笔的存款记录犹如繁星般密密麻麻,每一个数字背后都代表着客户们的信任与托付; 而那些贷款账目,则像是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还有源源不断的汇款业务,如同奔腾不息的江河之水,承载着人们对远方亲人朋友的思念与关怀。 正当钱庄最繁忙的时段,突然伙计慌慌张张地跑进办公室。 “老东家,外面有一个怡红院来的龟公,手里拿着欠条,嚷嚷着找少东家归还欠款。” “你说什么?怡红院的龟公?” 听到是怡红院来的龟公找林恩典还款,林子山满脸不敢相信。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同样听到这个消息惊愕地站起来的儿子林恩典。 他站了起来,随着伙计走出办公室。 林恩典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时,整个人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呆若木鸡。 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回想起上次被父亲狠狠教训一顿之后,那可怕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自那以后,父亲对他的看管愈发严格,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使得他再也没有丝毫机会能够溜出家门前往怡红院与小杜鹃姑娘相会。 然而此刻,竟然有怡红院的龟公找上门来,还手持着一叠厚厚的欠条,理直气壮地向他讨要欠款!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林恩典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每次去怡红院都是规规矩矩地喝酒享乐,从来不曾欠下过哪怕一分一毫的钱财给怡红院。 满心疑惑和惶恐的林恩典来不及多想,急忙紧紧跟随着父亲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屋子。 刚踏出办公室,便见那个怡红院的龟公正趾高气昂地站在钱庄的柜台前面。 只见他手中挥舞着那一沓欠条,脸上露出一副不可一世、极度轻蔑的神情,冷冷地扫视着那些正忙碌不停的伙计们。 而钱庄的白掌柜则一脸无奈地站在旁边,面对着如此嚣张跋扈的龟公,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这里耀武扬威却毫无办法。 直到看见老东家和少东家一同现身,白掌柜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稍稍落定下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大少爷,终于见到您了。” 龟公见到林子山身后的林恩典,顿时一脸媚笑地迎了上去。 “你?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见到怡红院的龟公,林恩典看了看父亲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吓得战战兢兢地问。 “林大公子,您是贵人多忘事是吧?虽然您这些日子没到怡红院,可我们的小杜鹃姑娘,可是天天念叨着公子您呢!” 龟公忽略了站在一旁,满脸怒气的林子山。 他以为林恩典便是钱庄的最大老板,不停地谄媚地奉承他。 林恩典被龟公这么一说,脸红得可以放出一盆血。 他使劲地朝龟公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 而龟公以为林恩典是在跟他套热乎,继续滔滔不绝。 见白掌柜和伙计们听到龟公的这番话后,都在抿着嘴偷偷地笑,林子山再也憋不住了。 “这位先生,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如要套近乎,请你出去吧。” “大胆!我跟你们东家是好友,你们东家都不敢赶我,请问你是何人?” 龟公也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满脸威严的人,竟然是声合号的老东家林子山。 见龟公对自己的父亲放肆,林恩典赶紧制止,他怯怯地说:“快别说了,他……他是我爹!” “什么?原来是林头家啊?失敬失敬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的失言吧!” 听到这人是钱庄的大头家林子山,龟公赶紧满脸谄媚地跟林子山道歉。 “你来钱庄,所为何事?” 林子山看到这皮笑肉不笑的龟公,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林头家有所不知,贵公子与其大舅哥在怡红院欠下了一笔款项,如今已到年关,怡红院要结账了,崔妈妈让我过来把这笔欠款给收回去。” 龟公说完,双手恭恭敬敬地把欠条递给林子山。 听到自己跟大舅哥在怡红院有欠款,林恩典着实被吓了一跳。 自己明明每次都结清的,何来欠款? 听到儿子跟郑少仲在怡红院的欠条,林子山的脸上布满了乌云。 “请问我何时在怡红院欠过款?” 欠条虽然此刻在父亲林子山手里,但林恩典还是想弄清楚真相。 “您是每次都结清了,可是您大舅哥郑公子,却是每次都用您的名字打欠条的呢!” 被林恩典这么一问,龟公赶紧说出了事情。 自己奉命来收账,他也清楚这些欠条,并非林恩典所为。 “什么?我大舅哥用我的名字赊账?” 听闻这些欠条是郑少仲所为,林恩典顿时面色大变。 林子山听闻这个消息,气得把欠条朝儿子林恩典脸上砸去。 他怒声道:“都是你惹的祸!现在好了,被郑少仲抓住把柄了,谁惹的祸,谁自己填去。” 说完,他拂了拂袖,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 林恩典战战兢兢地捡起了那一堆被父亲扔在地下的欠条,对龟公说:“这些账不是我签的,你凭什么来找我要钱?” “林公子,我知道不是您签的,但您大舅哥签您名字的时候,您不是都是同意的吗?” 见林恩典不肯还 钱,龟公是一点也不怕。 那些天林恩典和郑少仲一起到怡红院喝酒玩乐的时候,哪一次郑少仲不是签署林恩典的名字? 又有哪一次,林恩典看到这些签字,会推搪不还钱的? 第56章 望尘莫及 林家大少奶郑佩霞,从四岁的时候,就开始缠足。 每晚睡前,她都得拆开那又长又臭的缠脚布,把脚洗干净后方敢上床。 结婚当晚,当林恩典看到她的三寸金莲时,就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眼神。 那眼神郑氏记忆犹新,也是她这三年多来,在丈夫林恩典面前毫无自信可言的原因。 那眼神,分明带着轻蔑与厌恶。 虽然郑氏对丈夫是一眼万年,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她在林恩典的眼里,只不过是父母满意的儿媳妇而已。 虽说林恩典的大妹和小妹皆未缠足,但令人费解的是,他的母亲林夫人张氏以及祖母林老夫人却都是缠足之人。 那么,为何林恩典会对缠足的女子毫无兴趣呢? 这个谜团一直萦绕在郑氏心头,令她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 然而,就在那一天,当郑氏见到陈美钿时,心中的疑惑终于如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 只见那陈美钿生得亭亭玉立,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大脚,想必她的姐姐陈美林亦是如此,姐妹俩都未曾缠足。 而更重要的是,郑氏从那天开始,也知道了陈美林乃是林恩典心尖上的女孩。 陈美林拥有一双天然的大足,而非所谓的“三寸金莲”。 至此,郑氏总算明白了林恩典的喜好所在——原来他钟情的女孩是天足,所以他才会对于像自己这般裹着小脚的女人则毫无兴致可言。 秋香也是天足,但为何林恩典就不喜欢呢? 这段时间,虽然林恩典虽没再去怡红院,但对她的态度,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虽然有时自己厚着脸皮去跟他亲近,他也有所回应,但是郑氏每次总是感觉他有点力不从心。 这几日,眼看着年关将至,天气愈发寒冷起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冻僵一般。 而她呢,竟是连稍稍动弹一下都觉得费劲无比。 每一个清晨,当晨曦刚刚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时,她便强撑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前往别院向老祖母请安问好。 虽然寒风刺骨,吹得她脸颊生疼,但也阻碍不了她坚定的步伐。 待问候完老祖母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后院去向公婆请安。 一番折腾下来,等她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身体犹如散了架一般难受至极。 她无力地和衣躺倒在床上,一旁的秋香赶忙上前,轻轻地坐在床沿边,伸出双手开始帮她轻柔地捶打后背。 然而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如潮水般汹涌而上。 她只来得及呼地一声,迅速将头伸向床边之外。 秋香眼疾手快,连忙起身取来了痰盂放置在她面前。 下一刻,她的五脏六腑好似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剧烈地翻腾搅动起来。 胃中的食物不受控制地向上涌,她紧紧捂住嘴巴,却终究无法抵挡这股强大的力量。 最终,她将早上好不容易吃下的那小半碗白粥全部吐了出来,直至胃中空空如也,只剩下一阵阵干呕带来的痛苦。 看着眼前吐得眼泪汪汪、面色苍白的郑氏,秋香满心忧虑,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焦急地问道:“小姐,您这到底是怎么啦?莫不是吃坏了肚子?亦或是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听到秋香关切的询问,郑氏微微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天一直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如同嚼蜡一般。可今儿个早上,实在是怕身子扛不住,才硬是逼着自己勉强咽下了小半碗白粥。” 说着说着,郑氏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这半年以来与丈夫之间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淡淡的哀伤。 难道真的是自己生病了吗? 郑氏不禁这样想着,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那丈夫林恩典恐怕会很快另娶他人、再生子女吧? 一想到这里,郑氏的心就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而倘若自己真的遭遇不测,留下那两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可如何是好啊! 此时的郑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半年以来所承受的种种委屈和磨难,再加上此刻身体传来的不适感,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她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痛苦与绝望,顺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紧紧地蒙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那从喉咙深处传出的呜咽声,“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所有的哀伤都宣泄出来。 另一边,秋香刚刚清理完郑氏吐在地上的秽物,端着痰盂缓缓走回房间门口。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凄惨悲切的哭声。 秋香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痰盂,快步冲进屋里。 她焦急地问道:“小姐,小姐,您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呀?” 郑氏泪眼朦胧地望着秋香,那眼神充满了无助与哀伤,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她一把拉住秋香的手,泣不成声地说道:“秋香,要是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两位小少爷,千万别让他们受到半点委屈啊!” 说罢,郑氏哭得更厉害了,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 见到郑氏哭得梨花带雨,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滑落。 秋香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仅仅是呕吐了一下,自家小姐竟然会变成这般脆弱不堪的模样。 秋香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郑氏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小姐啊,求求您可千万别再乱说啦!您呀,肯定就是不小心吃错了东西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呢。您放心好了,我这就立刻去把五少爷请来给您好好把个脉。” 话音刚落,秋香便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来,脚步急促地朝着五少爷林恩义所住的房间飞奔而去。 一路上,她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不停地祈祷着小姐千万不要出什么大问题才好。 第57章 意外之喜 五少爷林恩义面色从容地伸出右手,轻轻地将手指搭在了大嫂郑氏的脉搏之上。 他微微眯起双眸,神情专注而又认真,仿佛正在探寻着什么极其重要的秘密一般。 不多时,林恩义的嘴角缓缓地上扬起来,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随即站了起来,对着床榻中满脸忧愁的郑氏道:“恭喜大嫂!贺喜大嫂!您又有喜啦!” 声音虽不大,在于郑氏听来,不亚于平地惊雷。 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凝固在了那一刻。 “怎么可能?这就怀孕了?” 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林恩义,似乎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这个消息是否真实可靠。 前段日子,她不顾颜面地主动向丈夫求欢。 当时的她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会遭到拒绝或者责备。 虽然感觉到丈夫力不从心,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那么一两次冲动之举,居然就让自己怀上了孩子。 “五少爷……您……您不会弄错吧?” 郑氏回过神来后,仍然怀着一丝疑虑问道。 毕竟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她和丈夫林恩典之间的夫妻生活总共也就只有区区两次而已。 仅仅只是这么两次,难道真的就能如此轻易地怀上孩子吗? “大嫂,此事绝对千真万确啊!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安安稳稳地养胎便是。” 五少爷看着大嫂郑氏那充满疑惑、将信将疑的目光,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回答道。 一旁站着的秋香,听闻自家小姐再度有孕的消息后,和郑氏如出一辙。 她满脸惊愕之色,难以置信地向五少爷追问道:“真……真的吗?五少爷?” 要知道,秋香每晚都是睡在偏房之中,而正房里每晚发生的点点滴滴、一举一动,她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然而就在过去这长达半年之久的时间里,别说是男女之间的亲密之事了,就算是平常夫妻间的轻言细语,那也是极少的。 见连秋香也对此事抱有疑虑,林恩义不禁莞尔一笑道:“医者从不妄言,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是真的,小姐!确实是真的啊!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啦!” 得到了林恩义如此笃定的答复之后,秋香瞬间也欣喜若狂起来。 很快,郑氏怀孕便传遍了林府。 老夫人听闻孙媳妇又怀孕了,赶紧拿出了珍藏许久的金钱鳘鱼胶,让丫鬟桃花给送到郑氏房中。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了身后。 林恩典与父亲林子山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下班回家。 还未进门,就远远看见母亲和祖母笑容满面地站在大厅门口,正朝着他们招手示意。 林恩典想:今天母亲和祖母这是怎么了?两人竟同时出现在大厅门口迎接他们父子俩?怕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发生吧? 林子山刚刚踏进前院,母亲林老夫人那洪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子山啊,家里又有喜事啦!\" 果不其然,是家里有喜事了。 她满脸喜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听到家中又有喜事,林子山心头不禁一喜。 要知道,自从上次四子林恩和到东洋留学后,这个家似乎少了一些往日的热闹。 紧接着,女儿林沐恩也跟随她的男友远赴法国求学。 这段时间,家里显得有些冷清。 尤其是大儿子林恩典,自从得知陈美林突然离世的消息后,巨大的打击让他整日郁郁寡欢,情绪极度低落。 后来,更是放纵自己,沉迷于烟花柳巷之中,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麻痹内心的痛苦。 尽管如今林恩典已经逐渐走出阴影,开始回归正常生活。 但家里始终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间。 “恩典啊!快过来,最开心的应该是你。” 林老夫人看到儿子眉开眼笑的样子,转头又对孙子林恩典说。 “我?我何喜之有?” 当祖母说出那句“最开心的应当是你”时,林恩典又惊又喜的反问祖母。 此刻的他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还会有什么喜事。 这半年以来,他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徒留一副空洞的躯壳。 每日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对生活早已麻木不仁。 能够保持内心的片刻宁静便已是奢求,又怎敢去妄想有什么喜事降临到自己头上? 听见儿子反问祖母喜从何来时,母亲林夫人顿时满面春风、眉开眼笑地说道:“佩霞有喜啦!” 听到老婆怀孕,林恩典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反问:“佩霞有喜?” 声音中充满了惊愕和疑惑。 看着孙子那副莫名其妙的模样,林老夫人不禁哑然失笑。 她打趣道:“我的傻孙子哟!连自己老婆有喜都不敢相信啦?” 被祖母这么一调侃,林恩典顿觉脸上一阵发热,羞赧得无地自容。 拜别长辈后,他便低着头匆匆朝后院走去。 步入后院,林恩典不禁暗自思忖着:“郑氏怎么会怀孕呢?这段时间里,自己是否与她有过肌肤之亲呢?” 由于这些日子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精神恍惚。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究竟在哪一天曾与妻子郑氏共度过春宵了。 自从得知陈美林已经离世,自己便不知何年何月,为何而活了。 至于与妻子郑氏曾经的那些甜蜜恩爱时光,似乎也随着记忆一同消逝殆尽。 走进房里,只见郑氏躺卧在床榻上,丫鬟秋香正在忙碌着什么。 “姑爷回来了。” 见到林恩典进门,秋香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朝林恩典施礼问候。 “回来了,你家小姐怎么样了?” 林恩典把公文包放在案上,脱下了西装外套递给了秋香。 秋香接过林恩典手里的西装,把它理了理后,挂在门边的衣架上。 郑氏见丈夫回来了,吃力地撑起了身子。 看到老婆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还想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林恩典赶紧朝着他摆摆手说:“躺下躺下。” 接着又关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第58章 无力偿还 九个月后,林恩典的大女儿林洁茹便诞生了。 孩子刚刚落地,林恩典便郑重地跟郑氏交代:“他的女儿,一律不许缠足!” 这句话郑氏早就心里有数,毕竟林恩典的两位妹妹,也都没有缠足。 况且林恩典喜欢的人也没有缠足,那自己的女儿,林恩典更加不允许其缠足了。 缠足,对于郑氏来说,也是极其痛苦的经历。 那个时候自己才四岁,每天双脚都被母亲浸泡在一种不知名的药水里。 然后把她的四个脚趾朝里掰,掰到掰不动为止。 再在她的脚上涂上一种不知名的药粉,然后用一条长长的白布,将脚紧紧裹住。 每一次都撕心裂肺,那种痛苦,只有亲身经历过缠足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苦楚。 她也曾经暗暗发誓,以后如果自己生育女儿,定不会让女儿再受这种折磨。 自己还没说,丈夫竟然就下达命令,不许自己的孩子受缠足之苦。 在当时,缠足乃是传统习俗,几乎家家户户都会遵循这一规矩。 然而,林恩典却毅然决然地打破了常规。 其实,林恩典本人并没有到西洋留过学,但他却是个思想开明、与时俱进之人。 平日里,他通过阅读各种书籍报刊,接触到了许多新思潮和新理念。 这些新思想如同一股清泉,不断冲刷着他内心深处对封建旧俗的固有认知。 久而久之,他越发觉得那些封建社会所遗留下来的陋习实在是荒唐至极,令人难以忍受。 尤其是看到身边众多女性因缠足而遭受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时,林恩典更是心痛不已。 他深知这种畸形审美不仅限制了女性的行动自由,更严重阻碍了她们追求个人发展与幸福生活的权利。 因此,当自己的女儿降生之际,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禁止缠足的命令,决心要用实际行动来扞卫女儿们的健康与尊严。 林家的父母明显也是思想开明之人,早在二十年前,自己生育的两个女儿,便都已经打破常规,不给她们缠足了。 所以对于林恩典的这一决定,林家人没有一个出来反对。 ···········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瞬间,石老板向钱庄借贷的还款付息之期又已然临近。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约定之日已过,却始终未见石老板现身钱庄履行其应尽之义务。 林子山为此在钱庄焦急地守候多日,但日复一日,依旧未能盼得石老板前来归还利息。 无奈之下,林子山只得派遣一名得力伙计前往城西石老板所经营的那家竹器店收取利息。 当那名伙计踏入竹器店时,正忙碌于店内事务的石老板见状,脸色骤变,心中暗自叫苦不迭。l 他深知此番自己怕是难以躲避这还债之事了。 面对找上门来的钱庄伙计,石老板再也无法强装镇定,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哽咽着恳请伙计能够发发慈悲,返回钱庄后替他向老东家林子山求情。 石老板言辞恳切,表示希望林子山能再多给他一些时日,待他手头宽裕些之后,定会尽快将欠下的利息如数奉还。 望着眼前这位涕泗横流、苦苦哀求的石老板,钱庄伙计不禁心生怜悯。 可转而一想,这笔贷款数额巨大,如今就连区区利息都无力支付,那么偿还本金岂不是更加遥遥无期? 想到此处,伙计不禁为这笔贷款能否顺利收回而忧心忡忡起来。 这伙计一路小跑着回到了钱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来不及擦一擦汗水,便急匆匆地走进了老东家的办公室。 “老东家,我回来了!”伙计喘着粗气说道。 老东家正坐在书桌前,翻阅着账本。 听到伙计的声音,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怎么样?见到石头家了吗?” “见着了,可是他让我回来求您,再给他宽限几天,说是等手头宽裕点,就立马前来钱庄还息。” 林子山听完伙计的描述,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对策。 当初贷款给他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早有预感。 此人沉溺于赌博,无心营生。 此次贷款,估计是有去无回了。 虽说有他家竹器店的房契抵押,但那间店铺,那可是人家三代人的心血啊! 如若真的还不出贷款,将店铺收回,那不就等于断了人家一家的活路了吗? 如今这笔款子眼看着就要到期了,可他还是拿不出来钱还款。 收铺子又于心不忍,这可真是让人为难啊! 父亲在世的时候,常常把这样一句话挂在嘴边:“做生意之人最为忌讳的心性便是心慈手软。” 每每回想起往事,林子山都会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口气。 想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实在不忍心看着石老板的女儿坠入狼窟,他定然不会在那一刻头脑发热、冲动行事,轻易地给他发放贷款的。 可如今呢?事与愿违,石老板竟已无力偿还这笔债务,而自己更是狠不下心肠去收缴人家赖以谋生的店铺,断掉他人的活路。 难道这一大笔贷款就要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泡影不成? 一想到这里,林子山心中的怒火便愈发熊熊燃烧起来,焦虑之情也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林子山终于下定决心,这件事情必须要让儿子亲自出面处理才行。 于是乎,隔天清晨,当晨曦刚刚洒落在大地上,司机老何先是将林子山安全送达了钱庄。 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开车把林恩典送到位于城西石老板所经营的竹器店的那条街道。 此时的南城,正值朝气蓬勃的时刻。 街道两旁的商铺已然纷纷开启大门,开始迎接新一天的生意。 那些从乡村赶来城里赶集的人们,以及售卖各种货物的小商贩们,也都肩挑着重担,迈着匆匆的步伐,穿梭于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中。 他们努力寻觅着一处称心如意的摊位,准备摆开架势,开张营业。 温暖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慷慨地倾洒而下,照亮了整个街道,使得这片原本平凡无奇的地方瞬间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无限的活力。 第59章 心生怜悯 城西旧圩,犹如一条蜿蜒曲折的时光隧道,承载着岁月的沧桑与记忆。 这是一条充满古朴韵味的老街,仿佛被时间遗忘在了历史的角落。 街道两旁矗立着清一色的两层骑楼,那些青瓦屋顶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宛如一片片鱼鳞镶嵌在天际之间。 老街上店铺林立,茶馆里茶香袅袅,酒肆中酒香四溢,小吃店内热气腾腾。 各种美食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挑逗着人们的味蕾。 这里人声鼎沸,喧闹异常,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或驻足观赏街边的风景,或走进店铺挑选心仪的物品。 而石记竹器店,便静静地坐落在这条繁华的老街之上。 它的门面虽然不大,但却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那斑驳褪色的门板仿佛诉说着曾经的辉煌,残旧的铺面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店里挂满了琳琅满目的竹子编制器具,有箩筐、簸箕、提篮、竹笠等等,这些精美的竹制品犹如一件件艺术品般陈列其中,令人眼花缭乱。 遥想当年,石老板的父亲总是盘坐在竹器店的门口,身旁堆放着一大捆新鲜翠绿的竹子。 他那双粗糙而灵巧的手如同魔术师一般,上下翻飞间,一根根竹子便在他的手中逐渐变成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竹器。 那时的石记竹器店可谓门庭若市,生意兴隆,顾客们对他家的竹器赞不绝口。 而从石老板是父亲死后,石记竹器店便逐渐走向了没落。 且说这石老板虽然也跟父亲学会了制作竹器的手艺,但他生性懒惰,整日游手好闲。 不仅如此,更是沾染上了赌博恶习。 如今他家的竹器店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荣景象,生意变得异常冷清。 所赚取的利润,也仅仅只能勉强维持一家老小的基本生活开销罢了。 然而,面对这样艰难的局面,石老板丝毫没有想要努力改变现状、让竹器店重新焕发生机的念头。 相反地,他竟然将家里仅存的那一点点积蓄全部都拿去赌博,结果自然是血本无归。 更为糟糕的是,就连他们赖以生存的店铺也抵押给了。 当林恩典来到铺前的时候,店铺大门虽然开着,但店内静悄悄,仿佛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他站在门口,提高嗓音朝着店里喊道:“石头家!石头家……有人在吗?” 他接连呼喊了好几声,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无奈之下,林恩典只好伸手轻轻拨开那些横七竖八挡住去路的竹箩,小心翼翼地踏进了店内。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查看店内情况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帘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他朝门帘望去,只见原本遮挡住后方空间的那块深蓝色门帘微微掀起了一道缝隙,紧接着一颗小巧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这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女孩,她梳着两条乌黑亮丽的长辫子,模样甚是清秀可爱。 只见她略带疑惑地看着林恩典,轻声问道:“请问您找我爹爹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这个女孩出现的瞬间,林恩典心里便已经明白过来——想必这位姑娘正是那日石老板口中所说要抵押给赌徒还债的女孩吧。 女孩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琴弦,又似潺潺流水般悦耳动听,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 她那双美丽的眼眸惊恐地睁大,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怯生生地望着站在店中的林恩典。 林恩典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孩脸上那惊惶失措的神情。 刹那间,他仿佛洞悉了一切——如此警惕的眼神,想必平日里前来找石老板追讨债务的人定然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林恩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 “我是声合号的,来找石头家有事。” 然而,当女孩听到自己提及声合号时,她那紧绷的神经似乎瞬间松弛了下来,原本高高吊起的心也稍稍落回了原处。 于是,她缓缓解开了门帘,小心翼翼地从店里走了出来。 “声合号?钱庄的?”女孩开口问道。 说话间,她那两道弯弯的柳叶眉轻轻挑起,宛如夜空中高悬的月牙儿,透着几分俏皮与好奇。 而她那双如黑宝石般闪耀的眸子,恰似黑夜中闪烁不定的繁星,直直地望向站在面前的林恩典。 此刻,她那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悄然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犹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般娇艳欲滴。 再看她那张樱桃小口,不点自红,水润光泽。 女孩身着一袭浅蓝色的素色旗装,衣袂飘飘,更衬得她身姿婀娜,亭亭玉立。 尤其是那双穿着同色系布鞋的大脚,在裙摆下若隐若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正是这双大脚,在林恩典眼里,有着独特的魅力和气质。 它成功吸引了林恩典的目光,并迅速赢得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丝好感。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朝着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友好与亲切的信号。 面对这个陌生而又温和的男子,女孩原本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 她眨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我爹爹跟你们钱庄到底有什么关系呀?为什么连你们钱庄的人都会特意找上门来寻找他呢?” 她言语之间透露出些许疑惑和担忧。 看到林恩典不像来找麻烦的,女孩也放松了警惕问。 林恩典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女孩独自一人在此。 于是将目光投向那道布帘,略带关切地询问道:“石头家人呢?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听到这句话,女孩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低下头,声音略微颤抖地回答道:“昨晚他就出门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说到这里,女孩眼眶中的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转,晶莹剔透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而下。 林恩典显然被女孩这番话所震惊,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追问道:“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家吗?那他究竟去了哪里啊?” 女孩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哽咽着说道:“估计又是去赌坊了吧……唉……”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两颗硕大如豆粒般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看着眼前女孩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及悲伤落泪的情景,林恩典不禁心头一颤。 如此美丽动人、惹人怜爱的女孩子,竟然生长在这样一个破败不堪、充满不幸的家庭之中,实在令人感到惋惜和痛心。 第60章 念及旧情 “他连钱庄的利息都还不起,怎么还有钱去赌博啊!这不是胡闹吗!” 听闻石老板昨晚又去赌博彻夜未归,林恩典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说话的语气中更是透着满满的愤怒与不解。 昨天,钱庄的伙计才来过竹器店找过石老板催债呢。 当时那伙计好言好语地劝着,希望石老板能尽快把欠钱庄的利息给还上。 可谁知石老板却是一脸愁容,表示自己目前手头上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还恳请钱庄能够再多宽限一些日子,等他想办法凑够了钱就立刻给送过去。 钱庄的伙计见石老板态度还算诚恳,也就没有过多为难他,答应回去跟掌柜的禀报一下情况再说。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边伙计前脚刚踏出竹器店的大门,那边石老板后脚居然就直奔赌坊而去。 而且一待就是一个通宵,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什么?我爹爹连你们钱庄也欠钱啦?” 女孩听到林恩典说连钱庄的利息都付不上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着林恩典,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一直以来,她只知道家里的生意不太景气,父亲也好赌。 但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不单赌博输光了积蓄,还欠下钱庄的债务。 此刻,一种深深的担忧和不安瞬间涌上了心头。 当林恩典看到她那美丽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忧愁之色,宛如阴云密布的天空一般阴沉压抑。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下; 微微颤抖的嘴唇透露出内心的不安与无助,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娇弱花朵,显得那么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林恩典望着眼前这位令人心疼的姑娘,心中着实不忍将她爹爹把店铺抵押给钱庄这一残酷事实告诉于她。 他暗自思忖道:此时若贸然说出真相,恐怕只会让这姑娘更加伤心难过。 而且眼下石头家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够归来,倒不如暂且先隐瞒此事,待明日寻得合适时机再过来找石头家吧。 想到此处,林恩典轻声对姑娘说道:“如此这般,我明日再来罢。” 言毕,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了横亘在脚边那些阻碍前行的竹器,缓缓走出了这家竹器店。 此时,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已然高高升起,悬挂在了半空之中,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估摸此刻已至己时,正是一天当中阳光最为炽烈的时候。 林恩典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街口处,伸手招来一辆破旧的三轮车。 他翻身登上车座,冲着车夫喊了一声:“回声合号。” 随着车轮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三轮车缓缓启动,朝着声合号的方向驶去。 当林子山得知石老板明明没有钱偿还借款利息,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前往赌坊通宵达旦不归时,气得火冒三丈、愤恨不已! 他心中暗骂道:此种人简直就是朽木不可雕也!自己念及旧情,心慈手软,未曾忍心强行收回他的铺子。怎料他不仅不知感恩戴德,反倒肆意挥霍钱财,不好好经营生意,甚至胆敢沉迷于赌博这种恶习无法自拔。此人当真已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矣!不行,不能再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下去。明日定要亲自出马,前往那家竹器店找他当面锣对面鼓地讲个明白! 翌日清晨,阳光依旧如往日般洒落在城市的街道上。 还是那个熟悉的时间点,司机老何熟练地驾驶着汽车将林恩典稳稳地送达了声合号钱庄门前。 待林恩典下车后,老何掉转车头,朝着城西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车子便停在了城西旧圩的街道旁。 林子山推开车门,匆匆忙忙地下了车。 他没有丝毫犹豫,脚步飞快地朝着不远处的石记竹器店奔去。 一进店门,林子山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柜台后的石老板。 然而此刻的石老板却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只见他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双眼布满血丝,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格外醒目,仿佛一夜未眠似的。 原本整洁干净的衣服也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头发更是乱蓬蓬的,看上去十分憔悴。 当石老板看清进来的人是声合号钱庄大东家林子山时,赶紧站了起来,怯怯诺诺地说:“林头家,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听到石老板反问自己为何来了,林子山也反问他。 “这……这……我知道,林头家,求求您发发慈悲,再给我一些时日吧!” 石老板低垂着头,根本不敢抬起眼皮直视林子山那犹如鹰凖一般锐利的目光。 只见林子山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质问道:“石头家啊,可我都听说了,你居然还有闲钱跑去赌坊挥霍,现在却跑来求我多宽限几日,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吧?” 话音未落,他便径直走到石老板对面的椅子旁,缓缓坐下。 此时的石老板,额头上早已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我原本是想着到赌坊去碰碰运气,能赢点儿钱回来好还给您利息呀。” 当得知林子山已经知晓自己昨天去过赌坊后,他那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愧之色溢于言表。 然而,林子山听了这番话,不禁气得笑出声来:“石头家,你到底是咋想的哟?难道你不知道十赌九输这个道理吗?哪有靠赌博就能把钱赢回来的好事儿呢?” 说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石老板这种荒唐的想法实在感到难以理解。 “我也知道,可是您知道我这不是没生意,又想发财嘛。” 被林子山这样取笑,石老板有点难为情地说。 “石头家啊,如果赌博能发财,我又何必守着声合号,天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呢?” 声合号新开张的时候,当时也多亏了这帮老街坊的帮衬,声号号才能发扬光大,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当初石老板的父亲,也是这些老街坊中的一员。 所以对于这些帮衬过声合号的老街坊,林子山始终保持着一分敬意。 第61章 大发慈悲 正聊着,突然间,只听得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便是一群人如狼似虎般凶神恶煞地闯进了这家小小的竹器店。 为首的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双铜铃大眼瞪得浑圆。 他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却有着三四十岁成熟男性的老气横秋。 只见他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冲着店内大喊道:“老石,我们可是专门过来领人的!” 石老板看到来人,瞬间面色发青,嘴唇颤抖着,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徐公子啊,请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再宽限几日吧。小老儿我一定想办法凑齐银子还给您呐!” 说罢,便不住地朝着来人连连鞠躬,甚至还卑微地作起揖来。 然而那位徐公子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一声。 他不屑地说道:“哼!就凭你那穷酸样儿,兜里恐怕比脸蛋还要干净呢!还敢妄言去找钱?少在这里拖延时间了,赶紧让你家女儿出来跟本公子走!” 话刚说完,他身后紧跟着的那群喽啰们立刻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声,都在嘲笑石老板的不自量力。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林子山此时心中已然明了。 看这情形,想必是这位石老板昨夜又在赌桌上将自家闺女当作赌注给输了出去。 想到此处,他不禁暗暗摇头叹息,但还是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只见他神情严肃,目光凌厉,直视着那位嚣张跋扈的徐公子厉声道:“尔等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肆意妄为,强抢民女?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老头,这事不是你该管的,站一边去。” 那位满面横肉的徐公子看到林子山站起来替石老板说话,满脸不耐烦地说。 “徐公子,这位乃是声名远扬的声合号的大东家——林头家。” 看到眼前这位徐公子竟然胆敢对林子山如此不敬,石老板心中一紧,连忙伸出手指向林子山,神色紧张地向那位徐公子介绍道。 “哦?原来是声合号钱庄啊,那可真是个富得流油的主儿!难不成,您打算替他还债不成?” 听闻对方竟是声合号钱庄的老板,那位原本嚣张跋扈的徐公子脸色微微一变。 虽说气势略有收敛,但依旧不改其傲慢之态,嘴角上扬,阴阳怪气地说道。 只见林子山剑眉微皱,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徐公子,沉声道:“他究竟欠了你多少银两?” 话刚出口,林子山心中便不由得涌起一丝懊悔之意。 要知道,这边的石老板尚且还拖欠着自己一大笔钱款未还,就连利息也无力支付。 而此刻自己怎就这般冲动,又起了怜悯之心呢? “嘿嘿,如果不想让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随我而去,那就乖乖交出十根金条来!否则,休怪本公子无情无义!” 来人狮子大开口,一张口便是索要十根金条。 要知道,十根金条换算下来,可是足足有十斤重的黄金呐! 这等巨额财富,对于常人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果不其然,当听到“十根金条”这个数目时,石老板瞬间面如土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倒在地,犹如一滩烂泥一般,再也无法站立起身。 “徐公子,昨晚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嘛,等我凑够十两银子给您送过去的嘛,这会怎么就变成十根金条啦?” 石老板战战兢兢,浑身哆嗦,小心翼翼地问着那位不可一世的徐公子。 “能一样嘛?这都过了一夜了。昨晚我就跟你说了,今天早上若过了辰时,你还没筹够钱我就来要人了。你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一个人不得值十根金条嘛!” 徐公子一边说,一边流里流气地伸手去揭垂放着的蓝色门帘。 “你是哪家公子?竟敢如此放肆无礼!” 眼见这位徐公子压根儿就未将自己与石老板放在眼中,林子山不禁怒从心头起。 他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嚣张跋扈之人,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哼,说出来保管能吓死你!” 那徐公子的小跟班听闻林子山询问自家主子的来历,当即扯着嗓子高声叫嚷起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就在此时,石老板赶忙凑到林子山身旁,用手掩住嘴巴,压低声音说道:“林头家,您可千万别冲动啊。这位徐公子乃是本县县令大人的小舅子。” 然而,那位徐公子见石老板向林子山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不仅毫无收敛之意,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方才林子山所坐之处,一屁股重重地坐下,然后悠然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还不停地晃动着脚掌,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接着,他又以一种极为傲慢的口吻对着林子山叫嚣道:“怎么着?现在知道本公子的身份了吧,你又能奈我何?” 林子山一听对方竟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心中的怒火瞬间如火山喷发一般喷涌而出。 他强忍着怒气,义正言辞地呵斥道:“好一个县太爷的小舅子!真没想到,令姐夫为官清正廉洁、高风亮节,而你却这般肆意妄为、横行霸道。敢问阁下此种行径,难道你那身为父母官的姐夫全然不知晓吗?” “我姐夫就算知晓又能如何?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尽管林子山已然搬出了他那身为县太爷的姐夫,但眼前这位徐公子却丝毫没有收敛之意。 “哼,我才不信你姐夫若是晓得此事,还会任由你在此处肆意妄为!” 要知道,林子山与那县太爷本就是远房亲戚加挚友。 此刻听闻此人竟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后,他心中不禁替这位老表暗暗担忧起来。 想那县太爷向来为官清正廉洁、高风亮节,对待百姓更是关爱有加,深受当地民众的拥护和爱戴。 然而,怎奈竟有如此一个不知检点的小舅子,这般行径无疑是在败坏县太爷的声誉啊! “愿赌服输,他既然欠下我的钱财无力偿还,那么用其女儿抵债,岂不是理所当然之事?” 那位徐公子一边悠然自得地摇晃着双脚,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见此情形,生性正直且爱打抱不平的林子山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眉头紧蹙,目光坚定地看向徐公子,开口说道:“这样吧,我愿意替他拿出这十两银子,权当是替他还债了。你就大人有大量,莫要再为难石头家了,您看成吗?” 林子山实在不愿看到石家女儿当赌注落入火坑,于是又一次大发慈悲。 第62章 路见不平 “你谁啊?十两银子就想打发走本公子?你未免也太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了吧?” 徐公子一听林子山说要出十两银子替石老板还债,气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那你还想要多少?石头家不是就欠你十两银子吗?” 看到县太爷的这位小舅子如此嚣张,林子山不由得提高了声量。 “十两?那是昨晚的事,今天过了辰时,就得十根金条了。” 徐公子仰起了下巴说完,满脸得意地坐回了椅子。 “昨晚十两银子,今天就变成十条金条,你这是比黑市还黑啊!” 听闻徐公子一开口就是十条金条,林子山也怒了。 徐公子轻蔑地看着林子山把话说完,不耐烦地对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石老板说:“少废话,赶紧把你女儿喊出来跟我走吧。” 见连林子山也不被他放在眼里,石老板急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徐公子脚下。 “徐公子,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了,您就答应让林头家帮我这十两银子吧” 他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双手如铁钳一般牢牢揽住了徐公子的双腿。 只见那石老板涕泗横流,脸上的泪水混合着尘土,显得狼狈不堪。 而他那双粗糙且沾满污垢的手掌,则紧紧地抱住了徐公子那修长笔直、穿着华丽绸缎的双腿。 当徐公子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石老板这般死死抱住时,眉头瞬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嫌恶之色。 尤其是看到有几滴浑浊的泪珠顺着石老板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他那身价值不菲、做工精细的华美衣衫上时,徐公子更是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放开!快放开!真是脏死了!\" 徐公子一边怒喝着,一边伸出他那双皮细肉滑的手,用力去掰石老板紧抱不放的双手。 然而,那石老板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活不肯松手。 最终,徐公子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好不容易将石老板的双手掰开,并满脸厌恶地弹起身来。 看到年纪足以当徐公子父亲的石老板,竟然双膝一弯,朝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徐公子直直跪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一旁目睹全程的林子山心中猛地一颤。 虽说这石老板平日里嗜赌成性,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并不值得人同情怜悯。 但这一跪,还是令林子山有了帮他到底的想法。 当一个人输光了全部家当之后,哪怕曾经再风光无限,此刻在众人面前,也当真如同一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徐公子,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赌了。” 被徐公子甩开之后,石老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腿一软,径直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下。 他那原本还算镇定自若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起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与鼻涕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令人不忍直视的痕迹。 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涕泗滂沱。 就在这时,那一直安静垂放着的门帘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揭开。 紧接着,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孩从门帘后面急匆匆地快步走了出来。 只见这个女孩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衣裙,裙角随着她匆忙的脚步轻轻摇曳着;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几缕发丝调皮地拂过她白皙如雪的脸颊。 当女孩一眼看到石老板正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哭得如此伤心欲绝、悲痛万分时,她那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惊慌和无措。 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蹲下身子,来到石老板的身旁。 她伸出一双纤细柔嫩的小手紧紧抓住石老板的胳膊,声音颤抖地焦急问道:“爹爹,您这到底是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让您这样难过啊?” 听到这女孩口中喊出的那声“爹爹”,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林子山心中不禁一凛。 他暗自思忖道:看来眼前这位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应该就是之前石老板拿来当作赌注的那个女孩无疑了。 刚刚还一脸冷漠无情的徐公子在见到女孩从帘后现身的那一刻起,目光便再也无法从女孩身上移开半分。 他的眼睛就好像被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吸引住了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看,嘴角不由得漾起一丝坏坏的微笑 被徐公子甩开之后,石老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腿一软,径直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下。 本来就哭得如丧家之犬的他,此时的脸更是变得扭曲起来。 泪水如与鼻涕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令人不忍直视的痕迹,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 徐公子微微眯起双眸,眼神迅速扫过手下们,然后不着痕迹地向其中一人递了一个眼色。 紧接着,他猛地将手臂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又用力一挥。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率先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那间竹器店。 而一直紧盯着他的两名手下,在接收到指令的瞬间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方。 他们动作迅猛且配合默契,两人各自紧紧抓住女孩的一只胳膊,而后同时发力,硬生生地将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的女孩给拎了起来。 “你们想干嘛?你们想干嘛?” 女孩猝不及防间被两只粗壮有力的打手牢牢抓住了胳膊,整个身体更是一下子被腾空吊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惊恐万分,一边拼命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束缚,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声质问着。 一直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林子山,见到眼前这一幕发生得如此突然且这般肆无忌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气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眉头紧皱,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瞪得浑圆,透露出愤怒与威严。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稳稳地挡在了店铺的出口处,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岳,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第63章 势不两立 此时,原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石老板,眼见自己心爱的女儿竟遭此劫难,顿时心急如焚。 他顾不自己有多狼狈,手脚并用地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然后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女儿的双腿,生怕她会被徐公子的手下拖走。 一直站在门口等待消息的徐公子,也察觉到了店内的异常情况。 当他看到自己的手下居然如此粗暴对待那个女孩时,不仅没有丝毫制止之意,反而气焰嚣张、气势汹汹地就要闯入了店里。 见林子山挡在门口,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徐公子满脸嚣张地对手下说:“先把这个老东西给我收拾了!” 见徐公子的两名手下撒开女孩,便要朝他扑过来,林子山大声呵斥着说:“谁敢!” 两名手下看到怒目圆睁,满脸威严的林子山,顿时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看到手下不敢动林子山,徐公子恼怒不已。 他自己就是个绣花枕头,如果让自己与林子山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于是他气急败坏地骂着自己的手下道:“饭桶,都是饭桶,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再来。” 两名手下不敢正眼看林子山,侧身挤出了竹器店。 只见那站在门口的徐公子面色铁青,怒目圆睁,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石老板,口中恶狠狠地说道:“哼!你这老东西,别以为今日能侥幸躲过一劫,明日便能高枕无忧了!终有一日,我定会将你的宝贝女儿弄到手!” 话毕,他又猛地转过头来,对着一旁的林子山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姓林的,咱们之间的梁子可算就此结下了!你给我等着,日后定要让你好看!” 说完,他大手一挥,领着一众手下如一阵狂风般呼啸而去,只留下满地扬起的尘土和那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在空中回荡。 待到徐公子及其手下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后,石老板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紧紧拉住女儿的手,双腿一软,便双双跪倒在了林子山的脚下。 此时的石老板早已泣不成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他一边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边悲怆地哀求道:“林头家啊,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女吧!都是小人不好,平日里嗜赌成性,如今却害得小女遭此劫难!林头家,只要您肯出手相助,小人在此发誓,从今往后,定然痛改前非,绝不再碰那赌博之事半分!” 其声音颤抖不已,饱含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见到石老板如此情状,还领着女儿一同向自己下跪,林子山心中不禁一酸。 他连忙快步上前,伸手将他们父女二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林子山语重心长地说道:“石头家,还有这位石姑娘,快快起身说话。不必如此大礼相求,但凡力所能及之处,我自当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这其中原委究竟如何,你且先说来听听。” 原来是:竹器店每日都冷冷清清,顾客寥寥无几,生意可谓是每况愈下。 家中还有个生病的儿子,那昂贵的药费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石老板喘不过气来。 正当石老板一筹莫展之际,街坊余先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里。 这余先生,原本在街坊眼里,就像一只过街老鼠,人人都怕。 他不单好吃懒做,还把父辈留下来仅有的一点资产都吃光。 平日里东家赊,西家借,整日失魂落魄,东游西荡。 只见他今天衣着光鲜亮丽、精神焕发,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财大气粗的气息。 石老板见状,赶忙起身相迎,并与他闲聊起来。 闲聊中得知余先生今日可是行了财运,不但日进斗金,还买了新铺准备经营生意。 这一消息,着实让石老板为之震撼。 他不禁舔着脸求余先生:“唉,现在这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啦!每天挣的钱连成本都不够,简直就是入不敷出啊!余先生您最近可是风生水起,不知道能不能给小弟指点一条发财之路呢?” 起初,余先生还故作神秘,不肯轻易透露。 但经不住石老板的软磨硬泡和苦苦哀求,最终还是松口答应带他去一个地方——赌坊。 初到赌坊的日子里,石老板竟真有几分运气,偶尔能小有斩获。 尝到甜头后的他渐渐迷失了自我,内心的贪欲也如野草般疯长起来。 他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而是将家中仅有的一点积蓄全部押在了赌桌上。 然而,好运并没有一直眷顾他。 没过多久,那些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财便如同流水一般迅速消失殆尽。 此时的石老板已经陷入了疯狂的境地,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他完全丧失了理智,竟然做出了一个令他悔恨终生的决定——用自己的亲生女儿作为赌注,妄图一把回本。 第一次拿女儿做赌注的时候,还有家里的房契做抵押,跟声合号贷款后,缓解了危机。 自己也曾下过决心,金盆洗手。 奈何竹器店的生意,连度日都艰难,更不要说还要给儿子买药了。 紧接着,又到了声合号贷款的利息期。 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还利息了,如果再还不起利息,又恐声合号来把竹器店给收走。 于是自己咬咬牙,带着这些日子的营业额,又再一次去了赌坊。 这一次果真是霉运当头啊!不但将全部的营业额都输得精光,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给搭进去了。 当石姑娘得知父亲竟然将自己当作赌注时,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气得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双腿一软,无力地蹲在了地上,用双手紧紧捂住面庞,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哭声更是凄惨得让人不忍听闻。 此情此景,一向沉稳的林子山再也坐不住了。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明天那个姓徐的公子哥按照约定再次前来索要人,那么这可怜的石姑娘必将落入虎口、羊入狼群。 第64章 以工抵债 可如今的问题在于,即便自己愿意慷慨解囊帮助石老板偿还债务,但那位蛮横无理的徐公子却根本不卖自己这个面子。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林子山最终下定决心,要先将石姑娘带回自家府邸,确保她的人身安全无虞。 接下来,再前往老表王县令那里,想办法彻底解决掉这件棘手之事。 主意已定,林子山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石老板面前。 他语气坚定地说道:“石头家呀,不如就让石姑娘暂时到我的府上帮忙做事以抵债吧。至于这笔钱款嘛,我自会通过县太爷出面妥善处理并做个了断的。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听到林子山居然愿意挺身而出替自己解围,还能让确保女儿的安全,石老板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好好好,那就全仰仗您啦!只要能保住小女周全,怎样都行啊!” “石姑娘,你可愿意跟我回府?” 林子山看到石姑娘还在一个劲地哭,轻声问道。 石姑娘听到林子山询问自己是否愿意跟他回府时,眸子顿时就清亮了起来。 她眼里盈满了泪水,朝着林子山点了点头。 见到女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石老板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瞬间就像被春风拂过一般舒展开来了。 只见他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朝着站在一旁的林子山恭恭敬敬、深深地鞠了一躬。 鞠躬完毕后,石老板又回过头来,一脸慈爱而又严肃地开始女儿细细叮嘱起来:“月儿啊,到了林府可一定要处处小心谨慎呐!得多长几个心眼儿,手脚也要放勤快点儿。记住喽,尽量少说话,多做事儿,千万别给人家添麻烦呀!” 石月华乖巧地点着头,表示自己都听明白了。 石月华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父亲,原本还平静的脸庞突然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悲戚之色。 只见她眼眶微红,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爹爹,我走以后,家里就只剩下娘亲和哥哥了。他们就全靠您照顾了,请您一定多多费心啊!还有……爹爹,这次女儿离开家,只求您一件事——希望您从此以后能够彻底戒掉赌博这个恶习,不要再踏入赌坊了!可以吗?” 说完,石月华便满怀期待地望着石老板,眼中满是恳切与哀求之意。 见此情景,石老板不禁心头一酸,连忙开口应道:“好闺女,爹爹答应你!只要爹爹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再碰那该死的赌具一下了!” 得到父亲肯定的答复后,石月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紧接着,她又转身面向林子山,郑重其事地给他行了个揖,轻声说道:“林老爷,小女子想先回房去跟我娘亲告个别,还望您应允。” 林子山微笑着点了点头,温和地回应道:“去吧去吧,顺便也代老夫向你娘亲问声好。” 见石月华通情达理且举止得体,林子山不禁心中暗自思忖道:别看这孩子出生于如此窘境之家,但从她那眉清目秀的面容以及举手投足之间所散发出的独特气质便能瞧出,日后定非池中之物啊! 得知女儿被丈夫当做赌注输给了人家,如今声合号的东家肯出手相救,为了女儿的周全,从今天开始就要到林府去当丫鬟时,石太太哭得声嘶力竭。 不过想到女儿得到林老爷仗义相助,从而避免坠入那可怕的狼窝时,石太太心中总算泛起了一丝慰藉。 她赶忙回到屋内,手脚麻利地替女儿收拾起几件衣物来。 每一件衣服,都是她对女儿满满的牵挂与不舍。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石太太紧紧拉着女儿的手,朝着前堂的店铺走来。 掀开门帘,见到等待在店里的林子山时,石太太话未出口,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她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道:“林老爷,多谢您在石家最危难的时候施以援手,从今天开始,小女就拜托与您了。” 林子山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扶住石太太,并诚恳说道:“石嫂子,您这可是大礼呀!快快请起!您尽管放心便是,日后石姑娘到了我府上,那就是自家人一般无二了。” ~~~ 林子山与石月华一前一后,缓缓向街口行去。 他扬手招来了两部黄包车,林子山上前一步,轻轻跨上其中一辆。 而后他微笑着朝石月华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登上另一辆。 石老板与石太太此刻跟随其后来到街口,看着女儿和林子山先后坐上三轮车渐行渐远。 女儿坐在三轮车上,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一直在石太太的眼前挥之不去。 夫妻俩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他们久久伫立原地,目送着那两辆黄包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满怀悲戚、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返回店内…… 林恩典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下班回家。 当他踏入府邸大门的那一刻,发现府里多了个陌生的身影。 定睛一看,竟然是昨日在竹器店里见过的那位姑娘! 此时的她正忙碌地穿梭于庭院之间,手上拿着扫帚和抹布,认真地打扫着每一处角落。 林恩典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惊喜之情,真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会出现在林府里。 回想起昨日在竹器店与这位姑娘的短暂相遇,林恩典对她的印象颇为深刻。 当时只觉得她面容姣好、气质婉约,却未曾想到今日能在此处再次相见。 同时,他也深知这姑娘的身世颇为坎坷。 她父亲嗜赌如命,经常将家中财物输得精光不说,甚至还把自己的女儿当作赌注押给他人。 一想到这里,林恩典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之意。 那么,这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自家府上呢? 稍加思索之后,林恩典便猜到了其中缘由——想必那石老板又将自己的女儿当做赌注输给了别人,父亲得知此事后,于心不忍,出手替她父亲偿还了赌债吧。 如此一来,这石姑娘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便自愿来到林府充当帮工以偿债吧。 第65章 暗生情愫 见到林恩典的那一刻,石月华如遭雷击般,娇躯微微一颤。 她手忙脚乱地停下手中正在忙碌的工作,匆忙起身,快步迎向林恩典,并恭恭敬敬地朝着他施礼问候:“大少爷好!” 声音清脆婉转,犹如黄莺出谷。 林恩典面带微笑,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举止得体、彬彬有礼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 他温和地开口问道:“好好,不必多礼。你叫什么名字呀?” 石月华微微垂首,不敢直视林恩典那深邃而炽热的目光。 她轻声应道:“禀大少爷,小女名叫石月华。” 其语气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的教养与矜持。 听到这个名字,林恩典嘴角的笑容更甚几分。 他不禁赞道:“哦,好名字啊!月华,真真是人如其名,温婉绰约,宛如那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说罢,他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石月华,随即微微点头微笑,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朝后院缓缓走去。 石月华静静地伫立原地,目送着林恩典渐行渐远,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后院那座拱形门之后。 此时,她那颗原本平静如水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久久难以平息...... 昨天,当林恩典转身离开店铺之后,石月华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异样的涟漪。 她深知,林恩典可是声名显赫的声合号的少东家啊! 他出身名门望族,家族产业遍布各地,可谓是富贵逼人、权势滔天。 而反观自己呢?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户人家的女儿罢了。 身份地位如此悬殊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交集呢? 更何况,坊间还传闻说他早已有妻室儿女,家庭美满幸福。 想到这里,石月华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原本荡漾在心头的那些异样情感,此刻也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冷却了下来。 正当自己收拾好心情,打算把这个令自己春心荡漾的人深埋在心底的时候,她与他竟然又奇迹般地出现在同一空间了。 莫多想了,进府便听夫人的丫鬟秋菊说:大少奶奶这几天身体欠佳,没到饭堂来用膳,每顿都是她的丫鬟秋香自己到厨房去给她开小灶。 如此美满幸福的家庭,自己真不该动了那份心思。 隔天用完早餐后,林恩典便和父亲林子山又如往常一样,到钱庄去上班。 林府平日里除了几个孩子们到花园玩耍的时候会发出声音,其他时候都各自在自己的房中,很少到外面活动。 这样的话,石月华便感觉自在多了。 林老夫人近日身体抱恙,这些天都在别院没有到中院来用膳。 因此石月华并也见过林老夫人以及她房中的丫鬟。 林恩典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踏入怡红院了。 自从上帮郑少仲填补了怡红院那一笔账后,林恩典便彻底跟郑少仲断了联系,再也未曾碰面过。 这一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林恩典如往常一样来到了钱庄后,便开始处理繁忙的事务。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坐下没多久的时候,郑少仲竟然亲自找上了门来。 他这次到来,并非找林恩典要钱,而是来送信的。 只见郑少仲一脸坏笑地走进林恩典的办公室,举起手里的信在林恩典面前晃了晃。 “大舅哥,许久不见。” 林恩典见他手里拿着纸,心想:这家伙肯定看借不到钱,拿物品来抵押了。 郑少仲一脸坏笑,一边扬着信,一边走到沙发旁坐下说:“妹夫!你说你魅力咋就这么大呢?我在怡红院好几年,就没一个姐儿记挂我,你这才去几次,头牌想你都想得生病了。” “别瞎说,被我爹爹听到,要揍我的!” 听到是怡红院小杜鹃的信,林恩典心中窃喜。 这些日子父亲寸步不离,上下班都紧紧跟着。 就算他想去怡红院会小杜鹃,也无法脱身。 尽管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心中萌生出将小杜鹃纳为二姨太的想法,然而现实却无情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父母态度坚决,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毕竟林家一直以来都秉持着严谨的家风,绝不允许子弟们肆意妄为。 父母已然明确表态,如果想要纳妾,可以,但对方必须出身于正儿八经的家庭。 这无疑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原本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冷却下来。 因为他深知,若是忤逆父母之意,依照林家严厉的家法,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被逐出家门的下场。 说实话,对于那个迷人的小杜鹃,他确实有些着迷。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轻易拨动他的心弦。 可即便如此,他也清楚地知道,想要真正走入自己的内心,那几乎是痴人说梦。 因为不管怎样,他的心始终如一地系在另一个人身上——陈美林。 如果不是陈美林已经不在人世,他才不会如此放荡形骸,见一个,喜一个。 仔细想想,倘若仅仅为了这么一个身处青楼的女子,就不顾一切地抛弃所有。 甚至不惜赔上身家性命和家族声誉,实在是得不偿失! ~~~ 怡红院的头牌姑娘小杜鹃自见到林恩典之后,一颗心便不由自主地系在了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身上。 她满心欢喜地幻想着,有朝一日林恩典能够大发慈悲将她从这水深火热的烟花之地拯救出去。 于是乎,她整日在怡红院中痴痴等待、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却始终未能瞧见林恩典的身影。 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她也曾焦急地向郑少仲打听林恩典的消息。 然而,就连郑少仲对林恩典为何突然不再踏足怡红院也是一头雾水、茫然不知。 毕竟当初是他亲自带着自己的妹夫来到这种风月场所寻欢作乐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状况,他心中有鬼,自然是不敢贸然前往林府询问究竟。 如果被自家妹子知道当初是自己带妹夫到怡红院找乐子,那自家妹子还不得责怪自己了。 说来也巧,自打那天龟公去钱庄讨要账款归来之后,老鸨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强硬地拒绝再给郑少仲签单消费。 郑少仲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深知这定然是林恩典暗中授意老鸨如此行事。 大概是告诫她日后若再任由郑少仲随意签单,所欠下的款项就休想得到弥补了。 第66章 书信传情 无奈之下,手头拮据的郑少仲只得暂时收敛行径,待手中攒够了些许钱财,方才敢再次踏入怡红院的大门; 而若是囊中羞涩之时,他便只能如孤魂野鬼般在街头四处游荡。偶尔兴起还会顺手调戏一下街边店铺中的那些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们。 这般得过且过的日子,倒也让他过得逍遥自在起来。 许久没来怡红院,郑少仲心痒难耐。 今天从老婆手里骗了些钱,今晚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怡红院。 刚刚踏进这令他沉醉的花街柳巷之中时,突然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如同疾风一般将他拽入了一间布置得精致典雅的闺房之内。 定睛一看,原来是怡红院的头牌小杜鹃! 平日里这位佳人对郑少仲向来都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态度。 然而今日却一反常态,表现得如此热情似火。 郑少仲不禁心花怒放,暗自思忖莫非是自己的桃花运终于降临了? 进入闺房之后,郑少仲眼见四下无人,色胆包天的他立刻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轻薄一番。 可谁知他的咸猪手才刚刚抬起,就被眼疾手快的小杜鹃毫不留情地一把挡开。 只见小杜鹃秀眉微蹙,美眸含泪,楚楚可怜地问道:“郑公子,为何许久未见林公子来怡红院玩呢?难道说……他已经另有新欢了不成?” 说着说着,小杜鹃眼眶中的泪水更是如决堤之水般滚滚而下,她轻轻用手中的香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同时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令人心碎的抽咽声。 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风情万种的女子此刻竟哭得梨花带雨,郑少仲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情。 他连忙伸出手臂,迅速卷起衣袖,作势就要上前替小杜鹃擦拭脸上的泪珠。 岂料小杜鹃动作敏捷,轻轻一侧头便巧妙地避开了郑少仲伸过来的衣袖。 紧接着,她又娇嗔地说道:“郑公子,如果您愿意帮奴家跑一趟腿,给林公子送上一封书信,那么今晚奴家便是您的人啦。” 听闻此言,郑少仲只觉得犹如天上掉下馅饼一般,心中狂喜不已。 仅仅只是去给林恩典送一封信而已,就能得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怡红院头牌的青睐,这笔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于是乎,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下来。 小杜鹃能成为怡红院的头牌,那绝非浪得虚名。 昨晚,她全程陪伴着郑少仲尽情畅饮、猜拳嬉戏。 而郑少仲呢,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佳人美酒就在眼前,郑少仲彻底迷失了。 最终,被小杜鹃灌得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然而,尽管小杜鹃口口声声说着今夜归他所有。 可实际上整晚,他连小杜鹃的小手儿都没能碰一下。 待到次日清晨,郑少仲悠悠转醒。 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昨夜与小杜鹃相处的种种情形,尤其是想到自己被她如此戏弄,不禁怒火中烧。 心里暗暗思忖道:哼!就凭她这般捉弄于我,这信,老子还真就不想帮忙送去啦! 不过念头一转,他又琢磨起来:若是将此信送到林恩典手中,引得他再度光顾怡红院,那自己岂不是也能日日跟随其后,尽享其中欢乐?这样一来,倒也不枉费这番折腾了。 思及此处,郑少仲赶忙找到小杜鹃,一脸谄媚地说道:“若我帮你将此信送达给林恩典,且他果真因此再次回到怡红院,你可得替我在崔妈妈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呀!往后林恩典若不来的那些日子,也好让我能够在这里随意签单消费。” 对于小杜鹃而言,这点小事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自然不会拒绝。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了这项协议。 随后,郑少仲便兴高采烈地揣起信件,直奔钱庄而去。 此刻他悠然自得地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对着身旁的林恩典轻轻晃动着手中那封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信件。 他调侃着说道:“瞧瞧,人家小杜鹃为了你天天茶饭不思、都相思成灾啦!可你呢?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去探望一下人家姑娘。” 原本还一脸悠闲的林恩典,一听到是小杜鹃寄来的信,脸色瞬间大变。 他惊慌失措地向四周张望着,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 他一边紧张地朝着郑少仲拼命挥手做着手势,示意对方说话小点声; 一边压低嗓音焦急地喊道:“哎呀,我的大舅哥啊!您可得小声点儿呀,我爹这会儿就在隔壁房间里呢,如果让他听到这事儿,那可就麻烦大啦!”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 郑少仲一听这话,心中也是一惊。 要是被亲家林子山知道自己竟然帮怡红院的小杜鹃送信,恐怕免不了一顿责骂。 想到这里,郑少仲赶忙闭上嘴巴,不再吭声。 见郑少仲终于安静下来,林恩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从郑少仲那里接过那封承载着小杜鹃满心思念的信件。 然后,他颤抖着手指轻轻地撕开信封,缓缓抽出里面那张洁白如雪的信纸,并将其慢慢展平。 当目光触及到纸上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时,林恩典仿佛看到了小杜鹃那绝美的容颜。 她的字就犹如她的人一样,像舞动的精灵般轻盈飘逸。 又似潺潺流淌的溪流一般自然流畅,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情思与韵味。 有的笔画刚劲有力,透露出一种坚定果敢之气; 有的则婉约细腻,宛如轻柔的微风拂过心田。 它们或如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的美人,令人赏心悦目; 或如春日里绽放的繁花,绚烂夺目且芬芳四溢。 此时此刻,林恩典完全沉浸在了小杜鹃那优美动人的文字世界当中,对她的才情又有了新的认识。 此刻他的心里,对这个奇女子不单只有欣赏之情,现在又多了一份敬佩之意。 当林恩典缓缓合上信纸,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时,心中原本已经沉寂许久的那条情感小虫,就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再次活跃起来。 它开始在心底蠕动、啃噬,让那种难以言喻的对于女人的渴望便愈发强烈。 第67章 迫不及待 虽然说,对于小杜鹃这个女子,林恩典还远远没有达到想要与之携手走过一生、相伴到老的程度。 然而,身处这尘世淤泥之中的她,竟然能够拥有如此出众的才情,宛如一朵盛开在污浊池塘边的清荷,亭亭玉立,遗世独立。 正是这一点,深深地吸引住了林恩典的目光,成为他内心深处对小杜鹃最为欣赏的地方。 读着小杜鹃的信,林恩典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连串的疑问:这样一个多才多艺、聪慧过人的女子,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波折和变故,才会无奈地坠入这片充满浮华与喧嚣的烟花之地呢? 是什么样的命运之手,将她推向了这条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布满荆棘的道路? 这些问题如同一团迷雾,萦绕在林恩典的心头,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寻其中的真相。 于是他示意郑少仲先自行离开钱庄,等晚点趁他爹不觉,便找机会悄悄溜出去,两人还是在“和仁里”街口碰头。 待郑少仲离开之后,林恩典迅速将手中的事务逐一处理妥当。 他的心情愈发急切起来,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让他恨不得立刻飞奔至仁和里。 终于,按捺不住内心冲动的林恩典乘着父亲不备,迈开大步,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仁和里疾驰而去。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宛如一层金色的薄纱,轻轻地洒落在大地上。 郑少仲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林恩典到来,两人兴冲冲地携手走进怡红院。 整夜,郑氏都未曾合眼。 她心里清楚得很,估计自己的丈夫林恩典又一次踏入了那个令她心碎的地方——怡红院。 尽管上次被公公严厉责打过后,丈夫确实收敛了许多,每日也会在公公的严密监督之下按时上下班。 这段时间以来,夫妻俩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比以往有所改善。 尤其是当林恩典没有前往怡红院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甚至重新恢复了夫妻间的亲密接触。 然而,每次与丈夫亲热时,郑氏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但即便如此,对于长久以来渴望得到丈夫关爱的郑氏而言,这样的状况已足以让她感到相当满足。 昨夜,她苦苦等待了丈夫整整一宿,身心早已疲惫不堪。 就在她准备爬上床榻好好休息的时候,突然间,一股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只觉得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至极。 紧接着,郑氏再也无法抑制住这种恶心的感觉,“哇”的一声,将肚子里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弄得满地狼藉。 丫鬟秋香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郑氏吐得昏天黑地、翻江倒海,心中犹如被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刺一般,难受至极。 她急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郑氏,轻柔地将其扶到床边坐下。 待郑氏稍稍缓过神来,秋香赶忙取来一套干净清爽的衣物,动作娴熟而利落,帮助郑氏换下那身已被污秽沾染的衣裳。 随后,她又转身拿起扫帚和簸箕,默默地清扫起地上那摊令人作呕的呕吐物。 一边打扫着,秋香的眉头紧紧皱起,满心忧虑地思索着自家主子为何会突然间就生病了? 正当她愁眉不展之际,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难道说主子又有身孕了不成? 要知道,身为睡在侧房的贴身丫鬟,正房里每夜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可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近些日子以来,姑爷与小姐之间就如同新婚燕尔之时那样夜夜缠绵不休,尽享鱼水之欢且毫无倦意。 再联想到如今小姐这般剧烈的呕吐反应,此情此景,不正与当年她身怀两位小公子和小小姐时一模一样吗? 想到此处,秋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已然双眼紧闭、沉沉睡去的郑氏身上。 望着郑氏那略显苍白的面容,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清洁工具,脚步匆匆地去偏院找五少爷。 这时,府上的人大多已经晨起。 秋香步履匆匆地朝偏院走去,正好老夫人的丫鬟桃花手拿一包药,从偏院走出来。 “桃花姐姐,您这是干嘛去?” 见到桃花这么早就从偏院出来,秋香不解地问。 “昨晚五少爷帮老夫人重新号脉后,换了药,让我一早到偏院去拿药回来给老夫人煎上。” 桃花微笑着回答,别过了秋香,朝前院走去。 秋香进入了偏院,见五少爷正手拿医书坐凉亭里在晨读。 她走近林恩义,侧身福了福说:“五少爷早安!” 半年前,大嫂刚生下侄女。 今天秋香到偏院来找他,大嫂应该不会是又怀孕了。 于是他问:“秋香姐啊,这么早来偏院找我何事?” “五少爷,我家小姐刚才又吐得一塌糊涂,跟怀小公子和小小姐是一模一样,我想请五少爷有时间的话,过会帮我家小姐号号脉。” 听到秋香说明来意,林恩义惊呆了。 半年前才生了侄女,现在不会真是怀上了吧? 他想了想,对秋香说:“你且先回去,等饭罢我过去看看去。” 秋香谢过了五少爷,原路折回了中院。 桃花拿着药来到前院,见到大厅里有个不认识的女孩在擦拭家具。 “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桃花见石月华面生得很,看她正在擦拭家具便知道她是新来的丫鬟。 “姐姐好,我叫石月华,前日刚到的。” 见桃花手里拿着一包药,正要往厨房去煎,石月华心里便清楚了来人是谁。 前日刚来的时候,林夫人便说起了祖母近日感染风寒,身体抱恙,在别院没到中院来。 等她身体好点了,再带她过去请安。 昨晚府里的大部分丫鬟,石月华都已见过面了。 如今见着桃花面生,手里还拿着一包药,聪明的石月华便猜出了桃花的身份。 “哦,我是别院老夫人房里的桃花。” 听到石月华说是昨天刚来的,桃花赶紧介绍自己。 “桃花姐姐好,请替我向老夫人问安!夫人说了,过几天等老夫人身体轻松点,再带我过去拜见。” 石月华面带微笑,轻声细语。 第68章 急中生智 桃花别过了石月华,去往厨房帮老夫人煎药去了。 望着桃花远去的背影,石月华有点惆怅。 这林府这么大,自己前日进府的时候!丫鬟秋菊已经带着自己逛遍了前院中院和后院。 老夫人住的别院和五少爷住的侧院,还有大少爷住的潇湘苑!她都还没去过。 正说着,突然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 两人正聊得起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石月华惊愕地问桃花:“姐姐,这是有人在用力敲府门么?” “是啊,是哪个胆子这么大的,轻轻拍门也就算了,竟然如此嚣张?” 桃花说着,领着石月华便匆匆朝大门走去。 这时,听到有人用力拍门,家奴也匆匆朝大门赶去。 “谁啊!这么用力拍门!” 家奴打开了大门,大声嘟囔着说。 大门打开,只见徐公子带着两个手下,正满脸乌黑,凶神恶煞地立在门口。 看到是徐公子,石月华顿时花容失色,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她惊慌失措地连忙躲到桃花背后。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徐公子锐利的眼睛。 “果真在此!来人,快给本公子把她抓回去!” 徐公子怒目圆睁,大手一挥,声色俱厉地喝道。 他身旁的两名手下听到命令后,如饿虎扑食般径直朝着府内冲去。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竟敢到府上公然抢人啦!” 一旁的家奴们眼见情况不妙,扯开嗓子便朝着府里放声大喊起来。 这呼喊声如同惊雷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府邸。 众多家奴听闻有人胆敢上门挑衅、强抢民女,一个个义愤填膺,迅速操起棍棒刀枪等各式家伙什儿,气势汹汹地从四面八方涌向府门。 刹那间,原本宁静祥和的府宅变得喧闹嘈杂,人声鼎沸。 见对方人多势众,徐公子带来的那两个家奴不由得心生怯意,脚步也随之放缓,再也不敢贸然向前一步。 而此时的石月华,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蜷缩在桃花身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面色惨白如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后院听到动静的林夫人在贴身丫鬟秋菊的陪同下,步履匆匆地赶往前院。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撒野!” 林夫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喝一声,不怒自威。 众人循声望去,皆被她高贵端庄的气质所震慑。 “来者何人?” 林夫人站到人群的前头,厉声质问徐公子。 “说出来吓死你!” 还是昨天说这句话的那个手下说。 “是谁啊?无妨说来听听。” 听到说出来就吓死人的,林夫人倒想听听来人究竟是谁。 “我家公子是现今县老爷的小舅子徐公子是也。” 手下扬起了下巴,不可一世地说。 “我当是谁,原来是王世昌的小舅子,你也太过目中无人了!” 听到是王县令的小舅子,林夫人不禁哑然失笑。 “放肆,竟敢如此无礼,直接呼喊我姐夫的名讳,难道你当真不知死活吗?” 只听得一声怒喝,徐公子满脸怒气地指着林夫人斥责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妇人竟会这般放肆,胆敢直呼县太爷王世昌的大名。 此时,林夫人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气冲冲的年轻男子,心头一动。 她想起前些年县太爷王世昌新纳的五姨太名叫徐彦秋,再看此人年纪轻轻、衣着华贵,想来定是那五姨太的亲弟弟无疑了。 于是,林夫人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呵呵,想必阁下便是前些年刚嫁到王家的五姨太徐彦秋的胞弟吧。” 徐公子一听这话,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林夫人居然能知晓自家姐姐的事情,而且还说得如此准确无误。 一时间,他有些语塞,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会对此事了解得这般清楚?” 只见林夫人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她缓缓说道:“哼,至于我为何如此清楚,你还是回去好好问问你那位姐姐吧,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言罢,她猛地一转身,对着身后的一众家奴高声吩咐道:“来啊,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统统给我赶出府去!” “遵命!”众家奴齐声应和,随即手持棍棒等物,气势汹汹地朝着徐公子等人逼了过去。 徐公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竟敢直呼县太爷大名的妇道人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疑惑和好奇。 他暗自思忖着:“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寻常女子见到官老爷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她居然如此大胆? 难道这家人真的跟我的姐夫王县令关系匪浅?又或者……她们的背景比县太爷还要深厚不成?” 想到这里,徐公子原本强硬的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 只见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对着那位林夫人拱手说道:“夫人,请稍安勿躁!不管您究竟是以何种方式结识我姐姐和姐夫的,今日我前来贵府,乃是专程为人而来。” 然而,林夫人却丝毫没有被徐公子这番话所影响,她柳眉一竖,毫不客气地回应道:“哼!我这府上哪有你要找之人?依我看啊,定是你弄错了地方!” 原来,就在昨晚,林子山已经将石老板家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夫人。 因此,对于今天这位不速之客——徐公子的登门要人之举,林夫人其实早就心知肚明。 “夫人有所不知,前晚刚进府的这位石小姐,便是我要找之人!” 徐公子满脸急切地指着始终怯生生地躲藏在桃花身后的石月华,对着林夫人高声说道。 被徐公子指着说自己就是他要找之人,石月华娇柔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惹人怜爱。 而站在一旁的林夫人,则假装面露惊讶之色。 她疑惑道:“我看徐公子是认错人了,这石小姐怎么可能是您要寻找之人呢?她可是我林府的新姨太呢!” 第69章 难以置信 其实,林夫人原本想说石月华只是府里新来的丫鬟。 但念头一转,石月华若是丫鬟身份,恐怕难以压住眼前这位气势汹汹的徐公子。 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新姨太”三个字。 躲在桃花身后的石月华听到林夫人这句话时,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 她瞬间愣在了原地,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显然,她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林府的新姨太。 周围的众人听闻夫人此言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石月华,眼神之中充满了异样与好奇。 然而,那徐公子听闻石月华成了林府是新姨太,立马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 他猛地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冲着林夫人大声骂道:“你们林家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这石姑娘明明是她父亲输给我的,你们居然敢抢先一步把她弄进府里做姨太,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啊?” 他一边怒吼着,一边挥舞着手臂,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看到徐公子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林夫人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决定将徐公子一军,看他还有何话说。 于是,她脸上堆满了微笑,慢条斯理地说:“林家与石家,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立下了婚约之事,此事在我们城南一带可谓是人尽皆知,难道徐公子您对此事竟一无所知吗?” 听闻此言,那位徐公子先是微微一怔。 随即他瞪大了双眼,满脸怒容地反驳道:“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倘若你们两家果真早有婚约存在,那石老头又怎敢如此大胆妄为,竟敢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赌注输给本公子我呢?难不成他真当本公子是好糊弄之人么?” 不得不说,这位徐公子倒也并非愚笨至极之辈,他竟然能够迅速地分析出其中的关键所在。 毕竟,如果两家人确有婚约在先,那么以常理推断,石老板定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将自己的爱女作为赌注押出去的。 面对徐公子这般质问,林夫人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原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骗过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精明。 眼看着谎言即将被揭穿,林夫人眼珠一转,连忙强装镇定地回应道:“哎呀呀,关于这其中的缘由嘛,妾身也是不甚清楚呢。或许……或许是石头家一时头脑发昏,犯起了糊涂吧。” 说完,她还故意做出一副无奈且无辜的模样来。 “废话少说,无论你们是否有婚约在先,既然这位石姑娘的父亲已经将她赌输给我,那她就是我的。” 说完,他朝手下挥了挥手说:“将石姑娘给我带走。” “大胆!我看谁敢动!” 林夫人见这位徐公子竟然还如此不识抬举,她大声呵斥着道。 “今天我就动定了!” 见手下被林夫人呵斥后都站着不动,徐公子自己闯上前,就要去拉石月华的手。 “放肆!给我放下,她可是我林家的二姨太!” 看到林夫人接二连三地宣称石月华乃是林府中的二姨太,徐公子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那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此刻似乎也有所收敛。 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握着石月华的手,然后伸出食指,直直地指向林夫人,怒声说道:“此事岂能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轻易定夺?这其中究竟有何缘由,我必须前往竹器店询问那位石老头才能知晓!待我查明真相之后,定会回来与你清算这笔账!” 言罢,只见他手臂猛地一挥,领着一众手下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林府。 待到徐公子及其随从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石月华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她面色苍白如纸,娇躯微微颤抖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林夫人泣不成声地道:“夫人啊,实在是万分抱歉,都是奴家不好,给您还有整个林府都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 泪水顺着她那清丽脱俗的脸颊不断滑落,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林夫人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伸手将石月华搀扶起来。 她和声细语地宽慰道:“快快起身吧,月华姑娘。你并非被卖入我林府充当丫鬟之人,无需行此大礼。” 林夫人轻轻地拍了拍石月华的手背,以示安抚。 想当年,林老太爷开办声合号之际,多亏了石月华的爷爷等老街坊出手相助、大力支持,今日林家方能有此声望与规模。 这份恩情,林家人始终铭记于心。 对于今天石月华来林府帮工还债,实则是林子山为了免石月华落入恶人之手才出的下策。 他也清楚,烂船还有三斤钉,石家最起码还有手艺赖以生活,还不至于要卖儿卖女才能活命。 如果不是念在当初石老太爷的帮衬,林子山明知石老板还不起贷款,怎还敢贷款给石老板? 徐公子带着手下离开林府,又匆匆赶来竹器店。 昨日徐公子在竹器店跟林子山交手后,回到府里,越想越气。 眼前尽是那石月华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姿,弄得他神魂颠倒,夜不能寐。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手下,杀回了竹器店。 在店里等了一天,无论他怎么逼供,石老板始终不肯说出女儿的下落。 还好徐公子聪明,想到昨天是林子山从中作梗,石月华会不会被林子山带回了林府。 于是今天一大早,他又带着手下,杀向林府。 果不其然,开门见到的第一人,便是石月华。 本来因为佳人马上到手了,现在林夫人又说这石月华是她林府的二姨太。 如果真的林府的二姨太,那就算自己再有理,县太爷姐夫也不会帮自己的。 但是如果石月华不是林府的二姨太,那么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石月华弄到府里去。 来到竹器店,石老板还未开门。 于是他命令手下,对着竹器店那扇斑驳的木门“砰砰砰”地一阵猛敲。 捶了许久,那片斑驳的木门依旧紧闭,里面更是一点声响也没有。 第70章 计上心来 昨日,只因数日前偶感风寒,李姨娘的身子愈发沉重,终是难以支撑。 无奈之下,只得遣自家的家奴前往钱庄找林子山。 此时正值钱庄忙碌之际,但听闻李姨娘病重,林子山毫不犹豫应下,承诺待下班后便赶赴城北。 今早,徐公子与其仆从气势汹汹闯入家门要抢人,一阵争论之后方才离去。 而此时的林恩典,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步伐蹒跚地从那怡红院中缓缓步出。 门外早已候着一辆黄包车,车夫殷勤地将其迎入车内。 两刻钟后,车子稳稳停在了府门前。 林恩典抬眼望去,只见那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心中不禁涌起些许不安与忐忑。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有些迟疑的脚步踏入府内。 刚一进门,眼前所见之景令他瞬间呆立当场。 此刻石月华正双膝跪地,伏于林夫人跟前。 林恩典静静地立于一侧,如同石化一般,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甚至连身旁那些家奴也未曾察觉。 只听得林夫人语气严厉地说道:“快快起身吧,月华姑娘。你并非被卖入我林府充当丫鬟之人,无需行此大礼” 言罢,林夫人伸手轻轻扶起了石月华。 恰在此刻,不知是谁率先注意到了与众人并肩而立的林恩典,失声惊叫道:“大少爷!” 一声“大少爷”,其他家奴闻声纷纷侧目,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林恩典。 众家奴脸色骤变,惊慌失措间忙不迭地跟着道:“大……大少爷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安静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听到家奴向林恩典请安问好之声,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这位刚刚现身于府门口的大少爷身上。 “恩典,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林夫人瞬间陷入了茫然之中,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儿子。 林夫人满脸疑惑,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刚刚,林夫人还没有瞧见自己那宝贝儿子的身影,可一转眼的功夫,却发现儿子竟直直地站在了大门口处! 此时正值清晨时分,林夫人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大早的,自家儿子究竟是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的呢? 她心中暗自嘀咕着,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而站在门口的林恩典,面对母亲投来的询问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只见他嘴巴张了张,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了几声含混不清的“我……我……” 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了。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林恩典急忙向林夫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并恭恭敬敬地说道:“娘亲早!” 然后不等林夫人反应过来,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转身撒开脚丫子朝着后院飞奔而去。 望着儿子迅速消失在后院的背影,林夫人心头猛地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莫非……他又去那个地方,现在才刚刚回府?” 想到这里,林夫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要知道,上次儿子被狠狠挨了一顿家法后!倒是收敛了许多。 可如今看这情形,难道他又故态复萌了不成? 林夫人越想越是心惊胆战,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昨晚司机老何送林子山去城北后,回到林府跟林夫人禀报李姨娘身体抱恙,林子山今晚就留在城北不回府后,林夫人就独自一人睡下了。 今天本想让老何送儿子林恩典去钱庄上班的,可是老何说昨晚老爷交代过,今天一早必须去城北接他到钱庄上班。 因近期钱庄拓展了马来西亚的汇款,业务十分繁忙,容不得他休息。 说是让大少爷早上自己乘黄包车到钱庄便可。 因此早上用膳的时候,没见着林恩典和儿媳妇郑氏,她也没多想。 用完膳刚回房不久,大门口便传来来嘈杂声和家奴喊人的声音。 于是她便出来看情况了。 刚才看到儿子逃回后院的那一刻,林夫人才惊觉,儿子这又是彻夜不归了。 不行,这样下去可真不是办法。 等晚上老爷回府,非得想个万全之策不可。 况且今早来闹事的这位郑公子,对于石月华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跟老爷禀明情况后,让林恩典纳石月华为妾算了。 这姑娘知书识礼,性情温婉,是个不错的人选。 虽然父亲好赌,家境也一般。 可是如果是家境好的姑娘,谁家愿意让自己的女儿给人家当姨太呢? 看到儿子又开始流连于花街柳巷,这下林夫人是下了决心,给他娶个姨太太了。 之前媳妇的陪嫁丫鬟秋香他又看不中,现在这个,保准他就答应了呢! 丫鬟秋香从五少爷的偏院回来后,见小姐已经入睡,自己昨晚也跟着小姐折腾了一夜,此刻正困得不行,于是她也去侧房睡觉了。 当林恩典推开房门,竟然见到郑氏此刻还破天荒地在睡觉。 他也没深追究,脱去了外套,也爬上床去睡觉。 不一会,吃过早饭的林恩义便来到潇湘院大哥林恩典的房间门口。 见到房门紧闭着,他伸手轻轻叩了叩门,见里面静悄悄没人应答,又折回了偏院。 这三人一觉睡到了中午,还是用午膳的时候,林夫人发觉大儿子和儿媳妇都没出来,才命丫鬟秋菊过来看情况。 见到大少爷的房门还紧闭着,秋菊赶紧跑回饭厅去报告。 听到秋菊的汇报,林恩义对母亲说:“适才晨起时,秋香来偏院找我去给大嫂号脉,说晨刚大嫂又呕吐了。饭后我过去时,他们的房门也紧闭着,我叩了几下,里面没人应答,我便回偏院去了。” 听小儿子这么一说,林夫人大惊,赶紧命令奴家们,到大少爷的房间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还是秋香耳尖,听到回廊里人声嘈杂,赶紧起身视察。 当她见到一众家奴都朝大少爷房间走来的时候,赶紧出来制止。 第71章 心有灵犀 “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家姑爷和小姐还在睡觉呢!” 秋香站在门口,有点不高兴地问。 “夫人让我们过来看看,这都晌午了,怎么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不起来用午膳?” 来人见秋香挡在门口,其中一人开声道。 “秋香,这是怎么了?” 正在这时,秋香身后的门打开了,郑氏满脸疲惫站在门里,看到这么多人在门口,惊讶地问。 “夫人让他们过来看看您跟姑爷为何还没起身。” 秋香见这些人把郑氏给吵醒了,赶紧禀报情况。 “你们去回夫人,让她先用膳不用等我们了。大少爷此会还在睡觉,等我喊醒他后,我们随后就到了。” 郑氏看到门口站着三四个家奴,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婆母难道还怕他们有什么意外不成?竟然派这么多人过来看究竟! 林子山早上从城北到钱庄后,就一直未见儿子李恩典来钱庄上班。 怎么自己才走开半天,这孩子又出现这种情况了? 最近开展了马来西亚新业务,钱庄正是繁忙时候,今天已经到了午饭时刻,还未见他踏入钱庄。 “老何,你现在回家去看看大少爷,到底为何还未来上班?如果还在睡觉,把他给我抓起来。” 用过午膳后,林子山怒气冲冲地对司机老何说。 老何领过了命,开车回了林府。 此刻的府里静悄悄,林夫人正在午睡。 老何把车停在府门前后,便径直走进后院,直奔潇湘苑而去。 吃过午饭后,郑氏和秋香到了孩子的房间,给三个孩子念故事,哄他们睡午觉。 林恩典一个人还在睡觉,刚才无论郑氏怎么喊,他都不肯起来用午膳。 早上等到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丈夫是什么时辰回来的,郑氏也不清楚。 只知道自己刚才被外面的人吵醒的时候,看到丈夫就睡在自己身边。 喊他起来又不起,因为怀有身孕,郑氏此刻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刚才五少爷跟婆母说自己怀孕的事,她便马上吩咐厨房给自己炖补品。 于是中午饭也没吃,就吃了婆婆为自己炖的补品。 本想回房休息,想到丈夫此刻还在睡,于是她又跟丫鬟秋香去了孩子房间,给孩子们念故事,帮奶娘哄他们睡午觉。 老何来到潇湘苑,见大少爷的房门仍然紧闭。 想到老爷的吩咐,老何不敢怠慢,举起手边“笃笃笃”地叩起门来。 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恩典被一阵敲门声震醒,努力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去开门。 “谁啊?” 他大声问着,把门打开。 “大少爷,老爷让我来接您上班去。” 老何看着还睡眼惺忪的林恩典,怕他骂自己破坏他的好梦,赶紧把林子山端了出来。 “哦,知道了,你到前院等我一会,马上就去。” 听到是父亲让老何来接他,吓得林恩典顿时就清醒了。 来到钱庄,已经过了午时,再过一个时辰,钱庄就该结账了。 见儿子这会才来上班,况且还脸色青白,林子山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昨晚又去了?” “我……我……” 听到父亲质问自己是否又去怡红院,林恩典心虚不敢回应。 “孽子!真的造孽啊!既然想去青楼,那你就娶了秋香吧,别再去那地方了。” 见儿子依然还是往怡红院跑,林子山下了命令,让他娶了秋香。 如果娶房姨太太,他就没那么多精力去怡红院了。 “我不是早就跟您讲过了吗,爹,我不要秋香!” 对于这位富家公子哥来说,秋香无非就是府上众多丫鬟中的一员罢了。 要他迎娶秋香做姨太太? 开什么玩笑! 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呐! 在他心里,就算是昨日新到府里的那个丫鬟都比秋香强上百倍千倍呢! 哦对了,那个丫鬟好像姓石,叫石啥来着……哎呀呀,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啦! “哼,既然你看不上秋香,那你自己去寻摸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子回来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可千万别给我弄个从怡红院里出来的女人回来啊!” 林老爷板着脸孔,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听到老爹让自己亲自出马去找媳妇,林恩典不禁有些犯愁了。 绞尽脑汁地思索了半天,他还是没能想出除了那个石姑娘之外还有哪个女子更适合自己。 于是乎,他硬着头皮问道:“爹,那昨天刚来咱们家的那个石姑娘怎么样啊?您觉得成不成?” 一提到石姑娘,原本还满脸怒气的林子山突然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嗯,石姑娘倒不失为一个绝佳的人选呐!” 这丫头不仅长得清秀可人,而且气质高雅、知书达理。 虽说她家只是个做小买卖的商户,但她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大家闺秀的风范呢! “今晚回家,就先问问人家石姑娘是否愿意,毕竟她不是府里买来的丫鬟。” 林老爷听闻儿子对前日刚到府的石姑娘有意思,他顿时就拍板了。 傍晚时分,父子俩下班回到家,林夫人早就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见到林子山父子回来,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将今天徐公子到府里闹事,并自己一时嘴快说石月华是林 府的二姨太的事,跟丈夫和儿子说清楚。 听完夫人的话,林恩典满脸羞涩。 而林子山却是“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看到父子俩的反应,夫人顿时丈二金刚摸不清头脑。 “夫人,您瞧瞧,咱俩这不正是应了那句‘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林子山满脸笑容地望着一脸茫然的夫人说道。 夫人闻言,不禁感到有些诧异:“嗯?什么意思呀?难道你也跟我想一块儿去啦?” 只见林子山轻轻点了点头,接着道:“可不嘛!我看那石姑娘着实不错,模样俊俏,性格也温顺,若能与咱们家结亲,定是极好的。只是不知人家姑娘是否愿意呐。” 听着丈夫这番话,夫人心里已然明了大半。 她稍作思索后回应道:“要不,待我寻个时机,私下里探探那姑娘的口风如何?” 然而,林子山却连忙摆了摆手,摇头说道:“不妥不妥,此事夫人您亲自出马怕是不太合适。依我之见,还是得劳烦母亲大人出面更为妥当些。”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毕竟这石月华如今正在我们府上做事,若是由你我前去询问,万一人家姑娘不情愿,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难免会觉得尴尬。倒不如让母亲去说,即便那姑娘无意于此,也不至于令场面太过难堪。” 第72章 绝无仅有 “还是老爷想得周到啊!” 林夫人听完丈夫的一番话语后,不禁连连点头,表示对林子山所言极是。 饭罢,林子山夫妇前往别院,看望多日未到前院来的老夫人。 近些日子,老夫人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乐观,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由于身体欠佳,她如今已很少外出活动,甚至连每日的饭菜,都是由下人直接端至房中供其食用。 尽管如此,每晚林子山夫妇都会按时前来向老夫人请安问候。 当他们踏入老夫人的房间时,只见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气息。 “娘,我们来看您来了。” 林子山掀开了门帘,偕同夫人走进房间。 “山儿、慧儿来啦!” 老夫人正斜靠在床背上、身上盖着半身被子 林子山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在母亲的床沿坐下。 他轻轻拉住了的老夫人的手,并轻声问道:“娘,您今日可曾感觉到身子稍微轻松一些?” “托你们的福,好多了。” 老夫人每天最开心的,就是看到儿孙们到房里来问候。 “今天咋没见着恩典?” 今早才从怡红院回来后,便匆匆回房睡觉,没睡醒又被父亲派老何来把他拎去钱庄。 而今虽然在家,但此刻他还没到别院来给祖母问安。 “现在在家呢,等会应该会来问安的。” 林夫人接过婆母的话说。 “娘,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林子山紧紧地拉住母亲那略显僵硬却温暖无比的手,语气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一般。 听闻儿子有事要跟自己商量,老夫人脸上挂着慈祥而和蔼的笑容。 她目光温和地看着了儿子,缓缓说道:“有什么事情啊?要是大事的话,你们年轻的自己拿主意就好啦,我都这把年纪喽,可没精力再去理会家里那些繁杂事务咯!” 这位老祖母可是个充满智慧的老人呢。 一直以来,她都坚信一个道理——人一旦上了岁数,耳朵也应该跟着变聋些才对,没必要过多插手年轻后辈们的事情。 然而,林子山却摇了摇头,神情坚定地说:“娘,这件事还真非得您出面不可,放眼整个家族,没有人能比您更适合处理它了。” 其实,林子山心里很清楚,自从父亲离世之后,母亲便将整个家族的决策权放心地交予到了他手中。 不管是关乎钱庄生意的重大事宜,还是府邸内的琐碎杂务,母亲全都不再过问和参与。 只是这次遇到的情况实在特殊,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前来恳求母亲帮忙。 “哦,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有用处嘛。” 听到整个家族非得她出马不可,老夫人顿时满面春风,微笑着戏谑着说。 “娘,我想为恩典纳妾室。” “为恩典纳妾室?为何突然?” 听到儿子要为孙子纳妾室,老夫人不解地问儿子。 “自从恩典知道美林走后,整个人都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最近迷恋上了怡红院的头牌姑娘,如果不现在帮他纳妾室,我恐怕到时家里就要出个青楼姨太太了。” 林家如果来个青楼姨太太,这可是林府上下都不敢想象的事。 “什么?恩典·····恩典去怡红院?” 听闻一向乖巧温顺的孙子竟然去怡红院这种地方,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呢,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纳妾。” 林子山看到母亲失望的模样,心里像是被针刺痛了一般的痛。 他第一次听到儿子竟然去怡红院的时候,反应一点也不亚于母亲此刻的反应。 老夫人是个睿智妇人,一下子就想开了。 她顿了顿问:“是谁家的姑娘?” 林子山应道:“城西,石记竹器店的女儿。” “城西石记竹器店?可是石兴旺头家的孙女?” 石兴旺,是石月华的爷爷。 “正是,正是石老头家的孙女。” “哦,这家人不错,有仁有义。当年你爹开始创办声合号的时候,多亏了这帮老街坊了。” 老夫人永远记得,这些帮过声合号的恩人们。 “那让,媒人去提亲便可,为何还得一个老人家来出面?” “娘亲,您有所不知,此刻的石姑娘,正在我们府里帮工。” “为何?石头家的儿子把家败光啦?” 听闻石月华此刻在林府做帮工,老夫人十分纳闷。 毕竟在四十年前,她爷爷的竹器店在南城,也算得上占一席之地呢! “老石头家走后,他儿子,也是如今的石头家染上了赌博,把积蓄赔光了不说,还把女儿当成赌注给赌输了。为了不让他女儿落入火坑,我打算帮他还赌债,让他女儿到府里来做帮工还债了。” “可怜的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如今,这孩子答应了?恩典也答应了?” 听了石月华的遭遇,老夫人深表同情。 “恩典是同意了,现在就是石姑娘这边了。所以,孩子才来请娘亲出面的。” 老夫人这才明白,为什么整个家族,她出面最合适了。 毕竟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老石头家帮衬过声合号。 如今以拉家常的方式,间接试探人家姑娘有没那意思。 如果姑娘没那意思,这事就算过去了,日后姑娘再在林府做事,也不会尴尬了。 “好,这事的确是要我这个老人家出面才合适。” 老夫人爽快地答应去探探石月华的口风。 等到林子山夫妇离开后,一直没开口的桃花说话了。 “老夫人,今天早上,我在前厅碰到了这位石姑娘,后来那位债主到家里来要把石姑娘抢走,夫人站出来说石姑娘是府里的二姨太。当时我还以为这事已经定下来了,老夫人您也是知情的呢!所以我回来才没将此事向您禀报。” 于是桃花把早上发生的事,对老夫人复述了一遍。 听完桃花的复述,老夫人心里清楚,要让石月华成为孙子的二姨太,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毕竟,她爹还欠着人家的赌债。 如果债主不同意折成钱,那这石姑娘还不是得落入狼窝。 “你刚才说债主是谁来着?” 刚才桃花说了,夫人听到来人的来头后,大怒喊出了县太爷的名字。 “他说,他是县太爷的小舅子。” 第73章 一见如旧 “世昌的小舅子?” 听到来人竟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时,老夫人不禁愣住了,满脸疑惑之色。 要知道,这王世昌都已经年逾半百、五十出头了啊,怎会突然冒出一个才十几二十岁的小舅子呢? 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他知晓我们林家与县太爷之间的关联吗?” 老夫人暗自思忖着。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乳臭未干、只有十几二十岁的小毛孩子,绝对不可能是县太爷王世昌货真价实的小舅子。 此人多半是信口胡诌,妄图借此恐吓他人罢了。 桃花见老夫人面露惑色,又道:“老夫人,夫人已然确认过了,确实是县太爷近年新纳的五姨太的亲弟弟。” 听闻此言,老夫人愣住了。 她忍不住连连摇头叹息道:“这王世昌,竟全然不像他爹爹那般的稳重!” 原来,这县太爷王世昌的父亲乃是老夫人的表弟。 想当年,王世昌的父亲不过是一介贫苦农夫,家中仅有那区区几亩贫瘠的田地。 然而,即便生活拮据,王父依旧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供王世昌读书认字。 终于盼来了王世昌要赴京城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但那昂贵的路费却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坎儿。 就在一家人愁眉不展之际,老夫人的双亲犹如雪中送炭般伸出了援手,慷慨解囊资助了这笔路费。 王世昌深知这份恩情重若泰山,于是暗暗发誓,如果有朝一日能够高中,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皇天不负有心人呐,王世昌果真金榜题名。 多年之后,他被派往南城担任县令一职。 说来也巧,刚到南城不久,他便打听到自己的表姑当年也嫁到了这里。 怀着满心欢喜和感激之情,王世昌赶忙前往林府登门拜访表姑夫妇二人。 一番寒暄过后,他又结识了表姑的儿子林子山。 也许真应了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吧,这王世昌和林子山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史子集,亦或是官场轶事、民间趣闻,他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十来年里,王世昌和林子山之间的情谊愈发深厚,彼此相互欣赏、互为知己,成就了一段令人称道的佳话。 隔天早上,桃花扶着老夫人,来到了久违的前厅。 正在前厅打扫的石月华见到桃花扶着一位约摸七十多岁的慈祥老太太,正朝前厅走来。 只见老太太满面笑容,如雪的白发在背后别了一个大大的发髻。 头上的翠绿色的翡翠头饰,如一汪海水般碧得清澈,甚是雅致。 昨日见着桃花,她自报是别院老夫人房里的,想必这位慈祥的老太太,便是老夫人了。 她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跑到厅外低头候着。 见石月华如此懂事识礼,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石姑娘,这位是老夫人。” 见石月华已经候在厅外,桃花跟石月华介绍着。 “小女子石月华拜见老夫人。” 石月华见老夫人已经迈上了台阶,赶紧俯身施礼。 “起来,起来。” 看到这姑娘跟自己行了个大礼,老夫人满心欢喜。 这女孩识大体,长相也不错。 老夫人偷偷瞄了一眼石月华,心里嘀咕着。 “你叫石月华?” 刚才石月华自报了家门,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 “是的老夫人,奴婢叫石月华。” 石月华走过去,帮着桃花扶着老太太的另一只手说。 见石月华如此懂事,老夫人已是喜爱万分。 “石姑娘,你爷爷是否就是石兴旺石头家。” 老夫人见对石月华甚是满意,于是赶紧套近乎。 “回老夫人,正是。” 石月华听闻老夫人认识自己的爷爷,惊讶不已。 “你不知道啊,恩典爷爷在世时,跟你爷爷石头家,可是好生意上的好朋友呢!” 老夫人拉住了石月华柔软的双手,眼里满是笑。 “原来这样,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走了。” 石月华很是开心,原来两家人还有这缘分。 “石姑娘,委屈你了!你的事,我都听恩典父亲说过了。” 老夫人一直拉着石月华的手,满眼忧伤地说。 “老夫人,真的对不起,我的事给林家添麻烦了!” 提起自己的事,石月华心里有点恨父亲。 如果不是林子山当时在场,那此刻,她早就已经落入了虎口。 “不麻烦,不麻烦!姑娘,在林府,你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就好了。每天有空,多到别院去陪陪我老太婆。” 老夫人有自己的想法,在跟石月华还没熟悉的情况下,不宜提亲。 “多蒙老夫人厚爱,如若老夫人不嫌弃,我定天天去跟老夫人请安问候。” 看到老夫人对自己如此厚爱,石月华不由得受宠若惊。 “欢迎,欢迎啊,你一定要天天来看我哦。” 看到石月华已经上道了,老夫人非常开心。 隔日清晨,阳光洒落在宁静的街道上,林子山早早地安排好了行程。 他先是嘱咐司机老何将自己的儿子送往钱庄,随后又让老何驾车载着他前往城西的竹器店。 就因为前天那位徐公子竟然在店内待了整整一天!所以昨日一整天,石老板都不开门迎客。 前日女儿随林子山到林府后,隔天一早徐公子便到店里来要人。 看到他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石老板夫妇心里那个急啊。 他们实在不敢轻易暴露女儿的行踪,唯恐这徐公子得知后跑到林府去大闹一场。 其实,按照石老板夫妇原本的想法,今天依旧是不敢开门做生意的。 然而,眼下正值农忙时节,昨日就已经有不少客人来到店里想要购买物品,却因店铺关门吃了个闭门羹。 无奈之下,石老板娘只能咬咬牙,一大清早就起身打开了铺子。 没办法呀,如果再这样一直关着门不营业,家中儿子治病所需的药钱可就没有着落啦。 谁知道刚开门,林子山便出现在店门口。 石老板娘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女儿到了林府闯祸了?林头家这是来说理还是来退货来了?” 第74章 平地风波 石太太在门口摆放着的竹器,看到林子山向这边走来。 她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跟林子山问候:“林头家,您早!” “头家娘,早啊!” 看到只有老板娘一人,林子山一边回应,一边朝店里张望着。 “他不敢出来,怕那人又来找麻烦。” 石太太满脸愧色,低声说。 “这事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不必为此事忧心忡忡了!我今日前来,实则有另外事情与你们夫妻商量的。” 林子山看着满脸惊愕的石太太,安慰道:“至于与那位徐公子的债款,我定会想办法,您们不必担心。” “不知道林头家所为何事?” 石太太听到是为了其他事情而来,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莫非,是来催还贷款利息的?恨只恨家中这个烂赌鬼,不单输了积蓄,抵押了女儿,甚至连赖以生存的店铺也抵押出去。” “请恕我冒昧,今天到来,是为了提亲之事。”林子山难为情地说道。 听到林子山说是来提亲的,石太太不禁满脸狐疑之色。 她皱着眉头问道:“提亲?这究竟是给谁提亲呀?” 林子山拱了拱手,略带歉意地说道:“此次贸然前来提亲,实在是有些唐突了,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您多多包涵。若是头家娘您觉得这不合适,大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我绝无二话。” 他心里也很清楚,虽说石老板是个小商人,但毕竟还算不上穷困潦倒到需要卖儿卖女的地步。 而如今自己上门提亲,想让人家的女儿给儿子当姨太,像这样的寻常人家,多半都是不会应允的。 “林头家,您但说无妨。” 见到林子山率先将话挑明,石太太心中的顾虑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头家娘,我是为长子提亲来的。说来愧疚,犬子已娶妻生子,我们也不应有此贪念,但奈何我娘对石姑娘一见如故,盼着石姑娘成为自家的孙媳妇,因而便让我前来登门提亲。只是委屈令爱了。” 林子山说出此话的时候,甚至有点脸红。 “这……林头家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呀!承蒙贵府老夫人如此厚爱,那可是小女的福气呢!要说高攀,是我们高攀了才对。您快快请坐,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老石出来。” 石太太听完林子山的来意后,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虽说对方的儿子已经娶妻生子,但像林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她们原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呢。 如今竟有这样的好事主动找上门来,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呢? 虽说是姨太,但却比嫁一户普通人家,要风光一百倍呢。 石太太话音刚落,便掀开门帘朝后堂跑去。 不一会,石头家掀开了蓝色的门帘,满脸喜色地探出头来。 “林头家!嘿嘿,要喊亲家公了!” 石老板看到了坐在店里的林子山,满脸谄媚地说。 明显,他刚才已经听老婆说了,而且也已经愉快地答应了。 这门亲事在长辈这边,就算是达成了共识。 现在只有等石姑娘答应,便大功告成了。 丈夫要纳妾之事,郑氏还一无所知。 今天秋香在厨房帮郑氏炖补品,厨房的徐婆子便凑了过来。 “秋香,大少爷的二姨太已经进府了,是不是把大少奶气得起不来身啊?” “胡说,我家小姐是有喜了,再说姑爷怎么可能会纳妾,你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听到徐婆子说林恩典要纳妾,秋香顿觉天旋地转。 “不可能,自己脱光了躺在他身边,他都把自己赶出去,怎么可能就要纳妾了呢?” 秋香越想越难受,眼里噙着眼泪,双腿不停地颤抖着。 “徐婆子,你说二姨太进府了?在哪里?” 秋香越想越怕,她追问着徐婆子。 “你还不知道啊?不会吧?整个林府的人都知道啦。” 听到秋香问自己关于二姨太的事,徐婆子有点不可置信。 “这事是你胡诌的吧?我们都没听说呢!” 被徐婆子这一反问,秋香心里没底了。 “莫非是真的?二姨太这回人都在府里了?大少奶郑氏还被蒙在鼓里?” 秋香越想越气愤,扔下了一句:“徐婆子,帮我看着火”后,撒腿就往潇湘苑跑。 跑到潇湘苑,她早已气喘吁吁。 “小姐,小姐出事了。” 秋香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气接不上下气说道。 “火急火燎的,出啥事?” 看到秋香跑得气喘吁吁,郑氏不解地问。 “小姐,我刚才在厨房听徐婆子说,姑爷竟然要纳妾!而且更让人震惊的是,那二姨太如今都已经在府里了。” 听完秋香的这句话,用当头一棒来形容郑氏此刻的感觉,是再适合不过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这是谁说的?怎么可能会这样?” 秋香抹了一把眼角快要滚落的泪水,抽噎着回答道:“就是那个徐婆子说的呀,小姐。听说现在整个林府上下全都知晓这件事情了,唯独您和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说完,秋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与难过,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她那白皙的脸颊不停地滴落下来。 郑氏望着秋香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难道这事竟是真的不成? 想到此处,她原本那颗坚定不移的心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当真有此事吗?” 郑氏紧紧握住秋香的手,声音微微颤抖地再次确认道。 只见秋香拼命地点着头,哭得愈发厉害了。 此时的郑氏深知已无法再逃避这个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咬咬牙对秋香说道:“走,随我一同到飞鸿堂去,当面问一问婆母究竟发生了何事!” 尽管此时郑氏的身体因为怀有身孕而时常感到不适,但她全然顾不得这些,拉着秋香脚步匆匆地地朝公婆所住的地方奔去。 郑氏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疑惑。 到了飞鸿堂,秋菊说夫人还在午睡,尚未起身。 郑氏只得带着秋香,怏怏地退了出来。 走到花园,她转头一想,决定去别院找老祖母讨个说法。 于是她领着秋香,又朝别院匆匆而去。 刚走进别院,便从老祖母的房中传来了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是谁?哄得老祖母如此开心?” 郑氏自从嫁进林府,颇得老祖母欢心。 自从丈夫自甘堕落后,郑氏便没再多的心思每天到别院来陪老祖母。 如今听到从老祖母的房中传出这欢乐的笑声,这不禁在郑氏的心里产生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第75章 豁然开朗 走近老祖母的房间,听到老祖母说:“那你就算应承了?” 郑氏与秋香对视了一眼,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老夫人盖着半身被子,靠在床上,笑逐颜开。 她双手紧紧地拉着一位扎着两条长麻花辫子,穿着一身淡蓝色旗装,长相姣好满脸娇羞的女孩子。 这女孩一看就不像府里的丫鬟,莫非……? 见郑氏到来,老祖母拍了拍床沿对郑氏说:“来佩霞,你也坐过来。” 秋香跟老夫人问安后,也跟桃花互相问好。 桃花见到郑氏,赶紧施礼问安。 听桃花喊:“大少奶奶好”,石月华便知道,此人就是大少爷林恩典的妻子了。 于是她慌忙起身,朝郑氏行礼。 “小女子石月华,见过大少奶奶。” “这位是?” 郑氏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此刻的她还不敢肯定。 “来,佩霞,你坐过来,我来跟你说清楚。” 林老夫人拍了拍石月华另一边的座位,示意郑氏坐下说话。 郑氏朝老祖母行了个礼后,便在石月华的对面坐了下来。 见郑氏也坐下,老夫人一只手拉着郑氏,一只手拉着石月华。 她笑着看着郑氏说:“这位是石月华石姑娘,也是恩典将要娶的二姨太。” 郑氏一听“二姨太”,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呼地站了起来。 “老祖母,您说的,您说的是什么?” 虽然刚才秋香已经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可是郑氏还是不敢相信从老祖母嘴里说出来的话。 看到郑氏跳了起来,眼里噙着泪,声音颤抖,老夫人满脸的歉意。 她对激动的郑氏说:“佩霞,你坐下好好听我讲。” 郑氏本想纵声大哭一场的,可是在老祖母面前,她不敢太过放肆。 于是她把眼泪硬生生地吞进了肚子里,又坐到了老祖母的床沿。 这时的石月华,看到郑氏如此反应后,那张娇俏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 她的心中此刻充满了懊悔和自责,真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回到刚刚答应老夫人的那一刻。 自己钟情于林恩典,当听到老夫人提出让林恩典纳她为妾时,喜悦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以至于她不假思索地便应承下来。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郑氏那悲痛欲绝、泪流满面的模样,石月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竟然给这个无辜的女子带来了如此巨大的伤痛。 “佩霞啊,石姑娘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呢!奶奶相信你们日后定能和睦共处。” 老祖母一边轻声安慰着郑氏,一边伸出一只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拉住了郑氏那微微颤抖的玉手; 而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抬起,替郑氏擦拭着眼角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自从那天美钿带来消息之后,恩典便整日里浑浑噩噩,过得简直不像个人样儿。别说你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就连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都不忍心再继续瞧下去啦。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他这般自我沉沦、一蹶不振,倒不如赶紧给他娶一房姨太太进门,也好让他早日收心,重新振作起来。这事儿不管对于你还是对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呀。佩霞,你向来都是个聪慧伶俐的好孩子,奶奶相信你定能明白长辈们的这番苦心。” 老祖母语重心长地说道,目光殷切地注视着郑氏,期待着她能够理解并接受自己的安排。 老祖母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犹如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黑暗的夜空,瞬间照亮了郑氏内心深处一直纠结不清的阴霾角落。 她静静地聆听着,心中的迷雾渐渐散去,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啊!这两年多以来,丈夫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而自己呢,又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本来自己早就有为丈夫纳妾的想法,只是丈夫对秋香不感兴趣罢了。 而此刻眼前的这位女子,却是那般不同。 她看上去温婉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与秋香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何止好上几百倍! 不论是家中长辈们审视的目光,还是从林恩典自身的喜好出发,郑氏实在找不出任何一点能够挑剔石氏的地方。 她不禁暗自思忖:或许这样一个女子进门,真能给这个家带来新的生机与活力吧…… 于是她含泪点了点头,算是答应让石月华进门了。 林子山从竹器店出来后,便让司机老何送自己到县衙。 今天的县太爷王世昌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府衙里办公,原来,他昨晚跑到城北的五姨太那里过夜去了。 这五姨太,她的父亲就在衙门里当差。 因时常要去衙门找自己的父亲,一来二去的,就这么慢慢地落入了县太爷王世昌的眼中。 要说这王世昌,虽然家里已经有了四房太太,但他那颗贪婪的心可从来都不知足呢! 就在某一天,当看到年仅十六岁、如花似玉的徐彦秋如同仙子一般出现在府衙里的花园中的时候,王世昌只觉得自己身旁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瞬间都失去了颜色。 这位色胆包天的县太爷当下就动起了歪心思,凭借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和财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徐彦秋收作了第五房姨太太。 而这徐彦秋还有一个弟弟徐锦秋,从小就依仗着父亲在衙门当差的这点权势,养成了一副横行霸道、欺软怕硬的性子,平日里没少欺负弱小。 可自从他的姐姐当上了县太爷的五姨太之后,这家伙更是变得嚣张跋扈起来,仿佛整个县城都是他家开的一样。 这徐锦秋,终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仅如此,那赌坊和青楼更是他常出没之地,真可谓是样样不落! 说来也巧,就是这样一个不务正业之人,居然在赌场中鸿运当头,一举战胜了石老板。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徐锦秋道竹器店要欠款时,看到石老板的女儿石月华后,便动起了歪心思。 林子山在县衙吃了闭门羹后,无奈之下,他只能向都头细细交代:“若是县太爷回到衙门,请务必派人前往钱庄告知我一声。” 直到日头西斜的下午时分,县太爷王世昌才慢条斯理地回到县衙。 都头赶忙上前禀报,将林子山早上来访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县太爷听闻之后,略微思索片刻,随即便吩咐都头派遣一名捕快去钱庄邀请林子山前来。 第76章 对簿公堂 王世昌得知自己的小舅子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为非作歹后,怒不可遏。 他命令都头,到徐锦秋的家中,把徐锦秋给提过来。 都头奉命行事,一炷香的功夫,徐锦秋便跟随都头来到了府衙。 刚跨进大堂,看到林子山坐在县太爷的姐夫右侧的时候,心里着实吓了一跳。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还在县太爷面前坐下?看来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于是,他像往日一样,向县太爷的姐夫问好并套近乎。 “姐夫好,不知道您召我来,所为何事?” 看着王世昌的面上毫无笑容,徐锦秋嬉皮笑脸地问。 “我为何召你来,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王世昌看到徐锦秋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有点来气。 “姐夫,要说为了竹器店的事,那可是他赌输的。” 徐锦秋也不傻,他看到林子山在场,便知道了所为何事了。 “你还敢说你有理吗?赌博,本来就不应该!况且人家只是赌输了你10两银子,隔了一夜,你竟然要人家十根金条,你咋不去抢呢?” 王世昌满脸怒气,大声地呵斥着徐锦秋。 “姐夫,这都是我和石老头说好的事,他还不了,就拿女儿抵债了。如今这石姑娘,被这位藏到府里去了,现在是不还钱,也不给人,冤枉的是我!” 徐锦秋指着林子山愤怒地说着。 县太爷虽然气自己的小舅子不务正业,为非作歹,但愿赌服输,这本来就是石老板的不是。 他听到小舅子喊冤,只能放低了声音,慢慢开导道:“锦秋,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兄,大家都是亲戚,你就收了我表兄这十两银子吧,大家就两清了吧。” “姐夫,我这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跟他废话的,这石姑娘,我是要定了。” 徐锦秋说完,一屁股坐到林子山对面的椅子上。 “表兄,你不要生气,这孩子被他姐姐惯坏了。” 五姨太自从进门,颇得王世昌宠爱。 她溺爱这个弟弟,王世昌爱屋及乌。 “徐公子,难道您不知道,这石姑娘是我林府的二姨太吗?” 林子山看到徐锦秋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只能抛出杀手锏。 “你骗人!你们一家都是骗子!这石姑娘如果早有分配,你就是给石老头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把女当赌注的。” 明显,徐锦秋也不是好唬的。 “锦秋,这石姑娘的确是已经分配给我的表侄子林恩典当二姨太了。” 王世昌见小舅子不相信林子山的话,他站出来替林子山说话。 “姐夫,这都是林家使出来的计谋,你把石老头召来问问看,我就不相信他林家的话。” 徐锦秋昨天等了一整天,等不到石老板出来开店,今天本来想去的,因为昨晚去青楼到天亮才回家,等捕快去到家里找他时,那会他还在睡大觉呢。 这时如果把石老板找到,正好逼他去林府把女儿带回来。 林府自己昨天早上是去过了,男的难对付,没想到女的也不简单。 听到徐锦秋说把石老板喊来对质,王世昌看了看林子山,觉定他小舅子说的有道理。 这钱,是石老板输掉的,这会在解决这事,他应该在场才对。 于是王世昌又命令官差,到旧圩的竹器店去把石老板传来。 自从早上林子山来提亲后,石家喜气洋洋,好像发了笔横财一样。 林子山说了,房契马上就跟他们送回来,就当是女儿石月华的聘礼了。 以后每个月不但不再用还利息,如今连本金也不要还了。 石老板也暗暗下了决定,以后不会再踏进赌坊一步,一定要像父亲一样,好好经营竹器店。 正当石老板沉浸在幻想中的时候,突然一位官差走进店里。 见有官差进店,石老板满脸惶恐地站起来。 “你是不是石振远?” 来人问石老板。 “正是在下,官爷这是?” “县老爷有令,传你进府问话。” “小人这是犯了什么罪吗?”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奉命行事,请你马上跟我走一趟吧。” 官差看到石老板还想推搪不跟着自己去县衙,有点不耐烦了。 石老板见官差有点生气,赶紧揭开了布帘朝里喊人:“老婆子,你出来看店,我得随官爷进府衙一趟。” 听到丈夫县太爷派官差来家传人,石太太吓得丢下手里的针线活,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犯啥事了?” 看到威严的官差,石太太吓得扯着丈夫的衣角,战战兢兢地问。 “我没犯事啊!你看我这几天都没去赌坊了不是。别打听了,你先看看店,我去去就回。” 说完,跟着官差的脚步,两人匆匆朝衙门跑去。 一路上,石老板忐忑不安,不知道等会到县衙自己回会不会有危险。 踏进衙门,便看到了坐在县太爷左边的林子山,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当看到另一边坐着气鼓鼓的徐锦秋时,石老板心里便全明白了。 见到县太爷王世昌坐在上座,赶紧跪下道:“草民石振远参见县令大人。” “起来答话。” 王世昌挥了挥手,让石老板起来应答。 石老板跟双手抱拳,跟林子山打了招呼后,便站着候命。 “石振远,你是否把你女儿当做赌注,输给了徐锦秋?” “禀老爷,小人是输了徐公子十两银子,但只是隔了一夜时间,徐公子便要求小人还他十根金条,请老爷做主啊!” 石老板说这话的时候,憋屈得就快哭出来。 “你骗人,分明是你自己说的,如回去凑不出就拿女儿当赌注。现在又想反悔不是?” 徐锦秋见石老板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不由得大声申辩着。 “小人是说回家筹钱,可没想到徐公子会狮子口大开,就算小人把家当全都卖了,也不值十根金条啊。” 石老板说着,用衣袖擦去了眼角滴下来的两滴泪。 徐锦秋听到石老板说自己狮子口大开,气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指着石老板愤怒地说:“并非我狮子口大开,我们在赌坊的时候就说好的,你回家筹钱,如若过了辰时,还筹不出钱,就得让我带走女儿。如今你却把女儿送进林府,林府甚至还编造谎言忽悠本公子。竟然不给人,麻利的,十根金条。” 第77章 不肯妥协 只见小舅子满脸怒容,“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那架势仿佛要跟人拼命一般。 王世昌见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锦秋啊……稍安勿躁,先坐下。” 他心里清楚,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可眼下这局面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一边是自己的小舅子,平日里虽然有些任性,但毕竟也是亲人; 而另一边呢,则是远房表哥兼挚友,两人关系匪浅。 这就好比左手和右手,哪一只受伤都不好受啊! 如今林家与石家已有婚约,若是处理不当,不仅会影响到两家的关系,甚至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想办法说服小舅子,让他心甘情愿地接受石老板欠下的这十两赌债才行。 “石老头,你明明已经将女儿赌输给我,现在来说说你女儿怎么还会出现在林府吧!” 看到自己的一番话,县令姐夫也奈何不了他时,徐锦秋就更势在必得了。 “徐公子啊,请您大人大量,原谅小老儿这一时的糊涂之举吧!小女确实早已和林家定下了婚约,我真是鬼迷心窍、昏了头啦!” 石老板一听徐锦秋竟然都已得知自家女儿身在林府,心中大惊,赶忙拿出女儿与林家有婚约一事做为掩饰。 “哼!好啊你们,竟敢合起伙来欺骗本公子!既然令爱已与林家有婚约在身,那你又怎敢如此大胆,拿她当作赌局的筹码呢?难道就不怕毁了你女儿一生的幸福吗?” 徐锦秋瞪大双眼,满脸怒容地质问着石振远,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们所说的这番话。 自从那天见过石月华之后,徐锦秋便整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满心满脑想的都是石月华那如花似玉的面容。 “锦秋啊,林家和石家毕竟是先有婚约在前,你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人家这段姻缘。而且,你也就大度些,接受石头家的诚恳道歉,再收下他输掉的欠款,这样也算给姐夫我几分薄面,你意下如何呀?” 王世昌心里清楚得很,今天估计这徐锦秋是不肯就此罢休的。 况且这十根金条,这分明就是在为难石老板。 “不行,不交人的话,少于十根金条,免谈。” 徐锦秋一口咬定,没有十根金条的话,就把石月华给他送过来。 听到徐锦秋咬死咬十根金条,林子山终于说话了。 “我说徐公子,自古欠债还欠,天经地义,逾期算利息,也无可厚非。只是你这利息,也实在太高了。” “怎么就高了?一个人还不值个十根金条?” 徐锦秋听到林子山说他的利息高,他又生气了。 县太爷的账他都不买了,就别说林子山的了。 “徐公子,我只输给您十两银子啊!这十根金条,您这要了小老儿一家的命啊!” 看到林子山出面,县太爷也开口了,但徐锦秋仍然不买账,石老板也慌了。 “我不管,你还不起,就把女儿交出来。” 徐锦秋坐在椅子上,双腿翘得老高,一副有理走天下的样子。 看到自己的小舅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王世昌感觉有点下不了台。 他面色阴沉,双眉紧蹙,眼中闪烁着一丝怒火,略带不耐烦地说道:“锦秋,你若是再这般肆意妄为、胡搅蛮缠下去,休怪我不再与你讲那些大道理了!” 徐锦秋一脸不以为意,甚至还带着些许挑衅地回应道:“姐夫,我哪里有胡闹啊?只要他乖乖将女儿交出来,这件事情不就可以圆满解决了嘛。” 瞧这小舅子如此嚣张跋扈、胆大妄为的模样,是平日里没少受到五姨太的娇惯和纵容。 自从王世昌迎娶五姨太后,那真是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一般,呵护备至。 真可谓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无论五姨太提出何种要求或主张,王世昌皆是言听计从,毫无二话。 好在这五姨太除了过度宠溺自己的亲弟弟之外,倒也没有其他什么不良居心或是歹毒心思。 如若不然,以王世昌先前那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为官作风,以及深受民众敬仰和爱戴的良好声誉,恐怕如今早就沦为一个昏庸无能、遭人唾弃的贪官污吏了吧。 “这石小姐与林公子可是早有婚配在前啊!这件事你刚才不也听说了吗?所以要想让人家把闺女交给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再说了,石老板最多也就还你十两银子,至于到底收不收这笔钱,随你自个儿决定吧。” 看着眼前这个小舅子死死咬住一定要石老板交出女儿来,王世昌一脸无奈地说道。 此时的徐锦秋满心都是愤懑和委屈,当他听到连县太爷都开了口,不仅没有将石小姐判给身为赢家的自己,反而只允许他拿走石老板输给自己的区区十两银子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不满情绪。 他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姐夫,您瞧瞧这像话吗?愿赌就得服输呀!可如今他石老板这般做法,简直就是公然破坏了规矩嘛!哪能这么办事儿呢?我不管,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讨个公道回来!” 看到王世昌的判断如此公正不阿,林子山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 他深知此事若继续僵持下去,不仅会令王世昌左右为难,更可能导致局面愈发不可收拾。 想到此处,林子山决定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来化解这场纠纷。 只见他转身面向满脸愠色、怒目圆睁的徐锦秋,语气诚恳地说道:“徐公子啊,这件事的确是石头家做得不对在先,在此我先代他向您赔个不是。您就宽宏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这样如何?我愿意代替石头家还给您十两银子,另外再加上十两作为利息补偿给您。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说完,林子山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二十两银子,放在桌面。 然而,面对林子山这番合情合理的提议,徐锦秋却是毫不领情。 他双手抱胸,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不行!今日之事没那么容易了结。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就得拿出十根金条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第78章 志在必得 显然,此刻的徐锦秋已经铁了心,任谁怎么说,他始终咬死不肯松口 “锦秋,你就给姐夫一点面子,收了林头家这二十两银子吧。” 此刻的王县令脸上堆满了笑容,把桌面上的银子推到了徐锦秋面前。 看到县令姐夫一再耐心劝慰,徐锦秋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他的语气不得不柔软了下来,跟着抛出了自己的诚意,想来打动石老板。 “姐夫,我不是不给谁面子,只是这石姑娘,我是诚心想娶她当太太的。” “石姑娘不是已经许配给林打公子了吗?” 见徐锦秋还在纠结,王世昌解释着。 “他们这是设计不让我领走石姑娘的,这石姑娘分明就未婚配。” 徐锦秋还是不死心,他自从见了石月华后,就茶不思饭不想了。 “徐公子啊!小女确实早已许配给了林公子呀!都是小老儿当时犯糊涂,没能及时跟您讲清楚,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小老儿这一回吧!” 石头家满脸歉意地看着徐锦秋,喏喏地说。 徐锦秋一脸冷漠地说道:“哼!没用的石老头,光凭你一张嘴说可不行,除非让本公子亲眼见证他俩完婚,否则我是绝对不会信的!石头家,你再想想清楚,你女儿如若跟了我,可是大太太哟!” 原来,这徐锦秋打心底里觉得像石月华那般心高气傲的女子,肯定不会甘心去给林家大少爷做姨太的。 毕竟,他家父母可是经营着一间小店铺,如若不是石老板好赌,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好歹也算小康。 真正婚配的话,石老板是应该不可能让女儿给人家当姨太太的。 因此,徐锦秋铁了心地要亲自看到石月华真正嫁入林家成为林恩典的姨太太,只有这样,他心中的这笔账才能彻底翻篇儿。 “徐公子,如若您不相信,等他们大婚之日,必定请徐公子到府上来喝喜酒。” 林子山见大家苦口婆心,无论他如何解释,徐锦秋始终都不肯相信。 无奈之下,他只好使出最后一招——邀请徐锦秋来参加婚礼。 听到这话,徐锦秋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着。 他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行,我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之后他们果真顺利完婚,本公子自然会如约前来喝喜酒,这件事情也就此作罢。但是,如果到时候他们两个人还没有成婚,那么石姑娘,我可是志在必得!” 说完这番话,徐锦秋的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转头又再一次对高傲地对石老板说:“石头家,你可得衡量衡量哦,石姑娘若是跟了我,你就是县太爷的亲戚了,况且还是大房太太。你如若让石姑娘嫁到林家,不但只是个姨太太,还可以会跟本公子成为仇人哦!”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早已有了盘算,他觉得以石姑娘这般出众的容貌和气质,若是能跟随自己,那肯定是以正房夫人的地位了。 可要是嫁给了林家那位大公子,充其量也就是个姨太太罢了。 想必石姑娘自己应该也心知肚明,断然不会委屈自己,去给一个已经有妻室的男子做小吧? 想到这里,徐锦秋越发坚信,只要十天期限一到,石姑娘必然会落入自己手中。 很快,十日便到了。 今天,正是林恩典和石月华成亲的日子。 林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虽然没有像娶大太太郑氏那般的隆重,却也请遍了生意场上的伙伴和一众的亲友。 当然,县太爷王世昌携同最受宠的五姨太徐彦秋,也到林府来庆贺。 徐锦秋听闻林恩典与石月华当真在十日内完婚,气得卧床不起,没到林府来参加婚礼。 自那日老夫人亲自向石月华提了亲之后,整个府邸仿佛都因为这桩婚事而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没过多久,石月华就提前搬进了那座精致典雅的紫月轩居住。 自此以后,家里那些繁杂琐碎的家务活再也不需要她去费心操劳了。 不仅如此,为了更好地照顾石月华的起居生活,府里甚至特意从别院抽调了打杂的丫鬟芍药前来伺候。 对于石月华来说,这可是她生平头一遭拥有属于自己使唤的丫鬟啊! 起初的时候,她着实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和适应。 毕竟曾经的她,也是以丫鬟的身份在别人府上讨生活的,所以对于丫鬟们内心深处的想法和感受可谓是再清楚不过了。 正因如此,石月华在与芍药相处的过程当中总是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但凡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能够完成的事情,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亲自动手去做,丝毫不敢轻易劳烦芍药帮忙。 因为她心里非常担心万一自己稍有不慎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话,会惹得芍药心生不快。 这段时间,大太太郑氏在害喜,根本没心思去理会林恩典再纳妾的这桩事。 只是丫鬟秋香自从知道大少爷要纳新来的丫鬟石月华为二姨太后,便一直闷闷不乐。 眼看到手的鸭子都飞了,只怪自己生得不如石月华好看。 自家小姐为了这事,也算是尽了力了。 怪只怪自己长得不好看,勾不起大少爷的欲望。 她常常趁着无人注意之时,悄悄地凑近芍药,压低声音询问有关石月华的私密之事。 然而,令人感到失望的是,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苦苦追问,对于石月华的种种情况,芍药都是一脸茫然,全然不知。 面对这样的结果,秋香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和懊恼。 有时候,秋香实在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躁情绪,便会忍不住向郑氏发发牢骚。 说林恩典不想纳她为妾,原来是在外头早就已经有了相好。 而郑氏,前面所生的那三个孩子,虽说也有妊娠反应,偶尔会害喜不适,但远不像如今这般折腾人。 自从怀上这个孩子之后,反应异常强烈,整日里只能躺在床上,几乎连下地行走都成了奢望。 她不明白,这究竟是因为心情不佳导致身体状况如此糟糕,还是这个尚未出世的小家伙存心要让母亲不得安宁? 郑氏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从怀孕伊始直至分娩之日,郑氏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卧榻休养,苦不堪言。 第79章 春宵一刻 洞房花烛夜,林府热闹非凡。 宾客们尽情嬉闹着,迟迟不愿离去。 今天不仅有众多亲朋好友前来道贺,就连县太爷也亲自带着他那娇艳动人的五姨太莅临现场,使得整个林府都笼罩在了一片喜庆而又尊贵的氛围之中。 林家子孙们纷纷盛装出席,向新人和贵客表示祝贺。 夜幕降临之后,林府上下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处处洋溢着欢乐与祥和。 位于后院深处的潇湘苑,却只点着一盏橘红色的灯笼。 大少奶郑氏身着一袭淡紫色的丝绸睡衣,慵懒地斜倚在床上,美丽的容颜此刻却布满了愁容。 而她身旁的陪嫁丫鬟秋香,则静静地站在床边,手中轻轻摇着一把精致的团扇,为主子驱赶夏日的闷热。 尽管潇湘苑与前院之间相隔甚远,中间还横亘着一座花园中的人工湖,但前院那些宾客们喧闹的声音却仿佛长了翅膀一般,不时地越过湖水,飘进这宁静的小院之中。 那嘈杂的嬉笑声、此起彼伏的斗酒声,就像一只只烦人的蚊虫,在郑氏的耳边嗡嗡作响,搅得她心烦意乱。 郑氏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她紧皱着眉头,用手捂住耳朵,试图隔绝那些恼人的声响。 可是,那些声音却如同无孔不入的细流,依旧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耳中。 终于,郑氏忍无可忍,猛地坐起身来,冲着秋香抱怨道:“这前院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吵得人根本没法休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安静下来?” 秋香赶忙放下手中的团扇,轻声安慰道:“小姐莫急,想必过不了多久客人们便会散去的。您再忍耐一下吧。” 郑氏无奈地点点头,重新躺下身子,可心里的烦躁却丝毫未减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这可是丈夫林恩典和二姨太石月华的新婚之夜啊! 曾经那个与自己恩爱有加、相濡以沫的男人,如今却娶了别的女子进门。 刚嫁进林府那会,她与丈夫林恩典也曾有过甜蜜美好的时光。 然而,在听到陈美林死后,一切都变了。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竟流连于怡红院不知往返。 自那以后,每当夜幕降临,郑氏便只能独自一人守着空房,度过一个个孤寂漫长的黑夜。 这样的日子久了,郑氏似乎也慢慢习惯了这种孤独。 只是,每次看到空荡荡的床铺,她的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 尽管心中烦闷不堪,可她依旧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毕竟身为妻子,又能如何呢? 但像今天这般焦躁不安的情绪,对于郑氏来说却是头一遭。 她清楚地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再也无法独占丈夫的宠爱了。 这个家里将会多出一个女人——石月华,来跟她一同分享林恩典的关怀与呵护。 而她不知道未来等待着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 待那最后一批宾客缓缓离去之后,原本热闹非凡、喧嚣不止的林府终于渐渐恢复了宁静。 此时夜幕已深,万籁俱寂,唯有庭院中的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而昏黄的光芒。 就在这静谧之中,只见两个身影正吃力地搀扶着另一个已然醉成一滩烂泥般的人朝着紫月轩走去。 仔细一看,原来是林府的二公子林恩惠与三公子林恩爱正架着他们那醉得不省人事的大哥——林恩典。 而此刻在紫月轩内,新娘子石月华依旧静静地端坐在床沿边,头上那顶鲜艳夺目的红盖头尚未揭开。 她身姿端庄,双手交叠于膝上,宛如一尊精美的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当房门被轻轻推开之时,丫鬟芍药一眼便瞧见了被两位公子搀扶进来的大少爷,赶忙快步迎上前去,想要伸手帮忙。 \"禀二姨太,大少爷他……他醉得实在厉害,这会儿已经不省人事了,您看该如何是好啊?\" 芍药小心翼翼地看向床沿边端坐的二姨太,压低声音问道。 听闻此言,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石月华猛地站起身来。 她微微蹙起眉头,掀起了一角红盖头,目光投向那被扶进门来的丈夫。 只见林恩典面色通红,双眼紧闭,嘴里还不时嘟囔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石月华轻咬嘴唇,稍稍向后退了几步,给林恩惠和林恩爱腾出空间将丈夫扶到床上歇息。 \"二嫂子,真是不好意思啊!你瞧瞧我哥这副模样,今儿个可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他却喝成这样。今晚可就得劳烦你多费心照料一下啦!\" 林恩惠看着仍然头戴红盖头、静静站立在床边的石月华,面露歉意地说道。 \"知道了,有劳二位小叔子挂心,还请放心便是。\" 石月华轻声回应道,语气平静而又温柔。 二位少爷前脚刚离开房间,石月华便迫不及待地伸手轻轻掀开了那红艳艳的盖头。 她美眸流转,娇俏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更显动人。 她轻声吩咐身旁的丫鬟芍药:“去给我打一盆热水来。” 芍药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没过多久,她就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回来了。 石月华微笑着向芍药道谢,并温柔地说道:“你也累了一天啦,先回房歇息吧,这里有我照顾大少爷就行。” 待芍药离开之后,石月华缓缓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帮林恩典褪去身上的外衣。 她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熟睡中的丈夫。 随后,她拿起一块热毛巾,仔细地擦拭起林恩典的脸庞和脖颈。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躺着的林恩典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石月华正在忙碌的小手。 石月华心中一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林恩典猛地坐起身来,口中喃喃喊道:“美林……美林……”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从林恩典口中吐出,石月华不由得一怔。 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个“美林”究竟是谁,但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在心底油然而生。 难道这是大少爷曾经深爱的女子? 又或者只是他梦中的幻影呢?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可此刻的石月华只能强作镇定,柔声回应道:“大少爷,是我呀,我是石月华。” 只见林恩典打开了迷蒙的眼睛,看了一眼石月华后,又倒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这一晚,“美林”这个名字就一直在石月华的脑海里盘旋着。 第80章 远渡重洋 自石月华嫁入林府之后,这林府竟也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尤其是那向来风流不羁、喜好寻花问柳的林恩典,竟像是突然转性一般,收敛了许多。 以往隔三岔五便要往那怡红院里钻的他,如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踏进那扇门了。 就在这段时间里,林家大少奶奶郑氏不知怎的,竟然得知了自己的丈夫林恩典之所以会流连于怡红院这种烟花之地,竟是受了自家兄长郑少仲的怂恿与带领! 这可让一向温婉端庄的郑氏气不打一处来,她顶着身怀六甲的身子,当下便收拾行囊,怒气冲冲地赶回娘家,向父亲郑员外哭诉此事。 郑员外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心中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郑少仲恼怒至极。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居然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不仅带坏了妹夫,更是败坏了家族名声。 盛怒之下的郑员外当机立断,下令将郑少仲囚禁在家中的一间密室里,不许他踏出半步,好让他好好反省思过。 被关了大半年之久后,那郑少仲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 而是逐渐开始跟随自己的父亲学习如何打理家中琐事,并积极地参与到租户家收租等各项事务当中去。 大少奶郑氏即将临盆之际,嫁入林府半年多的石月华也传来了好事。 在大少奶郑氏生下三公子林之熠半年后,二姨太石月华也为林恩典生下了四公子林之炀。 近些年来,南城地区选择前往暹罗谋生发展的人数呈现出不断上升的趋势。 这些远赴他乡的人们通过辛勤努力工作挣得了财富之后,纷纷将钱寄回到他们位于唐山的家乡亲人手中。 因此,寄往唐山的“番批”(侨汇)数量日益增多。 虽然声合号钱庄与暹罗的钱庄之间存在着兑换业务的往来,但由于其中涉及到较高的手续费以及较长的汇兑时间等问题,双方仍需进一步展开深入的洽谈协商以寻求更优解决方案。 就在此时,暹罗方面发来了一封邀请函,表示希望声合号能够派遣人员亲自前往暹罗,就相关业务合作事宜进行面对面的沟通交流。 若要前往暹罗,首先得去到汕头搭乘当地特有的红头船才行。 而从汕头的樟林港启航出发,一路历经波涛汹涌的大海,最终抵达暹罗的首都曼谷,则需要耗费长达一个多月的漫长时间。 考虑到林子山如今已然年逾五旬,身体状况已难以承受如此长时间的海上长途漂泊之苦。 所以经过综合考量权衡之后,对于这次至关重要的暹罗之行来说,对声合号业务流程了如指掌且经验丰富的林恩典无疑成为了不二之选。 明天一早,林恩典便要从樟林港出发,乘搭红头船前往暹罗了。 此去暹罗,多则一年,少则半年。 此刻的石月华正在仔细地为大少爷林恩典收拾着行李,每一件衣物都被她叠得整整齐齐,放入箱子里。 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那份不舍和担忧有多么沉重。 大少奶郑氏也来到紫月轩,只见她身穿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身姿婀娜多姿。 此刻她正在柔声叮嘱着丈夫林恩典道:“夫君此去暹罗路途遥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家中之事无需挂念,妾身会打理妥当。” 说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但很快又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林恩典微笑着点了点头,安慰道:“你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便是我们重逢之日。” 说完,他深情地看了一眼郑氏,又看了一眼满眼悲戚的石月华。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边只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樟林港的码头已是人头攒动,喧闹声此起彼伏。 一艘艘红头船整齐地停靠在岸边,仿佛等待着远航的勇士们登上它们的甲板。 林家大少爷林恩典身着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松。 他面容英俊,眼神坚定而深邃,透露出一种对未来充满期待和信心的光芒。 此时,他正站在自家门口,与家人一一作别。 石月华和郑氏一直目送着载着林恩典的马车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她们心中无尽的思念和牵挂…… 在林恩典前往暹罗的日子,声合号的生意依然火爆,林府也依然热闹非凡,家人也依然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尤其是石月华和大少奶郑氏,这两位女子仿佛因为共同的期盼而变得越发亲密无间。 她们时常聚在一起,谈论着生活中的琐事,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 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她们便会坐在庭院之中,仰望着那轮高悬于天际的明月,默默地祈祷着自己的丈夫能够平安归来。 曾经,郑氏为了林恩典纳妾的事,对石月华心存芥蒂。 但如今,那份执念早已烟消云散。 在漫长的等待时光里,她们学会了相互理解、相互支持。 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紧紧相依,用温暖的话语和真挚的情感抚慰着对方那颗因思念而备受煎熬的心。 时光犹如那流沙一般,匆匆流逝之间,半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就在这不经意间,远在暹罗的林恩典给家中寄来了一封珍贵的番批。 信中的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他对故乡的思念以及即将归家的喜悦之情。 据信中所述,他即将登上一艘从暹罗启航、驶向汕头的红头船。 这艘承载着归乡游子满心期待的船只,将穿越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路劈波斩浪。 而在家乡这边,石月华与郑氏二人在收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后,心情激动万分,兴奋得难以入眠。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她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恩典归来时的情景,想象着一家人团聚后的温馨画面,心中满是欢喜。 第81章 望穿秋水 今日清晨,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微风轻拂着岸边的棕榈树。 这一天对于樟林港来说意义非凡,因为那艘备受瞩目的红头船即将抵达港口。 奉了林老爷林子山之命,司机老何天还未亮就已驱车来到樟林港,翘首以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逐渐升高,老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广阔无垠的海面,心中充满期待。 终于,远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艘红头船乘风破浪,正缓缓朝着樟林港驶来。 此时的码头早已人头攒动,挤满了前来迎接亲人的人们。 他们或兴奋地交谈着,或焦急地踮起脚尖张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盼。 当红头船稳稳地停靠在码头上时,头等舱的客人们率先走下舷梯。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纷纷伸长脖子想要第一时间找到自己要迎接的人。 而老何也在其中紧张地搜索着目标人物——林恩典少爷。 没过多久,老何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林恩典身着一套鲜艳的枣红色长衫,头戴一顶精致的礼帽,气质非凡。 然而,仔细观察便能看出,由于长期在海上漂泊,他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之色。 此刻,他双手各提着一只沉甸甸的皮箱,步伐略显沉重,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归家的急切与欣喜。 “大少爷,这边……” 老何远远地就瞧见了林恩典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一边用力地挥舞着手臂,一边高声呼喊着,脚下生风般快步朝着林恩典走去。 就在这时,眼尖的老何忽然注意到,大少爷身旁竟然紧跟着一位身着华丽洋装、烫着一头如瀑布般垂落的大波浪卷发的娇艳女子。 她身姿婀娜,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魅力。 “莫非……” 老何心里暗自揣测道,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难道这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与大少爷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正当老何胡思乱想之际,已经走到近前的他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 果不其然,只见林恩典微笑着侧过身来,对着一脸疑惑的老何介绍道:“这是三姨太。”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话,老何不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位时髦的女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少爷去了次暹罗,竟然带回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姨太太。 一时间,老何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接过了大少爷手里的皮箱,老何走在前头领路,林恩典与三姨太走在后头。 此时的林府,已然被一片喧闹声所笼罩,到处洋溢着喜庆与繁忙的氛围。 得知大少爷今日回国,从昨晚开始,林府上下便忙开了。 厨房里的那些厨子们,昨晚就已经开始准备各种美味佳肴了。 他们精心挑选食材,熟练地施展着自己的烹饪技艺,力求让每一道菜都能成为餐桌上的亮点。 而另一边,二弟林恩惠和三弟林恩爱也各自带着自己的家眷,迫不及待地提前赶到了府上。 林恩惠身着一袭蓝色锦袍,气宇轩昂; 林恩爱则穿着一身绿色长衫,显得文雅清秀。 两人的家眷们也是盛装打扮,笑语盈盈,为这原本就热闹的场面增添了更多的欢乐气氛。 就连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李姨娘,今日也特意前来迎接大少爷。 她略施粉黛,身穿一件淡紫色的衣裙,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气质。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老夫人了,这位年事已高却依然精神矍铄的长辈,天还未亮就起了床,匆匆洗漱完毕后,便迈着急切的步伐来到了前厅怀瑾堂等待。 她端坐在主位上,目光不时投向门外,盼望着能够早日见到离家已有半年之久的长孙。 潇湘苑里的郑氏,昨晚可谓是彻夜难眠。 整整一夜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 于是乎,她频繁地起身,打开房门,抬头看看那漆黑的夜空和寂静的庭院,试图从那一丝微弱的光亮变化中判断时间的流逝。 就这样,一晚上下来,她竟然起床打开房门看天色多达五六次!这可苦了睡在侧房的秋香,郑氏每次开门关门发出的声响都让秋香从浅眠中惊醒,然后再也难以入眠。 终于,天边开始泛起了一丝微光,黎明的曙光悄然降临。 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郑氏就迫不及待地下床,急匆匆地走到门口,对着还在迷糊中的秋香大声喊道:“秋香,快起来给我打洗脸水!” 声音之大,把秋香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秋香不敢怠慢,赶紧打水、端盆进房,伺候郑氏洗漱。 一番忙碌之后,郑氏总算是梳妆打扮好了。 此时,东边的天空才刚刚吐出鱼肚白,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了屋内。 郑氏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自己应该是府里起得最早的人了吧。 然而,当她带着秋香脚步匆匆地来到前厅怀瑾堂时,却惊讶地发现二姨太石氏已经端坐在那里了,身旁还有丫鬟芍药正小心翼翼地侍奉着。 只见石氏一身华丽的衣裳,妆容精致,看起来精神抖擞,完全不像是早起之人应有的模样。 当郑氏踏入厅门的瞬间,目光恰好落在了坐在椅子上的二姨太石氏身上。 只见那石氏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精美的花纹,头发整齐地盘起,插着一支玉簪,面容姣好却略带倦意。 郑氏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昨晚,自己因为离家半年之久的丈夫即将归来,心情格外激动,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与丈夫重逢时的情景。 然而此时此刻,她意识到那个曾经只属于自己一人的丈夫,如今已不再完全属于她了。 想到这里,郑氏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掩盖。 或许,昨夜的二姨太石氏也如同自己一般,因期待丈夫的归来而兴奋得彻夜未眠呢? 要不这么早,她便已出现在怀瑾堂。 郑氏暗自揣测着。 就在这时,二姨太似乎察觉到了郑氏的到来,赶忙站起身来,朝着郑氏盈盈一拜,轻声说道:“见过姐姐。” 郑氏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妹妹不必多礼。” 说罢,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尴尬之意,随后不约而同地缓缓落座。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正当郑氏寻思着该如何打破这令人压抑的寂静之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老祖母和林夫人的交谈声。 郑氏和二姨太闻声纷纷抬起头,望向门口,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第82章 委屈求全 今日,一向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林子山竟然也打破常规,没有如往常一般前去钱庄上班。 一家人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时光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一直等到日头高悬,已近晌午时分,才终于从外头传来一阵仆人的欢呼声。 那声音饱含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大少爷回来咯,大少爷回来咯!” 听到这个消息,已经等得心急如焚的家人们瞬间热闹起来。 得知大少爷已然抵达家门口,怀瑾堂里的众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急匆匆地走出怀瑾堂,想要第一时间见到久未归家的大少爷。 只见老夫人步伐稳健地走在最前面,她身着一袭华美的锦缎长袍,雍容华贵之气尽显无疑; 林子山夫妇和李姨娘紧随其后,他们脸上同样洋溢着喜悦之情; 再往后便是两位弟媳和小妹林慈恩,她们身穿素雅的衣裙,身姿婀娜。 与此同时,二弟林恩惠和三弟林恩爱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二人迈开大步,风风火火地朝着大门口飞奔而去。 身后的郑氏和石氏见状,先是对视一眼,然后红着脸,如同两只轻盈的蝴蝶般,略带娇羞地紧跟在两位小叔子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向门口走去。 不一会,从府门口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便瞧见大少奶郑氏双手紧紧捂住面庞,脚步踉跄不稳,跌跌撞撞地从府门飞奔而进。 她那原本端庄秀丽的面容此刻被泪水浸湿,神情显得极为惊恐和痛苦。 跟在郑氏身后的二姨太石月华,其状况同样令人揪心。 只见她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惊吓一般。 那张娇美的脸上布满了悲伤与哀愁,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而此时,正站在前厅门口等待消息的众人,见到这一幕后,心中皆是猛地一揪。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纷纷暗自思忖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平日里稳重得体的大少奶如此失态?” 就在众人尚处于迷茫之际,只听得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身穿一袭枣红色长袍、头戴一顶黑色礼帽的林恩典,正步伐稳健地踏进府门。 他身旁还紧跟着一位身着米色洋装,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这位女子烫着一头时尚的长波浪卷发,手中优雅地拎着一个精致的皮手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 众人见到眼前这番景象,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彼此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林子山和他的夫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林子山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站在前面面色阴沉、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正缓缓凝固的老母亲。 而此时,那两位弟媳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她们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眼神里透露出复杂的情绪,但却都紧闭双唇,不敢轻易发出一点声音来。 李姨娘则满脸尴尬,站在林夫人张氏旁边,显得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那位身着华丽洋装的女子终于发现了站在前厅门口的众人。 只见她优雅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插入身旁林恩典的臂弯之中,动作显得十分亲昵自然。 随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悄悄地扯了一下林恩典的衣袖,并将头微微俯下,靠近林恩典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轻柔嗓音说道:“亲爱的,你家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大户人家呢!瞧瞧,居然有如此之多的人特意出来迎接我们。” 然而,当老夫人看到这一情景时,她原本就已经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愈发暗沉起来。 这女孩不仅穿着打扮过于新潮时髦,而且言行举止之间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佻之感,这让向来注重传统礼教的老夫人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不满和反感。 见到厅门口站着的各位脸色深沉的长辈,林恩典尴尬地把女人的手从自己的臂弯里抽了出来。 他赶紧快走两步,来到厅堂前,大声地喊着:“奶奶、爹爹、娘亲、姨娘,我们回来了。” 刚才他们下车的时候,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在看到丈夫林恩典和一个打扮时髦,身穿洋装的女人在一起后,诧异地互相对视一眼。 林恩典见到两位老婆出来迎接,对打扮时髦的女人说:“燕卿,这位是你大姐,这位是二姐。” 听到从丈夫嘴里出来的“大姐”和“二姐”时,郑氏和石氏面面相觑。 她们对视了一眼,同声问林恩典:“此人是?” “三姨太,周燕卿。” 郑氏和石氏甚至连“周燕卿”三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到“三姨太”三个字后,两人像被雷击中了一般,天旋地转。 紧接着,郑氏便转身朝府门飞奔而去。 看到孙子去暹罗才半年之久,便带回来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子,老夫人满脸的不高兴。 林子山夫妇看到跟在儿子身边的时髦女子,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神色凝重地看着站在老夫人身边,低头抽噎着的郑氏和石氏,脸色也逐渐地暗沉了下来。 “燕卿,快,拜见奶奶、爹娘和姨娘。” 见祖母和父母不像往日般的笑脸相迎,林恩典识趣地招呼着同行的女子,赶紧拜见家中的长辈。 只见那周燕卿听到林恩典说是祖母及父母时,赶紧施礼问安。 “恩典,她是谁?” 见孙子跟同来的女子介绍说是“祖母跟爹娘和姨娘”时,老夫人警惕地问林恩典。 “奶奶,她是我在暹罗娶的三姨太,周燕卿。” “什么?你竟然在暹罗娶了三姨太?” 老夫人闻言,脸上瞬间布满了不悦之色。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凌厉地看向自己的孙子。 “奶奶息怒啊,孙儿这半年在暹罗历经诸多艰难险阻,若不是燕卿一直陪伴左右悉心照料,恐怕孙儿早就客死他乡,根本无法安然归来与您团聚了呀!” 眼见奶奶面色阴沉得可怕,林恩典心中一紧,连忙添油加醋地说道,试图让祖母能够体谅他的苦衷。 老夫人听了孙子这番话,心中虽仍有些不满,但想到他能平安无事地回到家中,确实不易。 而且,如今人都已经带回来了,再怎么责怪也是于事无补。 于是,她微微叹了口气,神色稍缓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许了这个事实。 接着,老夫人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大孙媳郑氏和二姨太石氏,拉起她们的手,语重心长地轻声说道:“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佩霞,月华,你们两个就想开些,接纳了燕卿吧。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和睦相处才好。” 第83章 心生爱怜 三姨太周氏入府后,原本宁静和睦的林府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这位新妇不仅容貌出众,更是心机深沉、手段高明。 她凭着自己的唱曲功底,很快就赢得了府上最有权威的老夫人的认可。 接着,又想方设法讨好自己的婆母,林夫人张氏。 当她看到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相处融洽时,又想尽办法,挑拨离间。 三姨太周燕卿乃是一名风姿绰约、技艺精湛的潮剧名伶。 那时候,暹罗这个国家里有着数量众多的华人聚居。 由于对故乡文化的深深眷恋和喜爱,当地经常会从国内盛情邀请潮剧团漂洋过海前来演出。 而当林恩典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抵达暹罗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拜访那位在暹罗拥有着至高无上影响力的华人领袖——二哥丰。 要知道,二哥丰在暹罗的威望之高,简直可以与暹罗国王相媲美! 毫不夸张地说,但凡有华人初至暹罗,他们都会迫不及待地在第一时间前往二哥丰的府邸——大夫第,怀着崇敬之情登门拜见这位令人敬仰的人物。 在二哥丰的关怀和照顾之下,初来乍到暹罗的林恩典终于在这里寻得了一份坚实的依靠。 如同其他身处暹罗的华侨一般,林恩典闲暇之余总是喜欢前往耀华力路上那座热闹非凡的戏院,沉浸于潮剧那婉转悠扬的旋律之中,倾听着熟悉而亲切的乡音,仿佛能从中觅得一丝心灵的慰藉。 因着平日里行事豪爽、出手阔绰,没过多久,林恩典就成功地与这家剧团里的当家打成一片,彼此之间关系愈发亲密融洽。 每当夜幕降临,精彩纷呈的演出落下帷幕之后,热情好客的林恩典总会盛情邀请剧团中的一众演员们一同前往耀华力路享用美味可口的宵夜。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林恩典与剧团中的台柱子周燕卿也渐渐变得熟识起来。 他们时常相聚一堂,或是品尝美食,或是畅谈人生理想,欢声笑语回荡在这充满异域风情的街头巷尾…… 原本按照惯例,每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落下帷幕之后,都会举行盛大的宴会来款待整个剧团的成员们。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传统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知从何时起,那原本热闹非凡、众人齐聚一堂的盛宴,竟慢慢演变成了只为周燕卿一人所设。 每当演出结束的钟声敲响,舞台上的灯光渐暗,观众们带着满足与赞叹缓缓离场时,有一个身影总会默默地出现在后台的角落处。 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立着,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正在卸妆换妆的女子身上——她便是周燕卿。 周燕卿轻手利落地除去脸上厚厚的妆容,露出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庞; 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换下华丽的戏服,穿上一身简约而不失优雅的便装。 当一切收拾妥当,她抬起头,视线恰好与那一直在旁守候的林恩典相遇。 无需多言,彼此微微一笑,仿佛早已心有灵犀一般。 随后,他们并肩走出剧院,踏入灯火辉煌的耀华力路。 这条街道熙熙攘攘,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家温馨的小酒馆前,轻轻推开门扉,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酒馆内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人们低声交谈的声音。 周燕卿与林恩典相对而坐,点上几壶美酒和一些精致小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开始敞开心扉,互诉衷肠。 那些平日里深埋心底的愁苦烦闷,此刻都化作涓涓细流般的话语,流淌而出…… 周燕卿出生于一个极度贫寒的家庭之中,在家中排行第三,上头还有一兄一姐。 由于家境窘困,难以维持生计,在她年仅八岁的时候,狠心的父母就将年幼的她卖给了戏班。 从此,她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学艺生涯。 在戏班里,每天都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挨饿受冻成了常态。 而且,师傅和师兄师姐们对她也十分严苛,挨打挨骂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然而,即便身处如此恶劣的环境,周燕卿依然凭借着内心对于戏曲艺术的热爱以及坚韧不拔的毅力坚持了下来。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十一岁那年,迎来了人生中的首次登台演出机会。 尽管当时的她还稍显稚嫩,但在舞台上却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与魅力,赢得了台下观众阵阵喝彩声。 自那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周燕卿跟随戏班辗转各地,足迹遍布祖国的大江南北。 每一次的演出经历都让她不断成长,技艺也日益精湛。 这一次,她们的戏班受到了暹罗华侨的热情邀请,决定远赴海外,前往异国他乡进行表演。 当周燕卿踏上这片陌生土地时,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竟然会邂逅改变她一生的人——林恩典…… 听闻周燕卿的身世,这位出生在富贵之家的大少爷,红了双眼。 望着眼前这位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的周燕卿,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只见她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娇艳欲滴,美得让人窒息。 那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犹如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 高挺的鼻梁和樱桃般的小嘴更是恰到好处地点缀着那张精致的脸庞。 如此貌美的女子,却过着如此艰辛的生活,着实令人心疼不已。 想想这个可怜的女人,每日都要为了生计而抛头露面,不辞辛劳地四处奔波。 风餐露宿不说,还要忍受他人的冷眼和嘲笑。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他暗自思忖着,如果能将她从戏班赎出来,让她成为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那么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必遭受这些苦难了。 到那时,她可以去寻求她想要的生活。 或者经营点小生意,不用再登台卖艺,受尽委屈了。 又或者找个富人嫁了,到那时只需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到了周燕卿美好的未来。 第84章 投其所好 当林恩典一脸严肃地对戏班老板说出想要赎周燕卿时,原本还悠然自得坐在椅子上的戏班老板,瞬间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富家公子哥。 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您……您真要替燕卿赎身?您可得想清楚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呐。” 林恩典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无论需要多少钱,您只管开价便是。” 对于现在后台发生的这一切,周燕卿却毫不知情。 她仍像往常一样,在舞台上卖力地表演着。 戏班老板上下打量着林恩典,心中暗自思忖。 这些天以来,他早已见识过林恩典的豪爽大方。 而且林家的声合号在整个潮汕地区那可是赫赫有名、家喻户晓。 想到这里,戏班老板不禁犹豫了一下。 但他还是咬咬牙说道:“林少爷,实不相瞒,我所要的价钱,恐怕不是您能轻易承受得起的呀。” 听到这话,林恩典非但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嘴角微微向上一翘,露出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 他从容不迫地回应道:“胡头家,您不必担心,有什么条件您尽快开口吧。只要能够赎回周燕卿,付出再多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林公子啊!真不是我不愿意让燕卿能有一个好归宿,您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的呀,燕卿可是咱们玉堂春的金字招牌呐!要是没了她,我这整个剧团恐怕就跟解散没啥区别喽!” 玉堂春的胡当家看着林恩典,一脸愁容地说。 说起周燕卿,那在玉堂春可真是数得上的名角儿、台柱子! 多少人都是冲着她来听戏的。 若是她就这样被林恩典给赎走了,对这戏班子而言,无疑会造成极其重大的损失。 “我自然是明白燕卿于玉堂春的重要性,而且我也晓得您一直将燕卿视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有加。只不过嘛……她如今的年岁也不算小咯,女子到了这般年纪,总归是要嫁人的呀,您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不可能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的吧?”林恩典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这自然是毫无疑问的!然而,如果她嫁人之后,依然能够留在剧团登台表演,那可真是我玉堂春莫大的荣幸啊!” 胡当家心中暗自思忖着,他有着自己的盘算和考量。 毕竟,目前为止尚未有人能够完全取代周燕卿在剧团中的地位和作用。 只要一天找不到合适的替代者,他就绝不允许周燕卿产生任何关于出嫁的念头。 更何况,即便是将来某一天周燕卿真的要嫁人了,那婚后也必须得继续为戏班效力才可以。 因为对于胡当家来说,周燕卿不仅仅是一名出色的演员,更是整个剧团不可或缺的台柱子。 她的存在关乎着剧团的声誉、票房以及未来的发展前景。 所以无论如何,胡当家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摇钱树般的人物。 况且周燕卿八岁就卖入戏班,她本身就属于玉堂春的。 所以作为玉堂春的老板,他有权决定周燕卿的人生。 当胡老板表示即便周燕卿嫁作人妇,也必须回归戏班为其效力时,林恩典只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种无理要求,对于任何一个有身份地位的家族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 “胡头家,您心里应该跟明镜儿似的。如果我真能将燕卿姑娘从这里赎出去,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再次回到戏班里来唱戏呢?” 林恩典一脸严肃地说道。 他实在不想自己这么辛苦为周燕卿赎身,而周燕卿还得继续抛头露面、登台献艺。 “林公子啊!倘若您执意不让燕卿重返咱们戏班唱戏,那么关于这赎身之事嘛,不管出多少银子,都没得商量哟!” 胡老板面沉似水,缓缓地坐回到那张雕花精美的太师椅上,冷冰冰地回应道。 “胡头家啊,如今燕卿都已经二十六岁啦!要是再耽搁下去,可真就难找到合适的人家喽。想当年,她八岁就跟了您。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对她视如己出,那真是比亲生孩子还要疼惜呢!假如说燕卿就是您的亲生闺女,您难道就能眼睁睁地瞧着她到了这般岁数,却还是未能觅得如意郎君,孤独终老不成?这做父母的,谁不想自家女儿能有个好归宿,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哟!” 林恩典眼见胡老板态度坚决、怎么都不肯松口,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但又实在不愿放弃营救周燕卿的机会。 无奈之下,他只得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说服胡老板。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林恩典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先将胡老板夸赞成一个无比仁慈善良的大好人。 然而实际上,只有林恩典和周燕卿知晓,自小到大,周燕卿可没少吃胡老板的苦头,遭受过不少虐待。 可惜的是,即便林恩典如此费尽口舌,胡老板却依旧无动于衷。 面对此情此景,林恩典并未气馁,而是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而且啊,胡头家,您看燕卿的师妹那也是相当出色的,完全能够顶替燕卿去扮演那些角色。至于赎金方面嘛,只要您开个价,不管多少,我绝对二话不说,绝不讨价还价!” 说完这番话,林恩典满怀期待地望着胡老板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试图从其细微的神色变化中捕捉到一丝转机。 此时的胡老板仍旧像一尊木雕泥塑般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但林恩典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他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进一步劝说起来:“胡头家,您想想看,这么多年来,燕卿在您这儿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吧?如今她遇到良人,您这做长辈的,是不是也该拉她一把呢?再说了,如果真让燕卿留在您这儿,恐怕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嫁不出去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胡老板终于缓缓开口道:“林公子啊,话虽是这么讲,可毕竟这十几年来,我跟燕卿之间也算得上有如同父女一般的情谊呐。要是她就这么突然离开了我的玉堂春,那我这戏班子怕是也要撑不下去喽,搞不好就得解散咯。” 听到胡老板居然说出自己把周燕卿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这种话,林恩典不禁微微一怔。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心想自己真的找对了突破口。 于是连忙趁热打铁应道:“胡老板您能把燕卿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真是难得啊!想来燕卿若是知道您这般看重她,定然会感激涕零的。” 第85章 誓言旦旦 林恩典对胡老板那叫一个阿谀奉承啊,简直把对方夸到了天上去。 将其捧得高高的,就差没直接给供起来了。 这一通溜须拍马下来,胡老板终于是被哄得心花怒放。 他终于松口,并表示自己会认真地考虑这件事情。 当周燕卿听到林恩典居然打算替自己赎身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感动。 随后,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像个孩子一般猛地扑进林恩典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撕心裂肺、响彻云霄,仿佛要把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二十六岁的周燕卿,在过往漫长的人生岁月里,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真心实意对待她的人。 那些男人要么只是贪图她的美貌,要么就是想从她身上获取某种利益。 更别提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在与她毫无利益瓜葛的情况下,为她花费一分一毫了。 尽管林恩典曾经坦诚地告诉过周燕卿,他家里面早已有了两房姨太太,而且在心里面一直深深地爱着那位无法被任何人取代的初恋情人。 然而,自那以后,周燕卿却像是着了魔似的,一门心思只想嫁给林恩典,哪怕只能做他的三姨太,她也无怨无悔。 看着林恩典对于要为周燕卿赎身而不惜代价,戏班老板心中暗自思忖起来。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点头应允林恩典为周燕卿赎身之事。 说实在话,这位胡老板起初内心着实有些犹豫不决。 要知道,此时的周燕卿已然二十六岁芳龄,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这样的年纪已然不再年轻。 倘若错过了眼下这个机会,恐怕日后便很难再觅得如此良机了。 毕竟,周燕卿自八岁起便跟随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地为戏班效力,也确实为戏班赚取了颇为可观的钱财。 然而,女子的青春如同那绚烂而短暂的花朵一般,转瞬即逝。 若是此番不能将其卖出一个好价钱,只怕再过几年,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容颜的老去,想要再以高价出售可就绝非易事了。 更何况,年岁渐长后的周燕卿,其扮相自然也会逐渐失去往昔的风采与魅力,届时想必也不会有太多的公子哥儿愿意花费重金前来观赏一个已过花季的老女人登台表演了。 权衡再三之下,胡老板觉得倒不如趁此机会顺势而为,爽快地答应林恩典的请求。 如此一来,不但能够收取一笔高昂的赎金,同时还能落得个人情。 毕竟日后自家的剧团时常需要前往暹罗一带演出,到时候免不了还要仰仗声合号帮忙汇兑侨批呢! 于是,林恩典花了一大笔钱和超低的汇款手续费做为条件,为周燕卿赎了身。 在林恩典还未回国的情况下,周燕卿依然得登台演出,直到他们离开暹罗的那一天。 终于等到红头船起航,林恩典毫不犹豫地定了船票,带着他的新三姨太,踏上了归国的红头船。 周燕卿的到来,因林府没有任何准备,只得先住到二姨太紫月轩的西厢房。 今早当大少奶郑氏以及二姨太石氏在府门口看到三姨太周燕卿后,两人便都满面愁容,不再说话。 为了安抚两位老婆,今晚,林恩典便住到大少奶郑氏的潇湘苑去。 两人半年没见,好像生疏了许多。 当林恩典宽衣上床后,郑氏却气定神闲地稳坐在灯下读着书,一点也没要上床睡觉的意思。 “佩霞,怎么还不睡?” 林恩典躺在床上,轻声喊着还在认真读书的郑佩霞。 “你舟车劳顿,累了想就先歇吧,我这看完就睡了。” 郑氏轻声应着,声音平稳而缓慢。 “我们都已大半年没见了,你不想我的吗?” 看到妻子对自己不冷不热,林恩典觉得很无趣。 “我想又有什么用,现在想你的有三个人呢!” 郑氏听到丈夫说自己不想他的么,眼泪瞬间就模糊了双眼,委屈地说。 听到老婆说有三个女人在想自己,她想他又有什么用时,林恩典的脸不禁微微发烫起来。 是啊,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是三个女人的丈夫了。 曾经,自己对某个女人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依人已经化成一缕青烟,而自己,却已经娶了三房妻子。 “佩霞啊,有关燕卿这件事情呢,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和你详细解释一下的,同时也真心期望从今往后你们俩能够和谐共处、相安无事。” 今日他们到家的那一刻,林恩典便觉察到妻子郑氏对于自己从暹罗带回来的这个姨太太有着深深的敌意。 郑佩霞一脸冷漠地回应道:“大少爷呀,您想要纳妾那就纳呗!反正咱们林家财大气粗,有的是钱财供您挥霍,哪轮得到我来多嘴多舌呀?” 显然,当她听到丈夫竟然主动提及想要向她解释有关三姨太的事宜时,心中的不满瞬间被点燃,于是赌气般地说出这番话来。 这时,林恩典起身走下床来,上前去拉住郑佩霞的手。 他双目盯着妻子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佩霞,你先别生气嘛。这其中的缘由听我慢慢给你讲。燕卿打小命运就十分坎坷,她才仅仅八岁的时候就被卖到戏班里去了,在那里可谓是受尽了各种折磨与虐待啊。一直到现在都已经二十六岁了,却仍然不得不日复一日地为那个戏班拼命卖艺挣钱。我偶然间看到她在台上表演,实在是觉得这姑娘太过可怜了,心生怜悯之下,便决定出手相助,花钱将她从戏班里面赎了出来。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丫头性子倔强得很,死活非要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恩情,表示甘愿嫁给我做三姨太不可。而我呢,说实话心里头确实也是蛮喜欢她的,所以最后也就答应带着她一块儿回到咱家里来了。” “这世道,可怜的人多的是,难道一个个你都出手相救?” 听到丈夫说是可怜周燕卿的身世才为她赎的身,郑氏更加不满地说。 “那也不是,只是身在异国,见不得自己的同胞受苦。我当时的心情,你是无法理解的。我跟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纳妾了。” 第86章 别有用心 在林恩典言辞恳切、信誓旦旦地再三保证之后,郑氏那满含泪水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犹豫和妥协。 她心中虽有万般不愿,但终究还是敌不过丈夫的苦苦哀求以及对家族和睦的考量,最终无奈地点头答应接纳那位三姨太——周燕卿。 自那日起,为了能让家中的三位妻妾雨露均沾,林恩典决定实施一个特殊的安排:每晚轮流宠幸三房姨太。 如此一来,既能避免其中一房受冷落而心生怨念,又可维持家庭内部的和谐稳定。 于是,每到夜幕降临之时,府中的气氛便显得格外微妙起来。 当轮到某位姨太侍寝时,其余两人或默默独坐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月色暗自神伤; 或躲进自己的闺房,翻阅书卷以解烦闷。 而被选中的那位,则会精心梳妆打扮一番,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夫君的到来。 然而,这看似公平合理的轮宿制度背后,却隐藏着三位女人的心酸与无奈…… 林恩典在暹罗期间,郑氏和石氏已经形成了同盟,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亲如姐妹。 尤其是郑氏,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与了解,已然完全接纳了石氏,并将其视作自己的亲妹子一样呵护备至。 而石氏生性纯良,打从一开始便对郑氏充满敬意与爱戴之情,始终将郑氏当作亲姐姐看待。 自从丈夫离家奔赴暹罗以来,石氏愈发与大姐郑氏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她们相互扶持、彼此慰藉,共同度过那些没有夫君陪伴的日子。 周燕卿入府后不久,丈夫林恩典依旧会和便每日与公公林子山一同前往钱庄处理事务。 只是因为当初自己与林恩典未经得林家长辈们的应允便私自成婚,所以家中的老夫人对周燕卿的到来颇有怨言,甚至能够明显察觉到老人家对她有点排斥。 在戏班摸爬滚打的这漫长十数年里,周燕卿可谓饱经风霜、历尽沧桑,人世间的人情冷暖都被她一一品尝过。 自幼身处复杂环境中的她,早已练就了一双敏锐的眼睛和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对于他人细微的表情变化以及话语背后的含义,她总能迅速洞察并准确解读,察言观色这项技能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眷顾那些懂得把握机会的人。 没过多久,周燕卿就发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更进一步的契机——原来那府中的老祖母特别痴迷于戏曲,尤其爱听各种经典曲目。 而恰好,自身又有着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和扎实的唱戏功底。 于是乎,她开始精心策划如何利用这个优势去赢得老夫人的欢心。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周燕卿决定先从老祖母常听的几出戏入手,私下里勤加练习,力求将每一句唱词、每一个动作都演绎得淋漓尽致、完美无瑕。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周燕卿得以在老祖母面前一展歌喉。 她凭借着精湛的技艺和婉转悠扬的唱腔,彻底征服了这位年事已高但依旧热爱艺术的老人。 从此以后,周燕卿便成为了老祖母跟前的红人,时常被老祖母邀请至别院,为其唱曲。 虽然她每天都忙得像一只陀螺一样,不停地在老祖母那座别致清幽的别院中转悠忙碌着。 但即便是如此繁忙,她那一双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始终能够洞察到周围发生的一切细微变化。 尤其是关于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之间那默契而又融洽的关系,更是难以逃脱她的法眼。 要知道,这两位关系如果太好,对于后来的她来说,可是相当的不利的。 一旦她们联合起来,丈夫如果听信谗言,她有可能就会被打入冷宫。 虽说老祖母在林家是极高威望之人,众人对其皆是敬重有加。 但毕竟年事已高,对于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不再参与。 而身为当家主母的婆婆张氏,则性格直爽,善恶分明,最讨厌那些搬弄是非、听信谗言之辈。 若是有人胆敢在她面前耍些小心机,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说,如果想要在这深宅大院的林府中长久地生存下去,并站稳脚跟,光是讨好了老祖母还远远不够。 毕竟,真正掌握着家中大小事务决策权的,还是那位雷厉风行的婆婆张氏。 看得出,婆婆对于郑氏,不但喜爱,还十分尊重。 因此,能否与大少奶郑氏处好关系,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而自她进府以来,郑氏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客气有加。 而对于二姨太石氏,她却是如沐春风,有说有笑。 她敏锐地察觉到,不论是慈祥温和的老祖母,还是一向严肃端庄的婆婆张氏,每当她们与二姨太石氏相处时,脸上都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喜爱。 这种喜爱并非伪装或敷衍,而是真实得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暖人心。 经过这数日以来的细心观察,周燕卿心中对于这位备受宠爱的二姨太石氏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深深嫉妒。 尽管她自己和另外两位姐姐一样,每三晚才能有那么一晚能够与丈夫同床共枕。 但不知为何,如今的她却再也无法从丈夫那里感受到昔日在暹罗时曾拥有过的炽热激情。 或许是因为丈夫每日都需要周旋于众多女子之间,身心俱疲; 亦或是归来之后钱庄里繁重忙碌的事务让他应接不暇、无暇顾及夫妻间的情感交流。 总之,周燕卿觉得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想要在林府混下去,必须先博得婆母及大姐郑氏的喜欢,还得有个一儿半女。 而自己最想要的,却是二姨太石氏此刻拥有的。 她不单得到家中长辈的喜爱,还生了四公子林之炀。 无论如何,自己得想办法赶紧怀孕。 眼看三人之中,自己年岁最大。 现在他们的丈夫已经回来,自己再不赶紧怀孕,比她年轻的她们,恐怕又要有喜了。 第87章 杞人忧天 当周燕卿踏入林府的那一刻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和危机感就如潮水般向她席卷而来。 自从被林恩典从戏班里救赎出来后,他们也曾经度过了一段如胶似漆、浓情蜜意的美好时光。 然而,仅仅相隔一个月,命运的齿轮却开始悄然转动。 那时的周燕卿因为事先与戏班的头家立下约定,在未返唐山之前,每晚都必须上台演出。 那段时间,她时常感到困倦不堪。 整日里毫无食欲,偶尔甚至会出现阵阵恶心之感。 身在异国,天气和食物都有着诸多变化。 因此她对于这些身体上的异样,并没有怀疑到这正是妊娠反应所带来的征兆。 于是乎,在那些个漫长的黑夜里,她依旧如同往昔一般毫不迟疑地走上那一方小小的舞台。 然而就在某一天晚上,当她刚刚登台没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从腹部传来,仿佛有一只凶猛的野兽正在她的腹中肆意翻腾撕咬着。 起初,周燕卿还试图凭借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强行忍耐住这股疼痛,但越是忍耐,那痛楚却是愈发强烈起来。 肚子里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防线。 终于,她再也无法承受这般剧烈的折磨,豆大的汗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滚滑落。 那原本娇俏动人的面容,此刻也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最终,她只能无助地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捂住腹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发出一声声令人揪心的呻吟…… 演出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却不得不中途戛然而止。 戏班头家心急如焚,在当地华人朋友的热心相助下,匆匆忙忙将她送往了一家名为天华的医院。 这家医院乃是由一位华人富豪所开办,医疗设施堪称一流。 周燕卿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尽管医护人员全力抢救,但那个尚未在腹中完全成型的小生命,还是伴随着她那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永远地离开了她温暖的母体。 当看到从自己体内滑落出来的那一团血肉模糊之物时,周燕卿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哭声凄厉得令人心碎,整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站在一旁的林恩典满脸忧愁,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心疼地望着周燕卿,轻轻地伸出手,轻柔地拍打着周燕卿因痛哭而不停颤抖起伏的后背,试图给予她一丝慰藉和安抚。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失去孩子的不幸遭遇,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就在这时,医生面沉似水地走了过来,说出了一句犹如晴天霹雳般的话语:“由于这次意外流产,对您夫人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日后若想自然怀孕,恐怕会有相当大的难度。” 听到这个噩耗,周燕卿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医生,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接着便开始呼天抢地、又哭又叫起来,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宣泄心中无尽的痛苦和愤恨。 经过长达两个月之久的精心静养,她的身体状况终于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如初,但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就在这时,一直期盼着能够早日回国的林恩典,竟然意外地收到了一则令人振奋的消息——红头船即将发航!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因为他等待这一刻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于是乎,林恩典毫不犹豫地立刻订好了两张船票,并小心翼翼地带着刚刚恢复身子的周燕卿登上了这艘开往故乡的红头船。 一路上,他们经历了无数次狂风巨浪的袭击,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颠簸与折磨。 经过漫长的一个半月的漂泊之旅后,他们终于远远望见了熟悉的海岸线,那一刻,两人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最终,他们顺利抵达了南城,踏上了这片阔别已久的土地。 如今看到大少奶已经生育三子一女,而二姨太也不甘落后,生有一子。 相比之下,周燕卿自觉是她们三人之中自己是年纪最长的那个,可至今能否成功怀上孩子却仍是个未知之数。 每每思及此处,周燕卿心中便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之情。 遥想当年,自己的命运竟是如此悲惨。 出生于贫困潦倒的家庭,年仅八岁时便惨遭亲生父母狠心卖掉,从此进入了戏班子这个充满艰辛与磨难的世界。 在戏班度过的这漫长的十九年间,她所承受的苦楚简直多得数不胜数。 如今嫁入这富贵显赫的大户人家,本以为能过上安稳舒适的生活,倘若自己始终未能有所出育,一旦哪天丈夫先行离世,待到年老色衰之时,又该何去何从呢? 究竟能够依靠何人来安度晚年呢? 医生都曾坦言称要想自然受孕恐怕颇具难度,而如今令周燕卿感到忧心忡忡的是,丈夫每隔三个晚上才能轮到她侍寝一晚。 而二姨太,不仅已成功诞下四公子,在林府中的地位也算是逐渐稳固下来。 事已至此,无论怎样艰难险阻,周燕卿暗下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先让自己怀上孩子才行! 在这错综复杂的林府之中,大少奶的地位可谓坚如磐石、稳若泰山,任谁都难以撼动其分毫。 而那位二姨太呢,则与大少奶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生性老实本分,心思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待人接物更是格外的和善可亲,无论旁人说些什么,她总是一副好脾气地应和着,从不会与人争执半句。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周燕卿那双精明的眼睛,一个绝妙的计策瞬间涌上心头。 日后若是轮到二姨太侍寝之时,我便佯装生病不适,然后设法将丈夫哄骗至我的房中来。 想到此处,周燕卿不禁为自己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到得意洋洋。 第88章 轻虑浅谋 从那一刻起,周燕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启了她那别有用心的装病之旅。 自此之后,她整日整夜地将自己紧锁在紫月轩那幽静的西厢房内,宛如一只被困于笼中的金丝雀。 哪怕是最基本的生活起居,如饮食、喝水和排泄等琐事,她也全都依仗着身旁的丫鬟们来伺候。 若是碰上丈夫按照轮值顺序该去二姨太房中的日子,周燕卿便会在这西厢之中精心策划并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动静。 时而佯装腰痛难忍,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时而又装作头晕目眩,在床上辗转反侧。 每当这些动静传到隔壁时,总是能引起不小的骚动。 而每次听到西厢房传来的声响,二姨太都会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丈夫。 三姨太独自一人从遥远的外地嫁入咱们林府,身边连个能倾诉衷肠的人都没有。 如今病了,你这个做为丈夫的,应该过去多陪陪妻子,多多关心她才对呢。 然而,有时候林恩典是因为被周燕卿整夜整夜没完没了地纠缠,早已感到身心俱疲,只想到二姨太的房中寻得片刻安宁与休憩。 对于西厢故意弄出来的动静,其实大少爷心里清楚得很。 于是他便故意对西厢房传出的声音充耳不闻。 可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拗不过二姨太的苦苦相劝,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西厢房。 只要看到丈夫那熟悉的身影迈进西厢房,原本还病恹恹躺在床上的三姨太,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病情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好转起来。 只见她娇柔地坐起身子,轻轻披上那件薄如蝉翼、若隐若现的睡衣,扭动着那婀娜多姿、妖娆动人的身躯,如同一只迷人的花蝴蝶般,一步一步将丈夫引诱到那张精心雕琢、美轮美奂的雕花床榻之上。 而就在这个夜晚,三姨太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尽情展现自己的妩媚风情和千娇百媚。 她像一条灵活的水蛇一般缠绕在丈夫身上,不断地索取着他的爱怜和温存。 可怜的林恩典,这段时间仅仅是应付这位欲求不满的三姨太一个人,便已经感到筋疲力尽、力不从心了。 至于家中的大少奶奶和二姨太,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宠幸她们了。 时光匆匆,转眼间半年的光阴就这样悄然流逝。 在这漫长的半年里,林恩典只要一踏入潇湘苑,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直接倒在床上蒙上被子呼呼大睡,完全提不起半点精神来与自己的妻子郑氏共享鱼水之欢。 更糟糕的是,每当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踏进二姨太的房间时,从隔壁西厢房那边总会不合时宜地传来三姨太那令人心慌的呻吟声。 每当听到这声音,二姨太也不由得心急火燎起来,连连催促着丈夫赶紧过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恩典回国之后,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家中的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不仅没有展现出丝毫的精神焕发之态,反而日复一日地愈发显得萎靡不振。 她们原本娇美的面容如今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这一现象让身为婆母的林夫人着实觉得万分奇怪。 要知道,她们的丈夫林恩典在暹罗的那漫长的半年里,尽管她们三人分隔两地,但郑氏和石氏都未曾像现在这般无精打采、郁郁寡欢。 按理说,如今丈夫已然归来,这两个儿媳理应每日都容光焕发、满心欢喜才对啊!毕竟夫妻团聚本应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心中怀着满腹狐疑,林夫人决定派遣贴身丫鬟秋菊分别前往潇湘苑以及紫月轩,将这两位儿媳妇请到飞鸿堂来一同喝杯茶,顺便好好聊一聊,以解开她心头的疑惑。 不一会,大少奶携着秋香,来到飞鸿堂。 见过婆母后,秋香端来了茶水,放在郑氏侧边的茶几上。 这么正式被婆母邀请到飞鸿堂品茶,对于已经嫁入林府七年的郑氏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当婆母的贴身丫鬟秋菊来到潇湘苑说夫人邀请大少奶到飞鸿堂喝茶的时候,郑氏颇为惊愕地看着秋菊。 她一度怀疑不是秋菊说错了,便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然而秋菊却说:“大少奶,夫人邀请您跟二姨太到飞鸿堂品茶谈心呢。” 她还再一次强调问秋菊:“邀请?我跟二姨太?去品茶谈心?” “是呢!夫人让我先来潇湘苑请大少奶后,再到紫月轩去请二姨太的。” 秋菊看到大少奶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话,赶紧跟她说是夫人的命令。 在得到秋菊肯定的答案后,郑氏兴高采烈地梳洗干净,换上了得体的衣裳,在丫鬟秋香的陪伴下,匆匆赶往飞鸿堂。 秋菊出了潇湘苑,便直接去往紫悦轩邀请二姨太。 正在房里为儿子绣肚兜的二姨太石氏听到秋菊说:“夫人命我过来请二姨太到飞鸿堂品茶谈心时”,石氏也微微怔了一下。 嫁入林府二年出头,第一次受婆母之邀,到飞鸿堂去喝茶。 秋菊走后,石氏便换上了得体的衣裳,跟丫鬟芍药,也匆匆朝飞鸿堂走去。 到了飞鸿堂门口,尚未踏入门槛,一阵如银铃般清脆响亮且格外爽朗的笑声便传进了石氏的耳朵里。 那笑声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让石氏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缓缓落回了原处。 当秋菊前来传话告知夫人邀请她过来一同品茶时,石氏的内心可是充满了忐忑与不安。 秋菊走后,她不停地反思着自己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够妥当或者犯下了什么错误,但思来想去却始终未能找到答案。 然而此刻,仅仅只是站在门外听到婆母那如此欢快愉悦的笑声,石氏心里已然明白,婆母此番召唤她前来应该并非是什么坏事。 于是,石氏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迈着轻盈而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厅堂。 一进门,她先是恭恭敬敬地朝着婆母林夫人行了个请安礼,然后又微笑着转向一旁的郑氏,同样礼数周全地施了一礼并问候安好。 林夫人见到石氏进来之后,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可亲,她微微抬手,示意石氏坐到郑氏下方的座位上去。 待石氏依言落座之后,一旁机灵乖巧的芍药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快步走出厅堂去为石氏准备茶水。 此时,眼见两位儿媳均已悉数到场并且各自就座完毕,林夫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佩霞啊,还有月华,我近日留意观察到你们二人不知为何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全然没了往昔那般明媚灿烂的笑颜。究竟发生了何事呢?可否说来与我听听呀?” 第89章 黯然神伤 被婆母问及俩人不开心之事,郑氏和石氏不由得对视一眼后,脸便红了。 看到一直低着头满脸绯红的石氏,郑氏先开了口。 “婆母,要说这事啊,真真是叫人有些张不开嘴呢。” 郑氏面带羞赧之色,微微垂首,似是鼓足了勇气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咱们娘仨之间哪有什么不能讲的呀?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就是啦!” 林夫人满脸和蔼可亲,伸手轻轻拍了拍郑氏的手背,柔声宽慰道。 其实听到郑氏说此事难以启齿时,林夫人心里已然猜度出个大概来了。 但她仍是不动声色,继续安抚着郑氏,希望能让她放下心中的包袱,敞开心扉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来。 郑氏轻咬下唇,犹豫再三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抬起头看向林夫人,面色绯红如霞,目光闪烁不定。 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依旧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石氏。 然后压低声音细若蚊蝇般地说道:“婆母,这件事原本我是压根儿不想提的,可既然您都问到这份上了,那媳妇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说到这里,郑氏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自从那三姨太进府没多久之后就病倒了,这一来可真是苦了大少爷哟!每晚只要轮到二姨太侍寝的时候,三姨太就在自己房里各种折腾作怪,非得把大少爷给叫到西厢房去陪她不可。结果每次大少爷被她闹腾得筋疲力尽。待轮到潇湘苑的时候,往往都是一头栽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哪里还有半分精力顾得上我和二姨太的感受呐……”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从儿媳口中得知三姨太周氏每晚都要折腾作怪,硬逼着儿子到她房里去折腾的时候,林夫人只觉得一股怒火瞬间冲上脑门儿,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想那钱庄的事务本就繁杂琐碎,儿子整日为此奔波忙碌,常常累得精疲力尽。 可如今倒好,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了班回到家中,本想可以清闲自在了。 哪曾想却还要遭受三姨太这般无理取闹的折磨! 一想到这里,林夫人便心如刀绞,心疼不已。 此时的她已然怒不可遏,瞪大双眼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儿媳,似乎想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确认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而一旁的二姨太石氏见婆母如此动怒,心中不禁有些胆怯,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轻声回应道:“是……是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夫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到底是得了什么大病?这段时间竟然一直卧床不起!府里那么多的丫鬟婆子难道都是摆设不成?非得要折腾我那每日辛苦工作养家糊口的儿子!” 说到最后,林夫人已是脸色发绿,额头上青筋暴起,其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秋菊!” 只见林夫人气得满脸通红,怒目圆睁。 她对着身旁恭恭敬敬站立着的丫鬟秋菊大声喊道:“快去把三姨太给我叫过来!立刻!马上!” 她那尖锐的声音仿佛要刺破整个庭院的宁静。 秋菊被吓得浑身一颤,赶忙应声道:“遵命,夫人!” 然后便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急匆匆地朝着紫月轩飞奔而去。 而就在刚刚不久前,正在西厢房里专心致志练习身段的三姨太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看到婆母身边的丫鬟秋菊神色匆匆地朝东厢房跑去。 接着,便传来了秋菊和二姨太的对话。 得知是夫人要请二姨太前往飞鸿堂一同品茶谈心时,三姨太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凭什么婆母只邀请二姨太去品茶,却偏偏不叫自己呢? 难道就因为二姨太已经为林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吗? 想到这里,三姨太不禁暗自神伤起来。 在这座偌大的府邸之中,如果没有子嗣作为依靠,即便自己再怎么努力讨好婆母和众人,恐怕终究还是会被当作一个外人来看待吧。 如今看来,唯有尽快为林家诞下一儿半女,才能真正改变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啊! 到那时,想必林府上下的人们都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吧…… 她静静地伫立在窗棂之前,仿佛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目光透过那扇雕花窗户,小心翼翼地窥视着窗外的世界,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她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宛如一只潜伏在草丛中的猎豹,等待着猎物出现。 终于,她看到了二姨太石氏的身影。 只见石氏身穿着一袭华丽的浅色锦缎长裙,身姿婀娜多姿,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她身旁紧跟着丫鬟芍药,两人步履匆忙,神色凝重,似乎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办。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三姨太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懊恼之情。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转身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思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疑问和猜测:“她们究竟是去做什么了呢?难不成这府里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我吗?” 越想越是觉得不甘心,暗暗下定决心。 “不行!今晚大少爷回来后,无论如何也要使出浑身解数,定要让他将府里的所有秘密都一一吐露给我听!”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想起自己进府后每日的生活。 丈夫林恩典每天一大早便前往钱庄工作,留下她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府邸中。 而府里的其他人,无论是大太太还是二姨太,都各自有着自己最亲的人相伴左右。 唯独自己,形单影只,无人问津。 每念及此,心中便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黯然神伤之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三姨太,夫人那边有请。” 循声望去,只见秋菊正笑盈盈地站在西厢房门口。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沉浸在忧伤情绪中的三姨太瞬间精神一振,脸上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甚至一时之间竟忘却了自己尚处于装病期间,像个孩子一般欢呼雀跃地从榻上蹦了起来。 她满心欢喜地快步走向秋菊,兴奋地说道:“知道啦!你快些回去回夫人,就说我稍后片刻便到。” 言语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期待,仿佛即将迎接一场盛大的庆典。 第90章 心慌意乱 受到婆婆的邀请,这还是周燕卿入府以来的第一次。 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惊喜与期待。 怀着激动的心情,她开始精心地装扮起自己来。 她把从暹罗带回来的精致卷发夹,小心翼翼地卸了下来。 接着,她打开衣柜,取出那件同样来自暹罗、平日一直都舍不得穿上身的米白色蕾丝洋装。 这件洋装做工精细,蕾丝花纹繁复而美丽。 这是在暹罗时,丈夫林恩典在洋人开的商店为她定制的。 这量身定做的洋装,花了不菲的价钱。 周燕卿将它缓缓穿上身时,就像是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薄纱,瞬间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还有那双同样从暹罗带回的米白色羊皮短靴,质地柔软舒适,鞋面上还有一些小巧的装饰,显得格外别致。 周燕卿仔细地系好鞋带,站起身来,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此时的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宛如一位真正的西洋小姐,高贵典雅且充满活力。 她轻车熟路地拿起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粉扑,轻轻地朝着娇嫩的脸颊贴了贴。 接着,鲜艳的口红,弯弯的眉毛又一气呵成。 当一切就绪之后,她俏皮地对着镜子里那个美丽动人的自己扮了个可爱的鬼脸,然后满意地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米白色羊皮小手袋。 怀揣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她迈着轻盈而欢快的步伐,穿过曲折的回廊和幽静的庭院,终于来到了飞鸿堂前。 然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座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大堂此刻却异常安静,甚至连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听不到。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让人不禁心生紧张。 这可跟她之前所想象的场景截然不同啊! 自从踏入这深宅大院成为府上一员以来,她便深刻体会到了大户人家规矩的繁多复杂。 平日里的衣食住行,言行举止,无一不需要遵循严格的礼仪规范。 这些规矩比起她过去演戏时所要面对的要求更为繁琐严苛。 尽管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适应,她对于府中的种种规矩已逐渐熟悉。 但像今天这样婆媳之间品茗谈心,竟然需要如此压抑且透着几分诡异的气氛,却是周燕卿始料未及的。 她撩起了裙摆,脚步轻盈而优雅地跨过门槛,踏入了飞鸿堂。 刚一进门,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坐在正厅首位的婆母林夫人。 只见婆母正襟危坐,面色威严如霜,令人不寒而栗。 其身旁坐着大少奶奶郑氏,脸色略显尴尬,似有难言之隐,强颜欢笑地坐在婆母下方。 再往下看去,便是二姨太石氏。 此刻她正低垂着头,神色间透着几分不安与拘谨,脸色看上去也不太自然。 目睹此景,周燕卿原本就有些忐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朝着在座的三位女人盈盈施礼。 轻声问候请安之后,方才在婆母林夫人的微微颔首示意之下,小心翼翼地在二姨太石氏的下座缓缓落座。 就在此时,林夫人的贴身丫鬟秋菊恰到好处地走了过来,动作娴熟地为她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周燕卿忙不迭地道谢,伸出玉手接过茶杯,轻启朱唇,准备品尝一口以缓解心中的紧张情绪。 然而,正当她刚刚端起那精致的盖碗,正要轻轻吹气时,却突然听到上方传来林夫人冷冽的声音:“燕卿啊,今日叫你来这飞鸿堂,你岂知所为何事?”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犹如一道惊雷,惊得周燕卿浑身一颤,手中的盖碗险些失手掉落。 她慌忙将盖碗放回茶几之上,抬起头来,惶恐不安地望向一脸肃穆的林夫人。 颤声说道:“儿媳愚钝,实在不知其中缘由,还请婆母明示。” 说完,她紧紧咬着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等待着林夫人接下来的话语。 “听闻你自打进府之后,身体状况似乎一直欠佳呢。要是真生病了呀,那可得赶紧找个大夫瞧瞧才行!依我看哪,不如就让义儿给你好好把一把脉吧,这样也好放心些哟。” 林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当然晓得,如果这会儿当着另外两个儿媳的面直接斥责周燕卿夜夜独占自家相公,那么周燕卿肯定能猜到是这俩儿媳向她告的状。 所以呢,为了不让眼前这两位儿媳觉得难堪,林夫人只得强行按捺住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尽可能用一种比较婉转的方式表达出来。 当听到婆婆居然提及倘若自己果真生病的话,需要小叔子林恩义前来替自己号脉诊断之时,周燕卿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早就被婆婆给看穿啦! 刹那间,她那张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整个人显得无比尴尬。 她结结巴巴地回应道:“其实……其实就是一些老毛病罢了,犯不着麻烦小叔子跑一趟啦。” 然而,面对周燕卿的这番推脱之词,林夫人又岂会轻易罢休? 只见她连连摇头摆手,语气坚定地说道:“哎呀呀,不行不行哦!还是得有请义儿来帮你仔细把一下脉才妥当呢,要不然啊,老身我可怎么能够安心得了哟!” 此时此刻,看到周燕卿一个劲儿地拒绝让林恩义过来给自己看病,林夫人心里自然也就对这件事情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喽。 只见她微微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身旁的丫鬟秋菊身上,缓声说道:“秋菊啊,你且去侧院瞧瞧五少爷是否在那儿。若是在的话,烦请五少爷即刻前来这飞鸿堂一趟,替他三嫂嫂把一把脉。” 秋菊听闻此言,赶忙应道:“遵命!”随后便脚步匆匆地走出了飞鸿堂,朝着侧院方向快步而去。 周燕卿眼睁睁地望着秋菊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紧。 她深知此次婆母可是动了真格的,若真让小叔子林恩义过来给自己把脉,那自己身体有无病症可就要无所遁形了呀! 要知道,小叔子林恩义乃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只需将手轻轻搭在脉搏之上,便能立刻洞察体内的情况。 想到这里,周燕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原本还算红润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此时此刻的她,如坐针毡般地呆坐在飞鸿堂内,浑身上下都感到极不自在。 额头上不知何时已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周燕卿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汗水,可那股源自心底的恐慌却丝毫没有减轻半分。 她紧紧咬着牙关,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惶恐不安,颤抖着双手重新端起了刚刚才放下的那只盖碗。 然后轻抿一口茶水,试图借此举动来掩盖自己慌乱不堪的心境。 然而,尽管手中捧着热茶,但她的心却依旧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冷。 。 第91章 意料之外 没过多久,只见林恩义步履匆匆地紧跟在秋菊身后,朝着飞鸿堂快步走来。 当他们踏入飞鸿堂时,林恩义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堂上、神情肃穆的母亲,而大哥的三位姨太太竟然也全都在场。 这阵势着实让他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思忖道:“怎么今日如此齐全?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呢?” 待众人行过礼、问过安之后,林夫人随即开口说道:“义儿啊,你三嫂嫂自从入府以来,身子骨一直不太好。你来为她好好把一把脉,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话间,林夫人的目光紧紧落在低头不语、甚至有些不敢直视林恩义的周燕卿身上。 听到母亲所言,林恩义赶忙应声道:“三嫂嫂身子不适之事,其实早该叫我来给您瞧瞧的。” 边说着,他边移步到周燕卿下方的椅子处,缓缓落座。 只见身边的周燕卿身体微微地抖着,似乎心中有某些不可言说的恐惧。 林恩义见状,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到底怎么了?病得很重吗? 自己是个大夫,她进府那会,大家都介绍过了的呀? 为何病得这么重,却不知请自己过去给她瞧瞧呢? 大哥也是真糊涂,明知道自己的弟弟是大夫,还放着三嫂嫂生病不管? 林恩义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周燕卿,转头让秋菊去拿个药枕过来,垫在周燕卿的手腕下。 周燕卿见秋菊拿来了药枕,咬了咬牙,把手放在了药枕上。 当林恩义的手搭上了周燕卿的脉的时候,双眉不由紧蹙起来。 只见他略加思索之后,又让周燕卿伸出另外一只手,他又再度搭了上去。 看到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在场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一股无形的紧张氛围如潮水般迅速弥漫开来。 众人皆神色凝重,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林恩义和周燕卿,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周燕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林恩义那紧蹙在一起的双眉之上,心中暗叫不好:“哎呀!这下可完蛋了,肯定是被发现我装病了。唉,以后再也不敢这样胡来了。” 此时此刻,宽敞的大厅内鸦雀无声,唯有人们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每一个人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心弦紧绷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紧紧皱起的林恩义的眉头忽然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抚平一般,舒展开来。 紧接着,一抹灿烂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在他脸上绽放开来。 “恭喜三嫂嫂,贺喜三嫂嫂啊!” 只听得林恩义欢快地高声喊道。 话毕,他松开了一直搭在周燕卿手腕处为其把脉的右手,转而将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朝着周燕卿躬身作揖,表示祝贺之意。 林恩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彻底傻眼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就连周燕卿本人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一旁的林夫人更是焦急万分,眼见自己的儿子竟然突然向三姨太周燕卿道喜,她心急如焚地赶忙催促道:“义儿,到底是什么事呀?你倒是快点给娘说说清楚啊!” “母亲,我三嫂嫂可是喜脉啊!她有喜啦!” 林恩义满脸笑容地看着母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只见母亲一脸急切与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一般。 “你说的……这是真的吗?燕卿她……真的有喜了?” 林夫人声音颤抖着问道,心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 原本,她只是想让林恩义过来给周燕卿打个脉,借此揭穿她每日佯装生病、独占夫君的丑陋行径。 可万万没有料到,最终得到的结果竟是这般出人意料——周燕卿居然怀上了身孕!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众人那或震惊、或欣喜、或复杂难明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 而此时的林夫人,则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思绪如潮水般汹涌翻腾。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打乱了她之前所有的计划和盘算。 “是的,千真万确呢!” 看到母亲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林恩义赶紧再强调说。 本来以为小叔子林恩义过来把脉,会把周燕卿的小伎俩给揭穿的。 谁知道竟然把出了喜脉,也算是化解了这场尴尬。 本来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正为接下来的事忐忑不安呢,谁知道小叔子就跟三姨太道喜了。 这时郑氏和石氏同声对着三姨太说:“恭喜三妹,贺喜三妹。” 看到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跟自己道喜,周燕卿一时还无法反应过来。 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道:“我……我是真的怀上了吗?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是真的就这么怀上了?” 周燕卿满脸惊愕,仿佛这个消息如同天外飞来一般让她难以置信。 一旁的林夫人目睹着儿媳这般神情,快步上前,紧紧拉住周燕卿的双手。 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是真的,恩义说是真的,就肯定错不了。” 周燕卿娇柔的身躯微微地颤栗着,晶莹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肆意地流淌而下,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回想起在暹罗那段痛苦的经历,她的心依旧隐隐作痛。 那时,无情的命运给了她沉重一击。 医生冷漠而又无奈的话语犹在耳畔回响:“以您目前的状况,想要自然怀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句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 谁能料到,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奇迹竟然悄然降临。 她竟然如此轻松、毫不费力地再次自然怀上了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她感到既惊喜又惶恐。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对这个新生命的渴望和期待,她不由自主地霸占着丈夫的关怀与陪伴。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也曾反思过自己的行为是否有些过分和自私。 毕竟,丈夫不是她一个人的。 可一想到如果不赶紧怀孕,那她在这偌大的林府,便好像没有根基一样。 所以每次只要丈夫刚踏进东厢房,站在窗棂下偷窥的她,便心急如焚。 如果二姨太再怀孕了,那自己不就成了一个笑话吗? 三人之中,自己年龄最长。 她们还有时间,她可是没多少时间可以再耗下去了。 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如今,她已经拥有了这个珍贵的宝宝,无论之前有多少不妥之处,都可以被这份喜悦所掩盖。 只要孩子能够平安健康地诞生,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第92章 始料未及 林家向来有着严格的家规,其中一条便是从女子怀孕直至生产后的满月期间,其丈夫不得与妻子同房。 自那个夜晚得知周燕卿怀有身孕之后,身为丈夫的林恩典便谨遵家训,搬到了另外两位姨太的房里歇息。 起初的日子对于周燕卿来说着实难熬,每到夜深人静之时,身旁空荡荡的床铺总会令她感到无比的失落和孤单。 然而,每当她轻轻抚摸着自己日益隆起的腹部,感受到那里面正悄然成长着一个小生命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慰藉便会涌上心头。 渐渐地,周燕卿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 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腹中胎儿身上,满心期待着新生命降临的那一刻。 每天,她都会细心呵护着自己的身体,生怕自己有个闪失,就像在暹罗怀的那个孩子一样,随时会离开自己的身体。 从得知自己怀孕后,周燕卿便一步也没踏出过西厢房。 她整日将自己困于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而在这期间,府上那位向来痴迷戏曲的老祖母可遭罪了。 以往只要她老人家戏瘾一上来,必然会唤周燕卿前来献唱几段以解其馋。 然而如今,周燕卿因有孕在身,这房门也不住一步,这可就急坏老祖母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桃花临时顶上,权且过过戏瘾。 可是,自打听过周燕卿那婉转悠扬、余音绕梁的唱腔之后,桃花的曲在老祖母听来简直如同嚼蜡,完全入不了她的“法耳”。 无论桃花如何卖力地演唱,老祖母总是觉得缺了那么点儿味道,难以尽兴。 于是乎,在周燕卿怀胎的这漫长的九个月里,府上最坐立难安、度日如年的人,非这位对戏曲无比挑剔的老祖母莫属了。 终于到了周燕卿临盆的这一天。 昨夜半夜开始,周燕卿起初感到还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阵痛。 恐怕是要生了! 这一下,瞬间打破了林府往日的宁静。 她赶紧让贴身丫鬟彩蝶去喊醒睡在隔壁东厢房二姨太房里的大少爷。 不一会,林恩典披着斗篷,和二姨太一前一后走进了东厢房。 紧接着,大少爷便命令彩蝶到飞鸿堂去禀报父母,又让家奴赶紧去把稳婆庆婶找来。 一时间,整个林府上上下下全都忙碌了起来。 丫鬟们匆匆奔走于各个房间之间,有的端着热水,有的拿着毛巾; 家丁们则忙着搬运各种可能会用到的物品,唯恐有所疏漏。 然而,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流逝,整整过去了一个晚上,尽管家人们都在焦急的期盼之中。 但除了周燕卿的肚子时不时地传来一阵疼痛之外,却始终没有出现即将分娩的明显迹象。 钱庄的工作是一天都不能耽搁的,把三姨太分娩的事交代给大少奶郑氏后,林恩典便跟着父亲到钱庄处理事务去了。 此刻的周燕卿,正虚弱地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那一阵阵时有时无的腹痛,就像潮水一般。 时而汹涌而来,将她淹没其中,令她痛苦不堪; 时而又如退潮般渐渐散去,让她得以稍稍喘息片刻。 如此反复无常,直把这位平日里娇柔温婉的三姨太折磨得精疲力竭。 这段时间,大少奶郑氏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有了变化。 月事也已经有两个月未来了,这肚子里,应该也在孕育着一个新生命吧。 只是这个好像跟以往不同,她没有呕吐,也没有疲倦。 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阳光逐渐攀升至天空中央,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 直至日头高悬于头顶,已然到了正午时分。 就在此时,原本宁静祥和的紫月轩内却突然掀起一阵骚动。 丫鬟彩蝶如一只穿梭花丛的蝴蝶般,脚步匆匆地来回奔跑,忙个不停。 她时而快步奔向厨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清水; 时而又在稳婆的指挥下,转身急匆匆地冲向衣厨,拿出一沓柔软洁白的棉布巾。 床榻上,三姨太正在承受着分娩之痛。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身下的被褥。 她紧咬双唇,双手死死攥住床单,用尽全身力气与腹中胎儿一同努力。 一次又一次,在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之后。 终于,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清脆悦耳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整个房间瞬间被喜悦所填满。 刚刚经历生产折磨的三姨太此刻已是满身汗水淋漓,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量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虚弱得近乎虚脱。 这个新诞生的小生命,便是林恩典的第二个女儿----林洁莹。 稳婆帮婴儿擦弄干净,抱到了三姨太怀里。 已经有气无力的三姨太,看到犹如小猫一般大的,粉雕玉琢的婴儿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她吃力地撑起身子,想要起来抱孩子。 突然觉得下身有一股暖热的东西涌了出来,瞬间,鲜红的血染红了粉色的床单。 “这……这是怎么啦?” 第一次生产的三姨太掀开了被子,看到床上的这一幕,吃惊地问稳婆。 稳婆侧头一看,吓得连忙呼唤了起来。 “彩蝶,快啊,去侧院请五少爷过来。” 看到稳婆紧张的模样,彩蝶也是吓了一跳,撒腿就朝侧院跑。 跑出花园,碰到正好吃完午饭的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朝着紫月轩来。 “彩蝶,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二姨太先看到了满脸慌张的彩蝶,大声问道。 “大少奶,二姨太,不好了,三姨太生好二小姐后,突然出了好多血,把床单都给染红了。” 彩蝶刚才就站在三姨太周燕卿的床边,在她掀开床单的时候,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这么严重啊?赶紧去请五少爷。” 听到周燕卿产后大出血,郑氏和石氏都清楚,这事可大可小。 她们俩说完,急匆匆跑向了紫月轩。 紫月轩的西厢房里,稳婆庆婶正在紧张地朝周燕卿的身下垫棉布,脸上布满了忧伤。 “大少奶,二姨太,三姨太产后大出血,现在怎么止也止不住,你们看三姨太,都快支撑不住了呢。” 庆婶手忙脚乱,一边垫棉布一边哭着说。 “赶紧地,来人啊,快去钱庄禀告大少爷。” 还是二姨太镇定,她走出了紫月轩,朝着花园大声喊。 第93章 祸不单行 五少爷林恩义听闻三嫂嫂产后大出血,心中猛地一紧,焦急之情瞬间涌上心头。 他二话不说,迅速从抽屉里取出珍藏已久的阿胶粉和三七粉,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冲出房门,朝着紫月轩狂奔而去。 一路上,林恩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脚下生风,恨不得能立刻飞到紫月轩。 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紫月轩西厢房时,只见周燕卿躺在床上,面色已经苍白如纸,毫无半点血色。 林恩义顾不上歇息,赶忙上前为周燕卿打脉诊断。 他眉头紧皱,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脉象的细微变化,片刻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但神情依旧凝重。 随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女彩蝶,语气急切但不失沉稳地吩咐道:“快!将我带来的这两味药粉用温水冲兑好,赶紧给三嫂嫂服下。” 彩蝶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按照林恩义的指示去做。 而此时的林恩义则一刻也不停歇,又急匆匆地赶回自己的住处兼药房,准备为周燕卿配制更有效的药方。 没过多久,林恩典便急匆匆地赶回到家中。 当他踏入房门,一眼望见躺在床上那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周燕卿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而不祥的预感。 只见周燕卿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一具失去了生命活力的冰冷尸体。 她紧闭着双眼,微弱的呼吸声几乎难以察觉。 “恩义呢?恩义到底怎么说?” 林恩典声音颤抖着问道,目光急切地四处搜寻着弟弟的身影。 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的内心被无尽的恐惧所吞噬,而唯一能够给予他希望和依靠的人,便是身为大夫的弟弟了。 一旁的郑氏见丈夫如此惊慌失措,连忙安慰道:“小叔子刚刚已经过来瞧过了,也给三妹喂下了药,现在他正忙着替三妹调配后续的药剂呢!” 听到这话,林恩典稍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紧张起来。 他快步走到床边,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盖在周燕卿身上的被子。 瞬间,一块洁白的棉布映入眼帘,然而上面却布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鲜红印记。 “怎么还在流血?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能止住啊?” 林恩典瞪大了眼睛,满脸焦急与担忧地大声问道。 “大少爷,您别急,五少爷说了,三姨太是气虚型大出血,刚才已经服了药,等会再看看情况。” 稳婆庆婶看到大少爷手足无措的样子,安慰道。 听完庆婶的话,林恩典还是无法安下心来。 他决定跑到侧院,去问问弟弟林恩义。 “不行,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必须要亲自去找恩义问个清楚!” 话音未落,他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迈开双腿朝着侧院飞奔而去。 眨眼间,他便来到了侧院门前。 他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院子,一路小跑着来到药房门口。 远远望去,只见林恩义手扇着小扇子,正全神贯注地站在药炉前,小心翼翼地在为周燕卿熬制着汤药。 还未踏进药房,只探头在窗口看到药房里的林恩义时,林恩典焦急地问。 “恩义啊,快跟大哥说说,你三嫂嫂现在情况如何呀?” 只见林恩典一脸焦急,额头上冒着些许汗珠。 林恩义抬头望见了站在窗口的兄长后,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大哥,您先别着急,稍安勿躁。经过我的诊断,我三嫂嫂此次之所以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症状,乃是因为气虚所导致的大出血。不过……” 说到这里,林恩义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从脉象上来看,我感觉她的身体似乎曾经遭受过流产的创伤,不知是否确有此事呢?” 听闻此言,林恩典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没错,之前在暹罗时,确实曾有过一次意外流产。唉,也怪我没能照顾好她……” 说着,林恩典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懊悔与自责之色。 “你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啊!此次她元气大伤,对身体造成的损害极为严重,日后想要再次怀孕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渺茫至极了。” 望着兄长满脸懊悔与自责的神情,林恩义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其实他原本并不想将这番话讲出口的,但身为一名医者,若是隐瞒实情,他实在难以心安理得。 “之前在暹罗时,天华医院的医生便已明确告知过他们两人,以她当时的身体状况而言,成功受孕简直堪称奇迹,而这一次她竟然真的怀上了孩子,不得不说这完全是上天对她的眷顾,才赐予于她这莫大的福泽。倘若今后再也没有机会怀上第二胎,相信她也依然会心怀感激之情的。毕竟无论如何,燕卿总算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亲生骨肉,这已然是一件极其幸运之事了。” 当林恩典从身为大夫的弟弟口中得知三姨太周燕卿日后可能再也无法怀孕时,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之色。 早在暹罗时,周燕卿第一次流产之际,当地的医生便已断言她今后难以正常受孕了。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今她竟然还能自然怀上并诞下一个女儿,这无疑是上苍给予她的一份极为珍贵的馈赠。 遥想当初在暹罗,当医生宣判她无法正常怀孕之时,周燕卿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 她的内心深处,仍抱有一丝侥幸。 或许正是这份不甘与期盼,让上天在冥冥之中眷顾于她,赐予了她这个宝贝女儿。 但此次再度听闻自己恐怕将永远失去再次孕育新生命的能力,尤其是出自五少爷林恩义之口,周燕卿心中最后那一根救命稻草瞬间断裂,整个人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想到自己辛苦怀胎十月所生下的却是一个女儿时,她的内心便无比悲痛。 毕竟女儿,将来终究是要嫁到别家去的。 而自己未能为林家添丁进口、产下男婴,自己已经是个毫无价值之人。 周燕卿只觉得万念俱灰。 在这座规模宏大的林府之中,如果不能拥有儿子作为依靠,待到年老色衰之日,她又能指望何人来护佑自己呢? 第94章 心如死灰 当周燕卿知道这个残酷的消息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曾经充满憧憬和期待的未来,此刻变得黯淡无光,一片荒芜。 从此以后,周燕卿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对生活完全失去了热情和希望。 她的孩子,那个曾经带给她无尽欢乐和幸福的小天使,如今却成了她眼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女儿整天被扔给奶娘照顾,而周燕卿甚至懒得过去看上一眼。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周燕卿会躺在床上默默地想,如果当初生下的是一个儿子该有多好啊!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请奶娘,而是选择自己亲自喂奶、悉心照料。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偏偏她生下的只是个丫头片子,这让周燕卿感到无比的失望和沮丧。 以至于现在每次看到女儿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她都会心生厌烦,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一种多余的负担。 有时候,她便会悄悄地溜进那清幽宁静的书斋,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偷偷窥视着那些正在专心致志读书写字的小公子们。 大公子林之烆已经去学堂求学了,而二公子林之炬呢,再过一年也将步其兄长后尘,迈入学堂的大门。 至于大小姐林洁茹,三公子林之熠和四公子林之炀,由于年岁尚幼,还未到入学堂的时机,故而只能先行聘请先生至家中教导。 周燕卿自己从未有过踏入校门接受教育的机会,每当她瞧见那几位小公子端坐在书桌前,腰板挺得笔直,神情专注且认真地诵读着书籍、书写着文字时,内心深处就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强烈的羡慕之情。 她不禁幻想着,如果自己所生的也是个儿子,那么若干年后,自己的孩子也能像他们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充满书香气息的书斋之中,畅游于知识的海洋,领略那无尽的智慧与奥秘吧。 在林家,虽然女儿也能进学堂,但纵然她读书,又能有什么用呢?长大还不是得嫁出去! 而如今,命运却给周燕卿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不但生的是女儿,还被烙下了以后不可能再生育的烙印。 这个噩耗如同一把沉重的枷锁,死死地压在了她的心头,让她痛苦不堪、几近崩溃。 每当夜深人静时,周燕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个可怕的烙印和自己未来黯淡无光的景象,想死的心便愈发强烈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她变得异常敏感脆弱,仿佛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瞬间断裂。 哪怕只是一句无心之言或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轻易地点燃她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 府中的人们深知她此时的心境,纷纷对她小心翼翼、避让三分。 大少奶郑氏怀孕这件事,众人更是都默契地守口如瓶,生怕一不小心触碰到周燕卿那根已经濒临崩断的神经。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少奶郑氏的肚子逐渐隆起,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周燕卿的眼睛。 当她看到大少奶那高高凸起的腹部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先是惊愕得瞪大了双眼,随后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嘴里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哼,瞧瞧这府里的人啊,一个个都瞒着我呢!怎么?怕我受不了打击吗?可你们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可笑!怎么?怕我会嫉妒啊?” 此时此刻的她,双目犹如燃烧着熊熊妒火一般,变得赤红。 她那颗心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不安,仿佛要被这种情绪吞噬掉:“郑氏竟然已经顺利诞下了三个儿子,如果这次怀胎依旧是个男孩,那可就是整整四个儿子啊!瞧瞧人家,轻轻松松就能拥有这么多子嗣,而我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期盼着,眼巴巴地望着天空,祈求上苍能赐给我一个孩子,然而老天爷却对我的渴望视而不见,一个都不肯赐予我!” 她不禁在心中悲愤地质问,命运为何会如此不公? 遥想当年,自己年仅八岁,就被狠心的亲生父母无情地卖给了戏班。 自那时起,她便开始饱尝这人世间的种种苦难与折磨。 那些艰苦的训练岁月里,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少奶郑氏。 她出身于富庶的员外家庭,自幼便过着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生活。 不仅如此,她还幸运地嫁到了富贵人家为大房,而且接二连三地生下了三个儿子。 如今,眼看着她再度身怀六甲,有可能即将迎来第四个儿子的降生。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这样的差距怎能不让人唏嘘感叹! 在得知郑氏怀孕的这段日子里,周燕卿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四个月后,大少奶郑氏便生下了五公子林之炫。 五公子的出生,周燕卿彻底疯了。 那晚,她穿上了戏服,在紫月轩的天井里摆上了香案,一边拜月一边高唱戏曲。 二姨太站在东厢房的窗棂下,看着她近乎疯狂的举动,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自从三姨太周燕卿入府后,原本和谐的气氛便变得诡异起来。 先是她为了怀孕,不择手段霸占夫君。 再到她根本就没把她这个二姨太放在眼里,每天对她说话总是阴阳怪气。 虽说从年龄上,她比自己年长几岁。 向来重视礼仪规矩的林府,即便自己比三姨太小上那么几岁,她也应该恭恭敬敬地称呼自己一声“姐姐”。 可现实情况却截然相反,二姨太石月华深深地感受到,在三姨太周燕卿的内心深处,从未有过一丝一毫对自己的真正尊重。 而今得知大少奶郑氏又生育了五公子,这下周燕卿彻底疯了。 看着她在天井里的疯狂举动,石氏的心不由得一阵恐惧。 自己以后再怀孕,都不知道周燕卿会怎么样对自己? 这种人,自己惹不起,却是躲得起。 她今天在紫月轩所做之事,自己假装不知道便是了。 第95章 锦囊妙计 从五公子出生后,周燕卿就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开始的时候,每当大少爷轮到去西厢房就枕,三姨太总会如往昔一般,对他百般索取、纠缠不休。 待林恩典进入沉沉梦乡之后,三姨太便蹑手蹑脚地悄然起身。 她先是轻轻地点燃了一支蜡烛,而后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开始精心细致地装扮起自己来。 在脸上涂抹胭脂水粉,描眉画眼。 随后将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梳理得柔顺光滑。 紧接着,她换上了那套从戏班特意带回来的鲜艳夺目的大红色戏服,并郑重其事地戴上了凤冠霞帔。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悄悄打开了房门,莲步轻移到了紫月轩的天井之中。 不一会,她那婉转悠扬,如泣如诉的戏曲声便响彻了整个林府。 不一会,西厢房的房门打开了,林恩典满脸怒气,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边唱边舞的三姨太。 东厢房的灯也随着亮了起来,二姨太石月华双手抱在胸前,无奈地与蹲在西厢房门口的丈夫林恩典对望。 很快,潇湘苑的灯光也亮起来了。 不多时,飞鸿堂里的灯火也亮起。 紧接着别院的、侧院的、各处的灯光也陆陆续续地逐一被点亮。 这些天林子山夫妇正一直为此事忧心忡忡,愁容满面。 他们深知,若是再这般任由三姨太肆意妄为下去,恐怕家中迟早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这段时间,林府的所有人,被周燕卿折磨得苦不堪言。 还是老祖母智慧,她知道周燕卿的心病结症在哪里。 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老祖母召集了林子山夫妇和孙子林恩典到别院来商量。 “燕卿这孩子,心里太委屈才会如此。” 老祖母无限心疼地对儿子儿媳和孙子说。 “她有心病,她可怜!但也不能把整座林府搅得鸡犬不宁啊!” 这些天整个林府的人都被周燕卿折磨得痛苦不堪,而婆婆还在替她说话时,林夫人心有怨言地说。 “儿子是女人的后盾,她生了二丫头后,被大夫宣布从此不能再生育,这任谁也接受不了。” 老祖母理解儿媳妇的不满情绪,柔声安慰道。 接着,老祖母又说:“我倒是有一主意,说不定就能把燕卿的病给治好呢?” 老祖母说完,面露微笑,故作玄虚地看着众人。 “奶奶,你有何妙计?” 一听祖母说有方法,林恩典立马就精神起来。 “娘,您请讲。” 林子山听到母亲有方法,也是惊喜万分。 “燕卿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她渴望有个儿子,我们给她个儿子,不就妥了!” 老祖母看着三对渴望的眼睛,轻松地说。 “给她个儿子?去哪里找嘛!” 听到老祖母说要给三姨太个儿子,林夫人和丈夫林子山对视一眼后,幽幽地说。 “就是啊奶奶,谁愿意辛辛苦苦生出来的骨肉,让别人养嘛!” 林恩典听到祖母这样说,本来就想反驳了。 如今母亲提出同样在质问,他也附和着说。 “你们没见过人间疾苦,外面生孩子无能养活的人,实在太多。只要找家干净的,种好的,就行了。” 听到儿媳和孙子这么说,老祖母似乎早已心里有了打算。 “莫非娘亲有不错的人选?” 真是知母莫若儿,听到母亲这么说,林子山就已猜出了个大概。 别看老祖母天天待在别院里,外面的事,她也知道得不少。 “还是山儿了解我,是有家不错的人选。” 老祖母满脸和蔼,微笑着说。 “奶奶,哪里有?您快讲讲看。” 听到祖母已经有了人选,林恩典也兴奋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见三姨太周燕卿抱着儿子,恢复正常的模样。 “我娘家的表亲,有个不错的人选。身家清白,而且祖上还出过秀才。” 原来是前段时间,老祖母的弟弟到林府来看望老姐姐时闲聊起来的。 这家表亲,是老祖母父亲的舅家亲戚。 家中仅有几分薄地,可就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儿媳妇生孩子可真是厉害,每年一个,从不间断。 生到现在,已经生了四个儿子。 这一下子家里平白无故地多出了四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儿,每年光是那些粮食就足以让这家人烦恼的。 然而令人无奈的是,现如今,那家儿媳妇的肚子竟然又像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 依照过去的经验判断呀,这一胎十有八九恐怕又是个带把儿的小子咯! 所以啊,舅家的亲戚们这下可犯愁了。 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艰难啦,没办法之下,便打起了要将这腹中胎儿送人的念头。 “既然大家都是亲戚,那这事好办。到时给他们点补偿,签好永不相认的协议,也就妥了。” 林子山听到是舅舅家的亲戚,顿时松了口气。 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大家也没告诉三姨太周燕卿,毕竟孩子还在母亲肚子里,是男是女还不一定。 如若先跟她说了,而生出来是个女孩,那对周燕卿的打击来说,肯定会比现在更严重了。 在这段时间里,原本一直毫无动静的二姨太那平坦的腹部,竟然隐隐约约地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随着清晨的一声呕吐,再加上这个月的月事已经过了几天,二姨太石氏不由得心中一颤。 “莫非自己是怀孕了?” 尽管自己又惊又喜,但二姨太却不敢声张。 此刻的整个府邸上下,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无论谁怀孕,都绝口不提。 尤其是面对三姨太周燕卿时,众人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已经察觉到自身状况的石氏,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她跟三姨太周燕卿同住在紫月轩,自己的肚子如果一天比一天大,总有一天,会被三姨太周燕卿发现的。 她整日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二姨太决定前往飞鸿堂寻找婆母商量对策。 这天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紫月轩的庭院里,石氏脚步匆匆地朝着飞鸿堂走去。 第96章 锦上添花 听闻二姨太又有了身孕,林夫人开心不已。 于是便说是老祖母年岁大了怕孤独,想让人到别院与其作伴为由,让二姨太石氏搬至别院,与老祖母同住。 这样下来,紫月轩就只剩下三姨太周燕卿了。 对于二姨太搬离紫月轩,三姨太周燕卿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她每天坐在紫月轩的西厢房里,目光呆滞,神色木然。 这段时间,丈夫林恩典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潇湘苑,除了轮到三姨太,他才硬着头皮去了紫月轩。 重阳节过后,天气渐渐地转凉了。 那晚林府的人睡下不久,别院门外边传来了一阵阵敲门声。 别院的管家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门缝,探出头去看看到底是谁来敲门。 只见老祖母娘家的兄弟和一手抱婴儿的年轻男子,满脸焦急地站立在府门前。 “舅老爷安康。” 看到是老夫人的兄弟,管家赶紧施礼问安,并把大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赶紧喊我姐姐起身。” 舅老爷带着手抱婴儿的年轻男子,一边走进府门,一边对管家说。 “是,我这就去喊老夫人起身。” 管家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急匆匆地朝老夫人的厢房走去。 不大会,便来到了老夫人的厢房门口。 刚睡下不久,桃花甚至是刚刚退出老夫人的房间,便被管家的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禀老夫人,舅老爷来了。” 管家提着灯笼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朝厢房里喊。 “嗯,知道了。” 里面传来了老夫人低沉而有力的声音。 桃花闻讯,赶紧起床拿起老夫人的罩衣,小跑着到老夫人的床前伺候她起身。 穿好了罩衣,老夫人命令桃花去把门打开。 “姐姐,实在是抱歉,这么晚还来扰您。” 舅老爷看到老夫人身穿玄色罩衣,手拄拐杖,满脸微笑地站立在门口迎他,心中略感愧疚。 “我这些天一直盼着你来呢,果不其然,给我送宝贝来了。” 看到年轻男子手里睡熟的婴儿,老夫人满心欢喜地说。 “蔡忠,把婴儿给老姑姑看看。” 舅老爷命令着抱婴儿的男子,把婴儿给老夫人瞧瞧。 年轻男子把婴儿抱近老夫人,揭开了盖在婴儿脸上的丝巾。 只见他手上的婴儿,粉粉嫩嫩,红彤彤的嘴巴嘟着,睡得正香。 “果然眉清目秀,长得甚是可人。” 看着这粉红粉嫩的婴儿,老祖母满心欢喜。 老祖母让舅老爷和年轻男子入座后,对管家说:“管家,去飞鸿堂把老爷和夫人喊过来。” “遵命。” 管家说完,提着灯笼匆匆走出老夫人的厢房。 睡在隔壁房的二姨太石月华,听到了老祖母房里有动静,悄悄下了床。 芍药见三姨太起身,赶紧去帮她拿罩衣。 披着罩衣,三姨太和芍药出了房门,准备去老祖母的厢房看看发生什么事。 她们正走出厢房,便看到了管家手提灯笼,后面跟着同样披着罩衣的公公婆婆。 “爹爹,婆母,老祖母她?” 二姨太石月华以为是老祖母半夜发生了什么状况。 毕竟老祖母年近耄耋,老年人的事,谁也说不准。 “不是,不是,是好事。” 看到儿媳满脸的诧异,林子山笑着回答说。 “走,一同到老祖母的厢房去。” 林夫人微笑地看着满脸惊愕的石月华说。 “好事?” 听到是好事,石月华更加的诧异了。 刚走近老祖母的厢房,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的欢笑声。 “这么晚?到底是谁来了?还这么欢乐?” 石月华跟在公婆的身后,听见老祖母厢房传出来的笑声,更加迷茫了。 他们一行人来到门口,掀开门帘,便看到了舅老爷和一个手抱婴儿的年轻男子。 “这么晚?这孩子是谁?要干什么?” 看到这一幕,石月华呆住了。 众人施礼问安后,便都落了座。 “蔡忠,把孩子给我外甥夫人。” 舅老爷对抱着婴儿的男子说,让他把手里的孩子给林夫人抱着。 林夫人接过了婴儿,满脸都是温柔。 “多好看的孩子啊!” 林夫人接过孩子,由衷地说。 “这……这是谁的孩子?为何给婆母?” 石月华看到大家这谜一样的操作,彻底迷惘了。 “月华,你一定很奇怪吧?” 看着石月华自从进门后,一直都是一副错愕的样子,老祖母开口了。 “是呢老祖母,我有点不明白。” 被老祖母这么一问,石月华有点难为情地说。 “这孩子以后就是三姨太的儿子。” 老祖母见石月华满脸的懵懂,她微笑着解释着说。 “哦,原来是这样的。” 听完老祖母的话,石月华茅塞顿开。 “这孩子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六公子,就叫林之焜。” 老祖母用手摸了摸那张粉嫩的小脸,开心地说。 “一切,听从娘亲的。” 听到母亲把婴儿的名字都给取好了,林子山顺从地说。 “对了舅舅,协议签了没?” 林子山看着这可爱的婴儿,他真怕若干年后,那家人找上门来。 “大外甥你就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我都办得妥妥的呢!钱也已经给过了。呐,这是他们签下的协议,我都带来了。” 舅老爷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 “多谢舅舅,让您老费心了!” 林子山说着,接过了纸张,打开看了看,满意地折叠整齐,放进了自己的衣兜。 “慧儿,你跟月华先抱孩子去紫月轩给燕卿吧。” 老祖母对抱着婴儿的儿媳妇和站在林夫人身边的石月华说完,转头又对桃花说:“桃花,你去育幼阁把奶妈找来。” “遵命” 桃花说完,走出了老夫人的厢房。 林夫人把手里的婴儿给了二姨太的丫鬟芍药抱着,管家提着灯笼走在前。 芍药抱着婴儿,林夫人和石月华跟在后面,朝紫月轩走去。 此刻的紫月轩,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听见。 今晚林恩典在潇湘苑睡,周燕卿在西厢房里折腾到半夜,这会刚睡下不久。 这段日子以来,彩蝶始终提心吊胆,连一步都不敢轻易踏出西厢房。 眼见着三姨太好不容易才沉沉睡去,彩蝶这才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随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宽衣就寝。 第97章 弄假成真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却清晰可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彩蝶心中一紧,不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门外。紧接着,便是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二姨太去了别院居住,而今晚大少爷按例应该是宿在潇湘苑的。如此算来,这院子里此刻应当就只剩下三姨太和自己了。可是……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候,究竟会是谁前来造访呢?” 彩蝶满心狐疑,一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来不及多想,随手抓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便急匆匆地下床起身,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走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透过门缝向外窥视,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不期而至。 只见别院的管家手提灯笼走在前头,芍药手里似乎抱着一团什么东西紧跟着,后面是夫人和二姨太石月华。 “这一行人是要干什么?” 彩蝶以为这一行人是要去二姨太的东厢房。 谁知道这一行人进入了天井后,便朝西厢房走来。 她赶紧轻轻地打开了房门,小跑着走出去迎接。 “禀夫人、二姨太,三姨太刚刚才睡下。” 彩蝶跑近前去,小声地汇报着。 “彩蝶,去把三姨太喊起来。” 听到彩蝶说三姨太刚睡下,林夫人对彩蝶说。 听到夫人说让她去把三姨太喊起来,彩蝶以为自己听错了。 夫人又不是不清楚,每晚三姨太都折腾,闹得人心惶惶。 这不,今晚三姨太折腾到大半夜,好不容易才睡下了,怎么这会就让她去喊她起身呢? “去喊吧,就说六公子到了。” 林夫人看到彩蝶一副迷茫的样子,微笑着说。 “六公子?哪来的六公子?” 听夫人说六公子,彩蝶更加迷糊了。 “哪来的?当然是三姨太生的咯。” 林夫人看到彩蝶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心中颇为不快地说。 这孩子,近期怎么就像她的主子周燕卿一样的迷糊了。 “三姨太生的?三姨太生的六公子?” 彩蝶听夫人说是三姨太生的,她不由得看向了芍药手里的婴儿,一边喃喃自语。 她心里不由得嘀咕着:“三姨太都被宣布生不了了,夫人还说是她生的,既然夫人说是三姨太生的,那他就是三姨太生的吧。” 她推开了西厢房的房门,进去喊三姨太周燕卿起身。 刚刚睡着,还迷迷糊糊中,彩蝶便把三姨太扶了起来。 林夫人带着抱着孩子芍药和二姨太石月华,跨进了西厢房。 看到三姨太周燕卿连眼睛都没睁开,林夫人示意芍药,把孩子放在三姨太周燕卿的身边。 “燕卿,醒醒,醒醒,之焜饿了。” 林夫人坐在三姨太周燕卿的床上,摇晃着眯着眼睛的周燕卿说道。 “之焜?之焜是谁?” 听到之焜,周燕卿睁开了惺忪的眼睛,迷茫地看着满屋子的人。 “你忘记啦?你儿子啊!” 林夫人牵起了周燕卿的手,让她去触摸婴儿粉嫩的小脸。 “我的儿子?我有儿子?” 听到是她的儿子,周燕卿的眼睛顿时就雪亮起来。 “你都忘记了?你昨夜不是刚生了之焜的么?” 这个计谋,是老祖母早就想好的。 孩子如果是晚上生,半夜把他送进林府,趁着周燕卿睡得迷迷糊糊,就跟她说是她昨夜生的。 如果是白天出生,就先把孩子送至府里的育幼阁,让奶妈先喂养着,等到半夜,再用此计谋行事。 毕竟这些天,周燕卿自己迷迷糊糊,她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生了儿子?我有儿子了!” 听婆母说是昨夜自己生了儿子,周燕卿抱起了婴儿,纵声大哭起来。 睡熟的婴儿被周燕卿的哭声吓醒,也跟着“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奶妈匆匆跨进西厢房。 “三姨太,六公子是饿了,我这就马上喂奶。” 说完,奶妈伸手去抱孩子,想让啼哭的孩子喝奶。 看到奶妈的手伸过来抱孩子,周燕卿吓得把孩子朝里面一转,躲过了奶妈的手。 “我的孩子,我自己喂养。” 说完,她把孩子轻轻放在自己的内侧,伸出双手去解胸口的绸带。 “燕卿,我们林家的太太们,都是不亲自喂养孩子的,让奶妈抱过去喂吧。” 见此情况,林夫人赶紧对周燕卿说。 她心里清楚得很,周燕卿又没生孩子,哪来的母乳? “不,我的儿子我得亲自喂养。” 周燕卿抱起了婴儿,准备让婴儿哺乳。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把孩子又放回了床上,解开了孩子身上的衣服。 众人看着她的举动,都不敢说话。 当她拨开孩子的双腿,看到真的是一个男孩子时,激动得跳下床来,手舞足蹈。 她一会哭,一会笑,又抱起了婴儿,把一直“哇哇哇”的孩子紧紧搂在了怀里。 “燕卿,你看你刚生产完乳汁还没分泌,就先让奶妈喂养吧,等明儿让义儿给你开副中药,有了母乳你才自己喂养,你看这样可以用吗?” 看到三姨太疯疯癫癫的样子,又看到婴儿饿得一直哭个不停,林夫人轻声哄着周燕卿。 听到婆母的话,周燕卿看了看自己的胸脯,想了想,终于把孩子递给了奶妈。 奶妈接过孩子,赶紧解开衣带,静坐在一旁喂养起孩子来。 众人见周燕卿终于听进去话,林夫人和二姨太石月华对视了一眼,安慰地笑了。 周燕卿见婴儿在奶妈的怀里,便专心地喝着奶水再也听不到之前那令人揪心的啼哭声。 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目光紧紧锁定在婴儿和奶妈身上,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之情。 “奶妈的手有魔力,你看之焜在奶妈的手里就不再哭了,我不是个好妈妈。” 周燕卿凝视着那个吃得小脸通红、可爱至极的孩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情绪,轻声叹息道。 一旁的石月华注意到了周燕卿那双充满哀怨与自责的眼睛,连忙出言安慰:\"三妹,你千万别这么想呀!你对之焜的疼爱大家可是都看在眼里呢,你肯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好妈妈的!\" 然而,尽管听到了二姨太如此温暖人心的话语,周燕卿内心深处依旧缺乏自信。 她缓缓转过头去,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婆母林夫人。 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婆母,您觉得我以后真的能成为一个好妈妈吗?\" 面对三姨太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及满含期待的眼神,林夫人赶忙给予回应。 她语气坚定而又和蔼可亲:\"当然啦,你将来必定会是一个关爱孩子、尽职尽责的好母亲!\" 第98章 危在旦夕 自那有了六公子,三姨太便如老祖母所言,逐渐从先前的失常状态中走了出来,慢慢地恢复到了往昔的常态。 她对于六公子所倾注的爱,超乎常人。 且说这林家,向来重视子嗣培养,府中的公子与小姐们,自打幼年时期起,便都养在育幼阁。 育幼阁里不仅配备了专业的奶妈负责哺育孩子们,还有诸多婆子和丫鬟们全心全意地照料着这群小家伙们的日常起居。 平常日子里,那些婆子们会带领着孩子们前往他们各自娘亲的房中,让这些年幼的孩子们能够与自己的母亲亲密相处,感受那份浓浓的母爱。 每当夜幕降临之时,所有的公子小姐们则都会交由婆子和丫鬟们统一照看,以确保他们能安然入睡,度过一个个宁静的夜晚。 而三姨太,自从六公子被送到她这里之后,就如同获得了稀世珍宝一般,再也不愿意让这孩子离开自己半步。 除了必要的母乳喂养需要乳娘帮忙之外,其余所有关于照顾六公子的事情,她都坚持要亲自操持。 在那段日子里,三姨太周燕卿母爱泛滥,甚至一度忘却了自己还有丈夫。 当二姨太石月华传出怀有身孕的消息之后,周燕卿内心和外表一样的平静,已经全然不为所动了。 她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悉心养育六公子这件事上,对于府里谁怀孕,或是丈夫是否前来紫月轩,也变得漠不关心起来。 大少爷每次轮到去紫月轩就寝,三姨太却始终不肯让奶妈带着六公子去育幼阁。 每到夜幕降临,她都会紧紧地搂着六公子一同睡在那张温暖的大床上,仿佛生怕一松手,这孩子就会离她而去似的。 大少爷看到这一幕,都会极其扫兴地折回潇湘苑。 久而久之,他便逐渐失去了前往紫月轩睡觉的兴致。 时光荏苒,六公子进府七个月后,二姨太石月华便为大少爷生下了第三个女儿林洁苼。 大少爷每夜都辗转反侧于这潇湘苑之中,心中烦闷不堪,只觉得生活无趣到了极点。 自己虽然有三房姨太,但是此刻的她,却是那么的寂寞。 如果当初是与陈美林结婚,他应该不会再与其他女人有瓜葛了。 如今自己虽然已经是三个女人的丈夫,但每当夜幕降临,他都会为自己今晚该宿何处而烦恼。 无论是潇湘苑,还是紫月轩,都不是他心灵的归宿。 那曾经让他流连忘返的温柔乡,如今却成了束缚他自由的牢笼一般。 想起大舅子郑少仲,两人已是许久未曾往来。 昔日把酒言欢、畅谈天下之事仿佛还历历在目。 但不知近来他究竟在忙碌着些什么呢?大少爷不禁心生好奇与挂念。 而怡红院里的那个小杜鹃更是时常萦绕在他心头。 想当年,他也是那里的常客,与小杜鹃之间也曾有过一段暧昧不明的情愫。 只是这些年来,因种种缘故未能再踏入怡红院一步,也不晓得那小杜鹃是否已觅得良人,嫁作他人妇了? 每每想到此处,大少爷便不由得轻叹一声。 此刻,他静静地躺在潇湘苑的床榻之上,目光缓缓移向身旁那身材日益丰腴的妻子郑氏。 尽管郑氏容貌依旧姣好,可对于大少爷来说,却早已失去了当初的吸引力。 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大少爷心中竟是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泛起。 想起了怡红院的小杜鹃,大少爷那尘封已久的心便蠢蠢欲动起来…… 刚刚告别春季,这天气却突然变得有些不同寻常起来。 接连数日,天空都被阴云所笼罩,细雨绵绵不断地下着,仿佛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就连那偶尔吹来的风,也不再如往日那般清爽宜人,反而带上了一丝丝令人感到黏糊和不适的气息。 住在幽静别院里,年事已高的老祖母,近日来胃口一直欠佳。 每餐进食甚少,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无精打采、萎靡不振。 身为大夫的五少爷林恩义,早晚都会准时来到别院,亲自为老祖母把脉诊断。 他极其细心地观察着老人家身体状况,哪怕是每一点细微的变化。 尽管有这位精通医道的孙子时刻陪伴在身旁悉心照料,但无奈岁月不饶人。 老祖母毕竟已经到了人生暮年,如同熟透的瓜果即将坠落枝头一般。 端午节过后,炎热的夏季正式拉开帷幕,气温节节攀升,酷热难耐。 而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老祖母的身体状态却是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 时间悄然到了五月中旬,阳光逐渐变得炽热起来。 对于林家来说,却弥漫着一股沉重而哀伤的气息。 这时的老祖母,已经彻底无法起身了。 林子山心急如焚,他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整日守候在母亲的床榻之前,甚至连一步都不肯离去。 他那憔悴的面容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可看出他内心深处的焦虑与担忧。 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老母亲,林子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 他深知这位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成人、给予自己生命和关爱的亲人,如今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即将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所深爱着的家人。 五位孙子,除了四少爷林恩和在东洋没有回来之外,其他四位,天天都来别院探望。 这些天因为祖母病倒的缘故,大少爷林恩典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也渐渐地得以收敛。 他与自己的父亲林子山,每天夜幕降临之后都会默默地守候在祖母的床榻旁。 尽管他们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但仍然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无情地捉弄着人们。 那一天,该来的终究还是无法逃避。 一直以来都处于昏沉状态的老祖母,突然间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悠悠转醒。 当她的目光扫过围坐在床边、守护着她的儿孙们时,一股强烈的心疼之情涌上心头。 只见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无精打采,面容憔悴,疲倦之色清晰可见。 林子山一眼就捕捉到了母亲终于苏醒的瞬间,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交加的笑容。 激动之余,他赶忙吩咐身旁的管家:“快去!速速将五少爷给我唤过来!” 接到命令后,管家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路小跑着前往侧院。 此时,正在侧院里稍作歇息的林恩义听闻祖母已然清醒过来,心中却不由得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迅速涌上心头。 作为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祖母大限将至,此刻的清醒不过是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尽管如此,林恩义也深知不能有半分懈怠。 他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然后快步跟上前来传唤的管家,两人一同急匆匆地朝着别院赶去。 第99章 万般无奈 在这个阳光明媚、繁花似锦的五月,慈祥可亲的老祖母,最终还是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和病魔的纠缠,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别院的大门,正对着熙熙攘攘的雍菜街。 按照传统习俗,老祖母的棺椁必须要从别院的大门抬出。 然而,就在这条雍菜街的转角处,却矗立着前朝举人家的府邸。 尽管已是前朝旧事,但这户人家在本地依旧有着不可小觑的势力,可谓是称王称霸。 他们向来以书香世家自居,对于那些靠做生意发财致富的人总是嗤之以鼻。 遥想当年,林老太爷离世之时,由于那时林家经营的声合号尚未有太大的起色。 所以在面对前朝举人家时,便显得底气不足。 无奈之下,林老太爷的棺椁只好选择绕道而行,连从前朝举人的府门前经过都不敢。 时光荏苒,如今林家的声合号已然发展得如日中天,生意蒸蒸日上。 更值得一提的是,本县的县太爷还是老祖母的表亲。 有了这样一层关系,林子山心中暗自思忖:此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母亲受半点委屈! 因此,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母亲的棺椁堂堂正正地从雍菜街经过,并顺利地从正门出去。 今日清晨,阳光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得严严实实,整个天空显得阴沉沉的。 而位于城中繁华地段的林府,此刻正沉浸在一片肃穆与哀伤之中。 只见那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口两侧高高地悬挂起白色的灯笼,宛如两团漂浮在空中的幽灵。 白色的经幡从门楣一直延伸到庭院深处,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是逝者不甘离去的灵魂在舞动。 连续数日以来,这阴沉的天气就如同林府上下沉重的心情一般,始终不见放晴。 而作为林老夫人侄儿的县太爷王世昌,更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顾不得手头繁忙的公务,匆匆换上一身素服,带着几名亲信随从,亲自赶到了林府前来吊唁。 当王世昌踏入林府大门时,那原本喧闹的嘈杂声瞬间安静下来。 人们纷纷向这位父母官投来敬畏的目光,并自觉地退让到一旁,为王世昌让出一条通往灵堂的道路。 此时的林府主人林子山早已等候在此,见到王世昌到来,他连忙迎上前去,深深地施了一礼。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后,林子山便拉着王世昌走到一处僻静角落,压低声音说道:“王大人,此次家母突然离世,实在令我悲痛万分。然而眼下还有一事困扰着在下,还望王大人能够出手相助。” 说罢,林子山一脸愁容地看着王世昌。 王世昌微微皱眉,示意林子山继续讲下去。 于是,林子山便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期望和诉求。 王世昌静静地听完林子山的叙述,略作思考后,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包在本官身上,我定会替你妥善处理,尽力做到公平公正。” 听到王世昌如此爽快地答应帮忙调停,林子山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当范举人的孙子,得知林老夫人的棺椁竟要从自家府邸门前通过时,顿时怒不可遏,一张俊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只见他瞪大双眼,指着王世昌所派来的衙役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让那老太婆的棺椁从我家门前经过?我爷爷乃是堂堂举人,我姑父更是在省城身居高位,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县衙差役,就是本县县令亲自来了,又能奈我何?” 这一番叫骂,直将那衙役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如此嚣张跋扈之人,竟然在县太爷头上动土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着。 面对范举人的孙子这般蛮横无理,衙役也不敢还嘴,只好唯唯诺诺地听着。 待那范举人的孙子骂够了之后,才灰溜溜地转身离去,一路小跑回到了府衙之中。 王世昌此时正坐在公案后,焦急地等待着衙役们的消息。 当听到衙役们战战兢兢地讲述完事情经过后,王世昌气得胡子都根根直立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小。 他狠狠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好个狂妄无知的小儿!竟然连本官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尽管心中恼怒异常,但王世昌转念一想,自己的官职毕竟比不上人家在省城为官的姑父,若是真与这范家硬拼起来,恐怕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无奈之下,他只得强压下心头怒火。 唤来家中奴仆,吩咐其速速前往林府,向表兄林子山赔礼道歉,并说明此事自己也是爱莫能助。 这边厢,林子山得知连王世昌都无法阻拦范家后,气愤填膺。 想到自己的母亲一生行善积德,如今却落得个棺椁不能顺利通过的下场。 出殡的那天清晨,天色尚未完全大亮,但远远望去,便能瞧见在范府那气派非凡的大门前,竟然设置了一重又一重的阻拦。 这些障碍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牢牢地横亘在道路中央,使得原本应该顺畅前行的棺椁此刻根本无法按照既定路线正常通行。 得知这一消息后,林子山心急如焚。 他来不及多想,赶忙亲自前往范府门前去探察究竟。 然而,当他抵达现场时才发现,范举人家居然派出了众多身强力壮、气势汹汹的家奴镇守着。 这些人个个手持寒光闪闪的武器,严阵以待地把守着各个出入口,一副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阵势,林子山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也深知硬闯绝非明智之举。 毕竟对方人数众多且全副武装,如果贸然行动,不仅可能无法解决问题,反而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 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林子山最终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眼睁睁地看着老母亲的棺椁如同当年老太爷的棺椁那样,不得不绕道而行,以避开前方的重重阻碍。 第100章 意想不到 老太爷离去之后,声合号钱庄的生意在林子山的精心打理之下蒸蒸日上、日益兴隆。 想当初,老太爷入土为安时所埋葬的那座山,恰好位于老夫人娘家所在的村庄附近。 待到后来声合号的生意逐渐有了起色并且步入正轨之后,林子山果断地委托他的舅父出面,成功地将整座山头全部买下。 不仅如此,他还在舅父所在的村庄里认了一门干亲,并雇佣那位干亲专门负责看守陵墓事宜。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就连老祖母也与世长辞离开了人世。 于是乎,林子山决定将自己的母亲与先逝的父亲一同合葬在自己买下的那座山头上。 自从前朝范举人的府邸设立在雍菜街跟大发街的转角处后,当地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这条规定,令人感到无奈和困扰。 都已经过去上百年,这个规定还一直流传至今。 这个规定便是:住在雍菜街和大发街的居民,无论是谁,一旦家中有人过世,其棺椁皆不得从街角处范举人的府邸门前经过。 这个规矩就像是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了林子山的心头上,使得他终日茶饭不思、寝不安席。 每每想到此事,林子山都会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如同嚼蜡一般索然无味,到了夜晚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转眼间,便迎来了王世昌的生辰。 林子山夫妇收到了王世昌的邀请函,盛情难却之下,两人精心打扮一番后,便一同前往府衙赴宴。 当他们踏入府衙大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禁为之惊叹。 只见庭院内张灯结彩,繁花似锦,到处都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而此次宴会的主办者,正是王世昌的五姨太徐彦秋。 这位风姿绰约、聪明伶俐的女子,最近与新来到南市的约翰夫妇交往甚密。 或许是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徐彦秋别出心裁地为王世昌策划了一场新式酒会,以此来庆祝他的生日。 说起约翰夫妇,他们乃是基督教的牧师。 此番远道而来南市,其目的就是要将上帝的福音传播给这里的人们。 他们怀揣着一颗热忱的心,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的人感受到信仰的力量。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约翰夫妇也欣然接受了徐彦秋的邀请,前来参加王世昌的生日酒会。 他们身着素净的长袍,面带微笑,显得格外亲切和蔼。 在徐彦秋的引荐下,林子山夫妇也认识了约翰夫妇。 当得知林子山是南市有名的钱庄“声合号”的老板的时候,约翰夫妇朝林子山连连翘起大拇指。 他们的汉语虽然很蹩脚,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们之间的沟通。 一场酒会下来,林夫人答应徐彦秋,这个周日,将和她一起到教会去做礼拜。 那个阳光明媚的周日清晨,徐彦秋身着一袭粉嫩娇艳的洋装,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迷人。 她那一头如瀑布般的大波浪卷发,俏皮而又优雅地垂落在双肩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在跳着一曲轻盈的舞蹈。 一辆黄包车缓缓停在了教会门前,车夫小心翼翼地放下车辕,扶着徐彦秋下了车。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静静地等待着林夫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只见远处一个身影渐行渐近。 原来是身穿华丽旗装的林夫人如约而至。 她的旗装上绣满了精美的图案,色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 头上梳着沉重的发髻,上面插满了珠翠,显得格外端庄华贵。 然而,当徐彦秋看到林夫人如此繁琐的装扮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别样的想法。 两人互相问安后,便一同踏入了教会的大门。 此时,宽敞明亮的大厅内,约翰夫妇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一见到徐彦秋和林夫人,他们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在这个宁静祥和的氛围中,林夫人很快就沉浸在了约翰夫妇所传递的福音之中。 自从婆婆离世之后,丈夫林子山因为父母棺椁的事情一直郁郁寡欢、难以释怀。 如今,聆听着约翰的教诲,林夫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突然间明白了许多道理。 她深知人生在世,不过是暂时的寄居罢了。 那些尘世中的纷纷扰扰、烦恼忧愁,实在无需太过挂心。 只有心怀信仰,才能找到内心真正的平静与安宁。 她决定,今晚回家,便把这么好的福音,传给丈夫林子山。 做完礼拜后,徐彦秋和林夫人与约翰夫妇道别后,便被徐彦秋拉去洋装店。 这两年间,在繁华热闹的南市街头,悄然兴起了一家独具特色的洋装店。 这家店虽然所售的多数为已经制作完成的成品衣裳,但店内却还有经验老到的裁缝师傅亲自坐镇。 他们随时根据顾客的特殊需求与身材尺寸进行定制修改,如此贴心周到的服务自然吸引来了众多目光。 这家洋装店开张不久,更一跃成为南市那些家境殷实的富家太太和娇俏小姐们最为钟情的时尚之地。 当徐彦秋拉着林夫人踏入店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微微一惊。 只见店内人头攒动,几位身着统一服装的店员正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客人。 而在那一片繁忙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林夫人的眼帘。 待她定睛一看,才赫然发觉那人竟是陈美林的妹妹陈美钿! 她正拿着一条红色的纱裙,在一位身穿洋装,打扮时髦的小姐身上比划着。 此时的陈美钿,显然也注意到了有人进店。 当她抬头望见来人是林夫人和县太爷的五姨太徐彦秋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 急忙把手上的衣裙递给了店员,快步迎上前去。 “林婶娘,五姨太,您们大驾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呀!快里面请!”陈美钿满脸笑容,热情地招呼道。 林夫人看着面前容光焕发的陈美钿,心中原本因初入陌生环境而产生的些许紧张感顿时烟消云散。 她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陈美钿,笑着问道:“美钿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难不成你如今已是这家店的头家啦?” 听到这话,陈美钿脸上浮现出一抹自豪之色,她轻轻点了点头。 “林婶娘,说来话长。我嫁的夫家是从事布匹生意的。之前因为姐姐的事去过香港,偶然接触到了洋装的制作工艺,觉得甚是新奇有趣。回到南市之后,我便萌生了自己开店的想法。好在有家人支持,经过一番筹备,才有了如今这家小小的洋装店。” 第101章 改头换面 “这么大的规模,你居然还嫌小啊?” 林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目光直直地落在眼前这座两层高的成衣铺上。 听到陈美钿称这只是她开的一间小小的店铺时,林夫人忍不住仔细地上下打量起来,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不大不大,这可比我想象中的要小太多啦!” 陈美钿满脸微笑地应着,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坚定和野心。 遥想当年初到香港之时,那些繁华热闹的百货公司里精致奢华的服装铺,才是真正让自己心驰神往、流连忘返的所在。 如今,她将时装成衣引入南市,开设了这第一间独具特色的商行,心中自然有着更为宏伟的目标和计划。 “美钿呀,打小开始我就晓得你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一直都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呢。瞧瞧,果然不出所料吧,现如今你都已经成为这家成衣铺的头家啦!” 林夫人面带微笑,用充满欣赏的目光注视着陈美钿,言辞恳切而又真挚地赞叹道。 “林婶娘,比起沐恩来,我实在是惭愧,惭愧啊!对了,不知道沐恩有没有提过要回国啊?” 陈美钿一脸期待地看着面前的林夫人,眼神里透露出些许关切。 自从林沐恩跟着那时还是男友的苏敬谦一同前往法国留学之后,这对昔日亲密无间的好友就失去了联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回想起来,那段美好的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林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他们夫妇俩现都在那边的大学里担任先生呢,孩子们也都在当地上学,适应得很好。看这样子,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吧。” 说到这里,林夫人不禁想起自己那个远在异国他乡的大女儿,心中涌起一阵淡淡的感伤。 想当年,女儿林沐恩执意要追随其男友苏敬谦远赴海外留学。 这可让身为母亲的林夫人心急如焚,并曾亲自出马加以阻拦。 毕竟在那个年代,能允许家中女孩前往书院念书,对于他们夫妻而言,已然算得上是相当开明之举了。 然而,女儿居然还萌生出远渡重洋求学之念。 更让人忧心忡忡的是,此次同行之人竟是那既是男同学又是恋人身份的苏敬谦! 犹记得当初,因着儿子林恩典与陈美林之间那段有缘无分的爱恋,因其父陈建川的阻拦,最终使得这对有情人无奈分离。 自那以后,林子山夫妇便郑重地向儿女们许下诺言:但凡你们真心喜爱、彼此情投意合者,无论对方家境贫寒亦或富贵,我们都必定会予以全力支持。 而今,眼见得自家女儿已觅得如意郎君,且二人欲携手共赴异国他乡深造学业,为了不失信于孩子们,林子山夫妇纵使心中再有万般不舍与担忧,也唯有默默将所有苦水咽下,打碎牙往肚里吞了。 最终两人也得以如愿,携手共赴法国深造,开启了全新的人生篇章。 陈美钿听着林夫人的讲述,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随着距离的拉远和时间的推移,那份曾经深厚的亲情与友情似乎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了。 她默默地想着,如果当初林沐恩没有选择出国留学,而是留在国内发展,那她们之间的友谊或许就不会如此疏远了吧。 但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对了婶娘,慈恩呢?” 陈美钿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林沐恩妹妹林慈恩的身影。 想当年,她与林沐恩在书院求学时,那简直是天天往林家钻。 彼时的林慈恩,年仅十一岁,宛如一只可爱的小尾巴,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她们身后,活脱脱就是个跟屁虫。 时光匆匆,如今这个小跟屁虫,也早已嫁为人妇了。 前年,林子山在城西购置了一处铺面,为五子林恩义开了间医馆。 而师傅蔡大夫呢,则将省城寇司令的妹妹,那位接受过新式教育、如今在省城洋人开设的医院里担任护士的寇诗琪,介绍给了五少爷当太太。 故而林家的所有孩子,皆已立业成家。 “慈恩啊,嫁给了自己的同窗,现今夫妇二人在省城洋人开设的医院中当大夫呢。” 最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林家的小女儿林慈恩,竟然也如自己的五哥一般,踏上了救死扶伤的征途。 只是她与哥哥林恩义有所不同,五少爷林恩义乃是中医,而林慈恩夫妇二人,皆是操持手术刀的西医士。 “到底还是慈恩更胜一筹啊,瞧瞧我,最终却落得个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下场。” 听到林沐恩姐妹俩都有所成就,陈美钿不禁慨叹道。 倘若当初帮姐姐陈美林与林恩典传递书信的事情没有被父亲知晓,她也不至于被囚禁起来,无法前往书院继续读书。 那或许今日的她,也能像林沐恩姐妹俩那般,成就一番事业了。 所以说,时也命也。 一切都在冥冥中,早有注定。 在陈美钿和徐彦秋的撺掇下,林夫人决定尝试一下新风格。 陈美钿按照林夫人的气质,给她选了好几套款式素雅的洋装 等林夫人穿上洋装,卸下头顶繁琐的珠翠后,大家都眼前一亮。 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显得素净又雅致。 而五姨太徐彦秋,更是每一件都不想放过。 楼下的衣架选了一件又一件,这还不过瘾,又跑上楼去,搬了一大堆下来。 她一件件地试,陈美钿命令店小二一件一件地装。 两个时辰后,林夫人和徐彦秋走在前头,后面跟着提着一大堆袋子的两个店小二,浩浩荡荡地出了陈美钿的成衣铺。 当林夫人回到林府,首先见到的,是大少奶郑氏和二姨太石氏。 当时她们俩在花园里跟孩子们在玩耍,突然见到一个时髦的老妇人走进后花园,后面还跟着一个两只手提满了纸袋子的陌生仆人。 两人正在暗暗思量:“这妇人是谁?怎么不经仆人通报,便私自闯进人家的后花园来了?” 第102章 热心恳切 林夫人刚一踏入花园,便看见两位儿媳和几位孙儿们在花园玩耍。 此刻的她们,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林夫人脸上瞬间堆满了灿烂的笑容,如春日暖阳般和煦温暖。 她一边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两个儿媳妇走去,一边提高嗓音大声问道:“佩霞,月华,快瞧瞧我今儿个这身装扮怎么样呀?” “啊?” 郑氏和石氏冷不丁听到婆母林夫人的声音传来,先是一愣,随即便齐声惊叫起来。 那惊叫声划破长空,在宁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突兀。 反应稍快一些的大少奶郑氏赶忙快步上前,快步走到林夫人跟前。 她满脸堆笑,极尽讨好之能事地说道:“哎呀,原来是婆母您呐!这装扮简直高贵典雅,好看得紧呢!” 而紧跟其后的二姨太也不甘示弱,匆匆走上前附和道:“是啊,婆母,您这一身装扮真是极好看!” 听到两个儿媳都如此夸赞自己的新衣装,林夫人心里自然乐开了花。 刚才陈美钿给自己换上这身装扮的时候,她便喜欢得很。 现在两位儿媳妇都说好看,自己这会便更觉满意了。 她喜笑颜开地继续说道:“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待哪日空闲,我带你们一同前去选购。” 这时,大少奶郑氏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婆母身上那件带着金丝的洋装上,眼神中满是惊喜与好奇。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然后惊叹道:“婆母,这块布料好生特别呀!难道这些都是从国外进口来的不成?” 林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佩霞好眼力,没错,这可是正宗的暹罗货哦。三姨太燕卿在暹罗待过,估计她对此可能会更为熟悉些吧。” 陈美钿精心地为林夫人挑选了这一身裙装,所用的布料乃是从暹罗进口而来。 那米白色的真丝面料如同一层柔和的月光洒落在上面,细腻而光滑,令人不禁想要伸手触摸一下它的质感。 然而,更令人惊艳的是,在这片纯净的米白色之中,还巧妙地混入了丝丝缕缕的金丝线。 这些金丝线如同繁星般点缀其中,若隐若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如此独特的设计使得这件裙装看起来既素净又不失雅致,仿佛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凝聚在了一起。 这种精湛的工艺,即便是在当今国内也是极为罕见的。 要知道,大少奶郑佩霞可是出生在富贵的员外之家。 平日里虽也穿惯了各种绫罗绸缎,对各类华美的服饰早已司空见惯。 但当她见到这条裙子时,还是忍不住被其深深吸引住。 她仔细端详着那金丝线与真丝交织而成的图案,心中暗自惊叹于这巧夺天工的手艺。 像这般将丝绸与金丝完美融合在一起的面料,对于她来说却仍是前所未见的稀罕物。 且说那出生于小商贾家庭的二姨太石月华,自小便过着俭朴的生活。 她向来身着最为寻常不过的棉布衣,这种布料质地粗糙,样式简单,但却能遮风挡寒,满足日常所需。 那些用金丝银线织成、绣有精美图案的绫罗绸缎,对她而言,简直如同遥不可及的梦幻之物。 别说是亲手触摸感受其丝滑质感了,就连听闻都是极为稀罕之事。 要不是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机缘巧合之下,她得以嫁入了林家,成为了林恩典的二姨太。 那恐怕她这辈子,连接触绸缎的机会都不会有。 也正是从那时起,她才有机会接触到那些曾经只存在于想象中的金贵面料。 当她第一次穿上由上等绸缎裁制而成的华服时,那种细腻柔滑的触感仿佛轻触云端,令她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待到晚上,林子山回家见到夫人像变成了另一个人,着实吓得不轻。 这段时间,街上穿着洋装的女子逐渐多了起来。 对于这些简洁的服饰,他也甚是欣赏。 但是他是怎么也预料不到,这些服饰今天会出现在自己的夫人身上。 看着焕然一新的夫人,林子山颇为满意。 “我今天跟五姨太去教会了。” 林夫人坐在镜子前,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林子山说。 “哦,约翰先生的教会?” 前些天刚认识了约翰夫妇,林子山听县令表弟说过,他们来南市传福音来了。 当时自己还在想,这些洋教想传进这个有着五千年文明的古国,估计是有点难度的。 谁知道刚去教会听了一天道,自己的老婆就相信了。 “这些外来的教会,听听道理就好了,可是千万别当真咯。” 林子山虽然生在封建社会中,但由于自己经商多年,所接触的人形形色色,所以对于信仰方面,还是比较开通的。 对于夫人只去了一次教会便相信,他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适当地提醒夫人,别太投入了。 “老爷,下周礼拜天,你也跟我去听听吧,或许对你晚上睡不好,会有所帮助。” 林夫人听完约翰夫妇的一节道,已经参悟了很多。 她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带给自己的丈夫林子山。 当得知夫人想要向他传授教义时,林子山轻轻摇了摇头,笑着婉言拒绝:“哎呀,我看我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情不太适合我。” “你可千万别把他当迷信来看,这里面蕴含着许多深刻的道理呢,对于你平日里为人处世、对待各种事务的态度和方法,都会有极大的帮助哟。相信我,只要你深入了解,一定会受益匪浅的。” 林夫人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深知这个教义对人的影响深远,于是紧紧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试图说服丈夫改变想法。 然而,林子山却不为所动,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实在太忙了,钱庄里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根本抽不出时间来。” 看到丈夫如此顽固,林夫人不禁有些气恼,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心想一定要想办法让丈夫接受这份福音。 只见她转身拿起桌上的梳子,缓缓梳理起那头已经略显花白的秀发,同时心里暗暗琢磨着:哼,既然你不愿意主动去教会,那我就非得请约翰夫妇亲自到家里来,好好给你讲讲这其中的奥秘不可。我就不信,等你听完他们的讲解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想到这儿,林夫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第103章 天翻地覆 自从林夫人虔诚地信奉了宗教之后,她整个人就像是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所笼罩一般。 满心欢喜且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无比珍贵的天大福音,传递给家中的每一个成员。 于是乎,她立刻差遣自己的心腹家奴,去通知在城北开米行的二儿子林恩惠和开绸缎庄的三儿子林恩爱,以及在城西开医馆的五儿子林恩义。 让他们周六晚上,务必全员携带家眷回到林府,因为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交代。 三位儿子接到家奴带来的这个消息,都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三少爷林恩爱在家奴走后,迫不及待地来到二哥的米行里打探行情。 得知连二哥林恩惠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三少爷也是懵了。 “莫非要分配家产了?” 他心里嘀咕着,前年祖母刚驾鹤西去,父亲才六十出头,想必不可能这么快就分配家产吧? 况且家奴说得很清楚,是夫人让回府,不是老爷。 还要携带家眷,那肯定是母亲找他们有事了。 周六晚上,林府热闹非凡。 今晚,林夫人邀请了王世昌夫妇及约翰夫妇,到家里来做客。 晚饭时分,王世昌带着五姨太,先到达林府。 这段时间,林夫人与五姨太徐彦秋混得亲如母女。 两人虽然相差三四十岁,却因为有着相同的信仰,两人相处得相当融洽。 这会,她们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 林夫人不再喊徐彦秋“五姨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声亲切无比的“徐姐妹”。 而徐彦秋也同样不再喊林夫人为“林夫人”,如今她口中唤出的竟是与前者一般无二的“张姐妹”。 如此时髦新颖的称呼方式,使得林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不多会,约翰夫妇便如期而至。 早已等候多时的林夫人与徐彦秋快步上前,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将约翰夫妇二人请入府内。 只见约翰身着一袭黑色长袍,领口系着红色领结,面容和蔼可亲。 他的妻子,身穿米色长裙,扎着一根低马尾,显得素雅端庄。 见母亲竟然会与一对洋人夫妇成为朋友,二少爷和三少爷对视了一眼,满脸的错愕。 五少爷林恩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结婚后,便搬离了别院,到城西的医馆去居住。 所以对于府里最近发生何事,他也是一无所知。 晚餐结束后,正当大家都在猜测今晚母亲命令他们都回府到底有何事宣告时,真正的重头戏这才缓缓地拉开了帷幕······· 大家意犹未尽地一同移步至怀瑾堂,准备在此品茗聊天。 只见约翰先生动作优雅地从他随身携带的精致手袋里取出一本厚重的《圣经》,然后面带微笑地用那略显生硬的汉语对着端坐在堂上的林家儿孙们轻声说道:“亲爱的朋友们,请允许我在这里代表万能的上帝向诸位赐福。基督教乃是引领人们走向光明与救赎之路的伟大宗教……。愿主保佑我们每一个人,现在就让我们一起虔诚地向上帝祷告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怀瑾堂顿时陷入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当中。 当看到自己的儿孙们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彼此用眼神交流着,脸上露出满满的惊讶之色时,林夫人终于打破了这片沉默。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地开口说道:“今晚之所以把大家召集到此,实则是想请诸位一同聆听约翰牧师传播基督教的福音。此刻,请大家跟随我的动作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共同感受约翰牧师所赐予我们的神圣祝福吧!” 语毕,林夫人率先将双手优雅地交叉于胸前,然后微微合上双眸,低下头去,仿佛进入了一个宁静而又虔诚的世界之中。 坐在一旁的林子山心中不禁一怔,虽说他事先就已知晓夫人今晚邀请了约翰夫妇、王世昌以及五姨太前来家中做客,然而却未曾料到竟会有如此安排。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尽管有些许意外与不解,但他还是选择顺从夫人的意愿。 他默默地跟着她一起将双手交叉起来,并缓缓地低下了头,紧闭双眼。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怀瑾堂里的每个人,都安静地听着约翰的祷告。 从整个家族,到每一个人,约翰都细心地为他们祷告,并求耶稣降临到他们的中间,去感化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约翰说“奉主耶稣的名祷告,阿们!”时,林子山早已泪流满面。 接下来,约翰拿起了圣经,详细阐述着基督教所倡导的爱、宽容以及对上帝的敬畏等理念,试图让林家众人理解并接受这一宗教。 此时,大少爷林恩典、二少爷林恩惠和三少爷林恩爱三人坐在怀瑾堂,听着约翰那催眠般的讲道声,顿绝心烦意乱,如坐针毡。 显然,他们仨对这种宗教并无太多兴趣。 不过,出于对母亲的尊重,他们还是耐着性子坐在那里,勉强听完了约翰的长篇大论。 相比之下,五少爷林恩义和林子山则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随着传教士话语的深入,他们那双原本迷茫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束指引方向的光芒。 传教士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触动着他的内心,令他们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林恩义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 他对着约翰郑重其事地表示自己愿意皈依基督教,并决心成为一名虔诚的教徒。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林府的其他成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尽管他们对于宗教一直持有保留的态度,但看到林恩义如此坚定的选择,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看到儿子受到感化便如此勇敢地接受,林子山也红着脸站了起来,表示自己也愿意接受基督教。 大少爷、二少爷及三少爷看到连父亲也都皈依基督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站立着的父亲,满脸的不可思议。 就这样,林府里开始悄然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 家人之间谈论宗教话题的次数越来越多,有的人开始尝试阅读相关书籍以加深了解; 有的人则默默观察着已经皈依的家人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身上探寻到更多关于基督教的奥秘。 整个林府笼罩在一种既新奇又神秘的氛围之中。 第104章 心如古井 在繁华热闹的南市,基督教家庭犹如凤毛麟角般稀少。 然而,就在这一片世俗喧嚣之中,林家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其坚定的基督教信仰成为了这座城市里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线。 自从父亲林子山也皈依基督教之后,不久,大少爷林恩典率其妻儿,全部都皈依基督。 二少爷林恩惠、三少爷林恩爱也都步大哥林恩典的后尘,也都纷纷加入。 就连以前对神佛虔诚的近乎执着的李姨娘,也加入了基督教行列。 他们对上帝的虔诚与敬畏,每一个人都将这份信仰深深融入到日常生活当中。 在这个家族里,年轻人们更是以无比的热情投入到教会的各项活动之中。 平日里,他们也会自发组织各种宗教学习小组、慈善公益活动以及社区服务项目等。 每逢周末或节假日,他们总是早早地来到聚会地点,参加庄严神圣的礼拜仪式。 这不大的聚会点,被林家人占去了一大半。 …… 城西林家所经营的鱼行坐落在一个独特的位置,它的后方紧邻着波涛汹涌、气势磅礴的榕江。 这榕江一路奔腾而下,最终与辽阔无垠的大海相互连通。 每一天,当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的时候,一艘艘满载而归的渔船就会陆陆续续地回到这座繁忙的码头。 这里仿佛成为了它们温暖的港湾,船只们紧密地停靠在一起,形成一幅欣欣向荣的画卷。 鱼行的后门,则直接面对着浩瀚的榕江。 为了便于渔船上货卸货,鱼行特意依江而建。 每当有渔船靠岸时,工人们便迅速行动起来,熟练地搬运着一筐筐新鲜的海产,整个场面紧张有序且充满活力。 也正因如此,聪明睿智的林子山将自家的鱼行开设在了这片得天独厚的码头上。 这条大街上,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商行,林家的鱼行,便在这排商行里面。 这些商行有的专门从事各种海鱼的批发业务,有的则的出售跟渔船有关的物品。 琳琅满目的海鱼被整齐地摆放在摊位上,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鲜美的气息,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和顾客前来选购。 距离码头不远处,有一片长满海草的飞地。 这片飞地坐落在榕江岸边,东邻南市郊,西邻护城桥,地势相当优越。 这些天,县太爷王世昌派来的工程队,正在进行精心的填土工程。 现在这片土地,已经变得平坦又坚实。 如今,它正等待着专业人员对其价值进行评估,并准备以合理的价格出售给那些有眼光的投资者或开发者。 这块土地面积约莫有十亩上下,一眼望去,视野开阔,地势平坦。 林子山站在鱼行的后阳台上,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已经填好的土地,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约翰夫妇来南市传播福音也已经一年有余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皈依基督教的人,越来越多。 前来教会参加聚会的信徒与日俱增,原有的聚会点显得愈发拥挤和局促,现已难满足大家的需求。 见此情景,林子山决定将这块地理位置优越、面积适中的飞地买下来。 他将毫无保留地把这块地捐赠给教会,用以建造一座宏伟的教堂。 这个想法一旦在他脑海中形成,就如同点燃了一盏明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当王世昌听闻自己这位远房表兄竟怀有如此高尚无私的情怀时,内心深处不禁涌起一股由衷的钦佩之情。 他深知林子山此举并非易事,但这份对信仰的执着和奉献精神实在令人赞叹。 随后,在经过一系列专业人士严谨细致的评估之后,林子山以最为合理恰当的价格成功购得了这块飞地。 当那象征着所有权转移的地契交到约翰夫妇手中时,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 就这样,在众人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南市的教堂建设工程便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工人们辛勤劳作,汗水湿透了衣衫; 设计师们精心构思,力求让这座教堂成为城市中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每一块砖石、每一根木材都凝聚着众人的心血和希望,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信念的动人故事。 自从迎娶了三姨太周燕卿之后,家中有了三房姨太,风流成性的林恩典也收敛了许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 岁月无情地在人的脸上留下痕迹,昔日娇艳动人的三位姨太如今都已渐渐年老色衰。 然而,即便如此,林恩典心中始终铭记着当初娶三姨太时对结发妻子郑佩霞许下的承诺——以后不再纳妾。 眼看着二弟林恩惠和三弟林恩爱纷纷效仿古人,各自纳了三房姨太进门,尽享齐人之福。 林恩典也曾有那么几次,遇到过令自己一时冲动的姑娘。 那些女子或温婉可人,或活泼俏皮,每一次相遇都会让他的心湖泛起丝丝涟漪。 然而,每当这种念头刚刚冒出头时,他就会立刻想起与妻子郑佩霞的誓言。 那如同紧箍咒一般束缚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后来,也许是受到命运的指引,亦或是内心深处对于某种精神寄托的渴望,林恩典竟便带着妻儿,跟随父母一同皈依了基督教。 从那一刻起,宗教信仰成为了他心灵的支柱,而纳妾之事更是被视为违背教义之举。 至此,关于再娶姨太这件事情,林恩典算是彻底死了心。 回想当年,林家可谓是人丁兴旺,喜事连连。 先前的三房姨太几乎每年都会给家里添上新生命,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府邸。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自二姨太生下可爱伶俐的三小姐至今,已然过去了五个年头。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三房姨太的肚子却再也没有传来喜讯,始终未见任何动静。 自从六公子进府后,三姨太周燕卿的全副身心都在六公子身上,完全忽略了还大少爷这个老公。 大少爷林恩典,自己也想不起已经多久,没去过紫月轩了。 他晚上基本都在潇湘苑留宿,有时,甚至睡在爷爷别院书房里。 三房姨太太,就这样各自守着活寡,一过又是几年。 第105章 惊鸿一瞥 经过漫长的建造,那座宏伟壮观的哥特式教堂终于宣告竣工。 这座矗立在美丽榕江边的教堂,凝聚着众多人的心血与付出。 其中,林子山更是功不可没。 他不仅慷慨捐赠了大片土地用于教堂的建设,而且在施工期间也是不遗余力地参与其中。 就在工程即将收尾之时,遭遇了资金短缺的难题。 关键时刻,声合号钱庄挺身而出,毅然承担起所有剩余费用,确保教堂能够顺利建成。 终于,期待已久的落成典礼之日来临。 这一天,南市的信徒们闻风而动,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这场盛典。 一时间,整座教堂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所包围,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场面之宏大可谓空前绝后。 人们怀着虔诚的心,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兴奋之情,共同见证这一神圣时刻的到来。 当然,这一神圣的时刻,怎么会缺少林家人呢? 今天林家的店铺,全部都让小二照看着。 林家的四位少爷,全都携带家眷,出现在教堂落成典礼现场。 ······ 时光荏苒,转瞬之间,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已然来临。 在广袤的粤东大地之上,这个节日的氛围异常浓烈,热闹程度堪称无与伦比。 尤其是那精彩纷呈的赛龙舟活动,更是让人们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早在尚未进入五月之时,各个乡镇和村庄便已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赛龙舟的排练工作。 村民们齐心协力,积极参与其中。 无论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是经验丰富的长者,都怀着满腔热情投入到训练之中。 他们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手中的船桨在水面上下翻飞,溅起朵朵水花。 而每年端午节这一天,则是整个粤东地区最为盛大的时刻。 来自各乡各里的龙船纷纷汇聚于榕江之上,准备一决高下。 这些龙船造型各异,色彩斑斓,船身雕刻着精美的图案,龙尾高高翘起,宛如一条条真正的巨龙欲腾空而起。 船上的选手们身着统一的服装,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林家的鱼行,便坐落在榕江边。 这里地势优越,得天独厚。 鱼行的楼上,有一个宽敞无比的晒台。 站在这个晒台上,视野开阔,向榕江望去,宛如一幅壮丽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整个榕江的美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江水奔腾不息,波光粼粼; 两岸绿树成荫,繁花似锦; 远处山峦起伏,若隐若现。 此时此刻,江边已经热闹非凡。 人们或站立,或安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简直是水泄不通。 这一天,整座南市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这榕江边,共同期待着一场精彩绝伦的盛事——龙舟赛。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鱼行里的小二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在鱼行的晒台上摆上了椅子和茶具,方便老爷夫人、少爷太太们一边看龙舟赛,一边品茶吃点心。 没过多久,晒台便被四位少爷的家眷们占领了。 等到少爷们上到晒台一看,好家伙!这晒台之上早就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各家的姨太太以及那些到处乱窜的孩子们。 这些姨太太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 而孩子们则或嬉笑打闹,或好奇地奔上走下,好不热闹! 见此情景,四位少爷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像是心有灵犀般同时甩了甩手,转身缓缓走下了楼梯。 这里实在太过拥挤,根本没有他们落脚的地方。 离开晒台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江边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去。 显然,他们心中都怀揣着同一个念头。 想要在这人山人海之中寻觅一个视野绝佳的好位置,以便能够更好地观赏即将上演的精彩场景。 不一会,锣鼓声便如雷鸣般响起了。 龙舟赛正式开始了。 从远处眺望,只见江面上一艘艘龙船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过,激起层层波浪; 鼓手们奋力击鼓,节奏明快激昂,激励着队员们奋勇向前; 岸边观众们的欢呼声、加油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让人不禁为之陶醉,深深感受到了端午节浓厚的传统文化氛围以及粤东人民团结奋进的精神风貌。 大少爷林恩典挤进了人群,终于占到一个绝妙的位置。 望着江上由远至近的一条条如飞龙一样的龙舟,他跟岸上的众多观众一样,心潮澎湃。 目光追随着向前冲的龙舟,朝着一边望去,无意地扫过岸边欢呼雀跃的人群。 惊鸿一瞥,一个身影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的眼眸。 只见一位身姿婀娜,十五六岁的女子正静静地站立在人群中,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仿佛一幅江南水乡的绝美画卷。 那女子身着一袭精致的玄青色衣裙,衣裙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她双目含笑,紧盯着江里如飞龙一般的龙船。 大少爷的心跳骤然加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一般。 他的视线无法从那位女子身上移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人。 而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十六年前那个同样撑着油纸伞,在雨中等待他的少女。 是她!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 漫长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般转瞬即逝,但她那娇美的面容,却如同被精雕细琢后深深镌刻在他心底一般,一分一秒都未曾从记忆中抹去。 在这悠悠十六载的岁月长河里,为她怦然心动的那一刻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那份情感犹如炽热的火焰,在大少爷的心间熊熊燃烧,始终不曾熄灭。 每一个思念她的夜晚,那颗因她而跳动的心都会愈发剧烈地颤抖着。 然而今日,当这位手持精致油纸伞、身姿婀娜地穿着一袭素雅衣裙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时,大少爷只觉得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喜悦。 那是一种时隔多年之后,再次重逢心爱之人所特有的情感波动。 此刻,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沉寂已久的内心,此刻正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那种曾经熟悉且令人陶醉的悸动之感,又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第106章 昙花一现 就在大少爷那颗心仿佛要挣脱胸腔束缚、蹦跳而出之际,那位撑油纸伞的女子正徐徐地扭转过头来。 那不经意间投来的一瞥,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大少爷的眼眸。 仅仅只是这么惊鸿一蹩,他心中所有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是她,绝对不会错。 正是那个令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女子!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六载的光阴匆匆流逝。 如今的自己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生活的风霜雨雪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痕迹,昔日的风华早已被满脸的沧桑所取代。 然而,眼前的这位女子却仿若时间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丝毫印记,依旧如他们初次相遇时那般青春靓丽、明艳动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没死? 难道当年她的妹妹说她难产而死,只是一个让他忘记她的谎言? 难道这十六年来,她一直都停留曾经的岁月里? 亦或是上天眷顾,赐予了她不老的容颜和永恒的青春? 无数个疑问在林恩典脑海中盘旋交织,但此刻,他已然顾不得去深究其中缘由。 因为能够再次见到心心念念之人,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幸福与惊喜。 他心中焦急万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他奋力拨开周围密集的人群,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脚步,缓缓地朝着油纸伞女孩挤过去。 此时此刻,江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完全集中在了精彩激烈的龙舟赛上,情绪异常高涨。 而林恩典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原本就拥挤不堪的人群瞬间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那些正全身心投入观赛、兴奋不已的人们,被林恩典这样用力一挤,顿时感到十分不满和恼火。 于是,他们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来,粗鲁地将林恩典使劲儿往回推搡,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抱怨着。 在那喧闹嘈杂、人头攒动的环境之中,突然间传来\"扑通\"一声巨响。 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有一个人被挤得掉进了江中! 刹那间,这边的人们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见水中的人不停地扑腾,有人便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江中,奋不顾身地展开营救行动; 而另一些人则在拥挤推搡之间,险些失足落水,惊惶失措地连连后退。 更远处许多目睹此景的路人,纷纷如潮水般朝着事发地点涌来,想要一探究竟。 这边的人拼命向前挤,那边的人也不甘示弱地往这边拥,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不堪。 林恩典就这样被紧紧地夹在了人群当中,任凭他如何挣扎都难以挪动分毫。 他心急如焚,挣扎着寻找着撑油纸伞的女孩的踪影。 熙熙攘攘中,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终于,江中的落水之人在众多好心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成功获救上岸。 随着紧张气氛的消散,围观的人们也逐渐散去。 待到人群疏散开来之后,林恩典继续地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寻着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然而,眼前这片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海中,又哪里还能寻觅到那位手撑油纸伞的女孩的半点踪迹呢? 她到底去哪里了呢? 难道刚刚真的只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吗? 带着满心的疑惑和焦虑,他奋力地挤过层层人群,终于来到了刚才那个女孩所站立的位置。 站稳脚跟之后,他迫不及待地转头询问身旁的一个男子:“请问大哥,就在刚才,这里是不是站着一位手持纸伞、身着玄青色衣裙的女孩呀?” 然而,那名男子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了眼前精彩绝伦的龙舟赛事之中。 他甚至连头也未曾转一下,便随口应付道:“不清楚!” 紧接着又继续扯着嗓子对着江中的龙舟高声呐喊助威起来。 此时的江面上,数条龙舟正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前行。 此刻正是最惊心动魄的时候,比赛已进入到最为白热化的阶段。 岸上的观众们情绪激昂,加油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而此时此刻的林恩典,却对这场原本令他兴致勃勃的龙舟赛完全失去了兴趣。 他的整颗心早已被那位撑着油纸伞的神秘女孩,占据得满满当当。 他毫不犹豫地拨开拥挤的人群,神色慌张而又急切。 他一边四处张望着寻找女孩的身影,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能够再次与她相遇。 一直以来稳重的大少爷林恩典,此时此刻却仿佛丢了魂魄一般,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他那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庞上,此时布满了焦虑和不安。 龙舟赛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他发疯似地四处寻找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孩。 几乎将整个榕江边都翻了个底朝天,但令人失望的是,连那女孩的一丝影子都未曾发现。 然而,林大少爷并未就此放弃。 他马不停蹄地又开始在南市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匆忙而急切的脚步。 但结果依旧让人沮丧,那神秘的女孩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可寻。 “难道……真的是陈美林回来了?” 这个念头突然在林恩典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随即被他否定了。 因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刚才他分明与那女孩对视了一眼,如果真是陈美林,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呢? 可是,那女孩的面容又是如此的熟悉。 这张脸,每天都在他心里出现过无数次,他是不会认错的。 可是,她却还是这般年轻? 恰似她当年出嫁时的那个模样。 这怎么可能呢? 究竟是不是她呢?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纠结,如果不是她,那为何眼前之人竟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长着同一张脸? 可若是她,她又为何会对自己视而不见,仿佛从未相识一般? 这些问题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让林恩典的思绪变得愈发混乱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对了!陈美钿不是在城南开了一家洋行吗? 此人是不是陈美林,问一问陈美钿不就清楚了吗? 想到这里,林恩典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 事不宜迟,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迈着坚定而急促的步伐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 第107章 卷土重来 在繁华喧嚣的城南,“美钿洋货行”格外引人注目。 这座两层高的建筑,宛如一座华丽的宫殿,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一楼的店面采用了大面积的落地玻璃的窗棂设计,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洒在店内,使得整个空间显得通透明亮。 在那巨大的玻璃窗后面,摆放着一尊栩栩如生的塑料模特儿。 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洋装,精致的剪裁和细腻的纹理仿佛诉说着设计师的巧思; 一头如瀑布般垂落的黄色卷发,轻轻拂过白皙的肩头,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与优雅。 拾级而上,来到二楼。 这里同样被整面的大玻璃窗所环绕,窗外的美景尽收眼底。 而窗内,则悬挂着一件件精美绝伦的洋装。 它们或色彩斑斓、或素雅清新,每一件都有着独特的风格和魅力。 无论是走在街头还是远处眺望,人们都能轻易地被这座展示洋装的洋行所吸引。 这家洋装店自开业以来,至今已有四五年的时间了。 在这段日子里,它凭借着出色的款式和贴心的服务,赢得了众多太太小姐们的青睐,生意可谓是好得出奇。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刚刚洒下,店门还未正式开启时,门外就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待着选购心仪的洋装。 待到营业时间一到,店员们便忙碌起来,热情地迎接每一位顾客,耐心地为他们介绍款式、挑选尺码。 一整天下来,店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顾客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然而,随着“美钿洋货行”洋装店的声名远扬,南市不少人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商机,纷纷效仿开设洋装铺。 一时间,大街小巷到处可见新的洋装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新开张的店铺尽管装修得也颇为精致,服装款式亦紧跟潮流,但生意却始终冷清。 新开的店铺每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客过门不入,甚至连一只苍蝇飞进来都要兴奋半天。 相比之下,唯有陈美钿的洋装店依旧门庭若市,从早到晚,顾客源源不断,生意兴隆如初。 林恩典来到铺前,只见里面挤满了打扮时尚的太太小姐们。 他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女人们,一筹莫展。 里面忙碌着的陈美钿,发觉外面有个男人在张望,这个身影看上去,是如此的熟悉。 于是她把顾客交给了小二,向店门口走去。 “是恩典哥哥?” 隔着玻璃门,她瞧见那道熟悉且急切的身影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讶异。 “他来做什么?” 陈美钿思忖着,推开了玻璃门。 “是恩典哥哥?” 她站在门口,朝正在看她的男人问。 “你是美钿?” 当听到久违的“恩典哥哥”,林恩典这才看清眼前这个一头披肩卷发,身穿黑色洋装的女人是陈美钿。 “恩典哥哥,您……您怎么来了呀?” 她能够感觉到,林恩典此次前来就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只见林恩典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那张英俊的脸庞此刻布满了焦虑与渴求之色。 他紧紧地盯着陈美钿,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嘴里喃喃问道:“美钿啊,你快跟我讲实话吧!美林……美林她是不是回来了?” 面对林恩典如此突兀又急切的询问,陈美钿一下子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应道:“恩……恩典哥哥,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怎……怎么会突然间这样问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一脸的哀愁和祈求,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沉稳冷静。 陈美钿满心狐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都过去十六个年头了,林恩典竟然还是对自己的姐姐念念不忘。 明明早在十三年前,自己就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姐姐陈美林因为难产不幸去世了。 可如今,十六年之后的今日,他却依旧跑到这儿来向她打听陈美林的消息。 难道说,他是中邪了不成? 不然怎么会这般执着于一个早已逝去多年的人呢? “我今天看见美林了。” 看到陈美钿好像对于陈美林回来的事一无所知的样子,林恩典急切地说。 “怎么可能,恩典哥哥,您这是中邪了!” 看着林恩典那一脸焦急而且又认真的模样,陈美钿感觉到他是中邪了。 “真的,今天榕江龙舟赛,我在现场见到美林了。” 见陈美钿不相信自己,还说自己中邪,林恩典只能说出他已经亲眼所见。 “今天是端午节,您可别乱说。 听到林恩典说他亲眼看见陈美林,这话把陈美钿吓得不轻。 姐姐都已经去世十六年了,你今天还看见她?这不是见鬼了吗? “美钿,你跟我说实话吧,美林是不是没有死?” 自从今天在江边见到撑伞女孩后,林恩典便不再相信十三年前陈美钿说的话了。 “这里不方便说话,恩典哥哥,您跟我来。” 看到林恩典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陈美钿决定跟他谈谈。 说完,她领着林恩典,进入洋装店。 洋装店里还有乾坤,穿过后门,看到一个颇为雅致的小院子。 院子的中央,摆放着一套藤椅子。 她示意林恩典坐下,自己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恩典哥哥,这话本来我不想对您讲的,可是今天到了这个份上,我想我再隐瞒也没意义了。” 陈美钿缓缓地坐下来,眼神有些躲闪地看着满脸忧愁的林恩典说道。 此时的林恩典紧紧地盯着陈美钿,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和言语中捕捉到一丝希望。 当他听到陈美钿终于愿意将事情告诉他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来。 有期待、有担忧,但更多的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美钿,我就知道你在瞒着我!一定是美林让你来骗我的对吧?” 林恩典迫不及待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他一直坚信着陈美林并没有离开人世,只是编造个自己已经死亡的故事,好让自己彻底把她忘记。 此刻,这种信念愈发强烈起来。 然而,陈美钿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恩典哥哥,不是这样的……我姐,是真的在十六年前,难产死在了圣玛丽医院了。”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恩典的心口上,让他瞬间呆立当场。 陈美林的离去,对于整个陈家而言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仿佛一道深深的伤疤刻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道伤疤虽然渐渐愈合,但每当提及往事,那份伤痛依然会涌上心头。 如今,陈美钿鼓起巨大的勇气向林恩典讲述当年发生的一切,无异于亲手将那已经结疤的伤口重新撕开,鲜血淋漓地展现在他面前。 第108章 老调重弹 “这绝不可能,就在刚刚,我明明亲眼瞧见她了啊!” 望着眼前陈美钿那无比哀伤悲切的面容,林恩典使劲地摇着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陈美钿,仿佛想要透过她的眼睛找到真相。 陈美钿微微低垂着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滴落在地上。 她抽泣着,声音颤抖而又悲凉:“恩典哥哥,整整十六年过去了呀。关于我姐姐的那件事,对于陈家的每个人而言,就如同心口上一道永远无法愈合、不敢轻易触碰的深深伤痕。” 然而,不管陈美钿如何声泪俱下地诉说,林恩典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他嘴里反反复复只有那么一句话:“不会的,她没有死,绝对没有!” 他的眼神坚定得近乎执拗,似乎只要坚信这一点,心中那个人便会安然无恙地回到他身边。 陈美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自从我姐姐离开以后,我爹爹因为过度悔恨和自责,一下子就病倒了。后来,我跟着哥哥去到了香港,也是从那时开始,逐渐了解到了一些之前从未知晓的内情。” 说到此处,她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向满脸狐疑的林恩典,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似的,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继续哽咽道:“再后来……我爹爹由于遭受的打击实在太大,病情日益加重,最终卧床不起。从此以后,每一天他都活在无尽的懊悔当中,难以自拔。而家族的生意,则顺理成章地移交到了我的大哥和二哥手中打理。” 尽管陈美钿已经将事情讲述得如此详尽,但林恩典依然固执己见,丝毫不肯改变自己的看法。 见状,陈美钿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再次开口补充道。 那个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陈美林紧紧地跟随着父亲的脚步,登上了前往香港的轮船。 经过漫长的航行,终于抵达了这个繁华喧嚣的都市。 一下船,父女俩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周家派来的黑色豪华轿车接走,一路疾驰,最终驶进了位于半山腰的周家别墅。 这座宏伟的建筑宛如一座城堡,矗立在绿树成荫的花园之中,显得格外气派。 隔天一大早,太阳刚刚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了周家别墅的大门前。 一辆火红色的炫酷跑车如闪电般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车门缓缓打开,周家公子周泽宇从车里优雅地走出。 只见他身着一套剪裁精致的白色西装,身姿挺拔,英俊潇洒,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周泽宇走进别墅,与陈美林和其父亲打过招呼后,便带着陈美林坐上跑车,向着婚纱店飞驰而去。 原本在家里的时候,父母为陈美林精心准备了好几套精美的中式嫁衣。 然而,当她来到香港之后,却发现这里的风俗习惯与家乡大相径庭。 周家所要举办的,竟然是一场隆重而盛大的西式婚礼,那些中式嫁衣在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 尽管周泽宇的爷爷同样来自潮州,但到了他这一代,由于长期生活在香港讲粤语的环境中,潮州话只是能听懂一点,而不怎么会说了。 因此,陈美林和周泽宇之间交流起来颇为困难,很多时候只能依靠手势和表情来猜测对方的意思,如同猜哑谜一般。 不过好在周泽宇还是听得懂大部分潮州话,总算是能够大致明白彼此的想法。 好不容易试好了的婚纱,还没等喘口气,陈美林又被周泽宇拉去挑选内衣。 一走进那家时髦的内衣店,陈美林顿时面红耳赤。 眼前展示的全都是各种款式性感迷人,甚至只有一片蕾丝的新潮女性内衣裤。 她只觉得心跳加速,羞涩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慌乱之下,她顾不得其他,转身夺门而出,留下一脸愕然的周泽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这样,在磕磕绊绊、充满尴尬的日子里,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陈美林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之中,迷迷糊糊间,就迎来了隆重的婚礼当天…… 酒店外宽阔的街道上,一辆辆崭新而闪耀的各式豪华轿车整齐地排列着,仿佛一条华丽的长龙。 这些车辆来自不同的品牌,但无一不彰显着尊贵与奢华。 车门相继打开,身着精致礼服的宾客们优雅地下车,他们或是风度翩翩的绅士,或是仪态万千的女士。 男士们西装革履、皮鞋锃亮; 女士们则身着曳地长裙,佩戴着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一般耀眼夺目。 随着宾客们的陆续到来,他们纷纷踏入那装饰得美轮美奂的酒店大堂。 大堂入口处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鲜花,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 大堂内部,一盏巨大无比的水晶吊灯悬挂在中央。 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将整个大堂照得明亮而温暖。 在这盏宏伟的吊灯下方,一张张白色的长桌依次排开,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点心和香槟。 点心造型别致,有的做成了可爱的小动物形状,有的则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朵,令人垂涎欲滴。 香槟酒杯高高堆叠起来,形成一座金色的塔状,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一支专业的乐队正在大堂一侧演奏着悠扬动听的音乐,音符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时而欢快激昂,时而轻柔舒缓,萦绕在每一个人的耳畔,让人陶醉其中。 穿过大堂,来到婚礼现场,这里已经被精心布置成了一个充满浪漫气息的西式花园。 白色的玫瑰花拱门高高矗立,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层层叠叠,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绿色的藤蔓蜿蜒而上,与玫瑰相互交织缠绕,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地上铺满了柔软的绿色草坪,仿佛一块巨大的翡翠地毯。 道路两旁还摆放着许多小巧玲珑的花盆,里面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第109章 等价交换 就在这时,众人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 只见新娘陈美林身披一袭洁白如雪的婚纱,宛如仙子下凡般款款走来。 她的婚纱裙摆长达数米,拖在地上犹如一片流动的白云。 在那如雪花般洁白无瑕的头纱之下,遮掩着的竟是一张挂满了昨夜尚未被擦拭干净泪痕的面庞。 那张脸上透露出无尽的悲壮之情,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哀伤与绝望。 她紧紧地挽住父亲陈建川的臂弯,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艰难。 陈建川似乎也感受到了女儿内心深处的痛苦,他的步伐略微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坚定地带着女儿缓缓走向台上。 这场盛大的婚礼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无法逃避的噩梦。 她宛如一个失去灵魂的傀儡一般,机械地听从着司仪口中发出的一道道口令,麻木地完成着一个又一个繁复而冗长的礼节。 她的眼神空洞无神,望着台下那些陌生的面孔,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可言。 仪式终于落下帷幕,陈美林如同被抽走灵魂般,拖着沉重而又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走进休息室。 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痛楚。 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奔涌而下。 她已经顾不得周围是否有人,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 她趴在桌子上,让悲伤尽情释放。 “呜呜呜……” 哭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如泣如诉。 此时,新郎周泽宇正焦急地四处寻找着陈美林的身影。 他在婚礼现场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不见新娘陈美林的踪迹。 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旁人有没有见到新娘时,一阵揪心的哭泣声从不远处的休息室传了出来。 这哭声对于周泽宇来说,有着太多的不解和愤怒。 他毫不犹豫地循着声音快步走去,来到休息室门前,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眼前的景象令他怒不可遏:只见陈美林正趴在桌子上,双肩不停地颤抖着,哭得肝肠寸断。 看到眼前这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一向沉稳冷静的周泽宇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自若了。 只见他瞪大双眼,满脸怒容,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你既然如此不情愿嫁给我,那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他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气得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般。 事实上,自从周泽宇第一次见到陈美林时起,他便敏锐地捕捉到这位美丽女子的面庞之上始终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忧愁。 那种忧伤如轻烟般萦绕在她眉间眼角,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神秘而又惹人怜爱。 当时,周泽宇心中就不禁暗自揣测,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和秘密。 原本对于迎娶陈美林这件事,周泽宇内心深处便是一百个不情愿。 原来,他在那家全港最顶尖的富豪夜总会,有着一个令他心心念念的相好舞女。 只可惜,无论他如何软磨硬泡、苦苦哀求,家中父母就是坚决不同意让那个风情万种的舞女迈进周家大门一步。 无奈之下,周泽宇最终只能选择向现实低头,勉勉强强答应与陈美林成婚。 但前提条件是,待婚后寻得合适时机,必须将那位心爱的舞女纳为姨太。 然而令周泽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今他这边都尚未表露丝毫不满之意,陈美林反倒先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来了。 这可真是让周泽宇气不打一处来,心中的怒火愈发熊熊燃烧起来。 看到周泽宇朝自己发火,陈美林越想越委屈,哭得更狠了。 当最后一位宾客缓缓离去,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她微微低垂着头,脚步略显迟疑地跟随着周泽宇一同走进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最终停在了酒店的最顶层。 走出电梯,穿过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他们来到了那间奢华无比的蜜月套房门前。 她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跟在周泽宇身后,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轻盈却又沉重。 此刻,她的心像是被绑上了一面巨大的锣鼓,心跳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砰砰砰”地疯狂敲击着胸腔,震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周泽宇用冰冷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厌恶地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旁边的一扇门,头也不回地大步迈进那个房间,并顺手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没过多久,从隔壁房间里隐隐约约传出一阵男女之间暧昧不清、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原来,今晚周泽宇竟然背着她将自己的相好——那位风情万种的舞女安排住进了他们的蜜月套房隔壁! 这个事实虽然有些残酷,但对于那一刻的陈美林来说,却是侥幸地躲过了一劫。 那一晚,她独自一人呆坐在这间位于酒店最高层的蜜月套房内的玻璃窗前。 窗外,美丽的维多利亚港灯火辉煌,璀璨的灯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如梦似幻。 然而,这迷人的夜景对于此时满心疲惫的她来说,却毫无吸引力可言。 今晚的林恩典在干什么?有没有像她想他一样,此刻也在想着她…… 她就这样痴痴地凝望着远方,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一直坐到天亮。 天亮后,陈美林略显有些疲惫,正准备休息一会时,门锁的声音响起了。 只见手里捧着一堆衣服,光着上身,下身裹着一条白毛巾的周泽宇神情自若地走了进来。 陈美林见到光着上身的周泽宇,赶紧羞涩地转过了头,满脸通红。 “你也不要假正经了,好像没见过男人的裸体一般。” 看着陈美林娇羞的模样,周泽宇甚至有点厌恶。 周泽宇把裹在身上的白毛巾扯下后,钻进了被子里。 见到陈美林依然转过了身去,他满脸戏谑地对着陈美林的背影说:“你既然已是我老婆了,把衣服脱了,过来躺下。” 听到周泽宇命令自己脱光衣服躺在他身边,陈美林的脸上,红得可以放出一盆血来。 第110章 身在曹营 只见陈美林宛如一尊雕塑般静静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 周泽宇见状,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你这个女人,难道那个男人真的如此让你痴迷?难道你眼中就只有他一人?是不是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才能够感受到快乐和满足?是不是此时此刻,你的心里仍然心心念念着他?\" 周泽宇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发激动,他那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狰狞。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正赤身裸体,猛地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一般冲过去,粗鲁地将陈美林拥入怀中。 突然间被这样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死死抱住,陈美林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她拼命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周泽宇的束缚。 同时,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一边哭泣着,一边苦苦哀求道:\"求求您了,周公子,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吧!\" 然而,面对陈美林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及她竭尽全力的反抗,周泽宇不仅没有丝毫心软,反而更加恼怒了。 他瞪大双眼,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朝着陈美林那张娇俏动人的面庞狠狠地扇了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陈美林的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 刹那间,五个鲜红刺目的手指印如同印章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了她那张原本白皙如雪的脸蛋上。 被周泽宇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刹那间,陈美林如遭电击一般,身体瞬间僵住,原本激烈的挣扎也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周泽宇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庞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得扭曲不堪。 此时的周泽宇,当他注意到陈美林正用那种冷冰冰、充满鄙夷和仇视的目光紧盯着自己时,心中的怒火更是如同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 他二话不说,一把抱起一脸冷漠的陈美林,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毫不怜惜地将她重重地扔在了那张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床垫微微下陷,扬起一片细微的尘埃。 周泽宇的双眼由于愤怒已经变得通红,宛如两颗熊熊燃烧的火球,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他一个箭步跃上大床,双手疯狂地撕扯着陈美林那件鲜艳夺目的红色洋装。 每一下拉扯都伴随着布料破裂的声音,仿佛在奏响一曲绝望与毁灭的乐章。 而此刻的陈美林却出奇地安静,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似一具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冰冷尸体。 任由周泽宇如何粗暴地对待自己,她始终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 只是在周泽宇终于撕开她身上最后一件衣物的时候,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那冷漠的眼角缓缓滑落。 紧接着又是一滴……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染开来,犹如一朵盛开在寒冬中的梅花,凄美而又令人心碎。 在周泽宇那犹如火山喷发般的愤怒与疯狂的报复行动之中,可怜的陈美林就这样失去了她视若珍宝的处子之身。 当激情过后,周泽宇无意间瞥见洁白如雪的床单之上,赫然绽放着一朵鲜艳夺目的红梅之时,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瞬间慌了神。 他呆呆地望着那触目惊心的血梅,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而此时,侧身躺着的陈美林正默默无语地流着泪,那晶莹的泪珠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不断地从她美丽的脸庞滑落。 周泽宇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陈美林那光洁如玉、线条优美的后背上,心中充满了懊悔与自责。 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变得异常干涩:“你……你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然而,面对他的问话,陈美林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塑,毫无反应。 她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哭声。 但那汹涌而出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地砸落在白色的枕头上,很快便将大片的枕头浸湿。 陈美林的心更像是被千万把利刃同时切割着,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一直深藏在心底的身影。 此刻的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恩典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陈建川此次前往香港可谓收获颇丰,经过长达半个月的商谈,终于与亲家敲定了所有合作细节,达成了双方都满意的协议。 完成这一重要使命后,陈建川马不停蹄地踏上归程,返回南市。 而陈美林,则独自一人留在了夫家,开始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没过多久,周泽宇那位传闻中的舞女相好竟然堂而皇之地踏进了家门。 这位二姨太一出现,便引起了府里众人的关注。 此女子深谙魅惑男人之道,手段高明得令人咋舌。 自那一夜之后,周泽宇仿佛被勾走了魂魄一般,夜夜留宿于二姨太的房内。 对于这样的局面,陈美林倒是乐得清闲自在。 毕竟,她的心里,永远只能住着一个人。 她总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丝毫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周泽宇每次只要看到她郁郁寡欢的的样子,一股无名之火便腾升起来。 见儿媳陈美林嫁入周家已然过去了整整两个年头,肚子依然没有动静,公婆急了。 要知道,周家可是家大业大,产业遍布各地,如此庞大的家业日后自然需要一个嫡亲血脉来继承啊。 那边厢,周家的二姨太已产下一名女婴! 虽说只是个女儿,但也让周家上下好生忙碌了一番。 毕竟在这个传统的大家庭里,子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周家父母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二姨太生下的不是男孩儿,要不然他们还真得为此发愁不已呢!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方面不断地催促着自己的儿子周泽宇每晚都到正房大太太陈美林的房间去就寝; 另一方面则苦口婆心地教导儿媳如何才能更好地取悦自己的丈夫。 陈美林虽然口头上应承了婆母,但是每当丈夫到自己房中就寝时,她依然冷若冰霜。 开始的时候,周泽宇刚进房间就出去了。 可是不多一会,他又折了回来。 估计是门外有父母在监督,他不得不折回妻子的房间睡。 两人就这样你不理睬我,我不理睬你地过着。 在陈美林还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很自在的时候,周泽宇爆发了。 他又一次如新婚之时在蜜月套房那般,强扯下她身上的衣服,骂骂咧咧地占有了她。 一个月后,周家父母如愿以偿,陈美林怀孕了。 第111章 香消玉殒 过年期间,大家大户的周家,那可真是热闹非凡、忙得不可开交! 此时的陈美林正怀着身孕,虽说婆母让她多休息,但身为大太太,很多事情还须她亲自打点。 那些繁琐复杂的礼节以及没完没了的应酬活动,就像是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她瘦弱的身躯之上,将她折磨得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熬过了元宵节,可谁能想到,怀孕还刚满七个月的陈美林竟然出现了些许见红的状况。 这一下,整个周家都炸开了锅,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大家手忙脚乱地,赶紧将陈美林送进了离家最近的圣玛丽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医生们迅速展开了紧急救治工作。 经过一番紧张的治疗,两天后的陈美林总算是情况稳定下来,可以出院回家调养身体了。 不过,医生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谨慎、多加注意,千万不能再因为过度劳累而引发早产等危险情况。 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吓,就连一向强势的婆母这次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中不由得后怕起来。 从那以后,家里不管遇到什么大事小情,婆母都会尽量避免让陈美林参与其中,只是吩咐她每天乖乖躺在床上安心养胎就行。 然而,陈美林怀上孩子后,仍然对丈夫周泽宇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周泽宇为此有了孩子后,妻子陈美林会跟自己的关系有所缓解。 谁知道就算怀孕了,她还是像以往一样,不冷不热。 这种感觉,令周泽宇倍感苦恼,也特别窝火、不痛快。 那晚,周泽宇在外头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后,借着酒劲全然不顾陈美林已怀有六甲之躯,硬是强行与她发生了关系。 结果睡到半夜的时候,陈美林突然感觉到肚子一阵剧痛袭来…… 她那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声,将原本沉浸在满足后的沉睡中的周泽宇惊醒。 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到妻子陈美林捧着肚子,痛苦地蜷缩着身子时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下那触目惊心的一摊鲜红血迹时,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 周泽宇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不敢有丝毫耽搁。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虚弱的妻子,开车匆匆又赶往圣玛丽医院。 他心急如焚,一路上不断祈祷着。 然而,尽管他们全力以赴,但陈美林的情况依旧危急。 孩子顺利出生了,可她的出血状况却始终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虽然医生展开了紧急的救援,可是到了正月二十九早上的辰时,陈美林已经气若游丝,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呢喃道:“恩典哥哥,下辈子见……” 话音未落,她缓缓合上了双眼,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周泽宇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心如刀绞,泪悔不当初…… 如今,陈美林的儿子也已十六岁。 当听到陈美林在最后一刻竟然呼喊着自己的名字时,林恩典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如此看来,陈美林确实在十六年前就已香消玉殒。 然而,今日所见那位撑伞的女子,究竟是陈美林的冤魂不散,还是真有一个人与陈美林长得如此相像,宛如孪生? 与陈美钿分别后,林恩典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如行尸走肉般在街头游荡。 自己家中虽有三房姨太,可那似乎都如那镜中花、水中月一般,虚幻而不真实,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家。 偌大的林府,宛如一片广袤的沙漠。 而他,就如同那迷失在沙漠中的孤雁,四处寻觅着自己的栖息地。 在街上游荡到半夜,林恩典这才如那醉酒的人一般,跌跌撞撞地回了林府。 见大少爷没有饮酒,却如那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妻子郑氏心中甚是狐疑。 “究竟发生了何事?何事能让丈夫如此伤心欲绝?” 躺在床上,她凝视着满脸悲伤的丈夫,看着他如那残败的花朵般,默默地脱掉外衣,准备上床。 她不敢直接询问,只能在心中暗自思忖着,犹如那被惊扰的兔子,小心谨慎。 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林恩典有气无力地脱掉外衣,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床上。 他对妻子郑氏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卷着一床被子,侧身蜷缩成一只可怜的小兽。 不一会儿,郑氏便感觉到丈夫的身子如风中残烛般剧烈地抖动着。 接着便传来了“呜呜呜”的暗泣声,那声音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中传出,带着无尽的哀伤和绝望。 “你怎么啦?” 见丈夫背着自己在哭泣,郑氏犹如受惊的小鹿般,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你睡吧。” 被妻子这么一问,林恩典的脸瞬间难为情起来。 “我们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有何事,你就直说吧。” 看到丈夫这副模样,郑氏的心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焦急万分,也很想为丈夫排忧解难。 “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我,睡吧。” 两人结婚已经十八年,林恩典深知,妻子郑氏对自己的情意,犹如那巍峨的高山,坚定不移。 自两人结婚伊始,郑氏就从未目睹过丈夫落泪。 哪怕是在老祖母与世长辞之时,他虽然悲痛欲绝,但也仅仅是红了眼眶。 然而,此刻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低声啜泣。 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想必定然是不同凡响。 郑氏暗自思忖着,心里也是乱做一团。 “您不说出来,我也难以心安呐。” 听到丈夫口口声声说没事,郑氏心乱如麻。 “你知道的,我心里一直没能忘记陈美林。” 看到妻子真的在为自己着急,林恩典幽幽地说。 “这个我清楚,十几年前就知道了。” 林恩典这么说,郑氏又想起了十六年前,四少爷要前往东洋留学时,陈美林的妹妹来家里参加欢送会的时候说起的事。 听到妻子说她知道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时,林恩典便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一边“呜呜呜”地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美林……美林是真的死了……是真的……她真的死了。” 第112章 旧调重弹 嫁入林家已然一十八载,郑氏做梦都未曾料到,有朝一日会亲耳听到自家夫君当面提及“陈美林”这三个字。 遥想当年,此名讳便如同一道禁忌,从未敢轻易触碰。 “十几年前,她妹妹不是早就跟你挑明此事了吗?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心存幻想?” 郑氏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满脸痛苦、肝肠寸断的男人。 她的心仿佛被千万把利刃狠狠刺穿,瞬间支离破碎。 自从嫁与他为妻以来,整整十八个春秋寒暑,郑氏几乎每日都陪伴在他身侧,尽心尽力操持家务,照顾老小。 然而,即便如此全心全意付出,却终究抵不过他心底深处那个缥缈如烟的影子。 “我并未抱有丝毫侥幸之念!我心里清楚得很,她早已香消玉殒。只是今日……就在那江畔之上,我分明瞧见了她的身影啊!” 面对妻子的质问,林恩典急忙开口辩解。 若真的一直心怀侥幸,又怎会自甘堕落,终日流连于烟花柳巷之间呢? 听到丈夫说自己今日在江边看见陈美林的身影,郑氏感觉到一阵悲哀。 她强忍着滴下来的眼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丈夫一眼,幽幽地说:“你一定是昏了头脑了,人都死了十六年了,怎么可能还被你看见呢?” “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呢?刚才美钿也是不相信!” 听到妻子说自己昏了头脑,林恩典甚至有点气愤地说。 “你去找陈美钿了?” 听到丈夫说刚才美钿也不相信,郑氏轻轻一怔,狐疑地问。 “是呢,我去追问她,是否是美林回来了,但我听到了一个残酷的消息。” 这时的林恩典,早已泣不成声。 “残酷的消息?”郑氏心里更加疑惑了,她试探着问:“怎么了?” “美林嫁后,并……并不幸福,这三年,她遭受了……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甚至在最后一刻,唤的还是我的名字。早知如此,当初我应该带她私奔呀!” 说到此处,林恩典早已哭成了泪人。 “唉!冤孽啊!” 看到丈夫这悲痛欲绝的模样,郑氏很是无奈地悲叹着说。 突然,林恩典止住了哭声,呆呆地望着妻子郑氏问:“你说是不是美林死得太可怜了,现身来告知我的?” 看到丈夫哭一会,停一会,郑氏心中暗自思忖着:“看来,他是撞邪了。不行,我明天得告诉公公婆婆去。” 不知道是今天穿街过巷地寻找撑油纸伞的女子累了,还是哭累了,不一会,林恩典便睡了过去。 而妻子郑氏,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望着身边已经打起了呼噜的丈夫,郑氏那无声的眼泪,一串串地滴落在枕头上。 十八年了,还是彻底没能捂热丈夫的心。 这一晚,郑氏几乎未曾合眼。 隔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潇湘苑的床上。 林恩典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从睡梦中缓缓醒来。 洗漱完毕之后,他仿佛将昨日发生的一切都抛诸脑后,又如往常一般精神抖擞地出门前往钱庄。 郑氏在确认丈夫和公公离开府邸后,脚步匆忙地朝着飞鸿堂走去。 此时的林夫人也才刚刚起床没多久,正端坐在飞鸿堂内专心致志地阅读着圣经。 当她察觉到儿媳郑氏走进来时,轻轻放下手中的圣经,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温柔地说道:“佩霞啊,快过来这边坐下吧。” 郑氏微微颔首,快步走到林夫人面前,略带歉意地回应道:“婆母,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么早便前来叨扰您了。” 说着,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婆婆手中那本圣经上,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 林夫人却不以为意,依然面带微笑地宽慰道:“咱们可是一家人呀,你这孩子跟我说这些话可就显得太过生分啦!以后无论何时想要来飞鸿堂找我,只管大大方方地来便是。” 说罢,她用慈祥的眼神注视着眼前这位乖巧懂事的儿媳妇。 自从信奉了基督教以来,林夫人对于家中传统的繁文缛节已不再像从前那般执着与讲究了。 如今的她更注重家人之间真诚相待、相互关爱所营造出来的温馨氛围。 听完婆婆温柔的话语,郑氏羞涩地笑了一下。 她不敢直视婆母的眼睛,怯怯地说:“婆母,恩典昨晚很晚才回家,说他看见陈美林了。” “什么?他看见陈美林?” 听儿媳妇说儿子看见陈美林,这可把林夫人吓得不轻。 “他说他在看龙舟的时候,看见陈美林也站在人群中,等到他找过去的时候,陈美林不见了。” 郑氏知道,婆母信基督教,自己在他面前说出这些鬼话,实在是有点荒谬。 “哎呀,那是碰到撒旦了,求主帮忙,与恩典同在!” 林夫人听到儿媳妇说是在江边看龙舟赛的时候看见陈美林,而当他走过去的时候,陈美林又消失了,吓得魂都没了。 自从信了基督教,知道了那种东西叫“撒旦”,也知道了靠着耶稣基督的宝血,就能驱鬼除魔。 于是林夫人赶紧拉着儿媳妇郑佩霞,双双跪倒在地。 “来佩霞,跟我一起来做个祷告。” 婆媳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林夫人带领着儿媳妇郑佩霞,为林恩典祷告。 她们俩人认为,昨天,林恩典在榕江边看龙舟赛,是撞鬼了。 ~~~ 夜深了,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郑氏静静地坐在窗前,目光不时投向门外那黑漆漆的走廊,心中满是焦虑和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着,如同十年前的那无数个夜晚一般。 那时,她也是这般痴痴地等着自己的丈夫归来,常常一等便是大半夜。 然而,今晚的等待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漫长。 自从三姨太周燕卿进府之后,这一切有了改变。 起初,郑氏坚决不肯接纳这个新来的女人,但丈夫林恩典向她许下承诺,表示从此以后绝不再纳妾。 看着丈夫诚恳的眼神,郑氏心软了,最终还是接受了三姨太周燕卿。 自那以后,丈夫果然信守诺言,再也没有纳过妾,更不会出现半夜才归家的情况。 那段日子里,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逐渐回暖,生活也变得平静而幸福。 可是谁能想到,就在昨天,当林恩典在江边看见陈美林之后,那种令郑氏熟悉且恐惧的状态竟然再度重现。 郑氏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深知丈夫此刻多半又是在怡红院。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痛难忍。 曾经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如今却已化作泡影。 她不禁暗自叹息,难道男人的话果真如此不可信吗? 第113章 废然而返 当林子山夫妇听闻他们那不成器的大儿子竟然再次踏入了烟花柳巷时,两人的心中瞬间被熊熊怒火所填满。 这些年整个林府上下,都已经皈依了基督教。 而基督教义中,淫乱可是十戒其中的一戒。 生为基督徒,为了心中那个虚无缥缈的女人,又继续沉沦堕落。 这令林夫人和林子山心急如焚,痛心疾首。 自去年,林子山进入花甲后,渐渐感觉自己力不从心。 于是,他把声合号的大部分业务。逐步移交至儿子林恩典手中。 而他,则只是偶尔前往钱庄视察一番罢了。 实际上,随着年岁渐长,他正慢慢地从日常的管理和经营事务中淡出。 前段日子,家中排行老三的儿子林恩爱还曾特意询问过林子山:“爹爹,如果您百年之后,这庞大的声合号究竟应当如何分配才好啊?”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子山的心坎儿上。 他不禁暗暗思忖起来,是啊,自己今年已然迈入了花甲之年,岁月不饶人呐! 面对林府那数之不尽、堆积如山的家产,确实到了该好好筹划一番的时候了。 毕竟,这些家业可都是父亲和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心血结晶,容不得有半点马虎与疏漏。 虽说父亲在临终前,曾叮嘱过儿孙,“声合号”是属于林家的每一个子孙后代的。 可是如今这五兄弟,都已经成家立业。 况且除了远在东洋的老四林恩和与五子林恩义外,另外三个儿子都均已娶有三房姨太,况且子女众多,实在是不好安排。 此时此刻,确实已经到了必须要与大儿子深入交谈一番的时候了。 就在这个夜晚,林恩典依旧如同往昔一般。 直至临近凌晨时分,他方才拖着那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垮般、疲惫至极的身躯缓缓走近府邸,并轻轻敲响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家中的奴仆深知大少爷还未归来,因此始终坚守在大门之前,丝毫不敢有去歇息睡觉的念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终于熬到即将黎明,那名可怜的家奴实在困倦难耐。 他刚一合眼想要稍作休息,就立刻听到一阵急促而又响亮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他瞬间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迅速打开府门,一眼便望见大少爷正醉意朦胧地站立于府门前。 此时的大少爷身形摇晃不定,就好似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跌倒在地。 \"大少爷啊,您看今晚打算在哪间屋子安歇呢?小的这就搀扶您过去。\" 眼见着双脚连路都走不稳当、晃晃悠悠如踩棉花似的大少爷踉踉跄跄地跨步迈入府门内,那家奴赶忙迎上前扶住他,并关切地询问道。 大少爷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出一句:\"去潇湘苑......\" 显然,林恩典此刻的心中十分明白,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唯有大少奶奶郑佩霞尚能够理解,并洞悉他内心深处所承受的那些难言苦楚。 其他两名姨太,并不清楚她与陈美林的事。 家奴扶着跌跌撞撞的大少爷,来到了潇湘苑。 见厢房里的灯光亮着,家奴刚要伸手去敲门,门便“吱”的一声打开了。 只见大少奶穿着米白色丝绸睡衣,满脸焦急地站立在大门里。 “大少奶,我把大少爷送回来了。” 家奴见大少奶,赶紧说道。 “扶他到床上去,你回去睡吧,” 看着家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大少奶轻声说。 “谢谢大少奶。” 家奴说完,扶着大少爷躺在床上,被把他的鞋子褪去。 “大少奶,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就告退了。” 见大少爷躺好后,家奴对大少奶说, “去吧。” 关上了房门,郑佩霞看着喝得烂醉的丈夫,无奈地吹灭了蜡烛,躺在丈夫林恩典的身边。 就在她躺下不久,朦朦胧胧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扒自己的衣衫。 她一下子就被吓醒了过来,只感觉到丈夫那如火一般的身躯,直压上来。 嘴里还喃喃地喊着“美林,你终于回来了,美林·····” 此刻的郑佩霞,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看到丈夫投入的模样,她实在不忍心把他自己的身上给掀下来。 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咬紧牙根,跟随着丈夫一起在欲海中欢腾。 天亮不久,林子山便让家奴,到潇湘苑来传唤大少爷林恩典到飞鸿堂去谈话。 昨晚天将亮才回来,回来后又在梦中与陈美林欢愉了大半个时辰,使得本已精疲力竭的林恩典更是难以从床上挣扎而起。 此时,家奴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床边,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大少爷,求求您了!老爷吩咐您即刻过去见他呢。您要是再不赶紧起身,小的恐怕就要遭受责骂啦。” 尽管这家奴言辞恳切、语气哀求,但蒙着被子的林恩典却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因为美梦被扰而心生恼怒。 “烦死了!吵什么吵!给我滚出去!” 林恩典怒不可遏地对着家奴吼道,那凶狠的模样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一般。 面对大发雷霆的大少爷,家奴吓得浑身一颤,赶忙唯唯诺诺地应道:“知道了……” 随即便如受惊的兔子般匆匆退出了房间。 当林子山听闻家奴前来禀报,称大少爷还在床上酣睡,丝毫没有起身前往拜见的意思时,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飞鸿堂,径直朝着潇湘苑狂奔而去。 一路上,林子山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暗自思忖着待会儿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成器的逆子。 当他来到潇湘苑的门口,跟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炖盅的儿媳妇郑氏撞了个正着。 只见郑氏也是刚刚抬脚跨入潇湘苑的门槛,她身上穿着一袭淡蓝色的旗袍,身姿丰腴,面容憔悴。 当她看到公公林子山那张布满怒气的脸时,瞬间浮现出诧异之色。 “爹爹,您怎么来了?” 郑氏赶忙将手中的炖盅轻轻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后快步走到林子山面前,微微福身行礼后问道。 林子山瞪着双眼,气冲冲地说道:“哼!我来抓那个不成器的不孝子起床问话!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里屋走去。 看到儿媳妇手里端着的炖盅时,林子山的心中便如同明镜一般清楚。 儿子纵使整日在外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但儿媳妇郑佩霞对自己的丈夫始终都是一心一意,关怀备至。 哪怕知道丈夫的行为有诸多不妥之处,她依然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个家,关爱着自己的丈夫。 想到这里,林子山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对于这个贤惠孝顺的儿媳,他着实感到欣慰又无奈。 “ 第114章 执迷不悟 当林子山推开那扇枣红色房门时,见到儿子林恩典正裹着薄薄的被子,睡得正香。 瞬间,林子山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不可遏制。 他瞪大双眼,满脸怒容,一步便跨过门槛,径直朝着床边走去。 紧跟在林子山身后的儿媳妇郑佩霞,眼见公公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房间,心头一紧,连忙也快步跟上,随后小心翼翼地迈进了房间。 她匆忙把一直端着的炖盅放在桌上,伸出双手,用力地去拉扯躺在床上仍在熟睡中的丈夫。 “恩典啊,快点起床!爹爹来了!” 郑佩霞焦急地一边使劲摇晃着林恩典的身躯,一边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然而,此时的林恩典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香甜的梦乡之中,对妻子的呼喊置若罔闻。 只见他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将被子又往上扯了扯,仿佛想要用这床被子把外界所有的喧嚣和干扰统统隔绝开来。 同时,他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哎呀,别烦人了,我好困呐……” 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林子山,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再也无法忍受儿子这般懒惰与无礼的行为,忍不住对着林恩典厉声呵斥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到底还要混账到何时才肯罢休啊?” 这一声怒吼犹如晴天霹雳,猛地在整个房间炸响。 原本还迷迷糊糊、赖在床上不肯起身的林恩典,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吓得一个激灵,瞬间睁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爹爹,您……您怎么来了?” 林恩典原本还沉浸在睡梦中,迷迷糊糊间突然瞧见怒目圆睁、一脸威严的父亲正笔直地站立在床边,顿时一个激灵,瞬间被吓得完全清醒了过来。 “我怎么来的?哼!难道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林子山看着眼前儿子那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更盛了几分,冷冷地说道。 见父亲已然发怒,林恩典哪里还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手忙脚乱地下了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一旁的郑佩霞见状,赶忙拉过一张椅子,请林子山先坐下歇息片刻,然后又匆匆转身退出了房间,一路小跑着奔向厨房准备茶水去了。 其实当初在安排秋香作为陪嫁丫鬟的时候,郑佩霞早就盘算好了,如果日后丈夫林恩典有纳妾的念头,那就顺水推舟地让秋香成为府上的二姨太。 只可惜事与愿违,丈夫林恩典对秋香竟然毫无兴趣可言。 就这样,秋香在林家待到了二十五岁,眼见她年龄渐长,郑佩霞只得亲自出面替她精心挑选了一户好人家,并风风光光地把她给嫁了出去。 自秋香出嫁以后,潇湘苑里负责服侍的丫鬟便换成了新买进府的心儿等一干人。 这些新来的丫头们虽然手脚还算勤快,但到底不如秋香那般贴心懂事,很多事情处理起来还是稍显生疏。 不过日子久了,大家倒也渐渐磨合得不错,整个潇湘苑的日常运作依然井井有条。 刚才,心儿在厨房里精心为大少爷林恩典炖好了滋补身体的补品后,就赶紧去清洗大少奶和大少爷昨晚换下的衣物。 因此,这一盅炖品,只能由大少奶郑佩霞亲自端到潇湘苑来了。 谁能料到,正当郑佩霞刚刚踏入潇湘苑时,竟意外地与公公林子山撞了个正着! 只见林子山也是行色匆匆地走进了潇湘苑。 见到儿媳妇离去的背影,脸上满是怒容,对着儿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大声呵斥:“你这家伙最近到底又是吃错了哪门子药啊?这么多年都没有再犯过这种毛病,怎么如今却又故态复萌了呢?” 面对父亲如此雷霆震怒,林恩典被吓得浑身一颤,赶忙战战兢兢地站在了父亲身旁。 他脑袋低垂着,嘴里唯唯诺诺地说道:“爹,美林……美林她真的已经去世了,您知道这件事吗?” “哼!现在怎么又来提陈美林?这都是十几前年的陈年旧事了!” 当林子山听到从儿子口中说出“美林”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的怒火瞬间燃烧得更为旺盛了。 这个可怕的梦魇,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够彻底烟消云散,才能不再纠缠他呢? 而此刻的林恩典,在父亲的威严之下,早已噤若寒蝉。 只见他低垂着头,眼神闪烁不定,双手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唯唯诺诺地开口说道:“爹……我端午节的时候,在江边见到美林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迅速抬起头看了一眼父亲林子山的反应,然后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赶紧低下头去。 林子山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严厉地回应道:“我听你娘说过这件事了,孩子,你这是心智不清啊!那陈美林都已经走了十六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放下了,忘了吧。” 看着儿子那张布满忧愁的脸庞,林子山心中一阵无奈和心疼,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真正帮到他。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劝说道:“恩典啊,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要向前看。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然而,林子山的这番话并没有让儿子的心情有所好转。 相反,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坚定之色,大声反驳道:“爹爹,我没有心智不清!我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陈美林就在江边站着,那模样、那神情,绝对不会有错!可陈美钿却告诉我,十六年前,陈美林就已经死了。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会死得那么突然,一定有什么隐情!” “你真的无可救药了!她已经不在了!你就醒醒吧!” 听到儿子依旧固执地不肯接受陈美林离世的这个残酷现实,林子山气得浑身颤抖,他的胡子根根竖起,仿佛被怒火烧得笔直。 “你再这样执迷不悟、浑浑噩噩地过下去,简直就是无药可医啊!” 林子山痛心疾首地瞪着眼前这个一蹶不振的儿子,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 只见林恩典面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且空洞,整个人如同失去灵魂一般。 他只是呆呆地站立在那里,嘴里念叨着陈美林的名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无法自拔。 看着儿子那副颓废至极的模样,林子山真是恨铁不成钢!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充满朝气的少年郎,自从陈美林嫁去香港后,就变得如此消沉、萎靡不振。 “美林……美林……没有美林,我这日子还有啥意义?” 面对父亲的斥责与数落,林恩典恍若未闻,依然自顾自地喃喃低语着。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将其吹散,但其中蕴含的绝望与哀伤却是那样沉重,让人听了不由得为之动容。 第115章 匪夷所思 望着父亲那张因愤怒和无奈而近乎扭曲变形的脸庞,林恩典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迷离地与父亲对视着。 良久之后,他才用一种无比幽怨的语气说道:“爹,您不懂我的感受。我爱美林,爱得那么深,那么真。如今她走了,我的世界也随之崩塌了。我知道我还有妻子儿女需要照顾,还有你们二老需要赡养,但此时此刻,我真的没办法从失去美林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说完这些话后,林恩典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般,重重地垂下了头,再次陷入到无尽的悲痛之中。 望着眼前神情落寞、仿若失魂落魄般的儿子,林子山心中满是无奈与酸楚,只能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此时此刻,儿子已然完全沉浸在了失去陈美林的巨大痛苦之中,难以自拔。 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林子山不禁暗自懊悔。 若是儿子真的见到了陈美林,又或者陈美林当真还活在人世,那么无论面临怎样艰难险阻,他都决计不会再如十九年前那般,无能为力地目睹着这对有情人被迫分离、各奔东西。 对于爱情,儿子是认真又执着。 爱上一个人谈何容易啊!可想要忘却那个人更是难上加难。 尽管这些年来,儿子陆陆续续娶进了三房姨太太,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唯有陈美林才占据着独一无二的位置。 哪怕时光流转、岁月更迭,这份深情厚意也未曾有过丝毫动摇。 就这样,曾经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林大少爷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再次堕入了颓废不堪的生活深渊。 家中那三房如花似玉的姨太太们,此刻于他而言,不过是徒具其形的美丽摆设罢了。 他甚至已经无法清晰地回忆起,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未曾踏入那象征着浪漫与温情的紫月轩一步了。 遥想当年,当二姨太发觉自己怀孕时,恰好赶上了三姨太陷入疯癫痴狂的艰难时期。 那时的二姨太,为了确保腹中胎儿的安全无恙,同时也是出于对三姨太周燕卿那颗受伤心灵的呵护,在婆母林夫人的安排下,搬进了老祖母所居的别院厢房之中安身立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待到德高望重的老祖母驾鹤西去之后,善良而坚韧的二姨太却并未就此搬离这座充满温馨回忆的别院。 尽管有时大少爷心情烦闷、心乱如麻之际,会如同逃避现实般匆匆奔向别院寻求片刻宁静,并暂且在爷爷昔日的书房中休憩入眠。 然而,这也仅仅只是一种短暂的逃离和慰藉而已。 整个宅院中,唯有端庄贤惠的大少奶奶郑氏,真正洞悉并理解这些年来大少爷内心深处那无尽的烦恼与忧虑究竟源自何处。 至于其他两位姨太太,则始终被蒙在鼓里,对这其中的隐情一无所知。 他有多久没到二姨太的别院去,二姨太也已经记不清了。 时光匆匆,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当郑佩霞满脸羞涩地对丈夫林恩典说她怀孕的时候,林恩典惊呆了。 “自己与妻子已经许久未曾同房了,这孩子究竟从何而来?” 尽管他每晚都是夜深人静之时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而且归来之后总是直奔潇湘苑歇息。 但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在那里不过是单纯地睡个觉罢了,从未与妻子行过那男女之事。 那么,她又是如何怀上身孕的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开始在林恩典的脑海里不断盘旋:难道说,妻子背着自己另有他人? 郑氏怀孕这件事情犹如一记重锤敲在了林恩典的心头上,使得原本放荡不羁、夜夜笙歌的他也不得不稍稍收敛一些。 自此以后,即便他依旧按捺不住外出寻欢作乐的心思,但至少不再敢像从前那般肆意妄为,临近黎明时分才醉醺醺地摸回家门了。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一直都是传统观念中的信条。 然而,当林夫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整日浑浑噩噩、无所事事,一副颓废落魄之相时,她那颗慈母之心终究还是无法再容忍下去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林夫人最终下定决心要采取行动来改变这种状况。 于是,她决定带着儿子前往教堂,期望能够借助牧师约翰的力量,通过虔诚的祷告来唤醒儿子迷失的灵魂。 周日的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大地上。 林夫人早早地就起了床,精心梳妆打扮过后,她迈着急切的步伐径直朝着潇湘苑走去。 一路上,鸟儿欢快的歌声似乎也在为她鼓劲加油。 不一会儿功夫,林夫人便抵达了潇湘苑,并敲响了房门。 屋内的林恩典夫妇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听到敲门声后,林恩典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嘟囔着:“这么早,谁啊?” 待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母亲时,他顿时清醒了大半。 原来,林夫人此次前来是想叫儿子和儿媳一同陪她去教堂做礼拜。 尽管林恩典昨晚回来得并不算很晚,但对于如今这个状态的他而言,一大早就要起床实在有些勉为其难。 不过,既然母亲都已经亲自找上门来了,他也不好拒绝,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穿衣洗漱。 而一旁的妻子见状,则迅速地洗漱完毕后,到厨房去帮忙准备早餐。 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林恩典与妻子便陪着母亲一同踏上了前往教堂的路途。 当他们到达教堂时,礼拜仪式尚未开始。 教堂早已坐满了人,人们都安静地等着礼拜的开始,气氛显得格外庄重肃穆。 牧师约翰走上讲台,正式开启了这场神圣的礼拜活动。 众人齐声歌唱赞美诗,悠扬动听的旋律在空中回荡,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灵深处。 整个礼拜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期间众人或低头沉思、或闭目祈祷,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无比虔诚的神情。 终于,礼拜结束了。 伴随着最后一首赞美诗的余音渐渐消散,大家纷纷站起身来,有序地离开教堂。 大少奶郑佩霞因孕吐,林夫人让丫鬟先将其送回家。 她跟儿子林恩典暂时留在教堂,她有事要对儿子说。 林恩典虽然心中略有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停下脚步,静静地等待着母亲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第116章 不可思议 牧师约翰面带微笑地送走了最后一批虔诚的信徒后,轻轻地关上教堂的大门,缓缓地走进了后堂。 此时,在后堂等候多时的林夫人一见到约翰牧师的身影出现,便急忙站起身来。 她紧紧地牵住儿子林恩典的手,快步走到了约翰牧师的面前。 “约翰牧师平安!” 林夫人微微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又诚恳。 “张姐妹平安,林弟兄也平安啊。” 约翰牧师同样热情地回应着问候,并向他们投去亲切和蔼的目光。 待众人都纷纷落座之后,林夫人轻轻拍了拍身旁儿子的肩膀,柔声说道:“约翰牧师,这就是我的大儿子林恩典,之前你们也是见过面的。” “嗯,没错,林弟兄我自然是记得的。” 约翰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林大少爷身上,眼中满是慈爱与关怀。 接着,林夫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之色,忧心忡忡地开口道:“约翰牧师,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儿子好像总是受到撒旦的搅扰,整天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所以今天特意带他过来,请您帮忙给他做个祷告,祈求主能保佑他远离这些邪恶的干扰。” 说到这里,林夫人不禁轻叹了一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对儿子的心疼和担忧。 “娘,谁说我是被撒旦搅扰啦?我是真的看见陈美林了!” 听母亲说自己被撒旦搅扰,林恩典辩解着。 “没关系,没关系,亲爱的张姐妹、林弟兄,我们有万能的主在,不必害怕那些魔鬼的伎俩。只要我们诚心祈祷,相信主一定会庇佑林兄弟的。现在就让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共同为林弟兄献上最真挚的祷告吧。” 约翰牧师听闻林夫人的这番话语,连忙轻声安慰道。 他那温和沉稳的声音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听后顿时感到心安不少。 就在他们即将开始庄重肃穆的祷告仪式时,那位一直负责管理教堂日常事务的执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略显陈旧却充满神圣气息的房门。 他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头探进房间里,对着约翰牧师轻声说道:\"约翰牧师,吴姐妹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约翰牧师脸上浮现出一抹和蔼可亲的微笑。 他微微点了点头,温和地回应道:\"哦,好的,请你先让吴姐妹稍等片刻吧。我这里还需要和林兄弟做祷告,待结束之后,我便会与她一同前往。\" 得到指示后的执事连忙恭敬地点头应道:\"知道了。\" 接着,他缓缓地退出房间,并细心地顺手将房门轻轻带上,生怕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打扰到屋内正在进行的重要活动。 随后,约翰牧师再次集中精神,专注地引领着身旁这对满怀期待与信仰的母子,共同为林恩典的事情而全心全意、无比虔诚地祈祷着。 约翰牧师在祷告的时候,房间里内弥漫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氛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没过多久,他们终于顺利完成了此次的祷告。 这时,约翰牧师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张姐妹,语气温柔地说道:\"张姐妹啊,不好意思,接下来我得赶往岸对面的庵埠去给吴弟兄做祷告了,所以无法亲自送你们离开了。\" “没关系,实在是麻烦您了约翰牧师。” 林夫人面带微笑,语气轻柔地回应道。 她微微颔首,跟随着约翰牧师的步伐,缓缓走出了后堂。 就在此时,一直静静地站立在后堂门口的女孩,突然瞧见约翰牧师与一位老夫人以及一名中年男子正朝着这边走来。 她急忙快步上前,迎向了他们。 “美林?” 当林恩典和林夫人几乎同时看清楚女孩的面容时,两人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不由自主地齐声惊叫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而那名被唤作“美林”的女孩,则是一脸茫然,满心狐疑地望着眼前的老夫人和少爷。 “美林?谁是美林?” 她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问道。面对这令人费解的一幕,约翰牧师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指着吴秀英,向林夫人和林恩典介绍道:“这位是吴姐妹。” 紧接着,他又将手指转向了仍处于惊愕状态中的林夫人母子,向吴秀英介绍说:“这位是张姐妹,这位是林弟兄。” 然而,当林夫人母子听到约翰牧师说出“吴姐妹”这个称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他们在这里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这双和陈美林如出一辙的天足,如今却被告知眼前之人并非他们所喊出的那个人。 尤其是当得知对方姓吴而非姓陈时,林夫人母子仿佛石化了一般,呆呆地立在原地,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夫人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之色,上下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吴秀英。 她心中暗自思忖道:“这怎么可能会不是陈美林呢?可是……这人居然叫做吴秀英?” 此时的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儿子之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现在开始相信起来——原来在这个世上,果真存在着一个与陈美林容貌毫无二致的女孩,看来自己的儿子并没有撞邪啊! 站在一旁的林恩典同样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直直地盯着吴秀英,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他的嘴里还喃喃自语道:“你当真姓吴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我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和陈美林长得如出一辙的女子竟然会姓吴。” 听到这话,那女孩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随即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装出一副一本正经、十分严肃的样子说道:“这位少爷,您觉得我像是那种需要改名换姓之人吗?再说了,我为何要这么做呀?” 看着林恩典母子俩那副惊得合不拢嘴的滑稽模样,女孩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可表面上却依然保持着那份所谓的庄重。 然而,林恩典似乎还是不肯死心,仍旧追问道:“那么请问姑娘,你真的就不是陈美林吗?” “我不姓吴,难道还姓林啊!” 看到林恩典这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吴秀英心里暗暗发笑。 这位公子都三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傻? 第117章 将信将疑 虽然十六年未见,但是林夫人很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跟十六年前的陈美林长得一模一样。 “吴姐妹,你们家跟城南的陈建川家,有没亲戚关系?” 林夫人紧紧盯着眼前这位面容酷似陈美林的女子,满心疑惑地开口问道。 吴秀英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回答道:“城南陈建川?没听说过。” 长了十六岁,自己从没听说过在城南还有一户姓陈的亲戚。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多想了。” 林夫人听后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却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之后她又暗暗说服自己:这世上长得相似之人并非罕见之事,或许只是个巧合罢了。 但是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有那与生俱来的气质,更有这与陈美林一样的那双天足,这或许就不只是巧合那般简单了。 看到一旁的林夫人母子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被如此直白而又炽热的目光盯着看,吴秀英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这对母子会对自己这般好奇,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烦躁之意。 眼看着气氛越发尴尬诡异,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想要离开的冲动。 她赶忙说道:“若是二位没有其他事情吩咐,那么小女子便先行告辞了。约翰牧师还需随我一同前往江对岸,为我的父亲做祷告呢。” 言罢,她匆匆向林夫人母子行了个礼,转身便欲离去。 “请问吴姐妹,不知令尊大人尊姓大名,所从事何业呀?” 林恩典见吴秀英要离开了,赶紧追问着道。 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眼前这位与陈美林容貌酷似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好奇和兴趣。 犹记得那日在榕江岸边匆匆一瞥,那惊鸿般的倩影便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间。 自此之后,他竟如同失魂落魄一般,整个人都沉浸在对这位酷似自己初恋的神秘女子的思念之中。 而今,这位佳人再度亭亭玉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是上天特意安排的重逢。 林恩典暗自思忖,怎可轻易就让她这般离去呢? 若不趁此机会问清她的住处所在,日后若想再次寻到她的芳踪,岂不是犹如大海捞针一般艰难? “家父吴诗禹不过是区区一位私塾先生罢了。” 当听到林恩典好奇地询问起自己父亲时,吴秀英面若桃花,嘴角微微上扬,对着林恩典露出一抹温婉而又迷人的微笑轻声说道。 “哦?原来是书香门第,真是失敬、失敬!” 林恩典闻听此言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他连忙抱拳拱手行礼,表示出对吴诗禹这位私塾先生的敬重之情。 吴秀英略为羞涩地笑着回应了一下,便紧接着说道:“实不相瞒,家父近日身体略有不适,此刻正焦急地等待着约翰牧师到家中为其做祷告呢。所以还请见谅,我们就先暂且告辞了。”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跟约翰牧师说:“约翰牧师,我们走吧。” 说罢,两人一同急匆匆地离开了教堂。 林夫人和林恩典默默地注视着她们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的背影,许久之后才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交汇,其中所蕴含的深意却是各自不同。 林夫人或许心中正在思量着这么像儿子念念不忘的女子,儿子该不会又动了心思,想纳姨太了吧? 而林恩典呢,则可能已经开始暗自琢磨如何能够进一步接近并了解这位跟自己心中无法忘怀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吴秀英了。 自从那次看龙舟邂逅后,林恩典的生活仿佛被一道明亮的光芒照亮,从此有了全新的动力和方向。 曾经,那座繁华热闹、浪声连连的怡红院或许还能给他带来些许慰藉。 但如今,这一切都已变得百无聊赖,甚至还有点兴味索然。。 此时此刻,他的整颗心都被那个名叫吴秀英的女孩完完全全地占据了。 然而,连林恩典自己都弄不明白,此刻在他内心深处所深藏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曾经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陈美林呢,还是眼前这个如陈美林一样的吴秀英? 他只感觉到陈美林的身影在自己的心间正渐行渐远,就好像一阵轻烟,慢慢地飘散而去。 而那些关于过去与陈美林之间的点点滴滴,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模糊起来,甚至有些事情他都开始遗忘了。 现在,他的整个脑海之中充斥着的都是与吴秀英相遇之时的每一个瞬间:她那娇羞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暖人心; 她那清澈如水的眼眸好似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令人过目难忘; 还有她那轻盈的身姿以及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声音…… 所有这些美好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不断地在他的心头浮现,令他陶醉其中。 只是短短两面,他便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天吴秀英说她父亲近日身体抱恙,林恩典心中暗自思忖着,或许这是个机会。 于是,他特意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段,招来一辆黄包车直奔城西而去。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五弟林恩义所经营的医馆门前。 此时,正在大堂内坐诊的林恩义抬眼望去,突然发现自家大哥正站在医馆门口。 他不禁感到十分诧异,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大哥,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听到弟弟的问话,林恩典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回答道:“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吗?你开这家医馆也有些年头了吧,我这个当哥哥的,趁着有空过来关心关心自己的亲弟弟,难道还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言罢,他便笑呵呵地大踏步走进了医馆。 五弟林恩义的医馆位于城西一处不算太过热闹的地段。 不过,这里倒也并非冷冷清清,因为在其附近不远处,还矗立着一座规模颇大的华侨医院。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医馆所在之地,正是当年他的师傅——蔡大夫那间老旧医馆的原址。 想当初,蔡大夫在世之时,凭借着精湛的医术和高尚的医德,在此地声名远扬。 然而,岁月无情,年过古稀蔡大夫最终还是与世长辞。 临终之前,他怀着对爱徒林恩义的殷切期望,将这座凝结了自己一生心血的医馆转手卖给了林家,并嘱托林恩义一定要将这间医馆好好传承下去,继续造福百姓。 第118章 明察秋毫 林恩典施施然地坐下之后,弟媳寇诗琪手捧着一杯热茶走了出来。 只见她嘴角含笑,轻声说道:“大伯,您今日怎会如此得空前来呀?” 都知道,大少爷林恩典可是林府出了名的大忙人,每日里事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 像这般在这个时辰现身于医馆之中,若不是他自己身子抱恙有所不适,那多半就是特意赶来为某人求取良药了。 果不其然,寇诗琪心思玲珑剔透,聪慧过人,只稍作思索,便即刻猜透了大少爷此番到访绝非只是闲来无事坐坐而已。 “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啊!我今天来,是来请恩义出诊的。” 林恩典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终于还是向弟媳坦白了来意。 他心里暗自嘀咕,这弟媳可真是不简单,三两句话就把自己的目的给套出来了。 听到兄长说是要请自己出诊,林恩义不禁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哦?家里是谁身体不适呀?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以为是家里有谁人身体不适,林恩义担心地说。 面对弟弟关切的询问,林恩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轻声说道:“这个嘛……并不是咱们自家人出了事。而是我一个朋友的父亲生了病,情况比较紧急,所以才特地来找你帮忙看看。” 说完,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弟弟的反应。 “哟呵,朋友的父亲?能让我们林家大少爷如此兴师动众、亲自上门相邀的,想必这位朋友可不是一般人物吧?” 林恩义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和妻子寇诗琪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笑嘻嘻地调侃道。 被弟弟这么一说,林恩典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哎呀,你们夫妻俩别瞎猜啦!真的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既然现在医馆里没其他病人,那就赶紧收拾一下,带上药具跟我去庵埠。” 听到要过江,林恩义也不再打趣兄长,疑惑应道:“庵埠?这么远?“ 听到哥哥要带着自己去江对面岸对面的庵埠时,林恩义惊讶不已。 “别废话了,赶紧的。” 看到弟弟磨磨蹭蹭,他有点不耐烦地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诗琪,快去把我的医具拿过来。” 说罢,他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出发前往岸对面的庵埠。 早在这些天,林恩典就已经将吴秀英的一切底细都探查得清清楚楚。 那天,当吴秀英和约翰牧师转身离去之后,林恩典静静地凝视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已然暗自思忖出了一番计划。 随后,他步履匆匆地赶回了声合号钱庄。 刚一踏入钱庄大门,便立即让钱庄里手脚麻利的伙计立刻前往江对岸庵埠,去打听一位名为“吴诗禹”的私塾先生的具体状况。 想要调查清楚一个人的详细资料,这对于人脉广泛且经营着钱庄生意的林家大少爷林恩典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果不其然,仅仅过了几个时辰,被派往庵埠执行任务的那名伙计便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少东家,我回来了。” 伙计站在那扇厚重的门前,抬手轻轻地敲了几下,同时高声喊道。 片刻之后,屋内传出了一个洪亮而沉稳的声音:“进来吧。” 得到允许后的伙计,连忙伸手推开门,迈步走进了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 只见端坐在办公椅子上的林恩典,手拿着笔,正在批改着文件。 伙计不敢怠慢,迅速摘下头上戴着的帽子,恭恭敬敬地向林恩典施了一礼,并问候道:“少东家好!” 此时的林恩典正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听到伙计的问候声后,他缓缓放下了握在手中的钢笔,抬起头来。 他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刚刚进门的伙计,开口问道:“怎么样?事情办得如何?” 伙计赶忙回答道:“少东家,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是他家的地址。”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办公桌前,将其稳稳地放置在了桌面上。 林恩典见状,顺手拿起那张纸,只匆匆扫了一眼上面所写的内容,便再次看向伙计,语气平静地说道:“详细说来听听。” 于是,伙计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起他所打探到的消息:“这位叫吴诗禹的私塾先生,今年三十有八,他在南市李员外家担任私塾先生多年。吴先生育有二子一女,其女儿名为吴秀英,芳龄十六。她自小就跟随父亲一同进入李府,平日里充当李小姐的陪读丫鬟,每月李员外准假一天,父女这才得以回家探亲。至于吴先生的儿子,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岁,一直留在庵埠家里与母亲相伴。” “哦,清楚了。” 听完伙计的介绍,林大少爷似乎十分满意地点着头说。 等到伙计退出了办公室,林恩典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拿起了桌上那张写有吴秀英家庭地址的纸条,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 她自小就一直跟随其父亲在南市的李府里居住并生活着。 虽然只是作为一名陪读丫鬟在李府做事,身份低微。 但相较于其他普通的丫鬟来说,能够识文断字已经算得上是一件幸事了。 毕竟在那个时代,女子能有这样的机会实属不易。 由于都身处南市这片地域,想来日后若想要见她一面,应该不会是什么太过困难之事吧? 只要有心去寻找,总归还是能够碰面的。 然而,住在城北的那位李员外,向来与林家素无往来。 两家之间仿佛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彼此隔绝开来。 自声合号开张以来,也未见这位李员外到钱庄来办理过业务。 这两家人就好似两条平行线一般,几乎没有任何交点。 可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让人心生无奈。 自己所钟情之人,恰恰好就在这与自家毫无瓜葛的李家府上谋事。 因为吴秀英的缘故,自己不得不亲自前去登门拜访。 这样做是否显得有些过于牵强呢? 会不会让人觉得很突兀或者不合常理? 可是倘若不去登门造访,又实在难以知晓究竟要等到何时何地,才有机会再次见到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人! 一想到这里,林恩典心中便不由得纠结万分。 第119章 忍辱负重 李家小姐,芳龄十六,正值青春妙龄之际,与吴秀英同年而生。 这李员外,膝下子女成群,但儿子众多,女儿却是仅此一个,真可谓是掌上明珠般珍贵无比。 平日里,李员外对这位宝贝女儿疼爱有加,简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又怕摔了,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长子已成家立业,二儿子和三儿子,都外出求学,追逐着各自的梦想和前程。 至于家中剩下的儿女们,则由李员外特意请来的吴先生担任私塾老师,悉心教导他们读书习字。 偶然间,李员外得知吴先生的女儿竟与自家爱女年岁相同,心中不禁一动。 于是乎,他吩咐吴先生将其女儿带入府邸之中,好让两个同龄的小姑娘相互为伴,一同成长。 如此一来,女儿有个同伴陪读,平日里也可以说说贴心话,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九年前,年仅七岁的吴秀英随着她的父亲吴先生来到了李府。 那时的吴秀英虽然年纪尚小,但却生得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一双大眼睛犹如明亮的星星般闪烁着聪慧的光芒。 当他们踏入李府的那一刻起,这座宏伟而气派的府邸仿佛就被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活力。 吴秀英那灵动的身影和天真无邪的笑容很快引起了李员外一家人的注意。 尤其是她那过人的智慧与才情,更是让众人对这个小女孩刮目相看。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吴秀英都能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天赋。 她出口成章,笔下生花,每一次的表现都让人忍不住为之喝彩。 不仅如此,她还拥有一颗善良而温柔的心,对待他人总是彬彬有礼、亲切和蔼。 正因如此,李员外一家对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赞赏有加。 自己的女儿刁蛮任性,悟性一般,有了这个聪明活泼的小姑娘陪伴,相信很快就能感染到她。 李员外夫妇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将吴秀英留在李府之中,并让她成为自家小姐的伴读。 从此,吴秀英便开始了她在李府的全新生活。 自七岁那年,懵懵懂懂的吴秀英牵着父亲那宽厚温暖的大手,怯生生地踏入了那座气势恢宏、雕梁画栋的李府大门之后。 她便清楚地意识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自由自在的童年时光已然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的她,不过是李府中身份低微的一名小丫鬟,更确切地说,是李小姐的陪读丫头罢了。 虽说名义上并未卖身给李府,但实际上却早已失去了人身自由。 这与那些真正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们相比,又能有多大差别呢? 每日里,吴秀英都需小心翼翼地侍奉着那位骄横跋扈、刁蛮任性且生性善妒的李家小姐。 稍有不慎,便会招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甚至拳脚相加。 无数次,当她遭受李小姐无端的欺凌时,内心深处都涌起一股想要放弃这份苦差,飞奔回故乡投入母亲怀抱的冲动。 然而,每当她抬起头,望见李员外和安人那威严而冷漠的面容,再对上父亲那双饱含哀求之色的眼睛时,所有的委屈与不甘便只能硬生生地咽回肚里。 为了不让父亲为难,也为了能在这座深宅大院中有一口饭吃,吴秀英咬咬牙,默默地选择了忍辱负重,继续艰难地支撑下去。 每个月仅有一次放假时光,对她而言,如同璀璨星辰般闪耀而珍稀。 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她便能跟随父亲一同踏上归乡之路,那片熟悉且温暖的土地承载着她所有的眷恋与思念。 自从七岁那年被迫与母亲分离后,每一个这样的日子里,她都会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般飞扑到母亲身旁,紧紧依偎着不肯松手。 仿佛时间会在这一刻静止,让她们永远相伴相守。 那些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短暂得让人来不及细细品味其中的甜蜜滋味。 每次假期结束后的隔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户时,她的心就会被无尽的离愁别绪所笼罩。 泪水不停地涌出眼眶,她只能强忍着悲伤与母亲挥手道别。 她跟在父亲身后,一步三回头地不情愿地重新踏上返回南市李府的路途。 虽说搭乘渡船横渡那条宽阔的榕江便可抵达,但就是这短短的一段路程,却硬生生将母女二人分隔两地。 对于长期漂泊在外、受尽委屈的吴秀英来说,能够回家住上一晚简直比得到稀世珍宝还要珍贵万分。 那一晚,她可以尽情享受母亲的温柔呵护,可以毫无顾忌地倾诉自己心中的苦闷与烦恼。 可以安心地躺在那张充满回忆的小床上,做一场香甜的美梦…… 然而,黎明总会无情地到来,打破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迫使她再次面对现实生活中的种种艰难险阻。 李家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姐,那可真是生性愚笨又任性至极! 刚进李府不久,那时的吴秀英还小。 陪伴着李小姐李如云一起读书,只要她察觉到伴读的吴秀英竟然比自己还要先学会书中的知识,她就像是被点燃了火药桶一般,瞬间炸开了锅。 只见她小嘴一撇,柳眉倒竖,紧接着便开始毫无顾忌地撒起泼来。 这一闹,往往是惊天动地,任凭旁人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 而最终呢,自然是要惊动到她的母亲李安人。 自家女儿这般胡闹,虽然心中也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还是觉得颜面无光。 于是乎,她怒目圆睁,盯着站在一旁早已瑟瑟发抖的吴秀英。 见到娘亲为自己撑腰,年幼的李如云便命令仆人,过去扇吴秀英耳光。 那些仆人们只得唯命是从,快步上前对着可怜的吴秀英狠狠地扇去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下去,打得吴秀英眼冒金星,脸颊顿时高高肿起,嘴角甚至还渗出了一丝鲜血。 然而,即便如此,看到嘴角渗出鲜血的吴秀英,那任性的李家小姐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她反而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看着,因为这场闹剧正是她所期待的结局。 自那次事情过后,吴秀英仿佛一下子变得乖巧懂事起来。 每当遇到难题或者需要处理一些复杂的事务时,她总会装出一副懵懂无知、完全不明白其中道理的模样。 不仅如此,她还常常故意去找李如云请教问题,表现得十分谦逊和笨拙。 然而,面对前来求教的吴秀英,李如云可没有丝毫好脸色。 每一次,她都会毫不留情地对吴秀英冷嘲热讽,言语之中尽是轻蔑与不屑。 但令人奇怪的是,尽管遭受着这样的奚落,吴秀英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在心中暗暗窃喜。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精心策划的一场戏码而已。 通过这种方式,她成功地让李如云放松了警惕,同时也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实力和意图。 第120章 忍辱偷生 在李家的这九年,对于吴秀英来说,犹如度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然而,她却如那傲雪寒梅,忍辱负重,伴着李如云度过了九个春秋。 李家有两位在外求学的兄长,家中的各种书籍数不胜数。 而这,便是吴秀英忍受着无尽煎熬留在李府的原因吧。 每个夜晚,当李如云进入甜美的梦乡时,便是吴秀英如饥似渴地沉浸在书的海洋里的时候。 每一本书于她来说,都如同知识的宝库。 她像一个贪婪的寻宝者,尽情地汲取着其中的养分。 家中素来无人经商,可她对于算数记账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仿佛是天生的账房先生。 虽然自己未曾踏入学校的大门,但她读过的书,却是多得连自己也记不清。 这些书籍,照亮了她求知的道路。 稍有闲暇之时,她总是缠着账房先生,央求他教授自己如何熟练地使用算盘。 那小巧玲珑的算盘一旦落入她纤细的手掌之中,仿佛瞬间被赋予了神奇的魔力,变得灵动非凡。 只见她手指上下翻飞,算珠碰撞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令人眼花缭乱。 而她计算的速度之快、结果之准确更是令人惊叹不已。 往往只需账房先生演示一遍,那些复杂的运算步骤和口诀便能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并且能够丝毫不差地重现出来。 面对如此天资聪颖的学生,账房先生心中满是赞赏之情。 时常忍不住夸赞她的悟性极高,简直就是天生的算账奇才。 实际上,李员外早就将吴秀英的聪明伶俐尽收眼底。 然而,无奈自家的爱女性格执拗且行事鲁莽愚笨,使得他难以直接表露对吴秀英的喜爱之情。 毕竟,他深知夫人对女儿的宠溺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如果贸然表达出对吴秀英的赞赏之意,恐怕将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波及无辜的吴秀英。 因此,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李员外暗自打定主意:待到女儿顺利出嫁之时,定要替吴秀英寻得一门上好亲事,找一个可靠的好人家。 如此一来,也算不辜负吴秀英这些年在李府里尽心尽力地陪伴照顾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如今李如云已然二八芳龄,是该为她觅夫家的时候了。 前些时日,有媒人登门提亲。 这户人家乃是邻市一家颇为知名的酒楼老板杨家。 当听闻此事后,安人心头不禁一紧。 自家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倘若真让其远嫁至邻市,那岂不是山高路远? 且不说平日里难以相见,就算是逢年过节,想要团聚一回也是困难重重啊! 于是安人毫不犹豫地表示不接受,李员外也同样舍不得将爱女远嫁他乡。 因此,面对媒人的好意,李员外只能面露难色,委婉地予以回绝了。 在李家的这九年里,吴秀英曾无数次向父亲倾诉内心深处的渴望。 她想要离开李府,回归老家去陪伴母亲。 这些年,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弱女子,她饱尝了各种欺凌和委屈。 虽然,女儿这些年在林府所受的委屈,都没能逃过父亲吴诗禹的目光。 但他却默默地将女儿所受的苦看在眼里,疼在心头,不敢露半分韫色。 其实,吴诗禹又何尝不想让心爱的女儿早日脱离苦海呢? 但现实的无奈却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因为他受雇于李府,如果贸然与李员外撕破脸皮,那么他们一家老小的生计将会瞬间陷入绝境。 于是,面对女儿一次又一次的恳求,他只能狠下心肠,假装听不见。 当初,自己与李员外签订了一份明确的契约,女儿吴秀英充当李小姐李如云的陪读丫鬟,而且这份工作要持续到李如云嫁人为止。 吴诗禹与女儿吴秀英住进李府,每月付工钱之日,得以休息一天回家探亲。 如今,李如云尚未出阁。 倘若此时女儿擅自离开李府,那就等同于违背契约精神,毁掉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协议。 如此一来,不仅会给自家带来无尽的麻烦,更可能从此失去生活的依靠。 所以,无论多么心疼女儿,吴诗禹也只能选择继续隐忍下去,期盼着那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这李小姐,身旁有一位丫鬟! 这位丫鬟叫红梅,与吴秀英不同的是,她负责李如云的起居生活。 当年,父亲吴诗禹和李员外签订契约时,吴秀英仅仅只需负责陪伴读书便可,无需照料李如云平日里的琐碎事务。 然而,世事难料啊! 随着加深了解,李如云渐渐地察觉到吴秀英竟然聪慧过人,比自己更胜一筹。 于是乎,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她对吴秀英的恨意也愈发浓烈起来。 在那些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隆冬之夜,李如云便使坏,故意刁难起吴秀英来。 仅是一盆洗脚水,就让吴秀英忙得不可开交。 那水一会儿被要求加热,不一会儿又嫌太热需要放凉些,如此反复,来来回回更换了十余次之多。 而在此期间,李如云却让红梅守候在自己身侧,命令陪读丫鬟吴秀英在屋外呼啸的北风中频繁地往返于房间和厨房之间。 好不容易等到该就寝休息了,李如云却在睡前拼命喝水。 待到夜深人静、众人皆已进入梦乡之际,她便又开始作妖了。 只见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吵嚷着要吴秀英赶紧起身,替她把那沉甸甸的尿盆给端过来。 可怜的吴秀英,纵使心中万般委屈,但迫于主仆身份之差,也只能强忍着困倦和寒意,乖乖听命行事。 在整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里,李如云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一般,不停地折腾着。 当夏天终于姗然而至时,对于吴秀英来说,苦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闷热的夏夜仿佛是一口巨大的蒸笼,将人们紧紧笼罩其中,令人喘不过气来。 整整一夜,吴秀英手中那把锦缎的扇子都未曾有过片刻停歇。 她坐在李如云的床沿,拼命地摇动着扇子,试图给睡着的李如云带来一丝凉意。 然而,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 有时候,极度困倦的吴秀英实在支撑不住,不知不觉间便合上双眼打起盹来。 这时,睡梦中的李如云会突然适时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指,准确无误地朝着吴秀英的大腿内侧狠狠掐去。 刹那间,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吴秀英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让人毛骨悚然。 待回过神来查看自己的大腿时,只见上面已经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青紫相间的掐痕。 第121章 委曲求全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到了一个月一次的回乡探亲日。 这天清晨,天还未大亮,吴秀英便满心激动,早早地起了床。 拿了一点简单的行李后,便直奔父亲的房间。 吴先生起床简单洗漱后,便和女儿一起将准备好的东西放进包裹里。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父女二人满怀期待地向着府门外走去。 然而,当他们刚刚踏出府门时,突然听到一个清脆而焦急的声音传来:“吴秀英,小姐有个翡翠镯子不见了,你现在不能走!”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李如云的贴身丫鬟红梅正急匆匆地朝着他们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听到这个消息,吴家父女不由得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吴秀英快步折了回去,急切地问道:“红梅姐姐,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啊?” 红梅气喘吁吁地跑到吴秀英面前,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压低声音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呢,看你出门后,小姐说想佩戴那枚黄翡的翡翠镯子,可找来找去,就是不见它的踪影。” 说着,红梅的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了吴秀英和她身后的吴先生。 吴秀英心中一沉,暗自思忖道:“为何每次到我回乡探亲的日子,小姐总会丢东西呢?天天都是这出……”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有些委屈和无奈。 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对红梅说道:“红梅姐姐,我是真的不知道小姐的翡翠镯子在哪里呀!要不,我先回去帮忙找找看?” 说完,她转头看向父亲,征求他的意见。 吴先生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女儿的提议。 三人又折回了府中。 只见李如云亭亭玉立地站在曲折迂回的回廊之上,目光紧紧锁定着急促走进府门的三个身影。 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之色。 她娇声娇气地对着身旁的吴诗禹说道:“先生,您就一个人先回去吧!可是秀英呐,却是万万走不得的哟!她非得帮本小姐找回那枚丢失的镯子不可,否则休想踏出这府邸半步哦!” 闻听此言,吴诗禹不禁面露苦涩与无奈。 他心中暗自思忖道,这般情形已然不是头一遭发生了。 遥想这几年来,伴随着年岁渐长,这位李小姐似乎对自家女儿吴秀英愈发依赖起来。 就连那李安人也曾私下里向吴先生透露出一个想法——待到日后李如云觅得如意郎君、风光出嫁之时,可否让吴秀英充当陪嫁丫鬟,一同跟随前往李如云的夫家。 而作为补偿,李安人更是豪爽地表示,只要吴诗禹开得了口提出条件,他们定然会全力满足。 然而面对如此提议,吴诗禹当场便毫不犹豫地予以回绝。 把女儿带进李府,并与李员外签了契约,这已经令他追悔莫及了。 他就盼着李如云能早日出嫁,赶紧还女儿一个自由身。 可眼下观之,依着目前这番态势发展下去,恐怕自家宝贝闺女终究还是难以逃脱李小姐的掌控。 想到此处,吴诗禹忧心忡忡地凝视着眼前那位看似天真无邪实则满腹心机的李如云,一颗心早已高高悬起,为女儿的未来捏了一把冷汗。 打从七岁起,李如云和吴秀英便形影不离,宛如一对双生花般紧密相连。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份情感逐渐变得复杂起来,李如云对于吴秀英的感情可谓是爱恨交织。 她对吴秀英的依赖简直深入骨髓,甚至不允许对方离开自己半步。 每隔一个月,当吴秀英按照惯例返家居住一晚时,李如云便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种状况持续了许久,以至于她都分不清究竟是因为长久以来折磨吴秀英已成习惯,还是自己早已习惯了有吴秀英时刻陪伴在身旁。 每一次吴秀英归家的夜晚,于李如云而言都是一场噩梦。 那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仿佛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她的心口,令她喘不过气来。 渐渐地,李如云竟开始耍起小心思,佯装丢失重要物品,以此为由阻止吴秀英回家。 而吴秀英呢,虽然明知李小姐的意图,但在人家的屋檐下,她只能一次次地顺从。 当吴师娘远远望见只有丈夫吴诗禹孤身一人缓缓归来的时候,原本满怀期待的脸上瞬间被失望所占据。 她默默地站在门口,目光紧盯着那个熟悉却又略显孤单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吴师娘都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心爱的女儿了。 这两年来,每一次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回家探亲的日子到来,然而每一次迎来的都是丈夫独自一人落寞的身影。 这种情形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而每一次都会让她的心狠狠地揪一下。 其实,吴师娘的内心深处始终隐隐有着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知道女儿虽然名义上不是卖身丫鬟,但当年迫于生计无奈之下还是签下了那份陪伴契约。 如今女儿寄居于他人家中,尽管衣食无忧,可终究是要看别人脸色行事,哪里能像在自个儿家里那般自由自在呢? 尤其是想到那位李小姐,如果她一直迟迟不嫁人成家,那么自己的女儿岂不是也要一直这样陪伴下去吗? 一想到这里,吴师娘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令她喘不过气来。 “不行!绝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吴师娘紧紧咬着牙关,心中暗自思忖并下定了决心。 她决定要让自己的丈夫去和那位李员外好好谈一谈,毕竟他们的女儿如今已然长大成人。 是否能够让女儿回到家中,亦或是找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呢? 就在这时,丈夫步履匆匆地跨过门槛走进家门来。 吴师娘泪眼朦胧地凝视着丈夫,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难道又是这位李小姐使出什么卑劣手段,将咱们的英儿强行留在那里了不成?” “唉……每次都是如此这般,我实在也是无计可施、倍感无奈啊。” 吴先生放下手中的行李,满眼无奈地望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妻子。 他一边轻轻叹息着,一边缓缓地摇着头,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吴师娘见状赶忙用袖口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水,然后稍稍仰起头,满脸焦急地询问丈夫道:“那么今日这李小姐究竟又搞出了怎样的名堂呢?” 吴诗禹眉头微皱,稍作停顿后才开口回答道:“听她说一只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不翼而飞了,像那样贵重的物件丢了可不是小事,所以我也不敢轻易就放任英儿对此事置之不理呀。” 第122章 逆来顺受 “唉,都怪我们太穷了啊!” 吴师娘重重地叹息一声,眼眶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声音哽咽着说道:“竟让咱们那可怜的英儿遭受如此这般的奇耻大辱。”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花。 这李小姐一会儿叫嚷着自己心爱的翡翠手镯不见了踪影,一会儿又哭诉起珍贵无比的珍珠不翼而飞。 而自己的女儿天天陪伴在李小姐身边,她嚷嚷着这些名贵的首饰不见了,这不就是明摆着自己的女儿是盗贼吗? 吴师娘向来心高气傲、清正廉洁,然而面对生活的窘困,她却感到深深的无奈与悲哀。 她那身为教书先生的丈夫一生光明磊落、高风亮节。 虽然在李府教书多年,始终未能改变贫困潦倒的现状,他们一家人依旧过着清苦贫寒的日子。 如今,连自家女儿都因家境贫寒而备受欺凌,这怎能不让吴师娘痛心疾首呢? 李府 吴秀英脚步匆匆地随着李如云一同回到了她那雅致的厢房之中。 只见李如云稳稳当当地坐上一把雕花精美的椅子,手中轻摇着一柄华丽的锦扇,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眼神则像是在看一场好戏般地盯着吴秀英与红梅二人。 “快些!给我将这整间厢房都仔仔细细地翻找一遍,务必要找那只黄翡镯子!”李如云颐指气使地发号施令道。 吴秀英和红梅不敢怠慢,立刻开始动手翻箱倒柜起来。 她们先是将衣柜中的衣物一件件取出,又把梳妆台的抽屉逐一拉开查看,甚至连床底下也没放过。 然而,一番忙碌过后,却依旧未能寻到那只所谓的黄翡镯子。 此时的吴秀英和红梅已然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但李如云却仍旧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手中的锦扇不紧不慢地摇动着,眼中满是戏谑之意。 李如云口中的这只所谓的黄翡镯子,可真是个稀罕物儿! 就连那与她相伴整整九年之久、对她知根知底的吴秀英,竟然也是连见都未曾见过一眼呢! 其实,吴秀英和红梅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们太了解自家小姐啦,这只黄翡镯子不过就是小姐用来阻拦吴秀英回乡探亲的又一个借口罢了。 每逢回乡探亲的日子临近,在前夜,李如云总是会使出浑身解数来折腾吴秀英。 那一晚,整个屋子都不得安宁。 他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如厕; 一会儿又嫌床铺不够柔软,一会儿还嚷嚷着头疼需要按摩…… 总之,各种各样的要求层出不穷,整晚都不让吴秀英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更别提能睡上个安稳觉啦! 然而,每一次面对这样的折磨,善良而隐忍的吴秀英都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她心里头一直期盼着,或许小姐今儿个晚上把招数都用尽了,折腾累了,那么明天就能大发慈悲,准许自己顺顺利利地踏上归乡之路,去探望那许久未见的母亲了。 可现实却总是残酷得令人心碎,每一次当吴秀英满心欢喜地收拾好行囊,终于迈出那府门之时。 紧接着,便是红梅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吴秀英,你不能离开·······” 这一瞬,所有的希望都会破灭,如同摔落在地上的瓷器一般,变得支离破碎。 只见吴秀英和红梅二人在屋子里不停地翻箱倒柜、四处搜寻着,她们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神情显得十分焦急。 而一旁冷眼旁观的李如云,则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自得意起来。 “哼!这两个愚蠢至极的家伙,我随口胡诌的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黄翡镯子,就算让她们找上一整天,也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李如云心想道。 此时的吴秀英,内心充满了愧疚与不安。 尽管她深知那个所谓的黄翡镯子纯属子虚乌有,但出于对李小姐的敬畏以及担心被冤枉成小偷,她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场无望的找寻之中。 搜寻了半日,两人依然一无所获。 吴秀英的脸色愈发苍白,仿佛做错了事一般,满心都是自责。 然而,她并没有放弃,仍在各个角落仔细摸索着,希望能够出现奇迹。 如果最终无法找到那个镯子,那么她和她的父亲无疑将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想到这里,吴秀英的心情愈发沉重,她多么渴望能够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从此不再遭受这样的屈辱啊…… ~~~~ 话说约翰牧师不远万里来到南市,一心想要将福音传递给众人。 他每日不辞辛劳地四处奔走传教,终于打动了不少人的心灵,其中就包括吴秀英的母亲吴师娘。 吴师娘本就是个心地善良之人,自从听闻了约翰牧师所讲的教义之后,心中深受触动,毅然决然地选择皈依了基督教。 而促使她如此坚定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她那身处困境之中的宝贝女儿。 眼看着女儿遭受磨难,吴师娘心急如焚。 于是,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丈夫与女儿,希望他们能够一同信仰基督,寻求内心的慰藉和平静。 最终,在吴师娘的努力之下,一家人都成为了虔诚的基督徒。 不久前,在李府时,吴先生不幸染上了风寒。 起初,只是轻微的咳嗽。 虽然有看过大夫,也喝了药,可是病情不但没受到控制,却愈发严重起来。 渐渐地,小小的风寒竟然演变成了令人忧心忡忡的肺部问题。 当李员外得知此事后,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毕竟肺部问题可不是什么小病,万一传染开来可如何是好! 于是,他赶忙下令让吴先生离开李府,返回家中好好休养一阵子。 只有等身体彻底康复之后,方能重新回到李府工作。 不仅如此,李员外还格外开恩,给了吴秀英几天假期,准许她回家全心全意地照顾生病的父亲。 这天,吴秀英谨遵母亲之命,匆匆忙忙地渡过江去,准备邀请刚刚做完礼拜的约翰牧师到家中为父亲祈祷。 谁曾想,就在这教堂中,遇见了林恩典以及他的母亲林夫人。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母子俩居然将她错认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来,这个人跟自己是长得很相似了! 要不不可能母子俩,同时将她认错的。 第123章 满腹狐疑 当林夫人亲眼目睹吴秀英的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世上怎会有两个人如此相像?而且她们之间居然毫无亲属关系! 那相似的面容、相仿的身材和神态,仿佛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怀着满心的惊诧与疑惑,林夫人匆匆赶回了家中。 一进门,她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迫不及待地拉住丈夫林子山,将今日所见之事一股脑儿地讲给他听。 林子山向来见多识广,但听完妻子的叙述之后,他脸上同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竟有这样的奇事?” 林子山喃喃自语道:“这世间果然充满了无数未知的谜团啊。两个素昧平生之人,却能长得如同孪生姐妹一般,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林子山坐在飞鸿堂,眉头微皱,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与夫人的对话。 就在这时,他突然记起了儿子林恩典曾跟自己提过的一件事——他在江边观看龙舟赛时,竟然亲眼看到了陈美林! 而如今夫人又告诉他,有个女孩长得与陈美林简直如出一辙。 这么说来,儿子当日所见之人,极有可能就是这位神秘的女孩。 那么,这个女孩究竟来自哪个家庭呢? 她是否能够帮助儿子实现多年以来深藏心底的梦想呢?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使得林子山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然而,正当林子山仍在内心苦苦纠结之际,另一边的林恩典却早已采取了行动。 当天回到钱庄后,他便果断地派出了钱庄中专司调查事务的伙计。 经过一番深入细致的探查,派出去的伙计很快就将吴秀英的家庭状况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得知现在女孩的父亲生病在家,当务之急,便是请上自己当大夫的五弟,冒昧前往江对面的吴家,替吴先生看病了。 林恩典与背着医具的林恩义,一刻也不曾耽误,没过多久,他们两人便抵达了江北渡口。 站在渡口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江面上停泊着两艘规模不算大的轮渡。 其中一艘轮渡上,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艄公正熟练地摆弄着船桨; 而另一艘船上,则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伙计正忙碌地招呼着乘客,同时还不忘收取乘船费用。 这两艘轮渡每日黎明时分便早早启航,一直忙碌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才停歇下来。 整个江面异常开阔,一眼望不到尽头。 如果想要从渡口的这一边顺利到达江对岸,乘坐轮渡大约需要花费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兄弟俩上了其中的一艘轮渡,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刚坐稳不久,一个穿着粗布短衫、腰间系着围裙的船小二就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向他们收取渡钱。 兄弟俩交完钱后,便开始耐心等待轮渡出发。 没过多久,轮渡上陆陆续续地坐满了乘客。 只见那位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艄公熟练地摇动起手中的大桨,伴随着有节奏的“嘎吱”声,轮渡缓缓地离开了岸边,向着江对面平稳地驶去。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轮渡终于抵达了对岸。 此时,岸上已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兄弟俩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下了船,然后站在路边招手叫来了一辆黄包车。 车夫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他动作敏捷地拉起车把,问明目的地后,便奋力蹬起车子,朝着庵埠的吴家疾驰而去。 不多时,黄包车就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门前停了下来。 这座宅院便是位于庵埠平安街的吴家。 平安街虽然不算宽敞,但却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 街道两旁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排排老旧但带着院子的房子。 许多院子的门口,都栽种着一棵不太高的石榴树,此时正值石榴成熟期,红彤彤的石榴挂满枝头,给这条老街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然而,与其他院子不同的是,吴宅的院墙上竟然爬出了一株繁茂的凌霄花。 那一簇簇橙黄色的花朵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乎将整个院墙都覆盖住了,远远望去,犹如一片绚丽多彩的花海,美不胜收。 那两扇紧闭的院门宛如一道神秘的屏障,将院内与外界隔绝开来。 两兄弟缓缓走近,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透露出一丝好奇和期待。 林恩典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轻轻叩响了那扇略显残旧、油漆剥落的院门。 “谁呀?” 随着一阵轻柔的询问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像是一位妇人发出的。 “叨扰了,请问这是不是吴诗禹吴先生的家?” 林恩典彬彬有礼地问道。 他已经猜到屋内之人并非吴秀英,但他还是保持着礼貌和谦逊。 “是呢!” 里面的妇人高声回应道,紧接着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朝着院门跑来。 不一会儿,院门被缓缓打开,一位身着灰色粗布衣裳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 她先是微微一愣,目光迅速扫过眼前这两位身穿绸缎华服的陌生男子,脸上随即浮现出满满的疑惑之色。 “请问两位老爷是?” 妇人迟疑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上下打量着林恩典兄弟俩,心中暗自揣测着这两人的来意。 “实在是有点冒昧,那天有幸在教堂遇见吴姑娘,得知吴先生身体欠安,我今天特意请来了大夫,为吴先生诊断来了。” 林恩典知道,自己这么冒昧地登门拜访,人家肯定会感到万分诧异和不解。 果不其然,在听完他的述说后,吴师娘一脸茫然。 她心想:丈夫年轻的时候确实也曾在别的一些地方担任过私塾先生,可那些人早就没什么往来联系了。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面前的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家境殷实的富家老爷,居然如此好心肠,不辞辛劳地专程请来了大夫给自己的丈夫看病诊治? 这人究竟是谁?这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吴师娘满心疑虑重重,目光紧紧地盯视着林恩典以及一同前来的林恩义,语气迟疑地开口询问道:“劳烦请问一下,您尊姓大名呐?” 第124章 乐不可支 “在下姓林,全名林恩典,乃是南市人士。” 林恩典看着吴师娘那满脸的警惕之色,心知若是再不表明身份,恐怕连这门都进不去了,无奈之下只得开口道出自己的姓名来。 只见那吴师娘听他自报家门后,脸上的神情先是微微一愣。 她随即换上一副笑容说道:“哦?原来您就是林老爷啊!真是失敬失敬,快里面请吧。” 虽说她并不知晓眼前这位林老爷究竟是何许人也。 但转念一想,既然此人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报出自己的名号,想必定然是与自家夫君相识之人,故而赶忙将他们二人迎进了院子里。 一踏入这院子,便能感觉到一股清新雅致之气扑面而来。 尽管这院子看上去有些陈旧,面积也不算大,然而却被主人家收拾得井井有条、清爽宜人。 在这个宁静的院落之中,众多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地生长着,其中有一株硕大无比的凌霄花尤为引人注目。 它粗壮的藤蔓仿佛拥有无尽的生命力,顺着院墙奋力攀爬而出,那茂密的枝叶如同一层绿色的帷幕,将整个院墙装点得生机勃勃。 而最令人惊艳的,则是那一朵朵艳丽的花朵,它们紧密地簇拥在一起,绽放出绚烂夺目的色彩,宛如天边绚丽的晚霞一般。 远远望去,这片凌霄花海显得格外惹眼,成为了整个院子中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一想到这里便是吴秀英生长的地方,林恩典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亲切之感。 就在此时,从一旁的厢房中突然传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那声音犹如破旧风箱发出的喘息,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唉,又开始咳了。” 听到这阵咳嗽声,吴师娘面露无奈之色,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吴师娘快步走到厢房门口,对着门外的林恩典两兄弟微笑着说道:“两位老爷,快里面请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开道路,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请,请。” 林家兄弟见状,连忙异口同声地回应道,并紧跟着吴师娘走进了厢房。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光线略显昏暗。 两人定睛一看,只见吴先生正蜷缩在床上,身体因剧烈的咳嗽而不停地颤抖着。 每一次咳嗽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见到有人进屋,吴先生艰难地抬起头,用手捂着胸口,试图挣扎着爬起身来。 然而,他那虚弱的身体却似乎不听使唤,几番努力之后也只是勉强坐起了一点儿。 “当家的,林老爷带着大夫特意过来看望你啦。” 吴师娘见丈夫如此痛苦,赶忙走上前去扶住他,并轻声向他介绍着来人的情况。 “别起来,别起来!您就好好躺着休息。” 看到吴先生挣扎着想要起身相迎,林家兄弟急忙齐声喊道,同时加快脚步来到床边,示意他不必客气。 “林……林老……爷?” 听到林老爷,吴先生一边剧烈地咳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实在是冒昧,那天在约翰牧师的教堂里,无意得知先生病了,正好我家五弟是大夫,于是乎,我便冒昧地带着他前来,想让他给您瞧一瞧,看看能否对您的病情有所帮助” 听到吴先生的质问,林恩典只得说出了实情。 “哦,原来是主内的弟兄啊,这可真是太好了!真心地要感谢万能的主呀!” 当听到来人表明自己是在教堂里获知了她丈夫生病的消息后,特意带着大夫亲自登门前来帮助自家丈夫医治时,吴师娘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就在刚刚,她还满心狐疑,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怀揣着怎样的目的而来。 然而此刻,一旦知晓对方也是信教之人,还是如此热心肠地赶来帮忙。 吴师娘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亲切与感激之情。 此时的吴先生夫妻,原本那紧绷着的面容也因为这个意外的惊喜而渐渐松弛了下来。 看着他们夫妻俩如释重负、轻松愉悦的模样,林恩典暗自思忖道:“这下好了,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且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接近他们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就在方才他们还未进屋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里面传来,林恩义一听便知那是吴先生的咳嗽声了。 他心头一动,已然对病情有了初步的判断。 只见林恩义缓缓走到床边,稳稳地坐在那张木制的椅子上。 他将一个精致的药枕放置在床上,并微笑着向吴先生示意,请他躺下,再将手轻轻搭在药枕之上。 此时,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一直全神贯注诊脉的林恩义终于胸有成竹地站起身来。 他动作娴熟地打开身边的药具箱,从中取出一叠洁白如雪的纸张以及一支派克钢笔。 紧接着,他略微沉思片刻,便开始龙飞凤舞般地书写起药方来。 不一会儿功夫,一张字迹工整、药材罗列清晰的药方跃然纸上。 林恩义放下手中的钢笔,拿起药方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 他面带微笑地转身递给一旁焦急等待的吴师娘,轻声说道:“这位姐妹,这张方子您拿着,可以选择在附近的药铺抓取这些药材;当然,如果您信得过小弟的话,也可以等我带回自己的医馆抓好药之后,您再来我那儿取药,具体怎样方便就看您自个儿的安排啦!” 说罢,他还不忘冲吴师娘友好地点点头。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吴师娘略作思索,开口道:“要不这样吧,先生,我让我们家英儿跟着您们一块儿回去,直接到您的医馆去取药如何?这样既能保证药能及时拿到,又免得来回奔波麻烦。” 说完,她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林恩义,似乎在等待他的答复。 听到让吴秀英跟着他们一起回医馆,林恩典顿时欣喜若狂。 他使劲地给弟弟林恩义递眼色,生怕他不答应让吴秀英跟他们回去取药。 “行啊,方便的话,就随我们回去。” 听到吴师娘让她女儿跟着他们回去取药,林恩义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第125章 暗自窃喜 “那好,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将英儿唤来,然后与二位弟兄一起前往医馆取药。” 吴师娘听闻林恩义许可了自家闺女吴秀英同行去医馆拿药,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乐滋滋地开口说道。 “姐妹” 就在这时,林恩义突然出声叫住吴师娘。 吴师娘正想走进内堂去唤女儿出来,听到林恩义喊自己,停住了脚步,真切地看着林恩义说:“请讲”。 林恩义见吴师娘停住了脚步,他一脸郑重其事地嘱咐道:“待到将药取回之后,需先煎煮两次,而后将所得药液混合均匀,分为两份服用。倘若服药之后病情仍未见好转,届时我再来一趟,帮吴弟兄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师娘闻言冲着林恩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然记下了这些要点。 说罢,她便转身匆匆朝着屋内走去,脚步轻快得仿佛踩在了云端之上,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随后,她迫不及待地朝后面的厢房走去。 “有劳两位林弟兄了。” 躺在床上虚弱的吴先生双眼热切地望着站在他床边的林恩典兄弟俩,衷心地说。 “客气,客气了。” 林恩典看着满脸憔悴的吴先生,谦虚地说。 没过多久,只见身着那天在江边所穿的那套玄青色衫裙的吴秀英,随在其母身后,进入厢房之中。 刚踏进房门,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屋内的林恩典身上。 刹那间,她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暗自思忖道:“怎么是此人!这不是那天在教堂里将我错认成另外一人的林弟兄吗?” 就在刚刚,母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她讲述的时候,她仍在心底暗暗揣测究竟会是哪位弟兄前来呢。 此刻,见到心心念念之人跟在其母亲身后进入屋中,林恩典满心欢喜,激动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面带友善的笑容,向着吴秀英轻轻地点头示意。 而与此同时,当林恩义的视线触及到吴秀英面容的那一瞬,整个人犹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呆住了。 眼前这个女子,不正是陈美林吗? 尽管时光已经悄然流逝了十九个年头,那时的自己不过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懵懂少年。 然而,对于陈美林的模样,他却始终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紧接着,他又转头望了一眼身旁兄长脸上那如痴如醉般的痴迷微笑。 至此,他总算是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今日兄长特意邀请自己渡江过来替吴先生看病的真正缘由所在了。 众人相互施礼问候之后,只见吴师娘面带微笑,缓缓地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摸索着。 不一会儿,她便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串沉甸甸的铜钱,递给站在一旁的女儿吴秀英。 她轻声对女儿说道:“英儿啊,拿着这钱,等会儿给大夫支付药费。” 吴秀英听闻母亲所言,赶忙伸出双手准备接过那串铜钱。 然而就在这时,眼尖的林恩典迅速上前一步,对着伍师娘连连摆手道:“不用给钱的,这次过来给吴弟兄看病、抓药,全部都是免费的!” 听到这话,原本躺在床上的吴先生不禁微微一怔。 尽管身体十分虚弱,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这可如何使得呀?林弟兄如此费心费力地过江来为我诊治病情,我们一家已是感恩戴德了,怎敢再承受这般重礼呢?” “这都是小事,吴先生的身体要赶紧康复起来。” 听到吴先生的话,林恩典客气地回应着。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客套着,充满了真挚与关怀之情。 就这样,又过了一小会儿,林家兄弟俩眼见时间也不早了,于是便起身向吴先生夫妇辞别,并带着吴秀英一同返回对岸。 庵埠远不如南市的交通便利,三个人沿着街道一路前行,走了好久都未曾瞧见一辆黄包车的踪影。 只见与陈美林面容毫无二致的吴秀英正静静地陪伴在自己身侧缓缓前行,林恩典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恍若置身于一场虚幻的梦境之中。 从吴家一路步行至渡口,路途漫长,足足耗费了两刻钟之久。 然而,这段时间对于养尊处优的林大少爷而言,却并未带来丝毫疲倦之感,反倒是满心欢喜,兴奋异常。 瞧见紧紧跟随在他俩身后的吴秀英,林恩义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向身旁的兄长问道:“大哥,这就是你今天请我过江的目的?” 听到弟弟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所想,林恩典索性不再隐瞒,爽直地应道:“正是!你说说看,世间怎会有容貌如此相像之人呢?” 林恩义闻言会心一笑,接着追问道:“莫非大哥对这位姑娘有意……” 林恩典微微颔首,轻声回应:“若是她愿意,我自是求之不得……” 林恩义见状,连忙拱手贺喜:“恭喜大哥,愿你得偿所愿!” 林恩典面露喜色,赶忙回礼致谢:“多谢贤弟,只是不知她是否也能钟情于我。” 此时,走在前头的两人正低声细语、交头接耳,吴秀英心下了然, 善解人意地稍稍放慢脚步,刻意与他们保持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以免打扰到二人的私密交谈。 来到渡口,三人登上了那艘略显破旧的渡船,随着船夫有力的划桨动作,船缓缓地离开了岸边,向着江对面驶去。 江水滔滔,波光粼粼,微风轻拂着他们的面庞。 坐在自己对面的这张脸,便是自己朝思暮想,日思夜念的。 他脸上带着微笑,不时偷看坐在对面的吴秀英。 吴秀英发现林恩典一直在偷看着自己,脸颊发烫,不敢与他对视,一直侧身望着江面。 这短短的二十分钟,她坐得脖子酸痛,焦急万分。 终于抵达了对岸,渡口处停靠着几部黄包车。 林恩典招来其中两辆,他与林恩义一部,让吴秀英自己坐一部。 黄包车一路疾驰,朝着林恩义的医馆奔去。 拆好药后,吴秀英便赶紧告辞。 这时,林恩典迅速地跑到外面喊来了两部黄包车。 他和吴秀英分别坐上一辆,亲自把q吴秀英送至了渡口。 吴秀英与林恩典道别后,登上了过江的渡船。 望着一直站立在江边,看着渡船渐行渐远的李恩典,吴秀英此刻的心情格外激动。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教会竟然有这么热心的弟兄!不但帮自己父亲看病,拆药还不需要她们付钱。 此刻的她,心思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完全没有察觉到林大少爷内心深处隐藏的那个小小的心思。 第126章 刻不容缓 林恩义所开的这几帖药,吴先生服下之后,奇迹竟然真的发生了! 吴先生这咳嗽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之久,每日里咳咳不休,整个人早已憔悴不堪。 然而就在服药后的短短几日,他的病情竟开始有了明显好转的迹象。 吴秀英返乡数日,李府早已被那位任性刁蛮的大小姐李如云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 以往吴秀英在李府的时候,李如云尚能找到人欺负一番,以此来打发那些无聊的时光。 可如今没了吴秀英这个“出气筒”,这日子对李如云来说,简直就是无趣至极。 于是乎,李如云便整日缠着自己的父亲,软磨硬泡地央求着他赶快派人过江,去庵埠将吴秀英给接回李府来。 起初,李员外还能勉强招架得住女儿的这般纠缠,但时间一长,他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本来想着吴先生是肺部疾病,怕他会传染到家里的人。 怕吴秀英在家照顾,未免也会受到传染。 于是便索性让他们父女多休息几天,等到完全康复再回李府。 谁知道女儿天天纠缠自己,催促着自己去把吴秀英给接回来。 无奈之下只,他只得派遣了一名奴仆,快马加鞭直奔庵埠,去将吴秀英给带回李府来。 这几日里,林恩典简直就像置身于热锅之中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心急如焚。 每日每夜,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稍有空闲,他那脑海之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吴秀英那张娇羞动人、笑靥如花的面容来。 这般日夜不断的深深思念,犹如熊熊烈火一般燃烧着他的心,令他愈发地焦躁难耐起来。 终于,按捺不住内心冲动的他再一次来到了林恩义的医馆。 他也曾按耐不住自己,独自跑到渡口,望着那来来往往的渡船发呆。 有时甚至在幻想,吴秀英会不会正好从渡船上下来。 自己也曾冲动地想登上渡船,到江对岸的吴家去。 可是独自一人贸贸然地上门,着实显得有些过于牵强和突兀。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林恩典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让林恩义到吴家为吴先生复诊。 这样的话,自己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吴家,见着自己每天都心心念念的人了吗? 当听到大哥林恩典说想让他再次一起到江对岸的吴家去时,林恩义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瞪大了双眼,仿佛看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诞不经的事情一般。 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哥哥林恩典,目光如炬,想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看穿其内心真正的想法。 \"你这简直比撞邪还要严重得多啊!她虽然长得像陈美林,但她终究不是陈美林呀!\" 林恩义觉得哥哥真的很不可思议,他大声地吼叫着。 声音之大,震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微微颤动起来。 他之所以会如此激动,完全是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兄长陷入这样一种错误的执念之中。 他急切地想要敲醒眼前这个如同沉睡在迷梦中的人,让他能够清醒过来,认清现实。 毕竟,那个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女子,并非那个曾经与他深深相爱、同样也对他念念不忘的陈美林。 然而,面对弟弟这般激烈的反应和言辞,林恩典不仅没有丝毫动怒之意,反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他乐呵呵地回应道:\"老五啊,你就放心吧,我心中清楚得很呢,她当然不是陈美林啦,如今我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可是吴姑娘呐!\" 林恩义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一脸严肃地继续劝说道:\"大哥,就算你明知她不是陈美林,可若是你仅仅将她当作陈美林的替代品,那对于这位无辜的吴姑娘而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一直以来,林恩义始终坚守着一夫一妻制的原则。 对于家中三位兄长皆迎娶了三房姨太太这种行为,他着实感到难以理解和接受。 在他看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方才称得上是至高无上的境界。 那些哥哥们总是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林恩义坚信,如果两个人之间能够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么此生此世拥有这么一个知心爱人便已足够。 他与五少奶寇诗琪,两人兴趣相投,性情相通,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见到大哥又对一个跟自己的女儿同岁的的女孩产生了兴趣,林恩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和不满。 从心底里,他极度反对哥哥这种滥情的行为。 这一次,林恩义决定不再纵容大哥。 面对大哥提出让他跟着一起过江的请求时,他毫不留情地断然拒绝,态度坚决而果断。 眼见弟弟如此强硬,不愿跟随自己一同过江,林恩典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他怒气冲冲地走出弟弟的医馆,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抱怨的话语。 随后,他在街上购买了一些颇为贵重的手信,便独自一人迫不及待地赶往渡口。 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吴姑娘了,每多等待一天,对于林恩典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那种思念之情犹如潮水般不断涌上心头,若再继续这样苦苦等待下去,他觉得自己恐怕真的会因为相思成疾而发疯。 最终,情感的力量还是彻底压倒了理智。 尽管心里明白此举可能不太妥当,但林恩典已顾不得那么许多。 他毫不犹豫地大步踏上那艘略显破旧的渡船,满心期待着能够尽快与心爱的吴姑娘相见。 两刻钟后,黄包车便进了平安街。 远远看到那一墙如晚霞的凌霄花,林恩典的心顿时就喧嚣起来。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心里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 他强压着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颤抖着手敲响了吴家的院门。 还如上次一样,里面穿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呀?” “吴师娘,是我,林恩典。” 这下,他不敢再喊吴师娘为姐妹了。 虽然教会里无论老小,都是以弟兄姐妹相称。 可是自己的目的很明确,如果再喊吴师娘为姐妹,日后如果真的与吴秀英结为夫妻,那就差辈了。 第127章 出人意表 一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竟然是那位上次专程带着大夫前来给自己丈夫看病的大恩人,吴师娘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和感激之情。 她急忙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活计,匆匆忙忙地朝着院门快步走去。 当吴师娘走到院门前时,只见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缓缓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熟悉且亲切的脸庞,只见满面笑容、和蔼可亲的林恩典正静静地站立在门口。 看到这一幕,吴师娘脸上瞬间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 她喜不自禁地说道:“哎呀呀,原来是林弟兄啊!真是太让我高兴啦,快快有请!” 林恩典微微躬身,面带歉意地说道:“吴师娘,实在不好意思,这么唐突地再次登门拜访,给您添麻烦了。” 说话间,他抬脚轻轻跨过门槛,走进了这座曾无数次在他梦境中浮现的院门。 此时的吴师娘笑得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动人,她热情地回应道:“瞧您这话说得可就见外啦!能有幸迎来您这样尊贵的客人,我们这座简陋破旧的小院子简直就是蓬荜生辉啊!快别站着了,里面请!” 说着,她便伸手示意林恩典往屋内走去。 早已起身活动着筋骨的吴先生,听闻林恩典大驾光临,脸上立刻绽放出如春日暖阳般灿烂的笑容,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迎出门外。 “哎呀呀,林弟兄啊,您可算来了,快快里边请,里边请!” 吴先生热情地招呼着,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云霄。 林恩典微笑着走上前,关切地看着眼前这位比前日明显精神了许多的吴先生,轻声询问道:“吴先生,您这身子骨康复得咋样啦?瞧您今儿个这精气神儿,可比前两天好多咯!” 吴先生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说道:“托林弟兄的洪福哟,还得多谢万能的主保佑!依我看呐,只要再多喝两天药巩固巩固,便能彻底痊愈喽!” 说罢,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身体已然大好。 把林恩典迎进了里屋,吴师娘便出去准备茶点。 吴先生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男子,心中暗自思忖:这林弟兄也算是自己的恩人,自己对对方却还是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林弟兄,您目前是在哪一领域发展事业呀?” 说话间,吴先生脸上流露出真诚而好奇的神情。 虽然大家同属一个教会,彼此以弟兄姐妹相称,但此时此刻,吴先生却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他和眼前这个性格直爽、令人心生好感的人之间将会展开一段不同寻常的缘分。 这种感觉如同微弱但持久的电流,悄然触动着他的心弦。 听到吴先生询问自己的身份,林恩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礼貌而谦逊的笑容。 他心中早有预料,这个问题迟早都会被提及。 毕竟,在整个粤东地区,林家的声合号钱庄可谓如雷贯耳。 只见林恩典挺直身躯,双手抱拳,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道:“承蒙祖上庇佑,我家经营着声合号钱庄,今日有幸与吴先生相识,实乃在下之荣幸。” “啊?原来您是林少爷啊!失敬失敬!” 吴先生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愕之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气质不凡、彬彬有礼的中年人,竟然就是传说中声名远扬的声合号钱庄的大少爷。 吴先生赶忙站起身来,朝着林恩典深深地鞠了一躬,并恭敬地说道:“久闻林大少爷之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林恩典见状,连忙向前一步,伸手扶住吴先生的双臂,微笑着说道:“先生言重了,快快请坐。此等大礼,在下实在是承受不起呀。” 若是换作平日,以吴先生这般普通的身份向他鞠躬行礼,倒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然而此时此刻,林恩典的内心却别有一番思量。 因为此次前来拜访吴先生,实则是怀着一个特殊的目的——想要讨好吴先生夫妻,以便自己日后成为吴家的女婿。 在这种情况下,接受如此隆重的礼节,着实让他感到有些惶恐和不安。 “大少爷真是太客气了,这礼啊,于情于理您都是完全受得起的呢。” 见到林恩典如此谦逊恭敬、彬彬有礼,吴先生心中对其更是赞赏有加。 就在此时,只见吴师娘双手稳稳地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茗,步履轻盈地走进屋内。 “老婆子呀,你来猜猜看,眼前这位林兄弟究竟是什么来头?” 吴先生在李府兢兢业业地教授了整整十年的诗书礼仪,虽说那李员外对待自己也算颇为友善,但能像林恩典这般,不仅热心地帮忙请来医术高明的大夫替自己诊治,就连购买药材所花费的银两也是分文不取,这样的待遇可着实未曾有过啊。 “我怎么会晓得呢?” 吴师娘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林恩典,一边留意到自家丈夫那张因喜悦而涨得通红的面庞,不禁满心狐疑地开口问道。 “哈哈,告诉你吧,这位乃是声合号钱庄的大少爷——林大少爷呐!” 吴先生难掩内心的兴奋之情,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说话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什么?林大少爷?这……这怎么可能呢?” 当吴师娘听到眼前这位文质彬彬、气质不凡的林弟兄居然就是那座声名远扬、如雷贯耳的声合号钱庄的大少爷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要知道,吴师娘和她的丈夫这辈子一直过着清苦贫寒的日子,每天都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碌。 他们从未敢奢望过有朝一日能够与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阶层产生任何瓜葛或联系。 然而此时此刻,那位传说中的声合号钱庄的大少爷却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更让吴师娘惊愕不已的是,这位林大少爷不仅亲自为自己的丈夫请来了医术高明的免费大夫,而且连买药的费用也全部承担下来。 就在今天,他竟然还提着一份丰厚无比的礼物,亲自上门来探望她们一家。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惊喜和礼遇,吴师娘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慌忙站起身来,一边用手擦拭着衣角,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哎呀呀,林大少爷,您真是太客气啦!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哪里受得起您这样的大礼啊!” 只见林大少爷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吴师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对吴先生的才华可是由衷地钦佩和敬仰呢!所以,请您千万不要跟我见外,就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晚辈来看待就行了。” 第128章 意志消沉 “大少爷真是太客气啦,这可如何使得呀?” 听到林恩典表示可以将其视作晚辈对待时,吴先生诚惶诚恐地回应道。 只见他满脸惊愕之色,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对于这样的礼遇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而此时,林恩典却缓缓站起身来,面带微笑,朝着吴先生及其夫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只见他彬彬有礼地说道:“当得起,当得起啊!先生切莫这般自谦。我还有许多需要向您们请教学习之处呢。能与您们相识相知,实乃在下之荣幸。日后还望多多关照、不吝赐教才好。” 说完这番话后,林恩典直起身子,目光诚挚地望着眼前的吴先生夫妇。 见到林恩典这般谦逊有礼,吴先生与吴师娘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 此刻二人的面上,皆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寒暄了好长一段时间,林恩典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始终没有现身。 此时此刻的林恩典,简直犹如坐在针毡之上一般,浑身都不自在。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开始环视起周围的环境来。 随后,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未知先生家中有几个孩子?” 听到林恩典问及自家儿女,吴师娘接着道:“一女两男,女儿最大。” 听闻女儿最大,林恩典顺道问:“哦!今天咋不见令爱呢?” 见林恩典提及女儿,吴先生夫妇倒也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 于是便坦然地回答道:“哦,您说英儿呀?前日,李家小姐特意派了人过来,把她接回李府去了。” 当得知吴秀英已然返回李府之后,林恩典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一片乌云笼罩着,心中那股轻微的失落感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 原本满怀期待地急匆匆过江直奔吴家,就是想要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她。 可谁能想到,如今吴先生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而她竟然就这么提前回到了李府。 “哦,原来如此……” 林恩典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夹杂着的落寞之情更是显而易见。 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黯淡无光,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已然失去了兴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犹豫再三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令爱在李府做事么?”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只是之前始终不好意思问出口罢了。 此刻,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和关切,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听到林恩典的询问,吴父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懊悔地说道:“唉,都怪我当初考虑不周啊!想当年,英儿只有七岁,我一时糊涂就与李员外签了那份契约,让英儿去李府给李小姐当陪读丫鬟。按照约定,要等到李小姐婚配之后,英儿才能出府离开那里啊!” 说着,吴父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对女儿的心疼和愧疚之色。 “那如果李小姐一直都不婚配,难道说令爱就永远也不能够离开这里吗?” 听到如此这般奇葩的协议条款之后,林恩典不禁感到有些瞠目结舌,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其中的缘由。 “没错啊!就是这样的情况。只因为李员外膝下虽然儿女成群,但大多都是男孩,仅有李小姐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因此对于她可谓是宠溺到了极点!想当年拟定这份契约的时候,初衷其实也就是想要把我的小女留在李府之中,好让李小姐有个玩伴罢了。” 吴先生一边解释着,一边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对于这种局面也是颇为无奈。 “这样说的话,还得先让这位李小姐嫁出去,吴姑娘才能真真正正离开李府啊!” 听闻李小姐不嫁,吴秀英便无法离开李府,林恩典心里嘀咕着说。 见吴秀英不在家,林恩典只觉如坐针毡,心中烦躁不安,仿佛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令他难以忍受。 于是,他匆匆站起身来,向吴先生夫妇辞别。 随后便疾步走向渡口,搭乘渡船过江。 一路上,林恩典为了吴秀英的事,一筹莫展。 自家的情况,长子如今已然年满十八,正值风华正茂之时。 倘若能够促成李小姐与长子的姻缘,倒也是一桩美事。 然而,如此一来,日后若他真能与吴秀英喜结良缘,这辈分关系可真是有些令人尴尬。 毕竟,李小姐一旦成了儿媳,再与吴秀英成婚,实在有些于理不合。 可是,除了长子之外,家中又有何人能与李员外这样的名门望族门当户对呢? 难道是二弟林恩惠的长子林之铭吗? 仔细想来,林之铭今年不过才十五岁,甚至比李家小姐还要年幼一岁,还未到婚配的年龄。 就这样,林恩典一路苦苦思索着,脑海中的念头此起彼伏,却始终未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回到声合号后,林恩典就像被一层阴霾笼罩着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郁郁寡欢。 那件事情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他的心口,让他根本提不起精神来投入到工作之中。 平日里对工作充满热情和干劲儿的他,如今却变得心不在焉,时常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夜幕降临,当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时,面对家人的关切问候,他也是爱搭不理,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甚至连孩子们欢快地跑过来想要与他玩耍,他也只是敷衍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然后便自顾自地一头栽倒在床上,拉起被子将整个脑袋蒙住。 大少奶郑氏看着丈夫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感到十分纳闷。 原本身怀六甲,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要么前往别院的二姨太那里就寝,要么就去到紫月轩与那三姨太过夜。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接连的日子里,他竟然夜夜留宿于潇湘苑。 虽说同处一室,但他们之间却从未有过丝毫亲昵之举。 每日夜幕降临后,他总是静静地躺在榻边,而我则小心翼翼地侧卧着,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惊扰了彼此。 尽管近在咫尺,可那无形的距离感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般无法逾越。 二姨太石月华一向不争不抢,逆来顺受。 而三姨太周燕卿,自从六公子进府后,整副身心都在他身上,也已经忘了丈夫有多久没来过紫月轩了。 第129章 吐露心声 几天前,她们夫妻还和婆婆一同前往教堂去做礼拜呢。 可谁能想到,当时礼拜进行到一半,郑氏突然觉得一阵强烈的恶心涌上心头,止都止不住。 一旁的丫鬟心儿见状,急忙搀扶着她走出教堂,在外面呕吐了一会后,便招来一辆黄包车,并迅速地跟着她赶往城北小叔子的医馆。 婆婆礼拜回家后,来到潇湘苑看望郑佩霞。 期间,郑佩霞曾向婆婆询问过丈夫去找约翰牧师祷告的情况。 然而,婆婆却是支支吾吾的,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而那天晚上,当丈夫从钱庄回到家后,他的状态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原本那个萎靡不振的男人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却是异常兴奋雀跃。 当时的郑氏满心欢喜,还以为是约翰牧师的祷告真的起到了神奇的作用,驱散了丈夫心头的阴霾。 可是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过去,丈夫竟然又变回了之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难道他又开始想念陈美林了吗? 唉!这个可恶的女人,即便已经离世整整十六个年头了,但她就如同一个幽灵一般,始终萦绕在丈夫的心间。 而自己呢?这些年来,日日夜夜都守候在他身旁,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关心着他,可这一切似乎都是白费力气啊! 郑佩霞凝视着丈夫那蜷缩在被子里熟睡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和无奈。 她原本还满心欢喜地认为,经过这么多年的时光冲刷,丈夫终于能够从失去陈美林的阴霾中彻底走出来,重新拥抱新的生活。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无情地击碎了她的美好幻想。 今天不知为何,那个该死的名字再次如噩梦般闯入了丈夫的脑海,将他拖回到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之中。 郑佩霞轻叹一声,缓缓转过身去,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晓得自己究竟该如何做才能真正抚慰丈夫那颗受伤的心…… 正当她沉浸在这无尽的无奈与哀愁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突然间,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林恩典开口了:“佩霞,你过来……” 他那轻柔而低沉的声音仿佛具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轻轻地回荡在这间略显昏暗的房间里。 正坐在椅子上发愣的郑佩霞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声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 然而,仅仅只是短暂的迟疑之后,她便像一只温顺的绵羊一般,默默地站起身来,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床边走去。 当她最终走到床沿边并坐下来时,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丈夫身上,轻声问道:“有话您请说?” “有件事情,一直压在我的心头,今日我想对你坦白。” 林恩典凝视着眼前这个满眼尽是忧伤之色的女子,说话的语气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对方那颗已经脆弱不堪的心弦。 “坦白?妾身实在承受不起啊,官人但说无妨就是了。” 当从丈夫口中听到“坦白”这两个字的时候,郑佩霞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之感,仿佛觉得这一切都如同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一般不真实。 “上个礼拜天,就在你先行离去之后不久,娘亲拉着我一同去拜访了约翰牧师,并在那里做了一番虔诚的祷告后,正当要离开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一个和陈美林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提及那个与陈美林容貌酷似的女孩之时,林恩典那张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庞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他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勾勒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真的吗?世上当真存在与陈美林如此相似之人?” 听闻此消息后,郑佩霞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她实在难以想象,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发生。 “千真万确!就连娘亲都曾将其错认成陈美林呢!” 此时的林恩典,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和温柔的笑容,那明亮的眼眸中仿佛闪烁着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远方,似乎正在回忆着某个令人心动的瞬间。 望着丈夫这般欣喜若狂、如痴如醉的神情,郑佩霞心中不禁一沉。 她深知,自己的丈夫怕是再一次深深地陷入到对那个人的迷恋之中无法自拔了。 这种感觉既让她感到不安,同时也夹杂着一丝无奈与失落。 毕竟,爱情有时候就是如此盲目且不可控。 “真的这么像么?你有没问清楚她是否是陈美林的亲戚?” 郑佩霞的想法,与婆母林夫人一致。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两个毫无血缘关系之人却长得极为相似,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简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当听到妻子提出这样的疑问时,林恩典不禁心中一动。 当时,他与母亲心底也有同样的疑惑。 母亲曾亲自当面向吴秀英询问,她是否与城南的陈家存在某种亲属关系,但得到的却是吴秀英斩钉截铁地否认。 “难道你就没留一下这姑娘的家庭住址么?” 郑佩霞的语气看似随意,实则暗藏心机。 毕竟,丈夫能够邂逅如此酷似自己心头一直惦念着的那个人,倘若连人家的家庭住址都未曾留存下来,那可真是匪夷所思、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而她之所以这般明知故问,无非就是想要探一探丈夫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罢了。 假如说丈夫已然知悉了那位姑娘的具体住址,那么接下来等待她的,恐怕就得好好做一番心理建设了。 话说回来,这十数年光阴匆匆而过,在丈夫的心中始终横亘着一块难以逾越的心结——未能将陈美林迎娶过门。 而今,竟让他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一个跟陈美林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若无意外状况出现的话,想必用不了多久,自家府上怕是又要多添一位四姨太咯! 第130章 敞开心扉 “留了,我都亲自上门拜访过了。” 林恩典满脸兴奋地说道。 在这个偌大的府邸中,如今能够让他敞开心扉、诉说衷肠的也就只有妻子郑佩霞一人了。 至于那另外两位姨太太,虽然二姨太石月华向来都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但不知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始终像是被一层薄纱所笼罩着,仅仅停留在怜悯的层面之上。 至于三姨太周燕卿,自那次亲眼目睹她发疯之后,林恩典心中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即便后来六公子进府后,她的精神状态也逐渐恢复正常。 但每次当他踏入紫月轩的院落时,一种莫名的阴森之感总是会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将他紧紧包围起来。 那种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座冰冷黑暗的地窖之中,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再踏入紫月轩了。 “哦,我明白了,您这是想纳四姨太了。” 郑佩霞满脸怏怏不乐,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怨和不满。 当她听闻丈夫亲口承认已经亲自登门拜访过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苦涩。 “我……佩霞,你应该能明白我的苦衷吧。” 林恩典看着妻子那充满怨念的眼神,一时间有些语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他深知自己这番举动可能会伤害到妻子,但内心对于那个女子又有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是呵,这么多年过去了,您终究还是得偿所愿啦。” 大少奶奶郑佩霞强忍着心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那颗原本完整的心,此刻却如同镜子一般破碎开来,发出清脆而令人心碎的声响。 是啊,丈夫如今可谓是心满意足、美梦成真了。 可她自己呢? 从此萧郎是路人? 那些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是否也将如过眼云烟般消散无踪? 想到此处,郑佩霞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佩霞,你也别想太多,我就算娶了四姨太,也不会厚此薄彼,你们都是我的妻子,我都一样珍惜。” 望着眼前郑佩霞那一脸悲伤欲绝的神情,林恩典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之情,他连忙开口安慰道。 听完丈夫的话,郑佩霞满脸悲伤。 她咬了咬嘴唇,好像下定了决心般,艰难地说:“好吧,如果你娶了四姨太,我把这潇湘苑让出来,搬去别院与二姨太作伴便是了。” 此刻的郑佩霞心里是再清楚不过,这潇湘苑原就是大少爷的住所。 如果他把这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女子娶进家门,那这潇湘苑的女主人,也非她莫属了。 尽管自己是经过三媒六证、明媒正娶嫁入林家的大少奶奶。 但很显然,在他这位大少爷的心目当中,唯有那位还未娶进门的四姨太才能够占据那独一无二的位置,成为他此生真心诚意渴望携手相伴、共度漫长岁月的挚爱伴侣。 当听到郑佩霞竟然主动提出要腾出潇湘苑时,林恩典毫不犹豫地急忙开口回绝:“不可以!你必须留在这潇湘苑里继续居住。倘若我迎娶了四姨太,那么我会和她一同住到别院去,与二姨太相邻而居。” 尽管自己已然拥有了三房妻妾,但在林恩典的内心深处,大少奶奶之位,始终只属于郑佩霞一人所有。 毕竟,当初是通过三媒六聘,正式且庄重的传统仪式,将郑佩霞明媒正娶进门的。 这座潇湘苑,仿佛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象征意义。 除了郑佩霞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胆量贸然入住其中。 就算是郑佩霞让出来,新来的那位四姨太,也未必就敢住进来。 尽管曾经在他的心底深处,陈美林才是那个无可替代的真爱之人。 可如今斯人已逝,那些美好的回忆也只能化作过眼云烟。 以前以为无人能够真正取代陈美林在他心中的地位,可如今眼前出现了与陈美林容貌酷似之人。 时光流转间,他心中所钟情爱恋的对象早已悄然改变。 此时此刻,于他而言,无论与心爱之人居于何处似乎都已不再重要。 这座曾承载着无数回忆的潇湘苑,在他眼中,现在也不过仅仅只是一处可供休憩安身的居所罢了。 “你让我去别院,还能跟三姨太做个伴,如果你跟四姨太住进别院,那这潇湘苑便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在此生活了!这未免也太过残忍了吧?” 郑佩霞失望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愤恨与哀怨。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曾经与她恩爱有加、百般呵护的夫君,如今竟因为想要迎娶四姨太,就让她独自守着这座空寂的院落度过漫长岁月。 听闻此言,林恩典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犹如乌云密布的天空一般压抑。 他微微低下头,避开妻子那饱含痛苦和绝望的目光,轻声说道:“娘子莫要这般伤心,眼下还不是讨论此事之时。能否顺利迎娶那位女子,尚是未知之数啊。” 然而,他的话语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丝毫无法抚慰郑佩霞那颗破碎的心。 “怎会是未知之数?你分明已经前去探访过了呀!” 看着丈夫突然间态度大变,她的心猛地一喜,一种幸灾乐祸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说,想要娶这位女子进门并非如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面对妻子的质问,林恩典长叹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忧愁。 “唉……娘子有所不知,此女乃在城北李员外府上当陪读丫鬟。因为与李府签有契约,李家小姐未出嫁前,她必须留在李府伺候陪伴左右。倘若李家小姐终生不出阁,恐怕她也是难以脱身离开的。” 说到此处,林恩典不禁黯然神伤,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与惆怅。 一旁的郑佩霞听完这番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满脸惊讶地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契约存在?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这李小姐如今多大年纪啦?可有许配给哪家公子吗?” 显然,对于这个奇葩的契约以及那位未曾谋面的姑娘,郑佩霞心中充满了好奇。 林恩典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回答道:“这李小姐和那丫鬟一般大,都是正值青春年华的二八佳人。至今为止,李小姐尚未婚配,仍待字闺中。” 说完,他又长长地叹息一声,似乎对那可怜的丫鬟命运感到十分惋惜。 第131章 柳暗花明 “那当务之急,必须得先帮这位李小姐寻一门好亲事才行呐!” 大少奶奶郑佩霞可是个头脑聪慧、心思玲珑之人,她刚听完丈夫的话语,瞬间就领悟到了其中的深意。 毕竟,如果李小姐始终未能出嫁,那么吴秀英就没办法从李府脱身。 “可眼下问题来了呀,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哟,这可真是让我伤透脑筋喽!” 林恩典双手抱着脑袋,满脸都是愁苦之色。 他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把自己的脑袋都快想破了,但仍然一无所获,愣是没找到一个与李小姐匹配的如意郎君,整个人显得无比沮丧和失落。 看着丈夫像一只刚刚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就没了精神气儿,软塌塌地倒在床上准备睡觉时,郑佩霞心里不禁涌起一股不甘心的情绪来。 她思索了一会,有点不情愿地说道:“别急嘛相公,其实妾身这里倒是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不晓得他们俩有没有那个缘分咯。” 听到妻子居然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原本已经心如死灰、垂头丧气地躺在床上的林恩典,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郑佩霞问道:“哎呀娘子,你说的可是当真?你真的给我找到了合适的人吗?” 只见郑佩霞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嗯……这个人选就是妾身表兄家里的大儿子。年纪方面倒是挺般配的呢。只不过嘛,我不太清楚他如今是否已有婚约?” 话说到此,郑佩霞的思绪便如脱缰野马般不受控制地飘向了远方,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去年所发生的那一幕幕场景。 犹记得那时,正值金秋时节,丹桂飘香,表兄蔡培元家中迎来了一桩天大的喜事——他的大女儿要出嫁啦! 这可是蔡家的头等大事,作为父亲的蔡培元满心欢喜、激动不已。 于是乎,他准备了精美的喜糖,亲自送来林府。 郑佩霞的这位表兄啊,那可不简单! 他叫蔡培元,乃是郑员外亲姐姐的长子。 尽管蔡培元并不居住于繁华热闹的南市市区之内,而是住在南市所属的一个宁静祥和的小村庄里。 但他家境殷实,拥有良田百亩,家禽家畜成群。 家中长工短工,也是不计其数。 如此规模的产业,即便相较于舅舅郑员外家而言稍显逊色,但若放在他们所在的乡村一带,那也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大户人家了。 然而,像这种生长在乡村的所谓大户人家,不知能否入得了李家那位娇贵大小姐的法眼呢? 前年的那个金秋,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表兄蔡培元手提喜糖,喜气洋洋地来到了林府。 只见他一身长袍马褂,显得儒雅而稳重。 与表妹郑佩霞在悠闲品茶间拉起了家常。 闲聊之间,蔡培元自然而然地就提到了自家的孩子。 原来,蔡培元先后迎娶了三房姨太。 其中,大太太最为争气,为他生下了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如今已经出嫁的那个女儿,正是大太太所出。 此外,大太太所生的另外两个女儿仍然待字闺中。 儿子排行第二,如今也已经年满一十六岁,至今尚未婚配。 说到儿子女儿都已到了适婚之年,蔡培元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他眉头紧蹙,对表妹郑佩霞道:“表妹,你生活在这繁华的街市中,家中又是做买卖的,见多识广,认识有名望的人也比我多,如若有合适的好人家,麻烦你多帮你的表侄们牵桥搭线。” 一直以来,他们一家都居住在那宁静而偏远的乡野之中,四周所见尽是青山绿水和朴实的农家小院。 在这里,能够与蔡家称得上门当户对的人家,数量着实有限。 这一次,他们的大女儿出嫁了,然而所嫁之人的家境却只是普普通通罢了。 蔡培元和他的夫人心中难免忧虑重重,生怕自家的宝贝女儿嫁到那边去之后,会遭受诸多苦楚。 毕竟,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呢? 此刻,家中尚有二女儿和三女儿,她们也都已然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 若是在繁华热闹的城里头,能够寻得条件适宜、品行良好的人家,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女儿们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说不定还能为家族带来新的机遇和改变。 当此次前来,蔡培元除了探望表妹一家之外,也是特意趁着送喜糖的机会,拜托表妹多多费心,帮着给自己的儿女们寻找到称心如意的良缘佳配。 当然啦,这一切都还需要慢慢寻觅和等待那个最合适的时机。 “蔡表兄家的儿子?今年也应该有一十八岁了吧?” 听闻是妻子表兄家的儿子,林恩典露出了喜悦之色。 “是呢,前年蔡表兄说的一十六岁,今年也应该是一十八岁了。李小姐一十六岁,两人的年龄正好匹配呢。” 郑佩霞凝视着丈夫原本紧蹙在一起、仿若能夹死苍蝇一般的眉头,此刻却如同被春风拂过般瞬间舒展开来,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伤。 她轻声叹息道:“唉……” 她暗自思忖着:只是听闻有这般合适的人选,自家夫君便立刻变得神采奕奕、活跃非常。可见其内心深处对于此事究竟是何等的急切与焦虑啊! 郑佩霞默默无语地望着丈夫那张因喜悦而容光焕发的面庞,缓缓地褪下身上穿着的外衣,然后静静地躺上床榻。 翌日,郑佩霞所派遣出去的家奴在清晨时分便抵达了位于城郊的蔡宅门前。 那家奴恭恭敬敬地向门房说明了来意,表示奉大少奶之命前来邀请表舅爷蔡培元前往林府商议要事。 当时,蔡培元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庭院之中品茗赏景。 听闻林府家奴传来的话语后,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整衣,旋即便跟着家奴一同踏上了前往林府之路。 一路上,车轮滚滚,马蹄声疾。 不多时,他们乘坐的马车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城南林府的大门前。 此时,林恩典与其妻郑佩霞早已在怀瑾堂内恭候多时。 待蔡培元进入林府之后,早有仆人迎上前去,引领着他一路脚步匆匆地朝着怀瑾堂走去。 第132章 一拍即合 怀瑾堂内,林恩典正与妻子郑佩霞焦急地等待着。 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起身相迎。 见表兄蔡培元在一家奴的引领之下,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快步直奔怀瑾堂而来。 只见蔡培元一只手紧紧地提着褂角,生怕其影响自己的行动,另一只手则不断摆动以保持身体平衡。 他的脚步匆忙,额头上甚至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急切之意。 林恩典眼尖,一见到这情形,连忙上前几步,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表舅哥,别来无恙啊!” 说话间,目光关切地注视着蔡培元。 蔡培元见状,也是不敢怠慢,迅速停下脚步,同样双手抱拳,回礼说道:“表妹婿,多日不见,一切可好?” 这时,站在一旁的郑佩霞也微笑着走上前来,向蔡培元欠身行礼,轻声问候道:“表兄好。” 蔡培元微微点头示意,脸上浮现出一丝和蔼的笑容。 随后,三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寒暄过后,三人一同迈步走进了怀瑾堂。 刚一落座,蔡培元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不知今日表妹和妹夫特意叫我前来府上,究竟所为何事呀?” “表舅哥,未知贵公子是否已有婚配?” 见蔡培元面露焦急之色,林恩典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便问。 “犬子啊?尚未婚配。” 听闻表妹婿问及儿子婚配之事,蔡培元赶紧回答说。 看到表妹两夫妇微笑着对视了一眼,蔡培元又道:“不知道表妹婿是否有好介绍?” 听到蔡培元的儿子尚未婚配,林恩典内心一阵窃喜。 他迅速凑到蔡培元身旁,满脸堆笑地说道:“表舅哥啊,还真就有那么一个好姑娘呢!” 蔡培元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哦?究竟是哪家的千金呀?” 那焦急的模样仿佛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似的。 林恩典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就在城北那边,李员外家的闺女。此女相貌姣好,今年刚好十六岁,正值青春妙龄,和令郎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说着,他还忍不住朝蔡培元挤眉弄眼一番。 蔡培元听后,原本满怀期待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忧虑之色,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哦……原来是李员外家的小姐啊。只是咱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人家未必能看得上咱呢。” 虽说自家有着百亩良田和好几座房屋,但比起住在繁华闹市中的员外郎家庭,终究还是显得略逊一筹。 林恩典见蔡培元如此没有信心,连忙安慰道:“表舅哥,您太自谦啦!不过呢,这件事我确实也不敢打包票。要不这样吧,咱们先去请个经验丰富、能言善道的媒婆,让她到李家跑一趟,探探口风再说?” 说完,便一脸期待地望着蔡培元,等待着他的答复。 林恩典提出这个建议之后,蔡培元略作思考,随即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蔡培元望着林恩典,开心地说:“这确实不失为一个良策啊!我们可以先派遣一名经验丰富、能言善道的媒婆前往李家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 于是乎,三个人又围绕着这个话题随意闲聊了一会儿。 不多时,蔡培元看看天色不早,便站起身来向另外两人拱手道别。 待他返回家中,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立刻心急火燎地让家奴去把村里出名的媒婆给喊来。 很快,媒婆便跟在家奴身后,步履匆忙地进了蔡宅。 见媒婆来了,蔡培元把李员外家里的相关事宜详细交代给了她。 那媒婆得了吩咐,当即收拾停当,脚步匆匆地朝着位于城北方向的李府奔去。 再说这李府之中,李员外正在书房里翻阅账本,忽闻下人禀报说是有媒婆来访。 他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暗自诧异:自打上回邻市的杨家前来提亲遭到自己与夫人拒绝以后,已经许久未曾有媒婆主动登门了。 而且自己那个宝贝女儿向来性格泼辣、刁蛮任性,以至于周边那些门当户对人家的公子哥儿们,一个个都对她望而却步,根本不敢贸然前来提亲。 虽说偶尔也会有些来自较远地方甚至外省外市的媒人前来攀谈亲事,但毕竟路途遥远,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想到此处,李员外轻轻地叹了口气,只盼这次的媒妁之言能够为女儿觅得一门如意郎君。 毕竟,身为父母者,谁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幸福美满呢? 只见那媒婆眉飞色舞地开始描述起这门亲事来。 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将蔡家和那位蔡公子夸得简直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她说蔡家不仅有着广袤无垠的良田数百亩,而且还有着好几座宽敞华丽的宅院,里面房间众多,装修精美绝伦。 家中更是奴仆如云,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李员外听着媒婆这般绘声绘色的讲述,心中不禁一动。 毕竟这样殷实富足的人家可不多见啊! 想到此处,他赶忙唤来了自己的夫人,一同商议此事。 待安人到来之后,李员外便将媒婆所言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当听到这户人家住在城郊,距离自家府邸不过区区一小时左右的路程时,安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当即表示道:“既然如此,那这门亲事倒是值得好好商讨一番呢!” 于是,那位能说会道的媒婆欣然领受了李员外的嘱托,脚步轻快、满脸笑容地踏上了返回城郊蔡家的路途。 一路上,她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将这个好消息传达给蔡家,让这门亲事能够顺利达成。 不多时,媒婆便来到了蔡家门前。 她轻轻叩响了大门,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迎接的正是等待多时的蔡家主人蔡培元。 只见他一脸期待地望着媒婆,眼中闪烁着一丝紧张和不安。 媒婆见状,赶忙笑着说道:“恭喜蔡老爷啊!那李员外对您家可是十分满意呢,丝毫没有嫌弃之意。” 听到这话,蔡培元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他激动得双手颤抖,竟然像个孩子一般手舞足蹈起来。 第133章 醋意大发 自从吴秀英踏入李府大门那一刻起,她跟小姐李如云的关系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起初,李如云只是把吴秀英当做自己读书、学习上的小伙伴。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吴秀英远比自己聪慧伶俐。 无论是对书本中知识的理解或者运用,她都比自己要胜一筹。 而自己,先生讲完,自己再对此阅读,还是没能好好掌握。 久而久之,看着吴秀英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掌握运用,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嫉妒和不满。 仗着自己身为李家大小姐的身份,而吴秀英不过是自己的陪读丫鬟这一事实。 李如云时常故意刁难、捉弄甚至欺凌吴秀英。 可怜小小的吴秀英,年纪尚幼便已深切体会到寄人篱下的滋味,只能选择默默忍受,不敢有丝毫反抗。 尽管吴秀英心里清楚得很,许多时候分明就是李如云在故意找茬欺负自己,但她却始终咬紧牙关坚持着。 因为她深知,自己的父亲正在李府中做事谋生。 如果自己稍有不慎,动不动就去向父亲哭诉告状。 如若让李家人知道了,定会导致父女二人难以继续留在李府。 两人离开李府,整个家庭便失去重要的经济来源。 家中的娘亲以及两个年龄尚小的弟弟,需要依靠他们父女俩赚取的工钱过活。 倘若真的与李府彻底决裂,那么一家人的生计必将陷入困境,未来的日子将会变得无比艰难。 所以,无论遭受多少委屈和不公,吴秀英都只能强忍着泪水,默默地承受一切。 李如云其实并非每一次都会刻意去为难吴秀英。 恰恰相反,她是无法容忍在自己的生活中,没有吴秀英。 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她早已习惯了生活中有吴秀英的存在。 李如云的父亲李员外,先后迎娶了三房姨太太。 而李如云的母亲洪氏,则是他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 洪安人与李员外共育有三子一女,其中两位姨娘也生产众多,可惜都是儿子。 唯有这独一的掌上明珠李如云,是由洪安人生育的。 在李如云的幼年时光里,孤独仿佛是如影随形的阴影,紧紧地笼罩着她那颗幼小而脆弱的心。 每日面对空荡荡的庭院和寂静无声的房间,她常常独自发呆,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寂寞。 弟弟们就像一群顽皮的小猴子一样,整天闹个不停。 他们要么就是为了一点小事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要么就是一言不合直接动手,打得不可开交。 尽管家中那三位年长些的哥哥十分宠溺她,可无奈他们整日都要前往书院苦读圣贤书,根本没有多余的闲暇时光来陪她玩耍解闷。 每当独自一人面对这群调皮捣蛋的弟弟时,她都会感到无比的无助和孤独。 然而,就在她觉得日子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父亲竟然成功地说服了家中那位德高望重的私塾先生,将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接进府邸里来给她做伴。 起初,李如云虽说有些刁蛮任性、我行我素,但对待吴秀英倒也算得上是客客气气的。 不过呢,这李如云向来心高气傲惯了,当她发现就连府上的一个小丫鬟居然都能比身为大小姐的自己还要更加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时候,心中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起来。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可怜的吴秀英那悲惨的命运齿轮开始缓缓转动,一场可怕的噩梦即将降临到她的头上…… 当吴秀英踏入李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似乎就已经被注定了。 李员外虽曾语重心长地告诫过李如云:“女儿啊,这吴秀英只是你的陪读丫鬟。至于其他日常生活中的琐事,皆交予红梅负责即可。万不可越俎代庖,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世事难料。 李如云这个大小姐,自小娇生惯养,养成了任性妄为的性子。 从见到吴秀英对于父亲的提问对答如流,而自己却始终未能参透其中之意的时候,她便开始看吴秀英不顺眼了。 于是乎,她心里开始有了折磨吴秀英的想法。 起初,只是一些小小的刁难,比如故意弄脏吴秀英要洗的衣物,或者在她的饭菜里撒些盐巴之类的恶作剧。 可让李如云没想到的是,面对自己这般无理取闹的行为,吴秀英竟然选择了默默忍受,甚至连半句怨言都没有向同在李府做事的父亲提起。 这无疑助长了李如云的嚣张气焰,使得她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 渐渐地,李如云对折磨吴秀英这件事情上了瘾。 仿佛一天看不到吴秀英受苦受难的模样,她便会觉得全身不自在,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而可怜的吴秀英,则依旧每日默默地承受着这些苦难,不知道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李如云渐渐长大成人。 她深知,女子终有成婚出嫁的一天,而当那一天来临之时,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与相伴多年的吴秀英分别。 这些年来,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无一不是由吴秀英悉心照料打理。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日常琐事,全都离不开吴秀英的身影。 如今一想到即将离开吴秀英,独自一人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和未知的未来,李如云的内心就不禁涌起一阵恐慌。 毕竟,一直以来,她早已习惯了被人照顾呵护的生活,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倘若失去了吴秀英这位得力的帮手,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新的生活。 尤其是当得知有媒人前来说亲之后,这种担忧更是愈发强烈地占据了李如云的心房。 于是乎,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无论怎样,一定要想办法让吴秀英以陪嫁丫鬟的身份跟随自己一同前往夫家! 否则,置身于人生地不熟的异乡,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一个人离开吴秀英,她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 第134章 日久生情 母亲洪安人曾经私下里跟吴先生提及过,希望吴秀英能够成为李如云的陪嫁丫鬟,一同随她嫁到夫家去。 只要吴先生愿意肯答应此事,报酬方面任凭他开口要价,无论多少都会满足他的要求。 而且,如果将来李如云的丈夫有纳妾的打算,那么吴秀英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顺理成章地当上姨太太,从此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洪安人满怀期待地将这个想法告诉给吴先生之后,得到的却是一个斩钉截铁、毫不留情面的拒绝。 吴先生几乎连想都没想一下,就直接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自从女儿吴秀英七岁那年被送进李府开始,她在那里所经历的种种遭遇和磨难,吴先生全都心知肚明。 看着年幼的女儿如此懂事乖巧,明明只有七岁却已经懂得顾全大局。 即便受尽委屈也能默默忍受,从来不在自己面前吐露半句怨言,吴先生心中的懊悔之情愈发强烈起来。 回想起当初自己一时冲动,竟然稀里糊涂地与李员外签订下了那份如同噩梦一般的契约。 将女儿送入了李府这座看似繁华实则充满辛酸的深宅大院之中,吴先生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原本他以为这样做能够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让女儿过上更好的生活。 同时还能借助李府的资源让聪明伶俐的女儿接受更良好的教育,学习到更多的知识和文化。 可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美丽而虚幻的泡影罢了。 当李如云得知母亲的提议被吴先生拒绝后,更是不想放过吴秀英。 如今,父母双方都已应允了这桩婚事。 不久后,便是自己出阁的大喜日子。 而自己出阁,也意味着吴秀英离开李府,与自己从此分道扬镳。 每每念及此处,李如云的心绪便难以平静下来。 虽说红梅会随自己嫁过去,可是红梅,人又笨做事又不利落,使唤起来,那又吴秀英痛快! 当蔡培元跟儿子蔡承业说出已经替他定下了城北李员外之女李如云这门亲事后,蔡承业如遭雷击一般,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 紧接着,他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样,“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整个人都变得激动无比。 要知道,蔡承业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那便是家中长工的女儿。 他们自幼相识,一起长大,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儿时的嬉戏玩耍,少年时的相互陪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璀璨星辰般镶嵌在蔡承业的心间。 如今得知父亲竟擅自为自己定了一门亲事,而且对象还是从未谋面的陌生女子,这让蔡承业如何能够接受? 他满脸通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额头上青筋暴起,两只手因为过度用力而紧紧握成拳头,关节处都泛出了白色。 他怒目圆睁,直直地盯着蔡培元,扯开嗓子大声喊道:“爹!您怎么能这样做呢?我和阿香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呀!我们之间的情谊深厚无比,彼此早就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了,您怎么能够如此不顾及我的感受啊!” “阿香?你说你要娶阿香?这怎么可能呢?” 当蔡培元听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与长工老何的女儿阿香相互倾心之时,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只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儿子,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孩子,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爹,您难道真的不记得了吗?我和阿香自幼便是青梅竹马,小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玩耍嬉戏,那段时光多么快乐无忧啊!而且当时您也是默许并且支持我们在一起玩闹的呀!” 蔡承业瞪大了眼睛,满是疑惑和不解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他实在想不通为何曾经那么开明和蔼的父亲如今会变得这般固执和不近人情。 说起这个长工何勤,他在蔡家兢兢业业地做事已然有二三十个年头了。 当年,蔡培元为他牵了线,把妻子的陪嫁丫鬟冷梅许配与他为妻。 蔡培元特意将后院的其中一间柴房清理出来,给他们作为新婚之所。 于是,那间原本堆满杂物的柴房经过一番简单布置之后,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何勤夫妇温馨的小家。 婚后不久,他们的爱情结晶——阿香呱呱坠地,并一直被养育在蔡宅后院的那间柴房中。 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比阿香大两岁的蔡承业对阿香有着一种特别的亲近感。 每一天,无论天气如何,蔡承业总会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家的后院去寻找阿香玩耍。 尽管家中还有众多的弟弟妹妹们围绕着,但蔡承业的心却始终被阿香所吸引。 对于那些年纪尚幼的弟妹们来说,他们同样渴望得到哥哥的关注和陪伴。 然而,蔡承业似乎对他们并不怎么感兴趣,总是将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阿香一人。 偶尔与其他弟妹一起玩耍时,他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就会飘向后院那熟悉的角落,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而每当看到阿香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蔡承业脸上便会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然后他会想办法摆脱弟妹,飞也似地跑过去,拉起阿香的手,一同沉浸在属于他俩的欢乐世界里。 这个小小的后院,见证了他们无数次的欢笑、嬉戏以及那份纯真无邪的友谊。 其实蔡承业喜欢和阿香一块儿玩耍嬉戏,这一点,周围的大人们全都瞧在了眼里。 尤其是阿香的父亲何勤,他心里更是跟明镜儿似的。 因此,老何常常会苦口婆心地告诫自己的宝贝女儿:“闺女啊,蔡少爷愿意跟你一同玩耍,这纯粹就是主仆之间的一种特殊情谊罢了,绝对不可能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存在!你千万要把持好,别让自己陷入囫囵之中了。” 她再三叮嘱着阿香,务必要将这句话深深地烙印在心头,永远不能忘记。 毕竟,蔡承业可是他们一家的主子呀! 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相差得实在是太过于悬殊了,如果不小心被其他不切实际的情感所迷惑住双眼,最终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痛苦和烦恼。 这两个小孩子平日里关系好得不得了,这一切蔡培元自然也是尽收眼底。 但在他看来,自家儿子之所以会这样做,无非就是因为天性纯良、心地善良而已。 这仅仅只是出于对家中长工之女的怜悯与同情罢了,并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 第135章 大逆不道 当儿子亲口向蔡培元说出他喜欢的人竟然是长工的女儿阿香时,蔡培元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差点就要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只见儿子那张原本还算白净的脸庞因为激烈的反抗而涨得乌黑,眼中更是闪烁着倔强和不屈的光芒。 蔡培元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向听话懂事的儿子会如此忤逆自己。 然而,多年的涵养让他强压住心头的怒气,决定先尝试与儿子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如果儿子能够迷途知返,那自然最好不过; 若是他依然执迷不悟,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也不迟。 想到这里,蔡元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一些:“承业啊,你可是蔡家的长子啊!蔡家在这方圆十里之内,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倘若你真的娶了一个长工的女儿进门,你叫爹以后还如何在这四乡六里之间抬起头做人呢?别人又会怎样看待咱们蔡家?” “爹爹,如今都已经是什么样的时代啦,您的思想可真得与时俱进、有所进步才行呐!” 蔡承业毕竟在学堂里念过书,他就如同那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一般,勇敢地站出来反抗着所有陈旧腐朽的封建思想。 然而,面对儿子如此激烈的言辞,蔡培元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只见他怒目圆睁,气呼呼地一把端起放在茶几上的茶杯,仰头猛灌了一口茶水后,便大声呵斥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绝对不能被允许!” 尽管蔡承业费尽唇舌,但他的父亲依旧态度坚决,丝毫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蔡承业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说:“爹爹呀,您非要让我迎娶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陌生女子,那她到底是个怎样的性格呢?为人又如何?对于这些情况,我可是全然不知啊!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婚给结了,您觉得合适吗?” 听到儿子这番话,蔡培元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他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瞪着眼睛吼道:“想当年,我和你娘不也是直到新婚之夜方才彼此相识嘛,后来咱们家不照样有了你和几个姐妹!” “就是因为你们当初等到新婚之夜才相互认识,彼此之间根本毫无感情基础可言,所以你后来才会接连娶了二姨娘和三姨娘!” 蔡承业听着父亲喋喋不休的说教声,心中早已不耐烦到了极点,一时间竟口不择言地将蔡培元当年的那些陈年旧事给揭露了出来。 蔡培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敢如此放肆,竟然毫不留情地揭开了自己的老底。 只见他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颤抖着拿起手中的茶杯,猛地朝着地面狠狠地摔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那精美的茶杯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开来。 紧接着,蔡培元霍然站起身来,扬起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蔡承业的脸上狠狠扇去。 “啪!” 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蔡承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头晕目眩,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一旁歪倒过去。 他用手捂住火辣辣作痛的脸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委屈的泪水。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孽子!” 蔡培元一边怒不可遏地吼道,一边气呼呼地转身朝着身后的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 由于用力过猛,那椅子发出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散架一般。 就在这时,厢房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蔡太太听到外面传来茶杯打碎的声响后,担心出了什么事情,赶忙一路小跑着冲了出来。 她刚踏进房门,便看见自家老爷正一脸怒气冲冲地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而儿子则捂着脸,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另一张椅子上低声抽泣着。 眼前这混乱不堪的场景让蔡太太顿时慌了神,她焦急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老爷!” 然而,面对妻子的询问,蔡培元和蔡承业父子俩谁也没有开口回答,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见父子俩都阴着脸,蔡太太赶紧命令丫鬟把地下的碎茶杯清理出去。 她坐到丈夫才培元身边,轻声问道:“老爷,何事让你如此恼怒?” “问问你的好儿子去!” 蔡培元满脸怒气,大声应道。 蔡太太看着乌黑着脸的丈夫,又看了看捂住一边脸,委屈地低泣的儿子,心里头七上八下,不清楚他们父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得知李员外答应了蔡家的婚事后,林恩典欣喜若狂。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马不停蹄地开始筹备起丰厚的礼品来。 他精挑细选了各种珍稀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以及名贵的茶叶和糕点等等,力求将这份彩礼置办得尽善尽美。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便心急如焚地嘱托那位经验丰富且能言善道的媒婆赶紧过江前往吴家提亲。 接到林家大少爷的指令后,媒婆立马就行动了。 她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色花褂,手提装满珍贵礼物的大礼盒,迈着轻盈而又急切的步伐,朝着位于庵埠平安街上那座种满了娇艳欲滴的凌霄花的院子走去。 来到门前,媒婆定了定神,然后面带盈盈笑意,抬起手轻轻敲响了吴家院子那扇略显古朴的大门。 只听得一阵清脆悦耳的敲门声过后,紧接着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询问声:“谁呀?” 不多时,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吱呀声,院子的大门缓缓被打开。 吴师娘那张略带疑惑的面庞出现在了门后。 只见她目光先是落在了媒婆身上那件艳丽的红色花褂上,随后又迅速移到了媒婆手中提着的那个沉甸甸的礼盒上。 看着眼前这位满脸堆笑的陌生媒婆,吴师娘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总是有那些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前来敲响自家这看似平凡无奇的院门呢? “请问这是吴诗禹先生的家吗?” 媒婆满面春风,声音响亮。 听到来人询问,吴师娘赶忙微笑着答道:“是呢,请问您是?” 说话间,她的目光好奇地落在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只见这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嘴唇也被抹成了鲜艳的红色。 第136章 狼子野心 站在门口的妇人,笑意盈盈。 身穿一件绣有大朵牡丹图案的红色长衫,下身着一条葱绿色的长裙; 头上还插着一支金光闪闪的步摇,整个人看上去喜气洋洋,仿佛春天里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动人。 吴师娘不禁心中暗自思忖起来:“这人一身艳丽的衣裳和夸张的首饰,怎么看都像是个走街串巷的说媒人呢。莫不是哪家公子看上了我家闺女,特意遣人来说亲啦?” 想到这里,她不禁喜上眉梢,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不知夫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呀?” 媒婆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施了一礼,然后笑着说道:“哎呦呦,我可是城南林府专门派过来给府上小姐提亲的媒婆哟!”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手绢轻轻一挥。 接着又道:“咱们林家大少爷那可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呐!而且家世显赫、才学出众,与贵府的小姐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所以特地让老身前来,想问问吴先生和夫人意下如何呀?” 听闻林家大少爷,吴师娘不由得心里一咯噔。 她那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容瞬间泛起一丝涟漪,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只见她微微皱起眉头,满脸狐疑之色,嘴唇轻启,缓缓问道:“林家大少爷?可是那家赫赫有名、财大气粗的声合号钱庄的大少爷林恩典?” 媒婆听到吴师娘这般询问,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显然没有料到她竟会对这位林家大少爷有所耳闻。 她连忙点了点头,应道:“哦,原来夫人您已经认识林大少爷啦!没错,就是那位声名远扬的声合号钱庄的少东家,林恩典大少爷啊!” 说着,媒婆不禁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吴师娘,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和反应中探寻出一些端倪来。 然而,此时的吴师娘却并未察觉到媒婆的目光,她的思绪早已飘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个日子。 那时,林恩典竟然亲自登门拜访了吴家。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吴师娘的心头又是一阵乱跳…… 原以为是教会主内的弟兄姐妹们出于一片热心肠,特意带着大夫亲自登门造访,只为给生病卧床的丈夫诊治一番。 可谁能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那隐藏极深的狼子野心所驱使,他们其实早有预谋啊! 吴师娘越想越是气恼,一想到自己当初竟那般天真,将那个名叫林恩典的家伙视作救命稻草一般的大恩人。 一家人还对他感恩戴德,她心中的怒火便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般,瞬间升腾而起。 只见她气得满脸通红,双手叉腰,怒目圆睁,愤愤不平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女实在是配不上声合号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头家!所以啊,夫人还是请打道回府吧!” 话音未落,她已然快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正提着精致礼盒的媒婆,毫不留情地朝着院门口使劲儿推去。 那媒婆猝不及防之下,被吴师娘这么用力一推,不由得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但她反应倒也迅速,一边奋力稳住身形,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哎哟喂,吴夫人,您这到底是咋回事呀?咱们声合号的大少爷,那可是多少人家挤破脑袋都想要攀上关系的金龟婿呢!您怎么反倒如此不识好歹呢?” 然而,此时的吴师娘根本听不进媒婆的半句废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用力推着媒婆。 她口中依然坚定地重复着那句话:“对不起,请您赶紧回去向林大少爷如实禀报,就说我家女儿无福消受这份厚爱,实在是配不上他!” 终于,在吴师娘的不断驱赶下,媒婆无奈地被推出了院子。 紧接着,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院门被吴师娘狠狠地关上了,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和不快都隔绝在外。 媒婆一脸愁容地站在门外,抬起手来,略显无奈地再次轻轻敲响了院门。 她一边敲着门,一边高声喊道:“吴夫人啊,求求您开开门,就让我进去吧!让我好好地跟您说一说这件事呀。” 只见媒婆手上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礼盒,由于长时间站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但仍然坚持站在院门外不肯离去,语气也越发轻柔地哀求起来:“吴夫人,您就行行好,放我进去吧。” 而此时,吴师娘正站在门内,心中的怒火依旧没有平息下来。 只听她扯着嗓子大声回应道:“我说你这媒婆,赶紧回去吧!我们家不过就是个小门小户罢了,哪里能够高攀得上你所说的那种大富大贵人家?又怎么可能装得下这么大的一只金龟婿呢?” 说完这话,吴师娘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还不够坚决,于是又补充道:“你别再来纠缠不休啦!” 然而,媒婆并没有因为吴师娘的这番话而退缩,反而更加卖力地游说起吴师娘来。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放大声音说道:“哎呀,我的吴夫人哟,您可真是不知道哇!这林家的大少爷,那可是对您家的贵小姐一见钟情呐!如果吴小姐有幸能够嫁到林府去,那林大少爷肯定会把她当作心肝宝贝一样,时时刻刻都捧在手心里疼爱有加的。您就尽管放宽心好了,绝对不会让吴小姐受半点儿委屈的。” 尽管媒婆说得口干舌燥,滔滔不绝,但吴师娘却不为所动。 她听到媒婆说了这么一大通,心中不禁有些厌烦起来,于是便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调说道:“行了行了,你快别说了!再说下去,左邻右舍的都该跑出来看咱们家的热闹了。” 见吴师娘始终不肯松口,媒婆还是不死心地继续劝说道:“吴夫人,您就再考虑考虑嘛……” 没等媒婆把话说完,吴师娘终于忍无可忍了,她怒冲冲地冲着门口喊道:“你给我走!要是再不离开,我可要拿着扫把把你赶走了!” 见吴师娘真的动怒了,媒婆这才无可奈何地返回。 第137章 苦口相劝 媒婆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拖延。 她急匆匆地渡过宽阔的江面,脚步一刻也未曾停歇,径直朝着城南的林府疾驰而去。 当林恩典听闻媒婆竟然连人带物都被那吴师娘毫不留情地驱赶出来时,他的心瞬间像是被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狠狠压住一般,沉重无比,难受至极。 他眉头紧锁,面色阴沉,脑海中思绪万千。 其实,他心里早就明白,想要迎娶吴秀英绝非轻而易举之事。 如今,委托媒婆上门提亲这一条路已然走不通了,看来唯有亲自上阵,拉下脸面去到吴家,施展浑身解数,来一场死缠烂打的攻坚战了。 只是,这样做能否成功抱得美人归呢? 林恩典心里着实没底,但为了爱情,他已决定豁出去了! 蔡家村 那一天,儿子反对与李家的亲事后,又说自己喜欢上家中长工的女儿,蔡培元怒不可遏。 他扬起了手,狠狠地扇在了儿子蔡承业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空中,令人心悸。 然而,即便遭受了这样的责罚,蔡承业虽然被扇出了泪花,但他依旧倔强地、目光坚定地直视父亲,丝毫没有屈服之意。 蔡培元气得浑身发抖,他瞪大双眼,怒吼道:“逆子!你若再不服从我的安排,以后你就在这书房中反省,直至想通才出来吧!” 说罢,他将蔡承业拖进了书房,转身将书房的门锁上,并严令家中所有人不得给蔡承业开门。 后院的阿香听闻此事后,心中焦急万分。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眉头紧锁,满脑子都是被锁在书房中的蔡承业。 终于,等到夜半时分,万籁俱寂,蔡家众人皆已进入梦乡。 此时的阿香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前往前院。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家丁,蹑手蹑脚地穿过庭院,来到了关押蔡承业的书房外。 此时的蔡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出的巡逻的家丁轻微声响。 夜深人静,当家人都睡去了,蔡承业此刻却睡意全无。 四周一片黑暗,万籁俱寂。 他如同被困住的野兽一般,焦躁不安地在屋内踱步。 突然,他听到门外似乎有些许动静。 于是,他迅速停下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试图听清外面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而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少爷,是我。” 蔡承业心头一震,瞬间认出了这是阿香的声音。 他激动不已,连忙回应道:“阿香,你怎么来了?”言语之中难掩喜悦之情。 阿香轻声说道:“少爷,您就答应老爷吧。奴婢身份卑贱,始终是配不起少爷的……” 原来,阿香早已从她母亲那里听说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今夜冒着风险潜入前院,就是为了劝说蔡承业听从蔡培元的安排。 “阿香啊!” 蔡承业满脸痛苦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为了你,我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呢!哪怕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除了你之外,这世上其他的任何女子对我来说都是过眼云烟,根本无法进入我的眼帘了。” 当蔡承业亲耳听到自己深爱着的女人竟然开口劝说他迎娶别的女子时,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袭来。 此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心痛到了极致,甚至快要窒息一般。 这种感觉犹如万箭穿心,痛彻心扉,使得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少爷,我真的不配啊……” 阿香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老爷说得没错,婚姻必须得讲究门当户对才行。” 尽管她的内心深处同样喜欢着这位风度翩翩的少爷,但多年来父亲那番语重心长的叮嘱始终萦绕在心头,让她丝毫不敢忘却。 她心里清楚,自己和蔡承业之间仅仅只是主仆关系而已。 然而,这许多年里,蔡承业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她全都默默地铭记于心,并怀着无比感恩的心去回应这份深情厚意。 每一次他关切的眼神、温柔的话语以及贴心的举动,都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一般温暖着她那颗孤寂的心。 此时,站在门外的阿香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少爷,您身份尊贵,而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仆人罢了。我们之间实在相差太远,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还请您忘了我吧……” 说完这番话后,阿香感觉自己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泪水似乎随时都会夺眶而出。 屋内的蔡承业听到阿香如此决绝的话语,心如刀绞般疼痛难忍。 听到阿香的这番话,门内的蔡承业简直就要心碎了。 他对着横隔在他们中间的那扇门,激动地喊道:“阿香,爱情从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不存在所谓的门第之别!我不在乎你的出身,我要娶的人只有你!” “少爷,爱情,只是人们心里美好的幻想。而婚姻,从来都需要门当户对。” 阿香低泣着,悲痛欲绝地说。 “阿香,请你不要再说门当户对这句话了,我心里爱的人是你,是你啊!” 蔡承业此刻俯在那扇厚重的房门上,痛苦莫名地说道。 “少爷,求您不要这样,您这样,阿香心里也难受。” 听到蔡承业那近乎崩溃的声音,阿香也痛苦万分。 “谁?”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低沉而警觉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束犹如利剑一般朝她这边直直地射过来。 阿香心中猛地一紧,瞬间慌了神。 她手忙脚乱地拿起衣袖,像盾牌一样紧紧地挡在了自己的脸上。 门内的蔡承业原本还沉浸在紧张与期待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压低嗓音,焦急地轻声喊道:“阿香,是不是被发现了?” “是呢少爷,巡逻的发现我了。我得赶紧走了!” 阿香一边回应着蔡承业,一边毫不犹豫地转身,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撒开双腿拼命奔跑起来。 巡逻的人见状,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大声呵斥道:“站住!别跑!” 同时迈开大步,风驰电掣般朝着阿香逃跑的方向猛追过去。 刹那间,原本寂静无声的黑暗中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仿佛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就此拉开帷幕…… 第138章 有惊无险 阿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气喘吁吁地一路狂奔到了后院。 她的心跳急速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 此刻的她满心恐惧,根本不敢往家的方向跑去,生怕被后面追来的人抓住。 慌乱之中,阿香瞥见了旁边那间堆满杂物的房间,毫不犹豫地一头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负责巡逻的两人也如疾风般追到了后院。 他们瞪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但却发现原本逃窜的人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两人开始分散开来,仔细地搜寻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阿香父母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们匆忙披上外套,急匆匆地下床,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父亲何勤走出房门时,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四下寻找的家奴小杜。 “小杜,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吵闹?” 何勤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 小杜看了何勤一眼,紧张地说:“方才在书房门口发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我大喝一声,那人便惊慌失措地撒腿就跑。我们一路紧追不舍,一直追到后院,可不知怎的,这人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说着,小杜又转身继续在周围的草丛和禾秆草堆里翻找起来。 躲在杂物房中的阿香,听到外面父亲与小杜的对话,吓得屏住了呼吸。 听小杜说刚才在书房门口发现有个人影,老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适才自己和妻子披着外套从里间出来时,睡在外间的女儿的床上是空的。 他心头一慌,知道了那个人影肯定是自己的女儿阿香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他强压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对着小杜缓缓说道:“小杜啊,你瞧这后院,除了堆放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养着牲口和家禽之外呢,剩下的地方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啦。你再瞅瞅那牲畜的圈子,一眼就能望得清清楚楚,所以依我看呐,那个人八成已经从后门出了后院喽。” 老何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不自觉地偷偷瞟向一旁的杂物房。 其实呀,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自家闺女肯定是因为一时惊慌失措,匆忙间就躲进那杂物房里头去了。 小杜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他听了老何这番话后,心里虽说信了那么几分。 但当他的目光移到杂物房时,心底还是不禁泛起了嘀咕。 只见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说不定人真就藏在这杂物房里了,我得进去瞧瞧才行。” 还没等小杜把话说完呢,躲在杂物房里的阿香早就被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何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了小杜面前。 他陪着笑脸对小杜说道:“哎呀,小杜兄弟,这杂物房里可乱得很呐,到处都堆满了东西,要是您被砸到就不好啦,还是让我先进去帮您仔细查查吧!” 看到老何如此体贴入微地行动着,小杜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并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和赞赏。 其实,在他心中一直都很明白一个事实——老何在蔡家服务已然有三四十年之久,岁月的沉淀让他跟蔡培元主仆之间建立起深厚的情谊。 主子对待老何简直就如同对待自家亲人一般亲切和蔼。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这后院正是老何一家人居住之所。 因此,对于这座杂物房的内部构造以及其中物品的摆放位置等情况,老何必然要比初来乍到的小杜了解得多、熟悉得多。 就在这时,只见老何毫不犹豫地朝着杂物房迈步而去。 小杜见状,连忙高高地举起手中那燃烧正旺的火把,以便能够为老何照亮前方的道路。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老何缓缓地推开了那扇略显陈旧的杂物房门。 刹那间,一股混杂着尘土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而躲藏在角落里一只竹筐下方的阿香,此时早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宛如风中残叶般摇摇欲坠。 当两人一同踏入这间堆满各种杂物的房间后,小杜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四周。 然而,眼前所见却令他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见整个杂物房中到处都是积满厚厚灰尘的物件,这些杂物随意堆叠在一起,几乎让人找不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望着这凌乱不堪且毫无头绪的场景,小杜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转头对着仍在奋力拨开层层杂物试图向更深处探寻的老何喊道:“老何啊,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快出来吧,这屋里头全都堆满了东西,估计人也不可能进来的。” 听到小杜说不搜了,老何那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而此刻躲在竹筐下的阿香,也松了一口气。 小杜跟老何退出了杂物房,小杜带着另外一位巡逻,又回到了前院去看守。 看到小杜他们走出了后院,一直站在杂物房门口的老何轻轻地敲了下杂物房的门,轻声对里面的人说:“出来吧,他们走了。” 听到父亲的声音,阿香如释重负。 她掀开了罩在自己身上的竹筐站了起来,打开了杂物房门。 阿香娘看到女儿从杂物房里走出来,被吓得目瞪口呆。 她屏住了呼吸,惊慌失措地拉起了阿香的手,赶紧进了家门。 进了家门,老何看到女儿咬着嘴唇低着头不语,气得压低了声音,严厉地问道:“我就知道是你,说说看,半夜三更,跑去书房干嘛?” “爹,您可千万别误会,我是去劝少爷听从老爷的话,娶李家小姐的。” 看到父亲满脸的怒气,阿香赶紧解释着说。 “半夜三更,有啥好劝的?你没那心就好。我们跟少爷,始终不是同路人,再关两天,少爷就会想开的。从今天起,不许你再到前院去招惹他。” 老何心里明镜似的,就算他们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以后苦的,只有女儿。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叮嘱,是要断了女儿的念想。 第139章 降心相从 “知道了。” 阿香见父亲又开始叮嘱自己,赶紧乖巧地点点头应道。 昨晚,前院书房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人影。 那个人影一闪而过,如同鬼魅一般,迅速朝着后院跑去,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这个惊人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蔡宅。 这下子,大宅里的下人们可是炸开了锅。 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每个人的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昨晚出现在书房门口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住在后院的阿香姑娘。 毕竟,全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大少爷对阿香情有独钟啊! 为了阿香,大少爷甚至不惜忤逆老爷夫人的意愿,坚决不肯答应和李家小姐的婚事呢。 然而,关于阿香到底喜不喜欢蔡少爷,这下人们就真的无从知晓啦。 虽说平日里大家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蔡少爷总是对阿香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但感情这种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呀!或许只有阿香自己的心底才最清楚这份情感吧…… 原本众人对于阿香和大少爷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处于猜测阶段,然而就在昨晚,一个神秘的身影的出现。 这个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蔡宅。 于是乎,各种各样的传闻不胫而走。 其中最为盛行的一种说法便是:原来阿香和大少爷早已经私定终身、情投意合了。 而如今大少爷被老爷禁闭起来,阿香此番前来就是要解救心上人,甚至打算跟大少爷一起远走高飞、私奔他乡。 当这些流言蜚语传到老何夫妇耳中时,老何顿时火冒三丈,气得浑身发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向来乖巧懂事、让人省心的宝贝女儿,居然会如此表里不一! 平日里,每当看到女儿跟少爷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他都会不厌其烦地叮嘱吩咐女儿,千万要认清事实。 而女儿,也每一次都是恭恭敬敬地点头应承,表现得无比顺从听话。 可谁能料到,这一切竟只是表面现象! 若她与少爷的真实关系果真如同那深宅大院里下人们所传言的那样不堪,那么身为父母的他们夫妻俩,又有何颜面去面对老东家蔡培元啊?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如刀绞,羞愧难当。 事已至此,继续放任这些流言蜚语传播下去显然不是办法。 思来想去,他决定要尽快给女儿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只要女儿嫁出去成了家,那些不怀好意的闲话自然也就会慢慢消散无踪了。 毕竟,只有让女儿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宿,才能彻底堵住悠悠众口,保全蔡家的名声和尊严。 倘若自家闺女寻得了婆家,那么蔡少爷想必就会乖乖听从父亲蔡培元的安排,与那李小姐成亲了吧。 想到此处,老何马上行动起来。 当蔡培元听闻老何已然委托媒婆替其爱女找寻婆家之时,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欣慰笑容。 这几天,他都对自己那个冥顽不灵、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儿子烦恼不已。 毕竟,按照儿子目前这种执拗的状态,无论如何劝说都是无济于事的。 而如今,老何竟然主动采取行动,着手为女儿张罗婚事,这无疑让蔡培元心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稍稍落定了一些。 如果阿香能够顺顺利利地嫁出去,那么还用担心自家儿子不好好听从自己的安排吗? 他俩都不过才十几岁而已,所谓的爱情对他们而言,简直就如同小孩子玩过家家一般幼稚可笑。 只要一方有了归宿,另一方很快便会断了念想。 这媒婆的办事效率,可谓是高效。 老何拜托她为女儿寻婆家后,隔日,便有了好消息。 原来啊,在隔壁村子里,有一户专门以做豆腐为生的人家。 他家在村口拥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铺面,前边用来售卖新鲜出炉的豆腐,而后边则是制作豆腐的场所。 这家小小的豆腐铺子,传到这位年轻后生手中时,已然是第三代了! 虽说靠着这间豆腐铺并不能够让一家人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维持生计、保证衣食无忧还是绰绰有余的呢。 自小起,何勤就在蔡家当长工。 妻子也是,大小就卖给了蔡太太娘家为丫鬟。 两人虽然在蔡培元夫妇的成全下结为夫妇。 但对于身份的悬殊,他们都是心知肚明,从不敢越界。 听媒婆说那男子家中有着自家的营生,何勤夫妇几乎未加思索,便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彼时,阿香正静静地坐在一旁,聆听着媒婆滔滔不绝的言辞。 然而,随着话语入耳,她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无光。 因为,在她心中,早已被令蔡承业占据得满满当当。 和蔡承业一样,阿香的心很小,小到除了彼此,再难容下他人半分。 可她心里却比谁都明白,自己与蔡承业之间横亘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毕竟,她们一家人不过是蔡家所雇的工人罢了。 尽管深知这段感情注定无果,但阿香还是无法割舍对蔡承业那份深沉的爱恋。 与此同时,她亦清楚即便真的委身于那位卖豆腐的男子,恐怕也难以寻得真正的幸福与欢乐。 然而,身处如此境遇之中,阿香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无奈地含着泪,点头应允了这桩婚事。 那一刻,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而内心深处的痛苦与不甘,则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当得知阿香已然应允了这桩亲事之后,蔡培元简直喜不自胜、心花怒放! 就在当日,他迫不及待地将那紧闭多日的书房之门开启,并亲手将儿子蔡承业从里面释放了出来。 刚刚踏出书房的蔡承业,满心欢喜地认为父亲终究还是被自己的一片深情所打动,从而点头同意了他和阿香之间的婚事。 此刻的他,犹如脱缰野马一般,心中的喜悦之情难以抑制,迈开大步就朝着后院飞奔而去。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阿香那美丽动人的面容以及她娇羞可人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两人未来幸福美满的生活场景。 “阿香啊阿香,我亲爱的阿香!” 蔡承业一边狂奔,一边在心里呼喊着心上人的名字。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阿香的面前,亲口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父亲最终还是屈服了,不仅同意了他们的亲事,还把自己从书房里给放了出来! 第140章 强颜欢笑 蔡承业满脸兴奋、脚步匆匆地一路小跑到后院。 他心中满怀期待,能够早点见到那个熟悉而又亲切的身影。 果然,在后院的猪圈旁,阿香一手提着泔水桶,一手拿大木瓢,正在专心致志地给猪圈里的猪喂食。 见自己激动地跑过去,阿香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是用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后,又开始舀猪食倒进猪槽里。 看到迎接自己的竟然不是阿香那温暖如春的笑容和热情洋溢的问候,而是一张冷漠如冰的面孔时,蔡承业不禁愣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与往日判若两人的阿香。 自己被父亲禁闭了多日,今儿才好不容易被父亲放了出来。 按常理来说,阿香应该会为他感到高兴,甚至欢呼雀跃才对。 可如今她不仅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反而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这让蔡承业心里顿时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阿香妹妹,你这到底是怎么啦?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不高兴呢?” 蔡承业紧紧地盯着阿香,焦急地问道。此刻的他,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关切和忧虑。 阿香听到蔡承业的问话后,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将手中的猪食倒入猪槽里。 她的动作显得有些机械和生硬,仿佛心不在焉一般。 同时,嘴里还幽幽地说道:“少爷,恭喜您终于获得自由了。” 虽然嘴上说着恭喜的话,但语气却异常冷淡,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真诚的祝福。 蔡承业愈发觉得奇怪了,他皱起眉头,追问道:“我自由了,难道你不为此感到开心吗?看看你现在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呀?” 只见阿香依旧低着头,双手不停地舀着猪食。 沉默片刻之后,方才轻声回答道:“开心……只要少爷您能自由自在的,那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站起身来,快步朝着旁边的另外一排猪圈走去。 蔡承业跟在阿香的后面,看着阿香不停地给猪倒猪食,不言不语。 今天的阿香为何这么奇怪? 平日里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无话不谈。 今天自己好不容易才被父亲放出来,况且父亲还妥协了他与阿香的婚事,为何阿香还如此闷闷不乐呢? 看着活泼的阿香愁眉苦脸,蔡承业才觉察到这里面不简单。 于是他站在一旁看着阿香喂猪,并开口问道:“阿香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蔡承业问自己所为何事,阿香想了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蔡承业,强装着笑容对蔡承业说:少爷,您恭喜我吧!” “恭喜你?” 听闻阿香让自己恭喜她,蔡承业不禁感到十分困惑,眉头微皱,满脸狐疑地问道。 只见阿香微微颔首,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嘴角艰难地上扬,硬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许多的笑容来。 她对着蔡承业说道:“是啊,就是要恭喜我,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夫家啦。” 听到阿香说她已然寻得良婿,蔡承业心中先是一喜。 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想要像往常一样轻轻抚摸一下阿香的头顶,表示亲昵与关怀。 然而,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及到阿香那如丝般柔顺的秀发时,阿香却突然将头向旁边一侧,巧妙地避开了蔡承业伸来的手。 蔡承业见状,心中略微一怔。 随即便以为是阿香担心此举会被他人瞧见,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闲话。 于是,他微微一笑,眼中满含温柔与宠溺地注视着阿香。 轻声说道:“傻妹妹,你能觅得如意郎君,这自然也是我的喜事呀!我就猜到,肯定是爹爹已经提前告知于你了吧?” 阿香默默地听着蔡承业的话语,原本低垂的脑袋更低了几分。 终于,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而下,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一小朵泪花。 她声音略带颤抖,哽咽着对蔡承业说道:“老爷并没有对我说过任何有关此事的言语。其实……是我爹爹做主,将我许配给了邻村那个卖豆腐的沈家。” 说完,阿香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泪水如决堤之洪一般奔涌而出。 “什么?你说什么?” 蔡承业一脸惊愕地望着阿香,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八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话语。 当阿香再次重复道:“我父亲已经将我许配给邻村卖豆腐的沈家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蔡承业的心头上,让他瞬间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此时的他终于恍然大悟,难怪父亲会突然将自己从书房中释放出来; 难怪当他打开书房门的那一瞬间,看到父亲看向他时的那个眼神竟是如此的戏谑与得意。 所有的谜团在此刻都迎刃而解,原来一切都是因为阿香早已被许配给了他人。 蔡承业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他呆呆地看着阿香那张美丽动人却又带着些许无奈的脸庞,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少爷,您也很快就要和李家小姐完婚了吧?” 阿香努力地压抑着内心如潮水般汹涌的痛楚,手上装作忙碌地倾倒着那散发着酸臭气味的猪食,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真实的心境。 阿香用眼角余光偷偷瞥向蔡承业,只见他那张原本俊朗的面庞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灵魂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蔡承业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声音沙哑而低沉地问道:“阿香,是谁把你许配给他人的?是不是我爹爹逼迫你的?” 此时的蔡承业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他将所有的怨恨一股脑儿全都归咎到了父亲蔡培元的头上。 然而,面对蔡承业的质问,阿香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低声说道:“老爷并没有逼迫我们,这门亲事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答应下来的。” 尽管阿香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当蔡承业得知这个消息时,对他而言无疑就像是遭受了一记晴天霹雳。 果然,蔡承业瞪大了双眼,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声吼道:“我不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肯定是我爹爹造的孽!阿香,你在这里等着我,等我去找他理论一番!” 说完,蔡承业便毫不犹豫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朝着前院飞奔而去。 留下阿香孤零零地一个人伫立在臭气熏天的猪圈旁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第141章 再三恳求 看到儿子满面怒气,急匆匆地跑进厅堂,坐在厅堂里悠闲品茶的蔡培元嘴角微微翘起。 他冷笑了一声,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蔡承业大步跨进了厅堂,看到父亲那双带着戏谑的眼,气得涨红了脸,大声吼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的主意?” 看到儿子气急败坏,两眼发红,像一只愤怒的狮子朝着自己吼,蔡培元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平心静气地说:“坐下说,别丢人现眼。” 他说话时,还不忘朝着外面张望,生怕被家里的下人笑话。 “你如果怕丢人现眼,就不会出这个馊主意了。你说,你明知我喜欢阿香,为何让老何为阿香找婆家?” 见父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蔡承业拽着双手,继续朝蔡培元吼着。 “谁说我让老何给阿香找婆家的?那完全就是老何他自己看不中你,才想着要帮阿香寻觅个好人家呢!” 蔡培元不紧不慢地瞥了一眼站在面前满脸怒气的儿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再次拿起放在桌上的茶壶,悠然自得地开始泡起茶来。 只见他轻轻揭开壶盖,将精心挑选过的茶叶小心翼翼地放入壶中,接着提起一旁烧开的水壶,缓缓地将热水注入茶壶之中。 顿时,一股清幽的茶香弥漫开来,萦绕在整个房间里。 而此时的蔡承业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泡茶的优雅场景。 他瞪大了眼睛,对着父亲喊道:“您别在这里狡辩了!若不是您对老何施加压力,他怎会无缘无故地替阿香找婆家?难道真当我不知道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吗?” 蔡培元听着儿子的指责,手上泡茶的动作丝毫未受影响,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个步骤。 待茶水稍稍浸泡一会儿后,他端起茶壶,慢慢地将泡好的茶汤倒入茶杯中。 看到父亲优哉悠哉的品着茶,蔡承业跺着脚,看着父亲恶狠狠地说:“哼,就算如你所愿,别以为将阿香许配与他人,我就会乖乖听从你的安排!” 说完,他丢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的父亲,转身扬长而去。 李府 自从得知父亲答应了蔡家的提亲之后,李如云的内心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一般。 她开始策划事故,让吴秀英毫无怨言地成为自己的陪嫁丫鬟。 她深知自己向来任性刁蛮,父母对自己更是宠溺到了极点。 只要是自己坚决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怕再困难、再不合理,父母也会想尽办法替自己弄到手。 这种有求必应的宠爱,使得李如云对于实现这个愿望充满了信心。 回想起当初吴秀英进入府邸时,那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等到李云如出嫁之日,就要归还吴秀英自由之身。 然而此刻,李如云却全然不顾这些约定。 毕竟在她眼中,自己即将孤身一人嫁到蔡家那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去。 如果没有一个贴心可靠的人陪伴在身旁,那日子可怎么过呢? 而且,吴秀英从七岁起就一直跟随着自己,可以说是最了解自己喜好和脾气的人了。 这么多年下来,使唤起吴秀英来也是得心应手。 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日常起居,吴秀英都能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有这样一个熟悉且顺从的丫鬟在身边,李如云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至于要吴秀英陪嫁这件事情,那可是只有洪安人和李如云这两个人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呢! 而李员外压根儿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他作为父亲,对于自己女儿的脾气和性子可以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啊! 而且他也非常清楚这些年来吴秀英到底受了多少的委屈。 所以呀,当他想到女儿即将出嫁的时候,心中早已经暗暗决定:一定要给吴秀英找一个特别好的婆家才行。 如此一来,也算是能够弥补一下这些年吴秀英因为受到自家女儿的欺负所遭受的痛苦啦! 这一天,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柔和的光芒,微风轻拂着树叶沙沙作响。 李员外如同往日一般坐在库房里,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账本,他手中紧握着一支毛笔,正聚精会神地核算着账目。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闪了进来。 原来是李员外的宝贝女儿李如云。 只见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宛如春日绽放的花朵般娇艳动人。 李如云蹑手蹑脚地走到父亲身旁,生怕打扰到他工作。 当她看到父亲专注于算账时,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李员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来。 当他看到女儿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怎么啦?我的乖女儿,是不是想帮爹爹的忙呀?”李员外轻声问道。 李如云连忙摇了摇头,娇嗔地说道:“爹爹,您不要这么辛苦劳累啦!这些事情就让哥哥们来帮您做吧,您应该好好享享福才对呢。” 说着,她心疼地看向父亲那略显疲惫的面容。 听到女儿如此贴心的话语,李员外感动不已。 他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感慨地说道:“还是我的云儿最懂事儿,知道心疼爹爹。再看看你的那些哥哥们,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没一个人能像你这样关心我这个老头子哟。” 只见父亲缓缓放下了手中正在忙碌着的工作,那张原本严肃认真的面庞瞬间绽放出如春日暖阳般温暖而慈祥的笑容,目光柔和且满含爱意地凝视着自己。 李如云心中一喜,觉得时机已到,于是鼓起勇气再次向父亲提起了那件一直萦绕心头的事情。 “爹爹呀!难道您真的心狠到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独自一人嫁到那蔡家去吗?” 李如云娇嗔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和哀求。 说起这桩婚事,其实她并没有太多抵触情绪,但一想到要孤身一人去到陌生的环境生活,心里便不由得打起了鼓。 第142章 软磨硬泡 尤其是关于让吴秀英陪嫁的这个想法,她已经不止一次在父亲面前提及过了。 然而每一次,都被父亲以各种理由委婉拒绝掉了。 从小到大,父亲对于她可谓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几乎没有不满足的时候。 可唯独在这吴秀英陪嫁一事上,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父亲就是咬紧牙关不肯点头应允。 每当回想起即将独自踏入蔡家大门的场景,李如云顿时感觉自己像一只失去了庇护的小鸟,内心充满了无助与惶恐,整个人也随之变得毫无底气可言。 这时,只听见李员外轻笑着回答道:“傻孩子,怎么会是你一个人呢?不是还有红梅陪着你一同前往嘛。” 李员外自然清楚得很,自家宝贝女儿今日这般苦苦纠缠,真正目的绝非只是想要个普通的陪嫁丫头那么简单。 想必她今天又准备使出浑身解数,缠着自己去找吴先生商量,好让吴秀英能够作为李如云的贴身陪嫁丫鬟一起嫁入蔡家。 “爹爹,我不要红梅啦,我就要吴秀英!” 眼见着父亲一直在和自己兜圈子、打太极,李如云干脆也不再伪装下去了。 她挺直了身子,鼓起勇气直视着父亲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将内心真实的想法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听到女儿如此直白的话语,李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云儿啊,爹爹已经跟你说多少次了,当年吴先生能接受这个协议,也是看在那条:“等你出阁后,便让吴秀英自由”的规定,才答应让吴秀英进府当你的陪读丫鬟呢。而如今你要出阁了,眼看吴秀英就可以是自由身了,这也是吴先生一家盼望已久的时刻呢!” 李员外看着女儿不甘的表情,苦口婆心地接着说:“况且,你嫁过去后,便是蔡家人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父亲还试图说服自己只接受红梅一人陪嫁,李如云继续任性地说:“爹爹,我不管,我就是要吴秀英。” 见女儿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劝,李员外一脸无奈地叹息道:“云儿啊,那吴秀英自七岁起就开始跟着你了,时至今日,已然过去了整整九个春秋岁月。如今,确实是到了彼此分别的时刻啦。” 然而,任凭李员外怎样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始终没有丝毫松动之意。 这下子,李如云可急眼了,干脆耍起赖皮来。 “爹,反正我不管!要是您不肯让吴秀英随我一同出嫁,那我就不嫁了!” 话音未落,她便像个孩子似的“嘤嘤嘤”地嚎啕大哭起来。 打小到大,但凡李如云这么一哭,李员外瞬间就会乱了方寸。 此刻,望着眼前哭得如同梨花带雨般娇柔可怜的女儿,李员外只得缓缓放下手中紧握的毛笔,眉头紧锁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其实,在李员外的心里头,早已有了一个盘算——让吴秀英留下来充当女儿陪嫁的丫鬟。 只是,一直以来,自己算是和吴先生惺惺相惜。 况且吴先生的为人,他是打从内心深处的敬重和钦佩。 倘若不是迫不得已、别无他法,以他的为人处世原则,着实不愿使出这般不入流的卑劣手段去设计陷害吴先生呐。 “别哭了,让爹爹想想法子,怎么去说服吴先生。” 李员外用袖口帮女儿擦去脸庞上的泪水,轻声安慰着说。 听到父亲答应想法子说服吴先生,李如云顿时破涕为笑。 自从媒婆被吴师娘赶出家门后,林恩典为了这门亲事,可谓是绞尽脑汁、费尽了心思。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多方打听,他总算是得知今日正是吴先生和其女儿返家探亲的日子。 于是乎,天还未亮,林恩典就迫不及待地起床洗漱,匆匆忙忙赶往北江渡口。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时,北江渡口已经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了。 过江的人们川流不息,有的挑着担子,有的背着行囊,还有的牵着小孩…… 真可谓是人山人海,多得如同那江水中畅游的鲫鱼一般,数也数不清。 而此时的林恩典,则如一座雕塑般笔直地站立在渡口。 他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来往渡口的那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似乎要将每一个路过之人都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 临近辰时,阳光逐渐变得炽热起来,洒落在大地上,仿佛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巾。 就在这时,林恩典突然眼前一亮,只见远处的街口处缓缓走来一人。 此人身材高挑,手提一只精致的礼盒,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那长衫剪裁得体,衣袂飘飘间更显其儒雅气质; 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他整个人的形象。 待来人走近一些,林恩典这才看清,原来正是自己苦苦等候多时的吴先生。 看到吴先生的身影,林恩典心中一阵欢喜,他赶忙迈开大步向前跑去。 待到近前,林恩典先是稳稳地站住身形,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吴先生行了个礼,双手抱拳作揖道:“吴先生,多日不见,不知您近来身体可还安好?” 声音清脆洪亮,饱含着真挚的问候之意。 吴先生见此情形,脸上立刻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连忙回应道:“啊!原来是林家大少爷呀!多谢挂念,同好,同好啊!”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融洽起来。 在这个阳光明媚、热闹非凡的日子里,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充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和喧闹的气息。 就在这样一个熙熙攘攘的环境中,两个人静静地站立着。 身穿枣红色的丝绸长衫,风度翩翩的林恩典,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吴先生。 他显得有些拘谨,微微躬身向吴先生礼后说道:“得知今日乃是先生回家探亲之日,在下有一件至关重要之事欲与先生相商,故早早便已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听到这话,吴先生连忙摆了摆手,笑着回应道:“哎呀呀,大少爷您这般言语可真是太过客气啦!能得您如此看重,实乃我吴某之荣幸啊。既然您已有要事要讲,那就但说无妨吧,请!” 说着,他还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林大少爷继续往下说。 “先生,这边熙熙攘攘,我们何不找一家茶馆坐下慢慢聊?” 见吴先生对自己客客气气,林恩典便知道他前往吴家提亲之事,吴先生肯定尚不知情。 第143章 暗室求物 “也好,也好。” 听到林恩典提出要找一间茶馆商谈事情,吴先生毫不犹豫地满口应承下来。 他们两人肩并着肩,迈着轻快的步伐一同朝着位于渡口处那座声名远扬的“洪福茶馆”走去。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茶馆门前。 此时,眼尖的洪老板一眼就瞧见了正朝这边走来的林大少爷。 一见到是声合号钱庄的大少爷,洪老板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他迅速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事务,一路小跑着从柜台前迎了出来。 “哎呀呀,大少爷,真是好久不见呐,您可一切安好?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只见洪老板稳稳当当地站立在门口,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向迎面走来的林恩典大声招呼道。 “哈哈,洪头家,托您的福,托您的福!看您这茶馆,生意可是越来越兴隆啦!” 林恩典同样满脸笑意地举起双手,向着洪老板回应道。 话毕,林恩典稍稍侧过身子,伸手轻轻一指身旁站着的吴先生,随即开口向洪老板介绍起来:“这位是吴先生。” “哦,原来是吴先生啊,久仰久仰!欢迎欢迎,请进,请进!” 洪老板一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他忙不迭地点着头,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伸出右手,做出一个标准的“请”的手势。 见洪福茶馆的老板,面对林恩典时满脸堆笑,眼中满是敬意与谄媚之色,腰板微微弯曲着,仿佛面前之人乃是高高在上的权贵一般。 一旁的吴先生见状,心中暗自思忖道:“这林公子来头果真不小,竟能让这洪老板如此敬畏有加。” 他也双手作揖,双手抱拳作揖,向着洪老板施礼,口中说道:“今日承蒙洪老板盛情款待,吴某在此谢过了。” 洪老板赶忙上前一步,扶住吴先生,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忙不迭地说道:“哎呀呀,吴先生太客气啦,快快里面请。” 说着,他便亲自引领着林恩典和吴先生朝着一间包厢走去。 这包厢位于茶馆二楼的角落处,四周环境清幽宁静,远离了楼下大堂的嘈杂喧闹之声。 当房门被缓缓推开之时,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屋内的布置更是别具一格,墙壁上挂着几幅精美的山水画。 桌椅皆是用上等的红木所制,雕刻精细,线条流畅自然; 桌上摆放着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旁边还有一盆盛开正艳的兰花,更为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雅致之气。 洪老板侧身而立,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着对林恩典说道:“大少爷,这间‘听雨轩’可是小店最为上等的包厢之一,不知是否能合您的心意啊?” 林恩典抬眼打量了一番屋内的陈设,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回答道:“嗯,可以可以,此处甚是不错,多谢洪头家费心安排了。” 此时的他,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显然对这个包厢十分中意。 听到林恩典的称赞,洪老板受宠若惊般连连摆手,谦逊地说道:“大少爷谬赞了,能得大少爷青睐,实乃小店之荣幸啊。还望大少爷和吴先生在此能够尽情享受,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说完,他依旧站在门口,恭敬地目送着林恩典和吴先生走进包厢,并轻轻合上了房门。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身形瘦弱、动作麻利的茶童,双手紧紧握着一把长长的铁钳,那钳子前端正牢牢夹住一个烧得通红发亮的碳炉。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缓缓走进了房间。 此时,屋内的林恩典与吴先生正相对而坐,两人面色松弛,笑意盈盈。 茶童一进屋便开始忙碌起来,他熟练地放置好炉火,将水壶稳稳地放置其上。 手里拿着一支小巧的蒲扇轻轻地扇着,安静地等待着水被烧开。 炉中的水开始冒泡的时候,他放下了蒲扇,手脚利落地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包上等的茶叶,小心地打开包装纸。 他将那些翠绿鲜嫩、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茶叶轻轻地放入了精美的紫砂茶壶之中。 不多时,随着一阵“咕嘟咕嘟”的声响传来,壶中的水已然沸腾翻滚。 茶童见状,赶忙提起水壶,将滚烫的热水注入茶壶内。 刹那间,一股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房间。 待到一切准备工作完成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恩典终于开了口:“茶博士,我与先生有些要紧事需要商议,这里就暂且不需要你来忙活了。这煮茶的活儿嘛,暂时由我们自己亲自动手便是了。” 听闻此言,原本专注于手头事务的茶博士停下手中动作,微微抬头看向林恩典,脸上露出一抹谦逊有礼的笑容:“好嘞,老爷!那小人就先到门口候着了,如果您二位有任何需求,尽管唤我便是。” 言罢,茶博士先是将泡好的茶水依次从茶壶倒入两只精致的茶杯当中,然后分别将其中一杯轻轻摆放到林恩典面前,另一杯则恭敬地递给了吴先生。 做完这些,他才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厢房,并小心翼翼地合上了房门。 待茶博士离开房间之后,林恩典缓缓站起身来,他神情肃穆,双手抱拳举至胸前,对着仍坐在椅子上的吴先生深深地行了一礼。 吴先生冷不丁瞧见林恩典这般举动,不禁大吃一惊,整个人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大少爷,您这是……?” 吴先生满脸惊恐之色,嘴巴微张着,眼睛瞪得浑圆,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声音都因为过度惊讶而有些颤抖。 他实在不明白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少爷为何突然又对自己施礼,而且看那神情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相商一样。 “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 林恩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脸上仍难掩紧张与局促。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和吴先生年龄相仿,如今却要开口说出想要迎娶对方爱女这样的请求,确实有些不合礼数。 然而爱情的力量驱使着他不得不勇敢迈出这一步。 “大少爷,千万别这般多礼,真真折煞在下了,有话您请讲。” 眼见林大少爷如此谦逊有礼,吴先生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他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向林恩典回礼,态度十分恭敬。 同时,他也满心好奇,不知道这位大少爷究竟所求何事。 第144章 推心置腹 “实在是冒昧,在下今日跟吴先生提起这事,确实是有些唐突。” 林恩典看着吴先生,难为情地说。 “大少爷,您这话就见外了,您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千万别这么客气,有话直讲就是了。” 吴先生见林恩典吞吞吐吐,他心里颇为忐忑地说。 “先生,在下对令爱倾慕已久,有意纳令爱为四姨太,未知先生可否成全?” 林恩典此刻不敢正视吴先生的眼睛,他低着头,鼓起勇气说。 此刻他心里清楚,如若现在不说出来,待会吴先生回到庵埠家中,吴师娘也一定会跟他提起前些日子自己已经派了媒婆上门提亲的事来的。 于是他咬了咬牙,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来。 “什么?大少爷您说什么?” 听闻林恩典说想要将自己的女儿纳为其四姨太时,吴先生那张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庞瞬间被惊愕所占据,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诞不经的话语一般。 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凝视着面前一脸愧色的林恩典,嘴唇微微颤抖着。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大少爷……这、这怎么可以?” 此时的林恩典,面对吴先生如此激烈的反应,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尴尬和愧疚。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先生息怒,在下实在是太过冒昧了,请先生千万见谅。” 然而,他的解释并没有平息吴先生心头的怒火。 只见吴先生那双原本就已经睁得浑圆的眼睛此刻更是如同铜铃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林恩典,仿佛要喷出火来。 “林大少爷,您可是比我家英儿足足大了二十多岁啊!这般年纪差距,您怎会生出这样荒唐的念头?” 吴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气得双手一佛,差点把桌上的茶杯带翻过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林大少爷竟然会打起自家宝贝女儿的主意。 面对吴先生连珠炮似的质问,林恩典愈发觉得无地自容,但同时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吴先生,在下深知此番举动确实有些过分。但是,自从端午节那日在江边偶然瞥见令爱的倩影之后,在下便如痴如醉,从此茶不思饭不想,脑海之中、心田深处皆是令爱的身影挥之不去。今日前来叨扰先生,实乃想一吐为快,将我心底对令爱的这份真情实意全盘托出,还望先生能够明察。” 说到此处,林恩典稍稍停顿了一下,偷眼观察着吴先生的表情变化。 他很清楚,像吴先生夫妇这样品性高洁之人,寻常的金钱和地位根本无法撼动他们分毫。 所以,此时此刻唯有坦诚地亮出自己对吴秀英的一片真心,或许才能赢得些许转机。 “林大少爷啊,您瞧瞧您家里头都已经有了三房姨太太啦,难道这样还不能够满足您吗?” 吴先生望着眼前林恩典那张看似无比诚恳的面庞,不禁满心无奈地开口询问道。 只见林恩典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一脸真诚地回答道:“吴先生啊,您可真是不了解我的难处呀!其实呢,我之所以会迎娶这三房姨太太进门,每一个背后都是有着难言的苦衷呐!” 林恩典心里很清楚,若想要成功赢得吴先生的信任,就必须得向吴先生袒露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才行。 于是乎,他咬咬牙,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吴先生您想想看,若是换做别人处在我这个位置上,恐怕也未必能够做出比我更好的选择来哟!” 然而,吴先生显然并不相信林恩典这番说辞。 他嘴角微微上扬,略带几分戏谑地反问道:“哦?这么说来,难不成您娶这三房姨太太的时候,还是被您爹娘给五花大绑着硬拉过去成亲的不成?” 面对吴先生如此直白且毫不留情面的质问,林恩典先是愣了一下。 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并点着头回应道:“先生您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啊!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为林家的长子,肩负着传宗接代、延续家族香火的重任,依着我自己的性子,这一辈子怕是连妻子都不想娶的呢!” 听到已经连娶了三房姨太的林大少爷说他若如不是生为林家的长子,恐怕会终身不娶的时候,吴先生是差点没笑掉自己的大牙。 这些公子哥们,不天天流连于花街柳巷,到处拈花惹草就不错了,竟然还说自己不娶老婆? 这句话在于吴先生听来,就像是天方夜谭般的荒谬可笑。 “先生,您听我好好讲来。” 见吴先生不肯相信自己的说辞,林恩典耐着性子对吴先生说。 “您说。” 吴先生坐回了座位,阴着脸看着满脸讨好的林恩典说。 “实不相瞒,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有过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对方父亲为了家族生意,把女儿当做牺牲品,把我们活生生地拆散了。” 忆起这段心酸的往事,林恩典又红了眼眶。 他喝了一口茶,顿了顿接着说:“在她完婚后,我在父母的强迫下,娶了妻子郑氏。虽然两人没有爱情,但也算过得去。三年后,传来了初恋难产去世的消息,从此我顿觉人生无趣,得过且过。” 说到这里,眼泪已经盈满了他的双眼。 他哽咽着继续道:“二姨太因为父亲烂赌,欠下欠款无力偿还,我爹帮她爹还了债后,便让她嫁与我为二姨太了。” 说起二姨太,林恩典的眼里渐渐地恢复了平淡和平和。 “声合号在暹罗有业务,我奉命前往暹罗处理,在那边结识了三姨太,因为可怜她的遭遇,替她赎了身,她便以身相许,嫁与我为三姨太了。” 说到这里,,只见他缓缓地将手中那精致的茶杯端起,轻抿一小口杯中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茶水。 他那双眼眸就如同两道锐利的箭一般,直直地射向对面坐着的吴先生,紧紧地锁定住对方的视线,口中则继续言道:“先生啊,您可否知晓?在我的内心深处,始终深藏着一个人的身影。而那人,竟与令爱的容貌毫无二致,简直就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言罢,他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仿佛那茶杯有着千钧之重。 紧接着,他长长地叹息一声,这声叹息犹如一阵秋风,带着无尽的哀愁和无奈,在空气中悠悠回荡:“先生呐,事已至此,想必您已然明白为何我会对令爱一见倾心了吧!” 当听完林大少爷这番情真意切的剖白之后,吴先生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思忖起来。 原本,他还以为这位林家大少只是贪图自家女儿的青春美貌,但如今听其所言,似乎背后另有隐情。 如此一来,吴先生对于眼前这个男子顿时有了全新的看法和认知。 第145章 荒谬至极 “林大少爷,听您如此说来,难道小女与您心中的那位初恋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吴先生听到有人跟女儿长得毫无二致,不禁心生好奇。 “正是如此,更为凑巧的是,她离世已然十六载,而令爱今年恰好也是一十六岁。” 自从邂逅了吴秀英,林恩典的心中便始终萦绕着一个念头:“吴秀英莫不是陈美林转世投胎,前来续写他们之间的爱情篇章的?” “这也太荒谬了!世间竟有如此狗血之事?” 听到对方去世已经一十六载,而自己的女儿吴秀英今年正好是一十六岁时,吴先生连呼荒谬。 “先生,我也觉得这事很不可思议,但他就是真的发生了。这些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如今她又出现了,我实在无法放弃,望请先生成全!” 林恩典一脸真诚地看着满脸不敢相信的吴先生,诚恳地说道。 “荒谬至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英儿与您心中的人,犹如云泥之别!林大少爷,这仅仅是巧合罢了。” 吴先生看着林恩典那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先生,我如今心中所念,唯有令爱啊!自从邂逅令爱后,其他女子,我早已弃如敝履了。” 林恩典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吴先生所担忧的,无非是害怕他将自己的女儿误认成他心中曾经的那个人。 “无论您如何巧舌如簧,英儿与您心中的那人,也不过是凑巧相似罢了。林大少爷啊,请您发发慈悲,放过小女吧。” 吴先生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深知,一入侯门深似海,那豪门大户就如同龙潭虎穴一般。 让女儿嫁入富人家做姨太,岂不是将她推入火坑? 倒不如嫁给普通人为妻,平平淡淡才是真。 “吴先生,我的心如今就如那波澜不惊的湖面,除了令爱的倩影,再无其他能泛起涟漪了。还望您能体察我这颗如磐石般坚定的真心,应允了这门亲事吧!我在此立誓,娶了令爱后,我定会如那苍松般忠贞不渝,绝不再纳妾,亦会将令爱视作我此生唯一的伴侣。恳请先生您高抬贵手,玉成我们这段良缘吧!” 林恩典见吴先生犹如那铁打的罗汉一般,怎么都不肯答应自己,心中顿时慌乱如麻, 他慌忙站起来,双腿犹如被抽走了筋骨一般,软绵绵地对着吴先生就要跪下去。 吴先生目光如炬,眼尖地见到林大少爷这副模样,好似要向自己行那三跪九叩的大礼。 他赶忙如疾风般伸出了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林大少爷,这事,您就容我回去跟英儿妈从长计议吧。” 听到吴先生终于松了口,林恩典心中的喜悦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无法掩饰。 他扯开嗓子,对着门外高声喊道:“茶博士,速速进来换泡好茶。” 听到里面客人的传唤,茶博士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应了一声,推开房门,一路小跑着进来。 这个包厢里配备的茶叶,已经是这茶馆里最顶尖的货色了。 如今听到客人说还要换更高端的茶叶,茶博士欣喜若狂,仿佛中了头彩一般。 他满脸谄媚地问道:“老爷,这是要换哪种茶叶?” 要知道,这茶博士在候茶时间,若能更换更好的茶叶,那可是有奖励的呢! “换成店里最高端最名贵的。” 林恩典难掩心里的喜悦,喜逐颜开地对茶博士说。 “好咧,我这就去为老爷取来。” 茶博士说完,一阵风一样地走出了厢房。 “林大少爷无需再破费了,我得赶紧离开了,我若再不回去,英子妈定然要担心的。” 吴先生望着茶博士如脱兔般飞奔而去的背影,无奈地对着林恩典说道。 “先生且再喝两杯再走。也望先生在师娘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几句。” 林恩典心里清楚得很,吴师娘对于他去提亲之事,是相当反感的。 “这事不好说,我们夫妇从未想过把女儿嫁到大户人家为妾,所以还请林大少爷有个心理准备。” 本来吴先生看到林恩典如此痴情不想说破,可是见他那期待的表情,还是先说开为好。 “先生,我这颗真心,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望请先生高抬贵手,成全在下!” 听到吴先生又说没把握,林恩典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我尽量吧!” 看到林恩典那副犹如霜打的茄子般闷闷不乐的样子,吴先生的心中如泛起了涟漪般有了新的想法。 虽说此人与自己年岁相仿,但看他对自己的女儿,那可是真心可鉴,犹如赤子之心。 然而,倘若他将女儿视作他人的替代品,那么无论如何,他们夫妇定然不会应允这门亲事。 两人在茶馆又喝了几杯茶后,林恩典便把吴先生送至渡口,目送着他登上了渡船,过江回庵埠。 渡船终于缓缓地靠岸,吴先生揣着沉甸甸的心事,急匆匆地下了渡船。 他犹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迫不及待地招来了一辆黄包车,朝着平安街疾驰而去。 今天是丈夫与女儿回家探亲的日子,已到晌午,为何还未见他们回家的身影? 吴师娘像一尊雕塑般站在门口,心急如焚地朝着平安街口焦急地张望着。 见坐在黄包车上的丈夫出现在街口,吴师娘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黄包车来到家门口,停了下来。 吴师娘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接过了丈夫手里的礼盒。 “英儿又没一起回来?今儿怎么这个时辰才到家?” 看到只有丈夫一个人,吴师娘失望地问道。 给过了黄包车父车费后,吴先生跟在吴师娘的后头,一起进入了院子。 他强装镇定地说:“李小姐又有借口,不放英儿回来。我在渡口碰见林大少爷,有事耽误了。” “林大少爷?可就是那声合号的少东家?” 听到丈夫提起“林大少爷”,吴师娘顿时心里涌起了一把火。 “是呢!” 吴先生听到妻子那带着愤怒的声音,似乎已猜到其中的意思。 想必这林恩典是登门提亲过了,要不自己的妻子不会如此恼怒的。 第146章 荒诞不经 “这人动机不纯,你少去搭理他。” 听到是声合号的大少爷,吴师娘满脸愤怒地对丈夫说。 “他来过家里了?” 吴先生一边挽起了袖口,从水盆里捧起了一把水洗脸,一边扭过头问妻子。 “他自己不敢来,派了媒婆来的。” 吴师娘把礼盒拿进了屋里,回应着丈夫的话。 “那你当时是何反应?” 吴先生缓缓地走到水盆前,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细致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庞与双手,同时眼睛时不时地瞄向坐在一旁的妻子,小心翼翼、略带试探地开口问道。 “我能有啥反应啊?难不成还笑脸相迎吗?当我知道媒婆的来意后,拿起扫把赶人。这年纪都快赶上咱英儿她爹的人了,居然还有脸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来,真是太不要脸了!” 显然,吴师娘刚刚才稍微平息下来的怒火,因为丈夫的询问而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听到妻子这番怒气冲冲的话语,吴先生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接着,他将已经擦拭完毕的毛巾重新整齐地挂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稳步迈进屋子里,轻声说道:“其实吧,今天他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一开始我也是气得不行。不过等听完他所讲的那些话之后,我反倒觉得这也许真的就是所谓的命运安排呢。” 然而,吴师娘对于丈夫这样的说辞却丝毫不买账。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瞪大双眼,怒视着吴先生,愤愤不平地反驳道:“命运?我看你呀,八成是被那个有钱佬给收买了吧!这些个有钱人呐,每天大鱼大肉吃得饱饱的,闲得没事干就光知道打外面年轻姑娘们的主意。他嘴里吐出来的那些个话,无非都是些用来掩饰自己恶行的借口罢了!” “英儿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刚才他跟我提亲的时候,我的反应和你简直如出一辙。” 吴先生望着妻子那张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的面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吴师娘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原本以为丈夫会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却没想到丈夫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满心狐疑地盯着丈夫,质问道:“那你为何又不生气了呢?” 只见吴先生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那丝淡淡的笑意。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妻子身旁,然后慢慢地坐了下去。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妻子的手,语气温柔地解释道:“其实,他也是个可怜的伤心人呐。” 说到这里,吴先生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他的目光越过妻子,望向窗外,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继续对妻子说道:“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深爱的女子,但由于家族生意上的种种纠葛,两人最终被迫分开。那女孩后来远嫁他乡,可惜仅仅过了三年,便因为难产不幸离世。自那以后,他的心就如同死灰一般,再也没有真正活过来。尽管之后他也曾娶过三房妻子,但无一例外,这些女人都并非他真心所钟爱的对象。” 吴先生顿了顿,稍稍加重了握着妻子的手的力道,接着说道:“就在今年的端午节那天,他去江边观看龙舟比赛。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安排,让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咱们家的英儿。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英儿的模样与当年那个逝去的女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从那时起,他心中那份早已尘封多年的情感再度被点燃,于是便不可抑制地对英儿产生了深深的爱恋之情。” “哼!你听他胡诌。如此荒诞不经的鬼话,也只有像你这样整日沉迷于书中那些风花雪月故事的教书先生才会深信不疑。” 吴师娘满脸鄙夷与不屑,狠狠地白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后说道。 吴先生被妻子这样说,迟疑片刻后回应道:“说实话对于他所讲的这些事情,我也是将信将疑呢。要不这样吧,等明天我回到李府之后,亲自去找英儿问个清楚明白,看看英儿她本人对此事究竟知不知情?” 自从听完林恩典的那番话语以来,吴先生的心中就始终存有疑虑。 他暗自思忖着,这林恩典既然曾多次见到过自家女儿吴秀英,那么想必关于有人和吴秀英长得颇为相似这件事,应该早就告知给吴秀英知晓了吧。 吴师娘想到林恩典第一次登门的时候,便说是在教堂碰见了女儿吴秀英。 后来又因为取药,女儿跟着他们俩兄弟一同前往的。 于是她不大情愿地说:“我本不想此事让英儿知晓,但经你这么说,想必英儿也早已知情。” 李府 今天本应是一个月才有一回的探亲日子,吴秀英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向李如云告假了。 因为她实在太想念那久未谋面的娘亲了,所以想要回家陪伴娘亲一整晚。 等明天清晨第一班渡船出发的时候,她便会回到李府继续当差。 当时的李如云听到吴秀英的请求之后,非常痛快地就应允下来。 她甚至还破天荒地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些精美的糖果,微笑着递给吴秀英,并嘱咐道:“这些糖果带回去给你的弟弟们尝尝吧。” 吴秀英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她惊喜地接过糖果,心里不禁暗自思忖起来:这李小姐眼看就要出阁嫁人了,如今也变得越来越懂事了呢! 然而谁能料到,第二天一大早,正当吴秀英收拾好行囊准备出门去渡口搭乘渡船时,却突然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只见丫鬟红梅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满脸尴尬地地她说:“秀英,你又回不去了。” “又发生什么事啦?昨晚小姐明明答应我的了呀!” 听到红梅说自己又不能回家,吴秀英哽咽着问。 “小姐见你回了房间,她便卧在床上,说自己头痛欲裂,恶心想呕。说立刻让你回去伺候呢!” 红梅低着脸不敢看吴秀英,低声地说。 “唉,我知道了!” 看着红梅的表情,吴秀英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盼了一个月的探亲,就这样夭折了。 第147章 曲意逢迎 隔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了大地上,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柔和而温暖的光辉。 吴先生早早地就来到了渡口,他身着一袭简单的长衫,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步伐匆匆地登上了那艘陈旧的渡船。 随着船夫一声悠扬的吆喝声响起,渡船缓缓离开了岸边,向着对岸驶去。 江面上波光粼粼,微风拂过,掀起层层涟漪。 吴先生站在船头,目光凝视着远方,看着宽阔的江面,思绪万千。 约摸三刻钟后,渡船终于靠岸了。 吴先生迫不及待地下了船,刚上到渡口,便有一辆黄包车跑到他跟前。 “请问是否是吴诗禹吴先生?” 车夫看到穿着灰色长衫,文质彬彬的吴先生,礼貌地问道。 “在下正是,请问这是?” 吴先生满脸诧异,他不解地问黄包车夫。 “声合号林大少爷,让我在此候吴先生的。” 他一边说,一边放下了车辕。 听到是林恩典派他来接他的,吴先生纳闷了。 “怎么让黄包车来渡口等我?莫非又有何事找我?” 正当他心里嘀咕着的时候,黄包车夫问道:“吴先生,您这是要往城北的李府么?” 听到车夫问自己是否是回李府,吴先生心中的疑虑顿时就消失了。 看来不是有事来找自己的,而是出于讨好,为自己请来了黄包车。 “这离城北也没多远,我步行过去便可。” 吴先生一边对黄包车夫说,一边绕过黄包车说。 黄包车夫见吴先生不肯上自己的车,他拉起了车追了上来。 “先生,这车钱大少爷已经付过了,您就坐上来吧!免得小人难做了。” 吴先生转头看了看满脸哀求之色的黄包车夫,迟疑了一会,终于撩高了衫角,上了黄包车。 不一会,黄包车便在李府门前,稳稳当当地停下。 跟黄包车夫道过谢后,吴先生进入了李府。 此时,正值卯时,整个府邸还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但对于吴秀英来说,却是一天当中最为忙碌的时刻。 趁小姐李如云还未起身之前,她就必须得把李如云昨晚便溺的便盆清洗干净。 她小心翼翼地来到李如云的房中,轻手轻脚地端起了那搁置在床尾地下,满是异味的便盆。 她熟练地端起了便盆,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厢房。 把这些污秽倒进专门用于装便溺物的木桶后,再拿到水沟边,用刷子里里外外清洗干净。 紧接着,她又回到房间里,从衣架上拿下李如云昨晚换下的衣物。 把这些衣物放进了洗衣篮里,她又默默地提着衣物来到了院子中的水井旁。 打水、浸泡、搓揉……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尽管井水有些冰凉刺骨,但她的双手却始终未曾停歇。 吴先生心里非常清楚,按照往常的习惯,此时此刻,女儿肯定正在后园的井边洗涤着李小姐的衣裳呢。 所以当他一迈进府邸之后,甚至都顾不上先回到自己的那个小小的房间稍作歇息,就心急火燎地朝着后园一路狂奔而去。 不出所料,当他踏入后园的时候,发现这偌大的园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放眼望去,只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吴秀英正独自一人孤孤单单地蹲在井口旁边,全神贯注地为李如云清洗着衣物。 尽管如今刚刚迈入秋季,南方的气候尚且还算不上寒冷,但毕竟已经到了季节交替之际。 尤其是在清晨和傍晚时分,空气中仍旧会时不时地透出些许凉意来。 而那冰凉刺骨的井水,则更是寒意逼人,仿佛能够穿透人的骨髓一般。 吴先生向着井边走来,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道略显消瘦的背影。 阳光洒在了地上,将女儿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只见吴秀英正弯着腰,双手浸泡在水中,全神贯注地洗涤着李如云的衣裳。 盆中的水泛起一圈圈涟漪,仿佛在诉说着她心中的委屈。 吴先生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让他难以发出声音。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哽咽了起来,用低沉而沙哑的嗓音轻轻地呼唤着:“英儿……” 这两个字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包含着他对女儿无尽的疼爱和牵挂。 正在忙碌的吴秀英听到了父亲熟悉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当她转过身时,清晨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庞上,映出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看着父亲那高大而亲切的身影,吴秀英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爹爹,您回来啦!” 吴秀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父亲身边,眼中满是欢喜。 昨晚,当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父亲回家和家人团聚的画面。 她多么渴望自己也能参与其中,此刻依偎在父母身旁,享受家庭的温暖啊! 可是自从上次父亲生病后,李员外才恩准她回家小住几日,如今距离那次相聚,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了,都未能与娘亲和弟弟们相见。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思念之情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难以入眠。 这一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温柔的笑容和弟弟们天真无邪的脸庞,泪水不知不觉间再次浸湿了枕巾。 李如云昨天折腾了一天,把吴秀英忙得团团转。 但好在今晚,或许是李如云累了,竟难得地整夜没有找她的茬儿。 也正因如此,昨晚成为了吴秀英自从踏入李府之后,最为清闲自在的一个夜晚。 清晨,依旧是卯时,天色还未完全亮起,吴秀英就已经早早地起了床。 她熟练地洗漱、梳妆打扮,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自己收拾妥当后,迎接她的,便是一整天的忙碌了。 “英儿,瞧瞧这是什么?你娘亲专门给你做的‘碗壳桃’糕呢!” 说着,父亲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只见里面包着的是一块块用白色棉布裹好的绿色糕点,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吴秀英一看到这些熟悉的糕点,顿时眼睛放光,脸上洋溢出无比幸福的笑容。 她急忙伸出手,抓住自己的衣角用力擦了擦,生怕手上的污渍会弄脏这美味的糕点。 紧接着,她迫不及待地伸过手去,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那一块糕点,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每一口咬下去,都是满满的甜蜜滋味,这熟悉的味道,仿佛所有的疲惫和烦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第148章 见雀张罗 “慢点吃,可别噎着啦!” 吴先生一脸宠溺地望着正狼吞虎咽的女儿,声音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到她一般。 只见吴秀英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松鼠,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着糕点。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糕点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见此情景,吴先生赶忙打开布包,又掏出一个糕点,小心翼翼地递到女儿手中。 吴秀英满心欢喜地接过糕点,咬了一大口后,满足地眯起眼睛,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爹,我娘做的糕点真是太好吃了!要是每天都能吃上这么美味的糕点,那我肯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听着女儿这句话,吴先生顿时感到无比的后悔。 想当年,自己未能深思熟虑,竟鬼迷心窍般亲手将女儿送进这火坑之中。 时光荏苒,转瞬间九年已逝。 如今李如云已有了婚约,也是时候该还给女儿那份久违的自由了。 就在这时,吴先生心头忽地一动,仿佛想起了某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只见他故作漫不经心地向女儿问道:“英儿啊,近些日子里,你可曾遭遇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吗?” “爹爹,您怎会如此发问呢?” 吴秀英闻听此言,心中顿生疑惑。 她敏锐地察觉到,父亲这般询问定然大有深意。 毕竟,平日里父亲鲜少过问这些琐事,今日却突然提及,着实有些反常。 “哦,没什么大碍,只是为父觉得许久未曾与你交心长谈,故而随口问问罢了。” 吴先生强装镇定地解释道。 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昨晚妻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须得从旁敲侧击入手,绝不能让宝贝女儿知晓那位足以做她父亲的男子前来提亲一事。 否则,以女儿那倔强的性子,恐怕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爹爹这么一问,我心里还真是有件事儿呢,一直像根鱼刺似的卡在那儿,怎么都想不明白。” 父亲的这一询问,让吴秀英瞬间回想起了三个月前发生的那件离奇之事来。 当时,她正在教堂后堂门口等待约翰牧师的时候,被林夫人和她的儿子错认成了别人。 “哦?快给爹讲讲到底是咋回事儿。” 听到女儿说自己果真碰到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吴先生心里不禁猛地一抖。 难道说是那个家伙竟敢当着女儿的面大张旗鼓地示爱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瞬间揪紧了起来。 “爹爹,就是那位曾经带着大夫到咱们家里来给您看病的林大少爷呀,您应该还记得吧?” 吴秀英说着便再次蹲下身子,双手不停地揉搓着盆中的衣物,同时继续向父亲讲述道。 “林弟兄啊,这个我当然晓得啦,闺女,你接着往下说。” 吴先生强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也跟着蹲下身去,眼睛紧紧盯着正专注于洗衣裳并且滔滔不绝与他交谈着的女儿。 “那天我去教堂找约翰牧师过江来为您祷告,在教堂后堂门口,遇到了他跟他母亲林夫人。” 他们跟约翰牧师从内堂走出来,抬起头时目光恰好与我交汇在了一起。 刹那间,他们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天啊!这不是……” 林夫人和林大少爷异口同声地喊道。 紧接着,“陈美林”这个名字,从他们口中脱口而出。 说到这儿,吴秀英稍稍停顿了一下。 她轻轻地放下手中那件浸泡在大盆水中的衣裳,双手缓缓地揉搓着衣角,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然后,她再次拿起衣裳,用力地搓洗起来,但动作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 她一边继续搓洗衣服,一边抬头望向坐在一旁的父亲,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探寻。 此刻,她的双眼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湖水,直直地凝视着父亲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庞。 仿佛要透过岁月的痕迹,从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听闻女儿说到林夫人母子同时把女儿误认为别人时,吴先生惊讶不已。 “真有这样的事吗?” 女儿的话语,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父亲的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想到之前林恩典曾提及,自己的女儿竟与他心中所爱的那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成? “爹爹,您说这世上,果真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吴秀英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疑惑地望向父亲,轻声问道。 这句话就像一只调皮的小虫子,已经在她心里盘踞多日,搅得她心神不宁。 吴先生微微皱起眉头,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要穿透那无尽的时空去探寻答案一般。 他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世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谜啊,或许,这真的就是天意吧……”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丝丝涟漪,几乎只有近在咫尺的吴秀英才能勉强听清。 吴先生沉默片刻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他看向女儿,语气严肃地追问道:“这林大少爷,除了问这个问题之外,可还有对你讲些别的什么?” 吴秀英摇了摇头,如丝般柔顺的秀发随之轻轻晃动。 “没有了,爹爹。他只是问了我,咱们家和城南的陈建川家有没有亲戚关系。我如实回答说,从未听闻过此人呢。” “陈建川?”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吴先生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但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可以确定的是,在他所熟知的亲戚当中,绝对没有一个叫做陈建川的人存在。 如此一来,林大少爷心中牵挂的那个女子,极有可能与这位神秘的陈建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从那天李如云到书房来求父亲李员外后,李员外便有了一个不太光明磊落的计谋来。 要想办法将吴秀英留下来作为女儿出嫁时的陪嫁丫鬟,这还得从她的父亲吴先生入手。 虽说这计谋有点卑鄙,但为了达成女儿的心愿,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知道,吴先生在李府已经服务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循规蹈矩、本本分分。 老老实实做人做事,从未有过任何越界或者出格之举。 所以,如果想要设计一个陷阱,让吴先生乖乖地往里跳,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李员外毕竟久经世故,对于人心和人性的把握自然有着独到之处。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来…… 第149章 稀世珍宝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吴先生已在李府度过了十余个春秋。 这漫长的岁月里,李员外与吴先生朝夕相处,对其为人可谓了如指掌。 吴先生家境贫寒,生活拮据,但他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从不贪图非分之财。 那些本就属于他应得之物,他自然会欣然接受; 然而若是那钱财并非源自他的付出和努力,任凭旁人如何巧舌如簧、费尽唇舌地劝说,他都绝不会为之所动。 如此正直廉洁之人,才是李员外一直将他留在府中的原因。 可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吴先生亦有着一个小小的缺点。 那就他对古玩的痴迷程度简直超乎常人想象! 只要听闻哪里有珍稀古玩现世,哪怕路途遥远、困难重重,他都会想方设法前去一睹真容。 平日里,他将大部分闲暇时间都用于研究古玩知识,对于各类古董的历史渊源、制作工艺等如数家珍。 若能有幸收藏到一件心仪的古玩,那更是让他欣喜若狂,视若珍宝。 每当看到这样的宝贝时,他都会两眼放光,那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人生一大乐事,足以令其欣喜若狂、激动万分。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由于自身囊中羞涩,手头并不宽裕,根本没有足够的钱财去购买这些古玩来细细把玩品味。 尽管如此,但仅仅只是能够看上一眼,过过眼瘾,对他而言就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 无独有偶,这位富甲一方的李员外竟然也有着同样的癖好。 只可惜这位李员外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常常因为看走眼而被那些狡猾的商贩所欺骗,导致花大价钱买回家的所谓“古玩”实则不过是些粗制滥造的赝品罢了。 所以每次只要一回收回来自认为不错的古玩,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生怕又一次打了水漂。 因此每逢入手新的宝贝,必定会立马唤来吴先生,两人到书房好好把玩一番,顺便让吴先生帮其鉴定真伪。 正是这唯一的一个破绽,让一直苦思冥想如何才能让吴先生点头同意让其女儿吴秀英留下来充当自己女儿李如云陪嫁丫鬟的李员外瞬间计上心来,终于想到了一条绝妙的计谋…… 繁忙而充实的一天又过去了,吴先生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缓缓地从书斋踱步回到了位于李府中的那间属于自己的僻静厢房。 进入房间后,他打来了一盆清水,仔细地洗净了脸上沾染的尘埃和倦意,再轻轻擦拭干净。 待一切收拾妥当,才悠然地坐在桌前的油灯下,准备开始认真批改少爷们交上来的一篇篇习作。 正当吴先生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笔墨时,突然间,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笃笃笃”敲门声打破了屋内原有的宁静氛围。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使得吴先生微微一怔,随即停下了正在挥动的笔锋,抬起头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并略带疑惑地高声问道:“门外是谁呀?” 稍作停顿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先生,是我,员外请您过去一趟呢。” 听到是李员外近身随从的声音,吴先生他缓缓站起身来,迈步朝着门口走去。 “先生,今日员外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心情格外愉悦,特意吩咐小的前来邀请先生前往书房一同鉴赏品鉴呐。” 打开房门,未等吴先生开口,那随从便开口道。 听到“稀世珍宝”四个字,吴先生那颗心便开始躁动起来。。 他脸上顿时就像盛开的花朵一般灿烂。 他欣喜莫名地对着侍从说:“走,赶紧去瞧瞧去。” 吹灭了台上的蜡烛,关上了房门,吴先生跟在侍从后面,欣喜若狂地朝李员外的书房走去。 夜色如墨,深沉得化不开来。 偌大的花园之中,万籁俱寂,宛如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悦耳的虫鸣之声外,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 侍从手提一盏精致的灯笼,小心翼翼地走在前方。 微弱的光芒透过灯笼纸壁洒下,映照出他脚下蜿蜒曲折的小径和两旁盛开的娇艳花朵。 吴先生紧随其后,内心雀跃欢快。 两人急匆匆地穿行于这片美丽却静谧的花圃之间,不一会,便来到了李员外书房门口。 书房里灯火通明,在静谧的黑夜中特别显眼。 “笃笃笃……” 伴随着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一名侍从恭敬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叩击着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并提高音量朗声说道:“老爷,吴先生已经请到了。” 只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充满喜悦之情的回应:“进来吧!” 随后,侍从轻轻地推开门扉,踏入房中。 只见李员外此时正戴着一副精致的眼镜,端坐在柔和的灯光下方,一只手紧握着一只精美的青花瓷花瓶,另一只手拿着个放大镜,全神贯注地仔细品鉴着它的每一处细节。 当吴先生走进书房时,目光瞬间就被李员外手中那件圆肚子的青花瓷瓶吸引住了。 他的双眼仿佛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再也无法从那个青花瓷花瓶上面移开分毫。 过了好一会儿,吴先生才终于回过神来,满脸好奇地开口问道:“老爷啊,如此珍贵的宝贝您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呀?” “先生,您可算来了!快过来瞧瞧这东西究竟如何呀?” 一见到吴先生踏入门槛,李员外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精美的青花瓷花瓶,仿佛手中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只见他高高抬起头来,目光热切而期待地紧盯着吴先生,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情,高声喊道。 此时,一直候在一旁的侍从眼见吴先生已进入书房,赶忙提起灯笼,轻手轻脚地向后退去。 走到门口时,他还不忘轻轻地合上房门,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扰到屋内的两人。 李员外缓缓将手中的青花瓷瓶轻轻放置在书桌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生婴儿般小心谨慎。 而后,他微笑着向吴先生做了个手势,示意其靠近一些观看。 自打进屋伊始,吴先生的视线便一刻也未曾从那只大胖肚子模样的青花瓷瓶上移开。 此刻,他的双眸之中更是闪烁着惊喜交加的光芒,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只见他脚步缓慢却又坚定地朝着书桌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带着满心的好奇与渴望。 第150章 祸水东引 吴先生坐下之后,轻缓而又郑重地拿起放置于桌上的放大镜,将其凑近眼前,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投向那个摆在桌上、造型精美的大肚子青花瓷瓶。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瓷瓶,一寸寸、一丝丝地仔细端详着每一处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藏玄机的地方。 起初,吴先生的表情还相对平静,但渐渐地,他的眼神中开始流露出越来越明显的惊喜之色。 \"老爷,这可真是个宝贝啊!如此稀罕之物,实乃难得一见的珍宝呐!\" 吴先生激动不已,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 他那双原本沉稳有力的手此时竟然也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捧着这件举世无双的稀世奇珍,让他的心无法安静下来。 此时,他的鬓角处已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看到吴先生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惊喜神情,李员外心中暗自窃喜,不禁得意洋洋地翘起了一侧的嘴角。 此时此刻,李员外心里兴奋莫名。 只要能让吴先生认定这件青花瓷瓶价值连城,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会进展得越发顺利。 毕竟,想要让吴先生心甘情愿地同意让自己的闺女充当陪嫁丫鬟,就得先设下这个令他即使倾尽所有家财也无力偿还的局,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老爷,您看此瓶素底圈足,直口短颈,唇口稍厚,溜肩圆腹,肩以下渐广,至腹部下渐收,至底微撇;器型整体为青花纹饰。这是难得一见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罐”啊!” 吴先生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眼前精美的青花瓷瓶,目光犹如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定住。 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瓷瓶,口中滔滔不绝地向身旁的李员外讲述着关于它的种种故事和独特之处。 随着吴先生深入浅出、生动详实的讲解,李员外心中涌起一股由衷的钦佩之情。 这吴先生对古玩的研究可谓登峰造极,已然达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对于这件青花瓷瓶,李员外自然知晓其价值不菲,并且明白它乃是出自元代的青花精品。 然而,那些如同密码般复杂的专业术语,却令李员外感到如坠云雾之中,一时难以完全领悟其中的奥妙所在。 此时,吴先生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那只青花瓷瓶分毫。 只见他手持放大镜,贴近瓶口仔细端详起来,边看边轻声呢喃道:“老爷,此乃稀世珍宝,价值连城呐!您可一定要将其妥善珍藏才好啊!” 听闻此言,李员外心头一震,但面上仍保持着平静之色,微笑着问道:“先生,依您之见,这瓶子究竟能作价几何呢?” 其实,这一问便是李员外精心设下的陷阱,他有意引导吴先生落入自己预设的圈套之中。 面对李员外的提问,吴先生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缓缓答道:“实不相瞒,以目前的市场行情来估算,恐怕即便是老爷您这整座庭院,都未必能够换取这件宝贝啊!” 李员外听到吴先生说就算自己的整座庭院,也换不来这个青花瓷瓶时,他心里相当满意。 他又故作疑惑地问:“哦,真有如此值钱?” “老爷,依小的之见,此乃稀世珍宝啊!即便这只是我的保守估价,其真实价值也必定超乎想象、无可估量呐!” 吴先生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放大镜,他的双眼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惊喜光芒,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李员外说道。 李员外听闻此言,心中不禁一阵狂喜,他望着吴先生那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哈哈,如此说来,那本员外可真是鸿运当头、福星高照哇!能得此宝物,实乃三生有幸啊!” 此时,吴先生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个青花瓷瓶,口中喃喃自语道:“老爷,您瞧瞧这瓷瓶,工艺精湛绝伦,色彩温润典雅,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传世佳品呀!您务必将它妥善珍藏,切不可有丝毫疏忽大意哟。” 说话间,他的视线始终未曾从那青花瓷瓶上移开分毫。 然而,面对吴先生这般痴迷陶醉的神情,李员外却是心生怜悯与不忍。 毕竟,这瓷瓶虽堪称无价之宝,但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儿能够得偿所愿,他不得不狠下心来,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如此价值连城之物,眼看着就要在吴先生手中被毁掉,着实令人惋惜不已啊! 但为了女儿,不舍得孩子,哪里套得住狼呢? “先生,你把这瓶子拿到这边来,让我好好再欣赏欣赏。” 李员外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品着茶,对还一直舍不得放手的吴先生说。 听闻李员外让自己把花瓶拿过去,正沉浸在鉴赏青花瓷瓶的吴先生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庞上,此刻却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之色。 然而,稍作思索之后,吴先生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帮助李员外将这个花瓶送过去。 只见吴先生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珍贵无比的青花瓷瓶。 他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损坏这精美的瓷器。 就这样,吴先生迈着缓慢而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李员外所在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距离李员外越来越近,吴先生的心情愈发紧张起来。 就在即将靠近李员外的时候,突然间,不知怎的,吴先生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重心。 一个踉跄之下,手中紧紧捧着的青花瓷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着一般猛地抛向了半空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椅子上的李员外见状,反应极其敏捷。 只见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速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并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试图接住那正从空中急速坠落的青花瓷瓶。 与此同时,刚刚因为滑倒而有些惊魂未定的吴先生,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 意识到情况不妙后,他也急忙伸出手去想要接住那个青花瓷瓶。 然而,令人感到惋惜的是,尽管两人都拼尽了全力,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那个美丽华贵的青花瓷瓶最终还是无情地从吴先生的手边滑落,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刹那间,一地的碎片犹如繁星点点,散发出令人心碎的光芒。 第151章 运筹帷幄 吴先生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那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了一般。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个价值连城的青花瓷,此刻已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凌乱地铺陈在地面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吴先生瞪大双眼,惊恐万状地盯着这些瓷片,嘴唇哆哆嗦嗦地呢喃道:“老爷……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声音轻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 而一旁的李员外则早已顾不得形象,猛地蹲下身子,发疯似的一片一片捡起那些破碎的瓷片。 每拾起一块,他脸上的痛苦之色便增添一分,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呼喊着:“哎呀……我的宝贝啊!” 那悲怆的呼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让人闻之心酸。 吴先生怔怔地看着蹲在地上几近崩溃的李员外,心中满是愧疚和无奈。 他缓缓转过头,再次望向那满地狼藉的碎瓷片,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最终,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般,双腿一软,无力地蹲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头部,似乎想要将所有烦恼与恐惧都隔绝在外。 李员外平日里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笑容满面的模样,但此时此刻,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那原本和善的面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与恼怒。 只见他紧紧地握着一块青花瓷瓶的碎片,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沉重而缓慢。 他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睛,此时正恶狠狠地盯着已经无力地蹲在地上的吴先生,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随时准备扑上去将猎物撕成碎片。 “先生,你倒是说说看,这件事情到底应该如何处置?” 李员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那块锋利的瓷瓶碎片递到了吴先生的面前,那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这……老爷,就算是让我倾家荡产,我也根本赔不起您这个价值连城的花瓶啊!” 吴先生带着哭腔,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的眼神里满是哀求,希望李员外能够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一马。 “那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处理吧。” 看着吴先生绝望的表情,李员外假装愤怒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说。 “要不老爷您折个价,我回家凑凑看?” 吴先生心里清楚,就算理员外打到一折,他卖了整个家当,也不及千分之一。 李员外冷笑一声,“折价?这可是稀世珍宝,你就算在我府里白干一辈子,也不能抵其百分之一,再怎么折价你也赔不起。” 李员外所言及其合理,吴先生也无力反驳,只得垂头丧气地问:“老爷,那,那我该怎么办?” “这样吧,我倒是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只见那李员外不慌不忙地将手中握着的瓷瓶碎片轻轻放置于面前的雕花檀木桌上,然后以一种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姿态缓缓说道。 站在一旁的吴先生闻听此言,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之中瞬间闪过一丝微弱但却极为珍贵的希望之光。 他赶忙走上前来,满脸急切地追问道:“老爷,不知您所言何意?还请快快明示。” 李员外微微眯起双眼,沉默片刻之后方才慢吞吞地张开嘴巴,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轻声说道:“依我之见,不妨就让秀英留下来充当如云的陪嫁丫鬟。如此一来,这件事情便可就此一笔勾销啦。” “老爷,此事万万不可行啊!” 吴先生一听这话,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犹如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一边连连摆手,一边声音发颤地大声喊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让英儿在贵府充当陪读丫鬟,对于这个孩子,我内心深处实在是有着太多太多的愧疚与自责啊!这些年来,英儿在李小姐身旁可谓是受尽了苦楚,其中种种艰辛磨难,想必老爷也是心知肚明的。一直以来,能够支撑着英儿咬牙坚持下来的唯一信念,便是待到李小姐出嫁之日,她便能重获自由之身。也正因如此,她才苦苦忍耐至今。然而此时此刻,眼看着李小姐马上就要出阁嫁人了,如果此时再让她转而去做陪嫁丫鬟,我敢断言,英儿定然是无论如何都绝不会应允的。再者说了,即便抛开英儿本人的意愿不谈,,单就我自己而言,又怎能忍心看着她继续遭受这般苦难折磨呢?所以恳请老爷务必三思而后行啊!” “那行吧,这瓷瓶的价值你比我懂,该赔付多少,我相信你心中比我更清楚。” 见吴先生还是不答应让吴秀英留下充当李如云的陪嫁丫鬟,李员外翘起了二郎腿,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说。 只见吴先生面色阴沉,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青筋暴突。 他紧咬着牙关,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老爷,我愿以命相抵!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秀英吧!” 听到吴先生这番话,李员外微微抬起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斜睨着他。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冷冷地说道:“命?哼,先生的这条贱命又能值几个钱呢?” 说完,还不忘嘲讽地摇了摇头。 此时的吴先生早已满脸悲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他强忍着不让其落下,继续苦苦哀求道:“小人深知自己身份低微,命如草芥,确实不值一文。但老爷啊,英儿她如今已经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如果因为此事而充当了李小姐的陪嫁丫鬟,那么英儿的终身大事恐怕就要被耽误了呀!” 说到这里,吴先生不禁悲从中来,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其实,吴先生原本打算是等李如云出嫁之后,便立即着手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吴秀英寻找一门称心如意的好亲事。 然而,现在发生这样的变故,着实令他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李员外却突然哈哈一笑。 他自信满满地回应道:“先生啊,这一点你就不必过于操心啦!倘若秀英能够成为如云的陪嫁丫鬟一同前往蔡家,日后必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不定哪天,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当上蔡家的姨太太呢!” 言罢,李员外脸上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因为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152章 暗箭难防 “当蔡家的姨太太?” 吴先生听到李员外这句话后,心中不禁一动。 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仿佛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令他恍然大悟。 “对啊,如果注定要成为姨太太,那为何不让女儿去做那个对她一见钟情之人的姨太太呢?” 吴先生暗自思忖道。 与蔡家相比,声合号钱庄可是财力雄厚、声名远扬。 如果女儿能嫁到林家,不仅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且说不定还会备受宠爱。 想到这里,吴先生越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再仔细想想,如果女儿真的成为了李如云的陪嫁丫鬟,那么真的当上了蔡家的姨太太,恐怕这辈子都将无法逃脱李如云的掌控和折磨。 一想到这里,吴先生心中便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老爷,请您宽容一些,容我再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情吧。而且,这样重要的决定,怎么能不与英儿以及英儿的妈妈共同商议一番呢?” 吴先生表面上虽然如此回应着李员外,但其实他心里非常明白,自己对李员外所说的这些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拖延时间罢了。 看到吴先生终于有所松动,不再像之前那样坚决拒绝,李员外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之色。 对于吴先生提出要和家人商量的要求,李员外早有心理准备,因为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 只见他缓缓地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然后面带微笑,用一种看似通情达理的口吻说道:“确实,此事关系到家庭未来的走向,至关重大,自然需要你们一家人坐下来认真商讨,达成一致意见才行啊。” 看到李员外那副势在必得、志得意满的样子,吴先生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和不安。 他凝视着李员外那张看似和善却又暗藏玄机的脸,脑海中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些不太好的念头。 难道……难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阴谋吗? 吴先生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儿。 然而,当他回想起平日里李员外在众人面前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份客气与敬重之情时,内心的疑虑稍稍减轻了一些。 毕竟,以李员外一贯以来的为人处世风格,似乎不大可能做出太过出格之事。 而且,那个摆在眼前的青花瓷瓶确实如假包换,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真品,其价值之高简直难以估量。 就算李员外真的有意让自己的女儿留在府上充当李小姐的陪嫁丫鬟,按常理来说,也不至于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啊! 带着满心的困惑和纠结,吴先生拖着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腿,踉踉跄跄地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头。 而就在这时,吴先生的思绪忽然飘回到了刚刚在李员外书房里发生的一幕——当时,自己正全神贯注地鉴赏着那件珍贵无比的青花瓷瓶,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损坏这件稀世珍宝。 由于过度投入和谨小慎微,以至于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可就在不经意间,他的脚下竟然莫名其妙地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 想到这里,吴先生不由得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茫之中。 自从踏入李员外的书房那一刻起,除了专心致志地观察和研究那个青花瓷瓶之外,自己根本未曾有过任何多余的举动。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会突然脚下打滑呢?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太过专注、太过小心谨慎所致?还是说,这背后其实还隐藏着某种尚未被察觉的因素或力量在暗中作祟? 一时间,无数个问号在吴先生的心头盘旋不去,令他感到头痛欲裂。 蔡宅 沈家村豆腐郎的父母,经过一番精心筹备和安排之后,终于委托媒婆将迎娶阿香的良辰吉日帖子送到了蔡宅。 这张帖子犹如暴风雨一般席卷而来,重重地击中了蔡承业的心。 自从得知阿香已然婚配他人,他整个人就像丢了魂儿似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那些曾经与阿香相处的美好时光,如电影般不断在他脑海里放映着,每一个画面都是那么清晰,却又如此遥远。 蔡承业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心爱的姑娘,他曾不顾一切地在自己父亲面前哭闹哀求,试图改变这既定的命运; 他也曾鼓起勇气向阿香表白心迹,然而所有的努力终究只是徒劳。 无论他如何挣扎反抗,阿香那令人恐惧的婚期依旧一天天逼近。 就在老何家热热闹闹地为即将出阁的女儿置办嫁妆之时,蔡承业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无法再眼睁睁地看着阿香离自己越来越远,于是毫不犹豫地起身,径直奔向自家后院,迈着急促的步伐朝着阿香家快步走去…… 阿香正端坐在床边,手中飞针走线,认真地为自己缝制着那件精美的嫁衣。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身上,映得那身火红的布料愈发鲜艳夺目。 忽然间,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只见蔡承业轻轻掀开竹帘,探出脑袋,好奇地向屋内张望。 阿香抬起头,目光与他交汇,不禁惊奇地开口问道:“咦,少爷怎么来了?” “我为何而来,难道你还不清楚?” 蔡承业看着阿香手中的大红嫁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缓缓走进房间,脚步显得有些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无尽的悲伤和失落。 “我知道,少爷一定是来为我道喜的。” 阿香强颜欢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 然而,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笑容背后隐藏着多少苦涩和无奈。 其实,从得知自己即将出嫁那一刻起,阿香的心就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尤其是当她想到蔡承业听到这个消息时所承受的痛苦,她的心痛更是加倍。 尽管阿香心中深爱着蔡承业,但残酷的现实却无情地将他们分隔开来。 两人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犹如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彼此面前。 无论她如何挣扎、反抗,最终都只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 如今,面对这件象征着婚姻的大红嫁衣,阿香感到自己的未来已如死灰般黯淡无光。 第153章 暗度陈仓 “是呢!我是来为你道喜来了,也是来跟你道别来了。” 蔡承业见阿香手里的大红色嫁衣,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道。 听到蔡承业说是来跟自己道别的,阿香放下了手里的大红色嫁衣,瞪大双眼看着蔡承业问道”:“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死!” 蔡承业看也不看阿香,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 “少爷,您这是在为难我。” 看着蔡承业这副模样,阿香又难过又委屈。 “我没为难你,你敢嫁到沈家,我就敢死在沈家门前。” 蔡承业这是豁出去了,如果不拿出最后的杀手锏,阿香与自己的父亲都不会回心转意。 “少爷,您可别冲动,我已经是沈家的人了。少爷,我们都认命吧,您就听老爷的,把李家小姐娶回来吧。” 阿香见蔡承业这般模样,真怕他说到做到,于是耐心地劝解着说。 “阿香啊,难道你真的就能这么狠心看着我去死吗?” 蔡承业眼见着都到这个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了,阿香居然还一个劲儿地劝说自己放弃,满心无奈又带着几分绝望地问道。 “少爷……您让我怎么做才好呢?” 听到蔡承业竟然直接问到是不是想要他去死这种话,阿香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愿意听从我的安排么?” 蔡承业原本已经心如死灰,但当他听到阿香反问自己应该如何做的时候,心中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 只见他迅速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目不转睛、满含期待地望着阿香问道。 “少爷,您吩咐吧。” 阿香看到蔡承业那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欣喜若狂得难以言表的模样,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眼眶也微微泛红,轻声说道。 “阿香呀,只要你能应下我这件事,无论怎样都行!你先去把和沈家的亲事给退掉,不管需要赔付多少钱财,全都由我来承担!然后我再去找我爹商量,告诉他我同意迎娶李小姐的唯一条件,便是在娶了李小姐之后,将你也纳为我的二姨太。只是这样一来,可真是苦了你啦,实在是有些委屈你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蔡承业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阿香那张美丽动人却略带忧愁的面庞,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少爷,我·····我·····。” 听完蔡承业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阿香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 “怎么?你不愿意当二姨太?” 看到阿香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蔡承业很是担心她不愿意当自己的二姨太。 “少爷,只怕这亲不好退,况且这事,我也不敢跟我爹爹说。” 阿香之所以欲言又止,是父亲老何天天叮嘱他要安分守己,记住自己的身份。 当蔡家的二姨太,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阿香,只要你答应我,我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到家中,立刻向我的父亲禀报此事,并恳请他亲自前往你家与你的父亲商谈这门亲事。你觉得如此安排是否可行呢?” 蔡承业难掩内心的激动,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 阿香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因兴奋而满脸涨红的男子,她那娇羞的面容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诱人。 终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回答道:“一切……都听从少爷您的安排。” 得到阿香肯定的答复后,蔡承业心中犹如点燃了一团熊熊烈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几步,来到阿香的身前,缓缓伸出双手,轻柔地捧起了她那如羊脂玉般白皙娇嫩的脸庞。 此时的阿香早已心如鹿撞,双颊绯红似晚霞。 她不敢直视蔡承业炽热的目光,只是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然而,就在下一刻,蔡承业那温热的嘴唇轻轻地印在了阿香粉嫩的唇瓣上。 刹那间,阿香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 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双唇传遍全身,她的双腿像失去了支撑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 此刻的两人如同干柴遇上了烈火,又好似篝火引爆了地雷一般,激情瞬间被点燃。 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交织缠绕,心跳声此起彼伏。 欲望的火焰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肆虐燃烧,将屋内的一切都映照得通红一片…… 就在两人沉浸于激烈的缠绵之中、浑然忘我之时,突然间,那原本低垂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道惊愕的声音骤然传来:“你们……你们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两人闻声一惊,下意识地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父亲老何那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此刻左边的裤脚高高挽起,右边的却还垂落在地上,显得长短不一; 身上更是沾满了泥泞,这分明就是刚从地里劳作归来。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则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床上的二人瞬间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叫——“啊!” 紧接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扯过一旁的被子,慌慌张张地往自己赤裸的身躯上胡乱遮盖起来。 然而,越是急切,动作就越发笨拙,被子在他们手中如同顽皮的孩童,怎么也无法乖乖听话。 老何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女儿身上的那个男人。 当他看清那人竟然是自家少爷时,心中的愤怒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铁青,甚至隐隐透出一抹黑色。 他仰头对着天空嘶喊出一句:“冤孽啊!” 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仿佛要将这片苍穹都震碎。 喊罢之后,老何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双手颤抖着捂住脸庞,缓缓蹲下身子,整个人都显得无比颓丧和无助。 “老何,你放心,我会对阿香负责的。” 蔡承业看到老何无助地蹲在地上仰天长叹,他拾起了地下的衣裳,一边胡乱地往身上套,一边说。 阿香则看到父亲痛苦无助地蹲在地上,吓得扯住被角捂在脸上“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负责?您怎么负责?阿香这马上就要成亲了!” 听到少爷说对阿香负责,老何也顾不了主仆之分,愤怒地干吼着。 第154章 祸从天降 “我这马上就去跟我爹说,我一定会娶阿香的。您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蔡承业急急忙忙地说道,同时手忙脚乱地将那件黛青色的丝绸外衫套在了身上。 他的动作有些慌乱,仿佛生怕耽误哪怕一秒钟似的。 话音未落,便如一阵风般冲出了老何家那间略显狭小的小屋。 儿子一直跟自己对抗,不肯答应娶李如云,令蔡培元夫妻愁眉不展。 眼看着那边亲事已然定好,可这边儿子却始终态度强硬地拒绝配合,如此拖延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此刻,蔡培元独自坐在自家厅堂那张已经被他打磨得滑溜的檀木摇椅上,轻轻地摇晃着身体。 他一只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略带苦涩的茶水,另一只手则不自觉地摩挲着光滑的扶手。 心中暗自思忖:难道真要等到阿香出嫁之后,儿子才能够乖乖听话吗? 眼看阿香的婚期近在眼前,自己是否也得让村里算命的,帮儿子和李小姐择良辰吉日呢? 他摇晃着摇椅,一边喝着茶,一边思量着。 “爹爹,爹爹。” 蔡承业急切地跨进了厅堂,大声地喊着。 自从那天得知阿香已经许配给别人后,儿子就没再喊过自己了。 今天这么迫切地呼喊自己,肯定是有事相求了。 蔡培元停下了摇晃的动作,把手里的茶杯放在边几上,瞪大双眼看着急匆匆走上前来的儿子。 “爹爹,求求您成全我。” 说完,蔡承业竟然双膝跪倒在父亲面前。 “起来,有话就说。” 看到儿子朝自己跪下,蔡培元心里清楚,阿香要成亲了,自己的儿子这是急了。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心软的呢! “爹爹,我刚才一冲动,控制不住自己,与阿香做了越轨之事,我得对阿香负责。” 蔡承业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他低着头难为情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 听到儿子说与阿香做了越轨之事,蔡培元气得腾地从摇椅上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地瞪着儿子。 “我,我一时冲动,害了阿香,如今阿香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得对阿香负责任。” 见父亲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蔡成业战战兢兢地说。 “你说,你想怎么负责?” 看着儿子战战兢兢的样子,蔡培元真的想一巴掌就扇过去。 “爹爹,我可以答应您娶李小姐,但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您能应允。待李小姐过了门之后,请允许我纳妾,纳阿香为姨太太。” 蔡承业深知自己所提出的这个条件有些过分,以至于他在说出这番话时,连头都不敢稍稍抬起,生怕触及到父亲那可能愤怒的目光。 蔡培元原本因为儿子不肯娶李小姐而怒火中烧,可此时听闻儿子竟然愿意妥协成婚,心中的火气已然消散了大半。 然而,对于儿子紧接着提出的纳妾要求,他还是忍不住呵斥道:“你自己整日里游手好闲、一事无成,凭什么要养活如此众多的女子?” 蔡承业听着父亲严厉的斥责,心里不禁一紧,赶忙回应道:“爹爹息怒,我知晓从前是孩儿太过贪玩任性,从今往后,我定然痛改前非,不再肆意放纵。我定会尽心尽力地协助您打理家中产业,将这份家业经营得红红火火!” 蔡培元见儿子言辞恳切,且态度相比之前确实有所转变,语气也随之缓和了许多:“罢了,先起身吧。此事尚需从长计议一番。” 其实,蔡培元心中清楚儿子对阿香用情至深,再者,不过是纳个姨太太而已,倒也并非完全不可接受。 得到父亲许可站起身来的蔡承业,察觉到父亲的怒气已明显消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这般,阿香与沈家解除了婚约。 与此同时,蔡培元更是请来了算命先生,精心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满心欢喜地筹备着将李小姐迎进家门之事。 庵埠 当吴师娘听完丈夫对那件事情的详细讲述之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哭声凄厉而悲怆,身体也因为极度的悲伤和绝望而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一般。 那个被丈夫打碎的青花瓷瓶,可是价值连城啊! 即便是将一家人和家产全都变卖了,恐怕也难以赔偿得起这样一笔巨额的损失。 想到这里,吴师娘只觉得心如刀绞,眼前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之光。 然而,如果不让自家女儿去给李如云做陪嫁丫鬟的话,又该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呢? 可一旦女儿真的成了李如云的陪嫁丫鬟,那就意味着她这一生都别想再平平凡凡地做人正室了。 从今以后,只能默默地忍受着重负,委委屈屈地当人家的姨太太,过着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 一想到女儿将来可能会遭遇的种种苦难和不公,吴师娘的心就像是被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刺一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为了生活,女儿从七岁就离开了家,从此踏上了一条充满艰辛与困苦的道路。 这漫长的九年里,她默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苦难,犹如背负着重山一般艰难前行。 眼看着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即将迎来摆脱困境、重获新生曙光的时候。 可谁能料到,命运却在此刻无情地给了她沉重一击。 如今发生的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她所有的希望都击得粉碎。 此刻的她满心愤恨,既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无法保护好家人; 同时也对丈夫的粗心大意怒不可遏,正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才致使他们心爱的女儿再次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望着眼前妻子那悲痛欲绝、泪流满面的模样,吴先生张了张嘴,原本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那些话语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地拽了回去。 本来,他是打算和妻子好好商量一下的,与其让女儿去当李如云的陪嫁丫鬟,还不如干脆去找找那个财大气粗的林恩典谈谈条件。 只要他愿意帮忙赔付李员外的那笔巨额钱款,那么就将答应他让自己的女儿给他当四姨太! 虽然这样有些委屈了女儿,但至少能够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然而,此刻看着妻子那肝肠寸断、心如刀绞般的痛苦神情,吴先生实在不忍心再说出这些可能会令她更加心碎的想法。 他深知妻子对女儿的疼爱之情丝毫不亚于自己,若是贸然提出这般要求,恐怕只会让妻子陷入更深的绝望与哀伤之中。 于是,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之后,吴先生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将这些话深埋心底,不再提及此事。 第155章 上门求助 声合号 “禀报少东家,门外有位名叫吴诗禹的先生求见!” 此时,林恩典正埋首于案牍之间,全神贯注地处理着繁琐的事务。 突然,一阵清脆而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听闻此言,林大少爷不禁微微一怔,手中的笔也随之顿住。 当那熟悉的名字传入耳中时,他的双眸瞬间闪过一丝亮光,仿佛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般耀眼夺目。 林恩典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尚未完成的工作,迅速站起身来。 只见他动作敏捷地提起长衫的衣角,步履匆匆地朝着门口走去。 门开处,只见吴先生与伙计并肩而立。 见到吴先生的身影,林大少爷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犹如春日暖阳一般灿烂温暖。 他连忙热情地伸出双手,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吴先生啊,今日不知是什么风将您吹来了?快快有请,请进!” 说着,侧身让出道来,恭恭敬敬地迎吴先生入内。 待吴先生踏入房间后,林恩典又转头对着身旁的伙计吩咐道:“伙计,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泡壶上好的茶水来招待贵客呀!” 伙计闻声,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应诺,随即转身离去准备茶水。 然而就在这时,这位伙计心中却是暗自嘀咕起来:这吴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瞧他身上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裳,毫无富贵之气可言,少东家竟然如此恭敬? 适才吴先生进门的时候,伙计们见其穿着普通,差点就将其轰出声合号呢! 幸好他自己说出少东家的名号,并声称是少东家的旧友,伙计们才让其顺利进入并为其通报。 想到此处,伙计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莽撞行事。 “大少爷,实在是抱歉得很呐,这一来就叨扰到您了。” 吴先生来到声合号钱庄,不知怎的,原本还算自在的心绪一下子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要知道,平素里跟这位大少爷碰面时,那可是如沐春风般的和蔼可亲,丝毫感觉不到有什么身份地位带来的距离感。 然而今儿个,当踏入声合号钱庄,亲眼目睹如此规模宏大、气势雄浑且霸气侧漏的钱庄竟都是林家产业时,吴先生的心底不由自主地便生出了几分敬畏之意。 “先生这话可真是太见外啦,您大驾光临,于我而言乃是无上的荣幸呢。” 林恩典一边说道,一边引着吴先生入座。 听到此言,吴先生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 落座后,吴先生环顾了一下四周。 看到这宽敞的办公室和这规模庞大的钱庄,吴先生不由得紧张起来。 想了想,他还是咬咬牙根站起身来。 他双手抱拳作揖,言辞恳切地继续说道:“大少爷,今日贸然前来拜访,着实有些唐突了。但恳请大少爷能够大发慈悲,伸出援助之手,救我于水火之中!” 话音未落,林恩典见状亦是迅速起身,同样对着吴先生拱手作揖,语气坚定地回应道:“先生切莫如此客气!但凡关乎先生府上之事,我林某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的。先生只管放心直言就是了。” 其实在听到吴先生前来拜访的时候,林恩典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按照吴先生夫妇的做派,定是不会上门来求他办事的。 可如今吴先生竟然亲自来了,这说明他们家的碰到自己无法解决的大事了。 果不其然,吴先生终于说出来了。 “大少爷啊!小人一直在李府兢兢业业地做事,可以说是任劳任怨。说来也巧,我和李员外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便是痴迷于古玩。因此呢,每当李员外有幸斩获什么稀世珍宝的时候,他总是会唤我前去一同品鉴一番。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呐!就在前些日子,李员外竟然搞到了一件来自元代的青花瓷瓶。那瓷瓶简直堪称无价之宝,其价值难以估量。当李员外满心欢喜地将它捧出来时,还特意招呼我过去共赏此等奇珍异宝。怎料想,就在我们相互传递观赏之时,意外发生了。不知怎的,我的脚突然像抹了油一般,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倾倒而去。结果呢,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那件价值连城、珍贵无比的青花瓷器就这样在瞬间化作了满地的碎片。 大少爷您也是了解的呀,如此昂贵的宝贝,哪怕是卖掉我全家老小恐怕都无法弥补这个损失啊!正当我惶恐不安、不知所措之际,李员外却出乎意料地对我说:“罢了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也无济于事。不过嘛,只要你愿意将你女儿吴秀英留在府上,作为李小姐的陪嫁丫鬟,那么这件事便就此作罢,这破碎的花瓶也就无需你来赔偿啦。” 起初听到这番话,我心里多少还有些庆幸,觉得总算是逃过一劫。但是事后细细思量起来,却越发觉得此事透着古怪。 您想想看,本来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待李小姐出嫁之后,我的女儿吴秀英便能重获自由之身。可偏偏在这关键时刻,竟因为这么一场意外,导致李员外提出要让小女去充当李小姐的陪嫁丫鬟。您说说,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蹊跷之处吗?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吴先生讲述着事件的经过,而林恩典心里头早已有了答案。 他望着吴先生问道:“先生,平日里有人跟您提过让令爱留下来当李小姐的陪嫁丫鬟吗?” “这事,李安人对我提及过两次,都被我婉言谢绝了。” 吴先生如是说。 “既然先前有人跟您提及过此事,那这事基本就明朗了。” 听闻李安人先前有跟吴先生提及过,林恩典心里的想法便有了答案。 “大少爷的意思?莫非是?” 听到林恩典说基本就明朗,吴先生心里一惊。 莫非自己是被李员外给设计了? 可是转头一想,就算要计算,也弄个普通一点的古玩。 像这么名贵的,这代价也实在太大了。 第156章 一诺千金 “不可能,不可能……” 吴先生满脸不可置信之色,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宅心仁厚、乐善好施的李员外会做出那样不堪的事情来。 回想起这些年与李员外的交往点滴,吴先生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缘由。 哪怕是为了留住自己的女儿去充当他女儿的陪嫁丫鬟,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啊! 林恩典看着吴先生那不可置信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说道:“先生,正所谓人心隔肚皮啊!有些事情,表面上看似美好,但实际上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阴谋。就像这世上的人一样,不能仅仅通过外表去判断他们的内心。” 吴先生听后,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恩典,眼神中依然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他摇着头喃喃自语道:“可是,这十几年来,李员外一直待我父女不薄啊!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给予了我们诸多帮助和支持。若真是他使了坏,那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 说着,吴先生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倘若事实真像林恩典所描述的那般,那么李府对于吴先生来说,恐怕是再也难以容身了。 时光荏苒,在匆匆已逝的这十多个春秋中,尽管自己与李员外之间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然而吴先生却始终将李员外视作自己的知心好友。 二人不仅志趣相投,彼此间更是相互欣赏、惺惺相惜。 即便是在平日里于李府中的相处,李员外对待吴先生也是格外地关怀备至。 可谁能料到,如今这般丑陋且赤裸的阴谋竟然堂而皇之地浮出水面,毫无掩饰地摆放在吴先生眼前,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这样残酷的现实。 一时间,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仿佛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心中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深深的绝望。 面对如此局面,吴先生实在是无法立刻消化并坦然接受这个令人心碎的真相。 “先生,其实李员外的目的并非先生,而是令爱!”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吴先生自己还沉迷在局里出不来,而旁观的林恩典却早已看透了一切。 “对于小女而言,这李府简直就如地狱般的恐怖。这些年来,李小姐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小女,令她痛不欲生。小女日夜盼的,就是李小姐早日出阁,她能早日重获自由。而如今,李员外又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让小女又再一次无法从李府脱身。” 吴先生一边说,一边用衣袖擦拭着滴下来的泪水。 想到女儿这些年在李府的遭遇,吴先生悲痛欲绝。 女儿为了顾全大局,忍辱负重。 每次对自己,都是报喜不报忧。 可是这些年李小姐对她的重重虐待,李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到自己心爱之人这些年在李府受尽了虐待和折磨,林恩典气得脸色涨红。 “吴先生,这些年令爱在李府所受的苦,难道先生就眼睁睁看着么?” 听闻吴先生说自己明知女儿这些年在李府受的苦自己无能为力时,林恩典愤怒地说。 “平日里,这李小姐彬彬有礼,在我面前她从未对小女做出格之事。这是女孩子之间的事,我能怎么说?况且我也是靠着李府生活,我哪敢去为小女鸣不平?” 看着林恩典愤怒的模样,吴先生怯怯地说道。 “先生糊涂啊!倘若您早些时候能够果断地制止李小姐如此肆意妄为的行径,那李小姐必然会心生畏惧,绝不敢造次,令爱便不至于遭受这般漫长岁月的苦痛折磨了。” 林恩典瞪大双眼,满脸怒容地听着吴先生诉说他因为依赖李府生存而不敢挺身而出替自家女儿伸张正义之事,不禁感到义愤填膺。 “唉……只恨我这人太过懦弱,以至于总是受人欺凌。都怪我当时鬼迷心窍、愚昧无知把女儿送入虎口啊!” 吴先生听到林恩典这番言辞激烈却又不无道理的说辞后,顿时深感懊悔不已,连连叹气自责起来。 见此情形,林恩典赶忙出言宽慰道:“先生您切莫再为此事忧心忡忡了,这件事情既然让我知晓了,我定然会负责到底,绝不半途而废。”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吴先生的肩膀,表示出自己坚定的决心和担当。 望着眼前这位一脸悔恨交加模样的吴先生,林恩典继续安抚道:“还望先生放宽心,相信我定有能力妥善处理好此事。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必定还令爱一个公道。” 这时,只见吴先生突然起身,对着林恩典深深地鞠了一躬,满怀感激之情地说道:“多谢大少爷仗义相助。若此次之事真能得以圆满解决,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劝说小女,心甘情愿地嫁给大少爷您做四姨太。” 无功不受禄,吴先生在前来求助之前,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这个主意,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先生所言当真?”林恩典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吴先生,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有些颤抖。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吴先生竟然会主动提出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他做四姨太! 他欣喜若狂,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吴先生的双手,急切地追问道:“先生此话可当真?您真的愿意将令千金下嫁于我?” 那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渴望,仿佛生怕这只是一场美丽的梦境,稍纵即逝。 吴先生看着眼前激动不已的林恩典,心中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对于这桩婚事,他也是颇为无奈。 妻子一直坚决反对,而女儿更是对此毫不知情,如果知道父亲要将她嫁给一个已有三房妻妾的男人,恐怕也不会轻易答应。 然而,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就算拙荆与小女都反对,在下也定会谨守诺言,将女儿带进林府的。” 林恩典一听这话,心头的喜悦之情愈发难以抑制。 他连忙向吴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先生厚爱,林某真是无以为报啊!您放心,只要能娶到令千金,林某定当倾尽全力,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险阻,我都会想尽办法将这件事情摆平,绝不让先生失望!” 说着,他又激动地朝着吴先生连连作揖道谢,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赐一般。 第157章 使心憋气 李府 蔡家经过一番精心筹备之后,终于是派遣了经验老到的媒婆引领着蔡承业,带上精心合好时辰八字的婚书,浩浩荡荡地前来李府下聘礼了。 蔡承业登门下聘,这也是李员外夫妇头一回亲眼见到准女婿蔡承业。 他们见到蔡承业本人时,不禁眼前一亮。 只见蔡承业身材高挑而伟岸,面庞更犹如雕刻大师手下的杰作一般,轮廓分明、线条硬朗;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双目炯炯有神,恰似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再加上他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那种儒雅风度和翩翩气质,真真是令人为之倾倒呢! 李员外夫妇目睹如此出众的蔡承业,心中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虽说自家女儿并非拥有倾国倾城之貌,但也算得上是青春靓丽、娇俏可人。 此刻如若与蔡承业并肩而立,那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肯定怎么看都是那般登对养眼。 尤其是那李安人,对蔡承业的喜爱简直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根本无法隐藏得住。 自从蔡承业踏入李府大门开始,李安人的那张脸便如同春日里竞相绽放的花朵一般,始终绽放着灿烂的笑容,一刻都未曾合拢过哩! 听闻自己未来的夫君已然抵达前厅,此刻身处后堂的李如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 她那颗心早已飞到了前厅,急切地想要一睹未婚夫的庐山真面目,但奈何父亲曾严厉嘱咐过,在二人尚未完婚之前,绝对不允许他们相见。 这可真是令李如云心急如焚! 从前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未婚夫正与父母相谈甚欢。 李如云听到这声音,心中更是焦急难耐,仿佛有无数只小爪子在挠痒痒似的。 她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也不知道这位未婚夫究竟生得什么模样,是英俊潇洒还是相貌平平?” 一边不停地在椅子上扭动身体,恨不得立刻冲向前厅看个究竟。 忽然,李如云瞥见了一直站在身旁候命的吴秀英,一个绝妙的主意瞬间涌上心头。 她连忙拉住吴秀英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秀英,我让你假装去前厅送茶,趁机帮我瞧瞧那位公子长得到底如何?” 吴秀英一听这话,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 他连连摆手道:“小姐,这万万使不得呀!老爷可没有吩咐过让我去前厅送茶,我要是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去,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吗?再说了,前厅来的可是您的未婚夫,连您自己都还没见过他呢,哪能让我先去瞧了呀!” 吴秀英越想越是害怕,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令你去,你就得去!去看一眼那个人能怎样?难不成还会让你掉一块肉下来不成?瞧瞧你那副模样,啰里啰嗦个没完没了!” 李如云一脸轻蔑地看着眼前吓得面色苍白如纸、浑身瑟瑟发抖的吴秀英,毫不留情地大声斥责道。 吴秀英双手紧紧地捧着一个精致的茶盘,身体微微颤抖着。 红梅不断用力地推着她往前走,吴秀英只得一步一挪、战战兢兢地朝着前厅慢慢走去。 红梅一直将她推到了前厅门口,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飞快地逃回了后堂。 此刻,已然被推出门外的吴秀英别无选择,只能狠狠地咬着自己的牙关,硬着头皮走进了前厅。 见吴秀英突然闯进来,李员外夫妇以及媒婆还有那位新女婿正相谈甚欢、笑声此起彼伏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了刚刚踏入前厅的吴秀英身上。 只见吴秀英手中稳稳地端着那个茶托,一张俏脸早已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显得娇羞万分。 然而,当坐在椅子上的李安人瞥见吴秀英的身影之后,她的脸色骤然一变,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紧接着,李安人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双美目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瞪得浑圆好似铜铃一般。 她对着吴秀英怒声呵斥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是谁允许你擅自闯进来的?” 此时的李安人气得浑身发抖,那张原本端庄秀丽的脸庞此刻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吴秀英,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一般。 吴秀英被李安人的怒火吓到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她连头都不敢抬起半分,只能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地说道:“禀……禀安人,奴婢送茶来了。” 媒婆和蔡承业听到这话,几乎又是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吴秀英。 他们心中暗自揣测,这李府的丫鬟也太不矜持了,怎么会突然冒冒失失跑来送茶呢?难道是来偷窥新女婿的样貌不成? 然而此时的李安人可没心思听吴秀英说来送茶,她只想到没有自己的命令。一个丫鬟竟然私自闯进有客人来的前厅,无论是来送茶的,还是来干嘛的,反正没有自己的传令便进来,脸面瞬间就挂不住了。 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李安人想都没想便扬起了右手,朝着吴秀英的脸颊狠狠地扇了过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李安人的手掌重重地落在了吴秀英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如同惊雷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大家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李员外更是满脸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李安人如此失态的模样。 此刻,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像是变成了两只冷酷无情的鹰隼,紧紧地盯着李安人和吴秀英。 与此同时,从他口中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话:“还不速速退下!” 这句话犹如腊月里的寒风,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听到李员外让自己退下,吴秀英小心翼翼地把茶托放在桌上,红着脸逃地一样离开了前厅。 她捂着被打得发烫的脸,心里满是委屈,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第158章 心花怒放 站在门口焦急等待消息的李如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 当她远远望见吴秀英用手捂着脸,慌慌张张地朝着后堂方向狂奔而来时,心中不禁一紧,连忙示意一直守候在身旁的红梅一同快步迎上前去。 尚未看清吴秀英脸上究竟是什么神情,心急如焚的李如云便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期待。 她脱口而出问道:“怎么样啊?那人长相到底如何?快说快说!” 然而此刻的吴秀英却低垂着头,仿佛犯了什么大错似的,不敢正视李如云那急切的目光。 只见她一只手紧紧捂住脸颊,声音细若蚊蝇般轻声回答道:“禀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我刚刚冒失闯入的时候,惹安人生气了。她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奴婢一巴掌。所以……所以奴婢连新姑爷长什么样儿都没瞧真切,就匆匆忙忙跑回来向您禀报了。” 说着,吴秀英缓缓抬起头来,将那被打得红肿、并且赫然印着五个清晰手指印的半边脸露了出来。 李小姐一听说吴秀英竟然连自己未婚夫的脸都没有看清楚,顿时火冒三丈,气得浑身发抖,怒目圆睁,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只见她柳眉倒竖,朱唇紧抿,厉声呵斥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说着,便转头看向身旁的红梅,用手指着吴秀英恶狠狠地命令道:“红梅,给本小姐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中用的奴才,就在她另一边脸上也狠狠扇上一巴掌!让这个不长眼的家伙好好长长记性!” 红梅听了李小姐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怯生生地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她望着一脸怒气冲冲的李小姐,又看看不远处满脸委屈和惊恐的吴秀英,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 其实,红梅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知道今天这吴秀英挨的这两个巴掌,实在是太冤枉、太憋屈了。 可她与吴秀英都只是个下人,寄人篱下,哪里敢违抗主人家的命令啊! 若是自己不听从李小姐的指示去扇吴秀英那一巴掌,恐怕接下来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红梅咬咬牙,硬着头皮缓缓朝吴秀英走去…… 可怜的吴秀英啊!就这么无缘无故、毫无防备地挨了李安人母女俩那狠狠的两记耳光。 李家收下蔡家送过来的那份沉甸甸的婚书,再过一个月,便是李如云嫁入蔡家的良辰吉日了。 当李如云知晓自己的父亲已然成功设计让吴先生掉入陷阱之后,她心中不禁一阵窃喜。 一想到吴秀英不得不乖乖顺从地跟着自己一同嫁到蔡家去,成为陪嫁丫头,李如云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心情也随之变得格外舒畅。 可另一边的吴秀英呢? 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子对此事全然不知晓,依旧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无法自拔。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满心期待的幸福未来早就被那位心机深沉的李小姐给无情地击碎了。 听到了李小姐将于下月出阁的消息,天真无邪的吴秀英难以抑制住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喜悦之感。 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充满欢乐和希望的,仿佛生活中的所有烦恼都离她远去一般。 哪怕刚刚才遭受到李安人母女那毫不留情的掌掴之辱,她仍然能够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微笑,似乎那些痛苦与委屈从未发生过一样。 李如云出嫁之日,便是吴秀英重获自由之时。 每当这个念头涌上心头,吴秀英的内心就仿佛有一只欢快的小鸟要振翅高飞一般。 她想象着那天的阳光会格外灿烂,微风会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带走所有的束缚和压抑。 吴秀英知道,从李如云踏出家门、坐上花轿那一刻起,她便能彻底摆脱长久以来的种种限制与拘束。 再也不必谨小慎微地迎合他人的期望,可以随心所欲地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中就充满了期待和兴奋,甚至连夜晚的梦境都变得绚丽多彩起来。 服侍好李如云睡下之后,吴秀英拖着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脚步缓缓地回到了她与红梅同住的房间。 当她推开房门时,一眼便望见了坐在床边、满脸凝重之色的红梅。 \"红梅啊,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愁眉不展呢?\" 吴秀英快步走到红梅身旁,满含关切地问道。 她深知红梅与自己不同,红梅乃是卖身进入李府的可怜女子,此生此世,生是李府之人,死亦为李府之鬼。 若是没有李员外夫妇大发善心,替她寻觅一个良善之家,那么红梅这一辈子恐怕都难以踏出李府半步。 想到此处,吴秀英不禁对红梅多了几分怜悯之情。 “秀英啊,小姐下个月就要嫁人啦,而我肯定得陪着小姐一起嫁到那蔡家去呀!” 一想到这个,红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满脸都是惶恐之色。 她自幼就被狠心的父母卖到了李府,这些年来虽然一直伺候着那位刁蛮任性的李小姐,但好在她早已熟悉了李府的一切,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然而如今即将随着李小姐嫁入蔡家,蔡家人究竟好不好相与可就难说了。 还有那陌生的环境,那还未谋面的姑爷。 这种种的情况,对于身为奴婢的红梅来说,一切都是未知数。 听到红梅得跟随李小姐嫁到蔡家,吴秀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意。 于是,她快步走到红梅身旁坐下,轻轻地伸出双手,温柔地揽住了红梅颤抖的双肩。 红梅见状,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立刻伏在了吴秀英温暖的肩膀上,“嘤嘤嘤”地抽泣起来。 望着眼前哭得这般伤心欲绝的红梅,吴秀英深深地叹了口气,暗自思忖道:相比之下,自己可真是太幸运了。 算起来,她来到这李府已然有九个年头之久。 这么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能够早日脱离这深宅大院的束缚,重获自由之身。 而今,眼看着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已近在咫尺,怎能不让她感到欣喜若狂? 第159章 五雷轰顶 每天清晨的卯时,天色尚有些昏暗,但对于吴秀英来说,这却是她雷打不动的起床时刻。 她轻轻地推开李小姐那精致的闺房门扉,原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看到李小姐还赖在床上,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大吃一惊。 李如云竟然破天荒地早早起身,正站在镜子前,对着那件鲜艳夺目的大红嫁衣比来划去。 “哎呀,对不起小姐,都怪我起晚了!” 吴秀英心中一惊,生怕李如云会因此动怒,赶忙小跑着上前,满脸歉意地说道。 可奇怪的是,今日的李如云并未如以往那般因吴秀英比她起得晚而大发雷霆,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罢了罢了,今儿个便饶了你。不过嘛,你得闲也得收拾收拾,随我一同嫁进蔡家,可千万别丢了我的脸面!” 李如云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摆弄着手中的嫁衣。 吴秀英听后却是一头雾水,整个人呆立当场。 “小姐,您刚才说啥?要我跟您一块儿嫁到蔡家去?”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如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摸不着头脑。 毕竟这件事情,她可是被蒙在了鼓里啊! “怎么?你爹爹竟然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情吗?” 李如云嘴角微微上扬,挑起高高的眉毛,眼神略带轻蔑地斜睨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吴秀英,开口问道。 吴秀英被李如云这么一问,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她眨巴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怯生生地回答道:“回小姐,确实没听我爹爹说过呢。小姐您也知道,我爹他不是早就和老爷签订好了契约嘛,说好等小姐您大喜之日到来时,就是我可以返回家中的时候呀!” 此刻的吴秀英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突然坠入了无底深渊一般,原本就慌乱不已的心情此刻更是变得毫无头绪。 她紧紧咬着嘴唇,拼命想要忍住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让她忍不住发出一阵轻微的哽咽声。 “哼!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啦!如今情况有变,新的契约已经拟定好了,那就是——你必须陪着本小姐一起嫁到蔡家去!” 李如云看着吴秀英那副强忍泪水、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只见她双手抱胸,趾高气昂地将目光投向吴秀英,脸上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这怎么可能啊,小姐,您肯定是在故意拿奴婢寻开心的吧?奴婢真的从未听爹爹提起过这件事情呀。” 吴秀英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脸戏谑表情的李如云。 她心中暗自祈祷着,这一切不过是李如云想要捉弄她而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 然而,面对吴秀英的质疑和否认,李如云却丝毫没有改变态度。 她反而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说道:“哼,被你爹给卖掉了你居然还一无所知!真可谓是愚蠢至极、头脑简单啊!” 听到这话,吴秀英的心猛地一沉,仿佛瞬间坠入了无底深渊一般。 尽管内心深处仍然不愿意相信李如云所说的话,但看着对方说得如此言之凿凿、有板有眼,她不禁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此刻,吴秀英只觉得心乱如麻、焦急万分,恨不能马上飞奔到书斋去当面质问父亲,确认李如云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当李如云看到吴秀英那满脸纵横交错的泪痕时,心中不禁暗暗冷笑一声。 她猛地转过头去,毫不留情地呵斥道:“哼!本姑娘这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你却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简直就是触我的霉头,少在我眼前这般号丧!” 听到这番责骂,吴秀英浑身一颤,急忙抬起手,用袖口拼命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尽管泪水仍在眼眶里打转,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强打起精神说道:“小姐息怒,我这就帮您整理嫁妆。” 说着,便快步走到那些堆积如山的嫁妆前,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李如云则双手抱胸,冷眼旁观着吴秀英忙前忙后的身影。 看着吴秀英那副低眉顺眼、唯命是从的模样,她那颗原本坚硬如铁的心似乎突然有了一丝松动。 然而,这种所谓的“善心”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只见李如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也罢,既然你如此尽心尽力地伺候我,那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真相。其实啊,你爹爹不小心将我爹爹那件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给打碎了。那可是我们想留下来当传家的宝贝,珍贵无比呢!他既没有钱赔偿,又别无他法,最后只好拿你来抵债啦。” 话音刚落,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砸在了吴秀英的头上。 她整个人瞬间僵住,手中拿着的一件红绸衣物也悄然滑落至地面。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道:“小姐,这……这不是真的,绝对不可能的呀!” 此时的吴秀英,内心深处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希望李如云所说的这些不过是一场恶作剧或者恶意的谎言罢了。 “哼,还不信!不信问你爹爹去。” 李如云见吴秀英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躁之情。 她原本以为凭借着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方乖乖听话,但现在看来这个吴秀英竟是如此顽固不灵。 于是乎,李如云干脆一甩衣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吴秀英。 反正对于李如云来说,让吴秀英成为自己的陪嫁丫鬟这件事情早已是板上钉钉、无法更改了。 哪怕此刻有菩萨显灵降临人间,恐怕也难以拯救吴秀英脱离这既定的命运。 只要一想到自己即便嫁到蔡家之后,依然能够有吴秀英可供自己随意摆布和戏弄时,李如云的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起来,露出一抹得意而狡黠的笑容。 到那时,她想怎么捉弄吴秀英就怎么捉弄,想要欺负她更是易如反掌。 光是这么想想,就让李如云感到无比畅快。 第160章 将计就计 就那天吴先生转身离去之后,林恩典站在钱庄门口,目送着吴先生的背影远去,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方。 突然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精妙绝伦的计谋涌上心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恩典喃喃自语道,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这个计谋简直太完美了,用对方用的手段去回击对方,让对方也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这对于李员外来说,一点都不为过。 毕竟,他是怎么计算吴先生父女,就以同一的方式还给他。 得知李员外痴迷于古玩,这还不好办吗? 如果牺牲一个古玩,能让吴家父女脱离险境,那也是值得的。 李府 吴先生刚刚从声合号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儿,就听到李员外的随身侍从在喊他,让他速速前往书房。 吴先生不敢怠慢,转过头小跑来到了书房门口。 此时,只见书房门紧闭,但透过门缝,可以瞧见李员外正端端地坐在那张宽大而气派的书桌之后。 他右手握着一支精致的毛笔,微微低垂着头,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吴先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叩响了房门,然后怯生生地喊道:“老爷……” 那声音轻得如同蚊蝇振翅一般,如果不仔细听,恐怕都会被忽略过去。 然而,屋内的李员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声响。 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穿过眼前堆积如山的书卷和文房四宝,落在了站在门口、略显局促不安的吴先生身上。 “哦,吴先生来了啊,快请进来吧。” 李员外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温和,这让原本有些紧张的吴先生稍稍放松了一些。 吴先生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迈着小碎步走进书房,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离书桌几步远的地方。 “不知老爷唤在下前来,所为何事呢?” 吴先生低着头,双手垂在身前,轻声问道。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吴先生一直在有意躲避着李员外。 今天早上,吴先生从庵埠匆匆赶回城中后,连李府的门都没进,便直接奔向了声合号钱庄。 事件的发展,远比吴先生想象的还要顺利。 听到林恩典毫不犹豫地说出一定会帮到底的时候,吴先生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刚回到李府,李员外便派人来把他传了过去。 “先生啊,未知你回家与太太商量的结果如何啊?” 打烂了青花瓷瓶后,吴先生恳求李员外让其回家与妻子商量后,再做决定。 听到吴先生掩耳盗铃的问自己,李员外决定开门见山。 该来的,还是来了。 吴先生决定再按照自己跟林恩典一起策划的计谋,将计就计。 于是吴先生面容之上满是悲壮之色,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而又无奈地望向李员外。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老爷啊,尽管拙荆对此事坚决不肯,但事已至此,已然无法挽回。既然命运如此安排,我与英儿也只能选择默默接受了。只是此事我尚未来得及向英儿提及,待我寻得时机前去好生与她讲讲其中缘由,做通她的思想工作之后,咱们再来正式签订契约吧,不知您意下如何?” 李员外听闻此言,不禁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脸上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他朗声道:“哈哈,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本员外就暂且再多给你两日时间,待你将此事告知秀英之后,咱们再来签订这份契约也为时不晚呐!” 言语之间,李员外心中暗自得意不已,心想不管你这吴先生耍弄何种花招手段,终究也是难以逃脱出自己的手掌心。 且不说这珍贵无比的青花瓷瓶价值连城,哪怕就是这吴先生倾家荡产、变卖家财,甚至是一夜暴富、陡然发了一笔巨大的横财,恐怕也难以赔偿得起这般损失。 吴先生赶忙躬身施礼,言辞恳切地道谢道:“多谢老爷宽容大度,小人感激不尽。待到明日,我定会亲自前往寻找英儿,将此间情形一五一十地向她阐明清楚,也好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至于到时太过惊慌失措。” 言罢,吴先生再次向着李员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退出了李员外的书房。 今日,李如云那一番话语,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吴秀英的心坎儿上,使得她整日都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待侍奉她安然入眠之后,已然是亥时时分。 夜已深,万籁俱寂,但吴秀英却毫无睡意,心中的疑问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不断冲击着她的思绪。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吴秀英下定决心要前往居住在书斋的父亲那里,向他询问个明白,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手中紧紧提着一盏小巧玲珑的灯笼,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黑夜吞噬。 吴秀英小心翼翼地穿过庭院,踏入花园之中。 此刻的花园宛如一座沉睡的迷宫,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她手中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勉强照亮前方的道路。 夜风轻轻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暗中舞动,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然而,吴秀英并未因此而退缩,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朝着书斋的方向快步走去。 刚步入书斋,远远望去,只见父亲的那间小屋内依然透出昏黄的灯光,宛如夜空中一颗孤独的星辰。 显然,父亲尚未歇息。 想到此处,吴秀英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关切之情,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不多时,她便已来到了门口。 站定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轻轻将手指落在门上,发出几声清脆而又轻柔的叩击声:“笃、笃、笃……” 声音虽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却显得格外清晰。 屋内,吴先生正伏于案前,全神贯注地批改着少爷们的文章。 笔尖在纸上游走,留下一行行或工整或潦草的字迹。 正当他沉浸其中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谁呀?”吴先生微微皱起眉头,停下手中的笔,略带疑惑地问道。这夜半三更时分,究竟是谁会前来造访呢? 而且,这“笃笃笃”的敲门声在此时听起来竟有些刺耳,仿佛要刺破这静谧的夜空一般。 第161章 质疑问难 “爹爹,是我呀!” 伴随着一阵轻微而又急切的敲门声,门外传来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女儿的声音。 正在书房埋头奋笔疾书的吴先生,听到这声呼唤后,心头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 他连忙搁下手中紧握的毛笔,顾不得墨汁还未干透便匆匆起身,迈着大步向门口走去。 待到打开房门时,只见门外站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吴秀英。 她手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庞此刻却被阴影遮住大半,显得有些阴沉。 吴先生心中暗自一惊,凭借多年对女儿的了解,他已然猜到了些许端倪。 “英儿啊,怎么这么晚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先生一边关切地询问着,一边将目光落在女儿手中的灯笼上,试图从那微弱的火光中找到一些答案。 然而,面对父亲的问话,吴秀英只是微微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眼神瞥了父亲一眼。 她无表情地说道:“爹爹,我今晚特意前来,就是因为有一件事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希望爹爹能够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 说完这番话,她并未再多看父亲一眼,而是提着灯笼,自顾自地迈步走进屋内。 “英儿啊,李小姐她……是不是已经将那件事情告知于你啦?” 吴先生望着女儿那与平日大不相同、显得有些反常的神情和举止,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只见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担忧和疑虑。 而此时的吴秀英呢,则仿若未闻父亲的话语一般,依旧自顾自地提着那盏昏黄的灯笼,步履匆匆且毫不犹豫地朝着屋内走去。 她甚至都没有抬眼瞧一下站在门口处的父亲,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那摇曳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吴秀英脚下的路,却无法驱散此刻弥漫在这对父女之间的凝重氛围。 “爹爹,我就想知道,小姐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吴秀英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吹灭了手中那盏有些昏暗的灯笼。 随着灯笼中的火苗渐渐熄灭,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她脸上的寒意却丝毫未减,反而越发冰冷起来。 吴先生望着女儿那冷冰冰的面庞,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之感。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英儿,你先别着急,听爹跟你慢慢说……” 然而,吴秀英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父亲的话语一般,径直走到书桌旁边那张雕花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此刻的吴秀英,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紧紧抿着双唇,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对身旁一脸焦急的父亲完全视而不见。 吴先生则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女儿脸色的细微变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她。 “英儿,爹爹真是该死!” 吴先生满脸悔恨之色,他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似乎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此刻的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才能取得自己宝贝女儿的原谅。 于是,他只能先行自责起来。 “爹爹,事已至此,自责又有何用呢?您还是直接跟我说清楚事情的原委吧。” 吴秀英听到父亲如此这般地自责,那原本就十分委屈的心更是如同被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般,疼痛难忍。 她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下来。 “英儿,此事绝非爹爹有意为之呀,你一定要相信爹爹,就原谅爹爹这一次吧。” 吴先生看着女儿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犹如刀绞般难受。 他多么希望能够立刻获得女儿的谅解,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痛苦地哀求道。 “爹爹,您快些讲吧,您这样一直支支吾吾的,真要把我给急死啦!究竟发生了何事?” 吴秀英眼见父亲一直在那里不断地道歉,心中愈发焦急和难受起来。 “英儿……爹爹好像是落入了他人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之中啊!” 吴先生说到此处,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与懊悔,泪水如决堤之水般瞬间盈满了整个眼眶。 “什么?难道老爷?” 吴秀英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此时的吴秀英呆立当场,脑海中一片混乱。 父亲刚才所说的话不断地在耳边回响:“英儿啊,你这是落入了他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吴先生静静地看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无奈。 过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问道:“英儿,那你可愿意当李小姐的陪嫁丫鬟?” 语气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吴秀英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父亲的双眼,眼眶瞬间泛红。 泪水在她的眸子里打转,她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爹爹,您明明知道我一直都渴望着自由!我怎么可能会愿意去给小姐做陪嫁丫鬟呢?那岂不是要一辈子被困在那高墙大院之内,失去所有的自主和尊严!” 说到最后,吴秀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好的,乖女儿,爹爹明白了。请你务必要相信爹爹呀!这件事情,爹爹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爹爹向你保证!” 吴先生一脸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满是愧疚和坚定。 其实,吴先生又何尝不清楚女儿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呢? 自从她踏入这府邸的那一刻起,女儿所遭受的种种折磨与苦难,吴先生全都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每一个日夜,他都在深深的自责与忏悔之中度过,不断地向上天祈祷着,希望女儿能够早日摆脱束缚,重获自由之身。 眼看着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不远处闪耀,仿佛触手可及。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又生出如此意想不到的事端来。 这无疑给原本充满希望的局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让人忧心忡忡。 第162章 转忧为喜 吴先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女儿讲述起那个夜晚在李员外房中的经历。 他详细描述着每一个细节,仿佛那一幕幕场景就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爹爹,照您所说,此事确实有些蹊跷。书房的地板向来都是平整光滑的,又怎会毫无缘由地让人滑倒呢?” 吴秀英皱起眉头,聪慧的她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 听到父亲提到他突然间脚下一滑,猛地摔倒在地的时候,她心中的疑虑更是加深了几分。 吴先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女儿的看法。 其实,连他自己也曾对此产生过怀疑。 然而,每当回想起过去十几年间与李员外相处的点点滴滴,李员外对自己的种种关照和厚待都涌上心头。 那些温暖的回忆让他实在难以将这样一个看似正直善良的人,与如此阴险的手段联系在一起。 所以,经过几番思考之后,吴先生最终还是选择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如今听到女儿如此这般言语,吴先生不禁心头一震,原本已经稍稍安定下来的心又开始泛起了层层疑虑。 那天,林恩典也曾说出与女儿一模一样的说辞来,难道这一切果真如自己所担忧那般,乃是李员外精心设计好的一个圈套不成? 然而,再细细思量一番,那个青花瓷瓶可着实是一件稀世珍宝,其价值之高简直难以估量。 这样贵重之物,又怎会轻易出现在这个局里呢? 一时间,吴先生只觉得思绪纷乱如麻,竟不知该如何判断眼前这扑朔迷离的局势。 “爹爹,既然您说了绝不会让这等事发生,那您究竟想到什么妙计应对啦?” 吴秀英见父亲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心中愈发好奇和焦急起来,忍不住开口追问。 吴先生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英儿啊,这件事啊,讲起来真是颇为复杂冗长。其实,声合号的林大少爷已经表示愿意出手相助咱们度过此次难关。” 说到此处,吴先生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女儿,心里很清楚,关于这件事的真相以及与林大少爷之间的关联,迟早都必须让女儿知晓个明白。 只有如此,日后才有可能说服女儿心甘情愿地嫁入林家,成为林大少爷的四姨太。 听闻这个名号,吴秀英不由得一愣。 她缓缓抬起头来,那双美丽的眼眸此刻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嘴唇轻启,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声合号林大少爷?这……这事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呢?” 只见吴先生面带微笑,眼神温和地注视着女儿那迷茫的双眼,轻声说道:“宝贝女儿呀,这件事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爹爹我亲自上门去求他帮忙的,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啦!” 说罢,吴先生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然而,吴秀英心中的疑问却并未因此而消除。 她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继续追问道:“可是爹,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家这个忙呢?我们家之前跟他可是没有过交集啊!” 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林家大少爷,怎么会对她们一家如此热心肠。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吗? 只见女儿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吴先生赶忙解释道:“孩子啊,咱们可都是主内的兄弟姐妹呀!彼此之间相互扶持、互帮互助那再平常不过啦!” 听到父亲这番言辞,吴秀英心中暗自思忖着,觉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平日里大家同处一个教门,相互照应也是人之常情嘛。 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父亲的观点。 然而,吴秀英的眉头却依旧微微皱起,她不解地追问道:“可是爹爹,那个人究竟打算如何帮助咱家呢?难不成要替咱们拿出那么一大笔钱来赔偿给老爷么?” 吴秀英心里清楚得很,就凭自家这点微薄的家底儿,哪怕是把家里能变卖的东西全都卖光,也决然凑不出这笔巨额赔款呐! 如此一来,倘若真有人愿意出手相助,且不说这份恩情何其厚重,单是欠下这样一份天大的人情债,恐怕他们一家人此生此世都难以偿还得了哟! 依着爹娘一贯的为人处世作风,断断不会轻易接受这般慷慨援手的。 可今日竟瞧见父亲如此坦然地将此事说出,甚至还隐隐有一丝庆幸与按捺不住的喜悦之情时,吴秀英不禁感到有些诧异。 只是这当中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缘由呢?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大少爷他啊,向来足智多谋,自然有着精妙绝伦的计策应对当前之事,所以呢,你呀,完全不必为此事忧心忡忡、殚精竭虑啦。” 看着女儿那副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模样,吴先生满含慈爱地轻轻拍了拍她那柔弱的肩膀,柔声细语地宽慰着说道。 听到父亲这番话后,吴秀英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仍有些许疑虑和不安。 不过,既然连一向稳重的爹爹都能如此坦然地接受这一切,想来应该也不至于会给他们带来太大的负面影响吧? 这么一想,她便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 “好吧,既然爹爹您都已经这般泰然自若地应下此事,那我也就暂且佯装同意好了。这样一来,至少能够让那位娇蛮任性的小姐先高兴上几日。哼!谁叫她平日里老是对我百般挑剔、横加指责呢!” 想到此处,吴秀英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只要背后有林恩典作为坚实的后盾,那么事情总会完美解决,她也定能全身而退的 多年来受尽了李如云的折磨,这次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地戏弄她一番。 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一心想要将她留在她身旁,然后无休止地折磨她一辈子。 这李如云的心肠究竟有多么歹毒、多么邪恶! 遥想当年,吴秀英才仅仅只有七岁,就已经开始在她的身边伺候她了。 这些年来所遭受过的种种苦难和罪过,简直就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然而,时至今日,明明眼看就已经到了当初两家之间所约定好的那个时间节点,可她却依然厚颜无耻地企图霸占着吴秀英不肯放手。 第163章 旁敲侧击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书斋上,忙碌了一整天的吴先生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向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走去。 回到了那间略显简陋的小屋,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李员外身边的侍从。 只见那侍从恭恭敬敬地说道:“吴先生,老爷有请您前去书房一叙。” 听到这话,吴先生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自思忖道:“难道真如自己所料,李员外还是派人来喊自己过去签署让女儿留下的契约了。虽然已经和女儿打过招呼了,可这事儿终究还是让人有些不安啊。” 怀着忐忑的心情,吴先生跟着侍从踏上了前往李员外的书房。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李员外的书房门前。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的李员外竟然亲自站在了书房门口迎接吴先生! 还未等吴先生反应过来,就听见李员外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呵呵呵……吴先生,久候多时啦,请进请进!” 看着满脸笑容、快步走来的李员外,吴先生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更是疑惑不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李员外怎会如此客气地出门相迎?莫非其中有什么变故不成?” 一时间,各种猜测涌上心头,令吴先生越发觉得惶恐不安起来。 “老爷,您这是?” 吴先生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眉飞色舞、喜形于色的李员外问道。 他心中不禁也犯起了嘀咕:老爷今儿个到底是遇上啥大喜事了?瞧他那副乐不可支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中了头彩一般! 拜托林恩典帮忙那件事,自己倒是颇有几分把握,这毕竟是人家信誓旦旦应承下来的。 如今李员外这变脸速度之快,还是让吴先生有些措手不及。 “莫不是林大少爷那边已经有消息传来了?” 吴先生一边暗自思忖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跟随着李员外的脚步一同走进了书房。 刚一踏入房门,还没等吴先生开口询问,李员外便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满脸兴奋地对他说道:“先生啊,过几天城里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呢!届时必定会有诸多珍稀宝物亮相。我寻思着请您与我一道前往拍卖现场,凭借您的博学多才和独到眼光,替我好好掌掌眼,可千万别错过了什么稀世珍宝哟!” 原来如此!李员外是想邀请自己一同前往拍卖会 去帮其鉴赏古董,怪不得会对自己如此热情。 李员外深知,吴先生对于古董方面的知识可谓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无论是年代久远的青铜器,还是工艺精湛的瓷器; 不管是价值连城的书画作品,亦或是稀世罕见的珠宝玉石,只要经他过目,便能立刻分辨出真伪优劣来。 也正因如此,李员外对他的这种专业素养和独到眼光赞赏有加,并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与信任。 其实吧,这李员外虽然家大业大,但在古董鉴赏这块儿还真就没什么自信。 所以每次碰到那些琳琅满目的古董宝贝时,他总是心里没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花高价买了个赝品回去。 然而现在不同啦,自从有了吴先生这个“火眼金睛”在身边保驾护航,他自然就安心多咯! 毕竟,只要是被吴先生看中的东西,那就绝对错不了。 吴先生眉头微皱,心中隐隐约约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次拍卖会是林大少爷所举办的不成? 然而这个想法仅仅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毕竟毫无确凿证据,让他不敢轻易下结论。 尽管如此,吴先生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决定开口试探一番。 只见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向身旁之人询问道:“哦?不知此次城中又是哪一位老爷有此雅兴,竟然要举办这等规模盛大的拍卖会呢?” 此时,李员外微微仰头,捋了捋胡须,然后笑着回答道:“哈哈,此次拍卖会乃是奇珍斋的万头家与一位神秘的公子共同举办的!听闻他们搜罗来了无数奇珍异宝,届时定会吸引众多名流富商前来竞拍呢!” 就在李员外提及神秘公子的时候,吴先生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容瞬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而其心底更是犹如掀起惊涛骇浪一般,暗自窃喜不已。 “终于出手了……”吴先生在心中暗暗念叨着。 他深知这位神秘的公子,必定是林恩典无疑了。 他向来出手阔绰、一诺千金,看来距离赎回女儿、让女儿重获自由之日恐怕就不远了。 想到这里,吴先生不禁嘴角上扬,眼中闪烁出坚定的光芒。 “哦,老爷可有心仪的宝贝?” 吴先生面带微笑地轻声问道,看似随意的话语背后却暗藏深意。 这一问,其实乃是他精心设计用以试探李员外心思的一招妙棋。 只有先摸清李员外心中所想,他才能够巧妙地布下陷阱,然后静静地等待着李员外一步一步落入其中。 听到吴先生的询问,李员外微微眯起眼睛,稍作思考后缓缓回答道:“说到心仪的宝贝,还真有那么一件。只是不知道此次是否有幸能得以展出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与不确定,仿佛那件宝贝对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 “哦,不知道老爷想要哪一件宝贝?” 听闻李员外果真有心头好,赶紧追问道。 “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如若能得此宝物,此生足矣。” 李员外一手抚须,面带陶醉之色,无限感慨地说道。 “哦,原来是这件宝物,正好在下对此宝物有研究。” 听闻李员外要的是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吴先生心中不禁泛起忧愁来。 这件就真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不知道林恩典有没此宝贝,到时舍不舍得? 他有读过关于这件宝贝的描写:此宝贝是清乾隆年代官窑花瓶,体态匀称,色泽饱满典雅,瓶身鲤鱼图案栩栩如生,配以镂空水波纹雕花设计,显得大气富贵,恰到好处的映衬出瓶颈的红色“吉”字中所蕴含的吉祥之意。 第164章 落入圈套 林大少爷得知了李员外的心头好后,便开始暗暗谋划起来,准备布下一个精妙绝伦的局。 且说这南市之中有一位声名远扬、最为知名的古董商人,名为万光炎。 万光炎与林家当家林子山乃是莫逆之交,他们两人情谊深厚,非同一般。 想当年,林子山与其父一同创立“声合号”之时,可谓是历经诸多艰难险阻。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多亏了万老板一家不遗余力地伸出援手,给予了大力支持和帮助,这才使得“声合号”能够一路顺遂发展至今。 当初的万家产业庞大,家底殷实。 万老板更是将存放在其他钱庄里的所有钱款,统统都转移至“声合号”,以此来为其摇旗呐喊,壮大声势。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论是林家还是万家,但凡遇上大事小情,双方总是会相互照应着彼此,守望相助,不离不弃。 那场已经放出风声的盛大古董拍卖会,背后离不开万光炎的精心策划和全力推动。 当林大少爷接到了吴先生传来的消息后,便立刻与万老板商议起来,两人决定巧妙布局,请君入瓮。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们详细规划了每一个环节,从邀请各路收藏家和买家,到安排展品展示、竞拍流程等方面都做了周密的部署。 同时,还特意针对李员外的喜好和心理特点,设计了一系列引人上钩的策略,只为让这位财大气粗的员外心甘情愿地落入他们所设下的陷阱之中。 拍卖会当日,南市最大的会馆内宾客云集。 各种奇珍异宝陈列其中,璀璨夺目。 李员外心仪的那个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赫然在列。 当李员外带着吴先生迈着轻快的步伐踏入那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拍卖会馆时,他的目光瞬间被一个展台上的物品所吸引。 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吗?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李员外激动得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差点就要兴奋地跳起来。 此刻的他早已将平日里精心维持的端庄形象抛诸脑后,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像个孩子似的紧紧拽住身旁吴先生的手,嘴巴张得大大的,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喊道:“先……先生,您快看呐!这瓶子简直美若天仙啊,实在是太漂亮啦!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宝贝!” 吴先生顺着李员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不禁为眼前这个瓶子的精美绝伦而惊叹不已。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匆匆忙忙地找到座位坐了下来。 此时的拍卖会馆内已经逐渐变得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只见一个个身着华服的老爷和员外们鱼贯而入,他们或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或面带微笑与熟人寒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神情,显然都是冲着这次拍卖会中的珍稀物件而来,都满心希望能够拍到那件令自己心动不已的心头好。 待人们都坐定后,拍卖会便开始了。 看到一件件宝物的竞价声此起彼伏,李员外始终沉着气,没有举牌。 很快便轮到了李员外的心头好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 台上的拍卖师绘声绘色地介绍着这件藏品的珍贵之处,李员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神中满是渴望。 竞拍开始,李员外迫不及待地第一个举牌报价。 他胸有成竹,一开口便把价格抬得老高,让那些竞拍者们无从出价。 这时,林大少爷暗中使了几个眼色,一些事先安排好的托纷纷出价,引得李员外又不断加价。 李员外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件珍贵无比的宝物,心中燃起熊熊欲望之火。 他一心想要将其收入囊中,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步步踏入了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只见那件令无数人垂涎三尺的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在激烈的竞拍中价格一路飙升,最终被抬高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远远超出了李员外所能承受的范围。 然而,尽管李员外心急如焚、捶胸顿足,但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这件心爱之物被别人以高价夺走。 可是,李员外并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弃。 他犹如着魔一般,想尽办法也要再见那件瓷瓶一眼。 经过多方打听与苦苦哀求之后,终于获得了一次拜见万老板的机会。 而万老板呢,假装与成功拍下瓷瓶的林恩典商议过后,决定破例打开保险柜,满足一下李员外这个近乎疯狂的愿望。 当保险柜缓缓开启,那件光彩夺目的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终于再次呈现在众人眼前时,李员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两道光芒直射而出。 他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靠近瓷瓶,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件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就在这时,李员外忽然心生一念,想请身旁同样精通瓷器鉴赏的吴先生一同品鉴一番。 于是,他轻轻地伸出一只手,去摸瓷瓶的耳朵。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一瞬间,意外发生了! 在李员外的手刚触碰到瓷瓶耳朵的同时,只听得“啪嗒”一声脆响。 那原本完好无损的花瓶上,那个象征着吉祥如意的“吉”字耳朵竟莫名其妙地脱离了主体,没有丝毫预兆地落在李员外的手中。 而李员外,则怔怔地望着自己手中握着的这个瓷瓶耳朵,一时间瞠目结舌,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之色。 他长大了嘴巴,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似的,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在场的人们目睹此景,无一不是惊愕万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大家的心脏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整个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要知道,这件珍贵的瓷瓶可是万老板特意请求林恩典才得以让李员外有机会欣赏一番的。 此刻发生这样的意外,万老板最先回过神来,他不禁失声惊叫:“李员外啊!就算您最终未能成功拍下这件宝物,但也万万不该如此鲁莽行事将其毁坏呀!” 第165章 百口莫辩 “冤枉啊万头家,我可是没有动它,它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直直地掉在了我的手心里啊!” 此刻的李员外,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他一边用颤抖的手捧着那个从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掉下来的的耳朵,一边声嘶力竭地申辩道:“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呀,碰都没碰到它就自己掉下来了呢?” 然而,面对如此情形,他真可谓是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那位拍下这件珍贵花瓶的主人——林恩典听到了李员外的这番说辞,怒目圆睁。 只见他原本还算平和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起来,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当他听到李员外居然声称自己根本没有动过这个花瓶,而是它自己莫名其妙地掉到了他的手中的时候,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怒气冲冲地站到李员外面前。 他指着李员外的鼻子大声呵斥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东西明明就在您的手中,您竟然还有脸说您没动它?难道这花瓶还能自己长腿跑到您手里不成?” 看着这瓷瓶的新主人动怒了,李员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无底深渊。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 那原本还充满希冀和无辜的眼神也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只能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道:“林大少爷……我是真的冤枉啊……可又有谁会相信我呢……” 就在此时,现场陷入了一片紧张而又混乱的氛围之中。 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定在了那个已经失去一只耳朵的花瓶以及满脸委屈和惊慌失措的李员外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亲眼目睹啊!当时就瞧见你伸手去取那花瓶时,动作如此粗鲁,竟生生将这花瓶的耳朵给扯了下来!如今事已至此,你居然还妄图巧言令色、百般抵赖,企图推卸掉自己应负的责任吗?” 李员外不停地高声叫屈,但万老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挺身而出大声斥责道。 李员外眼见形势对自己愈发不利,众人皆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于是赶忙转向身旁的吴先生求助:“吴先生啊,您倒是快跟大家讲讲清楚呀,这花瓶的耳朵究竟是不是我掰下来的呢?” 此时此刻,李员外的眼神充满了期盼与焦急,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然而,面对李员外的苦苦哀求,吴先生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说道:“老爷……我……我所见到的情况确实是……是您太过用力,不小心把花瓶的耳朵给扯断了。” 说出这番话后,吴先生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差点瘫倒在地。 要知道,这可是他这三十八年人生历程当中,头一回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啊! 当听到就连一向德高望重、备受尊敬的吴先生竟然也说是自己太过用力,从而将那珍贵无比的花瓶的耳朵硬生生地给扯了下来时,李员外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瞬间呆立当场,心中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产生了某种可怕的错觉。 “先……生,您,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啊?” 李员外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与难以置信之色。 他那颤抖的双唇像是失去了控制般,哆哆嗦嗦地挤出了这么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语来。 此刻的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如此不真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颠倒错乱了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吴先生,在艰难地说完那句“老爷,我只是说出我所看到的而已”之后,便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身体摇晃了几下,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也是因为刚刚说出这番话而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内心的挣扎。 “且看呐,这位吴先生可是由您亲自引领而来的呀,那自然是绝不可能欺骗于您的啦。来来来,咱们还是赶紧商议一下,究竟应当如何予以赔偿吧?” 万老板眼见时机已然成熟,便直截了当地朝着一脸惊愕、仿若石化般呆立当场的李员外开口说道。 “哎呀呀,万头家哟,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只花瓶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啊!即便我将全部家产尽数变卖,恐怕也是远远不够赔付这笔巨款的呀!” 李员外一想起方才这花瓶在竞拍时所喊出的惊人价格,顿时觉得如坠冰窖一般,从头到脚都被恐惧所笼罩,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此刻的他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这瓶子已然是林大少爷所拍得之物,此事如今也已成为您与林大少爷之间的事务,不知二位此时究竟打算私下自行解决呢,还是需要由在下从中调解一番?” 万老板面带微笑地说完这番话后,还不忘向林恩典投去一个充满深意、心领神会的眼神。 就在这时,原本一脸紧张的李员外听到万老板提及那只珍贵的瓷瓶刚刚竟然已经被林大少爷成功拍下,而现在又面临着是双方私下处理还是让万老板充当中间人的抉择时,他瞬间慌了神。 连忙转过身来,满脸谄媚地对着林恩典哀求道:“哎呀呀,林大少爷啊,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饶过小老儿这一回吧!小老儿我真不是故意弄坏这只瓷瓶的呀,实在是一时糊涂,冒犯了您,请您千万高抬贵手,放过小人一马啊……” 说着说着,李员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大权,如今可是掌握在眼前这林大少爷手中。 第166章 顺水推舟 “李员外啊!您可是这行里出了名儿的行家,对于这只花瓶的价值几何,想必您心中跟明镜似的吧!瞧瞧现在,它已然遭受损坏,再也没有丝毫收藏的价值可言啦!既然如此,这破碎的瓶子就权当归属您所有吧。不过呢,还望您能将此瓶原本应有的拍卖款项如数交付于我哟!” 林恩典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底暗自思忖:若这花瓶的标价未曾超出李员外所能承受的范围,那么就在刚刚,他绝对不可能这般轻而易举地选择弃权放手。 此时此刻,自己竟然开口要求对方掏出这笔相当于花瓶拍卖所得的钱款,这岂不是无异于直接要了他的老命嘛! 果不其然,当李员外听完林恩典所说的话语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血液一般。 只见他嘴唇颤抖着,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说道:“林大少爷,您也清楚啊,小人家底微薄,就算是去变卖所有的家产,也决然无法赔偿得起这笔巨额款项呐!” 要知道,那个瓷瓶最终竞标的价格之高,远远超出了李员外所能承受的范围。 此刻,李员外站在那里,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般摇摇欲坠。 同时,他满脸谄媚之色,不断地向林恩典苦苦哀求着。 而林恩典则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人,用一种极其冷淡的语气缓缓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依你之见,这件事情到底应该如何处置呢?” 听到这话,原本惶恐不安的李员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急忙回应道:“这……林大少爷,请您稍安勿躁。不如这样可好,待小人想方设法请动南市最为知名的古玩修复大师来帮忙将这只瓷瓶缺失的耳朵重新还原回去,然后再额外赔付给您 30% 的价格作为补偿,不知您意下如何呀?” 李员外眼巴巴地望着林恩典,满心期待对方能够答应自己提出的解决方案。 然而,令李员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恩典在听完他这番话后,顿时勃然大怒起来。 只见林恩典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李员外的鼻子怒斥道:“好你个李员外!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妙绝伦啊!这明明就是一件珍贵无比的古董瓷器,一旦经过修复复原,哪里还能保留原有的价值?而你竟然只想赔偿区区 30% 的价格?哼!你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计!” 只见林恩典那原本英俊的面庞此刻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直直地盯着李员外。 李员外被这股强大的气势吓住了,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像筛子似的剧烈颤抖起来,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李员外涕泗横流,声音哽咽着哀求道:“林大少爷啊,请您大人大量,开开恩吧!这珍贵无比的花瓶,小人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实在是赔不起啊!”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吴先生突然抬起头来,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恩典。 那眼神中似乎包含着多种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林恩典与吴先生对视片刻后,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站在一旁对仍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李员外说道:“李员外,你就别哭哭啼啼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好。” 一直在观察局势发展的万老板见到时机已到,赶忙趁热打铁地开口提议道:“林大少爷,依我之见,不如这样如何?您看看李员外家里是否有您中意的物件,如果有的话,就让李员外用这些东西来抵偿这次的损失,您也就高抬贵手放过李员外吧。” “这……” 听到万老板提出让李员外拿出家中的宝贝来偿债时,林恩典不禁微微皱起眉头,面露难色,他轻轻咬了咬嘴唇,似乎内心正在经历一番激烈的挣扎。 而站在一旁的李员外,则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满怀感激地望向万老板,那眼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谢意。 此时,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事态发展的吴先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林大少爷啊,您一向宽宏大量、宅心仁厚,这次就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李员外一马吧!” 吴先生边说着,边朝着林恩典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恩典的目光在吴先生和李员外之间来回游移,脸上依旧带着那副为难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说道:“既然连万头家和吴先生都出面求情了,那好吧……不过,我还是得先到您府上看一看,到底有没有什么能入得了我的眼的东西,然后才能决定是否就此罢休。” 听到这话,原本忐忑不安的李员外顿时喜出望外。 他激动得双手不停地颤抖,连忙对着林恩典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嘴里还不住地道谢:“多谢林大少爷,多谢林大少爷!只要您愿意到寒舍走一趟,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小老儿我都感激不尽呐!” 林恩典在李员外以及吴先生的引领之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磅礴地朝着李府进发。 不一会儿,他们便抵达了李府门前。 门房远远望见李员外带着客人前来,赶忙上前准备迎接。 然而,当他看清李员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时,瞬间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非常识趣地迅速退到了一旁,不敢多言半句。 李员外面带谄媚之色,对着林恩典连连点头哈腰,并恭恭敬敬地将其请进了府内。 刚刚踏入李府大门的林恩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亲切感。 因为他知道,此处正是自己喜欢的人吴秀英日常工作的地方。 一想到即将将她解救出来,林恩典的心情愈发激动起来。 此时,李员外快步走在了前头,而林恩典则与吴先生紧随其后。 就这样,三人一路穿过庭院,绕过假山池塘,最终来到了李员外存放古玩的库房前。 这座库房,向来都是整个李府最为神秘的所在之处。 即便是在李府已经服务了十几载春秋的吴先生,也从未有幸踏足过此地。 今日能够得以一见,实在是令他倍感荣幸。 只见李员外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古铜色的钥匙,轻轻地插入库房门锁之中。 随着“咔嗒”一声脆响,锁头被顺利打开。 紧接着,李员外缓缓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房门。 就在这一刻,一直保持镇定自若的吴先生,内心深处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因为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人感到无比震撼! 只见偌大的库房内部,摆放着一排排大小不一的陈列架。 这些陈列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珍贵古董。 有的小巧玲珑,犹如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有的则体型巨大,散发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它们或散发着古朴典雅的气息,或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芒,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座艺术宝库之中。 第167章 怦然心动 当目光触及到博古架上那些平日难得一见的古董时,吴先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紧跟在李员外和林大少爷身后,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博古架上的每一件宝贝。 就这样,他们三人缓缓地绕着整个仓库转了一圈。 然而,与吴先生激动不已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恩典却始终眉头紧皱,满脸的不耐烦和嫌弃。 他的目光扫过一件件古董,就像是在审视一堆毫无价值的废品一般,眼中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兴趣或赞赏之意。 李员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大少爷阴沉的脸色,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他一边用袖口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一边弯下腰去,谄媚地讨好道:“大少爷,您看看这里可有什么能入得了您眼的物件儿?”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可林恩典连头都没回一下,甚至看都懒得看李员外一眼,只是冷冷地说道:“李员外,您这满满一仓库的玩意儿,加在一起恐怕都比不上那吉庆有余转心瓶的一只耳朵值钱呐!” 说罢,他便毫不留恋地转身朝着仓库门口大步走去。 李员外见状,急忙向身旁的吴先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加快步伐跟上林大少爷。 随后,他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摸出钥匙,迅速将仓库门牢牢锁好后,也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 吴先生紧紧地跟在林恩典身后,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少爷,您瞧,前面那个拱门往里走,就是李小姐的厢房啦。而在那厢房旁边的小屋呢,则是小女平日里的栖息之所。” 顺着吴先生手指的方向望去,林恩典果然看到前方有一道规模不算太大的拱门。 一想到此处即将通向自己心爱之人居住的地方,林恩典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激动起来,但同时又有些紧张,于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下的步伐。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李员外面带焦急之色、步履匆匆地从后面追赶了上来。 还未等靠近,李员外便忙不迭地开口喊道:“大少爷啊,您这边请,先到前厅去品尝一杯粗茶,咱们坐下来慢慢地商议此事,您觉得怎么样呀?” 此时,李员外注意到林恩典脸上的表情已然比刚才和缓了不少,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赶忙赔笑着继续讨好道。 然而,林恩典却并未停下脚步,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拱门的方向缓缓前行。 一边走着,他一边若无其事地回应道:“李员外啊,不得不说,您这座大宅子看上去倒是挺气派的嘛!只可惜啊……如果您始终无法凑齐足够的钱款来赔偿我的损失,那么恐怕这座大宅就只能归我所有,用来抵偿债务喽。” 说完这番话后,林恩典甚至都没有再多看李员外一眼,径直迈步走向了那道拱门。 一听这话,李员外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原本还算红润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瘫坐在地上。 回过神来之后,李员外连忙快步追上前去,苦苦哀求道:“林大少爷啊,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次吧!只要您肯网开一面,无论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正当林恩典一步步靠近那道精美的拱门之际,突然间,只见一个身影如疾风般急匆匆地从拱门内冲了出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吴秀英。 此刻的她面色微红,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番匆忙的奔波。 当吴秀英看到站在门口的父亲、林恩典以及紧跟其后的李员外时,整个人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当场。 不过,仅仅片刻之后,她的脑海中便飞速闪过父亲之前与她说过的那些话语——关于这件事情,林大少爷已经应允会出手相助。 想到此处,吴秀英迅速回过神来,她佯装出一副完全不认识林恩典的模样,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吴先生和李员外行礼问安。 只见她微微屈膝,双手交叠于身前,轻声说道:“老爷好。” 然后,她又转身朝着吴先生和林恩典再次行礼问候:“这位老爷好,爹爹好。” 吴先生见状,心中不禁暗自赞叹起女儿的聪慧机敏。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连忙伸手向着林恩典方向一指,开口介绍道:“林大少爷,这是小女吴秀英。” 只见那李员外满脸堆笑地快步走到林恩典身前,微微躬身行礼后说道:“林大少爷啊,这位便是小女的陪读丫鬟,同时呢,她还是吴先生的爱女,名唤吴秀英。”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吴秀英不禁羞红了脸,轻轻垂下头去。 此时,林恩典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微笑着回应道:“哦,原来如此,竟是李小姐的陪读丫鬟,而且还是吴先生的千金呐!” 然而,就在他说话间,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住一般,紧紧地黏在了吴秀英身上,一刻也未曾移开。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黯然失色,唯有眼前这个娇柔婉约的女子才是唯一的焦点。 李员外看到林恩典看向吴秀英时那炽热的目光,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狂喜! 要知道,这偌大的李府之中,无论是奇珍异宝还是华丽的陈设,都难以引起这位大少爷丝毫的兴趣。 然而此刻,他望向吴秀英的眼神却截然不同,那分明是一种深深着迷、无法自拔的神情。 仿佛在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人,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只见林大少爷的双眼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直勾勾地凝视着吴秀英,仿佛要将她锁进眼里去一样。 当吴秀英感受到他如此炽热的目光后,顿时羞涩难当,那粉嫩的脸颊瞬间如熟透的苹果般涨得通红,甚至连耳根子都泛起了一抹娇艳欲滴的红晕。 她心慌意乱之下,急忙垂下头去,不敢再与林大少爷对视一眼,同时结结巴巴地说道:“老……老爷,您们先忙着,我这还得赶紧去帮小姐寻找毽子呢!” 话音刚落,吴秀英便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灵巧地侧身一闪,成功避开了林恩典那灼热的视线。 紧接着,她脚步匆匆地朝着一旁的围墙快步走去。 望着吴秀英那犹如一只敏捷的脱兔般迅速离去的身影,林恩典的双眸却始终紧紧锁定在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之上,久久未曾移开分毫。 直到吴秀英的倩影消失在了围墙拐角处,林恩典才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但心中却依旧回味着方才那惊鸿一瞥所带来的怦然心动。 这种专注和深情,让李员外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隐藏着的情愫。 或许自己的这座豪宅,能够保住了。 第168章 因地制宜 就在目光触及到吴秀英身影的瞬间,林恩典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道若有若无、令人难以捉摸的浅笑。 只见她步履匆匆地自拱门处奔来,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回了整整十六个春秋之前。 此刻,林恩典的心中竟涌起一阵恍惚,眼前疾步跑来的女子,究竟是吴秀英呢? 还是记忆深处那个名叫陈美林的人儿? 因为那抹娇羞的笑容实在太过熟悉,宛如当年他们二人瞒着众人悄悄私会时一模一样。 望着吴秀英那如同一只轻盈的小鹿般跑开的背影,林恩典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远去。 然而,就在这时,李员外那洪亮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一道惊雷划破了他的遐想之幕,将他的思绪硬生生地拉回到现实之中。 “大少爷,我瞧着您这一路奔波,想必也是走得有些疲累了吧?不如咱们先移步至前厅,去品一杯香茗,稍作歇息,您看如何啊!” 李员外满脸堆笑,言辞恳切地说道。 看到眼前之事进展得如此一帆风顺,几乎没有耗费丝毫力气便已然大功告成,吴先生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脸上瞬间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忙顺着李员外的话语应和道:“是啊,林大少爷!快这边请,前厅早已备好上好的茶水,就等着您前去品尝呢。” 听到二人的热情相邀,林恩典如梦初醒般猛地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要把脑海中关于吴秀英的影像驱散掉。 他略显尴尬地干笑两声,然后故作镇定地回应道:“呵呵,好说好说,那就有劳二位带路了。” 言罢,他抬脚迈步,跟随在李员外和吴先生身后朝着前厅走去。 就在吴秀英出现到她离开的这短短的几分钟,李员外已经觉察出了林大少爷对她充满了兴趣。 特别是他望着吴秀英离去的方向时那充满留恋与不舍的目光,更是没能逃过李员外那双精明老练的眼睛。 于是,一个巧妙的计策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坐稳之后,李员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的林恩典。 只见这位林家大少面色阴晴不定,眼神时不时地飘向门外,仿佛那里有什么令他牵挂不已的东西。 看到这一幕,李员外心中暗自一喜:“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林大少爷看样子是对吴秀英动了心思啊。如此一来,后面的事情可就容易多了。”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李员外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转折。 就在自己面临破产,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谁能想到竟是吴秀英成为了李家的救命稻草呢? 多亏前天成功迫使吴先生在那份关键的契约上签下了大名,如今的吴秀英已然沦为他家的卖身丫鬟,生死荣辱都完全掌控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 想到此处,李员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倘若林恩典果真钟情于吴秀英,那么用她来抵偿债务无疑是一招妙棋。 到那时,即便吴先生满心不情愿又能如何呢?毕竟生杀大权早已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 于是,李员外再次套话林恩典:“林大少爷,小的这府里时有物件,包括人,只要是林大少爷看中的,都可以带走抵债。” 听到李员外提及“包括人”时,林恩典那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庞之上,嘴角竟是微微一翘,划出一道若有似无的弧度来。 只见他看似不经意间,轻轻瞟了吴先生一眼,随后便又将目光移回到了李员外身上,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李员外,实不相瞒,您这府里啊,还真没有能入得了本少爷法眼的东西。” 林恩典一边说着,一边悠然自得地端起面前的茶杯,仰头猛地闷了一大口茶水,然后才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听闻此言,李员外心头不由得一惊。 要知道,就在方才,他明明瞧见这位林大少爷对自家的丫鬟吴秀英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怎的一转眼功夫,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呢?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不成?想到此处,李员外不禁有些心慌意乱起来,额头上甚至开始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此时此刻,李员外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和身份了,他急忙朝着站在一旁的吴先生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而吴先生呢,自然也是心领神会,瞬间明白了李员外此刻心中所想。 他深知李员外如今已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吴先生的心也是一阵窃喜。 于是乎,吴先生赶忙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对着林恩典说道:“哎呀呀,林大少爷,您瞧瞧我家老爷,他可是真心诚意想要弥补您所遭受的那些损失啊!只不过……这座大宅子,那可是我们老爷的命根子呐!如果就这样拱手相让给了您,那老爷往后可该如何是好哟!” “那可是你家老爷自己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呢?反正再过几日,我定会携着律师登门造访,来收回这屋子!” 林恩典面色冷峻地说道,随后将手中的茶杯轻轻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他缓缓站起身来,作势要向门外走去。 李员外眼见着吴先生都已经替自己求情,但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心中顿时焦急万分。 只见他匆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林恩典身前,双腿一曲,“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倒在地。 “林大少爷啊,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小老儿一命吧!” 李员外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着,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抬起分毫。 “要不然这样可好,小老儿愿意将女儿的陪嫁丫鬟交由您处置,另外再奉上两间位置绝佳的店铺,外加整整三万块银元!如此一来,不知能否让您网开一面呐?” 听闻李员外自己提女儿的陪嫁丫鬟,林恩典和吴先生心中暗自窃喜。 只见他假装很为难的样子,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员外问道:“您女儿的陪读丫鬟,不就是吴先生的女儿么?” “正是,正是吴先生的女儿吴秀英。” 李员外不敢看林恩典和满脸韫色的吴先生,怯怯地说道。 第169章 事出有因 “吴先生的女儿,李员外怎敢如此肆意妄为,竟敢将她拿来抵债!” 林恩典义愤填膺地说道,他那方正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微微涨红,一双浓眉紧蹙着,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不满和质疑。 然而,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却不易察觉地扬起了一抹胜利的微笑。 李员外原本还强装镇定,但当他听到林恩典毫不留情地质问自己究竟有何权力能够随意摆布吴秀英的命运时,心中不禁一沉,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此时若是再继续隐瞒下去,恐怕事情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无奈之下,李员外只得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唉,此事说来话长啊……其实,这一切都是小女任性所致。小女自幼被宠惯了,性格十分任性倔强。当初,吴秀英七岁时便进府成为了小女的陪读丫鬟,从此日夜陪伴在小女身旁。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是因为长期相处的缘故,小女早已习惯了身边有吴秀英这个人存在。如今,眼看着小女即将嫁到蔡家,要独自面对新的生活环境,她心里害怕自己无法适应,一下子就慌了神儿。所以,她才哭着跑来央求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吴先生,把吴秀英留下来,给她做陪嫁丫鬟。一开始,我也是坚决不同意的,毕竟这样做实在有些不妥。但架不住小女苦苦哀求,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了下来……没想到,竟会因此惹出这般麻烦,真是悔不当初啊!” 李员外在众人面前这么一开口,瞬间如同抛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将林恩典和吴先生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搅得天翻地覆、波涛汹涌起来。 他们两人的好奇心被彻彻底底地勾了起来,满心满眼都想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吴先生更是心急如焚,此时此刻,他心中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难受。 他迫切地想要搞明白,到底是因为自己一时失手不慎打碎了李员外那珍贵无比的青花瓷瓶。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李员外精心策划好的阴谋诡计,目的就是要让自己落入这个可怕的陷阱之中无法自拔。 一旁的林恩典敏锐地捕捉到了吴先生脸上那因过度紧张而紧紧皱起的眉头以及那双充满焦虑不安的眼睛。 他心中暗自思忖片刻后,便下定决心要再加把火,逼迫李员外乖乖吐露实情。 只见他猛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投向吴先生,然后故作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提高声调问道:“哎呀呀,我说吴先生,难道您就这样轻易地把自家宝贝女儿给卖掉啦?” 吴先生一听这话,顿时就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样,慌忙不迭地高声叫屈道:“哎哟哟,我的林大少爷哟,您可真是冤枉死小的啦!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做出贩卖亲生女儿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啊!实在是情势所迫,走投无路之下才出此下策啊!” 林恩典听着吴先生这番声泪俱下的哭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不过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哦?既然如此,那你倒是好好跟我们讲讲,究竟是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你这般无奈?” 说话间,他还特意朝着李员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而此时的李员外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仿佛随时都会瘫倒在地。 “话说那晚,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刚回到厢房,李员外的随身侍从就来喊我前往李员外的书房,说老爷得了一件稀世珍宝,想请我过去一同品鉴。 我与李员外皆对古玩鉴赏情有独钟,平日里也时常交流心得。 听闻有宝贝可赏,我自是欣然前往。 来到李员外书房,只见他正手拿放大器,在细心地观赏着青花瓷瓶。 此瓶造型典雅,釉色温润如玉,其上所绘图案更是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我瞬间便被这瓶吸引住了,仔细鉴赏之后,方知此瓶乃元代青花中的珍品——鬼谷子下山瓶,其价值堪称连城之价。 当然,这瓶纵然珍贵,却不及大少爷的那只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 正当我细细品鉴着这青花瓷瓶之际,李员外示意我将瓶子递予他再作观赏。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捧着瓶子,朝不远处的李员外走去。 刚走两步,怎料脚下忽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手中的青花瓷瓶竟直直飞了出去。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那珍贵无比的青花瓷瓶瞬间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我看着这满地碎片,顿时感到天崩地裂。 而李员外脸色铁青,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指着地上的碎片痛心疾首道:“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我惶恐不安,深知自己闯下大祸。 最终,经过一番商讨,李员外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他言道,既然此事已无法挽回,那就让我的女儿到他家充当李小姐的陪嫁丫鬟,以此来抵偿这青花瓷瓶的损失。 事已至此,我虽心中万般不舍,但也明白别无他法,只能含泪应下。 如今回想起来,仍是懊悔不已。 若当时能小心谨慎一些,或许就不会酿成如此大祸。 可怜我的女儿,从此就要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 说到此处,吴先生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如决堤之水般潸然而下。 “这地面如此平整光滑,毫无半点坑洼之处,又怎会这般不小心呢?” 林恩典一边说着这番话,一边将自己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李员外身上。 他的眼神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真相,让李员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虚和紧张。 此时的李员外满脸通红,就像被火烤过一般,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面对林恩典犀利的质问,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回应,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心中暗自祈祷着这场风波能够尽快平息过去。 然而,李员外的这种反应却丝毫没有逃过林恩典敏锐的观察力。 看着眼前这个畏缩不前、神色慌张的李员外,林恩典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这件事情恐怕绝非偶然,肯定是李员外暗中耍弄了什么手段,故意让吴先生在此处摔倒,从而陷害他陷入这不义之地! 想到这里,林恩典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对于李员外的卑鄙行径更是感到无比愤怒。 第170章 推托搪塞 “所以,你竟然真的答应了李员外那苛刻的要求,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拿去抵债吗?” 林恩典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明显的责备意味,但实际上他心中对此事早已知晓得一清二楚,此刻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只见吴先生面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没错……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李员外他逼迫我签下那份契约,如果不照做的话,我们全家都将面临灭顶之灾呀!如今,小女的这一生,从此便只能任凭李府随意发落了……” 说到这里,吴先生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悲痛之情,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从眼眶中奔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那张憔悴而又绝望的脸庞。 他的双肩不停地抽动着,发出一阵接一阵令人心碎的呜咽声。 “岂有此理?这不是明抢吗?” 林恩典满脸怒容,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李员外和吴先生,仿佛要用目光将他们穿透一般。 “林大少爷,这里面吴先生确实有所误会呀,我这么做可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为吴先生着想,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李员外眼见林恩典如此恼怒,心中不禁一紧,生怕等会儿他一气之下不肯应承要了吴秀英用来抵债之事。 于是,他赶忙赔着笑脸,急切地开口辩解起来。 “哼!那你倒是给本少爷好好说道说道,吴先生都已经签下了那份该死的契约,这不就等逼着他把自己的女儿给卖掉了么?还能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林恩典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斜睨着李员外,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其实,此刻他的心里早已洞悉了李员外的那些小心思,但还是想听对方如何自圆其说。 李员外被林恩典这番话问得有些语塞,额头上冷汗直冒。 不过,他很快便定了定神,继续厚着脸皮解释道:“林大少爷,您先息怒听我说。我之所以这样安排,实在是为了吴秀英往后的日子考虑啊!您想想看,如果让她跟着小女一同嫁到蔡家去,姐妹俩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不是?而且以吴秀英的容貌才情,日后定然能够成为蔡家的姨太太,享尽荣华富贵。如此一来,可不就是为她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嘛!只可惜,吴先生未能理解我的一番好意,误将我的用心当作了恶意,这才有了这场误会呐。” 说完,李员外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李员外,小女富薄,那蔡家姨太太之位,她实在是消受不起!” 吴先生一听闻李员外在为自家女儿谋划如此显贵的出路时,赶忙将内心真实的想法给道了出来。 然而,当李员外得知吴先生居然认为伍秀英没这个福分来消受自己精心安排的好事时,他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那张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面庞此刻犹如被乌云笼罩一般,显得极为不悦。 只见他郁郁不乐地盯着吴先生,用一种阴阳怪气、略带讥讽的口吻说道:“吴先生呀,这不过只是您个人的看法罢了。依我看呐,这事儿可不一定如您所想哦!说不定秀英姑娘一听说往后能够成为蔡家的姨太太,怕是早已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应允下来喽!” 当那句“她早已迫不及待”的污蔑之词从李员外那张肥厚的嘴唇里倾泻而出,林恩典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心中的不快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迅速淹没了他的理智。 只见林恩典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强忍着内心的愤怒。 他用一种充满讽刺意味的语气,冷冷地质问道:“难不成是秀英姑娘亲自告诉您,她心甘情愿留下来给李小姐做陪嫁丫鬟吗?” 李员外显然没有料到林恩典会如此直接地反驳自己,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结结巴巴地回应道:“这……这我倒是未曾询问过,但以我的推测,像这样难得的机遇摆在面前,秀英姑娘又那么聪慧伶俐,想必肯定会做出明智之举的。” 然而,林恩典根本不打算就此罢休。 他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闪烁着寒光,死死地盯着李员外,继续咄咄逼人道:“哼!你连人家究竟愿不愿意留下都一无所知,居然还有脸在这里信口胡诌,说什么人家秀英姑娘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应下此事?” 面对林恩典这般凌厉的质问和指责,李员外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为自己辩解。 最终,只能支吾着发出一声无力的“这……”,随后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如此这般,咱们不妨先将秀英姑娘唤至此处,听听她本人究竟作何感想。倘若她心甘情愿应下与我一同离开李府,那么便依着李员外先前所述之条件,算是对那只花瓶的残耳予以赔付。” 林恩典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员外,见其已然处于劣势,遂胸有成竹地提出此议。 “这……这个嘛……烦请林大少爷稍安勿躁,容老夫些许时辰,前往询问一下吴秀英的心思意向。” 李员外心中着实无底,对于是否能说服吴秀英前去抵债,他实难断言。 况且自家那刁蛮任性、肆意妄为的女儿若是知晓要将吴秀英遣送出去,恐怕整个李府都得被她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啊! 想到此处,李员外不禁眉头紧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还有啊,吴先生,请您千万不要责怪于我呀!秀英的卖身契可确确实实是由您亲手签下的呢。事到如今,我让秀英前去抵债,这也是无奈之举啊,希望您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切莫心生怨恨。咱们之间不过就是一债抵一债罢了,如此一来,大家便两不相欠啦。” 说到这里,李员外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他深知接下来要说服自己的女儿以及吴秀英接受这个安排并非易事。 “倘若我的女儿心甘情愿地听从李员外您的吩咐,那么我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唉!” 言罢,吴先生一阵长吁短叹,假装心中满是忧虑与不安。 第171章 难以启齿 只见那李员外满脸堆笑地对着林大少爷恭敬地说道:“林大少爷,请您就在此前厅稍作歇息,我让吴先生在此陪您先品一杯香茗,待小老儿去后园告知小女与吴秀英。”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林恩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林恩典微微颔首,目光从吴先生身上扫过,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李员外回应道:“嗯,你去吧。” 得到应允后的李员外如蒙大赦一般,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脸上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仿佛刚刚接到了一道能够赦免死罪的圣旨似的。 紧接着,李员外兴高采烈地朝着林恩典深深地鞠了一躬,双手抱拳向其拱了拱手,随后便迫不及待地转身直奔后园而去。 望着李员外匆匆离去的背影,坐在一旁的吴先生赶忙站起来,向着林恩典拱手行礼。 他满怀感激地说道:“林大少爷,此次之事真是多亏有您出手相助,在下实在是无以为报啊!” 林恩典见状连忙摆手示意吴先生不必如此多礼,微笑着回答道:“先生言重了,此等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您千万不要这般客气才好。” 说话间,他还亲切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吴先生的肩膀,表示友好与宽慰。 步入后园的李员外双手紧紧握着,掌心已微微出汗。 他那颗心就如同那摇晃不定的秋千一般,忐忑不安地跳动着。 他脚步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千斤重担,朝着女儿的住处一步步艰难地挪去。 刚刚靠近那道拱门,一阵刺耳且尖锐的骂声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他的耳朵里。 只听女儿怒气冲冲地喊道:“你们俩简直就是一对一无是处的草包!草包啊!就连我轻轻踢出的毽子都接不住,真是快要气死本小姐啦!” 今日阳光明媚,微风拂面,这美好的天气勾起了李小姐玩耍的兴致。 于是乎,她兴高采烈地来到园子中玩一玩毽子游戏。 可谁能想到,这位任性的大小姐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 她总是故意将毽子踢向那些让人难以预料的角落,使得红梅和吴秀英纵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顺利接住。 就这样,短短两刻钟过去,两个可怜的小丫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然而,李小姐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训斥着她们。 此时此刻,红梅和吴秀英面面相觑,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之后,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由李小姐像一只活泼的猴子般上蹿下跳,并伸手指着她们喋喋不休地责骂个不停。 在李府之中,女儿责骂丫鬟早已成为家常便饭般的存在。 然而,今日女儿那尖锐刻薄的斥责声传入李员外耳中时,却犹如一把利刃直刺他的心窝,令他感到格外刺耳难受。 此时此刻,李府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摇摇欲坠、风雨飘摇,眼看着就要难以保住昔日的辉煌与荣耀。 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那被宠溺惯坏了的宝贝女儿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我行我素,继续保持着往日那般嚣张跋扈的性子。 李员外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后缓缓迈步向前走去。 只见他双手背于身后,步履沉重而缓慢地穿过一道道拱门,径直朝着内院走去。 当他那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黑脸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正在忙碌的红梅和吴秀英顿时如获大赦一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她们急忙快步奔至李员外跟前,恭恭敬敬地向他请安问好。 与此同时,原本还在对着两名丫鬟大发雷霆的李如云也注意到了父亲的到来。 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换上一副娇俏可爱的模样,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般飞奔而来。 眨眼间,她就已经来到了李员外身旁,并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将自己的小脑袋亲昵地靠在了父亲宽阔温暖的肩膀之上。 “爹爹,您快看看嘛!这两个蠢笨至极的家伙,居然连一个小小的毽子都接不住,真是要把人家给活活气死啦!” 李如云一边撅起小嘴抱怨着,一边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向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丫鬟,满脸都是愤怒与不满。 “云儿啊,切莫这般任性了,快些随我进来吧,爹爹有话要与你说” 李员外缓缓伸出手来,轻柔地拍了拍女儿那娇嫩如葱的玉手,他的脸上布满了忧愁之色,声音也显得格外低沉而又温和。 李如云望着父亲那张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面庞,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担忧和疑惑:“爹爹,究竟发生何事了呀?怎会让您如此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呢?” 她紧紧挂住父亲的胳膊,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意,急切地追问道。 “云儿啊,爹爹今日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想要同你商量一番。” 李员外目光凝视着眼前女儿那如娇花般妩媚动人的面庞,心中却是一阵纠结,着实不忍心将这残酷的事实告知于她。 只见李如云微微抬起头来,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轻声说道:“爹爹,但说无妨。” 然而,当她瞧见父亲此刻如此严肃且郑重其事的模样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胆怯之意,声音也变得愈发微弱起来。 李员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云儿,不瞒你说,爹爹如今遇上了一桩天大的难事,而能够解开这困局之人唯有那吴秀英呐!所以……爹爹想从你这儿讨得秀英相助。” 话一出口,他便赶忙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 因为他深知,自己之所以对吴先生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全然都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儿的苦苦哀求。 若非无计可施,又怎会出此下策? “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爹爹,要吴秀英帮忙,您尽管唤她去便是了。” 听到要借吴秀英,而不是遇到什么难事,李如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说。 “云儿,借走吴秀英,就让红梅随你出嫁了。” 李员外是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如此爽快就答应把吴秀英让出来。于是接着道。 父亲的这句话,李如云顿时云里雾里。 她满脸疑惑地问:“爹爹,您说什么?” 第172章 眼见为实 “我说的借,是吴秀英借走后,不会再回来了。” 李员外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缓缓地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但仍不敢与女儿那充满惊愕和疑惑的目光对视。 他微微低下头,似乎想要避开女儿那质问的眼神。 “爹爹,当初我们可是费尽心思、用尽手段,好不容易才让秀英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给我当陪嫁丫鬟啊!现在您怎么突然就决定让她离开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哼,无论为什么,反正这件事,我都不会同意的!” 李如云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地质问着父亲。 话音未落,她便用力地甩开了父亲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然后双手紧紧抱住胸前,一屁股重重地坐到椅子上,还不忘扭过头去,不再看父亲一眼。 看到女儿如此任性胡闹,李员外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女儿,恐怕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云儿啊,如果不送她出府,咱们这座府邸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什么?她出不出府,跟我们这座大宅子能有什么关系?爹,您是不是糊涂啦?” 听到父亲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李如云简直难以置信。 她猛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父亲,脸上的表情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还是不解。 “云儿啊!今日爹爹可真是闯出大祸啦!竟不小心将人家那价值连城、举世罕见的宝贝给破坏咯!这件宝贝的价值之高,简直超乎想象,哪怕咱们就是把家里所有的家当都变卖一空,也根本无法赔偿得起呀!如今那位少爷还在前厅等待消息。万幸的是,这位少爷相中了咱府上的吴秀英。若是吴秀英愿意随他而去,那咱家再适当地赔付一些银两,此事或许就能这般平息过去了。如若吴秀英不肯,那再过几天,他就要来收我们这座府邸啦。” 李员外一边说着,一边哭丧着一张脸,满脸懊悔又无奈地向自己的爱女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什么?为什么非得是吴秀英呢?难道不能让红梅跟着他走吗?” 一听说对方点名要吴秀英,李如云顿时心急如焚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父亲,心中暗自思忖道:这可如何是好?如若放走吴秀英,那以后那些事,就得全靠自己去应付了。 好不容易才让她留下,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带走呢? 想到此处,李如云心中愈发慌乱不安起来。 她那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揪住父亲的衣袖,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一般。 只见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声音因焦急而变得有些颤抖:“爹,您快想想办法呀!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吴秀英才行啊!” 李员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女儿,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但他深知此事恐怕难以挽回。 于是他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云儿啊,不是爹爹不想帮你,只是秀英这次怕是真的保不住了。爹爹希望你能够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莫要再为此事过多纠结,白白耗费心神了。” 然而,此时的李如云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她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不行!我不相信没有办法留下她!那人现在还在前厅,我非要亲自去找他理论一番不可!” 话音未落,李如云便如脱缰野马般撒开脚丫子向前厅飞奔而去。 这李如云平日里便是个任性而为的主儿,一旦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情,那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 李员外眼见女儿如此冲动行事,不由得心急如焚,一边高声呼喊着让她停下,一边脚步匆匆地紧跟其后追了上去。 一直在门外候命的吴秀英和红梅听到房间内传来的动静,又见李如云风风火火地冲出闺房朝着前厅跑去,两人对视一眼后,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快步跟上,生怕出什么意外。 一时间,整个府邸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鸡飞狗跳。 李如云像一阵疾风般疯狂地冲向前厅,她的裙摆随风飘动,仿佛带着无尽的怒火与急切。 一踏入前厅,她便瞧见林恩典和吴先生正悠然自得地稳坐在厅堂之上,手中轻捧着茶杯,细细品味着茶香。 “可是你,要带走吴秀英?” 李如云甚至来不及喘口气,便径直冲到两人面前,瞪大双眼,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此时的她已然顾不得眼前之人究竟是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任何人将吴秀英带走。 吴先生见状,脸色微变。 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如云会如此莽撞地冲进来,而且还这般毫不客气地向林恩典发问。 于是,他赶忙站起身来,略显尴尬地向李如云介绍道:“小姐,这位乃是声合号的林大少爷啊。” 然而,此刻的李如云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她依旧高昂着头颅,目光斜视,完全无视在座的这两个人。 她声音尖锐而凌厉地回应道:“管他什么声合还是音合,反正本小姐就是不同意!”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原来是红梅、吴秀英以及李员外三人一路气喘吁吁地奔跑而来。 李员外在看到自己女儿那副盛气凌人、毫无礼数的模样后,不禁眉头紧皱,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只见他紧紧地绷着那张脸,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圆睁,满脸怒气冲冲的样子。 紧接着,他猛地提高了嗓门,声如洪钟般大声呵斥道:“云儿,休得如此无礼!” 此刻,李员外心中着实惶恐不安,生怕自家女儿的言行不慎激怒了眼前的林恩典。 毕竟,若是女儿惹恼了对方,导致他反悔之前的约定——不要人而只要房子,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想到此处,李员外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过来。 待跑到近前时,他一把将李如云拽到自己身后,并顺势轻轻一拉,将其护在了身后。 随后,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讨好的笑容,双手抱拳作揖,对着林恩典深深鞠了一躬,口中还连连说道:“林大少爷请息怒,小女都是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给纵容坏了,平日里娇生惯养,不懂礼数,还望林大少爷千万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别往心里去呀!” 看到父亲竟然对林恩典表现出这般毕恭毕敬的态度,李如云不禁有些发懵。 在她眼中,父亲已然算得上是有权有势之人了,然而此时此刻,却为何要对这个人如此低三下四、恭敬有加呢? 就在这时,只听得林恩典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李小姐啊,今日一见,果真是耳闻不如眼见呐!” 其实,林恩典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心爱之人这些日子以来可是受尽了这位李小姐的百般欺凌和虐待。 第173章 胡纠蛮缠 “哦?林大少爷竟然还听说过小女? 听闻林恩典所言“百闻不如一见”,李员外不禁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许惊愕之色,忙不迭问道。 只见他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好奇,似乎对于这位声名远扬的林大少爷竟知晓自家女儿之事感到颇为诧异。 此时,林恩典嘴角含笑,目光缓缓落在了一旁的李如云身上。 眼前的少女身着一袭粉色罗裙,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却透着一股不谙世事和娇蛮任性之气。 望着她那副模样,林恩典心中暗自思忖:这般女子,若不是碍于李员外在场,怕是真要忍不住当场戳穿她的真面目,让其父亲也瞧瞧自家女儿究竟是何等性情。 然而,林恩典终究还是顾及了李员外的颜面,并未将心中所想直言道出。 他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地回应道:“坊间传闻,李员外府上有位娇俏可爱的千金小姐,今日得以一见,方知那些传言果真不假。令爱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气质非凡呐!” 尽管嘴上说着赞美的话语,但林恩典的目光却看着外面,没有注视李员外父女 眼前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小姑娘,歹毒又任性,却是无人能及。 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心爱的女子所遭受的种种折磨,他恨不得立刻将所有的痛苦都加倍奉还于眼前之人。 可当他凝视着那张尚显稚嫩的面庞时,又不禁有些心软——毕竟,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女孩罢了。 犹豫再三之后,林恩典暗暗下定决心,暂且放过李如云一马。待日后寻得合适时机,再替自己的心爱之人狠狠出口恶气也不迟。 眼下,倒不如先顺着她的性子,任由她继续骄纵任性下去,待到了蔡家,自有一番苦头等着她去品尝。 听到林恩典这番夸赞之言,李员外先是一怔。 随即便反应过来,连忙谦逊地摆手笑道:“哎呀呀,林大少爷实在是太过奖啦!小女性情顽劣,任性又蛮横,平日里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无方,把她给惯坏了。还望林大少爷莫要再拿小女打趣了哟。” 说话间,李员外的脸色微微泛红,显然是因林恩典的称赞而感到有些难为情。 对于自家女儿那骄纵任性、蛮横无理的性子,李员外还是心知肚明的。 当听到林恩典毫不吝啬地对自己加以夸赞之词后,李如云的心底不禁暗自窃喜。 然而,稍作思忖之后,她仍旧故态复萌,摆出一副傲娇蛮横的模样,小嘴一撇,冷哼一声说道:“哼!就算你如此卖力地夸赞本小姐,也是无济于事的哦。本小姐是绝对不可能把吴秀英让给你的啦!” 面对李如云这般强硬的态度,林恩典却是不慌不忙,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斜睨着李员外,略带挑衅意味地回应道:“李大小姐呀,麻烦您先弄明白状况好不好?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与您争抢这秀英姑娘哟。真正打算用秀英姑娘来抵债的人,乃是您的爹爹呢。” 林恩典此言一出,李如云瞬间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之色。 紧接着,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气冲冲地质问起李员外来:“爹爹,您难道不再疼爱女儿了吗?为什么非要让吴秀英去抵债呢?明明可以让红梅去抵债啊,您为何偏偏要抢夺我想要的人呢?” 说着说着,李如云委屈得又哭又闹,竟一屁股坐到了冰冷的地板之上,开始撒泼打滚,呼天抢地起来,那场面真是好不热闹。 林恩典看到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李如云,眼睛不经意地瞥了吴秀英一眼,双手插在胸前,嘴角微微勾起,坐在椅子上看起了热闹。 只见女儿正毫无顾忌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双腿乱蹬,双手挥舞着,鼻涕眼泪一地,李员外站在一旁,那张原本威严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尴尬之色。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身旁的林恩典,又迅速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端坐着的吴先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窘迫。 随后,李员外咬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蹲下身子,伸出那双宽厚却略显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柔声细语地哄道:“我的云儿呀,快快别闹啦,爹爹这么做可是有着难言的苦衷呢,乖乖听话好不好呀?” 然而,此时的李如云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父亲的话。 只听她大声哭喊着:“我才不要听呢!您明明知道,我连最基本的日常生活都应付不来。如今要我独自一人嫁到蔡家那个陌生的地方,您想想我的心里得有多害怕、多无助啊!如果没有吴秀英陪在我身边,叫我以后可怎么在蔡家过活呀?” 说到伤心处,李如云索性不管不顾了,完全顾不得此刻还有外人在场,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起来。 看着哭得如此伤心欲绝的女儿,李员外心疼极了,但他心中的苦水又无法向年幼的女儿倾诉。 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一边用力将女儿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拥入怀中,一边继续苦苦哀求着:“云儿啊,其实红梅那丫头也是打小就陪伴在你左右的,吴秀英能做到的事情,红梅同样可以做好呀!再说了,爹爹实在是没办法啊,如果不让吴秀英去抵偿那巨额债务,咱们这座偌大的宅邸恐怕就要保不住啦。到时候,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又该流落何方呢?所以,云儿你就不要再任性胡闹了,好吗?” 听到父亲仍然坚持要让吴秀英去抵债,李如云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只见她奋力地从父亲那宽厚的臂弯里挣脱开来,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 她那双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瞪得浑圆,目光如炬,恶狠狠地紧盯着面前的李员外。 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失望:“人家大少爷明明都没有明确表示一定要吴秀英去抵债,可您倒好,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难道在您眼里,我的感受根本一文不值吗?您这哪里是疼爱我啊,分明就是丝毫不顾及我的心情!从今天开始,您再也不是我的爹爹了!” 面对女儿如此激烈的反应,李员外也是又气又急。 他眉头紧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对着李如云呵斥道:“云儿,你怎么能这般不懂事呢?爹爹之前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嘛,我这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啊!你要是再继续这样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下去,可就别怪爹爹对你不客气了!” 第174章 如愿以偿 然而此时的李如云早已听不进任何话,她只觉得今日的爹爹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于是,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倔强起来,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地与李员外对峙着。 一时间,父女俩之间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厅堂里的人也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你敢让吴秀英去抵债,我就敢死给您看!” 李如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父亲,满脸怒气冲冲地喊道。 然而,面对女儿如此决绝的态度,父亲却依旧没有丝毫要让步的意思。 只见李如云气得浑身发抖,她双手握拳,胸脯剧烈起伏着,嘴里继续蛮横道:“爹,难道您真的不顾及我的感受吗?您要是非要这么做,那咱们父女俩今天就恩断义绝!”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清脆至极的“啪”响,一记响亮的耳光如同惊雷一般,狠狠地甩在了李如云娇嫩的脸颊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重击,使得整个厅堂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呜呜呜,爹爹……您……您……呜呜呜” 李如云完全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被打得火辣辣生疼的脸庞,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一向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父亲。 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而此刻的李员外,打完这一巴掌后也有些后悔和心疼,但他强忍着内心的情绪波动,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李如云,仿佛要用目光将她穿透。 厅堂里原本围观看热闹的众人,此时也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平日里对女儿百般宠爱的李员外此刻竟然会出手,而且这一巴掌,是打在从小到大都被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李如云的脸上。 这恐怕是自李如云出生以来,第一次遭受来自父亲的这般严厉惩罚吧。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你以后不再是我的爹爹了!我恨你!” 李如云瞪大双眼,眼眶泛红,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个满脸懊悔、不知所措的李员外。 她紧咬嘴唇,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来。 话音刚落,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众人,如一阵疾风般冲出了宽敞明亮却此刻显得格外压抑的厅堂。 望着女儿那决绝离去的背影,李员外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双腿一软,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双手抱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悔恨与自责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而此时,原本喧闹的厅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坐在一旁的林恩典见到这般情形,心中暗叹一声,知道眼下不宜再逼迫李员外做决定。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片沉默说道:“李员外,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您能和令爱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商谈一番。至于让秀英姑娘抵债之事嘛……还是等您们父女俩商议出结果之后,再作定夺吧。” 言罢,林恩典微微欠身,作势就要起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李员外突然抬起头,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正要离开的林恩典,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当他注意到林恩典脸上那坚决的神情时,心中不禁又是一沉。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目光转向一直静静地伫立在角落里,始终默默观察着事态发展的吴秀英身上。 只见李员外强打起精神,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秀英啊,事已至此,想必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也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了。那么现在,我只想要问问你,面对这样的局面,你究竟是愿意留下来陪着小姐一起嫁到蔡家去,还是选择跟随林大少爷离开我们李府呢?” “老爷啊!您听我说,我从七岁那年起,便踏入这李府大门,开始全心全意地侍奉小姐。这么些年来,我未曾有一日能留在母亲身旁,尽哪怕一丝一毫的孝道。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可以归家尽孝,却突然被告知要我继续留下,充当小姐的陪嫁丫鬟。 老爷,我离家已然如此之久,心中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与日俱增。如果一定要我再留下来,那我选择到林府去当丫鬟,也不愿意跟随小姐嫁到蔡家。” 这些话,憋在吴秀英心里,已经很久很久。 今天有林恩典和自己的父亲在场,吴秀英无所顾忌,一吐为快。 “既然你如此心甘情愿地追随林大少爷一同前往林府,那么这边云儿的思想工作,就交由我来费心打通吧。” 李员外闻知吴秀英甘愿随着林恩典离去,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其实他心里早已清楚,用不道德的手段让吴秀英留下,永远都不能是她心甘情愿的。 如今她选择离李府,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经她这么说出来,自己心里有点伤感而已。 知道她从小备受女儿欺负,就算当女儿的陪嫁丫鬟,以后起码还能有嫁入大户人家的希望。 自己这样用心良苦的安排,吴家父女应该对自己感恩戴德的。 谁知道在吴秀英心中,宁愿去林府当丫鬟,也不愿意当他女儿的陪嫁丫鬟。 “林大少爷啊,如今这秀英已然应允与您携手共赴林府,不知我方才所提及的建议,您是否能够斟酌一二呢?” 李员外忆起林恩典曾言李府并无令其心动之物,唯恐他骤然变卦,赶忙出言询问。 “既是秀英姑娘情愿伴我同往林府,那你适才提出的条件嘛,倒也并非全然不可商议。这般罢,待明日我携律师登门造访,届时咱们以白纸黑字将一应事宜书写明晰,并郑重签署,不知意下如何?” 听到李员外竟主动将吴秀英拱手相送于己,林恩典强压下内心汹涌澎湃的激动之情,故作沉稳地回应道。 “甚好,甚好!一切全凭林大少爷作主定夺便是。” 得知林恩典将于翌日引领律师前来签订协约,李员外忙不迭地点头应和。 第175章 终获自由 今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对于吴秀英来说,却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重获新生的日子。 在庄重肃穆的氛围中,林恩典与李员外二人在律师的全程见证之下,郑重其事地双双在赔偿协议书签下了大名。 此时的吴秀英手中紧紧攥着那个略显陈旧却装满了希望的包袱,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林恩典的身后。 她头也不回,便毫不犹疑地离开了那座曾经束缚住她自由的李府。 随着黄包车一路狂奔,很快便抵达了北江渡口。 吴秀英手捧着包袱,动作轻柔而又谨慎地下了车。 当她的目光触及眼前那片熟悉无比但依旧波涛汹涌、滚滚向前流淌着的江面时,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大少爷,您为何要将我送至这渡口呢?” 看着波涛滚滚的江面,她满心狐疑地开口问道。 毕竟,她深知若不是林恩典出手相助,自己绝无可能如此彻底且顺利地摆脱李府的桎梏。 然而此刻,面对林恩典直接将自己送到渡口并让其过江回家的举动,她实在感到困惑不解。 在吴秀英看来,自己欠下林家如此巨大的一份人情,无论如何也应当前往林府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以作报答才对。 可是眼下这般情形,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听闻吴秀英的疑惑之声,林恩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缓声道:“秀英姑娘,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家中的娘亲吗?如今既已脱身,还是赶快回家与娘亲团聚吧。” “林大少爷,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吴秀英满脸惊愕地望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男子,一时间竟然无法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话语。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在李府为婢多年,如今却被告知可以回家与娘亲团聚,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如同梦幻一般不真实。 只见林恩典那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温柔之色,他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吴秀英,用极其轻柔的声音缓缓说道:“放心吧,秀英姑娘,快快回家去吧。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胆敢欺负你了。” 吴秀英听到这番话后,不敢相信地望着林恩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颤声问道:“林大少爷,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紧接着,她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以后都不用再受人欺负了?难道……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个任人驱使的下人了吗?” 想到这里,吴秀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激动之情。 此时的林恩典看着吴秀英那副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可爱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嘴角轻轻地上扬起来。 他再次柔声安慰道:“当然是真的啦,秀英姑娘。那些苦难的日子已然成为过去式,等待着你的将会是充满幸福和安逸的美好时光。” 吴秀英听完这番话,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抬起头,目光正好与林恩典那炽热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刹那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双颊犹如火烧一般滚烫,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为了掩饰内心的羞涩,她赶忙低下头去,对着林恩典连连叩头致谢:“林大少爷,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实在是无以为报。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谢谢您,谢谢您!” 望着眼前因激动而双颊绯红如霞、娇羞可人的吴秀英,林恩典的心又再一次像八匹骏马在狂奔, 他强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轻声说道:“秀英姑娘莫要如此客气,请赶快登上渡船吧,早些归家去。” 只见吴秀英轻轻颔首,美眸流转间满含感激之意。 她朝着林恩典盈盈一福身,柔声细语地道:“多谢大少爷大恩大德,那小女子便先告退了。” 说罢,她莲步轻移,身姿婀娜地转过身去,缓缓登上了那艘静静停泊在渡口处的渡船。 林恩典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始终追随着渐行渐远的渡船,直至它消失于视线尽头,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心中有千般思绪难以言说,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折返而去。 与此同时,在得知吴秀英已然跟随林恩典一同离开李府之后,李如云瞬间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在府中横冲直撞,又哭又闹,将整个李府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所到之处,家仆们无不惊慌失措,纷纷避让不及。 可怜的李员外面对女儿这般疯狂之举,真是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能一边好言相劝,试图安抚女儿失控的情绪; 一边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平息这场风波,以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然而,此刻的李如云哪里还听得进去父亲的劝告,她满心满眼都是对吴秀英和林恩典的愤怒与仇恨…… 毋庸置疑,依旧逗留在李府的吴先生同样未能幸免地遭受了这场风波的冲击。 就在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焦头烂额之际,李如云宛如一阵疾风般冲向了书斋。 一进入书斋,李如云便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与愤怒,开始毫无顾忌地冲进教室哭闹起来。 她一边用手捶打着桌椅,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宣泄出来。 原本安静祥和的书斋瞬间被她闹腾得天翻地覆,纸张四处飞舞,笔墨洒落一地。 面对如此混乱不堪的场景,正在授课的吴先生无奈之下只得暂且停止讲学。 他紧皱眉头,试图安抚这位情绪失控的小姐,但李如云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告。 吴先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课程被迫中断,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无奈和叹息。 只见那位平日里端庄秀丽的小姐,此刻却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宛如一个市井泼妇一般,又是哭闹又是撒泼。 她那原本精致的面容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变得扭曲,泪水更是肆意地流淌,口中还不停地叫嚷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一旁的弟弟们见状,不由得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他们的目光如同看戏一般,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娇蛮任性的姐姐,仿佛在看着一只正在表演滑稽戏码的猴子。 有的弟弟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有的则面露鄙夷,对姐姐的行为感到不屑一顾; 还有些年纪稍小的弟弟,则被吓得躲到了一边,生怕会惹恼了这位正处于情绪失控状态下的姐姐。 第176章 喜出望外 阳光洒落在熟悉的街道上,每一块石板都承载着吴秀英儿时的回忆。 她缓缓地踏入平安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还未走几步,吴秀英的眼眶便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起来。 她手中紧握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裹,仿佛里面装满了对家人的思念与牵挂。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包裹的布料上,瞬间晕染开来。 吴秀英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滚烫的泪珠,感受着内心深处的激动和不安。 她加快了步伐,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究竟有多久没有回到这个温暖的港湾了呢? 吴秀英努力去回想,却发现时间已经模糊了记忆,让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日子。 每次好不容易盼到可以探亲的时候,李如云总是会横生枝节,想尽各种办法阻挠她回家的脚步。 那些委屈和无奈,如同巨石一般压在吴秀英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终于,吴秀英来到了自家门前。 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她的心情愈发复杂。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出入过这道门,如今这道门已经近在咫尺。 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双腿一软,蹲在了门口。 吴秀英美目紧闭,双手紧紧捂住脸庞,先是发出一阵低低的“嘤嘤嘤”声,如泣如诉。 随后,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些年积攒的所有痛苦和思念都宣泄出来。 泪水肆意流淌,打湿了她的衣袖和裙摆。 不知过了多久,吴秀英渐渐止住了哭泣。 她深吸一口气,用袖子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尽管笑得有些苦涩,但她还是不想让母亲和弟弟们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吴秀英站起身来,颤抖着伸出右手,轻轻地叩响了院门。 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着,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谁呀?” 院子里传出母亲那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宛如天籁般传入吴秀英的耳中。 那一刻,她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娘,是我......” 吴秀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变得平稳些。 然而,那微微发颤的语调却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难以掩饰住她内心汹涌澎湃的激动情绪。 此时此刻,她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院门外,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只是那紧紧攥着衣角的手泄露了她的紧张与期待。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 “什么?英儿?” 屋内传出一声惊呼,饱含着无尽的欣喜与讶异。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吴师娘像是被施了魔法般,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前。 终于,院门缓缓开启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吴秀英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逐渐敞开的门缝,心中满怀着对重逢时刻的热切期盼。 当吴师娘的目光触及到门外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庞时,整个人都呆住了,脸上瞬间绽放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而那即将喷薄而出的喜悦之情,似乎已经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力量,足以驱散萦绕心头多日的重重阴霾。 “娘,我回来了。” 看着母亲惊愕的表情,吴秀英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 但那微微颤动的嘴角和眼角闪烁的泪光,却无情地戳穿了她故作坚强的伪装。 “英儿,这是?” 吴师娘回过神来,连忙伸出手去,想要接过女儿手中那个沉甸甸的大包裹。 她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不明白这个包裹里究竟装着怎样的故事。 “娘,我自由了,彻底地回家了。” 吴秀英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了咬嘴唇,拼命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 她微笑着望向母亲,用尽可能坚定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仿佛要用这份决然来证明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已成为过去式。 “英儿,你刚刚说啥?莫不是娘听错啦?我……我这难道是在做梦不成?” 吴师娘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 当她亲耳听到女儿说出那句“娘,我自由啦!”的时候,她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回想起上次丈夫前来探亲的日子,那个令人心碎的消息至今仍萦绕在心头,令她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整整一个月啊,每一个夜晚对于吴师娘来说都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煎熬,她常常在夜半时分猛然惊醒,然后便再也无法入睡,只能默默地对着漆黑的夜空暗自垂泪。 然而此刻,女儿就这般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亲口告诉自己从此获得了自由。 吴师娘只觉得这一切仿佛如同虚幻的梦境一般,如此不真实,让人难以相信。 “娘,您没有听错,也不是在做梦,这千真万确就是事实呀!” 吴秀英那双美丽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母亲,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认真,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吴师娘依然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皱起眉头,满是疑惑地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上个月你爹回来的时候,明明跟我说他不小心打烂了李员外家那件价值连城的花瓶,李员外当时大发雷霆,非要让你去给他家的李小姐当陪嫁丫鬟抵债呢!这前后不过短短二十来天,你爹究竟是到哪里找来这么一大笔钱去赔偿人家的损失啊?” 说到此处,吴师娘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看向女儿,急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娘,这事说来话长,我之所以能顺利逃脱,全靠声合号的大少爷的鼎力相助,我才得全身而退。” 吴秀英拉着母亲坐下,满眼兴奋地对母亲讲出真相。 听到是声合号的林大少爷帮忙,吴师娘的脸突然变得很难看。 她惊讶地问道:“怎么?又是声合号的林大少爷?” 看到母亲的脸立马就阴了下来,还说出个“又”字,聪明的吴秀英似乎已经觉察出了什么。 她满脸不解地看着母亲,错愕地问道:“娘,声合号的林大少爷怎么了?” 第177章 娓娓道来 “这人动机不纯,少招惹他。” 吴师娘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纠结万分,实在不忍心将那残酷的真相告诉她。 林恩典托媒人登门提亲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吴师娘的心口,让她难以喘息。 “娘,我看您是对林大少爷有误会了吧?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呢!” 吴秀英一听母亲如此评价林恩典,立刻着急起来,赶忙为他辩解道。 在吴秀英的眼中,林恩典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特别是每次家里有难,都是他出手相助。 她就想不明白,这人都帮家里解决多少次困难了,为何母亲还会如此不待见他? 然而,吴师娘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傻孩子啊,大人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看人的眼光自然要比你准得多。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尽量少与他接触为妙。” 其实,吴师娘并非真的讨厌林恩典。 只是一想到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竟妄图成为自己的女婿,她心里就感到一阵别扭和不悦。 这种感觉就像是吃了一颗青涩的果子,既酸又涩,让人无法释怀。 听到母亲这样说,吴秀英的心中瞬间涌起一阵焦急之情。 她急忙开口向母亲解释道:“娘啊!您可真是误会啦!这次若不是林大少爷挺身而出与那李员外斗智斗勇,女儿恐怕难以如此顺利地从李府脱身呢!而且从今往后,女儿再也不用受那李家的束缚,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啦!” 想到自己以后就不再受李小姐欺负,吴秀英激动得双颊泛红,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可是,这件事林大少爷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母亲疑惑地问道。回想起那天丈夫回家时,仅仅只是简单叙述了一下事情的大致经过,对于具体的解决办法却是只字未提。 面对母亲的疑问,吴秀英连忙回答道:“娘,其实是我爹爹亲自登门拜访林大少爷,请他出手相助的。当林大少爷听完爹爹对整件事情的描述之后,立刻便察觉到其中定有蹊跷之处。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这样,凭借着林大少爷的聪明才智和果敢决断,最终成功化解了这场危机,让女儿得以顺利地摆脱了李府。” 吴秀英滔滔不绝地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给母亲听,希望能够消除她心头的疑虑。 “娘啊,您知道吗?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这林大少爷把我从那李府给带出来之后,肯定是要让我到他家府上做丫鬟来抵债的呀!毕竟像我们这样身份低微之人,哪能奢望有什么好结果呢?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慷慨大方,竟然一路护送着我来到了渡口,然后就让我自行归家,和您团聚,并且还给了我自由之身!” 吴秀英满脸喜色,兴高采烈地拉住了吴师娘的双手,激动万分地诉说着这令人惊喜的经历。 “当真如此?他就这样毫无阻碍、顺顺利利地放你回来了?” 听闻女儿所言,说是那位林大少爷亲自送她至渡口,并准许她径直返家时,吴师娘不禁瞪大了双眼,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对自己所听到的话心存疑虑。 “千真万确啊,娘!从今往后,女儿再也不是任人驱使的奴仆了,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而且也不必再忍受那李小姐的百般欺凌与刁难了!” 一提到这些年来在李府所遭受的种种不公待遇和屈辱,吴秀英的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泪水扑扑簌簌地滚落而下。 那些曾经的痛苦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她难以自抑,心中满是酸楚与悲愤。 “英儿,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啦!你可知道,当初你爹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为娘不知与他争吵过多少回呀!现在想来,我真的是懊悔万分呐,怪只怪自己没有深思熟虑,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同意让你爹把你送进了李府。” 看着眼前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女儿,吴师娘那颗原本就已经揪紧的心此刻更是疼得犹如刀绞一般。 遥想当年,当她听到丈夫说起要让女儿前往李府给李小姐做陪读时,心中也曾暗自窃喜。 因为据丈夫所言,只要女儿能成为李小姐的陪读,不仅能够拥有舒适良好的居住环境,而且再也不必忍饥挨饿,甚至还有机会读书识字。 这样优厚的条件对于那时家境贫寒的吴家而言,无疑等同于一步登天迈进了天堂。 于是乎,被美好愿景冲昏头脑的吴师娘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丈夫的提议,满心欢喜地将宝贝女儿送进了李府,期盼着她从此能够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 然而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偏离了最初的设想。 本应作为陪读的女儿一入李府,在李如云那里,身份竟陡然发生了变化。 从所谓的陪读丫鬟摇身一变,沦为了任凭李小姐随意驱使差遣的使唤丫头。 这么多年来,女儿在外究竟经历了多少苦难与辛酸啊! 尽管每次丈夫带着女儿回到家中时,他们父女俩谁也未曾直接向她倾诉过那些痛苦的遭遇。 但作为母亲的吴师娘又怎能察觉不到呢? 每一次当她看到女儿那张原本应该洋溢着青春活力的面庞上,那两道紧紧锁住的眉毛,就仿佛像是两把沉重的锁,将所有的心事都深藏其中,她的心便会不由自主地揪起来。 从女儿那紧锁的眉头间,吴师娘似乎能够读懂她内心深处的无助、彷徨以及那些无法言说的痛楚。 女儿在李府,过得并不快乐! 她知道一向只是报喜不报忧的女儿,已经不堪重负,使得她只能用这样一种方式默默地承受一切。 而每当想到这里,吴师娘都会感到无比的心疼,恨不能立刻替女儿分担所有的困苦。 “娘,您就不要自责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听到母亲的自责,吴秀英赶紧抹掉了眼眸里的泪水,强装笑脸安慰着母亲。 第178章 面面相觑 从李员外手中收购而来的两间铺子,位置可谓得天独厚。 其中一间坐落在繁华热闹的城西,在菜市场的左侧。 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另一间则位于宁静祥和的城北,周边环境清幽,别有一番风味。 记得那日,当李员外在商议赔付条件时提到这两间铺子,林恩典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并很快就做好了周全的安排。 要知道,此次吴秀英全身而退,离开李府,以李员外那狭隘的心胸,必定会对吴先生心怀不满和芥蒂。 往后,吴先生在李府怕是难以继续安稳度日,更别提长久立足了。 而且如今李府的那些公子哥儿们一个个都逐渐长大成人,按照常理,他们都会纷纷前往学堂接受教育,追求更高的学问。 这样一来,身为教书先生的吴先生自然也就失去了他在李府的这份工作。 一旦没了这两份稳定的收入来源,吴家的生计恐怕将会变得异常艰难,甚至有可能陷入捉襟见肘的困境之中。 想到此处,林恩典决定伸出援手。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计划把位于城西的那间铺子租借给吴先生,让他能够借此经营一些小本生意,以此维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开销。 至于租金方面,林恩典倒是显得格外大方豁达——只要吴先生每年能随意支付些许费用即可。 如果吴家从庵埠搬至城西,那以后跟吴秀英见面的机会,便会多起来。 这样一来,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 要博得吴秀英的青睐,也是早晚的事。 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转眼间,吴秀英回到庵埠已然过去半个月。 今日的李府可谓是门庭若市、喜气洋洋,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原来啊,今天乃是李家大小姐李如云出阁的大喜之日。 那媒婆与新郎官蔡承业早已在前厅焦急地等候多时,然而,这边厢的李如云却仍在自己的闺房中耍起了小性子,死活不肯登上那迎亲的花轿。 任凭父母和兄长们如何好言相劝、频频催促,李如云只是一味地啼哭不止,丝毫不为所动。 最终,在媒婆和新郎再三的催促之下,李如云这才不情不愿地停止了哭泣,但仍旧满脸泪痕,在贴身丫鬟红梅小心翼翼地搀扶下,一步一挪地上了蔡家前来迎娶的花轿。 蔡承业怒目圆睁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新娘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只觉得厌烦至极。 说起来,若不是为了能顺利迎娶心爱的阿香,而被迫应下父亲让他娶李如云的要求,他又怎会愿意娶这样一个哭哭啼啼、毫无半点大家闺秀风范的女子呢? 可偏偏她还如此不知好歹,百般不情愿地上花轿。 其实,在场的李家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对于李如云为何这般哭闹着不肯上花轿的缘由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原本李如云以为此次陪嫁的丫鬟会是吴秀英,没曾想,到头来却是吴秀英侥幸躲过了这一劫,反倒是由红梅代替她成为了李如云的陪嫁丫鬟。 打小起,李如云便对吴秀英有着深深的依赖。 如今自己要出阁,而吴秀英已经不在自己身边。 面对人生的重要转折点,李如云突然间感到无比迷茫与惶恐,仿佛迷失在了一片没有方向的迷雾之中。 这种惧怕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使得她久久无法鼓起勇气踏上前往蔡家的花轿。 一个小时之后,那顶装饰精美的花轿终于抵达了蔡家庄。 此时此刻,阿香正悄悄地躲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她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充满好奇地窥视着即将下轿的新娘子。 只听得一阵轻微的响动,花轿的门帘被缓缓掀起。 在媒婆和陪嫁丫鬟红梅的细心搀扶之下,身披华丽红盖头的李如云宛如一朵娇羞的花朵,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轿子。 尽管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但从她那婀娜多姿、苗条动人的身形依然能够想象出其娇俏可人的模样。 就在这时,阿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李如云的身上。 当她注意到李如云纤细的腰肢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那略微有些隆起的小腹,一抹红晕瞬间爬上了她的脸颊。 回想起那次与蔡承业偷偷摸摸的欢愉时刻,阿香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自那次之后,蔡承业便在她的腹中播下了爱情的种子。 而这颗小小的种子,如同春天里破土而出的嫩芽一般,迅速地生根发芽。 时至今日,它已经在阿香的身体里茁壮成长了将近两个月之久。 按照这样的发展速度,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阿香的腹部恐怕就要开始明显凸起了。 无论是阿香还是蔡承业,他们都急切地盼望着李如云能够早日顺利地进入蔡家门。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阿香纳入府中,成为蔡家的姨太太。 如此一来,他们便能光明正大地共同生活在一起,享受那份属于他们的幸福与甜蜜。 就在阿香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喜悦之情,整个人都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美好憧憬里的时候。 突然间,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凌厉而尖锐的怒吼:“你没长眼啊?” 这突如其来的吼声犹如一道惊雷划破长空,瞬间将阿香从那温馨甜蜜的幻想世界中拉回现实。 她被吓得浑身一颤,心中猛地一紧,不由自主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李如云的陪嫁丫鬟正用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胳膊,那张原本清秀的脸蛋此刻满是委屈之色。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却只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做错了事一般,显得格外可怜无助。 而此时,扶着李如云的媒婆以及旁边的蔡承业也都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周围那些本来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的人们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氛围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声怒吼竟是出自于盖着鲜艳红盖头的新娘子——李如云之口! 谁能想到,这位看似温婉柔顺的新娘竟然会发出如此凶悍的声音呢?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揣测着其中的缘由。 第179章 原形毕露 原来啊,就在李如云抬脚准备跨入那道门槛之际,身旁的红梅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摆! 这可真是要命,李如云一个踉跄,身体猛地向前倾去,眼看着就要结结实实地摔上一跤了。 要知道今日可是她大喜的日子呀,临上轿之前,娘亲还特意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云儿啊,今儿个你可是新娘子,去到蔡家之后,万事都得小心谨慎些,切不可像平日里那般咋咋呼呼的,免得被蔡家人小瞧了去。” 李如云自然是将娘亲的话牢记在心,这不,从坐上花轿开始,她就一直端坐着,努力保持着大家闺秀应有的仪态。 然而,这一路摇摇晃晃的,都快把她给憋坏啦! 好不容易熬到了蔡家门口,总算下了花轿,李如云心想:这下子总算是能松口气、放松放松了吧? 谁承想,就在红梅与媒婆搀扶着她走进门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就在那一瞬间,红梅不小心踩到了李如云的裙角。 李如云原本正悠然自得地准备跨进门槛,刹那间,失去平衡的她像一只被惊扰的鸟儿一般,猛地向前扑去!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在这慌乱之中,她本能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身体。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她的手恰好碰到了搀扶她的红梅。 出于恐惧和愤怒,李如云毫不犹豫地用力掐了一把红梅,并扯着嗓子大声怒吼道:“你没长眼啊!” 这一声吼叫,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空气中炸裂开来,其声响之大、气势之猛,令人咋舌。 一时间,周围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他们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引一般,齐刷刷地投向了李如云所在的方向。 而红梅则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松开了扶住李如云的手。 她惊恐万状地站在一旁,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呆呆地望着自家小姐手足无措地僵立在原地。 与此同时,一直在厅堂内焦急等待的蔡培元、蔡太太以及蔡家上下众人,也都听到了这震耳欲聋的叫骂声。 他们纷纷跨出厅堂,伸长脖子,探出头来,想弄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刻的李如云,终于如梦初醒般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作为新娘子,本该仪态万千地走进夫家的大门。 可如今,她却如此失态,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吼大叫。 想到这里,她顿感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烫,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她,让她无处遁形。 此时的李如云彻底乱了方寸,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李如云僵住在原地,她只觉得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摇摇欲坠。 一旁眼尖手快的媒婆立马伸出了手,稳稳地扶住了李如云的胳膊,这才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尴尬摔倒事故。 媒婆一边轻轻搀扶着李如云,一边柔声细语地说道:“少奶奶,别怕,我来扶您进去。” 听到媒婆亲切而又温和的声音,李如云原本那颗一直高悬着、仿佛随时都会跳出嗓子眼儿的心,才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回落下来。 然而此刻,站在旁边的新郎官蔡承业可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只见他满脸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在众多邻居们带着看笑话意味的戏谑目光注视之下,简直羞愧得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些或调侃或嘲笑的话语,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无情地刺向他脆弱的自尊心。 终于,在媒婆的悉心照料下,李如云缓缓地迈开脚步,朝着洞房的方向走去。 身后紧跟着的丫鬟红梅,则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们两人的步伐,一同走进了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之中。 一踏入新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高高燃起的一对红烛,跳跃的火苗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红彤彤的,充满了喜庆祥和的氛围。 两人拜了堂,也拜过了高堂后,一干人等都统统退出了新房。 媒婆跟李如云交代了几句后,媒婆叮嘱了几句后,便留下她们主仆在新房里。 “小姐啊,我真的是罪该万死呀!” 眼看着媒婆渐行渐远,直至身影消失不见,红梅心急如焚地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李如云跟前。 只见她面色惨白,嘴唇颤抖不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与此同时,她扬起右手狠狠地朝着自己那张俏丽的脸蛋儿扇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红梅至今仍历历在目。 当时,吴秀英泪流满面地告诉她,她得留下来充当李如云的陪嫁丫鬟时,红梅激动得心花怒放,简直像是做梦一般。 本来按照吴秀英与李府签订的契约规定,一旦李如云出嫁,她便能够重获自由之身。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吴秀英竟然告诉她陪嫁丫鬟是她而不是自己。 这可把红梅给高兴坏了。 连续好几日,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里不断幻想着没有李如云后的美好生活。 就在红梅满心欢喜地期待着那一刻到来之际,意外却突然降临——吴秀英竟然被林恩典从李府救走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红梅打入了万丈深渊。 那些曾经美好的憧憬和幻想,刹那间化为泡影,烟消云散。 一想到往后余生都要陪伴在这位任性又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身旁,红梅顿觉生不如死,一颗心仿佛沉入了无底深渊。 今日,乃是李如云的大喜之日。 然而,对于红梅而言,这一天却成为了她生命中最为哀伤悲戚的时刻。 当她搀扶着盛装华服的李如云缓缓走向门槛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黯淡无光的未来,思绪也随之飘远。 就在这时,红梅一个不留神,脚下突然踩到了李如云那长长的裙角。 只听得“呲啦”一声响,原本仪态万千的李如云身子猛地向前倾斜,险些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第180章 心生厌恶 “你这不知死活的贱婢!居然敢如此行事,差点就让本小姐在众多宾客面前颜面尽失、沦为笑柄!你究竟有没有长眼睛啊?亦或是存心想要让本小姐难堪不成?” 李如云满脸怒气冲冲,只见她猛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毫不留情地一把掀开了一角红艳艳的盖头。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则恶狠狠地用力点着红梅的脑袋,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出来一般。 红梅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身体微微颤抖着,却始终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丝哭声。 她用略带哽咽的嗓音低声下气地求饶道:“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实在罪该万死,但奴婢对天发誓,绝无半点故意冒犯小姐之意呀!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然而,此时的李如云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 她瞪大了双眼,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依旧不依不饶地怒骂道:“哼!你这可恶的死妮子,若不是今日乃本小姐的大喜日子,不宜见血光之灾,否则,本小姐定要将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活活打死不可!” 说着,她单手掀着那火红的盖头,愤怒地站在床边,银牙紧咬,面目狰狞得吓人。 “小姐,奴婢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请小姐务必息怒,大发慈悲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红梅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着,同时,她还不断抬起手掌,狠下心来拼命地抽打自己的脸颊,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内回荡开来,令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 看到红梅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但即便如此,李如云心中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 她瞪大双眼,满脸怒气冲冲,扬起一只手,毫不留情地照着红梅的头部猛地拍去。 这一掌带着十足的力道,如果真的打中,恐怕红梅会当场昏厥过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你们两个在这里闹成这样,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这声怒吼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划破了屋内紧张的气氛,将李如云和红梅都吓得浑身一颤。 两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影正伫立在门口。 此人正是今天的新郎官——蔡承业。 此时的蔡承业身着一套鲜艳夺目的大红色新郎服,本应喜气洋洋的装扮却丝毫掩盖不住他此刻冰冷至极的神情。 他那双原本应该充满喜悦的眼睛此刻正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屋内的两人,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紧绷着的嘴角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简直冷得能够滴出水来。 见到新郎官驾到,李如云心头一惊,慌乱之中急忙放下了刚刚掀起的红盖头,动作有些狼狈不堪。 她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匆匆忙忙地坐回到床沿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不敢抬头去看蔡承业。 而另一边的红梅则更是惊恐万分,她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身来,低垂着头,怯生生地向蔡承业问了句:“姑爷好……” 话音未落,她便用手捂住那已经高高肿起的脸颊,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慌不择路地逃出了房间,只留下一片狼藉和一脸阴沉的蔡承业以及惊魂未定的李如云。 蔡承业面无表情地看着端坐在床沿、被红盖头遮掩住面容的李如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之情。 那红色的绸缎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命运,让他感到无比压抑和烦闷。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扫视着整个新房。 房间内布置得十分喜庆,到处都是鲜艳的红色,但这一切在他眼中却显得如此刺眼。 沉默片刻之后,蔡承业迈开脚步,缓缓地在新房里转起圈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沉重,而他的心也随着步伐一点点地下沉。 最终,蔡承业停在了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甚至连一句道别或者解释的话都没有留下。 此时的李如云正满心欢喜地坐在床沿边,她那颗心如同小鹿乱撞般急速跳动着。 从踏入这间新房开始,她就一直在期待着蔡承业能够快步走来,轻轻地揭开她头上的红盖头,然后与她四目相对,共诉衷肠。 可惜这一切美好的想象,都被红梅那个死丫头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刚才见蔡承业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李如云此刻的心中暗自窃喜。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手帕,由于太过紧张,手指已经将手帕绞出了深深的褶皱。 她轻咬着嘴唇,双颊绯红如霞,尽显娇羞之态。 为了保持端庄的仪态,她不敢有丝毫动弹,只是静静地坐着,耐心等待着那个属于他们的时刻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如云感觉自己的屁股渐渐变得麻木起来,但外面依旧是一片死寂,始终听不到蔡承业走近的脚步声,更别提掀开那象征着幸福开端的红盖头了。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李如云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和疑惑。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掀起了一角红盖头。透过那狭窄的缝隙,她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新郎此刻早已不知所踪……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内心像是被一阵狂风席卷而过,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将盖在头上的红盖头狠狠地一扯,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满和焦急都通过这个动作发泄出来。 紧接着,她扯开嗓子大声呼喊:“红梅!红梅!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啊!” 此时,一直在侧房里暗自啜泣的红梅,被李如云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叫声吓了一跳。 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她,刹那间回过神来。 她手忙脚乱地抬起衣袖,迅速擦拭掉挂在脸颊上的泪痕,然后一边高声回应着,一边急匆匆地小步跑向门口。 当红梅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时,一眼便瞧见已经掀开红盖头、正怒气冲冲准备跨过门槛的李如云。 只见李如云柳眉倒竖,双目圆睁,满脸怒容,一副恨不得找人算账的模样。 红梅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怯生生地开口问道:“小姐,您……您这是怎么啦?” 李如云闻言,目光如炬地瞪着红梅,见其脸颊红肿得厉害,稍稍压低了声线问道:“你见到姑爷了吗?” 红梅被李如云这么一问,顿时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回答道:“没有啊,姑爷刚才不还进来过嘛。” 第181章 乱作一团 新婚之夜,华灯初上,月影摇曳,蔡家的大宅内弥漫着喜庆的氛围。 然而,这一夜对于蔡家来说却并非风平浪静。 新郎官蔡承业最终选择留在了阿香的房间过夜,留下了新娘子李如云独守空房。 与此同时,在那本该充满温馨与甜蜜的新房之中,李如云满心愤怒地将屋里的所有东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瓷器破碎的声音、家具碰撞的响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她心中无尽的委屈和怨恨。 她打开衣柜,把蔡承业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撕。 还不停地命令早已瑟瑟发抖的红梅,拿出剪刀来剪碎。 一件件精美的衣裳瞬间化为碎片,散落一地,犹如她那颗破碎的心。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庭院,按照传统习俗,正是新娘向长辈们请安问礼的时候。 可是,当长辈们聚集在前厅等候新婚夫妇出来请安时,却久久未见新婚夫妇到来。 派过去的丫鬟回来回话,说新房的扇门紧紧关闭着,屋内鸦雀无声,丝毫没有半点动静。 蔡培元心急如焚,他每隔一刻钟,便不派遣丫鬟前去查看情况。 但每一次得到的回复都是相同的——新房依旧紧闭,里面安静得让人害怕。 太阳逐渐升高,直到日上三竿之时,蔡承业这才终于从阿香的房间中悠悠转醒。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望向窗外,当看到那高悬天空的烈日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一旁的衣物,胡乱套在身上后,便急匆匆地朝着新房跑去。 一路狂奔至新房门前,蔡承业稍稍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推了推门。 门缓缓打开,展现在他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原本布置得美轮美奂的新房此时已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碎瓷片和衣物,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那对高高矗立的红烛,不知何时已折断成无数小段,横七竖八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宛如失去生命的残躯。 那张精心缝制的鸳鸯被和鸳鸯枕,也未能幸免,连同新房中的其他摆设一起,被无情地抛撒在地,显得杂乱无章。 衣柜里那些属于自己的衣裳,此刻全部散落在地上。 有些甚至被剪刀剪成碎片。 看着这一屋子的狼藉,蔡承业顿时措手无措。 而此刻,屋内却是一片静谧祥和。 李如云宛如一只乖巧的猫咪般,紧紧地拥抱着另一床柔软的被子,娇小的身躯蜷缩在床上。 她那白皙的面庞被一头如瀑布般垂落的青丝半遮半掩着,更显得娇俏动人。 只见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轻轻颤动,呼吸平稳而均匀,显然正在酣睡之中。 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美的微笑,仿佛沉浸在了一个无比美好的梦境里,已然将昨夜所经历的种种全都抛诸脑后。 再看一旁的丫鬟红梅,此时也是睡意正浓。 她坐在地下,脑袋微微倾斜,轻轻地倚靠在床边那张精致的脚踏椅上。 原本梳理整齐的发髻略显凌乱,几缕发丝调皮地散落下来,拂过她那圆润的脸颊。 红梅的双眼紧闭,朱唇微张,发出轻微的鼾声,看上去睡得十分香甜。 见此情景,蔡承业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昨晚乃是他与李如云的新婚之夜啊! 回想起昨夜之事,蔡承业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自李如云踏入家门之时起,那一声尖锐刺耳的骂声便把她在蔡承业心里仅有的那点好感全部败尽。 本就对这位新娶进门的妻子毫无好感,在那一刻更是对其心生厌恶之情。 待得酒席之上,宾客们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 酒过三巡之后,蔡承业在众人的起哄与嬉笑之中,摇摇晃晃地朝着新房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入房门之际,眼前所见之景让他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只见李如云宛如一个凶悍泼辣的妇人一般,正高高扬起手,准备抽打自己的陪嫁丫鬟。 看到这一幕,蔡承业心中原本尚存的对于李如云的一丝幻想瞬间破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借由着几分醉意,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阿香的身影。 于是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抛下了李如云,迈着踉跄的步伐径直朝着阿香所住的厢房走去。 昨晚,善良的阿香也曾苦口婆心地劝说蔡承业回到新房去,毕竟今日乃是他与李如云的大喜之日。 但当蔡承业听到“李如云”这三个字时,一股强烈的厌恶感便会涌上心头,令他难以忍受。 最终,他还是耍赖似的留在了阿香的房内,并在那里沉沉睡去,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那满地狼藉的新房,心中一片茫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才好。 无奈之下,他缓缓地蹲下身去,伸出颤抖的双手,开始一件一件地捡起地上的东西。 每拾起一件,他都会仔细端详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原本所属的位置。 就这样,他默默地忙碌着,试图让这片混乱重新恢复秩序。 就在此时,蔡培元派来打探情况的丫鬟恰好走到了新房门口。 当她一眼瞥见屋内的景象时,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双脚像被钉住了一样,愣愣地站立在原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而蔡承业只顾埋头整理着地上的杂物,并未察觉到门口有人到来。 直到他偶然间抬起头,发现母亲的丫鬟正惊恐万分地站在那里,这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了给长辈们请安的时辰! 想到此处,他急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床边。 睡在床上的李如云和睡在脚踏上的红梅,此刻还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之中,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蔡承业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猛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大声地呼喊着:“都给我起来啦,时间已经不早啦!” 而那两个一直闹腾到东方天空渐渐泛白才停歇下来、并且早已累得浑身无力、连手指头都几乎无法动弹一下的人,却因为蔡承业突如其来的这声吼叫,瞬间被吓醒过来,两人像是触电般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原本紧闭的双眼一下子瞪得滚圆,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茫然,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熟睡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 第182章 鸡犬不宁 被蔡承业突如其来的一声吆喝,红梅就像被一道惊雷劈中一般,猛地睁开了双眼。 当她看清眼前之人竟是蔡承业正笔直地站立在身旁时,心中一惊,整个人如弹簧般迅速弹起,战战兢兢地立在了一旁。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用袖口慌乱地擦拭着睡梦中流淌而出的口水。 身体微微颤抖着,发出细若蚊蝇却又清晰可闻的声音喊道:“姑爷……” 原本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的李如云,同样听到蔡承业的这一声吼,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在感受到蔡承业那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后,瞬间睡意全无。 只见她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 经过昨晚的闹腾,原本梳理整齐的秀发此刻变得无比凌乱,精心描绘的妆容也被折腾得残败不堪。 蔡承业将李如云此时狼狈的模样尽收眼底,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厌恶之情。 而李如云呢,则完全无视了蔡承业眼中的嫌恶之意。 当她瞧见蔡承业那张乌漆嘛黑、犹如锅底一般的面庞时,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不可遏制。 她瞪大了双眼,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蔡承业,扯开嗓子大声吼道:“你还有脸回来?昨晚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面对李如云这般气势汹汹的质问与斥责,蔡承业的火气也是蹭蹭往上涨。 只见他面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大声回怼道:“哼!这可是我自己的家,我想回来便回来,想要离开更是随心而为,我究竟去往何处,又何须向你一一报备?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言罢,他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李如云,那凌厉的目光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似乎能将眼前之人瞬间吞噬。 而此时的李如云,眼见蔡承业竟然丝毫不给自己留半分颜面,其态度之嚣张跋扈更是前所未见。 毕竟这十六年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待于她。 刹那间,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令她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与矜持。 于是乎,李如云娇躯猛地向前一冲,如疾风般迅速闯到了蔡承业的面前。 与此同时,她高高扬起一只玉手,作势就要朝着蔡承业那张英俊却令人憎恶的脸庞狠狠扇去。 然而,就在李如云出手的那一刹那,蔡承业亦是反应极快。 他身形一闪,眼疾手快地探出一只手掌,精准无误地紧紧抓住了李如云那只即将落下的纤纤玉手。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而站在一旁的那两个丫鬟,都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瞠目结舌。 她们哪里见过这般激烈的争吵场面,更别提亲眼目睹两位主子当众动起手来了。 此刻,两位丫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瑟瑟发抖,只能惊恐万分地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这一瞬间,毫无防备的李如云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被铁钳紧紧夹住一般,完全无法挣脱。 原来是蔡承业猛地伸手捉住了她的胳膊,使得李如云瞬间失去了行动自由。 愤怒瞬间涌上心头,李如云气得脸色通红,毫不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对着蔡承业的身体就是一顿胡乱地捶打。 然而,蔡承业本就对李如云心生厌烦,此刻被她这般捶打,心中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恼怒情绪。 他同样迅速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朝着李如云的脸颊狠狠扇去。 刹那间,只听见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啪!”响彻整个房间。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打得李如云一下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呆呆地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庞,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凶狠的男人。 紧接着,豆大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接一颗地从李如云那双原本美丽动人的大眼睛中滚落而下。 泪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流淌,滴落在地上,仿佛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红梅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能惊恐万分地望着两人。 而此时,蔡培元派来伺候的丫鬟瞧见了新房内发生的这场激烈冲突,她大惊失色,二话不说转身便撒开脚丫子狂奔而去。 因为她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赶到前厅去向蔡培元夫妇如实禀报这里所发生的惊人一幕。 当前厅里那些德高望重、仪态端庄的长辈们听闻小丫鬟的回报之后,瞬间乱作了一锅粥! 他们一个个面露惊惶之色,原本沉稳从容的姿态荡然无存。 一个个都迅速地站了起来,心急如焚地朝着位于后园的新房狂奔而去。 当族亲里的长辈们和蔡培元夫妇如疾风般跑到新房门口时,惊见李如云如疯魔般披头散发,双手好似铁钳般扯着蔡承业的衣服, 一边又哭又喊,一边如雨点般捶打。 而蔡承业,却如雕塑般呆呆地站立着,任凭李如云如狂风暴雨般拽着衣服捶打。 看到这情景,长辈们都面面相觑,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蔡家,何曾见过女人如猛虎下山般打男人的场面。 蔡培元看到这一情景,老脸涨得如猪肝色,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声如洪钟地呵斥道:“住手,这也太放肆了!” 听见这如洪钟般响亮的呵斥声,李如云吓得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拳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门口已经站满了人,那场面犹如被惊扰的蜂巢,乱成一团。 “新婚燕尔你们这是闹什么?” 蔡培元的声音仿佛被愤怒点燃的火焰,颤抖着,仿佛要将整个房间都燃烧起来。 他的目光如刀,狠狠地落在那一地的狼藉和衣衫不整的两个人身上。 “呜呜呜,我要回家,他……他竟敢如此欺负我!” 被蔡培元这么一问,李如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流,心中的委屈和气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一边抽泣着,一边哽咽地说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可是你们新婚的第二天啊!” 蔡培元听到昨天刚嫁进门的儿媳妇说要回娘家,而且还说儿子欺负了她时,气得脸色铁青,无奈得就像那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第183章 坐立难安 “畜生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还不赶快给我跪下!” 蔡培元气得浑身发抖,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地指着蔡承业吼道。 此时,周围聚集了众多族中的长辈们,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闹剧。 当听到这位昨天才刚刚嫁入蔡家的新媳妇说被儿子欺负了,蔡培元顿觉自己的老脸都快被丢尽了。 当着众多族亲的面,以后他在族人面前简直就抬不起头来了。 蔡承业却是一脸委屈和不服气。 只见他梗着脖子,对蔡培元喊道:“爹爹,您千万别听那个女人胡说八道!明明就是她像个疯婆子一样撒泼打滚,把我们的洞房搞得乌烟瘴气,跟那喧闹的街市没什么两样!” 说完,他还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怒目圆睁,两手叉腰,一副想把他吃掉一样的妻子。 站在门外围观的那些族亲们,原本是按照蔡家的规矩,来喝新媳妇一杯早茶的。 谁能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幅混乱不堪的场景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才好。 有的人面露尴尬之色,低头小声议论着; 有的人则摇头叹息,似乎对这小两口的行为感到十分失望。 想到对方是李员外的女儿,蔡培元明明看到是儿媳妇在捶打着儿子,却还是没办法先责骂了儿子。 当李如云听到蔡承业竟然指责自己将新房搞得一片狼藉的时候,心中那股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只见她的脸色骤然一变,眼眶迅速泛红,紧接着泪水更加像泛滥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她双手捂住脸庞,身体微微颤抖着,开始放声痛哭起来。 哭声凄惨而哀怨,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一般。 同时,她嘴里还大声地喊着:“你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啊!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快送我回李府去,我要回家……” 李如云这一番呼天抢地的哭喊,门口立着的人更是窃窃私语起来。 一直站在听丈夫教训儿子的蔡太太看到这般情况,终于忍不住了。 她走到蹲在地下的李如云身旁,伸手轻轻把她扶了起来。 蔡太太轻轻地搂着如云的肩膀,用手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如云呐,既然你已经嫁到我们蔡家来了,那就得认命呀。从今往后,不管生死,你都是咱们蔡家的人啦。这李家嘛,怕是再也回不去喽。不过你别担心,只要有我在这个家里一天,要是有人胆敢欺负你,我一定会给你撑腰作主的!” 其实,蔡太太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她深知如果不能安抚好眼前这位新入门的正室,那么之后想要让怀有身孕的阿香顺利进入蔡家门可就难上加难了。 毕竟阿香腹中所怀的,那可是蔡家的亲骨肉啊! 自从得知阿香怀孕后,蔡家人便心照不宣地默认了她是姨太的身份。 原本一直与父母共同居住在后院那间略显狭小房间里的阿香,如今也因为有孕在身,地位得到了提升,顺理成章地搬到了前院更为宽敞舒适的厢房中安心养胎。 然而,尽管蔡家上上下下的人们似乎都已经接受并认可了阿香作为姨太的存在,但这件事要想真正尘埃落定,还得看正房太太李如云的态度。 毕竟,在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社会背景下,即使男人拥有三妻四妾并不罕见。 但像李如云这般性格强势且骄傲的女子,能否轻易接纳阿香成为家中一员,着实令人担忧。 以她的个性,恐怕不会心甘情愿地对阿香点头应允,让她当蔡承业名正言顺的姨太太。 昨晚那个本该充满甜蜜与温馨的新婚之夜,李如云满心期待着能与心爱的丈夫共度良宵。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丈夫蔡承业竟然整夜未归! 更让李如云感到心寒的是,这个男人不仅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反而一进门就对着她大声呵斥起来。 自打出娘胎起,李如云一直都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娇娇女,何时曾遭受过这般待遇? 她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那无尽的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越积越多,最终化作决堤的泪水奔涌而出。 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靠在婆母蔡太太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 那哭声凄惨而又绝望,仿佛要将所有的哀伤都宣泄出来一般。 早上当蔡承业匆匆忙忙离开之后,阿香却是坐立难安、心神不定。 她深知昨夜之事一旦败露,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新婚之夜丈夫没回房,那个女人能忍受得了? 回去后,两人不会吵架吧? 阿香越想心里越没底,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新房所在的院子外面。 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站定,然后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屋内的动静。 起初屋里还算安静,但没过多久,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以及东西摔碎的声响。 阿香暗叫不好,心知大事不妙,赶忙转身快步如飞地往自己房间跑去。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李如云发现自己的存在! 因为她清楚得很,如果让这位新太太知晓蔡承业昨晚是在自己房里过夜的事实,那么从今往后,自己定然会成为李如云的眼中钉肉中刺。 再加上这夫妻二人刚刚新婚次日便闹到如此地步,事情一旦败露,日后若想光明正大地当上蔡承业的姨太太,恐怕真的是希望渺茫了。 阿香坐在床沿,双手抚摸着腹中的孩子,心里却是无尽的担忧。 城西 从李员外那里收购而来的两间店铺,位于城西的那一间面积大约在五十坪上下。 店铺的后方还建有一间规模不大的小仓库,以及一座小巧玲珑的阁楼。 不过,由于年久失修,这间店铺看上去显得有些陈旧和破败。 林恩典特意找来一批手艺精湛的工人对其进行了精心修缮。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赶忙派人去邀请吴先生一同前往城西查看铺子。 说来也巧,这一天吴先生恰好处于休息日,原本计划着返回庵埠探望妻小。 正当他刚刚踏出李府大门之时,冷不防被林恩典派遣过来的伙计给撞了个正着。 这位伙计满脸堆笑地向吴先生转达了林大少爷的邀约,并表示希望他能够即刻动身前往城西。 听闻此言,吴先生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忐忑不安的情绪。 他实在猜不透林大少爷此番相约究竟所为何事,以至于一路上都眉头紧锁、忧心忡忡,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各种可能的缘由。 第184章 推己及人 一辆黄包车缓缓地停在了城西一间刚刚修葺完毕、焕然一新的商铺门前。 车夫稳稳当当地放下车把,坐在车上的吴先生轻轻一跃而下。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商铺里面翘首以盼的林恩典见到吴先生走下黄包车后,立刻满脸笑容地快步迎了出来。 只见林恩典微微躬身,双手抱拳向吴先生行了一个标准的作揖礼,并热情地高声喊道:“先生,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吴先生见状也赶忙回礼道:“林大少爷客气了,别来无恙啊!” 紧接着,吴先生抬起头,目光越过林恩典落在了那间修葺得崭新鲜亮的商铺上。 他不禁心生好奇,指着商铺问道:“林大少爷,莫非这就是您新开张的店铺不成?” 林恩典笑着回答道:“先生。这家店铺是李员外抵债两间商铺中的其中一间。今日特意请先生过来看看,不知您觉得如何呀?” 听到这里,吴先生愈发感兴趣起来。 他迈步走到店铺跟前,仔细打量起这座建筑。 无论是门窗还是墙壁,无一不是经过精心修缮和粉刷的,处处透露出一股清新雅致之气。 吴先生一边绕着店铺转了一圈,一边不住地点头称赞道:“嗯……这店铺的位置真是绝佳啊!地处城西繁华地段,交通便利,人流量又大。不管将来经营何种生意,想必都能够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呐!” 林恩典听了吴先生这番话,心中暗自欢喜,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了。 他连忙附和着说道:“哈哈,先生满意就好!希望这店今后真如先生所言,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一同走进了店内。 林恩典面带微笑,热情地引领着吴先生开始了对店铺的全面参观。 他们先是缓缓走过宽敞明亮的店面大堂,接着,两人穿过一扇侧门,来到了位于后方的小仓库门前。 轻轻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一个面积约摸十平方左右的小仓库展现在眼前。 仓库内虽然空间不大,但却整洁干净。 而在仓库上方,还有一个大约五平方米大小的小阁楼。 吴先生饶有兴致地踏上通往阁楼的简易木梯,探头往阁楼上望去。 只见阁楼虽小,但布置得温馨舒适,一张小小的床铺占据了一角,旁边还摆放着一张简单的书桌和一把椅子。 他不禁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个小仓库用来存放货物甚是合适,至于这小阁楼嘛,住下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呢。” 林恩典一直在一旁观察着吴先生的反应,看到他露出满意的神情,便笑着开口问道:“先生,不知您对这间店铺整体感觉如何?可还满意吗?” 此时的吴先生正沉浸在对店铺各个角落的构想之中,听到林恩典突然发问,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待他稍稍理清思绪之后,才连忙回答道:“大少爷的店铺,自然是极好的!” 然而,林恩典这一句“先生可还满意?”,吴先生却是一脸茫然,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 他是真听不懂林大少爷这句话的含义。 “既然先生满意,那我们是否可以就此签约呢?” 林恩典嘴角微扬,满脸笑意地注视着吴先生,声音轻柔地询问道。 只见吴先生听闻此言后,一脸迷惑不解之色,嘴里喃喃自语:“签约?这是要签什么约啊?” 显然,对于林恩典口中所说的签约之事,吴先生完全摸不着头脑。 毕竟,他只是一介教书育人的先生,对于经商之道可谓一窍不通,实在想不出与自己能有何关联。 “先生莫急,请先坐下慢慢听我说。” 林恩典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将吴先生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并示意其稍安勿躁。 待吴先生坐稳之后,林恩典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道:“其实早在从李员外手中拿下这间店铺之时,我心中便已有了一番详尽的规划和盘算。” 说到此处,林恩典稍稍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吴先生的反应,见对方正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于是接着往下说道:“不知先生可愿听听我的想法?” 此时的吴先生连忙点头应道:“嗯嗯,你快说来听听。” 眼中满是期待之情。 “在下经过一番打听,得知吴师娘精湛手艺,尤其擅长制作各种美味的好粿品,于是,当拿到这间位于城西的店铺,脑海之中瞬间涌现出无数奇妙的构思和想法。” 林恩典看着吴先生,微笑着说道。 城西的这间店铺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距离热闹繁华的市场不过短短几步之遥。 如此得天独厚的位置优势,在此处经营粿品生意必定能够蓬勃发展、兴旺繁荣。 潮汕地区的人们自古以来就对粿情有独钟,每逢重要节日或者每月的初一十五,家家户户都会购买各式各样的粿来祭拜神明,以祈求平安幸福、风调雨顺。 因此,如果能在这个风水宝地精心制作并售卖粿品,那必然会吸引众多顾客纷至沓来,使得店铺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哦,大少爷您的意思?” 听到林恩典口中提到的吴师娘,吴先生原本有些疑惑的神情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对他刚刚所说的话开始有所领悟。 “没错,就是如此。我打算将这间店铺出租给吴师娘,让她用来售卖粿品。不知先生对此事看法如何呢?” 眼看着吴先生总算明白了自己的意图,林恩典赶忙抓住这个时机,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想法。 要说起自己妻子制作粿品的手艺,吴先生那可是相当自信且引以为傲的。 她所做出的每一个粿品都堪称色香味俱全,无论是外形的精致程度,还是口感和味道,都绝对一流。 然而,尽管吴先生对自家粿品的品质充满信心,但这些粿品最终能否成功销售出去,却实在难以预测。 竟市场的需求总是变幻莫测,消费者的口味也各不相同。 所以,对于这件事情的结果究竟会怎样,此时的吴先生心里其实也是没有底的。 第185章 左盼右盼 吴先生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主意听起来倒是不错,但我实在有些担心啊!万一这些粿品无人问津,根本卖不出去可怎么办呢?到时候恐怕连您的租金都还不上呀!” 林恩典一听这话,连忙摆了摆手,宽慰道:“租金方面,先生您完全无需多虑。实话跟您讲吧,要不是因为有了先生您,我也不可能得到这间店铺。所以现在能让它帮助先生您一家发家致富,那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至于租金嘛,每年只需缴纳五个银元即可,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其实,林恩典心里非常明白吴先生和他妻子的品性。 如果自己一分钱租金都不收,以他们老实本分、不愿亏欠他人的性格,肯定无论如何都不肯接手这间铺子的。 因此,他特意象征性地收取一点点租金,这样一来,吴先生夫妻俩才有可能安心地将这间铺子盘下来经营。 “一年五个银元?大少爷您可真是会说笑啊!” 听到这个价格,吴先生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恩典,缓缓开口道。 他心里可是门儿清得很,就这么一间普普通通的店铺,哪怕只是租赁一个月,所需要花费的租金恐怕都远远超过了五个银元。 面对吴先生略带调侃的话语,林恩典却是一脸郑重其事,目光坚定地回应道:“我可没有与先生您开玩笑哦,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丝毫不像在信口胡诌。 然而,吴先生似乎并不相信林恩典所言,依旧摆着手摇头叹气道:“哎呀呀,这区区五个银元,就算您真有胆量租给我,我也是万万不敢要呢!” 见此情形,林恩典诚恳地解释起来:“先生您千万别这么想,这间店铺能到我手里,先生功不可没。所以这租金嘛,自然不能按照市面上的行情来算啦。” “哎呀,大少爷啊!我这可真是给您添了太多麻烦啦!哪还有脸向您邀功呢?再说了,这次能拿到这间店铺,全靠大少爷您吃了大亏啊!我心里可是明镜儿似的。” 吴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摆着手,脸上满是惶恐和谦逊之色。 林恩典看着吴先生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表面上还是一脸温和地说道:“吴先生,您过谦了。不过既然您对这租金价格有所顾虑,要不这样吧,您先回家去跟师娘好好商议一番。如果你们二位都觉得满意,咱们再来敲定具体事宜,您意下如何?” 吴先生一听这话,顿时如释重负般地点点头:“如此甚好,那就听大少爷的安排。正好今日原本就是我归家的日子,待我回到庵埠,跟内人仔细商讨之后,定会尽快回复大少爷您的。” “好,那我就静候吴先生佳音了。” 看到吴先生已经松了口,林恩典笑着回答。 林恩典邀请吴先生一同前往距离这家店铺不远的醉仙楼用午餐。 待酒足饭饱之后,他贴心地安排了一辆黄包车,将吴先生一路护送到了渡口。 今天的清晨时分,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吴师娘便早早地起了床。 她挎上菜篮子,脚步匆匆地朝着菜市场走去。 毕竟先生每月只有这么一次难得的回家机会。 所以每回先生归来,吴师娘都会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为他准备那些他最爱吃的菜 肴。 半个多月前,女儿吴秀英离开李府回到家中。 打那以后,她便一直留在家里,尽心尽力地帮忙操持各种家务活儿。 只是自从女儿离开李府回来之后,家里也就随之失去了一份颇为重要的经济来源。 不过好在,他们还有两个儿子可以依靠。 年纪较小的那个仍在学堂里念书; 至于年长一些的大儿子,则已经开始跟随隔壁的邻居一同到大户人家去做些短期的零工活计。 如此一来,一家人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但好歹也算是能够勉强度日了。 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也不至于饿着。 望着已经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的女儿,吴师娘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思绪万千。 此时此刻,在她心底深处,一个念头愈发强烈起来。 当务之急,便是要为自己这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寻觅一门称心如意的好亲事。 女儿能够成功地从李府全身而退,这其中林恩典可谓是居功至伟。 对于林恩典对自家女儿的心思,吴师娘自然是心知肚明。 然而,她同样深知,若是让女儿嫁入豪门大户做个姨太太,往后的日子恐怕并不会轻松。 那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而且,身为姨太太,地位低微,处处都要看人脸色行事,稍有差池就可能招来祸端。 想到这里,吴师娘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去承受这样的苦楚和磨难。 眼瞅着就要临近午时了,经过吴师娘的精心推算,吴先生归家的时刻已近在眼前。 于是吴师娘当即便在那弥漫着烟火气息的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开来。 乖巧懂事的女儿也赶忙过来帮衬着母亲,她手脚麻利地清洗着蔬菜,又熟练地点燃灶火,给母亲打着下手。 一时间,母女俩在狭小而温馨的厨房里配合默契、有说有笑,忙活得好不热闹!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正中午分。 此时,那丰盛可口的菜肴全都被一一端上了餐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跟随着邻家一同前往富人家打短工的大弟弟吴秀雄也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回到家中。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把农具放在角落后,便在墙上顺手扯了一条毛巾并舀了一盆水,开始认真仔细地洗手洗脸。 然而,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尽管饭菜都已准备就绪,可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吴先生归来的身影。 师娘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她和女儿吴秀英一次又一次地迈出院子,伸长脖子朝着街口的方向张望着,期盼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快点出现。 但每一次的眺望换来的都是深深的失望,吴先生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迟迟没有现身于街口。 第186章 藏怒宿怨 一家人左等右等,始终未见吴先生回家。 吴师娘坐立不安,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停地叹着气; 而她身旁的儿女们也是心急如焚,心中充满了担忧与疑惑。 “娘,要不还是让我过江去吧!我到李府去打听一下爹爹的情况,看看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怎么到现在这个时候都还不回来呢?” 看着母亲那紧锁的双眉和满脸愁容,懂事乖巧的吴秀英忍不住开口说道。 听到女儿的提议,吴师娘稍微思考了片刻后回答道:“再等等看吧,也许你爹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要是等到下午他还没回家的话,那你再去李府那边探听消息也不迟呢。” 虽然心里同样着急,但吴师娘还是希望能再多给丈夫一些时间。 说话的同时,吴师娘突然想起自己的大儿子一大早就出门去帮别人家干活儿了,如今都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肯定是又累又饿。 想到这里,她连忙起身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找出几个干净的小盘子,然后将原本放在大盘子里的菜肴小心翼翼地分出一部分盛进这些小盘子里。 接着,又细心地把盖子逐一盖上。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她转过身来,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对着孩子们轻声呼唤道:“秀雄、秀伟,快过来,你们先吃饭!” 此时,正在院子里做事的秀雄和秀伟,听到母亲的呼喊声,立马放下手中的工具,走了进来。 “娘,那您和我姐姐不一起吃吗?” 率先走到桌前的大弟秀雄,看到还站在一旁不往饭桌上坐的姐姐和母亲,好奇地询问着。 吴师娘看着坐上了桌的秀雄,眼中满是慈爱,轻声说道:“你都累了一上午了,你跟弟弟先吃。我们再稍微等一等,等你爹爹回来了,再一块儿吃饭。” “都过午了,您和姐姐定然也是饥肠辘辘了,要不我们都先开动吧?都这个时辰了,想来我爹爹怕是吃过饭才回来的呢!” 听到母亲说要和姐姐等待父亲到家才吃饭,大儿子秀雄心疼地说道。 “是啊娘,都这个点儿了,兴许我爹爹是用过午膳后才回来的呢。” 小儿子秀伟见母亲还推三阻四地不肯吃饭,非要等父亲到家后才吃,他也随声附和着。 “你们先吃吧,娘不饿。” 吴师娘见两个儿子如此担心自己饿着,唤自己吃饭,心中犹如一股暖流涌动。 她转头又对女儿说:“秀英,你也随弟弟们一同先吃吧,我再稍等片刻。” “娘,您等我也等,我与您一同等待。” 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的吴秀英,听到母亲还执拗地要等着父亲回来再一起吃饭,她也决定陪着母亲一同等待。 弟弟们吃好饭后,如飞鸟般各自出门忙碌去了。 一个又去大户人家做工,一个去学堂上学。 等到未时,吴先生这才如那迟来的春风,悠哉悠哉地出现在平安街街口。 吴秀英饿得肚子如打雷般咕咕叫,她再一次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忍不住跑出院子去看父亲回来没。 当她才探出头朝街口望去,便见父亲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锦缎礼盒,朝着家走来。 “娘,我爹爹回来了。” 见到父亲朝家走来,吴秀英像只快乐的小鸟般,转头对在厨房洗着两个儿子吃过的碗的母亲说。 听到丈夫回来,吴师娘放下了手里的活,双手在围裙上轻轻擦了擦,从厨房里轻快地走了出来。 吴秀英小跑过去,想去帮父亲提东西。 “爹爹,您今天咋回来得这么晚呀?” 走到父亲面前,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爹爹今天跟林大少爷有事情要商量,所以就回来晚啦。” 吴先生笑眯眯地看了女儿一眼,回答道。 看到父亲提着的锦缎礼盒沉甸甸的,吴秀英赶忙伸出手,要帮父亲的忙。 父女俩扛着这么大一个锦缎礼盒走进院门,正巧从厨房出来的吴师娘惊讶地问道:“这是啥呀?” “这是林大少爷送的,我推了好久都没推掉,只好扛回来啦。” 吴先生和吴秀英一边说着,一边把礼盒提进屋里。 “怎么又是林大少爷?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少跟这人来往。” 听丈夫嘴里又是林大少爷,吴师娘不满地说。 “英儿妈, 我看你对林大少爷是有误解了。他人很好,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 听到老婆又开始数落林大少爷,吴先生赶紧替林恩典说话。 “我看你一定是受了他不少蛊惑了,这人看起来就是动机不纯。” 听丈夫替林恩典说话,吴师娘白了吴先生一眼,没好气地说。 “爹爹,您吃饭了没有?” 已经饿得两眼昏花的吴秀英,见父母还在争论林恩典是否还是个好人时,迫切地问道。 “我跟林大少爷吃过了,他请我在城西的醉仙楼吃的饭,怎么?你们还未吃饭?” 听到女儿这么一问,吴先生瞥见了餐桌上一碟碟的菜,惊讶地问。 “你自己到是酒足饭饱,我跟英儿为了等你吃饭,一直饿到现在。” 听到丈夫是与林恩典一起吃饭的,吴师娘不悦地说道。 “都啥时辰啦,你们都不会先吃?还得等我回来再吃?” 听到妻子和女儿为了等自己回来吃饭饿到现在,吴先生是又心疼又心急。 “英儿,把凉掉的菜,拿到厨房去热一下。” 吴师娘得知丈夫已经吃过饭了,吩咐女儿去将凉掉的菜加热一下,她们两人准备吃饭。 “英儿妈,我有点事儿要跟你商量商量。” 吴先生瞅见老婆蹲下去准备拆礼盒,赶紧凑过去说道。 “啥事儿啊?你快说。” 看到这么大一个锦缎礼盒,包装得这么华丽,吴师娘心里直犯嘀咕。 她可真担心,自己的丈夫被林恩典给收买了,答应让女儿给他当姨太太,这是回家来跟她商量女儿的婚事呢。 “林大少爷城西有一铺子,临近菜市场,位置相当优越。如今英儿已经从李府出来,家里少了一份收入,他也得知你做粿品手艺出众,有意将次店铺租以我们卖粿品,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187章 一改故辙 吴先生了解妻子的为人,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平白无故,为何对我们的家事如此热心?” 听完丈夫的话,吴师娘不悦地说。 “英儿妈,你平日里对每个人都是和和气气,为何对林大少爷的偏见如此之大?” 见妻子这样说林恩典,吴先生心里也颇为不悦。 “他如若不是想打我女儿的主意,我肯定是对他千恩万谢的。可是当他令媒婆前来提亲后,这人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就打大打折扣了。” 吴师娘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吴秀英端着热好的菜,从厨房走进来。 当她听到林恩典曾经派过媒人上门提亲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掉了。 她心里不禁嘀咕起来:“这人的年龄,跟自己的父亲差不多,他是怎么敢上门来提亲的?” 吴师娘说完话,抬头看到女儿端着菜走进来,不由得一阵尴尬。 “娘,吃饭了。” 吴秀英假装没有听到母亲的话,表情自然地喊着母亲吃饭。 放下盘子,她又问父亲:“爹爹,你是否还再吃点?” “我就不吃了,你跟你娘赶紧吃。” 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又看了看满脸不高兴的妻子,吴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吴师娘解开了锦缎礼盒,呈现在眼前的,是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洋糖果和糕点。 “还真是破费了。” 看着这盒平日里连见都难的洋糕点,吴师娘有点讽刺地说。 “人家大少爷也是一片心意。” 见妻子又是酸酸的口气,吴先生赶紧说。 “英儿,如果有个店铺,让你跟你娘去经营小生意,你看如何?” 见妻子迟迟不答应自己,吴先生又转移了目标。 “经营生意?爹爹,我们又没本钱,能经营什么生意啊?” 听闻父亲说经营生意,吴秀英心里清楚得很。 自己家平日里都过得磕磕碰碰,哪来的闲钱做生意? “这个生意不要很多本钱,靠的全手工。” 吴先生见女儿似乎有兴致,赶紧趁热打铁。 “竟然有这样的生意?” 听到只要手工,不要很多本钱,吴秀英是彻底来了兴致。 “让你娘做粿品卖,你看怎么样?” 吴先生拉了一张椅子,坐在饭桌前,一边着女儿和妻子吃饭,一边跟她们交谈起来。 “爹爹,您是怎么想到的?照我娘这技术,如果做粿品出去卖,生意肯定很好啊!” 听到让母亲做粿品去卖,吴秀英立马拍案叫好。 还在李府的时候,每次父亲探亲回去,总会给她带上一份母亲做的粿品。 靠着这些粿品,吴秀英才能安心在李府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我怎么能有如此聪明的想法,这都是人家林大少爷建议的。” 听女儿夸自己聪明,吴先生难为情地说。 听到丈夫说是林恩典建议的,吴师娘放下了筷子,警惕地问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会做粿品的?” “这?我也不清楚,估计是打听来的吧!” 被妻子这么质问,吴先生也懵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林恩典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妻子会做粿品的呢? “我早就说了,这人的动机不纯,你就是不听。不要跟他走得那么近了,别哪一天被他卖了你还在帮他数钱。” 吴师娘见丈夫也不清楚林恩典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做粿,她便责备起丈夫来。 “娘,生意人,特别是像林大少爷这样开钱庄的,要摸清别人家的底细,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况且您会做粿,整个庵埠的人全都知道,想打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吴秀英听到父亲说让她跟她母亲去做生意,她内心早已迫不及待了。 如果真有间店铺,没有做粿,自己在店面经营,以后就再也不用愁家里的生计了。 所以在听到母亲反驳父亲说林恩典不是好人的时候,她才赶紧替林恩典说话。 她内心希望母亲答应父亲,一家人搬到城西去经营粿品店。 听完女儿的话,吴师娘也觉得在理。 毕竟开钱庄的,对于到钱庄来办理借贷业务的人都得摸清底细,才敢把款借贷给他们。 “爹爹,这个店铺在哪里?” 吴秀英是真的对这件事上了心。 毕竟家里还有两位弟弟,以后还要娶妻生子,还需要很大的一笔钱。 如果按照父亲这点微薄的工钱,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就别说还要帮两位弟弟成家立业了。 “英儿,这个店铺,便是李员外递给林大少爷那间在城西的店铺。” 见女儿颇感兴趣,吴先生赶紧介绍着说。 “哦,这间店铺的位置相当优越,不远处就是菜市场,用来经营粿品,是再适合不过了。” 很久以前,李员外到城西去收租,曾经带着女儿李如云同往。 而李如云每次出门,都得拖着吴秀英供自己使唤。 因而这间店铺,吴秀英非常清楚。 “哦?你是怎么知道这间店铺的?” 听到女儿知道这间店铺的位置,吴先生颇为惊讶地问。 “前些年,老爷出门经常带着小姐,小姐出门也势必会带上我。那次老爷带着小姐去这家店收租,我也刚好一起。” 见父亲疑惑自己怎么对这间店铺如此清楚,吴秀英解释着说。 “原来如此,这间店铺的位置,真的是为我们而设。” 早上当吴先生到这间店铺门口的时候,心间似乎也早就预感到这里可以卖食品。 听到丈夫和女儿都说这间店铺的位置不错,也适合经营粿品时,吴师娘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两个儿子,大儿子吴秀雄已经十四岁,小儿子吴秀伟也已经十岁了。 等到明年,女儿吴秀英寻得一门好亲事后,紧接着,也该为儿子安排说亲了。 让大儿子帮别人做短工,也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自己还是咬口不答应的话,那这机会便会白白地错失。 她想了想,终于开口说:“这样吧,明天我跟英儿同你一起到城西去,看看这店铺的位置,再做决定吧。” 见妻子终于松口,吴先生和女儿吴秀英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第188章 怡颜悦色 次天清晨,天色刚刚破晓,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吴先生便早早起了床。 一家人用过早餐后,大儿子又出去干活,小儿子去了学堂。 他收拾妥当后,便携着妻子和女儿吴秀英,三人直奔渡口。 这时的渡口,已经挤满了过江做买卖的小商贩。 待船只缓缓靠岸之后,吴先生率先跳下船来,然后伸手将妻子和女儿一一扶下。 江面上晨雾弥漫,微风轻拂,水波荡漾。 小船靠岸之后,待到挑担的小商贩们都下了船,吴先生这才跟着妻子和女儿,缓缓下船。 上岸后,他左右张望一番,很快便发现不远处有两辆黄包车正静静等待着客人。 他赶忙带着妻女走过去,与车夫讲好了价钱,随后一家人分别坐上两辆黄包车,朝着城西疾驰而去。 两辆黄包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风驰电掣般地穿梭于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之间。 没过多久,它们便一前一后地抵达了位于城西的那家店铺门前。 车刚停下,吴先生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来,并回身将妻子和女儿搀扶下车。 三人突然惊讶地发现,这家店铺的大门居然敞开着! 这着实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于是,三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后,然后便小心翼翼、蹑手蹑脚、探头探脑地向着店铺里走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店内传来一声惊呼:“咦,是吴先生来了!” 紧接着,一名伙计从里面快步迎了出来。 因这些天这间店铺在修葺,这位伙计便一直留在店里照应。 昨天,也是他去李府请吴先生一同前来城西的。 见到从店里出来的人是声合号熟悉的伙计,吴先生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了大半。 他也微笑着回应道:“哦,原来是你呀!你好你好!” 说着话,他便面带微笑地领着妻子和女儿,紧紧跟随在伙计身后,缓缓进入店铺。 进入店铺,吴师娘和吴秀英便像探险家一般,四处察看。 她们先是饶有兴致地参观了店面后,又来到了后院那个小巧而精致的仓库前。 当看到这个面积不大不小、整洁又精致的仓库时,尤其是发现上方居然还建有一个温馨的小阁楼,吴师娘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眼中流露出满满的喜爱之情。 只见她微微颔首,自言自语道:“嗯,不错不错!这个阁楼刚好可以让我和英儿一起睡,楼下再搭建两张床铺,留给秀雄和秀伟兄弟俩,这样安排正合适呢!” 此时此刻,吴师娘的心中已然开始精心地盘算着如何充分利用这个空间来打造一个舒适温暖的家。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一旁倾听妻子规划的吴先生突然调皮地开口问道:“你们都有地方安置了,那我该睡在哪里呀?” 当他听到妻子说要和女儿睡在阁楼上,而楼下则是两个儿子睡觉的地方时,吴先生便知妻子心中已经首肯了。 于是他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借此机会逗一逗吴师娘。 听到丈夫问自己谁哪,吴师娘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娇嗔地回应道:“哼,你呀!你平日里不都住在李府吗?要是哪天你偶尔回来一趟,就在这店铺里随便支一张床,凑合一下也就过去啦!” 说完,夫妻俩相视一笑,彼此间的默契与亲昵尽显无遗。 看到这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如此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场景,聪明伶俐的伙计很是识趣地悄悄退了出去,将这片欢乐的天地留给了这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就在爹娘打着趣的同时,吴秀英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趁着爹娘交谈之际,像一只轻盈的小燕子一样迅速冲上了楼梯。 她敏捷地爬上了阁楼,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这个神秘的小阁楼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惊喜。 缓缓登上阁楼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局促狭小的空间。 整个阁楼面积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尽头。 在这片有限的区域里,摆放着一张尺寸稍显迷你的单人床,它孤零零地占据着一角。 床边,则紧挨着放置了一张同样小巧玲珑的桌子。 抬头向上看去,阁楼顶部开有一扇敞亮的老虎窗。 阳光透过窗户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入,将原本昏暗的阁楼照得通透明亮,使得整个空间都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机与活力。 吴秀英先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张略显陈旧的桌子,感受着桌面上细微的纹理和岁月留下的痕迹; 接着她又将手移向床边,温柔地触摸着床沿,仿佛在与这个陌生而又亲切的环境进行无声的交流。 当她完成这些动作后,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对于吴秀英来说,这间小小的阁楼所带来的舒适感远远超过了之前在李府那间足足比这里大一倍的房间。 尽管这里的空间十分狭窄,甚至有些逼仄,但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在氛围。 在这里,每一寸空气似乎都弥漫着自由的气息,让人感到无比惬意和放松。 “英儿,下来吧,我们回去了。” 正当吴秀英沉浸在满足的快乐中时,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了过来。 “来了。” 听到母亲喊自己离开了,吴秀英应了一声,迅速沿着楼梯下楼。 “怎么样?还满意不?” 看到女儿爬下楼梯,吴先生满眼含笑地看着女儿问道。 “太满意了,这店铺简直就是为我们而生。” 吴秀英一边小心翼翼地下楼梯,一边微笑着回答着。 “上面怎么样?” 见女儿很满意,吴师娘迫不及待地询问女儿。 “上面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老虎窗。你要不要上来看看?” 见母亲对阁楼也甚好奇,吴秀英问道。 “不看了,你满意就好,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么好的铺子,我们怎么付得起租金哦。” 看到店铺的位置这么优越,吴师娘又为租金担心起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林大少爷说了,这间店铺只是象征性地收取我们一点租金便可。” 吴先生见妻子已经对这间店铺动心,安慰着说道。 “象征性?那不行,怎么总是让人家干倒贴的生意?” 看到铺面这么好,听到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一点租金,吴师娘感觉这样不妥。 第189章 恼羞成怒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响彻云霄的鞭炮声响,“吴记粿品店”终于迎来了盛大而又隆重的开张时刻! 红通通的炮竹碎屑如同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给整个店铺增添了几分喜庆与热闹的氛围。 吴秀英系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面带微笑地在店面忙碌着。 只见她手脚麻利地将一笼笼刚做好的粿品从后厨搬到蒸笼前,动作娴熟。 蒸笼里不断升腾起袅袅炊烟,仿佛一层轻柔的薄纱,若隐若现地笼罩着那些即将出锅的美味粿品。 此时,店外早已挤满了前来购买粿品的顾客们。 他们有的伸长脖子焦急地张望着,生怕错过了新鲜出炉的粿品; 有的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这家新店的特色口味; 还有些小孩子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候,第一笼粿品终于新鲜出笼啦! 刹那间,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还没等吴秀英把这些粿品摆放好,热情的顾客们就如潮水一般涌上前去,争先恐后地抢购起来。 眨眼之间,这一笼粿品便被销售一空,甚至有些晚到一步的顾客只能失望地咂咂嘴,眼巴巴地等待下一轮粿品的蒸熟。 吴师娘身系一条洁白的围裙,正与她的大儿子吴秀雄一同在后厨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只见吴秀雄撸起袖子,双手有力地揉搓着那团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米面团,他额头微微渗出汗水,但眼神专注且充满热情; 而吴师娘则手法娴熟地将揉好的面团分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并迅速地用灵巧的双手将其包制成各种形状精美的粿品。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经过吴师娘精心制作的粿品犹如一件件艺术品一般,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蒸笼之中。 然后,一笼又一笼精美的粿品便从后厨被小心翼翼地端出,放置在了门前那排列得井然有序的蒸笼之上。 此时,吴先生身着一件略显陈旧却依旧整洁的灰色长衫,头戴一顶黑色礼帽,显得温文尔雅。 他面带微笑,静静地站立在一旁,身旁还站着那位身穿玄青色绸缎长衫、头发梳理成时尚西装头型的林恩典。 两人肩并着肩,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眼前那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景象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阳光洒落在小店门口,将那片区域照得明亮而温暖。 吴秀英站在店前,轻轻地揭开蒸笼,小心翼翼地将粿品取出来,轻轻放在包装纸上。 然后,她熟练地用小绳索打了个漂亮的结,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将包装好的粿品递给顾客。 林恩典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目光始终停留在吴秀英身上,眼中满是温柔。 他仔细观察着吴秀英的一举一动,只见她在算数和收银时动作娴熟流畅,仿佛那些数字早已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每一次交易完成后,吴秀英都能快速准确地算出金额,并迅速找零给顾客。 她的手指灵活地舞动着,就像是在弹奏一首美妙的乐曲。 林恩典心中暗自惊叹不已,他实在难以想象,吴秀英竟然可以在没有使用算盘的情况下,还能够拥有如此惊人的计算速度和反应能力。 看到她对于数字的敏感性,让他对眼前这个女子越发地欣赏起来。 当李员外听闻自己赔付给林恩典的那间店铺居然出租给了吴先生的妻女之时,一股强烈的被愚弄之感瞬间涌上心头,令他怒不可遏。 就在此时,吴先生刚刚结束了在吴记粿品店的忙碌,返回李府。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员外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只见李员外面沉似水,双目中闪烁着怒火,远远地便高声呼喊着吴先生,并示意他跟随着自己一同前往书房。 吴先生见状,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他深知李员外此刻的神情意味着事情非同小可,但又无法逃避,只得硬着头皮快步跟上。 进入书房后,李员外一言不发,黑沉着脸如一座雕塑般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对站在一旁的吴先生视若无睹,丝毫没有要招呼其落座的意思。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老爷,不知唤在下前来这书房之中,所为何事啊?” 吴先生踏入书房后,便瞧见端坐在书桌后的李员外面色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 他心中暗自揣测,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 只见那李员外微微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吴先生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先生,此事做得似乎有些不太厚道吧。” 语气虽轻,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寒意。 吴先生心头一震,脸上却是露出一副茫然无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反问道:“老爷,恕在下愚钝,不知您所指的究竟是何事呢?还望老爷明示。” 其实,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晓李员外话里所指的正是那件事,可眼下局势未明,他决定继续装傻充愣,将这出戏演到底。 听到这话,李员外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吴先生。 他缓缓道:“哼!今日你家粿品店开张,先生肯定格外开心吧?” 言罢,他双手抱胸,眼睛则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吴先生,似乎想要透过对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探寻到一些深藏不露的秘密或者蛛丝马迹来。 这时,只听吴先生赶忙应声道:“哎呀呀,老爷您可真是目光如炬啊!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林大少爷与我一见如故,大有相识恨晚之意呐!林大少爷在老爷这里得到这间铺子之后,我就寻思着不能让它白白闲置荒废掉,于是斗胆向林大少爷请求把这店面租借给我的妻儿经营粿品,也好让他们有个谋生之道,能够维持生计。这不,经过一番筹备和忙碌,这粿品店总算是赶在今日顺利开业啦!” 第190章 悔不当初 “先生倒是好生聪明,如此一来便能一石二鸟、坐享其成嘛。” 李员外斜睨着吴先生,满脸尽是不屑之色。 口中更是不饶人地讥讽道:“哼,就凭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本员外不成?” 说完便重重地甩了一下衣袖,显得极为不快。 而此时被指责的吴先生,则故作一脸迷茫无辜状。 他回应道:“哎呀呀,老爷您这番话可真是令在下摸不着头脑呢。不知在下究竟何处做得不妥,竟惹得老爷您这般动怒?还望老爷明示才是。” 其实,吴先生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对于李员外所指何事一清二楚,但他就是故意装糊涂,想要蒙混过关。 见吴先生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员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提高音量继续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林恩典私下里的勾当!你们俩早就暗中勾结好了吧?先是将吴秀英毫无代价地带出府,接着又白白得了一间上好的店铺。我说先生呐,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啪啪响啊!” 说到激动处,李员外甚至用手指着吴先生的鼻子,毫不留情面地数落起来。 面对李员外咄咄逼人的质问与嘲讽,吴先生却依旧强作镇定,连忙摆手解释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此事纯属子虚乌有。那林大少爷身份何等尊贵,像我这样卑微之人岂敢高攀?至于小女之事,实乃机缘巧合罢了。再者说这店铺,确确实实是在下与林大少爷签订了正规的租赁协议后,从他手中承租而来用以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的呀。老爷您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证一番。” “你也别再狡辩了!先生啊,你这实在是太不厚道啦!在我的府邸里谋生,竟然还胆敢伙同他人一起来欺骗于我!你这分明就是吃里扒外嘛!” 李员外满脸怒气地吼道,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发激动起来。 只见李员外气得双手颤抖,胡须都跟着微微抖动,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吴先生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头,阴沉着脸看向李员外,缓缓开口说道:“老爷,关于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吧?当初,老爷您究竟使用了何种手段,迫使我无偿将自己的女儿送给李小姐当作陪嫁丫鬟?不仅如此,还要让我背负一个卖儿卖女的恶名!这些事,难道不是老爷您一手策划的吗?” 听完吴先生的这番话语之后,李员外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脊梁骨迅速地升腾而起,仿佛有一条冰冷的蛇正沿着脊椎缓缓爬行一般,让他不禁浑身一颤。 他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没想到啊,原来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吴先生竟然早已了然于胸,只不过一直未曾挑明罢了。” 当初如果女儿不依不饶、死缠烂打地缠着自己,苦苦哀求着非要把吴秀英留下来当作自己的陪嫁丫鬟一同前往夫家。 面对女儿这般执拗的请求,李员外顿时感到一阵头大,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这件事情可真是棘手得很呐! 要知道,这吴秀英和府上其他的丫鬟可是大大不同。 府里的那些个丫头婆子,如果女儿想要其中任何一个作为陪嫁,那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然而唯独这吴秀英不行,因为在她进府之前,就已经与吴秀英的父亲签订好了一份协议。 按照那份协议所规定的内容,吴秀英只需陪伴小姐到出嫁之日,然后就得放其归家团聚。 而且更让人头疼的是,在这府邸之中,自家女儿向来对吴秀英十分苛刻刻薄,平日里动不动就对她恶语相向,甚至还时常会动手打骂。 而由于吴秀英的父亲正在李府担任教书先生一职,所以每当看到李如云如此虐待吴秀英的时候,李员外总是会心生愧疚之感,觉得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吴先生。 现如今,眼看着女儿即将出阁嫁人,这本该是吴秀英长久以来一直期盼着能够早日归家与亲人团聚的时刻。 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女儿却突然提出这样一个毫无道理可言的过分要求,着实令李员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才行了。 然而,吴家父女对此却坚决表示反对。 面对这样僵持不下的局面,李员外心中暗自思忖着应对之策。 回想起当天鉴赏花瓶的时候,他早已悄悄地在地板上打上了一层薄薄的蜡。 这层蜡看似不起眼,但却是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此时再看吴先生脚上所穿的布鞋,其鞋底材质普通,根本不具备任何防滑的功能。 就在那打过蜡的地面上,仿佛隐藏着一个无形的陷阱,只等着吴先生一步踏进去。 只要吴先生迈步走向那个打过蜡的地方,必然会失去平衡,狼狈地滑倒在地。 所以才有了吴先生走过来递花瓶的时候,脚底一滑,把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甩了个粉碎的事。 只要他胆敢迈向那里,就如同踏上了命运的滑梯一般,必然会瞬间失去平衡,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态滑倒在地。 只见他的脚底突然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手中那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也随着惯性飞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这件稀世珍宝就这样被甩得粉碎,化作一地残片。 要知道,这青花瓷瓶可是李员外用了大量的银子,好不容易才托人找到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李员外这次也是真的下了重本。 然而更糟糕的是,在随后的一场拍卖会上,李员外竟然毫无察觉地掉入了吴先生与林恩典共同设下的巧妙陷阱之中。 原本信心满满、志在必得的他,最终却不得不付出一笔巨额赔偿,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惨重到令他心痛不已。 如今见到自己竟然被吴先生和林恩典用同样的手段回击,导致自己遭受了极其沉重的打击,损失可谓是惨不忍睹! 尤其是那两件如同自己心头肉一般珍贵的花瓶也因此失去了,这简直就是对他心灵的致命一击啊! 如此惨痛的经历,又怎能不让他痛心疾首、心如刀绞呢? 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懊悔、愤怒与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在了眼前。 这令他对吴先生的怨恨,又加深了一些。 第191章 拔锅卷席 话说这李员外,平日里那可是风光无限,家中产业颇丰,仆从众多。 可谁能料到,竟会被自家府上的教书先生伙同外人给算计了! 这个真相一旦被揭开,便是吴先生离开李府之日了。 只见他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吴先生给辞退了。 而实际上呢,这场阴谋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已开始悄然布局。 那个时候,当吴先生跑到声合号去找林恩典帮忙的时候,林恩典就问过吴先生,可有考虑过换换工作环境。 原来,当林恩典听闻吴先生讲述打烂花瓶的经过时,林恩典便知道这是李员外设的圈套。 那一刻,他心中就有了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想法。 同时,他也深知一旦这件事情败露,吴先生日后在李府恐怕再难有立足之地,日子定然会过得相当艰难。 因此,出于担心,他特意来探一探吴先生的口风,看看他有没有另外寻找更好出路的打算。 不过呢,就在那段时间里,吴先生对李员外的为人还抱有一丝期望。 他不敢相信,平日里对他照顾有加的李员外不可能设计陷阱陷害他。 所以,面对林恩典的提议,吴先生最终还是婉言拒绝了,表示愿意继续留在李府效力。 只可惜,吴先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终究还是看走眼了。 让自己掉入圈套,将女儿白白留在李府的,竟然是他最为胜任,一向视为知己的雇主李员外。 当李员外那微微颤抖的嘴唇中,缓缓地吐出了一句令人震惊不已的话语:“先生,你可对得起我啊!”时,一向沉稳内敛的吴先生可谓绷不住了。 只见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双眼之中闪烁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这些年来,吴先生在李府可谓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虽然自己的工作范围只限于书斋,但李府的大小杂务,包括李员外与外界交往时他当参谋,府里孩子们的教育等。 事无巨细,他都亲力亲为。 对李府,他始终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忠心耿耿,绝无二意。 然而此刻,面对李员外如此严厉的指责,他又怎能不感到委屈和愤怒呢? 如果不是李员外先用了不齿的手段来陷害他父女,他又怎敢伙同外人精心设计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然后引着李员外来往里面跳呢? 吴先生那张原本就略显沧桑的脸庞之上布满了无尽的悲痛之色,只见他用一双满含哀怨与愤怒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道貌岸然的李员外,声音颤抖地说道:“老爷啊!这么多年以来,我在这府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心血和精力,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情,想必老爷您都是亲眼目睹、心知肚明的吧!倘若不是老爷您首先对我不讲仁义道德,做出那般绝情绝义之事,我这个向来忠心耿耿的仆人又岂会有胆量去违背良心,对老爷您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举呢?事到如今,您竟然还口口声声指责说是我对不起您,但在我的心里,却始终坚定不移地认为真正对不起我的那个人恰恰正是老爷您呐!” 吴先生面色阴沉地说完那番话后,用力地拂了拂衣袖,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快和烦恼都一并挥走。 他步伐坚定且迅速,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李府,只留下身后那扇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阳光炽热地洒在大地上,原本热闹非凡、店门前排起长长队伍购买粿品的人群,此刻也都渐渐地散去。 忙碌了整整一个早上的吴师娘终于得以稍稍停歇下来,她轻轻放下手中一直忙碌不停的活儿,赶忙转身走进临时搭建的厨房,准备为两个孩子烹制午餐。 而吴秀英则在店堂里继续收拾整理店面。 她手脚麻利地把刚刚使用完的蒸笼一个个叠放整齐,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一旁帮忙的大弟吴秀雄。 就在姐弟俩齐心协力忙活的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店门口。 只见吴先生从车上下来,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包裹,看起来沉甸甸的。 吴秀英眼尖得很,一眼就瞧见了这个才刚刚回到李府没多久的父亲,这会儿竟然又提着这么个大包裹出现在自家店门口。 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于是,她连忙朝着店内正在做饭的母亲大声呼喊起来:“娘!我爹又回来了!” 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做着午饭的吴师娘听到女儿的呼喊声,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她原本平静的心湖瞬间泛起层层涟漪,一丝不安的情绪如阴影般笼罩心头。 难道说他们偷偷开这家小店的事情已经被李员外给察觉到了吗? 会不会是因此遭到了李员外的辞退呢?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丈夫究竟又是为何这般急匆匆地赶回来呢? 无数个疑问在吴师娘的脑海中盘旋交织,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吴先生双手紧紧地拎着那个硕大无比的包裹,脚步略显沉重地缓缓走进了店里。 吴秀英满脸诧异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直直地盯着吴先生。 她疑惑不解地开口问道:“爹爹,您不是刚刚才出去吗?咋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呢?” 吴先生面无表情地走到屋子中央,然后动作轻柔地将那个大包裹放在了地上。 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般,轻声说道:“唉,李员外那边已经知晓了那件事情,所以……我就被解雇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此时,正待在厨房做饭的吴师娘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以及丈夫所说的话。 一听说丈夫竟然被解雇了,她心里猛地一沉。 连忙匆匆忙忙地放下手中尚未完成的活计,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从里屋跑了出来。 只见她满脸关切与焦急之色,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急切地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啦?怎么会如此突然呢?” 第192章 心知肚明 当她从丈夫口中得知他竟然被解雇时,整个人都呆住了,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随后,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丈夫面前,拉着他的手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就被解雇了呢?” 虽说现在开了这间小店铺,有个小生意平日里维持生计倒也不难。 但毕竟丈夫一直以来都是以教书为生,如今突然间失去了这份工作,吴师娘心里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尽管之前也曾想过万一哪天丈夫真的不再去教书了,凭着他们经营的这家小店,一家人的日子应该也能应付得去。 然而事到临头,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吴师娘却只感到一阵揪心般的疼痛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别担心啦!所谓西方不亮东方亮嘛,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总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吴先生温柔地看着妻子,轻声安慰道。只见妻子眼眸此刻已微微湿润,显然心中满是忧虑与不安。 一想到如今丈夫和女儿都已经离开了李府,往后的日子便只能依靠这小小的生意来维持生计了,吴师娘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助感。 然而,生活还需继续前行,她深知自己不能就此消沉下去。 而吴先生呢,为了能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些,也决定暂且留在店里给妻子帮帮忙、打打下手。 就这样,一家人齐心协力地经营着这家小小的粿品店。 话说自吴记粿品店开张那日,林恩典曾来过一次之后,接下来的连续好几天,钱庄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间变得忙碌异常。 或许是月尾的原因,钱庄里各种账目、业务源源不断地涌来,把林恩典缠得死死的,根本无法脱身前来城西探望吴秀英。 终于,趁着月尾结完所有数目,好不容易才挤出了半天的空闲时间。 林恩典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招来一部黄包车,风驰电掣般朝着城西疾驰而去…… 当那辆黄包车缓缓地停在了吴记粿品店的门前时,林恩典就像是一只被松开缰绳的骏马一般,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子。 只见他动作迅速而又轻盈,仿佛生怕完了就看不见心爱之人一样。 紧接着,他伸手探入口袋,终于掏出一沓崭新的纸票来。 林恩典从中抽出了几张递给了车夫,并轻声说道:“师傅,辛苦了。这是您的车费,请收好。” 就在此时,一直在店内忙碌着打下手的吴先生不经意间瞥见了正在付车费的林恩典。 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立刻放下了手中正忙活着的活儿,然后扯起嗓子大声呼喊起来:“林大少爷!今天怎么有空到小店里来呀?” 说话间,吴先生已然快步走到了门口处,同时还不忘提起自己那件长衫的衣角,以免被地上的灰尘弄脏。 他那张原本就堆满了笑容的脸庞,此刻更是笑得犹如一朵盛开的菊花般灿烂夺目。 而听到吴先生那熟悉且洪亮的声音后,林恩典不由得猛地回过头去。 待看清来人正是吴先生时,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随即脱口而出喊道:“哎呀!先生,您这会儿怎么会在这里呢?” “大少爷,实不相瞒,那李员外已然得知我开店之事,二话不说便将在下给辞退了!” 已是数日过去,在这几日里,吴先生的心境早已平复如初。 此时此刻,当听到林恩典向自己问询时,他竟是面带微笑,用一种极其轻快的语调回应道。 “哦?竟果真如此……不过依着那李员外平素的肚量和行事作风,发生这样的事情倒也在情理之中,早在当初听闻他暗中算计于你之时,我便已有此预感。” 林恩典闻听此言,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惊讶之色。 只因自他知悉此事伊始,心中便明了终有一日会走到这般田地。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费尽心思地将这间店铺租借给吴氏母女,好让她们能借此做些小本买卖呢? 要知道,这父女二人如今皆已从李府离开,倘若再不靠着经营这家小店维持生计,往后吴家的日子怕是难以为继呀! 吴秀英也望见林恩典从黄包车下来,赶忙迎出门去。 只见她步履轻盈,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口中说道:“大少爷您来啦,快快里边请!” 边说边伸出右手,优雅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林恩典微笑着向吴秀英点了点头,然后与父亲一同迈步走进店内。 此时正值未时,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街上行人稀少,人们大多都趁着这午后休憩的时光在家中小憩或是闲聊,因此店门口并无顾客前来购买粿品。 吴师娘也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她趁着这会儿功夫,爬上了小阁楼去好好睡上一觉。 而吴秀英和父亲吴先生则留在店前招呼客人,处理杂物。 待林恩典和吴先生坐定后,吴秀英转身走到一旁,熟练地点燃了碳炉。 不一会儿,炉火熊熊燃烧起来,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 接着,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精美的茶具,开始认真地烹煮起工夫茶来。 坐在椅子上的林恩典,目光痴痴地注视着忙碌着的吴秀英。 只见她笑靥如花,动作轻盈,一切的事物,到她手里,便变得简单快捷。 当她抬起头,瞧见林恩典正在偷偷窥视着自己时,立即双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依旧笑语盈盈洗着茶具忙着泡茶。 吴先生似乎也觉察到了林恩典和女儿之间的微妙变化,悄然一笑,假装没有看见。 自从那次无意间偷听到母亲提及林恩典居然派媒人前来提亲之后,吴秀英的心就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水一般,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于是乎,她对于这个叫做林恩典的男人,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起来。 说起这声合号钱庄,那可是整个南市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存在! 它不仅规模宏大,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 而作为这家钱庄的大少爷林恩典,自然也是声名远扬。 所以,如果想要去打听有关他的事情,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之事。 第193章 忐忑不安 然而,当吴秀英通过各种渠道终于了解到关于林恩典更为详细的情况时,她原本满怀期待的内心却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原来,这位看似风光无限的林大少爷,其家中竟然早已娶了三房姨太太,膝下更有六子四女共十个孩子之多! 一想到这里,吴秀英不禁感到一阵深深的失望涌上心头。 “都已经是十个孩子的父亲了……” 吴秀英喃喃自语道,眼神有些黯淡无光,“而且家里还有三房姨太……就算我长得和他的初恋情人一模一样,那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指望他会为了我而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这样想着,吴秀英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就这样无情地被现实给扑灭了。 十六岁的吴秀英正值青春年华,如同春日初绽的花朵一般娇艳欲滴。 她和其他同龄少女一样,她心中也怀揣着对爱情的憧憬与幻想,这便是所谓的少女怀春吧。 李家有两位儿子在省城读大学,家中藏书丰富。 各类书籍琳琅满目,其中小说更是数不胜数。 多年以来,每当夜幕降临,李如云闹腾够了,终于沉沉睡去之后,对于吴秀英来说,真正美好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此时,万籁俱寂,唯有隔壁房间传来李如云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宛如一首独特的夜曲。 然而,这丝毫影响不了吴秀英那颗沉浸于知识海洋的心。 她轻手轻脚地点亮油灯,翻开一本又一本散发着墨香的书籍,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在那些浩如烟海的文学作品中,《西厢记》无疑成为了吴秀英最为钟爱的一部。 书中所描绘的张生和崔莺莺之间那段缠绵悱恻、冲破世俗束缚的爱情故事,深深打动了她的心扉。 每一次读到他们相遇时的怦然心动,分别时的肝肠寸断,以及最终得以团圆的美满结局,吴秀英都会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仿佛自己也化身为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经历着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 而此刻钟情于她的男人,却是年纪与她父亲不相上下。 家里不仅有了三位姨太太,膝下更是儿女成群! 这与她往昔幻想之中那位风度翩翩、骑着雪白骏马翩然而至的英俊男子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在她那充满浪漫色彩的少女幻想里,她所期待的爱情应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完美结合。 两个人相互依偎,彼此成为对方生命中的唯一,携手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共同经历风雨彩虹。 而眼前这位逐渐靠近她的男子,她也实在无法确定他对自己究竟是真心实意地喜爱,还是仅仅将她当作心中另一个女子的替代品罢了。 就在吴秀英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她那原本稳稳端着茶壶的双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刹那间,壶中的滚烫茶水如脱缰野马般飞溅而出,不偏不倚地洒在了她那双白皙娇嫩的手上。 一阵刺痛瞬间袭来,吴秀英下意识地轻呼出声。 紧接着,她那原本洁白如雪的肌肤上立刻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印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旁的林恩典大惊失色,他想都没想便迅速伸出手来,一把紧紧抓住了吴秀英那只被开水烫伤的手,并毫不犹豫地将其送到自己嘴边,然后轻轻地吹起气来。 他的动作轻柔而关切,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然而,这一幕却恰好落入了吴先生的眼中。 只见吴先生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难为情的神色,他连忙转过头去,似乎想要避开眼前这略显暧昧的场景。 此时的吴秀英已然满脸通红,就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娇艳欲滴。 她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感受到林恩典掌心传来的温热气息,她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于是拼命地扭动着手腕,试图从林恩典的手中挣脱出来。 可林恩典却握得很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终于,经过一番挣扎,吴秀英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直到这一刻,林恩典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失态了。 他望着吴秀英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愧疚之情。 只见女儿双颊如熟透的苹果一般,泛着迷人的红晕,而林恩典也是一脸窘迫之色,那副难为情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还是吴先生率先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围。 他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大少爷请喝茶,趁热乎!” 这一声呼喊,犹如一道清泉流淌而过,瞬间将两个沉浸在尴尬之中的人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请,请。” 林恩典连忙回应着,双手略显笨拙地端起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将其送至唇边。 那杯热茶散发着袅袅热气,仿佛也在为这紧张的气氛增添一丝温暖。 与此同时,吴秀英则满脸通红得如同燃烧的晚霞。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不敢直视他人,而是迅速转向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似乎想要通过眺望远方来缓解自己内心深处如潮水般汹涌的羞涩之情。 此时,吴先生才留意到了女儿被茶水烫红的手背,心疼不已。 他赶忙关切地说道:“英儿啊,赶紧去水缸里舀点冷水过来,把手背上烫到的地方放在冷水里浸泡一会儿,这样能减轻疼痛和红肿。” 听到父亲的叮嘱,吴秀英轻声应道:“嗯,知道了。” 然后便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娇羞地转身跑向后院。 望着吴秀英那惊慌失措的身影,林恩典不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就在刚刚,当看到吴秀英不小心被热水烫伤手指时,他的心猛地一揪,疼惜之情瞬间涌上心头,让他一下子慌了神,全然顾不得其他。 只见他赶紧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吴秀英那双柔若无骨、纤细娇嫩的小手。 仿佛这双手就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到嘴边,轻柔地吹着气,希望能减轻她的疼痛。 那一刻,时间似乎都凝固了,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唯有眼前这个令他心动的女子清晰可见。 然而,此时此刻的林恩典却突然意识到,虽然她在自己的心里已经无人能够代替,但他却尚未正式向对方表白过心意。 他心中不由得一阵忐忑不安,不知道吴秀英对他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是否也如他这般深深地喜欢着对方呢? 第194章 情窦初开 在父亲那一声声热情而殷切的“大少爷请喝茶”的话语间隙之中,吴秀英那张白皙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 她低着头,目光闪烁不定,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慌不择路地快步走向了后门。 林恩典则优雅地端起了面前的一杯香茗,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后,小啜一口。 他那双深邃如潭水的眼眸始终紧紧跟随着吴秀英离去的身影,直到她像一阵风似的迅速消失在后门口,才缓缓收回视线。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却悄然爬上了他的嘴角,那笑容里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温柔和宠溺。 此时,坐在一旁的吴先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眼看着时间已过晌午,林恩典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现身于自家店门口,吴先生心中自然是心知肚明。 毕竟,他对这位大少爷的心思再了解不过了。 他暗自思忖道:“想必此刻应当是钱庄不太忙碌的时候吧,所以他才能暂时放下手中繁忙的事务,特意赶来这里,只为能悄悄看上一眼自己心仪已久的姑娘呢。” 想到此处,吴先生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这丝笑意转瞬即逝,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流露而出。 紧接着,他神态自若地继续与林恩典交谈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哎呀,如今正值钱庄繁忙的结算时刻,我刚好得空,寻思着过来与先生一同品茗闲聊,也好消磨些时光。” 林恩典面带微笑,语气轻松地说道。 听到这话,林吴先生心中一紧,匆忙思索应对之辞。 听到林恩典说是来找自己喝茶的,吴先生稍作停顿后回应道:“说来也是巧了,自从离开李府之后,我整日里游手好闲,实在是找不到事情可做。这不,正发愁无人能陪我共饮香茶呢!没想到今日竟有幸能与大少爷相聚于此,真是令我倍感荣幸啊!还望大少爷莫要嫌弃在下才好。” 吴先生听闻林恩典所言乃是专程前来寻自己喝茶,心中已然明了其真正意图,但他却并未点破,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与淡定。 只见他微笑着点头应道:“哈哈,我与先生可谓是志趣相投、一见如故啊!每次与您交谈,都让我深感获益良多,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林恩典见吴先生对自己依然如此客套有礼,他也吹捧起对方来。 他深知眼前这位吴先生日后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岳父大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听到林恩典说与自己一见如故,吴先生也赶忙奉承起来:“大少爷过奖了,以大少爷的才华和见识,能与您相识相知,才是我三生有幸呐!” 两人悠然自得地坐在桌旁,轻轻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香茗,感受那股淡雅的茶香在舌尖散开。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题从家长里短到市井趣闻,时而发出一阵轻笑。 时间就在这轻松惬意的氛围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已然过去。 此时,在阁楼之上小憩的吴师娘悠悠转醒。 她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整理好衣物后,迈步向楼下走去。 当她刚刚走下楼梯时,一眼就看到了独自坐在弟弟床边、正发着呆的女儿吴秀英。 只见吴秀英双眼放空,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连母亲下楼梯都没有察觉。 “英儿,咋没在铺前呢?” 吴师娘面露疑惑之色,轻声问道。 被母亲的声音唤醒,吴秀英猛地回过神来,她有些慌乱地站起身,迎向母亲说道:“铺前爹爹与林大少爷在喝茶聊天呢,我觉得在那边不太方便,可能会打扰到他们,所以就进来了。” 说话间,吴秀英的眼神闪烁不定,似是在隐瞒些什么。 其实,她心中真正所想的是不想面对那位林大少爷。 每次见他,他那炽热的目光总是让吴秀英感到浑身不自在。 但这些话又不好直接对母亲明言,于是便只好找了这么个借口搪塞过去。 特别是刚才,她的手被热水烫了一下,他不知觉地捧起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吹的时候,令吴秀英的心中泛起了一圈该死的涟漪。 难道说自己竟然对那个与父亲年岁相当的男子心动了不成? 不会的,绝对不可能是这样子的啊! 一直以来,自己内心深处所憧憬和幻想的美好爱情,理应是那种双方年纪相仿、彼此心心相印且相互倾慕的呀。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呢?这完全违背了自己最初对于爱情的期许和想象。 吴秀英想起林恩典刚才抓起了自己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时,自己的心慌乱地跳,差一点就要跳出胸腔来。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自己对林恩典动了心? “怎么又来了?” 当吴师娘听到女儿提及父亲正在铺前与林恩典一同喝着茶时,她那张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泛起一丝愠怒之色,就连语气也变得极为不耐烦起来。 自从店铺开张至今,已然过去一月有余。 然而,在这段不算短的日子里,林恩典竟然一次都未曾露面。 曾经有那么一刻,吴师娘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莫非真的是自己太多心、想得太过复杂了吗? 那次提亲被拒,许人家早就对自家女儿失去了那份特殊的情意。 不管怎样去想,事实摆在眼前。 毕竟人家可是声名显赫的声合号钱庄的大少爷啊! 其家族的名望与社会地位,与吴家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会听到他又来了,而女儿又逃进了内院。 这种种迹象看来,明显女儿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他来找爹爹喝茶了。” 吴秀英听到母亲那略带不耐烦的话语后,心中不禁一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悄然涌上心头。 她深知,尽管自己内心深处对于林恩典已然泛起丝丝涟漪,但这桩亲事恐怕终究是难以成真的。 毕竟,林恩典可是与自己父亲年龄相仿啊! 而且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家中竟然已有三房姨太。 倘若让母亲知晓他这般复杂的家庭状况,恐怕母亲定会怒不可遏地抄起一把扫把,毫不留情地将他驱赶至街头巷尾。 吴秀英无论如何都未曾料到,当林恩典派遣媒婆前往庵埠向她家提亲时,吴师娘竟果真如她所料那般,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把扫把,气势汹汹地将那位媒婆逐出了家门。 毕竟,让自家宝贝女儿去给他人做第四房姨太,这简直就是对身为一家之主的吴先生莫大的羞辱! 第195章 心动神摇 自那日起,林恩典仿佛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日午后,无论是否忙碌,他总会想方设法抽出时间来到“吴记粿品店”。 而且,他每次前来都不会空着手,要么带来精致可口的点心,要么送上滋补养生的佳品。 那辆熟悉的三轮车缓缓停靠在店铺门前时,林恩典便会轻快地下车。 而此时,吴师娘总是眼尖地发现这一幕,然后迅速拉起女儿吴秀英的手,匆匆忙忙地朝着后院走去。 于是,铺前就只剩下吴先生一人。 只见他面带微笑,快步迎上前去,热情地招呼着林恩典。 两人就这样,在店内闲聊品茶,直至黄昏,林恩典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吴记粿品店”。 每次离开之前,如果吴秀英还没出来,他便会魂不守舍,一直朝着内院张望。 每当看到这样的情景,吴先生心里也有数。 他会找一个借口,唤女儿出来一会。 尽管每一次林恩典与吴秀英只是短暂的照面,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但仅仅是这样惊鸿一瞥,便能让他心满意足、快乐一整天。 这种情况被吴师娘尽收眼底,她心中焦急万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家人围坐在温馨的餐桌旁共进晚餐。 “爹,这林大少爷怎么每天都来呀?” 每天放学回到家的吴秀伟,一进门都是看见林恩典正悠然自得地坐在自家铺面里品茶,不禁好奇地向父亲发问。 吴先生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面带微笑地看着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说道:“傻孩子,他可是爹爹的至交好友呢!我们之间有着数不清的话题可以畅聊,因此他才会常常过来陪爹爹一起喝喝茶、谈谈心啊。” 然而,一旁的大弟吴秀雄却不以为然。 此时的他已然年满十四岁,心智逐渐成熟起来。 对于林恩典看向姐姐时那痴迷的眼神,他早已有所察觉,并且从心底感到厌恶至极。 只见吴秀雄皱起眉头,语气坚定地对父亲说道:“依我看,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爹爹!您难道不曾留意到他每次望向姐姐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尽是痴恋之情吗?” 听到就连自家的大儿子都瞧出了林恩典对于女儿那心怀不轨的心思后,吴师娘心中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她那张原本还能勉强保持平静的面容此刻也彻底阴沉了下来。 只见她紧紧咬着牙关,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然后用一种冷若冰霜且毫无感情波动的语气对着身旁的丈夫说道:“我明天就动身前往新村我姐姐家中,让她帮忙在那边给咱闺女英儿寻觅一门好亲事!” 吴先生一听到妻子这番话,顿时就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满脸诧异地看着吴师娘问道:“英儿妈,这好人家可不就近在眼前嘛,你怎么还如此执着?” 听闻老婆要为女儿寻个好人家,吴先生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憋在心里许久的那些话一股脑儿全都给说了出来。 然而,令吴先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吴师娘听闻他居然已经默认了女儿和林恩典之间的事情时,整个人就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一下子就炸毛了。 只听得她怒声呵斥道:“什么?敢情你早就已经默许了他们俩之间的事儿啊?我说那姓林的怎么整天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往咱家跑呢,原来是得到了你这个当爹的支持啊!” 面对妻子的指责和质问,吴先生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相反,他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英儿妈,你先别发火好不好?依我看呐,这林大少爷对咱们家英儿的那份爱意可是实打实的,完全出自于真心实意。与其让女儿嫁到一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彼此都不甚了解的陌生人家去,倒不如就让她嫁给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男人,这样难道不好吗?至少可以保证咱们的宝贝女儿往后能够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呀。” 很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吴先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一番独特见解,并且始终坚信只要女儿嫁给了林恩典,那么未来必定会充满幸福和甜蜜。 “安稳?英儿倘若真的嫁到林家去,又怎么可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呢?我看啊,你真是越活越糊涂啦!且不说那林大少爷本就生性风流,整日在外拈花惹草、招蜂引蝶。单说他家里头,早就已经娶了三房美若天仙、如花似玉的妻妾,而且膝下更是儿女成群。英儿若是贸贸然地嫁过去做个姨太太,那岂不是要被那三个厉害的姨太太联合起来欺负得死死的?所以说呀,这桩婚事,不管怎样我都是绝对不可能点头答应的。就算英儿将来只能嫁给一个靠辛苦劳作刨食过活的普通男子,但只要能成为人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也可以一辈子都过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 吴师娘有吴师娘的担忧,她怕女儿嫁进林家成为四姨太,一辈子都会受人欺负。 原来吴师娘早就已经知道了林恩典的家庭情况,怪不得每次看到林恩典到来,她都那么反感。 “这事,我看还得问问英儿自己的想法。” 听闻妻子这么说,吴先生想想也很有道理。 可是自己已经许诺了将女儿许配为林恩典为四姨太,这下妻子极力反对,剩下的只有看女儿自己了。 吴先生转过头去,目光温和地看向吴秀英,轻声问道:“英儿啊,关于这件事,你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想法呢?” 吴秀英听到父亲的问话,微微低下头,双颊泛起一丝红晕,有些羞涩地回答道:“爹,这……这事嘛,女儿觉得还得看缘分吧!说实在的,女儿现在自己也没有什么准主意了。” 其实,吴秀英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个名叫林恩典的男子之所以天天往家里跑,目的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自从那天他轻柔地捧起她的小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轻轻吹气之后,她那颗原本平静如水的心瞬间就被打乱了节奏。 尽管她非常清楚地知晓,林恩典家中早已有了三房姨太太和为数不少的子女,但每次当他用那双深邃而炽热的眼眸望向她时,她的心都会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疯狂地跳动起来,以至于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尤其是每当天色渐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时,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来的,始终都是林恩典为她吹气的那一帧温馨画面。 从小到大,除了生养自己的父母会给予这般体贴入微的关怀与呵护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未曾给过她如此温暖的感觉。 正因为如此,林恩典的这个举动犹如一把钥匙,轻轻地开启了吴秀英内心深处那扇紧闭已久、最为柔软的门扉,使得她情不自禁地为之怦然心动。 第196章 计日而待 林恩典每一次踏入吴记粿品店时,迎接他的总是吴师娘那张冷若冰雪的脸和冷漠的态度。 她那毫无温度的目光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使得林恩典始终没有勇气去跨越那道看似微不足道却又难以逾越的鸿沟,不敢大胆地迈出追求爱情的下一步。 自从林家上下得知了吴秀英这个人的存在之后,林子山夫妇二人便开始积极筹备,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林恩典能够早日将这位佳人迎娶进门。 为此,他们甚至连别院的厢房都精心布置好了,所有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欠东风——也就是等待林恩典开口谈及此事。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家中却依旧风平浪静,丝毫不见儿子再次提起这件事情。 这天傍晚,用过晚餐后的林恩典如往常一样来到飞鸿堂向父母请安。 就在他问候完毕准备转身离去之时,林子山赶忙出声叫住了他:“恩典啊,你先别走,过来这边坐下,爹有些话想要跟你说一说。” 听到父亲的呼唤,林恩典停下脚步,顺从地走到林子山身旁的椅子前缓缓落座。 他抬起头,用清澈而诚挚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父亲,认真地回答道:“爹爹,您请讲吧。” “那吴姑娘如今情况如何呀?” 自从吴家于城西开设了那家“吴记粿品店”之后,林子山便已将吴家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自己年事已高,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听闻吴秀英精通算数,以后要协助林恩典管理钱庄的,看来只有她了。 “吴姑娘一切安好,孩儿对吴姑娘的心意始终未变,然而此事却进展不顺,遭遇重重阻碍啊。” 林恩典心中跟明镜儿似的,他深知父母对于这门亲事可是举双手赞成、大力支持的呢。 “怎么回事?为何会这样?” 听到儿子提及此事受阻,林夫人满脸惊愕,忙不迭地追问道。 “唉!母亲有所不知,那吴师娘对我心存诸多不满呐,想来多半是因孩儿已有三房姨太的缘故罢。” 林恩典对此心知肚明,吴师娘之所以看不上自己,无非就是嫌弃自家已然有了三房姨太太。 “这事啊,可真是棘手得很呢!毕竟那三房姨太太可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于那儿呀。” 林夫人听闻吴师娘对她儿子已然迎娶了三房姨太太这件事抱有看法之后,不禁连连摇头叹息道。 此时,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父亲林子山突然开口发问:“那么,你自己可有向吴师娘坦诚表露过你的心思吗?”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儿子,仿佛想要透过他的表情洞悉一切。 面对父亲的询问,林恩典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声回答道:“暂时……还未曾有过。不过嘛,我正在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呢。” 说完此话的林恩典脸上挂着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种成竹在胸的神态。 他缓缓抬起头来,与父母的视线交汇在一起,然后用一种颇为神秘且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放心吧爹娘,此事我心中有数,待时机一到,定能水到渠成。” 言语之间,透露出一股令人难以捉摸的笃定和从容。 “如需我出马吗?只要你一句话,爹定当全力以赴!” 林子山目光慈爱地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的儿子,缓缓说道。 只见林恩典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回应道:“爹,您放心吧,此事孩儿心中有数。不过嘛,还得先看看吴姑娘的态度才行。若吴姑娘对孩儿也心怀情愫,那这事儿自然水到渠成;可若是人家无意于孩儿,那咱们也不能强求不是?所以啊,孩儿这段时间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吴姑娘的反应呢。” 说到此处,林恩典的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期待与憧憬。 他深知,爱情并非一厢情愿之事,唯有双方真心相爱,才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而对于吴秀英,他不仅渴望能赢得她的芳心,将她迎娶过门,更期盼着能与她心心相印、白头偕老。 毕竟,世间最难得的莫过于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从此携手共度风雨人生,成为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这般美好愿景,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 当林子山夫妇得知自己的儿子原来对婚姻大事早已有所筹谋和安排时,两人不禁相视一笑,脸上流露出欣慰与满意之色。 他们微微颔首,表示对儿子想法的认可和支持。 要知道,儿子之前所迎娶的那三位姨太太,皆非出于他内心真正的意愿。 这些婚事或是因家族利益考量,又或是受外界因素左右而促成。 然而如今,情况却大不相同了。 那个令儿子心动、想要携手共度一生之人终于现身了。 更为重要的是,经过一番了解之后,林子山夫妇发现这位女子不仅身家清白,毫无污点可言; 虽说家境贫寒,但她饱读诗书、通晓礼仪,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之风范。 如此优秀的品质和条件,无疑使得这门亲事堪称完美。 近段日子以来,每到下午时分,人们便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吴记粿品店内。 这个人便是林恩典,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到这里。 久而久之,这一情况引起了周围店铺头家们的注意,大家开始纷纷拿林恩典和吴秀英打趣起来。 每当林恩典那辆黄色的包车刚刚停稳在吴记粿品店门口时,隔壁卖卤肉的谢老板和卖杂咸的王老板总是第一时间凑上来,满脸笑容地开起玩笑来。 只见他们先是迅速地用手在腰间系着的围裙上随意擦了几下,然后身子微微前倾,倚靠在吴记粿品店的大门门框边,朝着店里正忙碌着的吴先生大声喊道:“吴先生啊,您看呐,您家女婿又来啦!” 说话间,两人还不忘相互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调侃之意。 然而,与门外热闹欢快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刻店内的吴师娘却是一脸阴沉。 她那张原本还算和蔼可亲的面庞,此刻仿佛被一层厚厚的乌云所笼罩,黑沉沉得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而吴先生却是另外一副面孔。 他满面笑容地迎了出去,拱手和林恩典问礼后,谦让着请对方进店里喝茶。 那一刻的吴秀英,则满脸绯红,小转身进入店内煮水泡茶。 第197章 不虞之隙 自从得知吴师娘坚决反对这桩亲事之后,林夫人心头就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整日愁眉不展。 然而,聪慧过人的她很快便心生一计。 原来,林夫人和吴师娘皆是虔诚的基督徒,每逢周日清晨,她们总会不约而同地前往约翰牧师所在的那座教堂,一同参加礼拜。 今日来,吴师娘最近正因女儿的婚姻大事而忧心忡忡。 这个周日的早晨,阳光透过教堂彩色玻璃窗洒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斓的光影。 她一早便来到了教堂,跟约翰牧师约好了,等礼拜结束后,到后堂去找约翰牧师为家人做祷告。 在礼拜之前,林夫人也已经从约翰牧师那边得知,吴师娘今天礼拜结束后,会到后堂来找他。 待做完礼拜,林夫人在贴身丫鬟春桃的陪同下,静静地伫立在教堂门口等候去后堂找约翰牧师祷告的吴师娘出来。 礼拜结束后,吴师娘步履匆匆地走向后堂去找约翰牧师,为女儿诚心祈祷,祈求上帝能够指引这段姻缘,赐予美满幸福。 好一会之后,当吴师娘从后堂走出来的时候,教堂内的其他教友们早已陆续离开了。 正当她准备迈出教堂大门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正笔直地站立在教堂门口的一侧。 就在她定睛望去的瞬间,林夫人也恰好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踏出教堂的吴师娘。 只见林夫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轻声开口道:“这位姐妹,不知您是否就是吴师娘呀?” 听到对方喊自己“吴师娘”时,吴师娘怔了一下,心里想:“此人看起来已经年过花甲还尊称自己为吴师娘,莫非是李府家的安人?” 但如果是李府的安人,为何会在教堂外拦截自己? 莫非是李小姐又想让自己的女儿回去伺候她? 吴师娘想起这些年来,李小姐对自己女儿的虐待,顿时便对眼前的贵妇人心生厌烦。 一想到丈夫已然离开了李府,从此以后自家之人无需再瞧那李府上下任何一人的脸色行事,吴师娘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至极的笑容。 她斜睨了贵妇人一眼之后,嘴角讪讪地笑了笑,便仿若对这地方厌恶到了极点一般,根本不想在此处再多做片刻停留。 只见其脚下步伐骤然加快,犹如一阵疾风般,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迅速逃离这个令她心生不快之地。 林夫人见到这般情形,心头不禁猛地一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于是她赶忙加快脚步,匆匆忙忙地朝着前方疾行而去,企图拦下吴师娘。 待到近前之时,林夫人满脸恳切之色,语气焦急地说道:“吴师娘,请暂且留步!老身有要事与您相商。” 然而,眼见对方竟然追了上来,并且口口声声说着要同自己交谈一番,吴师娘心中愈发惶恐不安起来。 她不敢有丝毫犹豫,当即再度加快了脚步,如脱缰野马一般径直朝着城西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春桃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林夫人,两人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在吴师娘身后。 林夫人一面奋力追赶,一面扯着嗓子高声呼喊着:“吴师娘,我们绝无半点恶意啊!老身只不过是想和您谈一谈有关孩子们之间的事情罢了。” 听闻身后传来的话语,尤其是当提及到孩子们的时候,吴师娘的内心深处瞬间变得更加坚定了——眼前这位老妇人必定就是那李安人无疑! 念及此处,吴师娘哪里还敢回头看上哪怕一眼?只顾闷着头拼命朝前狂奔不止。 此时,太阳高悬天空,已然临近晌午时分。 清晨那些蜂拥而至购买粿品的顾客们,此刻逐渐散去,喧闹声也随之慢慢平息下来。 就在这时,只见吴师娘一路小跑而来,累得气喘吁吁。 她好不容易赶到自家店铺门前,费力地拨开门口站着的几位顾客,像条灵活的泥鳅一般迅速钻进了铺子里面。 店内,吴先生正手脚麻利地包着粿品,他身旁的女儿吴秀英则忙着收钱、找零,父女俩配合默契,忙活得热火朝天,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突然,吴秀英瞥见母亲神色慌张地钻进铺子里来,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诧异。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满脸疑惑地问道:“娘,您怎么这般匆忙慌张呀?发生什么事情啦?” 吴师娘顾不上喘口气,连忙放下手中提着的袋子,气急败坏地说道:“哎呀,可气死我了!那李安人竟然在教堂门口堵住我不让走,估摸着是想叫秀英你回去继续伺候她家李小姐呢!” 听到母亲这么说,吴秀英顿时觉得难以置信。 她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反驳道:“不可能啊娘,那李安人平日里向来不管这些琐事的,而且她甚少出门走动。即便真如您所说,是李小姐想要我回去侍奉,也断不会劳烦安人亲自出马呀!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那个老妇人会是谁呢?” 吴师娘满脸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当女儿告诉她那个人可能并非李安人的时候,吴师娘原本笃定的心瞬间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正在这时,只见林夫人在春桃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朝着店铺门口飞奔而来。 由于跑得太急太快,她们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到店门口便双双蹲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快看,就是那个人!” 顺着吴师娘手指的方向望去,吴家父女看到一名丫鬟正蹲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扶着身旁的老妇人。 而那位老妇人此时则半蹲着身体,一只手用力地按压着胸口,呼吸急促且沉重,仿佛每一口气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吸进去一般。 “天哪,竟然是林夫人!她可是林大少爷的母亲啊。” 吴秀英突然惊呼出声,因为她曾经在教堂里见过这位林夫人一面,所以对她的模样记忆犹新。 眼前这个蹲在店门口、狼狈不堪地喘着粗气的老妇人,毫无疑问就是那天在教堂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夫人。 “什么?居然是林夫人?” 听到女儿的话,吴师娘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一时间,她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实。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吴师娘便迅速回过神来,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店门,快步走到林夫人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 与此同时,吴先生也一路小跑着从店里赶了出来,连忙伸手帮忙扶住林夫人,一同缓缓走进店内。 第198章 土崩瓦解 “哎呀呀!林夫人,真是万分抱歉啊!方才妾身一时糊涂,竟把您错认成了那李府的安人,以至于做出这般无礼之举,还望林夫人千万莫要怪罪于妾身呐!” 说话间,吴师娘已快步走到了林夫人身旁。 只见那林夫人正手扶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所致。 见到此情此景,吴师娘不禁面露难色,满脸愧疚地继续说道:“都怪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林夫人,实在是罪该万死!” 然而,面对吴师娘的连连致歉,林夫人却只是微微一笑,缓声道:“无妨无妨,吴师娘不必如此自责,想来您定是有所误会罢了。” 其实,对于吴师娘为何会认错人,林夫人心里可谓是心知肚明。 吴秀英在李府当陪读丫鬟,这些年受尽了百般折磨与虐待。 而关于这些事情,她和自己的丈夫林子山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得清清楚楚。 因此,吴师娘会将她误当作李府之人,进而表现出那般态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任谁摊上那样一个暴虐无道的主家,都会心生厌恶与愤恨之情吧? 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肯定是不再想面对这家人了。 吴秀英见状,赶忙快步走出店门,朝着林夫人盈盈一拜,轻声说道:“小女子吴秀英,给林夫人请安啦!” 只见这吴秀英生得一副乖巧模样,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令人心生怜爱之情。 林夫人一见吴秀英,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眼中满是喜爱之意。 她甚至尚未坐下,就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紧紧拉住吴秀英纤细的玉手,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这个可人儿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就这样,林夫人一直握着吴秀英的手,许久都未曾松开。 看到林夫人对自家女儿这般喜爱有加,吴先生与吴师娘不禁相互对视一眼。 然而,他们二人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或激动,依旧神色自若,保持着应有的矜持。 不过,细心之人还是能够察觉到,此时吴师娘的脸庞之上已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 其实,起初的时候,吴师娘心里多少还有些顾虑。 她原本以为林恩典之所以相中自己的女儿,要么仅仅是因为一时兴起,被女儿的青春美貌所吸引; 要么就是觉得女儿与他的初恋情人颇为相似,故而将其当作一个替代品罢了。 可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非如她所想那般简单。 很显然,不仅仅是林恩典本人钟情于自己的女儿,就连林家二老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呢! 若是女儿当真能够嫁入林家成为那四姨太,有林家父母护佑左右,想来家中的那三位姨太太即便有心刁难,恐怕也未必敢轻易造次吧? 想到此处,吴师娘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心中已经默许了女儿跟林恩典的婚事。 寒暄了好一阵子之后,林夫人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开始饶有兴致地参观起吴记粿品店。 她先是环顾四周,将店内的布置和装饰尽收眼底。 然后,目光便被那一排排摆放整齐、色泽诱人的粿品吸引住了。 只见这些粿品大小均匀,形状各异,有的像弯弯的月牙儿,有的则宛如圆润的珍珠; 有的粿品表面还精心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如花朵、飞鸟等,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粿皮上飞出来一般。 林夫人情不自禁地走近前去,仔细端详起来。 当她看到这些粿品不仅外形精美绝伦,而且每一个都制作得如此细腻光滑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钦佩之情。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摸其中一个粿品,感受着它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质感,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哎呀呀!吴师娘这手艺可真是巧夺天工啊!” “林夫人您实在是太过奖啦,妾身我呀,真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哟,就只会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手艺罢了。” 吴师娘被林夫人这般夸赞,那原本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了红晕,她十分谦逊地回应道。 只见林夫人手中轻轻拈起一个精致的粿品,细细端详一番后,不禁啧啧称赞:“哎呀呀,这可真是不简单呐!即便是那宝悦楼中的老师傅们,恐怕也未必能拥有像您这样登峰造极、精妙绝伦的好手艺呢!” 言语之间,尽是对吴师娘的钦佩与仰慕之情。 此时,眼尖的吴先生瞧见林夫人似乎对自家的粿品喜爱有加,连忙开口喊道:“英儿啊,快快快,赶快过来帮夫人精心挑选一些,装成一包,好让夫人带回去品尝品尝。” 而当听到吴先生要让女儿给自己包一包粿品带回去的时候,林夫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有些难为情地摆了摆手说道:“哎哟喂,吴先生您太客气啦,真的不必如此麻烦,不必如此破费的啦。” 然而,吴先生却笑着回答道:“夫人您这话说得可就见外咯,难得您能相中我们家的粿品,这可是我们吴记粿品店莫大的荣幸啊!” 见已是晌午,林夫人起身告辞。 吴先生和吴师娘极力挽留林夫人留下来吃午饭,可是林夫人还是执意离开。 吴先生赶紧跑到街口,喊来了一部黄包车。 黄包车停在吴记粿品店门口,吴秀英和春桃搀扶着林夫人,跟吴先生夫妇道别后,小心翼翼地登上了黄包车。 春桃提着吴秀英包的两大包粿品,跟在黄包车后面,小跑着回了林府。 林夫人的突然造访,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吴师娘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经过一番交谈,吴师娘内心深处的那道屏障开始出现裂痕,并逐渐瓦解。 她慢慢地放下了过往的成见与偏见,开始尝试着接纳林恩典这个人。 到了下午,太阳稍稍西斜,但天气依旧炎热。 林恩典如往常一样,坐着黄包车一路疾驰,从繁忙的钱庄直奔城西而去。 他的心情轻松愉快,完全不知道中午母亲已经去过了吴记粿品店,更不知道这一趟拜访给他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第199章 惶惶不安 与此同时,吴记粿品店内一片忙碌景象。 吴师娘正熟练地制作着各种粿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当她无意间瞥见林恩典乘坐的黄包车缓缓停在粿品店门口时,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 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惊慌失措地拉起女儿吴秀英就往后院跑去躲避,而是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林恩典之后,便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就在这时,一直在店内帮忙的吴先生眼尖地看到了门外的林恩典,立刻满脸笑容地奔出店外,热情地迎上去打招呼。 而隔壁卖咸杂和卖卤肉的两位老板,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住了目光。 他们先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吴记粿品店门前,饶有兴致地盯着手提精致礼盒、风度翩翩的林恩典跟随着吴先生一同走进店铺。 当吴秀英看到林恩典踏入店门的那一刻,她那张白皙的脸庞瞬间泛起了两团如晚霞般艳丽的红云,娇羞之情溢于言表。 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双手紧张地摆弄着身前的围裙带子,心如鹿撞。 见到此情景,林恩典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步履轻盈地跟随着吴先生,一同踏入了粿品店内。 店面虽不大,但布置得颇为雅致。 后面放着一对古色古香的桌椅,散发着岁月的气息。 自吴先生回来后,在后面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更增添了几分文化底蕴。 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过去了。 在此期间,吴先生热情款待,先后更换了两次茶叶。 每一次新茶泡开,那袅袅升起的茶香便如轻烟般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然而,自林恩典走进这家店开始,吴秀英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坐在后面的他,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她一边帮助母亲做粿,一边双手微微地颤抖着。 脸颊更是似火烤一般滚烫,仿佛能冒出缕缕青烟。 那颗心脏更是如同一个顽皮且不受管束的孩子,在胸腔内横冲直撞,“乒乒乓乓”地跳动着,似乎随时都会挣脱束缚,蹦跳而出。 反观林恩典,今日见吴师娘对自己已经放下了防备,不再像以往那般排斥,心中自是欢喜异常。 这整整一个小时里,吴秀英一直在他的眼前忙碌着、转动着。 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影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令他目不暇接,心花怒放。 他心里像明镜似的,十分明白眼下正是该郑重其事地前去提亲的时候了。 ~~~ 用过晚膳后,他连一刻都没有耽搁,心急火燎地直奔飞鸿堂而去。 彼时,刚刚结束晚餐的林子山夫妇正悠然自得地坐在飞鸿堂里,一边悠闲地闲谈着家长里短,一边细细品味着香茗。 正当二人聊得兴致勃勃之时,见儿子林恩典走了进来。 只见林恩典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然后将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向着父母躬身行礼问候道:“爹娘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愿爹娘身体康健、福寿双全!” 林夫人抬眼瞧见儿子来了,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她心中正琢磨着要把今日追逐吴师娘一直追到吴记粿品店这件趣事讲给儿子听呢。 于是,她赶忙开口说道:“恩典啊,快些进来吧。” 与此同时,她还不忘转头对着身旁的贴身丫鬟春桃吩咐道:“春桃呀,快去厨房把今儿个早上咱们从那吴记粿品店里带回来的粿品拿去热热,再取一些端过来给大少爷品尝品尝。” “好嘞,夫人。” 春桃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快步朝着厨房走去,准备按照夫人的指示去取那些美味可口的粿品。 “娘,您今天去吴记粿品店了?” 林恩典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问道。 只见林夫人微微颔首,脸上洋溢着一抹神秘的笑容,轻声说道:“是呢,我今天啊,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故意卖起了关子,惹得林恩典愈发好奇起来。 “究竟是什么大事呀,娘?快跟孩儿讲讲吧!” 林恩典迫不及待地追问着,心中暗自揣测母亲到底做了什么惊人之举。 “今天我本在教堂围堵吴师娘,想跟她好生商谈一番你跟吴姑娘的婚事。可她一见我,未等我上前开口打招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见到了极其恐怖之物一般,紧接着转身便撒开脚丫子狂奔而去。见此情形,我自然不能轻易罢休,连忙招呼身旁的春桃一同追赶上去。就这样,我们三人在街道上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追逐大戏。一路风驰电掣,穿过熙攘人群,越过喧闹街市,直至追到城西吴记粿品店门前,把我和春桃都累得够呛。”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林夫人不禁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更有趣的是,这吴师娘居然将我错认成了李安人,误以为我是前来邀请吴姑娘返回府上继续伺候李小姐呢。” 说至此处,林夫人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疼之意。 毕竟,儿子心爱的吴姑娘,可是在李府足足受苦受累了长达九年之久啊。 “正当我和春桃蹲在大街上喘口气的时候,吴先生和吴师娘都从店里跑出来,跟我道歉赔罪。原来是在店里做事的吴姑娘看见了我,告诉我了她爹娘我的身份。” 林夫人说完,缓缓端起桌上的茶杯,微微抬起杯盖,轻抿了一小口茶水。 “娘啊,我之前就跟您讲过啦,这件事情我自个儿心里有数,能处理好的呀!哎呀,您怎么还跑去教堂找吴师娘呢?这可如何是好哟!” 林恩典一脸惊恐地望着母亲,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心里清楚得很,要不是吴师娘不同意他跟吴秀英的婚事,他早就已经将吴秀英迎娶回家了。 平日里,自己对她都毕恭毕敬,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她。 本来就排斥他,如今自己的母亲若是再得罪,那这门亲事恐怕就无回天之力了。 第200章 三媒六聘 “放心吧,吴先生和吴师娘对我可是礼数周到、热情有加呢!我啊,把你迎娶这三房姨太太的经过都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给他们知晓啦。” 林夫人看着自己那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般团团乱转的儿子,赶忙出言宽慰道。 “哎呀,我的好娘亲诶!那吴师娘听完之后究竟是怎么个说法呀?” 一听母亲讲出她已然向吴先生夫妇挑明了自己纳那三房妻妾之事,林恩典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满脸紧张之色地追问道。 只见林夫人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吴先生通情达理,表示像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有个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之举。然而那吴师娘嘛……起初听闻此事时,多少还是流露出了些许反感之意,但好在经过一番劝解之后,最终也是欣然接受啦。” 说话间,林夫人不禁轻轻拍了拍林恩典的肩膀,似是想要借此安抚一下他那颗始终悬着的心。 “吴师娘接受了?” 听到母亲这么说,林恩典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直以来,那位对他拥有三妻四妾之事深恶痛绝的吴师娘居然会接受这样的事情,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可不是嘛。” 林夫人面带微笑地说道,“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吴师娘特意吩咐吴姑娘包了两大包粿品,让春桃带回到咱们府上给大家伙都尝尝鲜呢。” 说话间,只见春桃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粿品缓缓走了进来,并径直走进了飞鸿堂。 “老爷、夫人、大少爷,粿品加热送过来啦。” 春桃轻声细语地说着,然后轻轻地将那盘粿品放置在了那张雕刻精美的八仙桌上。 “哇哦,果真是吴记粿品呀!” 林恩典目光触及那盘粿品,脸上满是兴奋与期待之色。 要知道,对于吴师娘精湛绝伦的手艺,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春桃端进来的这些粿品时,便立刻就辨认出了这绝对是出自吴师娘之手。 “来,快尝尝。” 林夫人满脸笑容,亲切地向儿子招呼着说道。 见到这盘粿品,林恩典脸上喜形于色,他快步走到桌前,兴奋地回应道:“娘,您跟我爹可得好好尝尝这吴师娘的手艺呀,我可是天天都有口福能吃到呢!” 说话间,他的语气里满是自豪和满足。 听到儿子太太都吃,林夫人不禁感到有些好奇,问道:“为何天天都有吃到呀?” 显然,对于儿子说天天都能吃到吴记粿品店的粿品,她心中颇为纳闷。 林恩典微微一笑,似乎早料到母亲会有此疑问,便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娘,您不知道,我最近每天都会跑到城西边去拜访吴先生,与他一同品茶聊天。每天都是以粿品佐茶,所以我每天都会吃到。” 说着,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时光。 当林夫人听完儿子的话后,却显得有些诧异,追问道:“原来你天天都往那边跑啊?可既然如此频繁往来,为何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吴家那边还是没有点头同意这门亲事呢?” 她微皱眉头,眼中流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在此之前,每当我出现在店门口时,吴师娘只要一眼望见我的身影出现,便会毫不犹豫地拉起吴姑娘的手,急匆匆地朝着内院奔去,仿佛见到洪水猛兽一般。然而,令人倍感诧异的是,就在今日,这一幕却并未上演。相反,吴师娘不仅没有如往常那般行动,甚至还特意吩咐吴姑娘留在铺子前面,帮助我们烧水沏茶,招待客人。” 对于吴师娘今日这般截然不同的举动,林恩典着实感到困惑不已,心中犹如一团乱麻般,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当真如此吗?若真是这样,那想来我今日所言,吴师娘应该是已然听进心里去了。” 听闻儿子讲述吴师娘今日对待他的反常态度后,林夫人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缓缓开口说道。 “娘亲啊,不知您究竟与吴先生夫妇都谈了些什么呢?” 听到母亲提及自己今日对吴先生夫妇所讲的话语,而且从吴师娘的反应来看似乎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林恩典顿时好奇心大起,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母亲到底说了哪些话,才会导致吴师娘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今日,为娘可是怀着无比郑重的心情,亲自跟吴先生夫妻俩提亲呢!我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咱家对你和吴姑娘这门亲事的重视与期待。并且,当着吴先生夫妇的面,我庄重地许下承诺:虽说吴姑娘嫁入咱们林家后只能屈居四姨太之位,但咱林家绝对不会有丝毫怠慢之心。待到良辰吉日之时,定会依照迎娶正房夫人的高规格礼仪,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地用那传统的三媒六聘之礼,将吴姑娘迎进咱们林府大门。如此一来,不仅能彰显出咱家对吴姑娘的尊重与珍视,也可让她安心嫁到咱们家来。相信这般安排,定能促成这段美满姻缘,成就一段佳话。” 林夫人见儿子满脸期待,很有把握地说。 “哎呀呀,到底还是夫人您行事如此利落啊!我这边都还在绞尽脑汁、苦苦思量着呢,想着究竟该怎样去吴家提亲才好哟!” 林子山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摇头晃脑,脸上满是钦佩之色。 他听闻夫人竟然已经向吴先生夫妇许下诺言,心中更是对夫人的果断和干练暗自赞叹不已。 要知道,这门亲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定下来的,但夫人却能如此迅速而有效地解决这个难题,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此时,一旁的林恩典也是满脸喜色,他赶忙上前几步,对着母亲深深作揖施礼,并激动地说道:“多谢母亲大人!您亲自出马,那效果果真是大不相同啊!瞧瞧,这么快就把吴师娘给说动啦!孩儿在此谢过母亲!” 说完,他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表示自己由衷的感激之情。 第201章 恍然大悟 “实际上呢,此次能够这般顺风顺水地成功说服吴师娘,归根结底还是仰仗着我们两家都笃信基督教!倘若不是如此,哪怕我把嘴皮子都说破了,估摸她也断然不会予以接纳的。” 听闻自家儿子对自己感恩戴德、千恩万谢个不停,林夫人不禁心生慨叹道。 “爹爹,不知您可曾尝过这粿品?” 见桌面之上摆放着的那一盘正冒着腾腾热气的粿品,林恩典望着林子山问道。 “上午你母亲带回来时,我与她已率先品尝过啦。果真是名副其实,这粿品不仅做得好看,味道更是堪称一绝呢,当真是既美观又美味可口哩!” 林子山咂吧咂吧嘴巴,似乎依旧沉浸在那美妙的滋味当中,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应道。 今日中午,林夫人回到府后,便吩咐丫鬟春桃将这粿品逐一分发给众人先行尝试了。 当听到父亲毫不吝啬地夸赞吴家所制做的粿品美味异常时,林恩典心中顿觉乐开了花,那感觉就好似父亲赞美的对象并非这粿品而是他本人一般。 于是乎,他赶忙伸手抄起筷子,迅速夹住其中一个粿品,并小心翼翼地递到林子山跟前,殷勤地说道:“爹爹,既然觉得好吃,那您不妨再多享用一个呗。” “够了够了,我刚吃过晚饭现在吃不下咯。” 看到儿子这般热情,林子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这小子肯定是因为吴师娘同意他和吴秀英的婚事,高兴坏了呢! “等明日,我定会派遣那位能言善道、经验丰富的媒婆前往吴家,按照迎娶正室的最高礼仪前去下聘。” 林子山面带微笑,目光先是落在乐不可支的儿子身上,接着又转向身旁的林夫人说道。 此时的他神情笃定,仿佛一切都已尽在掌握之中。 林夫人听闻丈夫此言,眼中闪过一丝赞同之色,赶忙接口道:“没错,夫君所言极是!正所谓‘打铁需趁热’,既然咱们已经决定向吴家提亲,那就宜早不宜迟。” 她微微颔首,表示对林子山提议的完全支持。 而一直站在一旁倾听着父母对话的林恩典,当听到他们双双表示明日就要派人前往吴家提亲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他兴奋得满脸通红,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激动万分地说道:“太好了!如此一来,那我明日便暂且不去吴记粿品店与吴先生一同品茶闲聊,专心等待吴家回应这桩婚事。待到吴家应允之后,我再去拜访不迟!” 说完,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忍不住原地转了几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哎呀呀,瞧把你急得哟!” 当林夫人听到自己儿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禁笑出声来。 只见眼前这个已为人父的男人,此刻竟像那初出茅庐、莽撞冲动的毛头小伙子一般。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商讨着关于提亲的种种细节。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之后,林恩典起身向父母告退,转身朝着潇湘苑走去。 这边厢,大少奶郑佩霞正坐在房内做着针线活儿,突然瞧见自家丈夫满面春风、喜笑颜开地推开房门走进来。 饭罢,他按照每晚的惯例,到飞鸿堂去跟父母请安。 今天从飞鸿堂回来,脸上的神色,明显跟往日大有不同。 仅仅是一眼,心思玲珑剔透的她心中已然明了事情的大概。 于是乎,她停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去轻声问道:“莫不是公爹和婆母应允前去四姨太家中提亲啦?” 果然不出所料,被妻子猜中心思的林恩典连连点头应道:“正是如此啊!今日可真乃是个良辰吉日,爹娘愿意前往提亲固然令人欣喜,但更为重要的却是吴姑娘的母亲最终同意接纳我了。” 说话间,林恩典一边动手解开身上的衣物,以便更换舒适的睡衣,一边仍难掩兴奋之色。 这些日子以来,每到夜晚时分,他总是郁郁寡欢、愁眉不展。 起初郑佩霞还不明所以,如今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原来一直以来,皆因那吴师娘尚未答应他们俩的婚事呐! 直到此时,郑佩霞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丈夫常常夜不能寐、长吁短叹了。 自从碰见吴秀英之后,那其他两房姨太的房门便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他再也没有踏足其中,哪怕一次。 至于他为何每晚都会选择在潇湘苑停歇休憩,只因为妻子郑佩霞是一个性情温婉如水、善解人意的女子。 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感受到丝毫来自于女人的压力。 即便是两人同眠共枕于一张大床之上,如果长时间未能触碰彼此,郑佩霞也绝不会因此而对他心生怨念或是牢骚满腹。 而那三姨太周燕卿,可真是个性格刚烈、爱憎分明之人啊! 倘若前往她的房内歇息,却又不碰她一下,那么她必定会为此大发雷霆,毫不顾忌地吵闹起来,闹得整个府上鸡犬不宁,众人皆无法安宁。 而如今,她可是将自己全部的心思和情感都倾注在了六公子身上。 至于林恩典是否会去紫月轩,于她而言,已然变得无关紧要了。 且说那二姨太石月华,乃是个天生性情温婉之人,平日里总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 如果林恩典前往别院二姨太房中歇息,面对如此娇柔可人的女子,林恩典心中虽没有欲望萌动,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伤害她那颗既脆弱又敏感的心。 于是乎,每一次到了关键时刻,林恩典都会强压住内心的冲动,转而对石月华百般呵护,将其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然而,每次当林恩典与其她欢愉之际,他的心头却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深深的罪恶感。 因为在他的心底深处,始终惦记着尚未过门的吴姑娘。 他深知这份感情对于他和吴秀英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而此刻自己的放纵行为无疑是对他们之间纯洁爱情的一种亵渎。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林恩典备受煎熬,一方面无法抗拒肉体的诱惑,另一方面又难以割舍对吴秀英的深情厚意。 所以,他每晚宁愿歇息在潇湘苑,也不愿再步入其他两房姨太的房中。 第202章 佳偶天成 其实呢,郑佩霞内心深处十分清楚地知晓,他之所以迎娶自己作为妻子,并不是出于所谓的爱情,而是为了完成某项特定的任务罢了。 然而即便如此,郑佩霞依旧秉持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般传统观念,心甘情愿地陪伴在他身旁。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共同孕育了六个孩子。 虽说二人之间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经过岁月长河的沉淀与打磨,那份浓浓的亲情已然深深扎根于心间。 而且郑佩霞一直以来都衷心地期望着丈夫能够过得开心快乐、幸福美满。 这些年来,她默默地注视着他所承受的种种苦痛折磨,自然也就洞悉了隐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白月光”。 对于他而言,这个“白月光”始终都是难以释怀的心结,也是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痛。 倘若真的有可能让他如愿以偿地迎娶到那位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刚过了冬至,整个林府便如同被点燃的篝火一般,热闹非凡。 原来是林家大少爷林恩典与四姨太吴秀英的大喜日子即将来临。 随着婚期一天天逼近,这段时间里,林府从上至下所有人都像是被拧紧了发条似的,忙得脚不沾地、不可开交。 且看那府邸之内,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飘扬,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那些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仿佛是冬日里盛开的红梅,给人带来无尽的暖意; 而随风舞动的红绸,则宛如天边绚丽的云霞,令人目不暇接。 这般盛大的排场,比起当年迎娶大少奶奶郑佩霞时,竟然还要更隆重几分! 那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林子山派遣了上次那位能言善道、经验丰富的媒婆前往吴家为儿子林恩典提亲。 这位媒婆还是跟上次一样,身着一袭鲜艳的衣裳,手持精致的礼盒,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吴记粿品店铺前。 当她踏入吴记粿品店时,心中略微有些忐忑,毕竟上次她被吴师娘用扫把给轰出了门。 但当她看到吴师娘面带微笑迎上来的时候,那一丝不安瞬间便烟消云散。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的吴师娘不仅没有像以往那样百般阻挠,反而是满脸笑容地点头应承下来。 媒婆见状,喜出望外,连忙将带来的礼物递上前,并转达了林家对这门亲事的殷切期望和美好祝福。 正如林夫人所说:“打铁要趁热!”既然双方都如此顺利地达成了共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要快马加鞭地操办起来。 就在当天,林家赶忙请来当地德高望重的先生,将林恩典和吴家姑娘的生辰八字仔细合算。 经过一番推算,先生终于找到了最为合适的结婚吉日,并且当场就敲定了下来。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 林子山便派出几个家奴挑着礼担,跟着媒婆提着放着庚帖的礼盒和林恩典一路浩浩荡荡前往吴家下聘。 而此时的吴家似乎早有预料,早已准备好了迎接这份重要的信物。 仆人到达后,吴家的众族亲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尽管距离婚期如此之近,但吴先生夫妇丝毫没有犹豫,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便迎来了冬月十六。 因为嫁女这件人生大事,吴先生和吴师娘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暂时关闭城西的粿品店,回庵埠老家,让女儿风风光光地从家中出嫁。 时光悄然流逝,刚刚迈过子时,夜色依旧深沉,但林家那支精心筹备的迎亲队伍已然迫不及待地踏上征程。 只见一行人身着盛装,喜气洋洋,还特意包下了两艘宽敞的过江渡船,宛如两条长龙般浩浩荡荡地向着庵埠方向疾驰而去。 当黎明的曙光微微穿透云层,天色才刚刚开始蒙蒙发亮的时候,新娘子乘坐的那顶精美的花桥就已经稳稳地抵达了林府的大门前。 而这一天,老天爷仿佛也特别眷顾这对新人,天空湛蓝得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澄澈透明,洁白如雪的云朵悠然自得地飘荡在空中,变幻出各种奇妙的形状。 与此同时,整个南市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热闹非凡的喜庆氛围之中。 再看那座宏伟壮观的林府,此时更是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浓郁的喜庆气息。 大红色的绸缎随风轻轻舞动,像是在欢快地跳着祝福的舞蹈,将这份喜悦传递给每一个路过的人。 按照娶正房的最高规格,林府不惜重金,精心筹备了一场盛大而豪华的婚宴。 整个府邸被装饰得金碧辉煌,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宽敞的庭院中摆满了一张张精美的桌椅,上面铺着华丽的绸缎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餐具和美食佳肴。 亲朋好友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纷纷盛装出席,他们满脸笑容地相互寒暄着,现场气氛热烈融洽。 随着吉时的到来,新郎官林恩典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色喜服,英姿飒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面带微笑,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向在座的宾客们拱手示意后,便稳步走到主桌前坐下。 待宾客们全部入座完毕,丰盛的菜肴也陆续上桌,新郎林恩典站起身来,手中高举一杯美酒。 他环视四周,用洪亮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今日承蒙各位亲朋好友拨冗莅临,参加小弟的婚礼,我在此先敬大家一杯!愿我们情谊长存,共享这美好时光!”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在场的宾客们见状,纷纷起身响应,一时间,欢声笑语响彻整个林府。 与前院酒席传来的喧闹嘈杂之声截然不同的,是此刻位于别院的新房。 今日,吴秀英正式嫁入林府,成为这深宅大院中的一员。 林夫人特意为她选配了一名伶俐乖巧的丫鬟,名唤梅香。 经过一番庄重而热闹的拜堂仪式之后,新郎官林恩典便匆匆赶赴前院,与众多亲朋好友开怀畅饮、共贺新婚之喜。 此时此刻,偌大的洞房之内,唯有一对鲜艳夺目的红烛燃烧得格外旺盛,将整个房间映照得红彤彤一片,充满了喜庆祥和的氛围。 “四姨太,您且先吃上一碗甜汤吧,这样也能讨个好彩头,预示着往后您和大少爷的小日子过得如蜜般甜甜蜜蜜呢!” 只见梅香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色泽红润的汤圆,步履轻盈地走进房来。 她立在了依然身披华丽红盖头的四姨太跟前,声音清脆悦耳地说道。 “嗯,好呀。” 四姨太轻声回应道,紧接着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玉手,轻轻撩起了一角红盖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那张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口。 梅香见状,赶忙拿起一旁搁着的银质小调羹,动作轻柔地从碗中舀起一颗圆润饱满的汤圆,先是放到嘴边微微吹了几下,待温度适宜后,才缓缓送入四姨太那涂抹着淡雅粉红色口脂的樱桃小口中。 第203章 惺惺相惜 “四姨太,这汤圆的温度您觉得如何?是否冷热适中呢?” 梅香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一颗圆润晶莹的汤圆送进了四姨太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中,同时轻声细语地询问道。 四姨太轻启朱唇,细细咀嚼着汤圆,咽下之后微笑着回答:“嗯,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热,谢谢你啊,梅香姐姐。” 说话间,语气里满是温柔与感激之情。 在四姨太刚刚进门拜过高堂后,婆母林夫人面带慈祥的笑容,轻轻地拉起她那白皙娇嫩的小手,亲切地说道:“秀英啊,从今往后,梅香就是专门伺候你的使唤丫鬟啦。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帮忙处理,尽管吩咐她去做好了。” 尽管头上的红盖头尚未揭开,使得四姨太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但仅仅只是听到梅香那宛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她的心底深处便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喜爱之意。 今日一整天的时间里,梅香始终如一地围绕在自己身旁忙前忙后,不辞辛劳、尽心尽力地操持着各种琐事,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所以此时此刻,吴秀英内心充满了真诚的谢意,真心想要好好答谢一下这位尽职尽责的好姑娘。 然而,当梅香听到四姨太居然称呼自己为“姐姐”时,顿时惊得花容失色,连忙摆手摇头说道:“哎呀呀!四姨太,您这样说可是要折煞奴婢了呀!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她心中暗自思忖,如果这件事情被夫人知晓,恐怕少不了一顿严厉的责骂呢。 想到这里,梅香不禁有些惶恐不安起来。 “没事,你在府里辰光比我长,喊你姐姐也是应该的。” 四姨太温声说道。 她知道,此刻的梅香肯定是面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惊慌之色。 紧接着,四姨太又说:“别害怕,这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在这府上尽心尽力这么久,理应得到尊重。” 然而,梅香却连连摆手,声音颤抖着回道:“不行不行,四姨太以后可千万别这样喊了,就喊我名字吧。您身份尊贵,我怎敢当您的姐姐呀!” 四姨太微微皱眉,想象着梅香一脸惶恐的模样,不禁心生怜悯。 她轻叹一声,柔声道:“好啦,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坚持。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觉得与我生分了才好。” 梅香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感激涕零地应道:“多谢四姨太体谅,能得您这般宽容大度,实在是梅香的福气。” 四姨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好吧,我也不想你难做,那以后我就喊你梅香了。咱们之间无需太过拘谨,只要相互照应便是。” 此时此刻,梅香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慢慢地落回原位,情绪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不敢让自己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松懈。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用勺子轻轻地搅动着,然后舀起一勺,送到四姨太嘴边。 梅香一边专注地喂着四姨太吃汤圆,一边脑海里却像翻涌的海浪一般,思绪此起彼伏。 她暗自思忖着眼前这位刚刚踏入林家大门的新姨太太,日后究竟会是怎样一个主人呢? 是宽厚仁慈、善待下人的良善之辈,还是刁钻刻薄、难以伺候的恶主呢? 想到这里,梅香不禁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而坐在榻上的四姨太,则默默地想象着梅香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在李府那整整九年的时光,那些曾经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九年来,她受尽了各种委屈和磨难。 如果当初自己初入李府时所遇到的那位小姐能够如同自己现在这般体恤下人,或许这漫长的九年就不会成为她一生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吧。 丫鬟虽然身份低微,但她们同样也是拥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思想的人啊! 她们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自尊与独立人格。 若不是被残酷的现实生活所逼迫,又有哪个女子甘愿将自身卖身为奴,去充当那伺候人的丫鬟呢? 毕竟,这其中饱含了多少无奈与辛酸呐! 然而,对于现在的四姨太来说,只要梅香能够始终如一地对自己保持忠诚不二的心,那么她必然会以真心相待,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姐妹一般无二。 因为在她眼中,梅香不仅仅只是一个下人,更是可以相互信任、彼此依靠的亲密伙伴。 这种超越主仆关系的情谊,无疑将会成为故事中的一抹温暖亮色,令人心生感动。 夜渐渐深了,如墨般浓稠的黑暗笼罩着整个大地,万籁俱寂,唯有那轮高悬于天际的明月洒下清冷的光辉。 前院原本喧嚣热闹的声音此刻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抹去一般,逐渐安静了下来。 新郎官林恩典身着一袭鲜艳喜庆的大红喜服,身姿挺拔地站在府门口送别喝完喜酒的亲友。 他的面容英俊而刚毅,剑眉星目间透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期待。 待到亲友们都已离开,弟弟们便嘻嘻哈哈地簇拥着他,不停地打趣着这位已经结了四次婚的兄长。 “大哥,听说这四姨太的外貌跟美林姐姐简直一模一样呢!” 三弟林恩爱笑嘻嘻地说道。 这句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其他兄弟也纷纷附和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个传闻。 面对弟弟们的起哄,林恩典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但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那个深埋在心底多年的身影似乎又重新浮现在眼前,让他有些恍惚。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迈步朝着洞房走去。 身后的弟弟们见状,更是兴奋不已,一窝蜂地紧跟着他涌进了洞房。 在弟弟们急切的催促声中,林恩典缓缓走到坐在床沿的四姨太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拿起放在桌上的玉如意,准备揭开新娘头上那块象征着神秘与美好的红盖头…… 第204天 洞房花烛 就在那一瞬间,林恩典手持玉如意,轻轻一挑,那块鲜艳如血的红盖头宛如一片轻盈的花瓣缓缓飘落下来。 刹那间,整个洞房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原本静谧的氛围瞬间便骚动起来。 “天呐!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林恩惠首先发出惊叹,他的双眼瞪得浑圆,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可不是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林恩爱也跟着附和道,声音因惊讶而微微颤抖。 “早跟你们说了,你们还非不信!这下信了吧?” 林恩义跟哥哥林恩典到过庵埠给吴先生看病,他早就见过了四姨太。 当他把吴姑娘长得和陈美林一模一样告诉另外两位哥哥时,换来的是他们的讥笑。 他们当时说林恩义:“大哥的魂早就被陈美林扯走了,你也跟着疯!” 他们起哄着大哥进新房挑红盖头,为的也是想亲眼见证一下,是不是如同他们嘴里说的那么相似。 此时看到惊得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林恩义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然而,面对两位弟弟的惊愕表现,林恩典却只是微微一笑。 他伸手拉住他们说道:“行了,你们也看得够久啦,赶紧都给我出去吧,可别扰了本少爷的洞房花烛夜哟!” 说着,他便半推半搡地将三个弟弟轰出门外。 紧接着,厢房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而刚刚被揭开红盖头的四姨太,此刻还处于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之中。 她瞪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短暂的瞬间里,她只看到林恩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作敏捷地将那几位小叔子毫不留情地逐出了洞房,并迅速地合上了房门。 此刻,四姨太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她紧张地搅动着手中那块鲜艳的红手帕,原本白皙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双颊早已红得如同天边绚烂的晚霞,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四姨太轻咬着嘴唇,微微低下头,始终不敢直视眼前的丈夫林恩典。 她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宛如蝴蝶翅膀般美丽动人。 尽管心中充满了羞涩和不安,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这时,林恩典缓缓地走上前来,他的步伐轻盈而稳健。 当走到四姨太面前时,他轻轻地拉起了四姨太的一只手,然后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道:“秀英,我能像你父母一样,喊你一声英儿吗?” 听到这句话,四姨太的身体不禁微微一颤。 她抬起头,目光与林恩典交汇在一起,眼中闪烁着一丝惊喜和感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回答道:“嗯,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话音刚落,她便再次低下了头,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起来。 被丈夫拉起了双手,又听到他如此亲昵地呼唤着自己的小名,四姨太此时此刻已经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林恩典那张英俊的脸庞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清晨时分,天色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棂洒进屋内。 四姨太悠悠转醒,如同往常一般,她缓缓睁开双眼,视线首先落在身旁熟睡中的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面容俊朗,此刻正沉浸在梦乡之中,安静得宛如一幅画。 四姨太凝视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接着,她将目光移向昨晚未曾仔细端详过的新房。 这房间里的每一处布置、每一个细节仿佛都带着梦幻般的色彩。 她轻轻拿开那只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动作轻柔得如同生怕惊醒一只蝴蝶。 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娇躯,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悄悄地坐直了身子。 四姨太伸出玉手,轻轻掀开如雪花般洁白的箩帐,那柔软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随后,她弯下腰去,拾起放在踏脚板上那双精致的绣花鞋,慢慢套在了脚上。 这间卧室虽然面积不大,但布置得极为雅致。 传统的古典元素与现代的设计风格相互交融,营造出一种独特而迷人的氛围。 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雕刻着精美的花鸟图案的红木架子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床上铺着一床绣有鸳鸯戏水的红色丝绸被子,那栩栩如生的图案仿佛在诉说着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 而躺在被子下面的丈夫,正安静地睡着,他的头枕着一对同样绣着鸳鸯戏水的丝绸枕头,看上去无比舒适惬意。 大床里头的一侧,静静立着一张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红木梳妆台。 那精美的雕花仿佛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探究一番。 梳妆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精致的瓶子,它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错落有致地点缀着整个台面。 四姨太自然是知晓这些瓶子里装着什么宝贝的——那些都是极为珍贵的雪花膏和香粉啊! 她轻轻地拿起其中一瓶,感受着瓶身传来的细腻触感,想象着将其涂抹于肌肤之上时所散发出的迷人香气。 这些,都是细心的丈夫为她精心准备的。 在房间的一角,一架留声机优雅地伫立着。 它那复古的造型和华丽的装饰,无不彰显着那个时代的独特魅力。 留声机旁,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张黑胶唱片,仿佛一群等待被唤醒的音乐精灵,时刻准备着为主人献上一场听觉盛宴。 窗边的小桌上,则摆放着一套精致无比的茶具。 洁白如玉的茶杯与小巧玲珑的茶壶相互映衬,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而在茶具旁边,几束新鲜的花朵正肆意绽放着自己的娇艳身姿,它们散发出来的芬芳气息随着微风轻轻飘散在空气中,使得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清新宜人的味道。 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如金色的细沙般洒落在房间里,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这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角落,让原本就布置得温馨雅致的房间更显温暖柔和。 再看房间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红木书柜。 这个书柜几乎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空间,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珍贵的书籍和古董。 从古典文学到现代艺术,从珍稀古籍到传世珍宝,无一不展示着主人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高雅的品味。 望着眼前这满柜的知识宝藏,四姨太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205章 新婚燕尔 她小心翼翼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仿佛每一步都能引起地震似的。 整个新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轻微的脚步声,宛如一只蹑手蹑脚的小猫。 她害怕自己哪怕发出一丁点声响,都会惊醒在床上安睡的那个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声音如同醇厚的美酒,令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英儿,你咋起来了?” 她猛地一惊,慌乱之中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丈夫正慵懒地趴在枕头上,那张英俊的脸庞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朦胧,但那双深邃迷离的眼睛却直直地看向她,仿佛能看穿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双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红晕。 “我……我习惯了早起,这个时辰,我就睡不着了。你睡你的,我看看书。”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目光从丈夫身上移开,转向一旁的书柜。 可即便如此,她仍能感觉到丈夫那炽热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自己,让她浑身不自在。 于是,她故作镇定地快步走向书柜,想要尽快逃离这令她害羞不已的氛围。 “过来,再睡一会。” 丈夫不容置疑的话语再次传来,那声音犹如一道魔咒,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 “你一个人睡吧,我都起身了。” 她头也不回地回应道,同时加快脚步来到书柜前,随手拿起一本书假装翻阅起来。 其实此刻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书上,而是忐忑不安地想着如何避开丈夫那火辣辣的视线。 回想起昨晚,丈夫就像一只饿坏了的困兽,不知疲倦地索取着。 那种激情和疯狂至今仍历历在目,让她不禁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见妻子双颊绯红如晚霞,娇羞地望了他一眼,眼眸里似有一汪春水在荡漾。 大少爷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想要捉弄她的冲动。 “快来,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他双手拍了拍床铺,调皮地对四姨太说。 “哼!没有我在身边你就睡不着啦?那这么几十年来,你又是如何度过那些漫漫长夜的呢?难不成天天都失眠不成?” 四姨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回应道。 林大少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平日里屡试不爽的这一招,今儿个竟然在聪慧过人的四姨太面前完全失了效。 “你不知道呀,这几十年来我每晚都是念着“英儿”这个名字才能安然入睡的哟。” 见四姨太反将自己一军,林大少爷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道。 “哼,你虎小孩呢!英儿也就才到这世上十六载而已。” 四姨太轻启朱唇,如夜莺般婉转的声音响起,娇嗔地回应道。 话音未落,她那双美眸便如同秋水般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大少爷,那眼神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有无尽柔情,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融化掉一般。 大少爷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四姨太会如此回答。 但很快,他那俊朗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犹如春日暖阳,让人感到无比温暖。 只见他缓缓起身,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轻轻抬起脚,穿上了脚踏板上那双精致的鞋子,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四姨太走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愈发强烈,让四姨太不禁心跳加速。 终于,他来到了四姨太的身旁。 他伸出那双修长而有力的双手,轻轻地从四姨太手中抽出了她正拿着的书本,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生怕弄疼了她。 随后,他又轻柔地将书本放回了书柜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做完这些后,他并没有停下动作。 而是慢慢地弯下腰去,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突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紧接着,他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四姨太那柔软纤细的身躯。 四姨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大少爷紧紧地拥入怀中。 大少爷抱着四姨太,一步步朝着房间里那张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红木架子床走去。 那张床看上去华丽异常,精美的雕花和细腻的纹路无不彰显着它的尊贵与奢华。 随着大少爷的脚步越来越近,床上的锦被也仿佛在期待着两人的到来,微微起伏着…… 此时,正值辰时,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怀瑾堂那古色古香的桌椅上,映照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怀瑾堂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族里的长辈们早已齐聚一堂,等待着新妇前来敬茶问安并讨要赏赐。 这些长辈大都是林子山的堂兄弟们,他们有的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有的则静静地端坐着,目光不时投向门口,脸上流露出些许期盼与焦急之色。 毕竟,这可是新婚后的第一天,按照传统习俗,新妇必须要向家族中的长辈们表达敬意和问候。 而此时此刻,那位新婚的女子——四姨太,正和丫鬟梅香步履轻盈地朝着前院的怀瑾堂缓缓走来。 由于昨天入府之时,她头上蒙着厚重的红盖头,所以对于这座庞大的府邸而言,一切都还显得如此陌生。 她们先是穿过了幽静的别院,那里绿树成荫,花草繁盛; 接着又经过了美轮美奂的后花园,园中的假山怪石、亭台楼阁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这一路行来却并不轻松,从别院走到后花园,再从前院抵达怀瑾堂,短短一段路程竟然花费了足足五分钟之久。 这座偌大的林府,布局错综复杂,道路四通八达且曲折迂回。 一路上,四姨太和梅香时而沿着青石小径前行,时而绕过雕梁画栋的回廊,仿佛置身于一个迷宫之中。 尽管有梅香在旁细心指引,但初来乍到的四姨太仍不免有些晕头转向。 “来啦!来啦!四姨太来喽!” 站在怀瑾堂那朱红色大门旁、身着一袭浅绿罗裙的丫鬟秋兰,一瞧见在丫鬟梅香小心翼翼引领之下,正迈着急匆匆步伐走来的四姨太。 见四姨太踏入前院,便扯起嗓子,声音清脆而响亮地朝着怀瑾堂内大声吆喝道。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般,瞬间打破了原本有些沉寂的氛围。 正在屋内闲聊的众人纷纷止住话头,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门口方向。 而那些原本或坐或站显得有些随意的长辈们,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动作整齐划一地迅速调整好了各自的坐姿和站姿,一个个面容严肃,腰板挺直地稳稳端坐于原处,静静等候着这位新进门的四姨太前来奉茶请安。 第206章 似曾相识 当四姨太轻盈地提起她那华丽裙摆的一角,仿佛生怕踩到地上的灰尘一般,小心翼翼地将脚抬起,缓缓地跨越过怀瑾堂那道高高的门槛时,原本稳稳地坐在正位之上的林子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愕不已的景象,他那双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眸,此刻却不由自主地瞪得浑圆。 \"不会吧?竟然真的……如同陈美林一模一样啊!\" 林子山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吴秀英。 在此之前,夫人以及儿子林恩典都曾向他描述过吴秀英与陈美林长得毫无二致,但当时的林子山对此说法还心存疑虑。 然而,此时此刻,当他亲眼目睹吴秀英本人之后,就连他自己也被眼前所见震惊得不轻。 在族亲们那些和蔼可亲的婶辈们的引领之下,四姨太优雅地端起了早已精心准备好的甜茶。 只见她面带微笑,仪态端庄大方,先是朝着首位的长辈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双手恭敬地奉上茶杯,轻声说道:\"请您用茶。\" 待那位长辈接过茶杯后,四姨太又接着转向下一位长辈,同样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依次向每一个在座的长辈问安并敬茶。 整个过程中,四姨太始终保持着得体的举止和温和的笑容,让人不禁对她心生好感。 当长辈们亲眼目睹这位四姨太时,她那落落大方且温婉可人的仪态瞬间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她举止优雅,言谈温和,每一个动作和微笑都恰到好处,让人感到无比舒适与亲切。 于是乎,在场的每位长辈都不禁微微颔首,表示对她的认可和赞赏,眼中更是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欣赏之色。 然而,那些族亲们由于从未见过陈美林,对于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无法理解为何林子山此时的脸色竟变得如此复杂而微妙,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其中隐藏的故事和情感纠葛。 就在这时,四姨太亲手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递到了林子山面前。 当林子山伸出双手去接那杯茶时,人们惊奇地发现他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仿佛手中捧着的并非仅仅只是一杯普通的茶水,而是一件世间罕有的珍宝一般。 林子山凝视着眼前这个温婉动人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他惊叹于命运的奇妙安排,竟然让这样一个奇女子又出现在儿子的生命中。 他深知这一刻意味着什么——儿子那颗曾经迷失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属之所。 就在四姨太那轻盈的脚步踏入怀瑾堂的瞬间,大少奶郑佩霞原本有些慵懒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两道闪电一般直直地射向四姨太,并且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她身上挪移分毫。 只见四姨太身穿着一件精致的红色旗袍,那鲜艳的颜色犹如烈火燃烧,又如朝霞初升,将她整个人衬托得娇艳欲滴、光彩照人。 这件旗袍的剪裁极为合身,完美地勾勒出了四姨太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使得她看上去宛如一朵正在盛情绽放的牡丹花,既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息,又流露出丝丝撩人的风情韵味。 再看她那对弯弯细细的柳眉,恰似夜空中高悬的弯月,轻轻地向上扬起,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妩媚之意; 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则明亮得如同深秋寒潭中的点点繁星,清澈见底且深邃迷人。 她的肌肤白皙如雪,细腻如脂,微微透出一层淡淡的光泽,仿佛只要轻轻一碰,便会融化开来。 无论是她不经意间的一颦一笑,还是举手投足之间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从画卷之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静谧而又温婉的独特气质。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一道黑色的瀑布般垂落在身后,简单地用一根玉簪在脑后挽成了一个优雅的发髻,不仅为她增添了几分古典之美,更让她显得端庄大方、仪态万千。 如此出众的容貌和气质,使得四姨太看起来就像是万花丛中最为耀眼夺目的那一朵奇葩,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渴望能够靠近她、亲近她。 但同时又被她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典雅所震慑,只敢远远地观望欣赏,丝毫不敢轻易去触碰这份美丽。 当郑佩霞的目光落在那位落落大方、身姿绰约地穿梭于长辈们之间的四姨太身上时,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丝淡淡的嫉妒之情。 这位四姨太看上去才不过二十不到的模样,年纪甚至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上一岁!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却能够在众多长辈面前表现得如此从容淡定,不慌不乱,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郑佩霞暗自思忖着,这四姨太绝非等闲之辈啊! 也难怪自从大少爷偶然间瞥见她之后,便如同丢了魂魄一般,整日里对其念念不忘,魂不守舍的。 此刻,望着四姨太与长辈们谈笑风生的身影,郑佩霞不禁感到有些失落,同时又对这个突然闯入他们生活中的女子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之心。 而坐在身边的二姨太石月华和三姨太周燕卿,在看到四姨太吴秀英那娇美的面容时,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淡淡的自卑感。 尽管她们二人平日里也是精心打扮,但与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四姨太相比,却还是显得黯然失色。 毕竟,她们的年龄几乎比吴秀英长了一倍有余,岁月的痕迹早已悄悄地爬上了她们的面庞。 看着如此年轻貌美的四姨太,二姨太和三姨太不由得暗自思忖:从此以后,大少爷怕是再也不会踏入她们的厢房半步了吧? 想到这里,两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些许落寞之色。 待到堂上的长辈们都依次敬完茶之后,族中的婶子微笑着引领着四姨太走到了大少奶奶郑佩霞、二姨太石月华以及三姨太周燕卿的面前。 只见那位婶子动作优雅地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轻轻地放置在了四姨太手中的托盘里,然后指着坐在前方端庄秀丽的郑佩霞,轻声说道:“这位便是咱们府上的大少奶奶郑佩霞,四姨太您可得尊称一声‘大姐’哟!” 听到婶子的介绍,四姨太赶忙恭恭敬敬地举起了手中的托盘,微微低下头去,柔声细语地道:“大姐,请用茶。” 她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宛如一朵娇羞的水莲花,让人看了心生怜爱之意。 第207章 谨小慎微 “四妹呀,快快别这么客气啦!” 只见四姨太微微弯下腰来,朝着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郑佩霞见状,赶忙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四姨太那柔弱无骨的手臂,脸上带着亲切而又轻快的笑容说道。 “多谢大姐!” 感受到大少奶奶温暖有力的搀扶,四姨太顺势微微立直了身子,眼中满含着感激之情,轻声细语地道谢。 这时,一旁的婶子走上前来,微笑着将四姨太引领到了二姨太石月华的面前。 她开口介绍道:“这位便是咱们府上的二姨太石月华,四姨太您可得尊称一声‘二姐’哟。” 听到婶子的话,四姨太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像刚才对待郑佩霞那样,小心翼翼地端起手中精致的茶托,朝着二姨太石月华再次微微鞠躬行礼,同时恭敬地说道:“二姐,请喝茶。” 二姨太石月华见到四姨太竟然也向自己行了这样一个大礼,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急忙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四姨太,嘴里还慌乱地说着:“哎呀,四妹啊,这可真是礼重了呢。咱们都是一家人,都是好姐妹,哪里用得着行这般大礼呀。” 然而,面对二姨太的推辞,四姨太却表现得十分谦逊有礼,她轻轻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二姐您是姐姐,我理应尊重您,这些礼数都是应当的。” 说完,便抬起头来,目光诚恳地望着二姨太石月华。 看到四姨太这般彬彬有礼且通情达理的模样,石月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好感。 当得知四姨太的新房设立在别院时,石月华着实有些担忧日后彼此之间相处不睦。 然而此刻见到四姨太如此谦逊温和,石月华才恍然明白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待二姨太石月华轻抿一口香茗放下茶杯之后,那位婶子又赶忙引领着四姨太移步到了三姨太周燕卿的跟前。 只听婶子轻声说道:“这位便是府上的三姨太周燕卿,四姨太呀,以后您可得尊称一声‘三姐’呢。” 说话间,婶子已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置在了四姨太手中所捧的茶托之上,并向其介绍起眼前这位神色冷峻的周燕卿。 四姨太闻罢婶子所言,依旧如同方才那般,稍稍弯下纤细的腰肢,面带微笑向着三姨太周燕卿盈盈一鞠,柔声说道:“三姐,请用茶!” 岂料,面对四姨太这番礼数周全的举动,周燕卿却是面色阴沉如水,毫无表情地冷冷应道:“哦。” 紧接着,她迅速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仿佛对四姨太的殷勤毫不领情一般。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三姨太和四姨太身上之时,只见那三姨太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缓缓放下,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尽管她已经喝完了茶,但却丝毫没有要伸手去搀扶四姨太起身的意思。 这一幕被坐在一旁的二姨太石月华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焦急万分。 此时坐在前面的大少奶郑佩霞也看不下去了,她开口说道:“四妹啊,你不必如此客气的,咱们可都是自家人呢!” 说话间,她还轻轻地挥了挥手,向站在旁边的婶子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其赶紧上前将四姨太扶起来。 见连大少奶都帮着四姨太说话,三姨太周燕卿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以后别这么见外啦。” “谢谢三姐。” 四姨太见三姨太开口了,赶忙谢过,然后站得笔直。 这四房姨太里,三姨太周燕卿年纪最大。 她可比四姨太,大了整整二十一岁呢。 这会儿瞅见娇艳动人、年轻貌美的四姨太,一向爱美的她,瞬间就没了自信。 她也不是成心要给四姨太难堪,实在是看到四姨太那副妩媚的模样,自己就忍不住黯然神伤。 她一伤心,便会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甚至会如凶猛的野兽般伤害到身边的人。 刚才对四姨太那样,其实她的内心早已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痛不欲生。 她无法顾及旁人的感受,犹如那孤独的小船,在悲伤的海洋中独自漂泊,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今日这敬茶之礼,犹如一面镜子,让四姨太对其他三房姨太有了初步的了解。 大少奶郑佩霞,恰似那端庄的牡丹,识大体,有家长风范; 二姨太石月华,宛如那纯洁的百合,善良老实,比较好相处; 然而,三姨太周燕卿,却如那带刺的玫瑰,我行我素,不顾及他人感受,日后还是敬而远之吧。 大户人家,礼数繁杂,各类规矩礼仪,全由婆子悉心指导。 好在她在李府待了九年,对于大户人家的礼数,不用婆子太费心,基本上都是一点即通。 好不容易挨到晚饭后,四姨太终于得以回到别院房中歇息。 刚坐下不久,梅香便匆匆进来禀报:“四姨太,二姨太来访。” 听闻二姨太到来,四姨太忙起身相迎。 石月华微笑着走进新房,四下看了看。 “二姐,快请进来坐。”见二姨太已迈进了新房门槛,起身相迎的四姨太欣喜地说道。 二姨太面带笑容,走近四姨太。 她拉起了四姨太的手笑着说:“今日之事,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四姨太浅笑回应,表示并未在意。 两人正聊着,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出去一看,竟是三姨太周燕卿喝多了酒,跌跌撞撞地走来。 看到四姨太,她冷哼一声:“今天你倒是出尽风头了。” 四姨太正要解释,二姨太抢先说道:“三妹,今日大家都累了,何必如此。” 见二姨太替四姨太说话,周燕卿瞪了二姨太一眼。 四姨太心里虽有些害怕,但仍礼貌地说:“三姐,今日若有得罪之处,望请原谅!” 周燕卿看着她真诚的样子,心中一软,摆摆手转身跌跌撞撞地出了新房。 二姨太拍拍四姨太的肩:“莫怕,日子还长,慢慢总会磨合好的。” 四姨太点点头,望着远去的三姨太,知道在这深宅大院里,往后的日子还需处处小心应对。 第208章 明争暗斗 周燕卿面色微红,眼神迷离。 她一只手紧紧握着一瓶已经喝掉一半的红酒,另一只手则托着一个精致的高脚酒杯。 她脚步踉跄,身体微微摇晃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在地。 就这样,她跌跌撞撞地穿过后花园那挂着几盏昏黄灯笼的回廊。 当周燕卿终于踏进紫月轩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只见丫鬟彩蝶正提着一盏灯笼,准备出门去寻找三姨太。 彩蝶一眼就看到了三姨太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不禁一惊。 只见三姨太不仅站立不稳,手中还紧攥着一瓶红酒和一个高脚酒杯,而且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 见到这情形,彩蝶连忙快步跑上前去,伸出双手用力扶住摇摇欲坠的周燕卿。 她焦急地大声喊道:“三姨太啊,您可算回来了!您这一晚上到底去哪儿了?把奴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找您呐!” 今天乃是大少爷与四姨太新婚第二天,整个府邸依然弥漫着喜庆的氛围。 府上的太太们亦为了明天四姨太回门的事,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早上过来接受新人端茶问安的族亲长辈们,在用过午餐后便相继离去。 诸位太太为了展现出自身的宽宏大量以及对新入门的四姨太的关怀之情,皆不约而同地开始忙碌起来,着手筹备明日四姨太归宁所需的回门之礼。 她们有的负责精心包裹各类珍贵的礼品,将其装入精美的礼包之中; 有的则忙着挑选适宜的礼盒,并仔细地摆放其中的物品。 众人齐心协力,从午后一直辛勤劳作至夜幕降临,方才停歇下来。 当晚餐时间来临之际,依照平素里一贯遵循的规矩,林子山夫妇稳坐于主位之上。 林子山身侧依次坐着长子林恩典,林夫人身旁则是大少奶奶郑佩霞相伴左右。 三姨太周燕卿通常会坐在郑佩霞下方的席位,而原本位于丈夫林恩典下方的座位,向来都是由二姨太石月华所占据。 然而今日情形却是大为不同,此刻坐在林恩典身下的人已然换成了新婚的四姨太吴秀英。 至于那二姨太石月华,则被安排在了大少奶奶郑佩霞的下方就座。 如此一来,周燕卿的座位便不得不向后退让,最终只能屈居于最为靠后的上菜之处。 这顿晚饭,对于周燕卿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她坐在那个位置,心中充满了憋屈和无奈。 公婆高坐主位,她只能强颜欢笑,不敢有丝毫不满表露在脸上。 再看看挪了位置的二姨太石月华,优雅地坐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副笑意盈盈、温婉可人的模样。 周燕卿再看看对面四姨太那张如花似玉的笑脸,心中的火气瞬间就升腾起来。 虽然刚才婆母林夫人在分配座位的时候,四姨太也婉言谢绝过,但奈何公婆极力怂恿,四姨太这才勉为其难,坐到了丈夫林恩典的身边。 在这个家里,论年纪,她可是最大的一个,但偏偏地位却最为低下。 其余三人皆是经过明媒正娶嫁进来的,唯有她,不过是被人用金钱从戏班赎身而来。 自从踏入这座府邸之后,公婆和丈夫对她还算客气,表面上与对待其他两位姨太太并无差异。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身为三姨太,周燕卿也从未觉得另外两位姨太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然而,今天这位新进门的四姨太吴秀英一出现,一切似乎都开始发生变化了…… 彩蝶扶着周燕卿进了屋,周燕卿甩开彩蝶的手,瘫坐在椅子上。 她举起手里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随之自嘲道:“我本就是个下贱之人,如今连个吃饭的位子都要被人抢。” 彩蝶见三姨太如此作贱自己,一边哭着去抢三姨太手里的酒樽,一边哭着劝解:“三姨太莫要这般自轻,您在府里这些年,大家都很珍惜您呢。” 听到彩蝶说大家都很珍惜自己,周燕卿不禁苦笑一声,那笑容中透着无尽的苦涩与自嘲。 她微微颤抖着手,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仰头便猛地灌下一大口。 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却无法平息心中的痛楚和烦闷。 “三姨太,奴婢求求您了,您真的不能再这样喝下去了!” 一旁的彩蝶急得眼泪汪汪,看着周燕卿如此酗酒,她的心都快碎了。 只见彩蝶一边试图抢夺周燕卿手中的酒樽,一边哭泣着哀求道。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三姨太,我是梅香呀。” 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声让屋内的两人皆是一愣。 “梅香?那不就是四姨太身边的那个近身丫鬟嘛?怎么这个时辰了,她会突然前来呢?” 三姨太满脸疑惑地喃喃自语道,眉头紧紧皱起。 “三姨太,会不会是四姨太有什么要紧事要找您啊?” 彩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刚才三姨太已经去别院闹过了,于是猜测着说道。 三姨太心里暗自思忖起来,这么晚了,四姨太竟然还特意派遣自己的贴身丫鬟过来,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定是来者不善呐。 是不是自己刚才去别院闹过,她心里不舒坦等大少爷回来告状了? 想到这里,她眼神一冷,对着身旁的彩蝶吩咐道:“去把门打开,且看看这小丫头究竟想要耍些什么花样儿!” “彩蝶姐,四姨太命我送点心过来给三姨太。” 彩蝶打开门,只见梅香手里提着一个锦盒,满脸笑容地说道。 听到是四姨太吴秀英派丫鬟来送些点心,周燕卿冷笑:“这是来示威呢。” “替我们三姨太谢过四姨太了。” 彩蝶接过了锦盒,笑着对梅香道。 看着梅香走出紫月轩的背影,彩蝶关上了房门,提着锦盒进入了厢房。 见彩蝶提着锦盒进来,周燕卿打开了锦盒,见是一盒桂花软糕。 看着这一碟还冒着热气的桂花软糕,周燕卿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拿起一块点心就砸向墙角,“我周燕卿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 彩蝶见三姨太大声地嚷嚷着,她满眼紧张,四下看了看,担心地说:“三姨太,您还是小心些,四姨太刚进门,老爷少爷都宠着呢。” 周燕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哼,宠又如何,咱们走着瞧。” 说罢,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向梳妆台,对着镜子整理起有些凌乱的发丝,像是下定决心要在这宅院里争出个高低来。 第209章 妒火中烧 第二日清晨,温暖的阳光如金色的轻纱般轻轻地洒落在宁静的紫月轩。 周燕卿早早就起了床,坐在精致的梳妆台前任由丫鬟彩蝶伺候着梳妆打扮。 经过一夜的洗礼,身上的酒气已经散发得差不多了。 早上起来,她好像已经忘记了昨晚曾经去过别院的细节。 但是昨天晚餐时的细节,却还是令她颇感委屈。 今日乃是四姨太归宁的日子,周燕卿心中暗自较劲起来。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府中的众人都清楚知晓,她这个三姨太绝非等闲之辈,绝不容任何人小觑。 毕竟在这深宅大院里,争宠斗艳之事时有发生,若不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与威严,恐怕日后难以立足。 只见她精心挑选出一身最为华丽的衣裳,那衣裳用上等丝绸制成,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和图案,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又从众多珍贵的首饰中选出最能彰显身份地位的几件戴在了身上,耳坠摇曳生光、项链璀璨夺目、手镯温润细腻。 看着镜子里不再年轻的自己,她一边朝嘴唇点上唇脂,一边又开始黯然神伤。 与此同时,别院的那一对新人也开始忙碌起来。 今天归宁,林大少爷一早便吩咐家中奴仆们行动起来。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以四姨太吴秀英丈夫的身份,携带着妻子一起回娘家。 昨天已准备好的那一担担装满各式礼品的担子,先行让家奴用船只运送过江去。 而后,他亲自陪伴着四姨太登上了前往对岸庵埠吴家的渡船。 今日的四姨太身着一袭绛紫色的旗袍,剪裁得体,完美地勾勒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 她的一头秀发被整齐地盘成一个优雅的发髻放置于脑后,发髻之上还斜插着一支碧绿通透的翡翠针子,更增添了几分淡雅高贵之气韵。 而站在她身旁的大少爷林恩典,则身穿一件同样颜色的绛紫色长褂,衣袂飘飘间尽显潇洒风度。 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其不凡的气质,宛如玉树临风一般令人瞩目。 两人虽然相差二十多岁,但此刻站在一起,却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夫妻俩带着丫鬟梅香刚步出别院进入后花园,便看到三姨太周燕卿带着丫鬟彩蝶,花枝招展地走出紫月轩。 见到丈夫与四姨太穿着情侣套装,三姨太周燕卿的脸立马就变成了绿色。 彩蝶见到大少爷与四姨太走出别院,立马对三姨太说:“三姨太,前面是大少爷与四姨太,我们是不是快步走过去打招呼?” 周燕卿冷哼一声,“不必,咱们慢慢走。” 她故意放慢脚步,扭着腰肢,仪态万千地朝着那二人走去。 林恩典瞧见周燕卿走来,微微皱眉,心里暗叹怎么在这里碰上她。 眼见着周燕卿越走越近,已经快要到跟前了,一旁的吴秀英连忙伸手轻轻拉扯了一下林恩典的袖口,并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自己一同站立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周燕卿走近前来。 只见吴秀英十分乖巧地紧挨在林恩典身旁,目光始终注视着逐渐靠近的周燕卿。 待到周燕卿终于走到眼前时,吴秀英才柔声细语地开口说道:“三姐过来了呢。” 语气轻柔婉转,仿佛生怕惊扰了旁人一般。 此时的周燕卿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吴秀英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哟,妹妹今日归宁啊,瞧这一身装扮,可真是娇艳欲滴,惹人怜爱呀!尤其是这绛紫色的衣裳,穿在妹妹身上,那更是别有一番风情韵味呢!” 说完,还故意停顿了片刻,似乎想要欣赏一下吴秀英听到这番话后的反应。 紧接着,周燕卿又将头转向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恩典。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不屑与嘲讽之意,冷笑着说道:“哼,没想到咱们这位平日里自视甚高、颇有个性的大少爷,如今竟然也学会了投其所好了呢!我以前还真没发现,原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啊!” 当她踏出紫月轩,目光触及之处便是林恩典和四姨太的穿着上,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醋意。 只见新婚的两人,身上所穿着的衣物,竟与是同一个色系! 这种巧合仿佛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她内心深处潜藏已久的嫉妒之情。 原本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层层波澜,肚子里的醋意更是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迅速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矜持。 就在这时,她心中那汹涌澎湃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难以遏制。 只见她面色涨红,双目圆睁,嘴唇微微颤抖着,对着林恩典毫不留情地展开了一轮冷嘲热讽。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话锋猛地一转,矛头瞬间又指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四姨太。 她眯起眼睛,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语气尖锐而刻薄地说道:“哼!只是不知道妹妹这般煞费苦心、大张旗鼓的,究竟是不是想要借着这次归宁的机会,狠狠地将我们这些姐姐们都压下去一头啊?” 一想起她们这三房姨太太,她心里就不由得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要知道,当初她们嫁入林家归宁的时候,可都仅仅只是一两担礼担而已。 哪里像今天这位得宠的四姨太这样风光无限、备受重视呢? 光是看看眼前这堆积如山的礼品和那一身身华丽无比的衣裳,就足以让人明白林恩典对她的宠爱程度绝非一般。 再联想到今日丈夫为了四姨太归宁之事忙前忙后、费尽心思的模样,想来这两件精美的衣服恐怕早在他们尚未完婚之前就已然早早准备妥当了吧! 听到周燕卿说自己想压其他三位姨太太,吴秀英忙低下头慌乱地说道:“姐姐说笑了,妹妹怎敢。” 见三姨太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又看了看四姨太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林恩典不耐烦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莫要在此处争执。” 第210章 不念旧恶 昨晚,夜幕笼罩着古老的宅邸,月光洒下一片银白。 周燕卿借着酒劲,脚步踉跄地朝着别院走去。 别院发生的事,林恩典并没有亲眼目睹。 当他从飞鸿堂回来,刚踏入别院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大少爷!” 原来是二姨太石月华在呼喊他。 他的心头不禁涌起一丝疑惑,这些年来,二姨太从未如此主动地邀请过他去自己的房间。 虽说她进入林府已经十几年,但每次都是林大少爷自己主动上门的。 更何况今日乃是他与四姨太新婚的次日,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二姨太究竟为何要叫他前去呢? 怀着满心的狐疑,林恩典缓缓走向二姨太的厢房。 房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烛光。 他轻轻推开门,只见二姨太正站立在窗前,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到林恩典进来,二姨太连忙起身迎上去,压低声音说道:“大少爷,您可算来了。方才三妹喝多了,跑到别院来闹了,怕是惊到四妹了呢!” 林恩典皱起眉头,示意二姨太详细说来。 于是,二姨太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 听到此处,林恩典心中暗暗叫苦。 他对周燕卿的脾气秉性可谓了如指掌。 周燕卿向来任性妄为,一旦发起火来,那可是谁都拦不住的。 若是真让她在此撒泼耍赖,甚至动手打了四姨太,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想到这儿,林恩典不由得赶紧辞别二姨太,急匆匆地向四姨太的厢房赶去…… 推开门,只见四姨太正端坐在书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读得津津有味。 见到他进来,她放下了手里的书本,满眼温柔地看着他说:“大少爷您回来了。” 见四姨太满脸温柔,表情淡然,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于是他走上前去,拉起了四姨太的手,柔声问道:“英儿,今日你可曾受了什么委屈?” 只见四姨太微微抬起头来,那张娇美的面容之上竟是一片淡然。 她轻轻摇了摇头,柔声说道:“大少爷,妾身并未觉得有何委屈。” 见林大少爷还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四姨太微笑着看着林大少爷,满脸温柔又说:“您呀,还是应当多多将心思放置在生意上头才是正经事,至于我们这些女人家之间的琐碎小事儿,您就无需费心插手啦。” 尽管他始终紧咬牙关,没有将今晚三姨太前来别院这件事宣之于口。 但聪慧伶俐、机敏过人的四姨太又怎能听不出他那弦外之音? 当四姨太表示自己并未受到什么委屈时,他的心头怒火却依然难以平息。 因为就在刚才,他从二姨太那里听到整件事经过之后,便已怒不可遏。 恨不得立马飞奔至紫月轩,找那三姨太周燕卿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此时的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瞪得浑圆,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他拉住了四姨太的手,轻轻在她的手背拍了拍。 随后,只见他猛地一转身,大踏步地朝着门外走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似乎无人能够阻挡得了他。 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一刹那间,一只宛如羊脂白玉般温润细腻的柔荑突然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角,硬生生地止住了他前行的步伐。 他下意识地望向了拽住他的人,只听得她轻启朱唇,柔声劝道:“大少爷,切莫如此冲动行事啊!您这样兴师动众地找上门去,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事情变得越发棘手和糟糕了。到那时,我就更难做了呢!还请大少爷三思而后行呀……” 望着四姨太那满含恳切之意、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眼眸,林恩典心中不由地泛起一丝怜悯之情。 他紧紧地攥起拳头,由于愤怒而使得手上青筋暴起,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跟随着四姨太一同回到了厢房之中。 她帮他脱去外面的罩衣时,突然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来。 于是,她一边帮林大少爷脱衣服,一边轻声说道:“大少爷啊,今天在餐桌上,婆母安排座位的时候,的确是委屈了三姐了。” “有何委屈的?不就一个座位罢了,她一直都是比较小家气,你别管她。” 听四姨太替三姨太说话,林恩典阴着脸说。 “适才妾身在用餐的时候特意留心观察了一下,今晚三姐几乎都没有怎么动筷子去夹菜进食,反而是一杯又一杯接连不断地将酒水灌入腹中。肚子里没有食物只有酒,这肠胃又怎能经受得住如此折腾呢?” 说到这里,四姨太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那都是她自作自受,别管她!” 林恩典坐上了床沿,不耐烦地应着道。 “梅香啊,你赶快去厨房,让厨子们赶紧蒸一笼桂花糕来,立刻给紫月轩的三姨太送去。” 梅香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去办事了。 见四姨太做事如此细心,还不计前嫌,林恩典满眼温柔地看了看四姨太,伸手把四姨太拉上了床…… 今日乃是新婚夫妇归宁的大喜日子,位于庵埠的吴家,此时此刻已然陷入一片繁忙之中。 那原本就不算太大的院子里,竟然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土灶,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充满生活气息。 只见灶膛中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直蹿到半人高,仿佛要冲破天际一般。 而架在灶台上的那口大锅,里面煮着鲜美的鱼汤,此时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阵阵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在这土灶之前,站着庵埠赫赫有名的大厨——阿才师傅。 他身着白色厨师服,腰间系着一条蓝色围裙,精神抖擞地手持一把大勺子,小心翼翼地从锅中舀起满满一勺鱼汤,凑近嘴边轻轻吹去热气后,慢慢品尝起来。 只看他微微眯起双眼,细细品味着鱼汤的味道,不时还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手艺颇为满意。 与此同时,林府的家奴们也早已过江,他们肩挑着重甸甸的礼担,一路马不停蹄地朝着平安街飞奔而来。 这些家奴们个个身强体壮、步伐矫健,虽然担子沉重,但他们行走间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和稳定的速度,远远望去,宛如一道流动的风景线。 “吴师娘,您家闺女的礼担已经到街口啦!” 正在厨房忙碌地帮忙洗菜的吴师娘,忽然听到院子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 那是隔壁热心肠的张婶子扯着嗓子在报信儿呢。 第211章 翘首以待 吴家的女儿嫁进了声合号林家,成为了林大少爷的第四姨太。 这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庵埠镇的人们无不对吴家投来艳羡的目光。 要知道那声合号,可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产业遍布各地,富得流油呐! 还记得吴家姑娘出嫁那天,那场面简直壮观极了! 长长的迎亲队伍沿着街道缓缓前行,打头的便是那一溜儿精壮的汉子们挑着沉甸甸、红彤彤的礼担。 每一个礼担里都装满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以及各种珍稀的玩意儿。 这浩浩荡荡的阵势吸引了整条平安街上的邻里乡亲纷纷涌出门来,争相目睹这场盛大的婚礼。 一时间,林吴联姻成了当地美谈。 如今,吴家姑娘新婚归宁之日,自然又成了镇上的一件大事。 众多街坊邻里听闻此讯后,纷纷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好奇。 虽说是四房,但迎娶时的那阵势,一点也不输迎娶正室时的规格。 大家一大清早便迫不及待地齐聚在街口,希望能亲眼目睹一下这位声合号的少东家究竟会不会再次轰动庵埠镇。 在众人的期盼中,林家的礼担队缓缓进入平安街。 只见由八位身强力壮的仆人稳稳挑起的沉甸甸的礼担,浩浩荡荡朝吴家而来。 这些礼担装饰得极为精美华丽,上面覆盖着鲜艳的红绸布。 随着仆人们稳健有力的步伐轻轻摇曳晃动,沉甸甸的礼担一颤一颤,看得出每一担的分量不轻。 众人浩浩荡荡地跟随着那精致而沉重的礼担,缓缓地向着吴先生家走去。 此时,吴秀雄、吴秀伟以及吴家的众多族亲兄弟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守候在了家门口。 他们身着盛装,面带微笑,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当看到那长长的队伍逐渐靠近时,他们纷纷快步走上前去,准备迎接这远道而来的贵客们。 当礼担队走近,吴秀雄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用红绸布包裹着的红包。 只见他手脚麻利地将一个个红包递到那些挑担的仆人手中,并向他们点头示意表示感谢。 仆人们接过红包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嘴里不停地说着吉祥话。 然后,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礼担交接到前来迎接的人手上。 完成任务后的仆人们心满意足地拿着红包,兴高采烈地转身折返。 不一会儿功夫,整整八担礼担就被放置在了吴家不算太大的院子里。 这些礼担一个挨着一个,将原本宽敞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了落脚之处。 门口站满了街坊邻居,个个伸长脑袋往里张望,想看看礼担里究竟装着什么稀奇宝贝。 吴师娘赶紧拿出一大篮糖果,一把一把地塞到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手里。 拿到了糖果的街坊邻居,也都慢慢地散开。 礼担已经送到许久,一对新人却迟迟不曾出现。 吴先生与吴师娘站在门前,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张望远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都什么时候了,怎地还不见人影儿!”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人愈发心急如焚。 吴先生赶忙催促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道:“秀雄、秀伟啊,快去渡口那边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路上遇到啥麻烦啦!” 得到父母的指令后,兄弟俩不敢有丝毫耽搁,脚下生风般朝着渡口飞奔而去。 不多时,兄弟俩便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渡口。 就在此时,他们远远望见一艘渡船正缓缓靠岸,而在船头处,只见姐姐在姐夫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正步履蹒跚地走下船来。 “姐姐,姐夫!”兄弟俩一眼瞧见亲人,激动不已,齐声高呼起来。 刚刚走下渡船的吴秀英听到呼喊声,猛地抬起头来,当她看清来人竟是自家两个弟弟时,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忙开口问道:“秀雄、秀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呀?” 兄弟俩快步迎了上去,同时回答道:“爹娘在家里等得着急,见你们这么久都没回来,担心你们乘坐的渡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所以就让我和弟弟过来打探一下情况呢。” “能有什么意外呢?你们就放心吧!只是这次送来的礼担实在是太多啦,我担心渡船装不下这么多东西,所以就让仆人们先挑着担子过江来了。” 听到老丈人和丈母娘担心着他们,林恩典脸上挂着笑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只见他悠然自得地走到渡口边,朝着远处挥了挥手,很快便招来一辆崭新的黄包车。 他自己与四姨太坐上黄包车,让吴秀雄兄弟俩伴着四姨太的丫鬟梅香走路回家。 此时,位于平安街的家中早已热闹非凡。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可口的饭菜,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吴先生夫妇以及众多亲戚围坐在桌旁,个个面露焦急之色,时不时望向门外。 已经临近正午,大家的心也越来越急切。 就在这时,站在门口负责张望的亲戚突然激动地大声喊道:“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坐在屋内正与众人闲聊的吴先生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朝着门外走去,满心欢喜地准备亲自迎接今日回门的宝贝女儿和女婿。 不一会儿功夫,黄包车缓缓地停在了吴家门前。 吴先生见状赶忙快步迎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支付车费。 然而,还没等他掏出钱来,刚刚从黄包车上下来的林恩典满脸尴尬地开口说道:“岳父大人,车费我已经付过了。” 吴先生一听这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看着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女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温和地问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今天怎么会来得如此之晚呢?” 面对岳父的询问,林恩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岳父大人,是这样的。今儿个早上我们特意安排礼担先行一步出发了,想着等收拾妥当后,我们也随即动身出门。谁曾想,当我们赶到渡口的时候,那艘渡船刚刚好开过去对岸了,没办法,我们只好一直在那儿苦苦等待,直到现在才总算过来了。” 第212章 促膝长谈 酒席一直持续到了午后时分,阳光穿过稀稀疏疏的枝叶,如金色的碎片般斑驳地洒落在摆满残羹剩饭的饭桌之上。 吴先生和女婿林恩典你来我往,杯盏交错,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已是满脸通红,醉意醺然。 这可是吴先生生平头一遭如此沉醉,以至于当他被人搀扶着安置到榻上歇息时,口中仍念念有词:“来来来,大少爷,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干杯干杯!” 那含糊不清的话语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酒局之中,难以自拔。 再看另一边,同样烂醉如泥的林恩典此时也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扶进了四姨太在娘家时所住的房间里。 他如一滩软泥般瘫倒在床上,瞬间就进入了梦乡,呼噜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眼见着新女婿和岳父大人皆已醉得不省人事,前来赴宴的众多亲戚朋友们在酒足饭饱之后,也都陆陆续续地起身告辞。 家族中的女眷们帮忙着吴师娘帮忙收拾残局后,请来做饭的大厨和帮手们也都陆续撤离了吴家小院。 刹那间,原本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吴家院子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只见丈夫和女婿都酩酊大醉,早已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吴师娘见状,打发开梅香,伸手轻轻拉住女儿的柔荑,然后一同缓缓坐下。 从女儿与女婿踏进家门那一刻起,时间就如同白驹过隙般飞速流逝。 不知不觉间,整整三个时辰已经过去。 然而,在此之前,由于家中琐事繁多,加之客人来来往往需要应酬,吴师娘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与女儿好好聊聊心里话。 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个难得的空闲时刻,吴师娘心中满是欢喜。 要知道,自从自家的宝贝女儿嫁到林府之后,仅仅才过去了短短的三天时间,可这三天对于吴师娘来说,却宛如漫长的三年一般难熬。 她整日里忧心忡忡,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天吃饭时也是毫无胃口,食不知味。 毕竟,那林府可是名门望族,大户人家的规矩礼数繁多,各种繁文缛节让人应接不暇。 特别是像林家这样的豪门世家,其家族内部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犹如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其中无法脱身。 一想到这些,吴师娘就愈发担心起女儿来,不知道她是否能够适应这种新环境,能否处理好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 尽管吴先生也曾好言宽慰过她,说自家女儿冰雪聪明、机智过人,而且之前在李府待了足足九年之久,应对这些琐事和人际关系,都应当游刃有余,叫她不必过于忧心忡忡。 然而,当夜幕降临,吴师娘躺在床上准备歇息之时,脑海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各种担忧的画面。 女儿会不会不熟悉府中的规矩礼数而所做不周? 亦或是女儿在林府众多姨太太中,是最小的一个,会不会受到那三房姨太太们的明枪暗箭、冷嘲热讽甚至是恶意欺凌……? 如此种种思绪萦绕心头,使得吴师娘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英儿啊,快跟为娘讲讲,这几日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呀?林家人待你如何呢?” 吴师娘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眼中满是忧虑和关切,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看到母亲如此担心自己,吴秀英心中一暖,嘴角微微上扬。 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说道:“娘,您就别担心啦!我在那里一切都好着呢。林府上下对我都挺不错的,并没有像您想象中的那样难以相处呢。” 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试图安抚她那颗不安的心。 听到女儿这般回答,吴师娘半信半疑地追问道:“真的吗?那三房姨太有没有找你的麻烦、为难你呢?” 虽然眼前的女儿看上去心情愉悦,丝毫不像受到委屈的样子,但回想起当年她在李府时的经历,吴师娘还是放心不下。 那时,她每次回家都是强颜欢笑,用同样轻松的姿态来掩盖所遭受的苦难。 而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后来从丈夫口中得知真相,方才明白女儿默默承受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吴师娘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女儿,想要确认她是否真的如所说的那般安好。 “是真的,三位姐姐皆对我甚好呢,尤其是二姨太,对我更是照顾有加。” 吴秀英瞧见母亲那满是疑惑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时,不禁微微翘起了嘴角,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喜笑颜开地对着母亲诉说起来。 “那么,那位大少爷又待你如何呢?” 尽管之前已然亲眼目睹过女婿对自家闺女百般呵护,但吴师娘仍旧期望能亲耳听到女儿亲口讲述出来。 听闻母亲这般询问,吴秀英那张白皙粉嫩的俏脸瞬间泛起了如晚霞般艳丽的红晕。 她下意识地轻轻咬了咬那娇艳欲滴的嘴唇,然后羞涩地低下头去,声若蚊蝇般轻声回应道:“娘亲,您就放宽心吧!大少爷他将我视若珍宝一般,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断断不会让我遭受哪怕半点儿委屈的啦。” 待到听完女儿这番亲口所言之后,吴师娘那颗始终高悬着的心总算缓缓落回了肚子里。 她的脸上也随之绽放出欣慰无比的笑容,连连点头应和着:“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林大少爷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香甜无比,仿佛将近日来所有的疲惫与烦恼都抛诸脑后。 他就像一只冬眠的熊一般,沉浸在深深的梦乡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直到那西斜的太阳渐渐隐没于山后,天边泛起一抹绚丽的晚霞,他才悠悠转醒。 此时,夫妻俩意识到时间已然不早,如果再不抓紧行动,恐怕就要错过最后一班轮渡了。 于是,他们赶紧拜别岳父母,赶往渡口。 幸运的是,当他们赶到时,轮渡尚未启航。 夫妻二人与丫鬟梅香如释重负地上了船,随着轮船缓缓开动,江面被划开一道长长的水痕,最终顺利抵达对岸。 当他们踏入林府大门的时候,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府里的众人早已用过晚餐,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歇息去了。 偌大的府邸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打破这份宁静。 见到大少爷和四姨太此刻才回府,原本已经准备休息的厨子们不得不再次走进厨房,重新燃起炉灶。 顿时间,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声瞬间充斥着整个后厨。 第213章 虚惊一场 用过晚餐后,两人又去了飞鸿堂问安。 刚刚回到别院的厢房坐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听到梅香大声喊着:“二姨太来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只见二姨太面带微笑走了进来。 \"二姐,您快请坐!\" 四姨太连忙起身,热情地招呼道。 然而,坐在一旁的林大少爷却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心中暗自嘀咕:\"都已经到戍时了,这个时候她怎么还有闲情逸致过来串门呢?\"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对二姨太的到来表现出明显的不悦。 “我跟四妹有好多话要说呢!” 只见那二姨太石月华满脸惊惧之色,小心翼翼地看着丈夫,轻声说道。 她深知此刻丈夫面色不善,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而另一边,四姨太眼见丈夫对二姨太深夜来访面露愠色,连忙娇声安慰道:“大少爷,您先去安歇吧,我和二姐不过闲聊几句罢了,很快就过来陪您。” 说着,还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臂,试图让他消气。 听到四姨太如此言语,林恩典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但还是皱着眉头叮嘱道:“可别聊得太久了,今日一路奔波,着实劳累不堪,你们也都早些歇息吧。” 言罢,便转身迈步走进了卧室。 待林大少爷慢悠悠地走进卧室之后,一直紧绷着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二姨太终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一下子就瘫软在了旁边那张雕花精美的椅子上。 站在一旁的四姨太见状,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二姐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呀?怎么会把你吓成这样呢?” 说着,她还凑近前去,仔细端详起二姨太的面容来。 只见二姨太双手紧紧地握住四姨太的手,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带着明显的战栗感说道:“四妹啊,今天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咱们那位三姨太居然在这府上唱起了一出惊天动地的大戏!” “哦?是什么样的好戏啊?” 一听到说是三姨太又在府里闹事了,四姨太顿时来了精神,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二姨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压低声音对四姨太说:“我今儿个这么晚了还冒着风险跑到你这儿来,就是想特意给你提个醒儿。明天早上要是碰巧遇上了三姨太,你可千万要多加小心,谨言慎行啊!” 说完,她一脸忧伤地拉起四姨太的手,轻轻拍打着,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一些安慰和力量。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呢?难道……这三姨太在府里闹腾,还跟我有关系不成?” 四姨太越听心里越发毛,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就悬到了嗓子眼儿。 “正是跟你有关啊!你跟着大少爷离开之后,这三姨太可就在府里闹开了锅啦!又是哭又是闹的。她说她三日回门的时候,咱们林府居然仅仅只派去了一位仆人,挑着那么小小的一担礼担就算完事了。更过分的是,陪她回去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仆人和那个叫彩蝶的小丫鬟而已!再看看你呀,回门的时候不仅有整整八大担的丰厚礼品,还有大少爷亲自陪伴左右呢!” 二姨太一边低声地说着,一边还夸张地比划着手势,似乎想要将当时的场景描绘得更为生动形象一些。 听闻竟然是因为回门这件事情,四姨太那颗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直到此时才如同一块巨石般缓缓落了下来。 只见她那原本姣好的面容之上满是委屈之色,目光怯生生地瞥向一旁的二姨太。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用低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原来竟是为此事啊!今儿个早上,我与大少爷在后花园碰巧遇见她时,她就已经满脸不高兴了呢。” “什么?你们还未离开府宅之前就已然打过照面了吗?如此说来也就难怪了……就在你们前脚刚踏出大门没多久,她便在那怀瑾堂里闹得天翻地覆、呼天抢地的。倘若此事传到了大少爷耳中,怕是得挨一顿责骂呢!” 当二姨太听到四姨太提及早在清晨出发之时三姨太周燕卿就已经开始撒泼闹事了,心中不禁暗自思忖道,嘴里也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起来。 “三姨太哭闹的时候,老爷与夫人难道都不在家吗?” 当听说三姨太居然跑到怀瑾堂去哭闹时,四姨太满脸疑惑地询问道。 只见她蛾眉紧蹙,美眸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可不是嘛!老爷一大早就去了声合号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而夫人呢,用过早餐后,就出门到裁缝店裁剪新衣裳去啦。这家里啊,只剩下我和大姐两个人在。估计就是瞅准了这个时机,那三姨太才敢这般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在怀瑾堂里撒泼打滚呢!” 二姨太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压低嗓音,仿佛生怕自己的话语会惊扰到正在房间里熟睡的丈夫。 四姨太听后,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紧接着追问道:“既然大姐当时也在现场,那她又是作何反应的呢?” 显然,对于一向端庄稳重的大姐在此种情形下的表现,四姨太充满了好奇。 二姨太轻抿双唇,稍稍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大姐当时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呀,毕竟面对这样蛮不讲理又情绪激动的人,着实让人不知从何处劝解起。但大姐还是一直保持着耐心和好脾气,不停地宽慰着三姨太,希望能让她冷静下来。谁承想,那三姨太却是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万分,情绪愈发激动起来,最后竟然像发了疯似的,一头猛地撞向了柱子!哎呀呀,真是把大家都给吓坏了!不过万幸的是,可能因为力度不算太大,只是在额头上擦破了一点皮而已,倒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 说到这里,二姨太不由自主地拍了拍胸口,似乎仍心有余悸。 “什么?她竟敢做出这种傻事来?那她现在身体可有恙否?” 四姨太闻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原本白皙的面庞瞬间失去了血色,娇躯也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第214章 柔情蜜意 “除了额头的那处轻微擦伤外,其他地方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四妹大可放心。只是呢,她竟然口出狂言,说从今往后要与你水火不容、势不两立!这个人的脾气向来古怪孤僻,平日里行事也是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完全不顾及他人感受。所以呀,你要是哪天不巧碰见了她,可得千万多加小心才好。” 二姨太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握住四姨太的手,满脸都是真切的担忧之色。 毕竟在她眼中,这位四姨太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心地善良单纯,若是真和那个泼辣刁钻且手段狠辣的三姨太对上了,恐怕只有吃亏的份儿。 想到这里,二姨太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听到二姨太这番关切备至的话语,四姨太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她感激地望着二姨太那张忧心忡忡的脸庞,轻声说道:“二姐,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你的好意我都记在心里了。日后我自当处处谨慎,尽量避开与三姨太发生冲突。” 说完,四姨太微微垂下头,若有所思地摆弄起手中的帕子来。 二姨太又说了些府中的其他琐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四姨太将二姨太送出房门后,站在门口望着夜空,心想这深宅大院里真是步步惊心,以后行事还需更加小心才是,随后缓缓转身回房休息。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轻轻地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时,四姨太悠悠转醒。 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而温馨的房间。 身旁的丈夫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面容安详,呼吸平稳。 看着丈夫熟睡的模样,四姨太心中满是柔情蜜意,但同时又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稍有动作就会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此刻,她的身体与丈夫紧密相贴,感受着对方温暖的气息和有力的拥抱。 一只宽厚的大手宛如铁钳一般牢牢地环在她纤细的腰间,仿佛这是他最珍贵的宝物,一刻也不愿松开。 然而,四姨太渐渐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异样的热度。 身后男人的身躯如同燃烧的火炉一般滚烫,这股炽热透过薄薄的真丝睡衣传递到她的肌肤上,使得她的额头和后背开始微微渗出汗珠。 尽管如此,四姨太却并没有挣脱开去,反而静静地享受着这份亲密无间所带来的独特感觉。 原来两个相爱的人拥抱在一起睡觉,是多么美妙的事。 虽然看过很多关于相爱的两个人相拥而眠的描写,但那时的吴秀英对此并无太多感触。 然而,当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逐渐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犹记得自己两岁那年,母亲生下了弟弟吴秀雄。 自那以后,她便被父母安置在了一张小小的床铺里独自入睡。 那个时候的她还年幼懵懂,尚不懂得什么叫做孤独和害怕,只是乖乖地躺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进入甜美的梦乡。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后来,她离开了李府,跟着父母到城西做起生意。 那段日子里,吴秀英终于有机会与母亲同睡在阁楼那张窄小的床上。 尽管能够与亲爱的母亲相伴入眠,可吴秀英却始终不敢紧贴着母亲入睡。 不知为何,每当她试图靠近母亲时,心中总会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两人贴在一起睡觉会让她浑身不自在、特别不舒服。 于是,每个夜晚,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生怕惊扰了身旁的母亲。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内心深处充满了忧虑和不安,整日纠结于一个看似简单却又无比复杂的问题——她与未来的丈夫是否能够安安稳稳地同睡在一张床上。 这个念头如同阴云一般笼罩着她,让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再回首往事,她才惊觉当初自己的那些想法是如此的幼稚和可笑。 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爱情会逐渐驱散所有的恐惧和疑虑; 而两人之间的默契与信任,更是成为了他们共眠一榻最坚实的基石。 此刻想来,当初的担忧简直就是庸人自扰啊!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丈夫缓缓地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当他终于完全睁开双眸之后,一眼便瞧见了四姨太那张娇美的面庞。 此时的四姨太,正用一种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神凝视着他,那目光犹如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他的心间。 见此情景,林恩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甜蜜的暖流。 他情不自禁地微微低下头,然后将嘴唇轻轻地印在了四姨太光滑的额头之上。 这一吻,仿佛是他们之间爱意的无声表达,轻柔而又深情。 紧接着,他伸出双臂,用力地将四姨太揽入怀中,让她能够更贴近自己的胸膛。 感受到丈夫强有力的拥抱,四姨太娇柔地转过身来,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一般,蜷缩进了丈夫宽厚的怀抱之中。 此时此刻,时间似乎都凝固了下来。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相拥着,静静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温馨。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对方,眼中流露出的尽是深深的眷恋和无尽的爱意。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唯有这一刻的相拥才是永恒。 时光悄然流逝,无人知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 就在这静谧之中,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仆人的呼喊声:“大少爷,您是否已经起床了?老爷传话过来,让您速速前往飞鸿堂一趟。” 这突如其来的召唤令大少爷心头一震,他与四姨太不禁对视一眼。 四姨太那美丽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而大少爷则迅速镇定下来,高声回应道:“晓得了,我即刻便过去。” 言罢,他温柔地俯身轻吻了一下四姨太的额头,用轻柔的语调嘱咐道:“英儿,你且再安心躺一会儿吧,我得先起身前去了。” 然而,四姨太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您都起来了,我又如何能继续安睡呢?” 尽管丈夫体贴地劝她再多休息片刻,但四姨太心中清楚,既然老爷如此急切地传唤大少爷,定然是有要事相商。 更何况昨日三姨太大闹怀瑾堂之事尚未平息,她暗自揣测,莫非此事已然传入老爷和夫人耳中,此番唤大少爷过去,便是要责令他出面斥责三姨太不成? 想到此处,四姨太的心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第215章 慰荐抚循 果不其然,当林子山晚上回府后,便听到下人在谈论今天三姨太大闹怀瑾堂之事。 本以为是小妾之间争风吃醋,林子山夫妇也未曾将此事放在心里。 春桃昨晚回到寝室,听闻同屋的丫鬟讲起今天三姨太大闹怀瑾堂用头碰石柱之事后大惊失色。 早上起床后,她便匆匆禀报给林子山夫妇知道。 这可把林子山夫妇吓得不轻,还好没什么大碍,要是闹出人命,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一早起来,便命令仆人到别院来唤儿子林恩典,过去商量对策。 “什么?她竟然疯到如此地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女人没救了!” 听完父亲的讲述后,林恩典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怒不可遏地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双眼,满脸惊愕地惊呼道。 此时的林恩典,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生起气来竟然会不顾自己的生命。 一旁的林夫人见到儿子被气成这样,心疼不已,连忙说道:“快想想办法吧,燕卿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倔强,如果这次只是侥幸没有出事,那下一次呢?万一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听到母亲的话,林恩典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但他的情绪依然难以平复。 他双手紧紧地捧着自己的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喃喃自语道:“她发起疯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六亲不认,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唉,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拯救她……这个人,或许真的已经没救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燕卿安抚好了,其他的,再慢慢补上。” 林子山对于三姨太的性情可谓是心知肚明,他深知昨日三姨太之所以会突然之间变得如同疯婆子一般失去理智,其根本原因完完全全就是出于对娶四姨太时林家的重视程度以及她年轻貌美的容貌独得丈夫宠爱的强烈嫉妒心理。 而且这一次四姨太归宁时所准备的那些礼担,看上去似乎也着实有些过于隆重了些。 想来也许正是因为当初亲口对吴家许诺,将会按照大房的标准和规格来迎娶吴秀英入门。 正因如此,此次四姨太回娘家归宁之日,林家上下才会表现出这般超乎寻常的重视程度吧。 三姨太那可是个直性子,心中压根儿就藏不住事儿。 甭管是啥,只要她觉得不妥当或者不满意了,那张嘴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地全给倒腾出来了。 可再瞧瞧这大少奶奶郑佩霞和二姨太石月华呢? 她们俩啊,那性情可真是内敛得很呐! 即便心里面有一百个、一千个不舒服,脸上却还是能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绝不会轻易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给显露在外头。 这不,就算对于四姨太归宁这件事情心存怨念,她们也会死死地咬着牙关,把那些埋怨的话语硬生生地给吞回肚子里去,绝对不会让旁人瞧出半点儿端倪来。 要知道,大少奶和二姨太平日里本分老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坏心思。 然而,就四姨太归宁这件事,三姨太都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想必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自己的盘算和想法的。 三姨太是个直性子,心里有啥不满全都一股脑地给发泄出来了。 但恰恰是另外那两个闷不吭声的人更让人难以捉摸,谁能保证她们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不会搞出些小动作呢? 所以说啊,对于这两位没有发出声音的人,绝对不能麻痹大意、掉以轻心。 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要安抚,还得是这三人全都安抚好了,才能确保日后林府的安宁。 自从丈夫被公公召唤过去之后,四姨太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决定起身下床。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悠悠地穿上了那身绣着精美花纹的衣裳,又对着铜镜仔细地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 这一天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户洒进房间里,照得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的早餐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家聚在一起享用。 由于公婆和丈夫要在飞鸿堂商议重要事宜,所以吩咐各房的丫鬟将饭菜端到各自小主的房中去吃。 四姨太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精致可口的早点,却没有多少食欲。 她心里惦记着丈夫那边的情况,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谈论些什么大事。 匆匆扒拉了几口饭食后,四姨太就放下筷子,开始焦急地等待丈夫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丈夫依旧迟迟不见身影。 四姨太忍不住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门口,期盼着下一刻就能看到丈夫熟悉的面容出现。 “四妹,在看什么呢?如此专注。” 正当四姨太手扶门框,眼神直直地朝着门口张望之际,二姨太宛如幽灵一般突然现身于门口,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轻声开口询问道。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四姨太猛地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她转过身来,同样面带微笑回应道:“二姐,今日一大早,老爷和夫人就派人传话叫大少爷前去商议要事,可此刻还未见他的身影返回,也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言语之间,四姨太的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见四姨太如此神态,二姨太心中不禁暗笑一声。 她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和善的模样,说道:“四妹不必过于忧心,依我之见呐,此次召唤大少爷多半是因为昨日之事。要知道,昨天三妹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那般哭闹撒泼,简直让众多下人都瞧了个热闹,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 说到此处,二姨太轻摇着头,似乎对三姨太的行为颇为不屑。 二姨太在这林府之中已然生活了十几个年头,岁月的沉淀使得她对于这座府邸里的大小事务皆能洞悉明察,可谓是了如指掌。 无论是主子们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是下人们的琐碎杂事,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逃过她那双锐利的眼睛。 第216章 借题发挥 此次,林大少爷竟然依照迎娶正室夫人的高规格礼节,将四姨太风风光光地迎进了门。 这一举动可让其他三位姨太太心中极为不悦。 要知道,当初就算娶大少奶郑佩霞,也从未有过如此隆重盛大的场面啊! 然而,面对这位深得大少爷宠爱的女子,再加上又是婆婆亲自点头应许了吴家的亲事,她们纵使满心牢骚和不满,却也不敢公然表露出来。 无奈之下,只得强颜欢笑,口不对心地说着些祝贺与奉承的话语。 毕竟,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谁又敢轻易得罪那位得势的新宠呢? 于是乎,这看似热闹喜庆的背后,实则隐藏着女人之间的心机较量和明争暗斗。 对于这新娶进门的四姨太,二姨太石月华心中也曾泛起了不少涟漪。 要说不嫉妒吧,那肯定是假的。 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看着四姨太受大少爷及公婆宠爱有加。 全家人都围着她转,二姨太石月华心里怎么可能会毫无波澜呢? 然而,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石月华却渐渐发现了四姨太身上一些与众不同之处。 这四姨太平日里为人处世十分大方得体,无论是对待府中的下人还是其他几位姨太太,都总是面带微笑、彬彬有礼。 而且她从不仗着自己得宠就恃骄而纵,反而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让人感觉格外亲切。 就连三姨太周燕卿连续几次故意挑刺儿,四姨太也是一笑而过,从不与之计较。 私底下,甚至为了三姨太的身子着想,半夜还让自己的丫鬟去给她送糕点。 这般宽容大度的性子,着实令石月华感到有些意外和佩服。 渐渐地,石月华心中原本熊熊燃烧的妒火竟不知不觉地熄灭了许多…… 日上三竿时分,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了紫月轩那柔软的床榻之上。 屋内,周燕卿悠悠转醒,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身子。 想起昨日在怀瑾堂发生的事情,周燕卿不禁皱起了眉头。 当时的自己情绪失控,完全顾不得形象,大闹了一场。 如今想来,确实有些冲动鲁莽了。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肯定会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整个府邸。 用不了多久,公婆和丈夫都会知晓此事。 虽说自己身为这府上的三姨太,地位也算尊贵,可终究还是要顾及一下颜面。 府中的奴仆众多,人多嘴杂,自己如此不顾身份地撒泼耍赖,传出去多少是有些丢人的。 但一想到所受的委屈,周燕卿又觉得自己那样做似乎也情有可原。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惩罚…… 镜子里映照出的那张面容显得如此憔悴不堪,额头上缠绕着厚厚的一层纱布,仿佛将所有的精气神都束缚在了其中。 她那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光彩,只剩下一片迷茫和无助。 只见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解开缠在额头上的纱布。 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自己尚未愈合的伤口。 她满心期待着能看到昨日那个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有所好转。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脆而又带着些许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三姨太,五少爷吩咐了,这纱布要三天之后才能解开呢!” 见三姨太要解开纱布,丫鬟彩蝶惊慌失措道。 回忆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周燕卿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 当时,看到大少爷偕同四姨太,夫唱妇随地出了府门后,心中的委屈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她情绪激动,竟全然顾不得自己平日里端庄秀丽的形象。 边大声地哭闹着,肆无忌惮地耍着自己的脾气。 那一刻,自己肯定是昏了头脑,才会猛地一头朝着堂上的木柱子撞了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周燕卿的额头狠狠地撞击在了坚硬的木柱之上。 刹那间,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处流淌而出,染红了她那身精心挑选的红色衣裳。 顿时,怀瑾堂里在场的所有人乱做一团。 由于府里皆是女眷,面对这般血腥的场景,大家一时之间都慌了神,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一片慌乱之际,大少奶奶郑佩霞心中虽然也十分紧张,但她还是迅速做出了决定。 只见她面色凝重,急忙挥手叫来一旁的仆人,语气焦急地吩咐道:“快!赶紧去城西五少爷的医馆,让他火速赶回府上帮忙!” 那仆人心领神会,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匆匆忙忙地朝着城西跑去。 终于,没过多久,就见一个身影正飞快地向怀瑾堂奔来。 只见丫鬟彩蝶正手忙脚乱地拿着一块手绢,努力帮三姨太捂住伤口。 而三姨太则脸色苍白,额头上鲜血淋漓,眼中满是痛苦和恐惧,同时还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眼神紧紧盯着刚刚赶到的五少爷。 看到这样的情景,五少爷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快步走上前去。 来到近前,五少爷先是仔细查看了一下三姨太的伤势。 当他发现三姨太额头的伤只是破了一层皮,仅仅伤到皮外,并未伤及筋骨,更没有造成毁容的时候,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不已。 紧接着,他动作熟练地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一瓶消毒液,小心翼翼地开始为三姨太清理伤口。 经过一番紧张忙碌的救治,周燕卿的伤势总算暂时稳定了下来。 待包扎完毕后,虚弱无比的周燕卿便在小翠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紫月轩,并将自己紧紧地锁在了房间里。 自那以后,她就连晚饭也不敢出去吃了,生怕公婆和丈夫回来,看见自己的额头挂了彩。 当天傍晚晚饭时分,见三姨太周燕卿没出来吃饭,公婆便问了坐在一旁的大少奶郑佩霞。 郑佩霞见此情形,知道这事是藏不住的了。 于是,她向公婆详细禀报了今日周燕卿大闹怀瑾堂一事。 不过,在叙述过程中,郑佩霞刻意略过了周燕卿以头撞柱以及五少爷回府为其包扎等关键情节,而是选择避重就轻地讲述其他琐碎细节。 第217章 自怨自艾 经过漫长的一夜,周燕卿心想,此时此刻,公公婆婆还有她的丈夫想必都已经知晓了昨天自己在怀瑾堂大吵大闹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紧紧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那面容之上尽是懊悔之色。 她心里十分清楚,四姨太和自己完全不同。 当初,自己之所以能够进入林家成为大少爷的三姨太,仅仅只是因为大少爷一时心软,动了恻隐之心,替自己赎了身罢了。 而自己呢?为了报答大少爷的赎身之恩也好,对他有好感也好,自己就是一心想要嫁给大少爷做妾室。 虽然这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自从踏入这林府的大门至今,已然过去了好些年头,这么多年来,她也仅仅只为大少爷生下了一个女儿。 倘若不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抱养了六公子,那么等自己年老色衰之后,在这座偌大的林府之中,恐怕真的就再也没有自己立足之地了。 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呢? 周燕卿越想越是后怕,心中充满了不安和忧虑。 这些年来,因为这件事情,她整个人都变得郁郁寡欢,心中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渐渐地,这种情绪在心底生根发芽,最终化作了一种难以治愈的心疾。 她时常会抱怨上天的不公,为何要如此对待她; 有时则会将责任归咎于他人,认为是他们阻碍了自己达成心愿。 而那一向与她亲密无间的大少爷,如今见到她这般模样,也是被吓得退避三舍,再也不敢像从前那般亲近她了。 曾经,她还心存一丝希望,觉得只要有六公子陪伴在身边,即便大少爷不再亲近她,她的内心也能找到些许慰藉和依靠。 可是谁能料到,就在她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时候,这四姨太竟然进了府门! 四姨太一入府,便如同一股旋风般席卷而来,打破了她原本平静如水的生活。 看着四姨太备受宠爱、风光无限的样子,她那颗本已沉寂下去的心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就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对自己的性子那可是再了解不过! 只要怒火一上来,那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完全失去了控制,什么都顾不上了。 想当年还在戏班子里的时候,这股子坏脾气没少给自己惹麻烦啊! 有时候明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或者被师傅平白无故地责骂了一通,她那个火爆脾气哪里能忍得住? 那一刹那,她当下便会不管不顾地闹腾起来。 然而,戏班里毕竟有着严格的规矩和传统,她这样肆意妄为,到头来吃苦头、遭罪的还不是她自个儿呀! 踏入林府那朱红色的大门之后,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这深宅大院中的一个三姨太罢了。 在她的上头,还端坐着那位正室大少奶以及颇受宠爱的二姨太。 初来乍到之时,面对如此复杂的家庭关系和森严的规矩礼数,即便她本有着一副倔强的性子,却也不得不暂时将自己的脾气收敛起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她亲眼目睹大少奶和二姨太皆先后诞下麟儿,尽享家族的荣耀与恩宠时,心中那份强烈的渴望愈发难以遏制。 尤其是每一次看到府里众多公子,她都会不自觉地抚摸起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暗自祈祷上苍能赐予她一个同样健康活泼的儿子。 可命运似乎总是喜欢与人开玩笑,最终她历经艰辛生下的却是一个娇柔粉嫩的女娃。 那一刻,所有的希望瞬间破灭,仿佛有一盆刺骨的冰水从头顶浇落,让她从头凉到脚。 而产后的大出血,更令她这辈子与儿子无缘。 一直以来被她强行压抑在心底深处的那股子倔强劲儿、那股子不服输的臭脾气,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再也无法控制,开始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 自从迎来了六公子后,这对于已然无法再生育的三姨太而言,那可真是如同获得了世间罕见的稀世珍宝一般欣喜若狂! 从此之后,她将自己全部的精力与心思都倾注到了六公子的身上。 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紫月轩时,三姨太便会早早地起身,亲自为六公子准备精致可口的早餐。 而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三姨太又会坐在床边,轻轻哼唱着摇篮曲,哄着六公子进入甜美的梦乡。 然而,就在三姨太全心全意照顾六公子的时候,她却渐渐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她的丈夫已经很久都未曾踏入过紫月轩一步了。 曾经,这里也是他们夫妻恩爱的地方,但如今,因为六公子的到来,一切似乎都发生了改变。 尽管如此,沉浸在对六公子无尽关爱的三姨太,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变化所带来的潜在危机…… “三姨太,大少爷来了!”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周燕卿,被丫鬟彩蝶那清脆而又急促的呼喊声猛地拉回了现实之中。 她微微一怔,眼神从迷离逐渐变得清晰,但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大少爷来了?” 周燕卿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无奈。 对于此刻的她而言,这句简单的话语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因为她深知大少爷此番前来绝非善意。 就在周燕卿胡思乱想之际,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紧接着,大少爷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只见他面带微笑,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慌乱起身的周燕卿身上,轻声问道:“燕卿,你起来了?” 周燕卿强自镇定下来,努力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回应道:“大少爷,为何这么早就过来了?” 其实,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大少爷此来定然是有所图谋,但此时此刻,除了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 第218章 一探究竟 “我特意过来瞧瞧你,不知你现下感觉如何?是否安好?” 林恩典缓缓开口,目光落在眼前额头缠着纱布的周燕卿身上,语调显得有些平淡。 望着丈夫那平和的神情,周燕卿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原本,她还担心丈夫会因昨日之事大发雷霆,但见此刻丈夫并未动怒,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才渐渐地落回原位。 “正如你所见到的这般,并无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三姨太周燕卿微微侧过头去,只是随意地瞥了丈夫一眼,然后以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回应道。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尽可能显得平和一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会伤成这样?” “是我自己不小心,让您跟老爷夫人费心了。” 见丈夫心平气和,周燕卿难为情地说。 林恩典轻轻叹了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迈步向前,伸手拉住了周燕卿的手。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沉稳地说:“日后,切莫再如此莽撞行事了。若是心内有什么烦闷不快之处,只管直言与我说便是,莫要憋在心头。” 其实就在方才,当他于飞鸿堂听闻周燕卿昨日竟在怀瑾堂大闹一场时,瞬间怒火中烧,本欲即刻奔赴紫月轩向她兴师问罪。 然而,爹娘却坚决反对他这般冲动行事,反劝他应当多顾及其他三房姨太的感受,好生抚慰她们的情绪。 在父母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劝解之下,同时也是考虑到日后家中四位姨太太能够和和气气、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林恩典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听从父母的金玉良言。 尽管心中仍有百般不情愿,但他还是拖着犹如灌铅般沉重的脚步,缓缓朝着紫月轩走去。 当他刚踏入三姨太的厢房时,一眼便瞧见了额头上缠着厚厚一层纱布的三姨太正端坐在梳妆台前。 那一瞬间,原本就憋闷在胸口的熊熊怒火仿佛被浇上了一桶热油一般,“腾”地一下直冲脑门,火势瞬间窜得老高。 然而,就在他即将破口大骂之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三姨太平日里我行我素、任性妄为的模样。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此时贸然朝她发泄怒火,以她那种不管不顾、撒泼打滚的性子,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大吵大闹起来,到时候局面恐怕会变得难以收拾。 想到这里,林恩典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之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心头的怒火强行压制下去。 听到丈夫说出那句“以后自己有什么委屈尽管和他说”之后,三姨太周燕卿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她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双手猛地捂住了眼睛,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呜呜呜……” 压抑已久的哭声从她喉咙里传出,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 站在一旁的林恩典看着眼前哭得如此伤心的三姨太,心中也是一阵难受。 他强忍着心头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燕卿,你也知道,当初娶四姨太的时候,我爹娘跟吴家可是有着明确约定的。按照林府娶妻的规格,这个份上也不算什么。不过,请相信我,我深知这些日子以来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然而,当周燕卿听到丈夫口中所说的“补偿”二字时,心中的委屈非但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而愈发强烈了起来。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林恩典,哽咽着问道:“补偿?你要如何补偿我呢?难道再给我一些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就能弥补我所受到的伤害吗?”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下来。 此时此刻,周燕卿突然意识到,距离上次与丈夫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竟然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曾经那个自己、每次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使得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丈夫早已离她远去。 想到这里,她不禁悲从中来,哭得越发伤心欲绝了。 林恩典紧咬着牙关,拼命克制住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周燕卿那绣工精美的手帕,轻轻地为她擦拭掉脸颊上晶莹剔透的泪珠。 一旁的彩蝶目睹这充满温情的一幕,心领神会地悄然退出房间。 她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但并未完全紧闭,只是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仿佛是不忍打破这份宁静与美好。 离开房间后的彩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紫月轩的回廊处。 她呆呆地坐下来,眼神空洞无物,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方才所见到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那声音由远及近,正朝着紫月轩徐徐走来。 彩蝶猛地回过神来,急忙站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 当她跑到门口时,一眼便望见大少奶奶郑佩霞在贴身丫鬟心儿的陪伴下,仪态端庄地跨过门槛,走进了紫月轩。 “大少奶奶万安!” 彩蝶快步迎上前去,恭敬地向郑佩霞行礼请安。 郑佩霞微微抬手,面带微笑地说道:“彩蝶啊,不必多礼。快跟我说说,三姨太如今情况如何?” 彩蝶连忙垂首回答道:“启禀大少奶奶,三姨太已经好多了。此时此刻,大少爷也正在三姨太房内,悉心安慰着三姨太呢。” 说罢,彩蝶偷眼观察着郑佩霞的神色变化,生怕自己说错话惹得主子不高兴。 “哦?大少爷竟然也过来了?” 大少奶那精致的面容上流露出满满的诧异之色,她那双美丽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对于丈夫前来探望三姨太这件事情感到十分意外。 要知道,昨日里三姨太大闹怀瑾堂这事儿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府上上下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少奶原本心想,老爷和夫人定然已经知晓此事,今日家中恐怕会被搅得天翻地覆。 然而,从清晨一直等到现在,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府内却始终风平浪静,丝毫不见有任何混乱的迹象。 这般异常的平静反倒令大少奶心中愈发不安起来,思来想去之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担忧,决定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于是乎,大少奶唤来了贴身丫鬟心儿,两人匆匆忙忙地朝着三姨太所住的紫月轩赶去。 一路上,大少奶的心情格外忐忑,脑海中不断猜测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第219章 明察暗访 “大少爷发脾气了吗?” 听闻丈夫在三姨太房中,大少奶郑佩霞不禁眉头紧蹙,满脸忧色地向身旁的彩蝶询问道。 只见她手中紧紧攥着手帕,似乎内心正忐忑不安。 彩蝶偷瞄了一眼大少奶那副焦虑的神情,赶忙如实回答道:“回大少奶奶的话,没有呢!今儿个大少爷对三姨太可是格外的温柔呢。” 听到彩蝶这么一说,郑佩霞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落定了些,但她脸上的忧虑之色仍未完全消散。 她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如释重负般喃喃自语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心中暗自思忖着,但愿这件事能就此风平浪静地过去,不要再掀起什么波澜才好。 想罢,郑佩霞转过头来,对着身后一直默默跟随的贴身丫鬟心儿吩咐道:“心儿啊,咱们回去吧。” 心儿连忙应声道:“遵命,大少奶奶。” 说着便紧跟在大少奶身后,缓缓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眼见大少奶和心儿已然离去,彩蝶这才敢抬起头来,冲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高声喊道:“大少奶奶慢走!” 主仆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最终消失在了紫月轩门口。 “心儿,随我去别院。” 刚走出紫月轩,郑佩霞转头对丫鬟心儿说道。 “遵命。” 心儿脆生生地应着,如一只欢快的小鹿,赶紧走到大少奶前头,为其开路,向着别院奔去。 清晨,大少爷被父母传唤到飞鸿堂后,大家的早餐便都在自己的房中解决。 用过早膳,二姨太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翩飞到四姨太房间。 两人在四姨太房中,一边悠然地喝着香茗,一边愉快地聊天,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然而,时间如沙漏中的细沙,缓缓流逝,却始终未见丈夫的身影。 渐渐地,她们的心中也如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丝涟漪,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转而谈论起有趣的事情来。 突然,外头传来了梅香清脆的声音:“四姨太,大少奶奶来了。” 听闻大少奶奶来了,二姨太和四姨太如同触电般同时站起身来,两人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两人走出门口,看到大少奶奶郑佩霞郑正缓缓地走进别院,后面紧跟着如同小尾巴一般的丫鬟心儿。 两人赶忙行礼问安:“见过大姐。” “两位妹妹客气了,以后可别再如此多礼了。” 见到二姨太和四姨太都朝自己施礼,郑佩霞满脸笑容,犹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客气地说道。 梅香心领神会,赶紧搬来了一张椅子,轻轻地放在了茶桌旁边。 紧接着,她又赶紧朝着茶炉里添木炭,然后拿起旁边的扇子,奋力地扇起来。 “大姐,请坐。” 四姨太面带微笑,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指着梅香刚放置的椅子,热情地邀请郑佩霞坐下。 郑佩霞看了看桌子上两杯还没喝完的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然后缓缓地坐下。 “梅香,快给大少奶奶拿多个杯子来。” 见梅香还在扇着炉子,四姨太心急如焚,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催促着说道。 “无妨,无水之杯,恰似无翅之鸟,又有何用?” 见丫鬟仍在扇炉煮水,郑佩霞戏谑地说道。 “实在抱歉,不知大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姐海涵。” 四姨太见大少奶戏谑地调侃着自己,难为情地说道。 原来早上二姨太过来后,两人就一直喝茶,喝到刚才,开水刚刚用完。 二姨太表示不想再喝,于是四姨太便命令梅香把茶炉的火灭了。 刚灭完茶炉的火不久,大少奶就来了。 这不,梅香又手忙脚乱地,开始添炭扇火了。 “呵呵,四妹莫要放在心上。” 见四姨太难为情的模样,郑佩霞赶忙出言宽慰。 “多谢大姐宽宏大量。” 见大少奶为自己解围,四姨太赶忙致谢。 “对了,大少爷何时出门的?” 郑佩霞适才去紫月轩,听闻彩蝶言大少爷在三姨太房中,她心生好奇,遂如疾驰至别院而来。 毕竟昨日,方是他与四姨太新婚的第三日。 况且他多年未曾踏入紫月轩安寝,莫非昨夜他与四姨太归来后,闻得消息便直奔紫月轩了? “清晨卯时,老爷遣人来唤大少爷前往飞鸿堂议事,迄今尚未归来呢。” 听到郑佩霞询问丈夫的去向,四姨太如实作答。 “卯时出去的?” 郑佩霞心里清楚,他卯时出去,现在都已经将近己时了。 这样说的话,他也已经出去有三四个时辰之久了。 “大姐找大少爷,莫非是有紧要之事?” 听到大少奶郑佩霞问及丈夫,二姨太望着正佩霞问道。 “我适才去了紫月轩,彩蝶告知我,大少爷在三姨太房中,我没进门便出来了。” 看着二姨太一脸疑问,郑佩霞解释着道。 “他去紫月轩了?两人吵架了?” 听闻丈夫去了紫月轩,四姨太紧张地说道。 这时梅香已经把开水烧好,赶紧冲了一杯茶, 恭恭敬敬地送到大少奶面前。 “大少奶奶,请喝茶。” 梅香说着,把茶杯放在郑佩霞面前的茶桌上。 “嗯,好。” 郑佩霞满眼笑容,看了梅香一眼,满意地说道。 接着,她又转过头对着四姨太和二姨太说:“就是没有吵架,我才过来问情况的。这事也太蹊跷了。” “没有吵架?” 听到没有吵架,二姨太也觉得奇怪。 “是呢,听彩蝶说,大少爷从没这么温柔地对待过三姨太。” 郑佩霞一边说,一边端起了热茶,轻轻地吹了一下,缓缓地说道。 “昨天三妹闹那么大动静,我都担心老爷夫人知道了,肯定会责备三妹,所以昨晚没把三妹撞柱子之事,说给他们听。” 郑佩霞轻轻啜了一小口茶后,放下茶杯说道。 “府里人多嘴杂,就是大姐不说,老爷夫人也很快就知道的。” 二姨太听到郑佩霞说自己没把三姨太撞柱子的事报告给公公婆婆时,她满脸担忧地说道。 第220章 难以企及 “三妹这次是吓到我了,如果不是五少爷及时赶回来替她包扎伤口,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呐!” 郑佩霞优雅地端起茶杯,轻吹着热气,缓缓喝了一小口后,接着说道。 坐在一旁的二姨太听闻此言,不禁面露忧色。 她也跟着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轻声附和道:“是啊!我最担心的就是这额头会留下疤痕,要是留了疤,那不就等于毁容了嘛!” 说着,二姨太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二姨太如此担忧,郑佩霞却是冷笑了一声。 她淡淡地安慰道:“放心吧,有五少爷在,肯定不会让三妹的额头上留下疤痕的。” 话音刚落,郑佩霞便又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香茗。 随后,她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四姨太身上。 接着略带自嘲地开口说道:“四妹刚进门,就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可真是够丢人的哟!” 听到大少奶自嘲的口吻,四姨太赶紧赔着笑说道:“这种事情哪家哪户都会有,不丢人。” 三人围坐在茶几旁,一边悠然自得地品味着茶水,一边愉快地闲聊着家长里短。 就在这时,四姨太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猛然记起昨天从娘家带回的红桃粿。 昨夜回到林府,大家都已睡下。 早上还没起身,大少爷便被公婆唤了去。 本该把粿品分发到各房手中的事,便被搁置一旁。 想到此处,四姨太赶忙转头看向身旁站立的丫鬟,轻声吩咐道:“梅香啊,快去厨房蒸一笼红桃粿过来吧。” 梅香乖巧地点点头,柔声应道:“遵命。” 随后便缓缓退出房间,朝着厨房走去。 这边厢,大少奶闻听即将有美味可口的红桃粿可食,顿时喜笑颜开,满脸兴奋地夸赞道:“四妹呀,要说你娘家做的这些粿品呐,整个南市怕是找不出一家能够与之相媲美的哟!那味道简直令人百吃不厌呢!” 面对大少奶毫不吝啬的称赞,四姨太面露谦逊之色。 她微笑着回应道:“大姐您实在是太过奖啦,只要几位姐姐都喜爱吃,回头我就让梅香再多跑一趟店里,多拿些回来便是。” 言语间满是对姐妹们喜好的在意与关怀。 正当三人聊得热火朝天之际,只听得房门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大少爷迈着大步,风风火火地跨入房内。 他一眼瞧见大少奶、二姨太和四姨太皆聚于此处,不禁面露诧异之色,疑惑地开口问道:“怎的你们都在此处啊?” 话音未落,屋内的三位女子已纷纷起身,齐声向其问候道:“大少爷您回来啦。” “三妹怎么样了?” 见丈夫面色凝重地走进屋里,大少奶郑佩霞心中一紧,赶忙跟了进去,满脸关切地问道。 “没事,别担心。” 林大少爷回头望了一眼妻子,微微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但声音依旧显得有些沉重。 “那就好,那就好。” 听闻三姨太并无大碍,郑佩霞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地说道。 “我要去声合号处理一些事务,明日你到库房去取点钱。和月华陪着燕卿出去逛逛,你们三人顺便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大少爷边说边走到衫架前,伸手拿下挂在上面的公文包。 “我跟二妹、三妹?那四妹呢?” 听到丈夫让自己陪着二姨太和三姨太一同出门购物,大少奶郑佩霞不禁怔了一下,随即疑惑地开口问道。 她心里暗自琢磨着,为何独独漏下了四妹,难道其中有什么缘故不成? “明儿英儿随我去声合号一趟,账房白先生家中突发急事告假回老家去了。” 大少爷言罢,迅速提起那略显陈旧却依旧精致的公文包,步履匆匆地踏出了卧室。 “账房白先生告假,让四妹去钱庄干嘛?” 听闻丈夫说明天让四姨太跟着自己去钱庄,大少奶郑佩霞嘀咕着说道。 一直静立在门厅处的二姨太和四姨太,瞧见丈夫手提公文包行色匆匆而来,赶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齐声问道:“大少爷,您这般匆忙,究竟是要去往何处呀?” 大少爷稍作停顿,简单解释道:“账房的白先生家里突遇些棘手之事,不得不请假返家处理。我放心不下钱庄那边的事务,须得亲自回去查看一番状况。” 他转头满脸温柔地看了一眼四姨太,轻声说道:“英儿,明日你需随同我前往钱庄,助我梳理账目。” 说罢,他未做过多停留,又急匆匆地迈出脚步,转眼间已消失在了别院门口。 眼见着丈夫渐行渐远的背影,留在原地的大少奶奶郑佩霞与二姨太不禁面面相觑,脸上皆流露出诧异之色。 过了片刻,郑佩霞率先开口向四姨太发问道:“四妹,没曾想你竟还精通算术,能帮忙打理账务?” 一旁的二姨太也附和着说道:“是啊,四妹,真不知你还有此等能耐呢!” 面对两人投来的疑惑目光,四姨太微微一笑。 她轻声回应道:“不瞒二位姐姐,我自小就对算盘情有独钟,在李府的时候,有幸得到账房先生的指点,学会了如何熟练使用算盘。虽说不敢自诩精于此道,但一些基本的账目整理,还是能够应付一二的。” “哎呀呀,四妹可真是厉害得紧呐!谁能想到,一个娇柔的女孩子家,居然能够做账房先生的活儿!” 二姨太瞪大了眼睛,听完四姨太的一番话语之后,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钦佩之情,用一种近乎于崇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四姨太,嘴里满是羡慕地念叨着。 只见那四姨太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羞涩之意。 她赶忙摆手回应道:“二姐您过奖啦,这不过只是些微末的雕虫小技而已,实在当不得如此夸赞。” 然而,尽管嘴上说着谦逊之词,但从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得意神色来看,显然对于自己所掌握的这项技能还是颇为自得的。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少奶奶郑佩霞也忍不住开口附和起来:“可不是嘛!四妹这本事可不一般哟,说是奇女子都丝毫不为过呢!我虽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之类也是样样皆通,可唯独这算盘和记账之事,对我而言却犹如天书一般难懂难学呐!” 说完,她也跟二姨太一样,用颇为欣赏的眼光看着四姨太。 第221章 大开眼界 声合号钱庄作为一家声名远扬、实力雄厚的金融机构,其业务范围之广令人惊叹! 它不仅在国内各大城市设立了众多分支机构和合作伙伴,还把触角延伸到了广袤的乡村地区。 即便是偏远的小镇,人们也能享受到声合号钱庄所提供的便捷金融服务。 更值得一提的是,声合号钱庄还积极开拓海外市场,将目光投向了充满机遇与挑战的东南亚地区。 经过不懈努力和精心布局,如今已成功地在多个东南亚国家建立起了自己的商业版图。 无论是繁华都市还是偏远海岛,只要有经济活动的地方,就有声合号钱庄的合作伙伴的身影存在。 钱庄之中,那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账本与票据,每日都在不断地更新和累积着。 每一笔账目都是如此错综复杂,让人看一眼便觉得眼花缭乱,仿佛置身于一片数字的海洋之中,根本无法一下子看清其中的头绪。 而在这繁忙的钱庄里,备受敬重的账房白先生,自从老太爷创立声合号那一刻起,他就忠心耿耿地追随其左右。 历经岁月的洗礼,白先生对于钱庄的所有账目早已烂熟于心,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这数十年来,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敬业精神,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着,甚至可以用“鞠躬尽瘁”来形容他对这份工作的付出。 除了每年固定的年假之外,白先生从未有过哪怕一天的缺勤记录。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今日,白先生突然收到了来自家乡的噩耗:他的妻子病情危急,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白先生心急如焚,尽管心中万般不舍,但也只能无奈地向老东家林子山提出请假申请,希望能够尽快赶回故乡探望病重的妻子。 之前考虑到白先生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林子山其实早就未雨绸缪,提前为他培养并配备了一名得力的徒弟。 这名徒弟跟随白先生学习做账已有数年之久,平日里在师傅的指导下倒也能应对自如。 可一旦让他独自承担整个钱庄的账目工作,却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此次白先生因家中突发急事必须离行,他实在放心不下钱庄那些重要的账目。 但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只能匆匆收拾行李,怀着沉重的心情踏上归乡之路。 与此同时,林子山当机立断地下达指令,派遣一名伙计迅速返回林府,召唤自己的儿子前来钱庄共同商议对策,以确保在白先生缺席期间,钱庄的业务能够照常运转,不出现任何差错。 正在紫月轩安慰三姨太的林大少爷,接到家奴来报后,匆匆告别还在悲伤的三姨太,朝别院而来。 进入别院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四姨太精通算盘,深谙账目,于是便有了让四姨太随他到钱庄去帮忙梳理账目的念头。 当他脚步匆匆地赶到钱庄的时候,心中怀揣着一个大胆而新奇的想法。 踏入那扇熟悉的大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忙碌中的父亲林子山。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径直走向前去,将自己脑海中的构想一五一十地向父亲和盘托出。 林子山听完之后,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瞪大双眼,用充满怀疑与惊愕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儿子,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你确定……秀英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吗?” 面对父亲如此强烈的质疑,林恩典却显得镇定自若、信心满满。 只见他微微仰头,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应道:“爹爹,请您放心吧!至于英儿到底行不行,明日一试便知分晓。” 说完这番话,他瞥见父亲依旧是那副半信半疑、犹豫不决的样子,但此刻的他早已成竹在胸,坚信自己的选择绝对不会有错。 毕竟对于四姨太,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在李府,她每天有空便缠着账房先生教她拨算盘。 其实李府里的账目,账房先生全都给她当练手,实账操作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林恩典信守承诺,真的带着刚刚新婚的四姨太来到了钱庄。 这对于四姨太来说,可是生平头一遭踏入这个地方。 初入声合号的四姨太,一下子就被眼前这座气势恢宏、规模庞大的钱庄给深深震撼住了。 她瞪圆了眼睛,好奇得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在各个角落之间来回穿梭,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当她终于逛到库房门口的时候,满脸好奇地朝里面张望。 “要不要进去看看?” 见四姨太满眼的渴望,大少爷打趣地问道。 “可以看吗?” 望着紧锁的库房门,四姨太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你想看的话,我打开让你看看。” 大少爷说完,掏出了腰间的钥匙,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四姨太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丈夫的步伐,走了进去。 然而,仅仅只是一眼,那些堆积如山的金条和白花花的银子就让她惊得瞠目结舌,甚至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大…大少爷,这些……这些难道全部都是咱家的财产吗?” 此时的林恩典正悠然自得地站在一旁,双手随意地交叉抱在胸前。 听到四姨太的问话,他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他颇为自豪地回答道:“没错啊,既然它们都存放在咱们自家的库房里面,那自然就是属于咱家的啦!”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多的金子银子!” 四姨太一边伸手摸了摸金灿灿的金子,一边喃喃地说道。 “这些啊,这是一部分!” 见四姨太满脸的惊讶,大少爷说道。 “只是一部分?还有?” 本来这整整的一库房的金子银子就已经够四姨太震撼的了,听到丈夫说这只是一部分的时候,四姨太吓得张口结舌。 第222章 言传身教 大少爷不紧不慢地带着四姨太走进了账房。 此时的账房里,白先生的徒弟小邓正全神贯注地坐在桌前,手指灵活地拨动着算盘珠子,嘴里念念有词,仔细清算着桌面那堆积如山的一张张账单。 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了头。 只见少东家林恩典面带微笑,身旁还跟着一位身姿婀娜、容貌出众的女孩子。 小邓心中一怔,连忙停下了手里的活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对着林恩典施了一礼,说道:“少东家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林恩典微微颔首,然后伸手一指身边的女子,向小邓介绍道:“这位是四姨太,这些天会过来协助你一同打理账目。” 小邓听说是少东家新娶的四姨太,心头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他再次礼貌地向着四姨太行礼问好:“见过四姨太,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四姨太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柔声回应道:“不必如此多礼,日后还请小兄弟多多指教。” 说着,她那双美目流转,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落在了桌上那一摞摞的账本上。 林恩典看到四姨太那双美丽的眼睛紧紧盯着桌面上那堆积如山的一摞摞账本,他不禁放低声音温柔地对她说:“英儿啊,从今日起,往后可有的是让你忙碌的时候喽。” 听到这话,四姨太双手乖巧地叠放在腹前,宛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般。 她调皮地朝着自己的丈夫莞尔一笑,然后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向那些账本。 这时,林恩典转头看向一旁站立的小邓,吩咐道:“小邓啊,你来给四姨太详细地介绍一下账房里的具体情况吧。” 话音刚落,只见四姨太已经伸手拿起了其中一本账本,并小心翼翼地慢慢将其翻开。 小邓赶忙应声道:“好嘞!少东家请请您放心。四姨太,您二位这边请先坐下稍等片刻。” 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拉过来两把椅子,毕恭毕敬地请林恩典和四姨太入座。 待二人坐稳之后,小邓便开始动手将今天的所有账单和账簿都一一搬到了四姨太面前。 紧接着,小邓指着眼前厚厚的一沓纸张,认真地解释起来:“四姨太,您看这一堆呢,都是钱庄今天贷款业务的相关账目记录。” “哦,我看看。” 只见四姨太轻声应道,随后伸出那白皙纤细的玉手,优雅地拿起了桌上的一张账单。 她将账单凑近眼前,眉头微皱,一双美目专注而又细致地端详起来。 这时,一旁的小邓也没闲着,只见他动作利落地拿起了其中的一本厚重的账簿。 这本账簿详细地记录着钱庄近三天的每一笔贷款、汇款业务,以及与之相对应的抵押物和利息等重要信息。 小邓小心翼翼地将账簿放置在了四姨太的面前,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向四姨太讲解起钱庄的各种业务规则和操作流程来。 “四姨太,这钱庄的贷款呢,首先得有明确的抵押物……” 小邓不紧不慢地说道,同时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账簿上的相关条目。 他详细地讲述着如何判断抵押物的价值,以及根据不同的抵押物确定相应的贷款额度。 接着,小邓又把话题转向了汇款流程:“至于汇款嘛,我们需要确认收款人的身份和账户信息是否准确无误,以保证资金能够安全快速地到达对方手中……” 说完这些基本流程后,小邓又进一步深入地讲解了如何记账,怎样清晰地区分贷款与存款,还有利息该如何准确计算并记录等等一系列复杂但至关重要的问题。 不仅如此,小邓还特别强调了通过汇兑实现远程资金转移的方法,并详细说明了整个交易过程中的各个环节和注意要点。 在讲解的过程中,小邓始终保持着耐心和细心。 他不厌其烦地指导着四姨太应该如何正确填写账目,确保每一笔资金的流转情况都能被清晰明了地记录下来。 对于那些比较晦涩难懂的账目术语和概念,小邓更是会反复解释,直到四姨太完全理解为止。 “四姨太您看,这笔账目所代表的就是上个月从外地汇过来的款项,它的利息是这样计算的……” 小邓指着账簿上的某一行数字,耐心地给四姨太解释着每一笔账目的具体含义和作用,力求让四姨太清楚地了解到家中资金的流动方向和来源渠道。 为了帮助四姨太更好地掌握账目管理这项工作,小邓还特意分享了一些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实用账目管理技巧和注意事项。 比如说怎样按照不同的收支项目、时间顺序或者业务类型等标准来对账目进行细致的分类和整理。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极大地方便后续的查找工作,还能让整个财务管理流程变得更加高效有序。 同时还要时刻留意那些容易被忽视但却可能隐藏着巨大风险的细微之处,像是数据录入时的错误、计算上的偏差或是逻辑关系上的不一致等等。 只有做到及时察觉并迅速纠正这些潜在的错误或漏洞,才能确保账目信息的准确无误。 小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详细阐述着这一系列复杂而又关键的要点。 他那专注且专业的神情,仿佛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带入到了一个充满数字与规则的奇妙世界之中。 而此时的四姨太,则静静地端坐在一旁,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小邓所讲述的每一句话。 她那双美丽的眼眸始终紧盯着小邓,随着对方话语的推进,时而轻轻地点头,表示对其所讲内容的认同; 时而微微蹙起秀眉,针对某些不太理解的部分提出自己独到的疑问,充分展示出她对于财务事务所具备的那份超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以及强烈求知欲。 看到四姨太如此专心致志地倾听着自己的讲解,站在角落里的林恩典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然后悄悄地退出了这间略显拥挤的账房。 待小邓终于结束了他漫长而详尽的讲解之后,四姨太稍作思考,随即便立刻投入到了紧张忙碌的账目整理工作当中。 只见她手法娴熟地翻阅着一本本厚重的账本,仔细核对其中的每一笔交易记录,并认真地将它们按照之前所学的方法逐一归类整理好。 自那天起,四姨太就如同找到了人生新方向一般,每天都会早早起床,精心打扮一番之后,紧紧跟随着大少爷前往声合号钱庄去上班。 第223章 始料不及 当林子山缓缓翻开那本由儿子递过来的账本时,他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庞瞬间泛起了惊涛骇浪。 只见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那个一脸得意洋洋的儿子,嘴唇微微颤抖着,愣是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子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地捧着账本,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文字之上。 他伸出略微有些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每一页纸张,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随着页面的不断翻动,他的表情也愈发显得惊愕不已。 终于,在经过一番仔细的查阅之后,林子山抬起头来,用一种充满怀疑和震惊的语气向儿子问道:“这些……这些账竟然全都是秀英做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视线重新落回到账本上,仿佛要再次确认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并非虚幻。 而站在一旁的林恩典,则是面带微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爹,我之前就跟您提过啦,英儿她的记账本事可厉害着呢,简直能跟白先生相媲美!” 说话间,他还故意冲着父亲晃了晃脑袋,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豪之情。 听到儿子这么一说,林子山不禁再次将目光投向手中的账本。 只见那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犹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 各项科目的记录也是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他忍不住轻声赞叹起来:“奇迹啊,真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奇女子!” 此时此刻,林子山对于吴秀英的敬佩之意已然溢于言表。 他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翻阅着那本厚厚的账本,手指轻轻摩挲着崭新的纸张,时而皱眉沉思,时而点头微笑。 他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儿子,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恩典,秀英竟有如此非凡的本事!待到为父百年之后,也就无需担忧你独自一人来管理这声合号啦。” 听到父亲对自己的四姨太这般夸赞,林恩典不禁喜形于色。 但他迟疑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爹爹,难道您有意让英儿协助我管理声合号吗?” 林子山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账本上继续说道:“待白先生归来之后,还需劳烦他多多费心,好生教导一下秀英。让她将咱们家的各项产业都了解清楚,尤其是那些复杂繁琐的账目往来。只有这样,日后她才能顺利接手并管理好家族商铺的账目。” 其实,就在林子山刚刚翻开这本账本的时候,心中已然萌生出了这个想法。 要知道,白先生如今年岁渐长,精力大不如前。 待白先生退休之后,仅凭小邓一己之力,恐怕难以应对日益繁重的工作。 此时此刻,亲眼目睹了四姨太展现出的出色能力和过人天赋,林子山自然而然地想到,可以将家族生意的账目交由四姨太来掌管打理。 如此一来,不仅能够减轻其他人的负担,更能确保家族事业得以持续稳定地发展下去。 “爹爹,您刚才所说的意思难道是……打算让秀英来接管家族生意的账目吗?” 当听到自己的父亲亲口说出要让四姨太接手管理家族商铺账目的决定时,林恩典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向父亲发问。 “没错,恩典啊,家族商铺的账目向来繁杂琐碎,而你自身的业务本就已经十分忙碌不堪了,每天还要在晚间花费大量时间去接收并处理那些商铺的账目。从现在开始,你带带秀英,让她上手后,便将这些事情统统都交给秀英去负责吧。” 林子山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我原本仅仅只是打算在白先生告假的这一段日子里,请英儿过来钱庄帮帮忙罢了,压根就没有想要让她真正走出家门去做事情啊!” 当听到父亲要求自己带着四姨太一起管理家族的账本时,林恩典不禁面露难色,有些不情愿地嘟囔着。 其实,对于四姨太那出色的记账能力,他可是心知肚明的。 当初迎娶她进门之时,也正是考虑到她精通此道,想着日后或许能够帮衬自己分担一些忧愁和压力。 然而,要让四姨太从此以后都跟随在自己身边一同处理事务,这可真是他从未曾预想过的情况。 但既然父亲已经开口吩咐下来了,林恩典纵使心中有所不满,却也不好公然违抗父命,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见儿子担心四姨太每天都得如他一样前来钱庄上班,林子山微笑着说道:“关于这事,你也不必担忧。晚上商铺关门歇业之后的全部账目,原本就都是会送到家里的。如此一来,秀英也就无需亲自跑到声合号来了,就让她安安心心地留在家里专心做账就行啦。” “既然如此,那今晚我便与英儿好好商议一番。” 听闻父亲所言,知晓四姨太只需安坐家中负责记账,无需在外劳碌奔波,林恩典心中的担忧瞬间消散,如释重负般说道。 此时正值申时,乃是每日声合号钱庄结账之时。 日复一日,每到这个时辰,整个钱庄都会陷入最为繁忙紧张的工作状态之中。 往昔白先生掌管账目的时候,要将所有账目结算得清晰明了,往往已临近亥时。 但今日却有所不同,刚过酉时不久,所有账目竟然就都已然清算完毕。 司机老何早早就将车子稳稳地停靠在了声合号门前,静静地等候着诸位主子结束一天的忙碌工作。 当林子山携同儿子、儿媳缓缓步出声合号钱庄之际,夜幕已然悄然降临,街道之上早已被黑暗所笼罩。 待他们一家三口顺利登上汽车之后,老何轻踩油门,车辆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了那无边无际的茫茫夜色当中。 吃过了晚饭后,林恩典和四姨太回到了别院。 刚进门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梅香赶紧走了出去,见到二姨太端着两个炖盅走了进来。 “见过姨太!”梅香朝二姨太施了施礼,伸手去接二姨太手里的炖盅。 第224章 关怀至备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呼喊声骤然响起:“大少爷!四姨太!二姨太来啦!” 此刻,厢房中原本正宽衣解带、准备就寝的两人,在听闻二姨太到来之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只见四姨太动作麻利地拿起一件粉色真丝睡袍,手忙脚乱地系起衣带,同时快步朝着房门走去。 当她瞧见站立于门外的二姨太后,连忙热情地招呼道:“二姐呀,您快些进来!” 然而,此时的二姨太却显得有些难为情,她稍稍低下头,轻声说道:“四妹啊,我就不进去啦,我主要是来给你和大少爷送刚炖好的补品。”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身旁侍女梅香手中所捧着的两只精致炖盅。 四姨太顺着二姨太的视线望去,看到那两只炖盅时,脸上顿时流露出满心的欢喜与感激之情。 她微笑着对二姨太说道:“多谢二姐如此贴心关怀,您还是先进来坐坐吧。” 说话间,四姨太伸手轻轻拉住二姨太的衣袖,似乎想要将她拽进屋内。 “四妹啊,真是辛苦你啦!赶紧把这碗热乎的补品给消灭掉,然后好生歇息去吧。我就先回房咯,要不然待久了,大少爷怕是又要不高兴喽。” 二姨太满脸笑容可掬,那笑意仿佛能融化冰雪一般,嘴里柔声细语地说道。 与此同时,她还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四姨太的手臂,动作轻柔而亲昵。 当四姨太听闻二姨太表示自己不会进房门,以免惹得大少爷心生不悦之时,瞬间感觉一股热气涌上脸颊,双颊顿时变得绯红如霞,尴尬之情溢于言表。 她低垂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二姨太见此情形,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再多言语。 只见她优雅地摆了摆手,随后便转过身去,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出了门厅。 “二姐,您慢走哇!” 四姨太连忙抬起头来,目光紧紧追随着二姨太逐渐远去的身影,扯开嗓子高声喊道。 直至那婀娜多姿的倩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四姨太这才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此时,正躺在床榻之上的大少爷瞧见四姨太走了进来,不禁眉头微皱,开口发问道:“这么晚了,她怎么突然跑过来了?究竟所为何事?” 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满与疑惑。 四姨太微微侧过头去,目光轻落在卧榻之上的丈夫身上,只见他慵懒地半躺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朱唇轻启,娇嗔地埋怨道:“大少爷呀,二姐可是专门给咱们送汤的哟。您瞧瞧,您平日里啊,就不能对二姐稍微宽容些嘛,总是这么严厉苛刻的,叫人心里多不好受呀。” 听到四姨太这番话,大少爷猛地坐直了身子,连忙为自己辩解起来:“哎呀,我的好英儿,我对你们四个人可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呀,绝对没有偏袒谁或者亏待谁。”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手想去拉四姨太的手,似乎想要以此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然而,四姨太却并不买账,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的神色,轻声细语地继续说道:“每次二姐过来的时候,您总是毫不留情地责备她、呵斥她,这让妾身夹在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呢。妾身也知道您可能有您的道理,但总归还是希望您能稍稍温和一些对待二姐。” 大少爷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一脸无奈地叹息道:“唉,英儿啊,月华也真是太不懂事了,每次都偏偏挑着这种时候过来,难道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春宵一刻值千金’吗?好好的氛围全被她给破坏掉了。” 说完,大少爷重重地靠回了卧榻上,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烦躁之意。 见丈夫说二姨太每次都来破坏他们的氛围,四姨太替二姨太鸣不平。 她看了看满脸烦躁的丈夫,语重心长地说:“二姐为人正直,心里可没那弯弯道道。她这么晚送汤过来,纯粹也是为了我们的身体着想。” 今天的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分,三人终于从声合号归来。 府里的下人们早已将饭菜准备妥当,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回来一同用餐。 当三人踏入府邸,等候多时的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待众人围坐于饭桌前,开始享用这顿丰盛的晚餐。 席间,林子山不由得对夫人提起了今日四姨太在钱庄的惊人表现,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停下了筷子,惊讶地望着四姨太。 尤其是三姨太周燕卿,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那张原本已不年轻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她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此刻紧紧盯着四姨太,仿佛要喷出熊熊火焰一般。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四姨太不仅样貌出众,竟然还精通记账做账之术。 如此一来,日后在这府上恐怕真要压过自己一头! 想到此处,周燕卿心中愈发觉得委屈,气鼓鼓地坐在那里,连一口饭也吃不下去,脸色铁青。 与三姨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二姨太石月华和大少奶郑佩霞听闻此事后,两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满满的崇拜之色。 她们目光灼灼地望向四姨太,眼中充满了敬佩之情。 特别是二姨太石月华,在下午时分就令厨房的婆子帮她炖两盅补品,等晚上拿去给工作了一天的四姨太和丈夫补身子。 本来想让丫鬟送过来,可是自己也想跟四姨太说说话,于是便自己端上了炖盅,来到四姨太的厢房。 听到四姨太替二姨太说话,大少爷想了想,或许自己平日里真的是对待其他姨太太过苛刻。 于是他下了床,走向了四姨太。 “英儿,我向你保证,以后对待你们四人,我真的能做到一视同仁。” 他拉起了四姨太的手,柔声说道。 “既然这样,今晚您去二姐房中歇息吧!” 听到丈夫说以后会对她们四人一视同仁,四姨太看着丈夫的脸,真诚的说。 第225章 情有独钟 “什么?!” 大少爷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颤抖。 “原来……原来你竟是存着这般心思,想要借故将我赶走不成?” 他指着四姨太,手指微微发抖,气得连话都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四姨太却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大少爷莫要动怒,妾身也不过是为大局着想罢了。您瞧瞧,您都在我这房里待了如此之久,其他几位姐姐难免会心生不满啊。她们可同样也是您的妻妾,妾身又怎能不顾及她们的感受呢?所以呀,还请大少爷移步至二姨太的房间歇息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搡着大少爷。 然而实际上,这些日子以来,夜夜都是丈夫宿在自己房中。 四姨太心里清楚,这种状况长久下去必然会引发诸多问题。 毕竟其他三位姨太太也都是正儿八经嫁入府中的夫人,自己自从进门之后,便一直备受宠爱,独占鳌头。 可怜那三位姐姐,每夜只能孤零零地独守空闺,这样不公平的待遇,无论是搁在谁身上恐怕都会心中不快吧。 二姨太之所以会每晚都到自己房中来,想必也是太寂寞的缘故吧! 想到此处,四姨太不禁轻叹一口气,只希望这番安排能够稍稍缓和一下府内紧张的气氛。 尤其是那位三姨太,自打自己踏入这府邸门槛之后,就从未见过她给自己展露过一丝和善的面容。 思来想去,今晚还是让大少爷前往二姨太房中去。 待到明晚,再让大少爷去安抚一下三姨太。 毕竟总不能任由大少爷一直厮守在自己房间内,长此以往,这府上怕是难以安宁祥和了。 然而,当四姨太向大少爷转达这个决定,并表示希望他能顾及其余三位姨太太的感受,今晚先去二姨太房里就寝之时,大少爷却情绪激昂地回应道:“我才不去呢!从今往后,我只会安寝于你的闺房之中,至于其他地方,我一概不再涉足!” 眼见着大少爷怒不可遏地再次躺回到床榻之上,四姨太无奈地伫立在床边,语气轻柔而婉转地劝解起来:“大少爷啊,您就暂且听从妾身的劝告吧。那几位姐姐可都是您亲自迎娶进门的,她们自然也拥有获得您疼惜怜爱的权利呀!” “我可从未想过要迎娶她们啊,这一切全然是听从父母之命罢了。我的心中唯有你一人,而且,我对爱情的忠贞岂能容得这般亵渎?” 大少爷言辞恳切地说完这番话后,便迅速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整个头部严严实实地蒙住了。 “大少爷,您就行行好,乖乖听话吧!要知道,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睦睦才是最为重要的呀!” 四姨太心急如焚,一边紧紧拽着大少爷身上的被子,一边苦苦哀求着说道。 然而,此时的大少爷心意已决,根本不为所动。 只见他气鼓鼓地卷过被子,把自己包裹得更紧了,并大声嚷道:“不去就是不去,从今往后,我林恩典认定的妻子也唯有吴秀英一人!谁都别想来改变我的想法!” 说罢,他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身旁仍在喋喋不休的四姨太。 望着丈夫的背影,四姨太心中悲喜交集。 喜的是,丈夫没有食言,真的只爱她一人。 悲的是,自己嫁进来的时候就知道是他的四姨太,府里还有其他三房姨太,在等待他去宠幸。 用过二姨太亲自送来的滋补佳品之后,二人便静静地躺在了那张宽敞而柔软的大床上。 今日的四姨太与往日有些不一样,她沉默不语地转过身去,只留给丈夫一个略显清冷的背影。 “英儿,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丈夫轻声说着,同时伸出手臂,温柔且坚定地将四姨太的身子扳正过来,使得她不得不面对着自己。 四姨太抬起头,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娇嗔:“怎么?终于愿意听听我的建议和想法啦?” 然而,当她看到丈夫脸上闪过的不耐之色时,心中不禁一紧。 “哎呀,不是这件事!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从现在起,在我心里就只有吴秀英你这一个妻子。” 大少爷皱着眉头,语气中透露出些许烦躁。 听到这话,四姨太微微翘起了嘴巴,但随即又好奇地追问:“既然不是这件事,那到底是什么呀?瞧你这样子,难不成还有什么天大的秘密瞒着我不成?” 她眨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丈夫的眼睛。 这时,大少爷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缓缓开口道:“今天爹爹找我谈了一番话,他老人家希望我能把咱们家族里所有商铺的账目都交给你来打理。对于这个安排,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说完,他轻轻地将四姨太拥入怀中,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她。 “交给我打理?我行么?” 四姨太满脸惊愕地看着丈夫,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当得知公公竟然有意让她来管理家族里商铺的账目时,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几日以来,她一直在声合号帮忙打理账目,也因此对家族里的各项生意情况已经了如指掌。 在那繁华热闹的城西区域,有着五少爷经营的医馆兼药店; 而在新区城北,依次排列着二少爷的米行、三少爷的绸缎庄,此外还有一家茶行,目前交由伙计们精心照看着。 至于城北渡口处,还设有一处规模不小的鱼行,现今则是由大少爷的长子林之烆亲自负责管理。 再把目光投向城南,那里便伫立着声名远扬的声合号钱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南市范围内,不论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等各类生意,几乎都已被林家牢牢掌控,形成了近乎垄断的局面。 如此庞大的一桩生意,日后竟然要将所有账目的管理权都交予她手中,这让四姨太感到难以置信。 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满脸都是惊愕之色。 \"你为何会觉得自己不行呢?由你来负责管理这些账目,那绝对是游刃有余啊!爹爹对你的才能可是赞不绝口、欣赏有加呢!\" 看到四姨太这般不敢置信地询问着自己,大少爷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将四姨太紧紧地拥入怀中,语气诚恳而又真挚地说道。 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拂过四姨太的耳畔,带来一阵酥麻之感。 四姨太娇躯微微一颤,双颊瞬间泛起一抹绯红,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第226章 全力以赴 自那日起,四姨太犹如被委以重任的将军一般,正式接管了家族生意的账目。 每一个夜晚,当夜幕悄然降临,晚餐结束后的那段时光,便成了众人瞩目的交账时刻。 那时,整个府邸都沉浸在一种别样的宁静之中,但四姨太所在的书房却热闹非凡。 只见四姨太端庄地端坐在书桌前,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而她面前摆放着的,则是一摞又一摞堆积如山的账本,仿佛一座小小的账山等待着她去征服。 随着各个商铺相继打烊,各位少爷也开始陆续踏入书房。 他们手中紧握着当日的营业额以及详细的账目,神色严肃且略带紧张地来到四姨太跟前。 这些账目如同一份份沉甸甸的责任,被小心翼翼地递交给四姨太,然后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 此时的四姨太已然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她先是仔细审视每一本账目,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接着,她会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快速计算起来,清脆的算珠碰撞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宛如一首独特的乐章。 偶尔遇到一些疑问或者数据不符之处,四姨太便会抬起头来,轻声询问相关的少爷,寻求解释和澄清。 她所负责的账目条理分明、清晰明了,每一笔收支都被记录得工工整整,字迹娟秀而又规范,让人一眼望去便能洞悉其中的所有细节,毫无晦涩难懂之处。 正因如此,这为账房里那位德高望重的白先生节省下了大量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想当初还没有四姨太前来协助整理账目之时,白先生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有个徒弟,但钱庄每日的账目,两人还是常常需要埋头苦干至戍时才能完成一天的结账工作。 然而自四姨太接手之后,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每天的结账时间大幅提前,仅仅到酉时就能圆满收官。 这使得白先生不仅能够早早地卸下肩头沉重的担子,更拥有了更多闲暇时光去休憩调养或是处理其他事务。 不得不说,四姨太在账目管理方面展现出的卓越能力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开始的时候,对于四姨太掌管商铺的账目,二少爷和三少爷还颇有微词。 然而,在他们亲眼见证四姨太熟练的记账手法,还有拨打算盘时的速度,让他们不得不对四姨太另眼相看。 渐渐地,他们不但接受了四姨太接管商铺的账目,还露出了敬佩的神情。 因为其他三位少爷齐心协力地给予协助与支持,所以每晚当四姨太收取账目时,整个流程都进展得格外顺畅,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大少奶奶和二姨太作为旁观者,亲身见证了四姨太那令人惊叹不已的手段和本领。 面对这位年龄比她们小了将近一半的四姨太,二人心中满是钦佩之情,对其敬重有加。 然而,三姨太周燕卿尽管同样听闻过关于四姨太非凡能力的种种传闻,但她内心深处始终对此持有疑虑的态度。 毕竟在她看来,一个年仅十六七岁、尚未成年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拥有这般超乎常人的能耐呢? 每天夜幕降临之后,当那一轮明月高悬天际之时,各家商铺的少爷们就会开始陆陆续续地返回府邸向四姨太交账。 这也就意味着,每当晚餐结束后的这段时间,对于四姨太来说,是最为繁忙且关键的时刻。 此时此刻,其他的姨太太以及老爷、夫人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怀瑾堂内,一边品味着香醇的茶水,一边轻松惬意地闲谈家常。 然而,四姨太却无暇享受这般悠闲时光。 早在众人尚在怀瑾堂之际,她就在贴身丫鬟梅香的陪伴之下,急匆匆地赶回了位于别院的书房,静静地等候各位少爷前来交账。 用过晚餐之后,四姨太稍作整理,便带着梅香快步离去,直奔书房而去。 而此时仍留在怀瑾堂陪伴公婆和两位姐姐一同饮茶聊天的三姨太,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连串复杂的念头。 自从四姨太踏入这座府邸以来,三姨太对她一直百般挑剔,横挑鼻子竖挑眼,因此很少涉足别院那块地方。 尤其是在四姨太接手管理商铺账目之后,三姨太对她的反感愈发强烈,每次看到四姨太,都觉得格外刺眼。 尽管时常听到旁人谈论起四姨太在记账方面展现出的过人才能与精明干练,但毕竟自己从未亲身体验过,所以内心深处始终对这些传闻抱有那么一丝疑虑。 第一个进府来交账的,是开绸缎庄三少爷林恩爱。 只见身着一袭宝蓝色锦缎长衫,腰间束着一条白玉腰带,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怀瑾堂,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堂上高坐的父母双亲请安问好,接着又与诸位嫂嫂一一施礼寒暄。 待礼数周全后,他便准备前往别院去交付账目。 正当三少爷转身离开怀瑾堂,沿着青石小径朝别院徐徐走去时,突然间,一阵清脆悦耳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三少爷,请稍等片刻!” 他闻声止住脚步,缓缓回过头来,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三姨太和她身旁的贴身丫鬟彩蝶正步履匆匆地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 三姨太今日身穿一件浅粉色绣牡丹对襟褙子,下着月白色百褶裙,头上梳着精致的流云髻,斜插一支金镶玉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摇曳生姿。 而一旁的彩蝶则手捧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檀木盒子,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在后。 “不知三嫂嫂唤住小弟所为何事?”看着三姨太行色匆匆的模样,三少爷不禁心生疑惑,开口问道。 “呵呵呵……三少爷莫急嘛。妾身只是想问问,您这急匆匆地赶去别院,可是要到书房去交账呀?” 三姨太娇笑着明知故问道,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三少爷。 “正是如此啊,三嫂嫂。我得赶紧将今日绸缎庄的营业额送去交给四嫂嫂登记入账呢。” 三少爷如实回答道,但心中仍是对三姨太此番举动感到有些费解。 第227章 受人之惠 “三少爷,麻烦您可否帮妾身一个小忙呢?” 三姨太微微欠身,柔声说道,同时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丫鬟彩蝶。 只见彩蝶心领神会地走上前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精美的锦盒,轻轻递到了三少爷面前。 三少爷林恩爱,与四少爷林恩和乃是一母同胞,都是李姨娘所出。 自打三少爷独自掌管了家族的绸缎庄之后,李姨娘便也随之离开了林府,前往城北去陪伴自己那已成婚的儿子儿媳一同居住了。 今日里,三姨太特意备下了这一盒精致可口的糕点,并借口让三少爷帮忙转送给李姨娘品尝。 然而实际上,她心中却另有盘算——想要借此机会跟随三少爷一同前往别院书房,暗中观察一下四姨太平日里究竟是怎样记账理财的。 毕竟在开办钱庄的林府之中,主理财务之事向来都备受关注。 而四姨太在嫁进门后,这方面的表现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所在。 “三嫂嫂有心了,我替姨娘多谢您了。” 三少爷面带微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从彩蝶手中接过那精致的锦盒。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三姨太见三少爷已经顺利地接过了锦盒,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说道:“三少爷啊,妾身还有一件事情有求于您呢,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够答应妾身这个小小的请求呀!” 要知道,这府里可是有着严格的规矩。 但凡涉及到交账这种重要事务时,那些不相干的人等,都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现场的。 虽说大少奶奶和二姨太之前都未曾在四姨太收账的时候亲自到场目睹整个过程,但就在不久前,当她们偶然来到四姨太的卧房时,却正巧撞见四姨太正聚精会神地坐在桌前记账、熟练地拨动着算盘珠子。 那拔弄算盘时熟练的手法,至今仍深深地印刻在她们的脑海之中。 从那一刻起,对于四姨太掌管起家族商铺的账目这件事,她们便都选择了沉默不语。 毕竟,四姨太是有真本事。 就算她大权在握,也是帮家里赚钱,帮丈夫分忧。 于是众人就算心中再有不满,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如今三少爷看着手中的礼盒,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于是他只好轻声问道:“三嫂嫂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便是。” 三姨太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 说着,她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说。 三少爷见状,连忙追问:“只是什么呀?三嫂嫂您就别卖关子了。” 三姨太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三少爷,我能否跟您一起同前往……?” “前往哪里?” 听到三姨太想跟自己一起前往,三少爷顿时迷茫了。 这别院书房可是林家家主处理商业机密的地方,按照家规,其余人等是一律不许涉足其中的。 三姨太听了三少爷的话,脸上露出一副难为情的神情。 她低声说道:“三少爷,妾身知道这违背了家规,但妾身实在是好奇,还望三少爷能够通融通融。” 三少爷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地说道:“这……这可真是让我左右为难啊!如果被爹爹知道了,我肯定会受到责罚的。” 然而,三姨太并没有放弃,她拉着三少爷的衣袖,苦苦哀求道:“三少爷,求求您了,就帮妾身这一次吧。妾身保证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面对三姨太如此恳切的请求,三少爷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家族的规矩,另一边是三姨太的苦苦哀求。 三少爷目光缓缓落在手中紧握着的锦盒之上,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情愿之色。 他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无奈地对面前的三姨太开口道:“这样吧三嫂嫂,您呢,最多也只能站在窗下偷偷看上一眼,但绝对不可以跟着我一同走进书房。要是不小心被爹爹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可千万别说这是我带您过来的啊!” 听到这话,三姨太心中一喜。 她连忙点头应道:“多谢三少爷啦!您尽管放心好了,如果真不幸被大少爷或者是老爷给撞见了,我肯定一个字都不会提到是三少爷您带我来这儿的。” 说罢,她还一脸谄媚地冲着三少爷笑了笑。 见到三姨太如此保证,三少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轻轻点了下头后说道:“那好吧,三嫂嫂,请您跟我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他转过身去,抬脚迈步朝着别院走去。 而紧跟其后的,则是满心期待的三姨太以及她身旁的丫鬟彩蝶。 三人进入别院,很快便来到了通往书房的那条回廊处。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唯有悬挂于回廊两侧的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这条幽静的回廊映照得略显昏黄。 书房位于庭院深处,其中一扇窗户正开在回廊的尽头。 透过那扇窗户,可以看到一片茂密的翠竹,它们郁郁葱葱、连成一片,仿佛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外界的喧嚣和纷扰都隔绝开来。 这里幽静深邃,平日里鲜有人至。 此刻,书房内的四姨太正静静地坐在书桌前,专注地阅读着手中的账本。 她的背影优雅动人,一袭淡蓝色的旗袍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由于她全身心地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 在三少爷的引领下,三姨太和丫鬟彩蝶轻手轻脚地沿着回廊前行。 她们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起四姨太的注意。 终于,三人来到了回廊的尽头,并悄悄地钻进了那片翠绿的竹林之中。 待三姨太稳稳地站在了窗下后,三少爷向她使了个眼色。 然后他又轻轻地折回,伸出右手,用食指关节在书房门上轻轻叩击了几下。 只听屋内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回应:“进来。” 这正是四姨太的声音。 第228章 叹为观止 三少爷轻轻地推开那扇古色古香的房门,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 只见四姨太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张雕花檀木书桌前,娇美的面容上挂着一抹如春日暖阳般亲切的微笑,令人心生暖意。 三少爷微微躬身,轻声喊道:“四嫂嫂!” 随后,他步履轻盈地走到四姨太对面的椅子旁,缓缓落座。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个精致的锦盒轻轻放置在书桌的一侧,接着又从容不迫地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取出了今日绸缎庄的营业额和记账本。 四姨太抬眼瞧见三少爷已然坐定,当即笑靥如花地开口道:“三少爷您好呀,今儿个您头可是第一来呢。” 说话间,她那双美眸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三少爷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谦逊的笑意,回应道:“今日这绸缎庄的生意,只能说是普普通通啦。所以啊,我就吩咐伙计们早些收摊打烊咯。” 言罢,他动作优雅地将账本和营业额一并推到了四姨太的面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站在窗外的三姨太,犹如一只蹑手蹑脚的猫儿一般,小心翼翼地将纤细的手指放入口中轻轻沾了沾唾沫。 然后,她极其谨慎地把这根湿润的手指朝着那精美的窗花纸缓缓戳去。 当手指与窗花纸接触的瞬间,只听得轻微的“嘶啦”一声,窗花纸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迅速被打湿,并很快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眼。 透过这个刚刚形成的小洞,三姨太迫不及待地向书房内窥望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四姨太正端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翻阅着由三少爷递过来的那本厚重的账本。 与此同时,四姨太那双白皙修长的玉手如同灵动的蝴蝶般上下翻飞,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珠子。 那清脆悦耳的算珠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构成了一首独特的乐章。 三姨太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四姨太那熟练到令人惊叹的动作。 每一次拨弄算盘,都显得那么精准无误; 每一颗算珠的跳动,似乎都蕴含着某种奇妙的规律。 这种娴熟的手法,让站在窗外的三姨太简直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天哪,她竟然是有真本事,而不只是传说!” 三姨太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惊呼道。 这一刻,她对四姨太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以为对方不过是凭借几分姿色和花言巧语才得以在府中立足,但如今亲眼所见这惊人的一幕,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过肤浅了。 平日里,三姨太对四姨太可谓是百般挑衅,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四姨太不仅对此毫无怨恨之心,甚至时常差遣身边的丫鬟给三姨太送来自家娘家的粿品。 那些粿品制作精巧、味道鲜美,着实让人垂涎欲滴。 尽管这些粿品的确美味无比,但在三姨太眼中,四姨太的这般举动绝非出于真心实意。 她始终固执地坚信,这只不过是四姨太为了能够在这座府邸中站稳脚跟而使出的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而已。 毕竟,在这个充满明争暗斗的大家庭里,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心思和盘算。 尤其是当她刚刚踏入这座府邸没多久的时候,竟然就获得了公公和丈夫如此重要的信任与托付。 尽管大少奶奶和二姨太太在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模样。 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她的内心早已翻涌起了汹涌澎湃的波涛,充满了一万个不情愿和不服气。 毕竟,要知道她们三个人可都要比这位年轻稚嫩的四姨太多出整整一半的岁数呢! 如今却让这么一个年仅十六七岁、尚未褪去青涩稚气的黄毛小丫头片子来执掌整个府邸的财政大权,无论是换做谁恐怕都会难以心服口服吧? 就在此刻,当自己真真切切地目睹了眼前这位稚气尚未完全褪去、甚至还带着几分青涩的黄毛小丫头,竟然能够如此娴熟而又轻松自如地拨动着那把沉甸甸的算盘,仿佛将其当作一个普通的玩具一般随意摆弄的时候,三姨太整个人都呆住了。 虽然只看到了四姨太的背影,但站在窗外的三姨太,却能感觉到四姨太那纤细的手指如同灵动的蝴蝶一般在算盘珠子间上下翻飞。 算珠清脆的碰撞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每一次的拨动都是那么精准无误,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三姨太原本高高扬起的头颅渐渐地低了下去,脸上的骄傲与自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惊愕和挫败感,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凉。 在这之前,三姨太一直认为自己在各方面有着过人之处,平日里也常常以此自傲。 特别是当自己那戏腔一开,整座府里的人,立刻对她投来了佩服的眼光。 就连当初的老夫人,也曾是自己的戏迷。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个黄毛小丫头展现出的惊人技艺,她才意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那种强烈的落差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下来。 经过一番紧张忙碌地核算,四姨太总算将三少爷的账目全部计算完毕。 此时,负责管理米行生意的二少爷林恩惠早已站立于书房门外,静静等候多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最后一笔数字被敲定之后,绸缎庄的账目也终于交接完成。 只见三少爷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和四姨太道了别后,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了书房。 与此同时,二少爷如同三少爷一般,手中提着一个装满了今日营业额以及账本的袋子,小心翼翼地迈入了书房。 而就在这时,一直躲在竹林里的窗户下的三姨太,再也无法忍受眼前的情景。 因为亲眼见识了四姨太的真本事后,此刻的她早已心如火燎。 眼见三少爷已然离开了书房,三姨太在贴身丫鬟彩蝶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从茂密的竹林之中徐徐走了出来。 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她们身上,此刻的三姨太脸色阴沉得可怕。 在三少爷的带领下,他们三人匆匆出了别院,朝后花园走去······· 第229章 兰梦之征 今日清晨,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天色尚处于朦胧之中。 就在这静谧的时刻,四姨太突然被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所侵袭。 这种感觉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上心头,让她难受得几乎无法忍受。 \"难道是昨晚不小心吃坏肚子了?\" 四姨太紧皱眉头,一边强忍着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酸水,一边在心里暗暗思忖道。 此时,躺在她身旁的丈夫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睡得十分酣畅。 他的一只大手还紧紧地环绕在四姨太那纤细柔软的肢腰上,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一般。 四姨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将丈夫的手臂从自己腰间移开。 然后,她又慢慢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以免吵醒熟睡中的丈夫。 终于,她成功地坐了起来。 然而,正当四姨太准备起身走向桌子去倒杯水解解恶心时,原本睡眼惺忪的大少爷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只见他一脸迷茫地望着已经坐起身来的四姨太,开口问道:\"英儿,这天都还没大亮呢,你这么早就起来干什么呀?\" 听到大少爷的问话,四姨太连忙轻声回答道:\"我可能是昨晚吃东西不太对劲,这会儿觉得胃里特别不舒服,有些犯恶心,所以想起身喝点水缓解一下。\" 说罢,她便迅速穿好放在脚踏板上那双精致的绣花鞋,迈步朝着桌子走去。 “犯恶心?” 大少爷满脸惊愕地看着四姨太,他的目光迅速转向她的腹部,心里开始默默计算起日子来。 时间悄然流逝,如今距他们大婚之日已过去足足一个半月有余。 “莫非……” 大少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跳瞬间加速,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涌上心头。 尽管他膝下已有十位子女,但那些孩子皆非与心爱之人所生。 一想到能和自己钟情的女子共同孕育新生命,那将会是何等美妙而幸福之事啊! 就在这时,只见四姨太强忍着不适,缓缓起身准备亲自去倒杯水喝。 这一举动让大少爷心急如焚,他连忙扯高嗓门大喊道:“梅香!梅香!” 此时,正在偏房中熟睡的梅香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着衣服。 嘴里还不停地回应着:“来了,来了!”然后以最快速度推开了厢房的房门。 “四姨太,您这是?” 看到四姨太站在桌子前,大少爷正在穿着鞋子时,梅香看着四姨太,不解地问道。 “梅香,赶紧去厨房装一壶开水过来,四姨太口渴了。” 大少爷看着犯得犯失的梅香,开口说道。 “遵命!” 梅香应了一声,赶紧拿起了热水瓶,走出了厢房。 听到大少爷喊梅香时,四姨太本来是想阻止的。 可是已经听到隔壁房梅香已经应声,四姨太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听到大少爷传梅香过来,是让她到厨房帮自己打开水时,四姨太不由得娇嗔道:“大少爷,哪有这么夸张?天色还早,让梅香多睡一会,我喝昨晚剩下的开水就行了。” “你怀有身孕,怎么能喝昨晚的开水呢?一定要新鲜的。” 见四姨太责怪自己,大少爷满眼爱意地说道。 “怀孕?谁跟您说我怀孕了?我是昨晚吃错东西了。” 听丈夫说自己怀孕了,四姨太笑着白了丈夫一眼辩解道。 “你这分明就是怀孕了,不信,等会随我到城西老五的医馆给他号号脉。” 大少爷背靠在床上,满脸温和地说道。 “我不信。” 听到丈夫说自己是怀孕了,四姨太又惊又喜,但还是满脸倔强地说道。 四姨太说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直涌上喉咙。 她用手捂着了嘴巴,跑出了厢房。 大少爷赶紧穿上了鞋子,追了出去。 只见四姨太蹲在门厅的便盆上,吐得眼泪汪汪。 他赶紧蹲了下去,用手轻轻地抚着四姨太的后背。 四姨太干呕了一阵后,终于停止了呕吐。 她眼泪汪汪地看了满脸心疼的丈夫一眼后,娇嗔地笑了。 看着吐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四姨太,大少爷心疼不已。 他赶紧掏出了自己的手帕,一边帮四姨太擦去脸上的污秽,一边关心地问道:“怎么?还很难受么?” “没事了。” 四姨太应着,拿过了大少爷手里的手帕,自己擦了起来。 这时,去厨房装开水的梅香手里提着热水瓶走了进来。 见到大少爷和四姨太一同蹲在便盆前,她吓得赶紧问道:“大少爷,四姨太哪里不舒服么?” “没事了梅香,放下热水,你再去睡一会吧。” 见梅香满脸诧异,四姨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梅香温柔地说道。 “四姨太您身体不舒服,梅香怎么敢再去睡觉?” 听到四姨太体贴地让自己再去睡会,梅香诚恳地说道。 她赶紧把热水瓶放在桌子上,大步出来帮着大少爷搀扶起了四姨太进房。 梅香帮四姨太脱去了鞋,扶着四姨太的双脚,放在床上。 她又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开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床前。 四姨太接过水杯轻抿一口,温热的水流淌过喉咙,让她舒服了些。 大少爷坐在床边,紧握着四姨太的手,眼神满是期待。 “就算真有身孕,现在也不宜张扬。” 四姨太担忧地看向大少爷。 府里人际关系复杂,其他几房姨太太年龄也都大了。 特别是三姨太,这么些年只生下了三小姐。 若是知道四姨太怀孕了,必定会使手段。 大少爷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自会护你周全。” 午后,大少爷借口带着四姨太外出办事,实则前往城西五少爷医馆。 老五号完脉,笑道:“恭喜大哥,四嫂嫂确实是喜脉。” 大少爷欣喜若狂,拉着四姨太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真的是怀孕了”,四姨太轻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早就听闻二姨太讲述过三姨太的故事。 想当年,三姨太在生下三小姐后,遭遇了大出血的重创,自此终身无法再生育。 此后,府中唯有大少奶喜添四小姐。 然而这么多年来,便再无哪位姨太太有过生育之喜。 而如今,距离大少奶生育四小姐已过去四年,自己却再度怀了身孕。 真不知三姨太知晓此事后,会作何感想? 第230章 隐瞒实情 四姨太已怀身孕之事,就像是一个深藏在这府邸中的秘密,除了大少爷之外,再无他人知晓。 尽管她平日里时不时会感到恶心和疲倦,但每一次,她都能以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将这些迹象掩盖过去。 就连与她朝夕相伴、最为贴心的丫鬟梅香都未能察觉到丝毫异样。 自从在老五医馆把脉知道四姨太怀孕后,大少爷便交代起五少爷,让其暂时为其保密。 五少爷也见识过了三姨太那不管不顾的性格。于是为了家庭和睦,便没将此事公开出来。 而每日夜幕降临后,四姨太依旧如往常一般,到书房收款记账。 四五家商铺的账交接完成,往往都要到戌时时分。 有时五少爷来交账,也会顺便帮四姨太把把脉,看看肚子里的婴儿的发育情况。 而每当这个时候,大少爷总会默默地陪伴在她身旁,心疼她如此辛苦劳累,一心想要帮她分担一些工作。 然而,四姨太深知丈夫白日里已经忙碌不堪,于是每每看到大少爷刚刚坐下准备帮忙时,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催促着他赶紧回房去休息。 这府邸之中一直以来便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妻子有孕在身,丈夫皆不得与之同眠于一张床上。 究其原因,无非是担心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恰当之事,从而惊动了腹中胎儿的胎气。 可四姨太自从嫁入府中以来,尚未曾目睹过哪一房的姨太太怀有身孕,自然也就无人向她提及这条规矩。 因此,即便是在她孕期之内,大少爷仍旧如同往昔一样,睡在她的房中。 只不过,二人行事皆是谨小慎微,唯恐稍有不慎便触犯了禁忌。 新婚夫妇睡在一起,难免有冲动。 想到自己刚刚怀孕,不能与丈夫行欢愉之事。 每当四姨太察觉到丈夫的身体有异常状况时,总会不厌其烦地催促着丈夫到隔壁西照居二姨太的房中去。 可是,每次当四姨开口劝说,大少爷却似乎充耳不闻一般。 他总是拉起那床厚厚的被子,将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看着丈夫每次都痛苦不已,四姨太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但丈夫始终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地用被子蒙着头,固执地折磨着自己。 久而久之,四姨太也意识到自己的说辞对丈夫毫无作用。 于是只好无奈地选择闭口不言,不再提起让丈夫去二姨太房间歇息这件事。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便来到了年关时分。 每到这个时候,钱庄的生意都会变得比平日里更为繁忙和热闹。 作为家中长子,帮忙父亲管理钱庄的大少爷,自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每天处理好钱的业务后,都得到半夜,他才能拖着沉重而又疲倦不堪的步伐回到四姨太房中。 而此刻府里的其他人,早已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忙得不可开交。 夕阳西下,夜幕逐渐降临。 当晚餐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府邸时,林子山和林恩典却还在钱庄处理事务,未能归来。 此时,林夫人端坐于饭桌前,身旁围绕着她的四位儿媳和众多孙儿们。 只见她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轻声开口道:“佩霞啊,明日你带着月华、燕卿还有秀英一同前往绸缎庄,好生挑选一些上等绸缎。去东街的裁缝店,每人给自己做几件漂亮的新衣裳。” 大少奶奶郑佩霞闻听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柔声应道:“好的,娘亲大人,我知晓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二姨太石月华和四姨太吴秀英也纷纷微笑着向婆母道谢:“多谢婆母!” 然而,就在这一片和谐氛围之中,三姨太周燕卿的脸色却显得有些阴沉。 她先是不满地瞥了一眼二姨太石月华,接着又用眼角余光快速瞄了一下正低头默默吃饭的四姨太,随后满不在乎地嘟囔起来:“哼,现如今哪还有人自己做衣裳呀?大家不都是直接到成衣店里选购现成的嘛。” 说罢,她轻轻地翻了个白眼,似乎对于婆母的安排颇有微词。 只听得三姨太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成衣店之类的话,声音虽不大,但还是被一旁的林夫人给听见了。 只见林夫人微微侧过头来,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三姨太后,轻声细语地说道:“燕卿啊,如果说你实在不愿意穿着裁缝师傅亲手做出来的衣裳,那么大可以自个儿去到街上的成衣店里挑选购买便是了。” 林夫人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再明显不过了,既然你瞧不上裁缝做的衣裳,那你就自己花钱去成衣店买好了,可别想着从家里的账房支取钱款。 “这……” 当三姨太周燕卿听明白婆婆这番话之后,脸上顿时浮现出满满的尴尬之色。 要知道,婆婆已经开了口,表示要给她们这些姨太太们每人都做几身新衣裳呢。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要是拒绝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嘛! 所以此刻的她,心里头别提有多纠结和为难了。 尽管裁缝制作出来的衣裳款式显得颇为陈旧和落伍,而且耗费的时间相当漫长。 但由于无需自掏腰包,这无疑称得上是一桩令人欣喜之事。 因此,三姨太的面庞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她赶忙对着林夫人应道:“哎呀呀,我可不是非得要跑到那成衣店里去购置不可呢!其实啊,这裁缝师傅亲手缝制的衣裳,也是蛮不错的哟!” 言罢,三姨太略显局促不安地匆匆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几位人物之后,便迅速端起面前的饭碗,闷头不语地狠狠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入嘴。 待孩子们风卷残云般吃完饭后,一个个便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开了饭桌。 大人们在用餐完毕之后,则纷纷移步至怀瑾堂内,悠然自得地品茗闲聊起来。 就在此时,四姨太在贴身丫鬟梅香的伴随之下,步履匆忙地朝着别院的书房方向快步而去。 “瞧瞧四妹,自打她进门以来,每天可真是忙活得够呛呢!” 大少奶郑佩霞望着四姨太远去的背影,感叹着道。 如今正值年关,家中商铺的生意都是出奇地火爆。 在这段日子里,负责打理生意的众位少爷,也都会比平日里晚回两三个时辰才来交账。 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每晚四姨太的休息时间,不得不又向后推迟了两三个时辰。 第231章 如释重负 第231章 如释重负 “多亏有了秀英,恩典才得以偷口气!” 林夫人面带笑容,满意地接过儿媳的话语,语气里满是欣慰之情。 一旁的三姨太听到婆婆再次夸赞四姨太,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意。 只见她嘴唇微微一翘,满脸不高兴地朝着旁边翻了一个大白眼。 这时,二姨太赶忙接过婆婆的话头,有些难为情地轻声说道:“唉,说起来真是惭愧,我们这些人呐,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他什么事情都帮不上呢!” 林夫人听闻此言,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目光缓缓扫过堂下坐着的三位儿媳,语重心长且和蔼可亲地回应道:“莫要这般贬低自己,只要你们能够彼此照应关怀,让这个大家庭和和气气的,那便也是一份不小的贡献啦!” 坐在一侧的大少奶郑佩霞轻轻端起桌上精致的茶杯,优雅地轻抿了一小口茶水。 她将视线投向窗外,瞧了瞧外面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 接着转头看向众人,继续说道:“这几日来生意好,商铺都忙到半夜才收摊,以至于每晚都是很晚,才过来交账。可怜四妹,每晚不晓得要忙活到几时方能上床歇息呢!” 由于二姨太也住在别院与四姨太相邻较近,所以对于四姨太每晚回房的时间,或多或少还是知晓一些的。 于是乎,她紧接着大少奶的话茬应声道:“可不是嘛!就拿昨晚来说吧,四妹回到房间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戌时啦!” 听闻四姨太每晚都得忙到戌时,林夫人心疼地对大少奶郑佩霞说:“佩霞,明儿让厨房每晚都给秀英炖盅补品,到时给秀英送去。” “知道了!” 大少奶接过林夫人的话,乖巧地应道。 众人喝完茶,便都纷纷散去。 此时,天色渐暗,酉时即将结束。 林子山与他的儿子林恩典经过一整天繁忙的工作后,终于拖着沉重而疲倦的步伐缓缓地踏入了府门。 一见到老爷和少爷归来,府上的丫鬟和厨子们便立刻行动起来,原本安静的府邸瞬间又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丫鬟们匆匆忙忙地准备着茶水、点心,以解主人一路的劳顿; 厨子们则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烹饪着丰盛的晚餐,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与此同时,城中的商铺也陆续打烊关门。 那些负责管理商铺的少爷们,一个接一个地回到府里,向四姨太交账并汇报一天的经营情况…… 过年期间,从初一到初四,便是每年钱庄例行休假的日子。 待到年初五,人们会迎来传统习俗中的“迎财神”仪式,届时钱庄也将正式开业迎客,重新投入繁忙的生意之中。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每年的除夕夜,除了远在东洋的四少爷林恩和外,其他的少爷都会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赶回林府团聚,共同享用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这一夜,整个林府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般耀眼夺目。 大堂内一桌桌酒席,摆满了美味佳肴,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男女老少围坐在一起,互诉衷肠,分享着过去一年的喜怒哀乐。 孩子们在庭院中嬉戏玩耍,放着烟花爆竹,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 这样热闹欢腾的场景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月上中天,众人方才意犹未尽地渐渐散去。 大年初一这天清晨,阳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洒向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节日氛围和爆竹残留的火药味。 孩子们早已在丫鬟婆子们的帮忙下,一个个兴高采烈地穿上新衣新鞋。 他们各种来到自己的母亲房中,等待母亲陪伴着自己到爷爷奶奶,姨娘叔父房中去拜早年。 前一天晚上,也就是除夕夜,各商铺纷纷关门停业,进行一年到头最重要的交账环节。 而这一夜交账结束之后,一直要等到正月初五,那些关闭多日的商铺才会重新开门营业。 届时,少爷们也将回到家中再次交账。 尽管昨晚忙活到了下半夜,但对于四姨太来说,这个夜晚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这可是她自从进入这座府邸以来,睡得最为香甜安稳的一个晚上! 平日里繁重的工作就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牢牢地束缚着她的身心。 然而此刻,所有的压力和疲惫似乎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了一片宁静祥和的海洋之中,尽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轻松与惬意。 就在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阵清脆悦耳、犹如银铃般的谈笑声透过窗户传了进来。 原来是四公子林之炀和三小姐林洁笙到别院来找自己的娘亲陪伴他们到爷爷奶奶的房中去拜早年呢。 由于二姨太还没化好妆,于是两个孩子便在回廊里嬉戏打闹起来! 孩子们欢快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春天里第一声婉转啼鸣的黄莺,唤醒了沉睡中的世界。 四姨太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身旁的丈夫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沉入甜美的梦乡之中。 显然,窗外孩子们天真无邪的欢闹声同样惊扰到了他的美梦。 她缓缓地从床上坐直身子,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这清晨的宁静。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下床,双脚轻轻着地,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接着,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开始挑选今日要穿的衣物。 她仔细地打量着一件件华美的衣裳,心中思索着该如何搭配才能既得体又不失优雅。 就在她专心致志地准备穿衣打扮之际,突然,窗外传来了二姨太低低的声音:“之炀、洁苼,你们小声点儿。你爹爹和四姨娘可都还没起身呢!要是把他们吵醒了,可有你们好受的哟!” 那声音虽然低微,但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二姨太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院子瞬间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很显然,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在听到二姨太的叮嘱之后,立刻收敛了起来,停止了方才的打闹嬉戏。 此刻,整个院子里只能听见微风拂过树叶时所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第232章 豁达大度 第232章 豁达大度 大年初一的晚上,华灯璀璨,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整个城市都被喜庆欢乐的气氛包围着。 吃过晚饭,林府放完鞭炮后,就在城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宽敞明亮、古色古香的怀瑾堂里,有说有笑地商量着明天回娘家拜年的事儿。 在尚未迎娶四姨太的时候,每一年的大年初二,对于这个家族来说都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 按照惯例,大少爷会陪伴着大少奶奶郑佩霞回到位于城郊的娘家,向岳父岳母大人请安问好,并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和诚挚祝福。 吃过午饭后,大少爷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往城西的二姨太娘家,以同样的礼数和关怀表达对其家人的尊重与问候。 然而,说到三姨太,则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这位女子自幼命运多舛,被亲生父母无情地卖给了戏班子,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生活。 这段痛苦的经历让她心中始终存有一个难以释怀的心结,使得她对于“回娘家”这件事充满了抵触情绪。 所以,每逢大年初二,尽管其他女眷们都兴高采烈地收拾行囊准备归宁省亲。 但三姨太却只是淡淡地吩咐家中奴仆挑选一些贵重礼品送到娘家去聊表心意,而她本人则从未踏足过那个曾经抛弃她的家门半步。 今年多了个四姨太,势必大少爷在陪伴大少奶回娘家拜年后,先得赶到城西二姨太娘家拜年,然后再过渡去庵埠四姨太娘家拜年。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肯定是会错过晚上最后一班轮渡,无法过江回家了。 而且按照习俗来讲,女儿和女婿回娘家拜年通常都要趁早,选在早上前往才合适。 要是拖拖拉拉等到下午再动身回去的话,好像就有些不太吉利了。 所以啊,今年这趟回娘家拜年之旅,可真是变成了一场颇为棘手的行程安排呢! 堂上公婆和丈夫围坐在一起,他们眉头紧锁,显然正在为此事而烦恼。 他们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但似乎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够令众人皆大欢喜的万全之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少奶郑佩霞微微蹙起秀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只见她的眼神突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点子。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了身旁满脸心事重重的丈夫,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恩典啊,关于明日回娘家拜年这件事情,依我看,不如就让我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好了,至于你嘛,则陪着四妹一同前往庵埠给她的娘家拜年吧。” 当郑佩霞这番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堂上原本沉闷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所有人都惊愕得呆住了,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 尤其是四姨太,她那张娇美的面容上更是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嘴巴也不自觉地张成了一个“o”形。 稍许回过神来之后,四姨太忙不迭地开口推辞道:“大姐,这怎么使得呢?明日还是按照咱们原先的办就行了,我和梅香自个儿搭船过渡回庵埠便是。” 然而,郑佩霞却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回应说:“四妹呀,你莫要推脱了。咱爹娘与你父母可是早有约定在先的,而且当初你也是依照迎娶正室夫人的礼节嫁入我们林家府邸的。倘若明日大少爷不能亲自陪同你回娘家拜年,只怕难免会遭人闲话,落下个礼数不周的口实。再说了,以往每一年都是大少爷陪着我回娘家拜年,今年不妨换换,就让他陪着你去吧。” 听着大少奶那一番条理清晰、入情入理的话语,堂上原本为此事而烦恼的众人,此刻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她。 这些目光之中饱含着钦佩与赞赏之情,仿佛一道道明亮的光芒,聚焦于这位举止优雅、言辞得体的女子身上。 尤其是坐在堂中的婆母林夫人,更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赞。 只见她满脸堆笑,眼中满是欢喜和欣慰之色,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佩霞啊,你可真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孩子!能有你这样通情达理的儿媳,实乃我们林家之幸呐!” 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拍打着郑佩霞的手背,表示亲昵和嘉许。 而公公林子山此时也面带微笑,目光慈爱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媳。 他微微颔首,以一种肯定的姿态表达着内心的满意。 那和蔼可亲的面容上,透露出对郑佩霞的认可与欣赏。 站在一旁的丈夫林恩典,听闻妻子如此妥善周到的安排后,心中亦是十分满意。 其实早在之前,他便已有过类似的念头,但因顾虑重重始终未敢轻易开口提及。 毕竟,郑佩霞身为正室,按照传统礼数,理应优先陪她一同回娘家省亲才合规矩。 倘若自己贸然破例,不顾及她的感受先行一步,只怕会惹得她心生不悦。 然而如今,竟是妻子主动提出这般合理的安排,这无疑正合了大少爷林恩典的心意。 想到此处,他望向郑佩霞的眼神便开始温柔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感激之情。 只见那堂上的公婆和丈夫脸上皆浮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仿佛心头压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一般。 而此时坐在一旁的三姨太周燕卿则狠狠地瞪了四姨太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不满与不屑。 紧接着,她缓缓站起身来,动作优雅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她朝着堂上的公婆微微欠了欠身子,柔声说道:“公公婆婆,儿媳今日身体略有不适,就先行告退回房歇息了。” 言罢,她也不等堂上之人回应,便转身面向堂外,提高了声音大声喊道:“彩蝶!咱们回紫月轩去。” 其话音刚落,只听得堂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应答之声:“来了来了。” 彩蝶正站在堂外与其他丫鬟们闲聊得热火朝天。 此刻听到自家主子的呼喊,她连忙止住话头,应了一声之后,便迈开大步急匆匆地向着怀瑾堂内走去。 彩蝶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她的胳膊,然后主仆二人头也不回地径直踏出了怀瑾堂。 望着三姨太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的背影,林夫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心中暗自思忖道:“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臭脾气,也不知要到何时方能有所改变啊。” 言语之间,流露出些许无奈与担忧之意。 第233章 枯苗望雨 第233章 枯苗望雨 对于大少奶郑佩霞提出大年初二让丈夫陪自己回庵埠拜年之事,四姨太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始终无法坦然接受。 尽管公婆当初与自己的父母曾有过约定,而自己也的确是经由正式仪式被林家少爷迎娶进门的妻子。 然而,那摆在眼前无可争辩的事实是,林大少爷早已有了三房姨太太。 在这座偌大的林府之中,自己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四姨太罢了。 若是当真听从大少奶郑佩霞的话,让丈夫陪着自己一同回去拜年,即便表面上大家或许都会表现得一团和气、相安无事,但谁又能真正洞悉各房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呢? 她着实担心仅仅因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会致使自己日后在这府邸之内举步维艰、处处受限。 当跟随丈夫回到别院东暖阁之后,四姨太静静地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身体不停地翻转扭动,思绪如同乱麻一般纠结缠绕,怎么也找不到能够安然入睡的头绪。 身旁的丈夫此刻仿佛已然将所有的烦恼抛诸脑后,全身心地沉浸在了轻松惬意的氛围当中,甚至还发出了阵阵响亮的呼噜声。 可她却依旧在床上反复折腾着,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进入甜美的梦乡。 经过反复思考和权衡利弊之后,四姨太终于拿定主意。 她深知这个决定至关重要,关系着家庭内部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自己未来在府上的地位。 于是,她咬咬牙暗下决心:明天一大早,就前往飞鸿堂拜见公公婆婆,并将这件事情坦诚相告。 大年初二,按照以往的惯例,丈夫应该陪伴着大少奶奶郑佩霞一同回到城郊的娘家去拜年。 公婆和丈夫依了四姨太的建议,一切都如往常一般有序地进行着。 丈夫跟着大少奶郑佩霞和孩子们早早出发去往城郊岳父郑员外家拜年,吃过午饭后,则会依照计划前往城西二姨太的父母家拜访。 然而,四姨太并没有选择在初二这天到庵埠娘家去拜年。 相反,她特意把行程安排在了年初三。 通过如此精心的规划,四姨太相信既能妥善处理好大少奶奶和二姨太之间的微妙关系,又能稳固自己在这个家族中的地位。 这样做不仅巧妙地避开了自己与大少奶奶和二姨太可能产生的冲突,更使得她能够在这偌大的府邸中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毕竟,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每一个举动、每一次决策都可能引发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后果。 而这次,四姨太坚信自己已经找到了最为合适的解决方案。 这天,对于林家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二小姐林慈恩带着丈夫和孩子昨天从省城出发,今天到达南市娘家。 自从这位小女儿出嫁并随夫家移居到省城之后,由于路途遥远以及各自忙碌的生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娘家人见过面了。 回忆起往事,林夫人不禁感慨万千。 去年大儿子林恩典迎娶了他的第四房姨太太,远在省城的林慈恩夫妇也因工作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最终未能出席那场热闹的婚礼。 如今新春佳节已至,医院也开始放假休息。 于是乎,林慈恩终于有机会携同自己的丈夫和一双儿女,一起踏上归乡之路。 当大少爷夫妇和二姨太等人相继出门后,林夫人便吩咐厨子们,赶紧准备小女儿林慈恩喜欢吃的菜肴。 她自己则在四姨太的陪同下,坐在怀瑾堂,焦急地等待着小女儿一家的到来。 她一会儿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地走到怀瑾堂门口向外张望,仿佛这样就能更快地看到小女儿一家的身影; 一会儿又快步走向回廊处,站定身子,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大门口,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此时的前院,阳光如同金色的轻纱般洒落在大地上,温暖而柔和。 尽管正值正月寒冬时节,可那些精心栽种在花圃中的月季花却不畏严寒,依旧绽放得如火如荼,红得似火、艳若云霞。 然而,满心焦虑的林夫人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美丽的景色,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大门外的那条道路上,期盼着能早日见到心心念念的亲人。 此时,太阳高悬于天空正中央,炽热的阳光无情地洒向大地,已然到了正午时分。 厨房里的厨子和婆子们焦急万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饭厅里来回踱步,眼睛不时望向门口,满心期盼着主子们能快点前来用膳。 那一碟碟丰盛而精致的菜肴早已被端上饭桌,热气腾腾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股诱人的香味逐渐消散,可主子们却依旧不见踪影。 厨子和婆子们只能不断将饭菜重新加热,心中暗自祈祷着主子们赶快出现。 二小姐林洁莹和六公子林之焜早已坐在饭桌前,焦灼地等待着长辈们过来用餐。 已经到了午饭时刻,静候紫月轩的三姨太周燕卿,依然未见丫鬟过来请她到饭厅用膳。 于是,她唤来了贴身丫鬟彩蝶,两人缓缓地走出紫月轩。 只见她身着一袭华丽的紫色长裙,身姿婀娜多姿,步履却显得仓促而蹒跚。 那张已经下垂但依然精致的脸庞上,施着厚厚的粉黛,看起来依然是娇艳动人。 但此刻,却因久等而挂上了一丝不悦之色。 当她踏入前院的怀瑾堂后,见婆母和四姨太依然稳坐堂上,心中更是烦闷不已。 尤其是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婆母林夫人仍未有下令开饭的迹象,她脸上的不满愈发明显起来。 正当周燕卿心有怨言之时,只见婆母林夫人再次起身,脚步匆匆地走出怀瑾堂,朝着门外走去,似乎是要继续等待尚未到来的小女儿一家。 趁着这个机会,周燕卿难得地挪动身子,靠近一旁坐着的四姨太,压低声音抱怨道:“这人都不到,难道咱们就这么一直饿着肚子干等着不成?” 说完,她轻皱眉头,撅起小嘴,一脸的不情愿。 第234章 八面玲珑 第234章 八面玲珑 守在饭桌前的两个孩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满桌丰盛的饭菜,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然而,尽管饥饿难耐,但只要奶奶还未下达开饭的命令,他们俩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些美味佳肴,谁也不敢贸然先动筷子。 今日正值大年初二,按照传统习俗,家中其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兴高采烈地跟着各自的娘亲前往外公外婆家拜年去了。 而此刻留在府中的,只有二小姐林洁莹和六公子林之焜。 原来,他俩皆是三姨太周燕卿所出。 由于三姨太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回娘家拜年的习惯,所以她的一双儿女也就自然而然地被留在了府上。 一想到自己那两个可爱的孩子此时正饿着肚子眼巴巴地待在饭厅里等着开饭,三姨太周燕卿心中的怒火就像被点燃的干柴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她鼓着腮帮子,满脸不快地看着婆母因焦躁而进进入入怀瑾堂的身影,心中万分焦灼。 要知道,大人们忍饥挨饿倒也罢了。 可自家那两个才几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般苦楚啊! 况且今日还是过年,让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像大人们一样忍受着饥饿等待客人到了才开饭,着实是为难两个孩子了。 如今早已过了正午时分,婆婆却迟迟不下令让孩子们先用膳,这怎能不让身为母亲的周燕卿心急如焚呢? 看着焦躁莫名的三姨太,一直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局势的四姨太已然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只见她朝着站在厅堂门口的丫鬟轻轻招了招手,丫鬟梅香见状,连忙一路小跑着进了怀瑾堂,恭恭敬敬地来到四姨太身旁。 梅香先是朝着四姨太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然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未知四姨太有何吩咐?” 四姨太微微俯身,将嘴唇贴近梅香的耳朵,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你快到饭厅去瞧瞧,看看二小姐和六公子是否已经开始用饭了。若是他们还在那儿苦苦等候,你就让厨房的婆子们赶紧用干净的餐盘把饭菜分出来一些,好让二小姐和六公子能够先行用餐,免得她们受饿了。记住,此事千万不可声张,莫要惊动了其他人。快去快回!” 梅香先是抬头望了一眼依旧站立于厅堂门口、眼神直直朝着大门方向不停张望的林夫人。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堂内正满脸焦躁、不停地来回踱步的三姨太身上。 只见她微微颔首,轻声应了一句之后,脚下生风般小跑着朝着厨房的方向疾步而去。 望着梅香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娇小身影,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四姨太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 她对着仍在原地不停踱步的三姨太柔声安慰道:“三姐莫要如此忧心忡忡,依我看呐,孩子们这会儿想必是正在用膳呢。” 然而,当三姨太周燕卿听到四姨太这番话的时候,心中的火气却是愈发旺盛起来。 只见她柳眉倒竖,故意提高音量,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哼!婆母尚未发话,那些个小崽子们怎敢擅自动筷?这成何体统!” 此时,一直在门口张望的林夫人忽然听到三姨太这句怒气冲冲的话语,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如梦初醒一般。 她连忙转过头来,对着站在厅堂门口随时待命的丫鬟高声喊道:“春桃啊!快快快,你速速前往厨房一趟,吩咐那几个婆子先让二小姐和六公子用餐。” 四姨太听到婆母在吩咐丫鬟去厨房,她赶忙快步从座位上起身。 走到林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后说道:“婆母,您莫急。方才我已差遣梅香前去厨房告知此事了。想必此刻,二小姐和六公子已经用上餐食了。” “哎呀呀,到底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啊!” 林夫人紧紧拉住四姨太的手,满脸愁容地叹道,“这慈恩一家人迟迟不见踪影,可把我急得心焦气躁的,居然连孩子们还没用饭这件大事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着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四姨太连忙安慰道:“婆母您就别太过担忧啦,照我的想法来看,二小姐她们这会儿怕是已经快要抵达家门咯。” 说罢,她抬头望了望厅堂中央那座高大的古钟,只见此时的时针已然缓缓靠近下午一点整。 “都这么晚了,怎的还未见着人回来呢?” 林夫人忍不住又朝着那座大钟投去一瞥,眉头紧锁,嘴里喃喃自语道。 正当屋内众人皆因等待而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之时,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紧接着,一个守在大门口的仆人如同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 那仆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怀瑾堂门口,一眼瞧见正站在那里翘首以盼的林夫人、三姨太和四姨太等人,赶忙高声禀报:“启禀夫人、三姨太、四姨太,二小姐所乘坐的马车,眼下已经停在府门口啦!” 听到女儿一家已经到了府门口,林夫人大喜过望。 丫鬟春桃见状,不敢有丝毫怠慢,脚下生风般迅速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搀扶住那身躯微微颤抖、步履略显蹒跚的林夫人,缓缓朝着大门口移动脚步。 而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三姨太周燕卿和四姨太吴秀英则紧紧跟随,如同两只乖巧的绵羊一般,亦步亦趋地与婆母保持着相同的步伐,一同向着大门口行进。 只见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车帘轻轻掀起,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同色系西裤,身姿婀娜的女子从马车上轻盈跃下。 此人正是多年未归家的林家二小姐——林慈恩。 只见她一眼便望见了正由丫鬟春桃搀扶着走出府门的母亲,急忙将手中的袋子随手一放,口中高呼一声:“娘亲!”紧接着如一支离弦之箭般飞奔而来。 听到这熟悉而又亲切的呼喊声,林夫人目光慈爱地望着朝自己飞扑而来的女儿。 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爱女,她那双原本就已有些湿润的眼眸此刻更是泛起了点点泪光。 她的声音略微颤抖,且带着几分哽咽地说道:“慈恩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说罢,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林慈恩快步来到母亲身前,一把将其紧紧揽入怀中,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对母亲的思念全都倾注于此拥抱之中。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嘤嘤嘤”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令人闻之心酸不已。 林夫人亦是用力回抱着女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好闺女……”,同样哭得不能自已,“呜呜呜”的抽泣声响彻整个府门口。 然而此时,刚刚被父亲从马车上抱下来的两个年幼孩子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母亲和外婆紧紧相拥,哭得如此伤心欲绝。 两个小家伙就这样尴尬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安安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脸上满是茫然与不解。 第235章 瞠目结舌 第235章 瞠目结舌 见婆母和小姑子两人相拥而泣,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三姨太周燕卿,满脸的鄙夷之色。 她轻轻地嘟囔着:“瞧瞧,这可是大过年的呀!” 她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道,着实难以理解眼前这番景象。 不就是分别了短短数年而已嘛,何至于如此痛哭流涕呢?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遭遇,周燕卿不禁心生感慨。 年幼无知的她,竟被狠心的父母卖给了戏班。 初入戏班时,每当夜幕降临,躺在硬板床上的她总会默默地思念远方的亲人。 无数个夜晚,泪水浸湿了她的枕头,那股对家人的眷恋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经历了诸多苦难折磨后的周燕卿,心境逐渐发生了变化。 那些在戏班里所遭受的辛酸苦楚,一桩桩、一件件都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底。 每当回忆起过往种种,她对于亲生父母的那份思念便渐渐淡去。 有时候,当父母的面容偶然在她脑海中闪现而过时,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种深深的怨恨。 林慈恩揽着自己的母亲哭了一会后,才发现两位新嫂嫂站在一旁,还有自己的丈夫和一双儿女,都在默默地看着她们。 于是她难为情地掏出了手帕,擦了擦眼里的泪水。 就在她抬头望向两位新嫂嫂的那一刻,吓得惊叫了一声,用手帕捂住了嘴,惊恐地看着四姨太。 站在面前的这位四姨太,竟然与她记忆中的某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种相似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要知道,林慈恩可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西医士,一直秉持着科学理性的思维方式。 对于那些超自然的说法,比如转世轮回之类,她向来都是持怀疑态度的。 然而,此时此刻,当她亲眼目睹四姨太那张脸时,所有的质疑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真是不可思议……”林慈恩喃喃自语道,声音微微颤抖。 只见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的四姨太身上,脸色变得苍白。 见女儿被四姨太吓得面如土色,林夫人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缓慢而沉重的语气开口问道:“是不是一模一样?” 听到母亲的问话,林慈恩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连连点头称是,并下意识地朝着四姨太迈近了几步。 “早就听闻大哥新娶的四姨太与美林姐姐长得毫无二致,起初我只当这不过是个谣言或是大哥自圆其说罢了。可今日一见,方才知晓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林慈恩一边激动地诉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对方略显冰凉的手掌。 四姨太似乎也对林慈恩的举动不感到到意外,好像两人早就相识了一般。 被林慈恩紧紧握住的双手,她并没有挣脱开来。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在她们彼此的眼眸深处,不约而同地流淌出一种难以言表的默契和亲切感。 多年前,陈美林曾跟着大哥林恩典私奔藏匿于这座府邸之中。 那时的她,匿藏于姐姐林沐恩的闺房之中,林慈恩有幸与陈美林见过一面。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那张美丽动人的面容却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心底。 多年过去了,而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位四姨太,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像极了当年的陈美林。 尤其是她现在的年龄,恰好就是陈美林藏身林府时的那般模样。 这一连串惊人的巧合让林慈恩不由得心生感慨,命运的丝线究竟是如何交织在一起的呢? 难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无数个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令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失神,好像回到了自己青春少女的时期····· 时光匆匆,转眼间,三个月的光阴已然逝去。 四月的南方,阳光逐渐炽热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些许躁动和闷热。 街上的行人纷纷褪去了那厚厚的棉衣,取而代之的是轻薄透气的单衣。 此时,怀孕四个多月的四姨太,腹部也开始微微隆起,显得有些孕味十足。 当她满心欢喜地准备换上单薄的旗袍时,却惊讶地发现以往那些合身的衣裳如今竟然都难以再套上身去。 这让原本心情愉悦的她瞬间陷入了愁眉不展的困境之中。 前些时日,她刚在丈夫的陪同下,到东街的裁缝店去做衣裳。 这些衣裳在尚未对家人公开怀孕之前,还没令裁缝送进府里来。 这时的四姨太站在衣柜前,对着满柜子的衣物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同样身着春装、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二姨太石月华恰到好处地走进了她的厢房。 一眼望见屋外那骄阳似火的天气,再看看四姨太身上依旧裹着的厚厚棉衣,石月华不禁失声惊叫起来:“哎呀呀!四妹啊,你怎么还穿着这般厚实的衣服呢?难不成一点儿都不觉得热吗?” 四姨太听到二姨太的惊呼,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自怀孕之后,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这个消息,生怕给家里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 可眼下到了该换春装的时候,自己那日渐凸显的肚子怕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 犹豫再三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娇柔地向二姨太坦白道:“二姐,实不相瞒,我已有了身孕。家中这些旧衣服啊,全都太小啦,根本就没法儿穿咯。” 听到四姨太说自己怀孕了,二姨太脸上瞬间浮现出惊恐之色。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四姨太,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一般。 “啊?你怀孕了?恭喜四妹!贺喜四妹!” 二姨太连忙道喜,但转头又问道:“但是四妹,这是几时的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脚步匆匆地走近前去,伸出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四姨太微微隆起的肚子,满脸关切地问道:“真的吗?我的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呀?” 面对二姨太连珠炮似的询问,四姨太不禁感到有些难为情,她红着脸低下头小声回答道:“其实……这都已经过了四个月了呢。我原本想着过几天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家里人坦白这件事的。” “什么?都已经四个多月了?” 二姨太闻言更是惊愕不已,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这么长的时间,四妹你居然还一直在坚持工作,甚至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下?这怎么行呢!” 要知道,林府的女眷们,一旦怀了身孕,那可是要被当作重点保护对象来对待的呀! 别说是做事情了,就算只是踏出房门一步,那也得万般小心谨慎才行! 可她倒好,从怀上孩子开始就没停歇过。 每天还忙着记账、收账这些繁琐的事务。 有时候账目一多起来,甚至还要熬夜到深更半夜才能上床歇息。 第236章 雪中送炭 第236 章 雪中送炭 看到二姨太花容失色的模样,四姨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安抚性的笑容。 她轻轻地拍了拍二姨太那白皙娇嫩的手背,语气淡然地安慰道:“二姐啊,您就不必如此忧心忡忡啦,这点小事情算不得什么重体力活,以我的能力和精力完全能够轻松应对自如。” 只见四姨太一脸云淡风轻,仿佛这每日的工作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然而,二姨太望着眼前这个看似轻松惬意的女子,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她不禁想到平日里大少爷对四姨太那百般宠爱、千般呵护的情景。 尤其是如今四姨太身怀六甲,本应安心养胎,享受众人的悉心照料,却仍要夜夜操劳至深更半夜。 这般境遇实在令人心生怜悯与不解。 于是乎,二姨太眉头紧蹙,满脸狐疑地开口问道:“我说四妹呀,既然大少爷已然知晓你有孕在身,怎还忍心让你天天如此辛苦劳累,工作直至夜半时分呢?难道他就不心疼四妹和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吗?” 面对二姨太的质问,四姨太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花绽放般娇艳动人。 她轻声解释道:“二姐有所不知,大少爷自然是清楚我怀有身孕之事的。只不过嘛,您可莫要忘了,五少爷也是每晚都必须回府交账的呢!至于我这身子骨是否能够承受得住这般工作强度,大少爷可是会听从五少爷的意见哟。” 听闻此言,二姨太恍然大悟。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位医术高明、仁心仁术的五少爷来。 想来也是,身为大夫的五少爷,想必每晚会替四姨太把一把脉,仔细评估其身体状况。 若是四姨太的身体果真吃不消,大少爷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管,继续让她如此拼命工作下去的。 “四妹怀孕本应是咱们林府的一大喜事啊!可为何过去了这般长的时间,竟然都不让家中人知道呢?” 二姨太不解地问道。 她对四姨太提出发问的同时,自己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那四年前大少奶奶产下四小姐林洁茵后,这偌大的林府里便再也没有传出有谁怀孕的喜讯了。 而如今,四姨太才刚刚嫁入府中没多久,居然就已经怀上了身孕。 这本该是令整个林府上下都欢欣鼓舞、值得大肆庆贺一番的好事呀!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四姨太和大少爷却不知何故,要将这样一件天大的喜事捂得严严实实的,仿佛生怕被别人知晓一般。 他们究竟是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隐情,还是说其中另有什么蹊跷之处呢? 这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呢。 “大少爷已然拥有十个子女,而此刻我的身孕,相较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因此,我内心思忖着还是尽量保持低调吧。待到腹中胎儿稳稳当当之后,再来向众人公布这个消息。” 四姨太面对二姨太接二连三地追问和疑惑,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只见那二姨太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接着她轻声低语道:“四妹啊,不得不说你这心思可真是缜密入微、考虑周全呢。实际上关于你怀有身孕这件事,暂时隐瞒下来确实是明智之举!要知道三妹,自她诞下二小姐之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个模样似的,性格变得极为古怪刁钻,尤其是见不得旁人怀上孩子。” 说到这里,二姨太不禁皱起眉头,似乎对三姨太的变化感到颇为无奈。 四姨太听闻此言,面露感激之色。 她赶忙回应道:“多谢二姐好心提点,我又何尝不是担心自己怀孕的事情会给三姐带来更多刺激,从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和风波呢?故而才决定暂且将此事遮掩起来,免得节外生枝。” 言罢,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虑与不安。 “这事要对家人公开,还需谨慎。” 二姨太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四姨太的肩膀。 “是呢!如今天气转热,这衣裳太薄,恐怕是隐藏不下去了呢,我想等晚上大少爷回家后,跟他商量商量,便对家人公开了。” 四姨太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厚厚的棉衣,无奈地说。 “哎呀呀,四妹啊,我突然想起我那儿还有两套怀洁苼时穿过的杉裙呢!这不巧了嘛,你这边裁缝做的新衣裳还没送来,要不你先将就着穿上我的吧?只是不知道四妹你会不会觉得不合适或者嫌弃哟。” 二姨太满脸堆笑地看着四姨太身上那件厚厚的棉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 四姨太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连忙说道:“多谢二姐啦!我哪能嫌弃呢!这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呀,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呢!” 说着,四姨太快步走到二姨太身边,紧紧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二姨太和四姨太相视一笑,然后肩并肩、手拉手地一同走出了四姨太所住的东暖阁。 晚餐时间,丫鬟前来禀报说四姨太身体不适,今晚不到前院来吃饭了,让贴身丫鬟梅香将饭菜端回房间去吃。 林夫人听闻这个消息后,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她实在放心不下四姨太,于是暗自决定等用过晚膳之后亲自前往别院探望一番。 吃过晚饭后,林夫人趁各商铺的少爷们还未回府交账的时间,赶紧让春桃陪着自己到别院东暖阁去探望四姨太。 刚吃过晚饭的四姨太,此刻正在喝着梅香为她煮的大枣茶。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刚吃过晚饭还没来得及歇息,便有人到别院来,四姨太想,是哪位少爷这么早就来交账了呢? 于是她对站在一旁服侍自己的丫鬟说:“梅香,出去看看是不是哪位少爷回来交账了。” 梅香应了一声,便跑出了厢房。 “禀四姨太,是夫人来了。” 梅香站在门口,朝着厢房里大声喊道。 听到是婆母到来,四姨太紧张地看了看自己那身薄衫裙,又摸了摸自己那已经凸起的小腹,从容地走了出去。 “婆母,这时辰为何还过来?” 看到婆母在丫鬟春桃的搀扶下,正走进东暖阁,四姨太赶紧走上前去,扶住了林夫人轻声说道。 “今晚见你没到前厅吃饭,又听丫鬟报你身体不适,老身实在放心不下, 于是过来看看。” 见四姨太跑出来扶住自己,一点也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林夫人一边问着,一边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四姨太。 第237章 退思补过 第237章 退思补过 四姨太和春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林夫人缓缓走进屋子,并轻轻地扶着她坐在椅子上。 一旁的梅香眼尖,见此情形赶忙手脚麻利地端来一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大枣茶。 这杯大枣茶,可是五少爷吩咐,专门为四姨太精心熬制补气的呢。 梅香双手捧着茶杯,恭恭敬敬地走到林夫人面前,轻声细语道:“夫人,请用茶。” 林夫人微笑着向梅香点了点头,示意她将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接着,林夫人轻轻拉起四姨太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满含关切之情地询问道:“秀英啊,告诉娘亲,你到底哪儿不舒服呀?等会儿老五过来了,就让他好好给你把把脉,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四姨太听了这话,头垂得更低了,根本不敢抬头直视林夫人的眼睛。 只见她满脸羞愧之色,嘴唇嗫嚅着说道:“婆母,这些日子里,儿媳对您和公爹都有所隐瞒,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望婆母能够饶恕儿媳的罪过!” 闻听此言,林夫人原本紧紧握着四姨太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之后,她便迅速恢复了平静与镇定。 林夫人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她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安慰道:“傻孩子,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好了。只要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和你爹又怎会怪罪于你呢?” 四姨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了一眼林夫人,眼中闪烁着泪花,声音略微带着哭腔说道:“婆母,其实……其实我已经怀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可因为担心影响到姐妹们之间的和睦关系,所以才一直瞒着家里人,没敢声张此事。还请婆母和公爹大人大量,宽恕儿媳的过错。” 听闻四姨太怀孕的消息后,林夫人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一般,整个人瞬间呆立当场。 她那双原本还算平和的眼睛猛然睁大,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 嘴巴也张得极大,形成了一个夸张的“o”型,仿佛能塞下一颗鸡蛋。 过了好一会儿,林夫人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你怀孕了?真的吗?这到底是多久了呀?” 当听到四姨太轻声回答已经有四个多月时,林夫人又是一惊,连忙将目光投向四姨太那微微凸起的小腹处。 此刻,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惊喜交加的复杂情感。 四姨太见此情景,不禁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夫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四姨太的手,嗔怪道:“傻孩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你怎么就不早点告诉我们呢?看看你,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晚上还要工作到那么晚,真是辛苦你啦!” 说话间,林夫人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四姨太的小腹,脸上满是疼惜之色。 “我自己身体还吃得消,就不想让大家麻烦。” 听到婆母略带责备的话语,四姨太赶忙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婆母莫要责怪,儿媳真觉得并无大碍。家里人都已经够忙碌辛苦了,我这点小事怎好意思再劳烦大家费心呢。” “恩典这丈夫是怎么当的?难道连他也不知道你怀孕了么?” 林夫人心疼地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和疑惑。 她实在想不通,身为丈夫的儿子竟然对自己的妻子怀孕之事毫不知情,甚至还任由她如此辛苦地工作至深夜。 面对婆母的质问,四姨太连忙替大少爷辩解起来:“婆母您误会大少爷了,他一直很关心我的。只是我自己闲不住,主动要求继续工作的。而且每晚五少爷都会按时回来交账,我身体的状况有五少爷帮着照看呢,请婆母放心吧!” 说着,四姨太脸上露出一丝温柔而坚定的笑容,似乎想要打消婆母心中的担忧。 “哎呀呀,可真是苦了你啦!瞧瞧你这身子骨,还天天劳心费神地处理那些个账目,实在让人心疼呐!从今儿起啊,那账目就交由恩典自个儿去操持吧,你呢,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屋里好生将息、调养安胎。” 林夫人一想到儿媳夜夜都得埋头苦干于这一堆繁杂琐碎的账目之中,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怜惜之意,满含关切地开口言道。 只见那四姨太微微一笑,轻轻拉起林夫人的双手,柔声宽慰道:“婆母大人,您且放宽心就是。虽说这账目之事确实颇为繁琐,但媳妇我还是能够应对自如的。若是哪天我的身子当真吃不消了,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将账目交还予大少爷打理。再者说了,如今大少爷与公爹在钱庄的事务亦是繁忙异常,并不轻松。我身为家中一员,若能替他们稍稍分些担子,减轻些许压力,自然也是义不容辞的呀。” 听着四姨太为了替丈夫和公爹分担工作,大腹便便还坚持干活时,林夫人感激地看了看四姨太,眼眶有点湿润。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梅香的 声音“四姨太,三少爷回来交账了。” 听到梅香说三少爷回来交账,四姨太满脸尴尬地对林夫人说道:“婆母,实在是抱歉了,我得移步到书房去收账了。” “去吧去吧,自己要小心点,如果身体吃不消,就对恩典说知道吗?” 看着儿媳隆起的小腹,林夫人满眼的爱怜,柔声说道。 “知道了,多谢婆母关心。” 四姨太说着,朝林夫人福了福后,便随梅香出了厢房。 林夫人也站起身来,在春桃的搀扶下,跟在儿媳的后面,走出了四姨太的厢房。 当三姨太周燕卿听到四姨太竟然已经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那张原本还算精致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要知道,她自己当初怀二小姐林洁莹的时候,那可是吃尽了苦头啊! 简直就像是走了一遭阴曹地府似的,别提有多辛苦了。 自己从有孕之后便一直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连下床走动一下都成了奢望。 可再瞧瞧人家四姨太呢,不仅怀着身孕,每天还要工作到深更半夜时分。 更为离谱的是,就连府里一向的规矩,大少爷也视若无睹。 不单止四姨太怀孕期间,他没到别的姨太房中去睡,反而天天夜里睡在怀孕 四姨太房中! 自从四姨太进门后,这个家的很多规矩,全都形同虚设! 难道说四姨太当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 又或者是其中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一时间,无数个疑问涌上了三姨太周燕卿的心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238章 明枪暗箭 第238章 明枪暗箭 午饭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了怀瑾堂内,照得整个大厅明亮又温暖。 众人围坐在精致的红木桌旁,桌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和几碟点心,茶香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 林夫人喝了一会茶后,便回飞鸿堂午休去了。 这时。怀瑾堂里就只剩下大少爷的四房姨太太了。 只见三姨太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将目光投向了对面坐着的四姨太。 这时的四姨太身着一袭绛红色的衫裙,那鲜艳的颜色衬得她肌肤如雪,娇俏动人。 微微隆起的腹部,更是显得孕味十足。 三姨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与嘲讽。 她斜睨着四姨太,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四妹啊,自从你进府以来,可真是够拼命的呢!不但成功地抓住了咱们家族的财脉,让老爷夫人对你另眼相看,如今大少爷的心也都被你一个人给俘获了,当真是了不得呀!” 这一番话说得既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又夹杂着些许难以掩饰的嫉妒之情。 在座的其他人听闻此言,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使得原本轻松愉悦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四姨太听到三姨太如此直白且刻薄的话语,不禁脸色微红。 她垂下眼帘,双手轻轻摆弄着手中的丝帕,低声回应道:“三姐您就别取笑我了……” 声音轻柔婉转,宛如黄莺出谷,但其中却难掩尴尬之色。 “羡慕都还来不及呢!怎敢取笑你,生生得罪财神爷呢!” 三姨太周燕卿听闻四姨太如此言语,不禁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她那笑声仿佛带着一丝嘲讽与不屑,随后她朱唇轻启,继续说道:“四妹我可没有那样大的胆子啊,谁不知道您如今可是这府里最得宠、最风光无限的人呐!我巴结您都还来不及呢!” 听到三姨太这般话语,四姨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原本挂在嘴角的笑容也微微一僵。 但不过须臾之间,她便迅速调整好了情绪,重新恢复到了先前那般温和柔顺的模样。 只见她轻轻地抿了抿嘴唇,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春日里绽放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然后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开口说道:“三姐,您这话可真是折煞小妹了。虽说我会些雕虫小技,有幸能帮老爷和大少爷分忧,但这也仅仅是帮忙而已,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听到四姨太说自己仅仅只是帮忙,起不了任何作用时,三姨太更是不屑了。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半拍道:“起不了任何作用,你就连怀孕也不可能放手,这大权在握,就是爽吧!?” “三姐,您这话就……” 听到三姨太的挑衅,四姨太脸上一阵热辣,很是难为情地道。 见三姨太对四姨太穷追不舍,不断挑衅,坐在一旁的二姨太石月华则显得有些尴尬。 她微微侧过头去,与坐在高处的大少奶郑佩霞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交汇瞬间,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那份难以言喻的尴尬之情。 再看那四姨太,此刻她的一张俏脸已然涨得如同熟透的苹果般通红,额头上更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自己怀孕一直不敢对家人说,怕的就是今天这个局面。 果不其然,当午饭时间,林夫人对着众人宣布四姨太怀孕的消息时,三姨太周燕卿望向她的眼神,带着嫉妒和哀怨。 那一刻,四姨太微微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仿佛自己怀孕,是犯了莫大的错误一般。 此刻大家都听出了三姨太周燕卿的话里有话,面对如此窘迫的局面,大少奶郑佩霞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三妹啊,四妹可是有能耐帮老爷和大少爷分担忧愁的人呐!咱们姐妹几个啥本事没有,可别在这时候给老爷和大少爷添麻烦啦!” 然而,这番话听在三姨太耳里却格外刺耳。 她嘴角一撇,满脸尽是不悦之色,轻蔑地回应道:“哟呵,大姐您这话说得可真是有趣儿!我羡慕四妹还来不及呢,怎的就成了给老爷和大少爷添乱子啦?难不成在您眼里,我就是个只会惹事生非的主儿?” 眼见着气氛愈发紧张起来,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姨太石月华也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她轻咳一声,缓缓开口说道:“三妹呀,咱们毕竟都比四妹年长一半,而且如今四妹又身怀六甲,正是需要好好休养的时候。于情于理,咱们都应当对她多一些关怀照料才是啊!” 府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妻妾在怀孕期间,是绝对禁止与丈夫同房共寝的。 这条规矩由来已久,一直被众人严格遵守着。 然而,自从四姨太进了门之后,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似乎所有的家规家训,在她面前都如同虚设一般,完全失去了应有的约束力和威慑力。 这不,三姨太对此事早已心怀不满,此刻听完二姨太的话,更是气得满脸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就像一只鼓起来的青蛙。 只见她“嗖”地站立了起来,双手叉腰,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反驳道:“谁说没人照料她啦?你看看这情形,就算她身怀六甲,大少爷每夜还是照样睡在她房里呢!我们其他三个姐妹,又有谁敢多说半句闲话啊?” 听到三姨太这般数落自己,即便在孕期也霸占着大少爷不放,四姨太顿时觉得满腹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赶忙用绣着精美花纹的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即将滚落而下的泪珠,同时抽抽噎噎地解释道:“三位姐姐请息怒呀,其实打从我新婚的第三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劝大少爷到各位姐姐的房里去歇息。可不管我好说歹说,甚至苦苦哀求,大少爷他就是不听,依旧一意孤行,根本不为我的话所动。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存心要独自霸占大少爷啊!” 说着,四姨太哭得愈发伤心欲绝,那模样真是让人见了好生怜惜。 三姨太周燕卿听闻四姨太的解释,火气更大了。 她近乎低吼地说道:“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肯定是你用什么媚术妖术迷惑着大少爷,要不他怎么能在你怀着孕的期间,明知道不能动你,还继续歇息在你房中呢?” 第239章 百般责难 第239章 百般责难 听到三姨太如此尖酸刻薄地指责自己使用了什么妖术媚术,以至于让丈夫在她身怀六甲期间仍留宿其房内,四姨太只觉得心中一阵委屈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她那原本强忍着的情绪终于如决堤之水般倾泻而出,再也无法抑制住了。 只见四姨太泪如雨下,哭得肝肠寸断,同时嘴里还不停地抽泣着、申辩道:“三姐啊,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用那些不堪的手段来勾引大少爷呀!您怎么能这样冤枉我呢?” 然而,面对四姨太这般声嘶力竭的哭诉与辩解,三姨太周燕卿却是一脸的鄙夷与不屑,冷哼一声后便毫不留情地反驳道:“哼,你少在这里装可怜骗人啦!谁会相信你的这番鬼话?若不是你耍了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大少爷又怎会不顾及你的身孕而夜夜宿在你那里?别以为掉几滴眼泪就能蒙混过关,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说罢,周燕卿狠狠地瞪了一眼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四姨太,眼中满是厌恶之情。 “三妹,可以了!” 眼见怀有身孕的四姨太被三姨太逼得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大少奶郑佩霞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高声喊道。 她那原本温婉柔和的面容此刻因为气愤而微微涨红。 听到大少奶郑佩霞的斥责,三姨太猛地转过头来,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恨。 只见她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回应道:“真是奇了怪了!你不去责备这个即便怀着孕也要霸占着大少爷的狐媚子,反倒来责怪起我来了?”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破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一般。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姨太石月华见势不妙,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她也站起身来,先是向大少奶郑佩霞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转头看向三姨太,轻声细语地劝说道:“三妹呀,先别这么大火气嘛。四妹刚进咱们府上不久,很多规矩都还没来得及跟她讲清楚呢。所以啊,就算她现在怀了身孕,大少爷还是会留宿在她房里,这事儿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啦。” 说着,她又轻轻拍了拍三姨太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哎呀呀,难道都没长眼睛看吗?这种事情居然还要人来教导不成?她平日里在其他方面倒是聪慧过人,怎么一碰到这件事就开始装傻充愣啦?” 只听得二姨太也帮着四姨太说起话来,原本怒气冲冲对着四姨太的三姨太瞬间将矛头调转方向,直指向了二姨太。 “府里头有着这般规矩,妾身我却是对此一无所知啊。倘若早些知晓竟有如此规定,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是万万不会让大少爷踏入我的房间半步的呢!” 眼见着三姨太突然转头向二姨太发难,四姨太心中一惊,赶忙出言解释道。 “哼,你说得倒是好听,你怀着身孕要去工作到半夜,没人管你。就单单说你这大着肚子的模样,却还死死地霸占着大少爷不肯松手。大姐和二姐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将此事讲出口,但妾身可不会像她们那般纵容娇惯着你!” 眼见得四姨太声称对此事全然不知晓,三姨太更是怒火中烧,话语愈发凌厉起来。 “三姐,请息怒呀!您尽管放宽心便是,从今儿个晚上起,小妹定不会再让大少爷进我的房中去。” 待听完三位姐姐的斥责及解释之言后,四姨太方才恍然大悟,敢情这深宅大院之中竟还有如此不成文的规矩存在呢。 回想自个儿嫁入林府至今已然过去了整整五个月之久,期间确实也劝过大少爷对待四房姨太需一碗水端平,但每次都被大少爷无情地回绝了。 这几个月来,也的确是让三位姐姐一直独守空闺,饱受寂寞之苦了。 想到此处,四姨太不禁面露愧色,心中暗自思忖着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今晚势必要劝服大少爷排期到三位姐姐房中去歇息了。 这场风波,也终于在四姨太的许诺声中结束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家人用过晚餐后,各自忙碌起来。 按照惯例,四姨太在晚饭后会前往书房收取账目。 像往日一样,下班回府后的大少爷,在用过丰盛的晚餐之后,也悠然自得地信步走向书房。 当大少爷轻轻推开书房那扇古色古香的门扉时,眼前的一幕令他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五少爷正坐在桌旁,神情专注地为四姨太把着脉。 四姨太则面色略显苍白,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美眸微闭。 刚刚踏入书房的大少爷尚未站稳脚跟,就听到五少爷对着四姨太轻声说道:“四嫂嫂,今后您可得静下心来好好养胎啊,千万不要再轻易动了胎气。”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大少爷心头炸响。 他心中猛地一沉,满脸惊慌失措之色,急忙开口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今天动了胎气吗?” 面对大哥急切的询问,五少爷不敢有丝毫隐瞒,赶忙如实回答道:“四嫂嫂今天情绪有些激动,以至于腹中的胎儿都感受到了这种强烈的情感波动,所以显得有点不太安稳呢。” 当他听到五少爷告知他今日四姨太的情绪出现较大波动,就连其腹中尚未出世的胎儿似乎也受到影响而显得焦躁不安。 “什么?英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大少爷满脸惊愕之色,他瞪大双眼紧盯着面前的四姨太,声音里满是关切与焦急。 四姨太抬起头,迎向丈夫那充满忧虑的目光,她柔声说道:“我没事啦,就是心里有一点点小烦恼罢了,你就别这么担心嘛。” 说完,她朝大少爷微微一笑,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然而,大少爷却并未因此安心,尤其是当他听到作为大夫的五弟所说的那些关于四姨太及腹内胎儿状况的话语后,心中更是忐忑不已。 只见大少爷眉头紧皱,不由自主地快步走到四姨太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语气轻柔但又难掩担忧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今天不小心动了胎气吗?” 第240章 好言相劝 第240章 好言相劝 面对丈夫如此紧张自己和孩子,四姨太不禁心生感动。 但同时又不想让他过于忧心,于是连忙再次宽慰道:“哎呀,我说了真的没事呀,您看您,在钱庄辛苦工作了整整一天,肯定累坏了吧?快坐下来好好歇息一会儿。而且,等我把账目收整完毕之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商量呢!” 说到这里,四姨太温柔地看向丈夫,眼中流露出一丝体谅之意。 毕竟,她深知丈夫和公公整日在钱庄忙碌奔波,着实不易。 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实在不忍心再给他们增添更多负担。 四姨太虽然嘴上说着自己没事,但大少爷心里仍旧十分担忧。 只见他眉头微皱,目光紧紧盯着四姨太那略显苍白的面容,似乎想要从她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一丝异样。 然而,四姨太却始终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反而令大少爷愈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犹豫再三之后,大少爷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五少爷,轻声问道:“恩义,你四嫂嫂真的没大碍吗?” 此时的五少爷,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流露出一抹调侃的神色。 他先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大少爷,然后才慢条斯理、意味深长地回答道:“大哥啊,依小弟之见,您今后只要别再让四嫂嫂伤心难过,那就比什么都好了。” 大少爷闻言不禁一愣,满脸疑惑地反问道:“我怎么会让英儿伤心呢?” 他实在想不通五少爷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暗自思忖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而五少爷则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再多做解释,留下大少爷一个人站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直至亥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四姨太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一摞账本,她仔细核对着每一笔账目,时而眉头微皱,时而奋笔疾书。 经过漫长而细致的工作,她终于完成了结账任务。 随后,四姨太将今天各商铺的营业额详细记录在账本上,并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所有的账本和相关票据。 当一切收拾停当后,四姨太轻轻舒了一口气,望着坐在另一边安静看书的丈夫。 “怎么?全都结清楚了?” 看着四姨太轻舒了一口气,大少爷知道,这是四姨太已经完成工作后的表现。 “是呢!终于完成了。” 四姨太说着,站起身走向丈夫所在之处。 见到妻子走过来,他慌忙放下书本,微笑着迎上去接过四姨太递来的账本和营业额清单。 他简单翻阅了一下,对四姨太的认真负责表示满意,然后将这些东西装进了一个袋子里,夫妻二人携手一同走出书房。 回到东暖阁后,两人先去洗漱一番。 待洗漱完毕,时间已经悄然滑过亥时,接近子时了。 此刻,疲惫不堪的大少爷正准备宽衣解带,上床歇息。 然而就在这时,四姨太却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着上床,而是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 只见四姨太轻拍了拍旁边另一张椅子,眼神坚定且严肃地示意大少爷坐下。 大少爷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他一边动手解开自己衣服上的衣结,一边不解地开口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歇息呢?难道有什么事情比睡觉还重要吗?” 听到大少爷的问话,四姨太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大少爷,请您先坐下来吧,这件事对于妾身而言,确实非常紧要。” 说着,四姨太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住了大少爷的手臂,用力将他拉到椅子旁并按坐下去。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从暹罗那边不断涌来大量的汇款,使得他们父子俩不得不每日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 在忙碌了一整天之后,林恩典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和父亲从声合号下班,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进家门。 他那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已布满血丝,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困倦至极。 这时,只见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解开衣服上的扣子,一边有些不耐烦地对四姨太说道:“哎呀,真是累死我了!我都快困得睁不开眼了,有什么事就赶快说吧!” 四姨太见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惜之情。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少爷啊,您看您每天这么辛苦劳累,妾身实在心疼得紧呐。所以妾身斗胆想给您提个建议,还望大少爷您能听听妾身的劝告呀。” 然而,林恩典却似乎并没有把四姨太的话放在心上,依旧自顾自地解着扣子,随口应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 “大少爷,您每日在钱庄操劳已然十分繁忙,回到家中还要来书房陪伴妾身直至此时方能安寝,妾身实在心中不安呐。要不这样可好,近段时日您暂且前往三位姐姐房内歇息吧,待妾身顺利产下孩子之后,您再来妾身这里就寝,不知大少爷意下如何呀?” 四姨太望着眼前丈夫那副略显不耐的神情,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英儿,你这究竟是何意?我不是早已与你讲得明明白白了么?我只会宿于你这房中,其余之处,我一概不会踏足。” 听闻四姨太再度老生常谈,苦劝自己去往其他姨太房间歇息,大少爷不禁怒火中烧,厉声呵斥道。 四姨太眼见丈夫已然动怒,但一想到今日三姨太那般闹腾不休,而自己又已许下诺言,便咬咬牙再次开口劝道:“大少爷,求求您就发发慈悲,听从妾身这一番劝告吧。您还是移步至其他姐姐房中安歇为好,毕竟您的身子骨要紧哪!” 自己已经对四姨太多次表态,然而她却始终无动于衷,不仅如此,甚至还一直催促着自己前往其他姨太的房中就寝休息。 这让身为大少爷的他心中不禁燃起熊熊怒火,恼怒之情溢于言表。 此刻,只见他那双原本深邃迷人的眼眸,不知何时已变得如鲜血般赤红,恶狠狠地紧盯着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四姨太。 他咬着牙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话语来:“英儿,难道我就那么令你厌烦吗?” 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斤,带着无尽的愤恨与不甘。 面对丈夫突如其来的质问以及那充满怒火和哀怨的眼神,四姨太顿时慌了神。 她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恐之色,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不,不,大少爷,您千万不要误会妾身啊!妾身绝没有那个意思……”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似乎想要避开大少爷那令人胆寒的目光。 然而,此时的大少爷哪里肯轻易放过她,步步紧逼上前,直将四姨太逼至墙角,再无退路可言。 第241章 白费口舌 第241章 白费口舌 只见四姨太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说着自己前往其他姨太的房间就寝,大少爷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似乎瞬间明白了其中必有蹊跷之事。 他眉头微皱,目光如炬地紧紧逼视着四姨太,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与关切,沉声质问道:“你莫要再瞒我!究竟今日家中发生了何事?速速给本少爷讲个明白!” 面对大少爷凌厉的质问,四姨太的眼神开始有些闪躲,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又强装镇定地回应道:“哎呀,真的没什么事儿呀,妾身不过是心疼您整日忙碌于钱庄事务太过劳累,所以才想让您到其他姐姐那里早些安歇罢了。” 然而,她这慌乱中的解释却显得越发苍白无力。 此时的大少爷已然察觉到了四姨太言语间的破绽,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直勾勾地盯着四姨太,继续追问道:“当真如此?若真是这般简单,你又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快说!” 四姨太被大少爷逼得无处可逃,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深知大少爷的脾气秉性,若是继续隐瞒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无奈之下,她只得咬咬牙,轻声说道:“其实……其实妾身并不知道府里有规矩,姨太太们一旦怀孕,丈夫便不能宿其房中,早些时日我是不清楚,才让您在我房中歇息。如今我已知晓,我也得遵守府里的规矩不是?还望大少爷成全!” 说完这番话,四姨太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轻轻地抚了抚胸口。 “这些话,究竟都是谁告知于你的?” 大少爷一脸凝重地盯着眼前的四姨太,心中已然明了。 其他三房姨太之中,定然有人故意寻衅滋事,来找四姨太的麻烦了。 只见四姨太怯生生地回应道:“没……没人告诉我的呀,我……我只是无意间偷听到的罢了。”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深知自家丈夫那火爆脾气,要是让他晓得自己受了三姨太的窝囊气,保不准他会立马冲去紫月轩找三姨太理论一番。 可眼下钱庄里的事务已经够令他焦头烂额的了,若是再让他因家中琐事劳心费神,那可真是大大的不该啊! 大少爷闻此,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些个长舌妇乱嚼舌根,休要理会她们!根本没有这档子事。”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四姨太,作势就要往床边走去。 然而,四姨太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拼命挣扎着想摆脱丈夫的束缚,同时满脸惶恐地哀求道:“大少爷,求求您高抬贵手吧!今晚您还是移步到其他几位姐姐房里歇息吧。待到明日,再烦请大少奶奶给您安排个日程表,也好让我们四位姨太太都能承蒙大少爷您的恩泽,雨露均沾呐!” “屁话!自从认识了你,我对她们就只剩下义务了!” 听到四姨太让自己雨露均沾,大少爷气得大声吼道。 已经接近午夜,大少爷的这一声大声的吼叫声,把同在别院西照居,已经入睡的二姨太从梦中吵醒了。 她赶紧起身,披了件衣服便下地。 睡在她隔壁的丫鬟莲儿,还有四姨太的丫鬟梅香,都被大少爷的一声吼叫,吓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她们三人都同时打开了房门,走向四姨太居住的东暖阁。 “禀二姨太,这是大少爷的声音!” 见二姨太身披外套,满脸的惊愕,莲儿解释着道。 “这么晚了,大少爷为何还冲着四妹发脾气呢!况且四妹还怀着身孕呢!快,去看看去!” 二姨太说着,脚步匆匆地朝四姨太厢房走去。 “笃笃笃” “四妹,大少爷开门。” 刚对着四姨太吼完,还未来得及哄同样气鼓鼓的四姨太时,外面便传来了二姨太的声音。 “这么晚了,还来干什么?” 听到是二姨太的声音,大少爷没好气地问道。 听到外面是二姨太的声音,四姨太赶紧走了过来,打开了厢房的房门。 门外二姨太披着一件淡紫色的披风,双手紧紧地拽着袋子,满脸的惊恐之色。 “二姐,真的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看着二姨太的脸色,四姨太赶紧道歉道。 “怎么回事?” 二姨太一边问着,一边走进了厢房。 只见大少爷满脸的阴沉,对着踏进门的二姨太冷冷地说道:“你们今天是谁起哄?让英儿心里有负担!都这么晚了,还赶我到你们房中去睡!” 听完丈夫的话,二姨太这才知道两人吵架的原因。 看来今天三姨太挑衅的事,四姨太没有对丈夫说出来。 看着丈夫阴着的面孔,她安慰着道:“四妹,今晚都晚了,你就别把大少爷往外赶了。等到明晚再说吧。” “明晚?别说明晚后晚,无论是那一晚,我只宿于英儿房中,其他地方,我是不会去的。” 听到二姨太说明晚再说,大少爷阴黑着脸,对着二姨太说道。 听到丈夫说无论哪一晚,以后都只宿于四姨太房中时,二姨太心里一阵绝望。 但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微笑着对丈夫说:“大少爷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姐妹几个,早都已经习惯了。”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四姨太的手,转身便走出了四姨太的厢房。 四姨太赶紧追了出去,只见在莲儿的搀扶下,二姨太已经走出了门厅。 “大少爷,您咋能跟二姐说这种话呢?多伤人心呐!” 看着丈夫气鼓鼓的样子,四姨太一屁股坐到床沿,娇声说道。 “是不是燕卿惹您不痛快啦?” 虽说刚才二姨太的表现有点怪怪的,可依她那性子,绝对不会无端生事的。 今晚四姨太的种种行为,还有刚才在书房时,五少爷说她动了胎气,肯定都是三姨太周燕卿在背后捣鬼。 林恩典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大少奶郑佩霞和二姨太石月华,那都是温柔善良的人呢。 府里会惹事的,能惹出事的,就只有三姨太周燕卿一人了。 “大少爷您别乱猜了,这一切,都是妾身个人所为,与其他姐姐无关。” 四姨太太了解丈夫的性格。 如果被他知晓真的是三姨太周燕卿挑衅自己所为,那明天,他肯定会第一个冲进紫月轩,去找周燕卿算账的。 第242章 绝无二心 “你尽管放宽心好了,明日早餐时分,我定会将此事与她们解释得明明白白的。今日大家都劳累一整天啦,你就安安稳稳地歇息吧。” 大少爷满眼的溺爱,柔声对四姨太说道。 语罢,他轻轻地拉起四姨太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引领着她走向那张精雕细琢的华美大床。 自从今日用过午餐后,自己便在怀瑾堂公然向四姨太发难挑衅,三姨太周燕卿今晚注定要度过一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长夜。 她始终静静地守候着,眼巴巴地盼望着自己的夫君能够踏入紫月轩前来留宿。 然而,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直至子时已过,却依旧未能见到丈夫的身影出现。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居然胆敢跟我耍这种手段?且等着瞧吧,待明日天亮,看我如何好好地收拾整治她一番!” 三姨太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道,此刻的她正独自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属于她的那张同样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大床上。 她一面支起耳朵仔细聆听着窗外传来的细微声响,一面在心中暗暗发狠,咬牙切齿地诅咒谩骂着。 “哼,这姐妹三个实在是太过容易糊弄欺骗了。倘若今日大少爷选择在其他两位姐姐那里过夜倒也罢了,我也就暂且不和那个小蹄子一般见识了。可要是他依然留宿于她的房内,那么明日我定要不依不饶地大闹一场,非得让她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想到此处,三姨太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双手紧紧攥住身下的锦被,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在这床被褥之上。 翌日清晨,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缕金色的阳光便迫不及待地穿过别院那雕梁画栋的窗棂,轻轻地洒在了东暖阁内那张精美的雕花大床上。 四姨太宛如一朵沉睡中的娇花,被这温暖的阳光轻柔地唤醒。 她微微睁开双眸,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缓缓坐起身来。 身边的丈夫在她伸懒腰时,也悠悠睁开了眼睛。 此时正值最美人间四月天,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别院里的花园仿佛变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仙境,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竞相展示着自己的美丽与娇艳。 红的像火,粉的如霞,白的似雪,黄的胜金…… 它们或含苞待放,娇羞欲滴; 或肆意盛开,热情奔放。 微风拂过,阵阵花香扑鼻而来,让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而窗外,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此起彼伏,宛如大自然演奏的一场美妙交响乐。 这些鸟儿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欢快地歌唱着,跳跃着。 有的站在枝头梳理着自己漂亮的羽毛,有的在空中盘旋嬉戏,还有的则成双成对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在这样一个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春天早晨,四姨太轻轻地下了床,聆听着窗外的鸟语花香,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愉悦之情。 她轻轻推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涌进房间,感受着春风拂面的温柔触感。 望着满园春色,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迷人的微笑。 又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一天! 四姨太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清新宜人的空气,仿佛将整个大自然都纳入了怀中。 她心满意足地微笑着,双手轻柔地摩挲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新生命的跳动。 就在这时,大少爷瞧见四姨太亭亭玉立地站立在窗前,那倩影如同清晨绽放的花朵般娇艳动人。 他连忙起身,动作利落地穿上榻前那双柔软的拖鞋,步履轻盈地走向四姨太。 当他来到四姨太身旁时,一股柔情涌上心头。 他伸出双臂,从背后温柔地揽住了四姨太略微臃肿的腰肢,然后将自己的双手覆盖在了四姨太轻抚着小腹的手上。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一同感受着腹中胎儿微弱却充满生命力的跳动,仿佛能听到小家伙欢快的心跳声。 大少爷把嘴唇贴近四姨太晶莹剔透的耳垂,轻声呢喃道:“英儿,以后不要再赶我走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饱含着深情与眷恋。 四姨太缓缓转过身来,如水的双眸正定定地凝视着大少爷,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她朱唇轻启,柔声说道:“大少爷,其实我又何尝愿意赶您走呢?只是您日日留宿于我的房内,这对于其他三位姐姐而言,实在是有失公允啊!”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愧疚。 “可是我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和你成亲后,我便只属于你一人了!” 大少爷看着眼前一脸无奈的四姨太,满心委屈地说道。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诚恳地看着对面的四姨太,似乎想证明他这话的真诚。 四姨太听着大少爷的这番话,心中不禁一软。 但想到其他三位姨太为此事愤愤不平的样子,她又硬起心肠来。 只见她微微皱起眉头,轻咬嘴唇,缓缓开口道:“大少爷,您能对妾身如此专情,妾身自然是欢喜得紧,心中更是充满了感激之情。然而,妾身未嫁入这府中之时,便已知晓家中早已有了三位姐姐。对于您拥有四房姨太太之事,妾身也已然坦然接受。毕竟,三位姐姐皆为您生育了子女,她们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以及整个人生都奉献给了您啊。所以,妾身恳请您日后能够待她们如同待妾身一般,莫要厚此薄彼。这样一来,咱们这府上才能和睦安宁,一家人其乐融融呀。” 说着,四姨太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期盼。 听完四姨太这一席言辞之后,大少爷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须臾,他决定尝试运用男人对待爱情时特有的那种思维方式来开导和说服倔强的四姨太。 只见大少爷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深邃且略带忧郁的眼眸凝视着四姨太,轻声开口道:“英儿啊,你终究还是不太懂得我们男人内心深处对于感情的真正想法呀!没错,她们确实是我的家人,更是我孩子们的亲生母亲。然而,她们绝非我心中挚爱之人,关于这点,不知你能否理解得了呢?” 说话间,大少爷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令他难以释怀的过往一般,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无奈之色。 听到大少爷这番解释,四姨太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反问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呀,既然她们既是您的家人又是您孩子们的生母,那么您为什么就不能够多给予她们一些关爱与疼惜呢?” 说完这些话,四姨太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少爷,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表情变化当中寻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第243章 劝说无果 “我给予她们的关爱已然足够多了!英儿啊,你要明白,她们终归是她们,而你才是与我相伴一生之人。切莫因为她们而损伤了你我夫妻间这深厚的情谊,可好?” 大少爷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四姨太,缓缓开口道。 四姨太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 她轻咬嘴唇,轻声回应道:“大少爷,妾身深知您对我的宠爱。只是……每当看到那几位姐妹落寞孤寂的身影,妾身实在难以心安。恳请您能听从妾身一言,每晚轮流前往其他姨太房里留宿,莫要再让她们独守空闺、暗自神伤了,行吗?” 尽管刚刚听到丈夫说让自己少管闲事,可当四姨太回想起平日里那三位姨太哀怨无助的眼神时,内心的善良终究还是驱使着她再次苦苦哀求起来。 此刻,她只希望能够以自己的退让和劝解,换来整个家族的和睦安宁。 “别再说这事了!” 大少爷眉头紧皱,满脸不耐烦地低吼道。 “早饭期间,我自然会对她们讲清楚的。倘若有谁觉得心里受了委屈,大可以收拾东西离开这林府,我绝不阻拦!” 说罢,他狠狠地甩开四姨太那紧紧拽着他衣袖的手,自顾自地转身朝着衣柜走去,准备穿上今日要出门的衣裳。 紧接着,只听见大少爷提高嗓音,冲着门口大喊起来:“梅香!赶紧把洗脸水给本少爷打进来!动作麻利点!” 声音之大,仿佛整个林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没过多久,众人便陆陆续续地来到了饭厅,齐聚一堂,静静地等待着早饭的开始。 对于林府来说,一天之中的早餐时光,向来都是最热闹、也是最充满生气的时候。 此时,林子山夫妇正端坐在饭桌的上位,其他人也纷纷按照各自的身份地位,依次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落了座。 而那些负责伺候用餐的婆子们,则手脚利落地将一道道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摆放在餐桌上。 一群孩子围坐在那张大大的饭桌旁,一个个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但却不敢轻易动手。 他们都在默默地等待着当家作主的爷爷林子山发号施令,只要老爷子一句话,这场丰盛的早餐盛宴便可正式开启。 只见众人皆已悉数到场,大少爷先是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庞,然后才挺直身子,中气十足地高声喊道:“从今往后,若是谁胆敢当着英儿的面讲出半句难听之语,就休要怪我不讲昔日情分!” 言罢,他动作优雅地拿起一旁桌上放置着的银质调羹,轻轻舀起一勺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八宝粥,小心翼翼地送入自己口中。 而当听闻自家夫君宣称此后谁若是对四姨太说出不敬之言,他定会毫不留情之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三姨太周燕卿瞬间心中了然。 昨夜里大少爷定然又是留宿在了那四姨太的房内。 想到此处,她不禁微微蹙起秀眉,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紧接着又满含轻蔑之意地朝着正端坐在对面的四姨太投去轻飘飘的一瞥。 随后,她故意拉长语调,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开口道:“哼,这可真是奇了怪哉!试问在座诸位,有谁敢去轻易招惹这位得宠的新人呢?瞧瞧人家如今正值青春年华,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不说,浑身更是散发着一股迷人的娇媚劲儿。只是啊,待到他日容颜老去、风采不再之时,怕是也终究逃脱不了和咱们一般无二的下场哟!” 只见那三姨太当着公公婆婆的面,竟然丝毫不给大少爷留半分颜面,不仅如此,甚至还刻意对着四姨太含沙射影起来。 这让本就有些局促不安的四姨太瞬间变得满脸通红,神情愈发尴尬。 而当三姨太阴阳怪气地讲完那些话之后,大少爷顿时怒不可遏,他愤愤不平地将手中紧握的调羹猛地拍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他瞪大双眼,目光如炬般紧紧地锁定在对面的三姨太身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燕卿,难道你就如此热衷于搬弄是非吗?” 然而面对大少爷的质问,三姨太却恍若未闻一般,依旧我行我素。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慢条斯理、悠哉悠哉地端起面前的那碗粥,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后,缓缓送入口中。 与此同时,她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语气充满了嘲讽与挖苦:“哎哟哟,大少爷,妾身可不敢呐!您瞧瞧,就连四姨太如今身怀六甲,您也是夜夜留宿于她的房中。咱们姐妹三人,又有谁胆敢对此妄言半句呢?” 这番话语传入耳中,坐在一旁的林子山夫妇脸色微微一变,流露出些许不满之色。 显然,他们对于大儿子一直独宠四姨太一事感到颇为不悦。 待听完儿子和三姨太之间你来我往的争吵后,林子山心中大致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为了彻底搞清楚状况,他还是决定向儿子询问个究竟。 于是,林子山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转向大少爷,一脸严肃地开口问道:“恩典,到底发生了何事?” “爹爹,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啦!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告知她们三个人一声,从今往后呢,我晚上只宿在东暖阁了,也好叫她们别再来找英儿的麻烦。” 大少爷微微仰头,目光迎向满脸愤怒的父亲,语气轻松地解释道。 只见林子山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沉声道:“恩典啊,你如今可是有四房姨太,这一大家子的和睦相处至关重要呐。你不能夜夜都只待在东暖阁呀,好歹也要顾及一下每个人的感受才行。” 他深知作为一家之主,若不能平衡好各个妻妾之间的关系,这家里怕是永无宁日了。 然而,大少爷却似乎并未将父亲的劝告放在心上,他挺直了身子,义正言辞地回应道:“爹爹,关于我对英儿究竟是怎样一种深厚的感情,以及我当初为何执意要迎娶英儿进门,这些事情想必您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清楚楚。自从有了英儿相伴左右,我的这颗心总算是找到了归属之所,不再四处漂泊流浪。至于那另外三房姨太嘛,她们毕竟都是我的家人,更是我那些孩子们的生身母亲。所以呢,除了轮流到她们各自的房间里就寝之外,在其他方方面面,我绝对不会亏待她们半分,请爹爹放心便是。” 说这番话时,大少爷完全没有留意到四姨太那张因尴尬而涨红的脸,更未曾察觉到其余三位姨太脸上所流露出的无尽悲凉之色。 第244章 情深缘浅 “恩典啊,你怎能如此行事呢?这可真是大错特错呀!要知道,她们可都是经过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门来的,个个都是你的妻子呀!你理应公平对待,按照次序轮流前往她们房中歇息才对。你瞧瞧你爹爹,即便那李姨娘后来搬至城北居住,他也会每个月不辞辛劳地赶过去,在那里小住几日呢!身为一家之主,自当以身作则,切不可厚此薄彼,伤了太太们的心呐!” 林夫人听完儿子的话,满脸的担忧,语重心长地对着儿子教诲道。 她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愧疚和忧虑,显然对于儿子这种不公平的行为感到十分失望。 “尊听娘亲教诲,为儿定会仔细思量、反复琢磨的。” 大少爷微微颔首,毕恭毕敬地回应着林夫人。 他那原本高昂的头颅此刻低垂下来,仿佛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行有些过激。 林夫人见状,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缓声道:“如此甚好,须知这世间诸事皆讲究一个平衡之道,犹如一碗清水,唯有端得平稳无倾,方能避免洒落,咱们这个家亦是如此啊!” 她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大儿子,语重心长地继续说着。 听到母亲这番话语,大少爷不禁陷入沉思,心中暗自反省起来。 而此时,坐在一旁的四姨太见到大少爷态度转变,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满怀感激之情望向婆母林夫人,眼神交汇间,嘴角轻轻扬起,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然而,与这边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少奶郑佩霞以及二姨太石月华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缄默。 她们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调羹轻轻地舀在碗里的粥,一小口一小口地送进嘴里。 她们的眼神只专注于自己眼前的饭碗,好像刚才饭厅间发生的一幕,与她们毫不相干。 整个场面显得异常安静,只有林夫人柔和的嗓音在空中回荡…… 昨晚接近午夜之时,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响彻整个林府。 这怒吼声如同一道惊雷,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从东暖阁一直传到了西照居。 正在睡梦之中的二姨太石月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浑身一颤,从梦中惊醒过来。 当她回过神来之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恐惧之情。 自从嫁入林府以来,这些年里,石月华也曾见识过大少爷情绪失控的时候,但像这般愤怒到极点的咆哮还是头一遭听到。 通常情况下,只有当大少爷遭遇极大的痛苦和挫折时,才会发出这样撕心裂肺的吼叫。 然而此刻,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一向稳重内敛的大少爷如此暴怒呢? 石月华不禁想起了怀有身孕的四姨太,心想莫非此事与她有关? 念及此处,石月华再也顾不得其他,匆匆披上一件外衣,便迈开大步朝着东暖阁飞奔而去。 一路上,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去晚一步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可谁知,这一去竟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进东暖阁时,正巧撞上了怒气冲冲、正愁有气无处发泄的大少爷。 还未等石月华开口解释来意,大少爷便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将满腔怒火全都倾泻在了她的身上,一通恶言恶语劈头盖脸地砸来。 可怜的石月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遭受了一顿责骂,满心委屈却又无从辩驳。 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大少爷的怒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最终,她黯然神伤地转身离开了东暖阁,脚步踉跄地回到了西照居。 回到房间后,石月华越想越觉得气愤难平。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在东暖阁所受的屈辱。 整整一个晚上,她的眼睛都没有合上一下,心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其实,石月华之所以会如此在意这件事,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无辜受累。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居住在别院里,平日里与四姨太相处颇为融洽,两人时常往来走动。 而对于大少爷与四姨太之间的深厚感情,她也是心知肚明。 每次看到大少爷望向四姨太那饱含深情的目光时,石月华都会感到无比的羡慕和失落。 她深知那种眼神代表着什么,那便是真正的爱情。 只可惜,这份爱情从来就不属于她…… 于是,她在那漫长而又漆黑的夜晚里,独自一人躺在那张冰冷的大床上,思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她瞪大眼睛望着头顶的床幔,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楚与懊悔。 她终于明白那个对自己毫无爱意的男人与自己同床共枕的日子,每一次都像是一场噩梦,肯定让他备受煎熬。 她开始深刻地意识到,这种强求而来的关系只会给自己和他带来更深重的痛苦。 经过了整整一夜的辗转反侧与深思熟虑,二姨太石月华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渐渐领悟到了所谓“爱情”的真谛。 她明白,真正的爱情并非一厢情愿的占有,而是相互之间的心心相印、情投意合。 既然对方对自己没有那份情意,那么再如何执着也是徒劳无功。 想通了这些之后,石月华决定放下过去的执拗,不再痴痴地盼望着大少爷能够来到自己的房间歇息。 或许,选择放手才是对彼此最好的解脱,才能给这段扭曲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反正如今身处这庞大而奢华的林府之中,她不愁吃穿用度,生活富足无忧。 而且,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他们就是她生命中的全部希望和温暖所在。 即便今后的人生道路上没有大少爷的陪伴,她相信凭借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和母爱的力量,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正因为如此,当今天清晨大家围坐在餐桌前享用早餐时,面对大少爷所说的话语以及与其他姨太太们之间可能产生的正面冲突,二姨太石月华才会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她只是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心思早已飘向了远方…… 第245章 唇枪舌战 至于大少奶奶郑佩霞,今日对于此事竟然毫无反应,这着实令人感到诧异。 然而,如果我们将时间倒回到昨夜,便能发现其中缘由。 原来,昨晚的郑佩霞也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心路历程。 昨日,当三姨太公然挑衅四姨太之后,四姨太气愤地许下承诺,声称昨晚绝对不会让大少爷再次踏入自己的厢房半步。 当这句话传到了郑佩霞的耳中的时候,她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惊喜,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 大少爷在未娶四姨太之前,就已经夜夜宿在潇湘苑。 如今四姨太发话,如果今晚她不让大少爷进房,想必他必然会到潇湘苑来歇息。 夜幕降临,洗漱完毕后的郑佩霞身着一袭素雅的长袍,静静地坐在床沿。 她那已经不再年轻,但依然美丽而端庄的面容此刻却透露出一丝焦虑和期待。 每过一个时辰,她都会轻轻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房门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向外张望,满心希望能够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可是,一次又一次,门外始终空荡荡的,不见大少爷的踪迹。 郑佩霞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沉重起来。 她开始胡思乱想,猜测着大少爷究竟去了哪里? 是去三姨太的紫月轩,还是宿在二姨太的西照居,亦或是依然还留在四姨太的东暖阁,没有出来? 他有没有听从了四姨太的话?或是他依然我行我素,不再到其他姨太的房中去歇息?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交织,让她难以平静。 就这样,郑佩霞在潇湘苑里度过了漫长而煎熬的一夜。 直到黎明破晓时分,她才带着满脸的倦容和失望,缓缓地合上双眼,进入了浅浅的梦乡。 或许,只有在梦中,她才能与心爱的大少爷相会吧…… 这一夜,郑佩霞也终于对丈夫死了心。 所以今天早上,大少爷对她们仨人说的话,她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于是她不动声色,好像今早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这顿早餐,便不欢而散。 送走了老爷和大少爷后,大家便聚集在怀瑾堂喝茶。 林夫人坐在首位,对着堂下的四位儿媳说道:“恩典娶秀英,你们仨人都清楚是所为何故。现在刚是他们的新婚期间,你们姐妹仨人也多多理解。这些天如若他还不肯到你们三人房中去宿,等秀英生产时,我定会说服他。请你们耐心多等待一段时日便是。” 林夫人说完,看着满脸不屑的三姨太周燕卿问道:“燕卿,也请你多多谅解,毕竟恩典每天从钱庄回来,也是够辛苦的了。” 三姨太见被婆母点了名,满脸的不高兴。 她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应道:“知道了。” 见三姨太满脸的不高兴,而大少奶和二姨太像事不关己一样端着茶杯轻轻地抿着茶时,四姨太心中堵得慌。 于是她略微迟疑了一番,目光缓缓转向那位面容和蔼、慈眉善目的林夫人。 她轻声细语地开口道:“婆母啊,您瞧大少爷整日在钱庄忙碌奔波,已然辛苦至极。每晚归来后,竟又不辞辛劳地前往书房陪伴妾身一同处理账目之事。妾身着实担忧他如此操劳下去,身子骨会承受不住这般重压呀。所以妾身斗胆恳请婆母施以援手,自今夜起始,可否让大少爷留宿于其他姐姐房中?如此一来,大少爷便能早些安歇调养身心了。” “秀英呐,我方才该言明之语,皆已向恩典述说了个清楚明白。此事嘛,实非老身所能轻易干预的,终究这乃是你们夫妇之间的私事呢!” 林夫人将视线投向眼前这位一脸诚挚恳切的四姨太,面露难色地回应道。 要知道,林夫人生性豁达明理,对待儿子与诸位儿媳之间的种种事宜,向来秉持绝不横加干涉的原则。 “哼,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啦!明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晓他压根就不可能离你而去,却偏偏选在此时故作姿态,佯装出一副善良体贴的模样来,真真是令人作呕!” 三姨太一听到四姨太和婆母间的这番对话,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怒不可遏地嚷嚷起来,言语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与不满。 “三姐,妾身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假之意啊。” 面对三姨太那充满讥讽意味的话语,四姨太只觉得满心委屈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声音亦随之变得哽咽起来。 “燕卿啊,你可一定要多体谅一下秀英呀!你看看她,挺着那么大个肚子,每天晚上还要为咱们这个大家族的事情忙活到深更半夜呢!这恩典呀,心里头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哟!你们姐妹俩之间,可得互相多多包容、多多体谅才行呐!” 听到三姨太这番话,林夫人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布满了不悦之色,她神情颇为严肃地回说道。 “哼!我看未必如此吧?她明明清楚自己身怀六甲,却还是这般拼命地工作,难道真就只是单纯地想要尽一份力吗?依我看呐,她多半是存了心思,想要借此来博取大少爷还有老爷夫人更多的关怀与宠爱罢了!” 说这话时,三姨太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显然对于四姨太怀有身孕仍坚持工作这件事,她始终耿耿于怀,并暗自揣测其用心不良。 “三姐,虽说我如今身怀六甲,但我的身子骨可没您想象得那般金贵,更不曾有过什么特殊的念头。我不过是想趁着自己还有些余力,能帮大少爷与老爷分担些许工作而已呀。” 四姨太满脸委屈地向三姨太解释着,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然而,三姨太却并不领情,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她继续用尖酸刻薄的语气嘲讽道:“哼,就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不就是想借着怀孕继续工作来邀功吗?还说什么帮忙分担工作,真是可笑至极!” 面对三姨太如此咄咄逼人的言辞,四姨太心中愈发觉得委屈,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她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再次开口申辩道:“三姐,您怎么能这样误会我呢?我真的只是想尽一份绵薄之力,绝无其他心思。而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皱起眉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三姨太,然后提高音量呵斥道:“好了好了,燕卿,你也不要总是这般刻薄待人!秀英她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替老爷和大少爷分担工作的,你何必处处针对她呢?” 被林夫人当众斥责后,三姨太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但她终究还是不敢再多嘴,只得悻悻然闭上嘴巴,不再吭声。 而四姨太则感激涕零地看向林夫人,眼中满是敬佩与依赖之情。 第246章 惺惺作态 被婆母当着众人的面一顿严厉责备之后,三姨太只觉得满心都是难以言说的不痛快。 她低垂着头,紧咬着嘴唇,看着满脸委屈,小腹微微隆起的四姨太,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虽然自己如今有了六公子傍身,可终究也不过才生下了二小姐这么一个女儿罢了。 虽说在这府邸之中,府上的每个人对待六公子都与对待其他那些亲生的公子一般无二,没有丝毫的差别和怠慢之处。 然而,即便如此,三姨太那颗悬着的心却始终无法真正地放下来。 因为她深知,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子嗣对于女人地位的稳固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当她想到四姨太此刻正身怀六甲,如果这一胎所怀的是个男婴的话,那么日后在这偌大的府中,恐怕自己当真就要彻底失去立足之地了! 到那时,只怕自己会受尽欺凌和冷落,日子将会过得愈发艰难…… 一想到这些,三姨太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浑身都打起了寒颤。 自上次经历那惊心动魄的产后大出血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异常虚弱,脸色苍白如纸。 为了调养身体,恢复往日的神采,五少爷便让三姨太每天坚持饮用藏红花水。 然而,当时五少爷曾经郑重其事地警告过众人:“这藏红花虽然具有活血散瘀之功效,对于女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对于怀有身孕的女子来说,却是毒物!万万触碰不得!” 于是,五少爷的这番话,此刻在三姨太的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来到了粽叶飘香的端午节。 而在南市,每年一度的龙舟赛也如期而至。 这可是个热闹非凡、万人空巷的盛大节日啊! 府里的各位女眷们自然不会错过如此精彩的盛事。 按照惯例,在这一天她们都会身着盛装,精心打扮一番,然后成群结队地前往位于江口处的鱼行露台,居高临下地观赏江面上激烈角逐的龙舟赛事。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照亮了桌上摆放着的精致早点。 用过丰盛的早餐之后,只见府门外早已有好两辆事先安排妥当的马车等候多时。 车夫们精神抖擞,站立在马车前,恭恭敬敬地等待着主子们的到来。 为了能够拉近和四姨太之间的关系,从而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心思缜密、颇有心计的三姨太可谓是煞费苦心。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故意安排二姨太和大少奶奶郑佩霞共同乘坐一辆车。 如此一来,原本打算和二姨太同乘一辆车的四姨太便别无选择,只能被迫与自己同乘一辆车了。 就在这时,毫不知情的二姨太石月华突然听到三姨太让自己去搭乘大少奶奶郑佩霞所乘坐的那辆马车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只见二姨太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如同能塞下一颗鸡蛋一般巨大。 她满脸惊愕地望着三姨太周燕卿,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三妹,你说你要跟四妹共乘一辆车?” 面对二姨太的质疑,三姨太却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 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是啊,二姐。您就放心地跟大姐一同乘坐那辆车吧。实不相瞒,我之前和四妹有些小小的误会,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解释清楚。这次正好趁着这个时机,跟她好好谈一谈,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重归于好。四妹,来,快上车吧。” 说完,三姨太也不再理会二姨太那诧异的目光,朝着四姨太招了招手,便自顾自地轻盈一跃,稳稳地跨上了另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只见那四姨太静静地伫立在屋檐之下,微风轻轻拂过她那精致的衣角和如丝般柔顺的秀发。 当她听闻二姨太和三姨太的话语时,娇躯微微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之色。 然而,仅仅只是瞬间之后,四姨太便迅速恢复了常态。 她微笑着抬起玉手,轻轻地拍了拍站在身边满脸诧异的二姨太的手背,语气轻松而又自然地说道:“没事的二姐,您别担心我!其实呢,我心里一直都想着能跟三姐好好相处呢。” 话音未落,她便不再理会那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的二姨太,转身朝着不远处停放着的马车走去。 此时,梅香乖巧地迎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四姨太纤细的手臂。 在梅香的帮助下,大腹便便的四姨太顺利地登上了那辆三姨太坐着的马车。 她先是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华丽的裙摆,然后稳稳地坐在了三姨太的旁边。 见那四姨太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旁的三姨太心里五味杂陈。 她先是轻轻瞥了一眼那站在车旁的车夫,然后眼神一厉,用尖锐而又严厉的声音说道:“四姨太如今可是怀着身孕呢!你这拉车之人可要给我好生伺候着,万万不可有半点儿闪失!若途中让四姨太受到丁点儿惊吓或颠簸,仔细你的皮!” 说罢,还不忘狠狠地瞪了那车夫一眼,仿佛要将自己的警告深深地刻进他的心里。 “放心吧太太,我会好生看着的!” 车夫轻快地应着,也坐上了马车。 二姨太轻盈地踏上了大少奶奶所乘坐的那辆马车,她身姿婀娜,动作优雅。 伴随着车夫们一声响亮且清脆的吆喝声,仿佛是为这场出行奏响的序曲,两辆马车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 车轮滚动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与车夫的吆喝相互呼应,形成了一曲独特的旋律。 而四位太太的丫鬟们则紧紧跟随在马车的后面。 她们一路小跑着,脚步匆匆,裙摆随风飘动,宛如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 尽管跑得气喘吁吁,但她们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跟不上主子们的步伐。 见四姨太已安稳地坐在自己身边,三姨太轻轻地拉起了四姨太的手。 只见三姨太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娇柔地说道:“四妹啊,姐姐我以前对你确实有些过分严苛了,希望四妹你能够宽宏大量一些,千万别把姐姐我的过错放在心上呀!” 听到三姨太这番诚恳的认错话语,四姨太急忙抬起头来,眼中满含感激之情地看向三姨太。 她赶忙回应道:“三姐您真是言重啦!其实小妹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呢。自从进了这个府邸以后,一直都没来得及到紫月轩去拜访三姐您,还请三姐多多谅解才是呢!” 第247章 拔云见日 三姨太这般主动示好,着实让四姨太有些不知所措。 这位心思单纯的女子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是因为自己自从进入这府邸以来,一直未曾前往那紫月轩拜访过她,所以她才会心生怨念? 毕竟在四姨太眼中,自己可是这府上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姨太太呀! 按照常理来说,进府之后理应先到各位姐姐们的住所去请安问好才对。 可谁能想到呢,自己都已经在这府里待了这么久,这事情是一单接一单,自己竟然连紫月轩的门槛都还未曾踏入过一步。 别说是三姨太了,就连四姨太自己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心中有所愧疚和难堪呢。 “哎呀呀,四妹啊,你可真是太客气啦!那些个事情嘛,就让它们通通都过去吧,咱们姐妹之间可千万别再计较喽。日后呢,你可得常来我的紫月轩坐坐,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咱姐妹们要和和气气地相处才好哇。” 只见那三姨太脸上挂着看似大度的笑容,嘴上这般说着。 其实心里头却暗自思忖:哼,真没想到她如此单纯,我一句好话,她便上钩。 听到三姨太这么一说,四姨太赶忙应道:“多谢三姐的宽宏大量!既然三姐您都亲自开口相邀了,那往后小妹我肯定会经常跑到紫月轩去打扰三姐您的哟。” 言语间难掩心中的喜悦之情。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在了鱼行的大门口。 伙计们早已整齐地排成一排,恭恭敬敬地候在那里。 三姨太一马当先,轻盈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迅速伸出那双略显皱纹的手,热情地帮着一旁的梅香将四姨太小心翼翼地搀扶下车。 而此时,正站在楼台之上的林夫人恰好瞧见了这一幕,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要知道前些日子这三姨太和四姨太还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呢! 怎的一转眼功夫,两人竟变得如此亲密无间、和和睦睦起来了? 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想到这里,林夫人不由得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整个看龙舟赛的过程中,林夫人始终带着疑惑的眼光看着三姨太紧紧地握着四姨太的手,一边指着江上飞腾的龙舟,一边笑的花枝乱颤。 从这一天起,三姨太和四姨太之间的往来渐渐频繁起来。 那天,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了东暖阁内,四姨太正悠然自得地坐在软榻上翻阅一本古籍,全身心沉浸于书中的世界。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只听得门外传来了丫鬟梅香的声音:“彩蝶姐姐,您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一个同样欢快的回应声:“三姨太命奴婢过来请四姨太呢!” 紧接着,三姨太的贴身丫鬟彩蝶身着淡粉色衣裙、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过来。 梅香赶忙迎上前去,热情地拉着彩蝶的手,将她一路引到了东暖阁里。 两人穿过精致的屏风,来到了四姨太厢房的门厅处停下脚步。 梅香恭恭敬敬地朝着屋内正在专心看书的四姨太禀报:“禀四姨太,三姨太的丫鬟彩蝶姐姐来了。” 听闻此言,四姨太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轻轻抬起头来。 她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眸犹如一泓清泉,闪烁着温和与好奇的光芒。 虽然自从看龙舟赛后,她跟三姨太的关系似乎是融洽了许多。 但三姨太派丫鬟到别院来,这还是第一次。 看到门口站立着的彩蝶,四姨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柔声说道:“哦,快让她进来吧。” 得到四姨太那温柔且亲切的应允之后,彩蝶的内心瞬间被喜悦所填满,她那颗激动的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 只见她满脸笑容,脚下如同生风一般,急匆匆地抬起脚,大步迈进了四姨太那精致而典雅的厢房。 踏入厢房的那一刻,彩蝶就像一只好奇的小猫,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一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屋内的每一处摆设来。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张雕刻精美的檀木床上,床幔轻垂,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图案; 接着又看到了床边摆放着的一对青花瓷瓶,瓶子里插着几枝娇艳欲滴的鲜花,散发出阵阵迷人的芬芳; 然后是窗前那架古色古香的梳妆台,台上摆满了各种名贵的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 彩蝶看着这些奢华的物品,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羡慕之情。 这间厢房原本可是老祖母居住的地方呢! 想当年,老祖母在世的时候,这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温馨的气息。 彩蝶也曾陪伴着老祖母,在东暖阁生活了好几年。 自从三姨太进府后,她便去服侍三姨太去了。 这么些年来,她一次也没再踏进过东暖阁。 这东暖阁对于她来说,是有着别样的感情呢。 自从老祖母离世以后,经过一番精心的修葺,更换了全新的家具,这才摇身一变,成为了四姨太与大少爷的新婚之所。 这东暖阁,按照常理来说,本应该是当家主母才能居住的尊贵之地。 想当年大少爷娶正室郑佩霞的时候,老祖母还在,居住在东暖阁。 因此郑佩霞只能屈居到大少爷的住处,潇湘苑。 后来三姨太因为不能再生育而发疯,二姨太为了逃她,便搬来别院的西照居与老祖母为邻。 再后来,老祖母逝世后,这东暖阁便闲置了。 后来要娶四姨太,大少奶本想搬到这东暖阁来的。 可是大少爷却说,他想和四姨太住到别院来。 于是,这东暖阁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为了四姨太和大少爷共享甜蜜生活的幸福小窝啦。 “奴婢彩蝶,见过四姨太。” 只见彩蝶走近前,她微微屈膝,双手交叠于身侧,轻轻向下一压,行了一个标准而又优雅的万福礼,娇声说道。 “彩蝶姐姐多礼了,快快免礼。” 四姨太闻声放下了手中正翻阅着的书本,脸上带着温和亲切的笑容,伸出一只玉手,作势要扶起彩蝶。 彩蝶受宠若惊般赶忙直起身子,轻声说道:“四姨太,我们三姨太这会戏瘾上来啦,正在紫月轩里盛装打扮,准备登台唱戏呢。她特意吩咐奴婢前来,接您过去一同欣赏。” 说话间,彩蝶偷偷抬眼观察着四姨太的神色。 见四姨太依旧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心中稍定,忙不迭继续道:“哦?难得三姐有如此雅兴,妾身可真是有耳福了,想来今日定能听到三姨太的绝妙唱腔。” 四姨太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随即站起身来。 她转头对身旁的贴身丫鬟梅香吩咐道:“梅香,咱们快些随彩蝶姐姐一同前往紫月轩,莫要让三姐久等了。” “遵命!” 梅香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从一旁取过一把精美的遮阳伞,快步走到四姨太身边。 随后,在彩蝶的引领下,主仆三人不紧不慢地向着紫月轩走去。 第248章 如沐春风 刚刚走到紫月轩门口,一阵悠扬婉转、如泣如诉的唱曲声就如同春风一般轻轻地拂过了众人的耳畔。 四姨太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聆听起来。 原来,这正是那经典的《西厢记》选段——“琴心”。 听到是自己最喜爱的戏曲,四姨太心中狂喜。 她加紧了脚步,进入了紫月轩。 此时的三姨太,正身着一袭华丽的戏服,头上戴满了珠翠,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站在庭院中央,边唱边舞。 只听得她的曲声清脆悦耳,犹如黄莺出谷,又似夜莺啼鸣。 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跳跃着、飞舞着,让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而那曲调更是缠绵悱恻、动人心弦,将崔莺莺与张生之间那份欲说还休的爱情故事演绎得淋漓尽致。 四姨太静静地站在紫月轩门口,不敢向前再迈一步,生怕惊扰到沉溺在戏曲中的三姨太。 “四姨太,您随奴婢进来,坐在回廊里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听曲。” 见四姨太站立在紫月轩门口不动,彩蝶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 “没事,等三姐这段唱完了,我才过去。” 四姨太朝彩蝶温婉地笑着,同时轻声应道。 “那奴婢去为四姨太拿张凳子来。” 见大着肚子的四姨太生怕惊扰到三姨太不肯进去,彩蝶无奈地说。 “不必了彩蝶姐姐,你进去也是同样会惊扰到三姐的,我们就立在这里等一会吧。” 四姨太说完,闭上眼睛,任由这美妙的曲声将她带入到那个充满诗意和浪漫的世界里。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三姨太的表演之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一曲完毕,三姨太终于停止了舞动。 她缓缓转过身来,见到立在门口的三个人。 她惊叫着大声呵斥着彩蝶道:“彩蝶,你难道没见四妹大着肚子么?怎么可以让她这么久站立着!快,扶四姨太进来坐,端杯热茶过来。” 说完,她自己步履匆匆地朝着四姨太走来。 “三姐,没要怪彩蝶姐姐,是我自己要求不进去打扰的。” 见三姨太责怪彩蝶,四姨太难为情地说道。 “四妹,你就是太纵容下人了,这样长久站立着,如果出事了,妾身可担当不起呢!” 三姨太说完,伸手去扶四姨太,并朝满脸惶恐的彩蝶眨了一下眼。 只见彩蝶满眼恐慌,她心虚地看了一眼四姨太的肚子,又看了一眼正朝自己眨巴着眼睛的三姨太,咬了咬牙,大步进入了厢房。 三姨太引领着四姨太和梅香,来到了院子里的凉亭里坐下。 这时,彩蝶用托盘端着两杯茶水,匆匆走了过来。 “三姨太,四姨太请喝茶。” 彩蝶一边说,一边将两杯茶分别放在三姨太和四姨太面前。 三姨太端起了茶,闷了一口说道:“四妹,这岩茶是前日我到茶庄选的新茶,不知合不合四妹口味。” 开在城北的智合茶庄,也是林家的产业。 “三姐选的茶,口味一定绝佳,我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听到三姨太说是前日刚在茶庄拿回来的新茶,四姨太端起了茶杯,凑近闻了一下,满脸惊喜地说道:“三姐,这兰花香正是妾身的最爱!” “四妹喜欢,那就多喝两杯。” 三姨太说着,又转头对着彩蝶说道:“彩蝶,将房里的茶壶拿出来。” 说完,她朝彩蝶眨了眨眼,示意她去将房里的茶壶拿出来。 “遵命” 彩蝶满脸惊恐地应着,双腿微微颤抖着,朝着厢房缓缓移步。 这岩茶的茶韵,如同一曲悠扬的旋律,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它的香气清幽而持久,仿佛是从山间幽谷中飘来的一缕清风,带着大自然的芬芳和宁静。 四姨太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那茶汤在口中散开,带来一种醇厚的口感。 起初是淡淡的苦涩,随后是甘甜的回味,如同一股清泉在口中流淌,让人感到清爽宜人。 每一口都能感受到岩茶的独特韵味,它的香气和口感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和谐的美感。 这茶韵仿佛是一种魔法,能够让人忘却烦恼,沉浸在宁静的氛围中。 四姨太细细品味着这岩茶的茶韵,心中涌起一股满足感。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茶香在身体里蔓延。 仿佛置身于一片茶园之中,四周是郁郁葱葱的茶树,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新的气息。 在这一刻,她忘记了一切,只专注于这杯岩茶的美好。 第249章 口蜜腹剑 三姨太那婉转悠扬的唱腔如潺潺流水般倾泻而出,时而高亢激昂,似是要冲破这府邸的重重高墙; 时而低回婉转,又仿佛在诉说着那无尽的哀怨与情思。 这戏曲,唱了足足三个小时。 四姨太端坐在凉亭里,身旁的丫鬟梅香轻轻为她扇着风。 她浅抿了一口茶,那茶水入口虽香,却隐隐带着一丝异样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端庄娴静的模样。 在这三个小时里,三姨太沉浸在自己那精彩的表演之中,可四姨太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 两杯茶下肚后,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仿佛搅在了一起,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不舒服。 尽管身体如此难受,四姨太为了不扫三姨太的兴,脸上依旧保持着那淡淡的微笑,没有将丝毫的不适表露出来。 她强忍着身体的痛苦,眼神坚定并崇拜地看着院子里一边唱一边舞动着的三姨太。 直到三姨太唱罢,她热烈的掌声响起后,四姨太才缓缓起身,优雅地向三姨太告辞。 见四姨太在贴身丫鬟梅香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走出了紫月轩,一直悄悄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三姨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她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凉亭里的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恐与不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 而站在她身旁的丫鬟彩蝶,也早已吓得哆哆嗦嗦,双腿发软,站也站不稳,差点就跌坐在地上。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恐惧。 四姨太在梅香的搀扶下,迈着艰难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别院的冬暖阁走去。 每走一步,四姨太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打湿了她的发髻。 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梅香看着四姨太一路难受的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紧紧地搀扶着四姨太,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焦急。 她不断地轻声安慰着四姨太:“四姨太,您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冬暖阁了。” 可四姨太却连回应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终于,她们走到了冬暖阁的门口。 梅香急忙推开房门,将四姨太小心翼翼地扶到床上。 她看着四姨太痛苦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一边为四姨太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一边焦急地说道:“四姨太,您先躺好,我这就去给您倒杯热水。” 说完,她便匆匆走向热水壶去给四姨太倒开水。 而四姨太则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犹如冬日里那被霜雪覆盖的残花,毫无一丝血色。 细密的冷汗布满了她的额头,顺着鬓角缓缓滑落,浸湿了那精致的发髻。 她双眼紧闭,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心中暗自思索着这究竟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梅香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轻轻扶起了四姨太,一边对着开水吹着气,一边喂四姨太喝下。 看到四姨太脸色苍白,冷汗渗透了额头,扶着四姨太的梅香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她眼眶泛红,带着哭腔,声音都有些颤抖地问道:“四姨太,您这是怎么啦?” 那声音里满是惶恐,仿佛下一秒四姨太就会发生什么不测之事。 四姨太微微睁开双眼,眼神中透露出痛苦之色,有气无力地说道:“梅香,我这下腹有点下坠的感觉,赶紧让人去城西请五少爷过来。” 说罢,她微微皱起眉头,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身体也轻轻颤抖着。 回想起刚才在听曲的时候,那种异样的不舒服之感就已经悄然袭来。 一开始只是胃部有些隐隐作痛,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揪扯着她的胃。 可谁能想到,这不舒服的感觉竟如同蔓延的藤蔓一般,从胃部一直延伸到了下腹部。 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挨到听完曲子,她强忍着不适回到了东暖阁。 本以为能在这里稍稍歇息一下,缓解缓解这难受的感觉。 然而,刚一踏进东暖阁的门,那种不适感陡然加剧。 她只觉得下腹部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往下坠,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把她体内的一切都扯出来一般。 听到四姨太说自己的下腹部有下坠感,比四姨太大几岁的梅香听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 她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就像一张失去了血色的宣纸。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那抖动的幅度,就好像是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好不容易颤抖着应了一句:“遵命!”声音小得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散。 她小心翼翼地轻轻放下四姨太,动作轻柔得就像在放置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随后,她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快步朝着房门冲去。 那急促的脚步带起了一阵风,吹得房间里的纱幔轻轻飘动。 她一把拉开房门,“哐当”一声,那门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消失在了长长的回廊尽头。 躺在床上的四姨太,在梅香离开之后,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冰冷刺骨,浑身冷得直打哆嗦。 而下腹的坠痛,就像是有无数根针在一下一下地扎着,疼痛一波接着一波地袭来。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嘴唇都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可那疼痛却丝毫没有减轻。 这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下身,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她的心头。 “不好,出血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裤子里那一阵温热,让她瞬间明白,自己这是动了胎气了。 她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满是惊恐和绝望,就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的小鹿。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肚子,双手轻轻地贴在微微隆起的肚皮上,仿佛这样就能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些力量。 她悲痛地对着肚子说道:“孩子,你要坚强点,你五叔很快就到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可不能就这么离开娘啊。” 说着,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巾。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担忧和期待,仿佛在向肚子里的孩子传递着无尽的母爱和鼓励。 大约二十分钟的光景,外头的天色都似乎暗了几分。 五少爷背着那沉甸甸的药囊,脚步匆匆地迈进了东暖阁。 听到家奴来报,他马上拿起药囊夺门而出。 一路上心急如焚,脑海里全是四姨太可能遭遇的状况,每一步都迈得急切而慌乱。 第250章 生死边缘 踏入东暖阁的那一刻,一股压抑且紧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时的四姨太,正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疼得满脸都是豆大的汗水。 那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浸湿了她鬓角的发丝。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微微泛着青紫,整个人看起来虚弱至极。 五少爷一脚踏进房门,目光瞬间就落在了卧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四姨太身上。 他的眼神里满是焦急与关切,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朝着床边走去。 “五少爷,四姨太流血了。” 一直守在床边的梅香,见五少爷进来,原本强忍着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地对五少爷说道。 那声音里满是恐惧和无助,仿佛四姨太的情况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听到四姨太出血的消息,五少爷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将背上的药囊解下来,动作迅速地打开。 药囊里的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但此刻他也顾不上仔细挑选,伸手就拿出了针灸用的器具。 些银针在他的手中闪烁着冰冷的光,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迅速地找准穴位,几针扎了下去。 每一针都落得精准而果断,仿佛带着他全部的希望和力量。 说来也神奇,几针扎下去之后,四姨太的血渐渐地止住了,原本紧绷的肚子也慢慢恢复了点平静。 五少爷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赶紧拿出了脉枕,小心翼翼地垫在四姨太的手下,那动作轻柔得就像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他伸出手,轻轻地搭在四姨太的手腕上,开始为她把脉。 五少爷的手指搭在四姨太的脉搏上,感受着那微弱而又混乱的跳动。 只见脉象混乱异常,就像是狂风中的一团乱麻,毫无规律可言。 凭借他多年的行医经验,他心里立刻有了判断,四姨太定是吃了什么通经活血之药。 这四姨太怀有身孕,腹中可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怎么可以吃活血通经药呢? 这简直是在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于是,五少爷满脸严肃地追问道:“四嫂嫂,您可否服用了活血通经药?”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担忧,仿佛这答案关乎着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四姨太的脸,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捕捉到,期待着她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四姨太半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听到五少爷的话,她有气无力地虚弱应着道:“没有呢。”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 听到四姨太说自己没有吃通经活血药,五少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中满是疑惑。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停下,再次开口问道:“那你刚才都吃了些啥?”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似乎想要从四姨太吃的东西里找到她肚子不舒服的原因。 四姨太眨巴着天真的眼睛,那眼神就像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轻轻地拉了拉被子,有气无力地应道:“我就是在三姐那边喝了两杯岩茶而已。” 她的声音很轻,每说一个字都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三姨太?” 听到四姨太在三姨太那边喝了茶,五少爷顿时提高了声音问道,那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和警觉。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快步走到床边,双手紧紧地抓住床沿,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四姨太看着五少爷紧张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是呢!今日下午三姐突然戏瘾大发,在紫月轩唱起了《西厢记》。她命彩蝶姐姐来请我过去听戏,期间三姐便让人上了岩茶。那茶的香气扑鼻,我没多想就喝了两杯。可谁知道,没过一会儿,我的肚子就开始不舒服了,一阵一阵地疼,越来越厉害,我实在受不了,就赶紧回来了。” 四姨太说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一只手还轻轻抚摸着肚子。 听了四姨太那带着几分惊慌与急切的详细描述,五少爷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紧锁的眉头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专注,仿佛在脑海中迅速地构建着治疗的方案。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到一旁的桌子前,伸手稳稳地拿起了纸和笔。 那支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转动了一下,便如同灵动的精灵一般,迅速地在纸上书写起来。 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作响,不一会儿,一张字迹工整却又透着专业严谨的药方就呈现在了眼前。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一旁的梅香,语气沉稳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赶紧让家奴到城西五少奶那边去拿药回来煎。这药至关重要,一刻也不能耽误,一定要尽快把药拿回来。” “遵命!” 梅香脆生生地回应道,她的眼神里满是敬畏与服从。 她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从五少爷手中接过了药方,仿佛接过的是拯救四姨太的希望。 拿到药方后,她就像一只敏捷的小鹿,飞一样地跑出了东暖阁,裙摆随风飘动,在门帘处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五少爷看着梅香离去的背影,这才又将注意力转回到躺在床上的四姨太身上。 他一边有条不紊地收拾着针灸器具,一边耐心地叮嘱着:“四嫂嫂,这针灸只是暂时起到止血作用,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真正要保胎的,还得喝几副药才行。这几副药的药力才能深入调理您的身子,稳固胎儿。这几天您先卧床,千万不要起身。不管有什么事,都得好好躺着,养养身子,这样对您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好。” “知道了,谢谢五少爷。” 四姨太朝着五少爷感激一笑,那笑容虽然虚弱,却满是真诚。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几分虚弱地应道。她的眼神中满是对五少爷的信任与感激,仿佛五少爷就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第251章 掩盖真相 “秀英,秀英你怎么样了?” 这时,门厅传来了林夫人大惊失色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浓浓的焦急与担忧,仿佛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原来刚才梅香去报告林夫人的时候,她正好外出没在家。 林夫人外出办事回来,一路上还在想着家中的琐事,却不想刚迈进家门,就听到了家奴报四姨太出事的消息。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也猛地揪了起来,顾不上歇一口气,就急匆匆地朝着四姨太这边赶来。 只见她脚步急促,发髻上的珠翠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慌乱的模样,足见她对四姨太的关心。 等到她心急火燎地赶到时,见老五早已在四姨太这边了。 瞧见婆母来了,四姨太强撑着一股劲儿,想要坐起身来。 她双手用力地撑着床榻,可那虚弱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刚抬起一点,便又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林夫人在丫鬟春桃的搀扶下,走进屋内。 “婆母,五少爷来得及时,我已没大碍了,您不要担心!” 她声音微弱,带着几分有气无力,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虚弱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站在一旁的五少爷见状,赶紧伸出一只手,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想要挣扎着爬起来的四姨太按了下去。 五少爷眉头微皱,轻声说道:“四嫂嫂,您就安心躺着,莫要乱动,好好将养身体才是。” 只见林夫人身着一身华丽庄重的服饰,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五少爷瞧见娘亲进来,立刻恭恭敬敬地站好,微微弯腰,喊了一句:“娘亲。” 林夫人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四姨太的身上,眼神中满是关切。 见自己的五儿子已在场,她原本紧绷的神情松缓了一些,开口问道:“恩义啊,你四嫂嫂怎么样了?” 那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担忧。 五少爷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请娘亲放心,此刻四嫂嫂已无大碍,我已命人去抓药回来,吃几副就好了。不过就是这段时间,四嫂嫂还是不要起身为好,需得卧床好好休养,不可操劳,饮食也需清淡些才是。” 五少爷将四姨太应注意的事项,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对林夫人说明。 林夫人轻轻点头,走到四姨太床边,缓缓拉起了四姨太略显苍白且有些冰凉的手,说道:“你要安心养胎,府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这几晚的账,让恩典收就好啦!” 四姨太虚弱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多谢婆母关心,有您和家人的照应,我心里踏实。” 听完四姨太的话,林夫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站在一旁的五少爷,眼神中满是焦急与关切,开口问道:“秀英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少爷此刻已收拾好了医具,只见他身着一袭干净整洁的长衫,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与冷静。 听到林夫人的询问,他恭敬地微微欠身,如实禀报:“娘亲,我四嫂嫂这是误用了通经活血药引起先兆流产。” “什么?” 林夫人原本就有些紧绷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满是不高兴的神情。 她转过头,略带责备地看着四姨太,提高了几分音量说道,“秀英你糊涂啊!你这怀着孕,怎么可以吃通经活血药呢?这通经活血的药,那可是大忌啊,稍有不慎,这孩子可就保不住了,你怎么能如此大意!” 五少爷见母亲如此责备四姨太,他脸上浮现出温和的微笑,赶忙开口为四姨太辩解:“娘,四嫂嫂估计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下的。您想啊,谁会在怀着孩子的时候故意去吃这种药呢,说不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听到儿子为四姨太辩解,林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不满地皱起鼻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说道:“自己吃什么东西还能不知道啊?这当口儿,她更应该事事小心才是,怎么能连吃进嘴里的是什么药都不清楚呢!” 五少爷刚想进一步解释,话才说了一半:“她刚才去了···”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四姨太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赶紧大声喊了一句:“五少爷,您医馆繁忙,您就先回去吧。”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仿佛生怕五少爷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林夫人的目光在五少爷和四姨太之间来回扫视,眼神中多了几分狐疑。 “恩义,你说清楚,她刚才去哪里了?” 林夫人紧紧盯着儿子的眼睛,见儿子的话说了一半便被四姨太抢话,她那原本就敏感的心思此刻更是多了些猜疑。 在这林府之中,向来是暗流涌动,各种明争暗斗从未停歇,她可不敢掉以轻心。 当下,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直接追问五少爷道。 五少爷被母亲这一问,心里“咯噔”一下,眼神有些闪躲。 他偷眼瞧了瞧坐在一旁的四姨太,只见四姨太正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这微妙的眼神交流,让林恩义心里一阵纠结。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娘亲,四嫂嫂不想说的,我们就不要追问了。您看,现在胎儿已无大碍,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林夫人的肩膀,试图安慰她。 其实,林恩义心里明白母亲似乎已经觉察出了什么,而四姨太此举明显是不想让他说出真相。 他也不想卷入这府中的是非之中,只盼着事情能就此平息。 “秀英,是不是府里有人要加害于你?” 听到儿子这么说,林夫人顿时就明白了。 她在这林府当家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 儿子的欲言又止和四姨太的慌张,她都看在眼里。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直直地盯着四姨太,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威严,追问四姨太道。 四姨太吴秀英被林夫人这么一问,身子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第252章 表里为奸 四姨太很快就镇定下来,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婆母,没有的事。这都是儿媳自己不小心吃错了东西,怪只怪自己嘴馋,没看清楚就往嘴里塞。以后儿媳一定会多加小心,不吃不明白的东西,请婆母放心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恳求的眼神看了一眼五少爷。 接着,她又诚恳地说道:“既然孩子已经平安了,此事,也请大家对大少爷保密!大少爷平日里公务繁忙,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事,徒增他的烦恼。” 林夫人听了四姨太的话,心中虽然还是有些疑虑,但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这府里人多嘴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肚子里可是林家的骨肉,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说完,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缓缓离去。 五少爷林恩义看着林夫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四姨太,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府中的平静不过是表面现象,一场更大的风波或许正在悄然酝酿之中。 而他,只希望四姨太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府宅生活中,独善其身。 四姨太等林夫人走后,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靠在床背上。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恐惧,刚才那一番应付林夫人的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知道,自己虽然暂时瞒过了林夫人,但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府里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对付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 “四嫂嫂,我今儿个可得跟您提个醒。您有所不知,三嫂嫂一直都在服用藏红花来调理身体。这藏红花虽有诸多功效,但对于有身孕的人来说,却是大忌。以后啊,您再去紫月轩,可千万别再喝她给您的茶水了。保不齐那茶水里就有藏红花的成分,万一影响了您腹中胎儿,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五少爷微微皱起了眉头,关切地对四姨太说道。 “知道了,多谢五少爷这般关怀。您如此为妾身着想,妾身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自打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妾身便日夜盼着这孩子能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世上。以后,妾身一定会格外小心,保护好腹中的胎儿的。还请五少爷放心,妾身定会事事谨慎,不会让您的一番好意白费。” 卧在榻上的四姨太微微欠了欠身,感激地说道。 五少爷看着四姨太那小心翼翼又感恩的模样,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怜惜。 他轻轻点了点头,又说道:“四嫂嫂,您也别太忧心。只要平日里多注意些,定不会出什么差错。若是在府里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便是。” 四姨太听完五少爷的话,满脸感激地说道:“有五少爷这句话,妾身心里就踏实多了。府里虽是表面风光,但这后院里的事儿,也着实复杂。妾身定会铭记五少爷的话,谨慎行事。” 自从四姨太在梅香那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惶恐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离开了紫月轩后,原本还强撑着表面镇定的三姨太,就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筋骨一般,整个人如同一滩软泥,“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汗珠,双手无力地垂落在两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也是被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吓得不轻。 同样被吓得面如土色的彩蝶,此刻就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站在一旁身体止不住地直打哆嗦。 她的嘴唇毫无血色,牙齿也在不自觉地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回想起午饭后发生的那一幕,她至今仍心有余悸。 当时,三姨太坐在那雕花大椅上,眼神中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阴鸷,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彩蝶靠近。 彩蝶怀着忐忑的心情,小步快走过去,微微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三姨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说道:“去,在那壶岩茶里添上藏红花。” 彩蝶闻言,顿时一头雾水,眼睛里满是疑惑。 这岩茶,向来是清香淡雅,怎么还添上藏红花呢? 藏红花那可是有着特殊功效的东西,平时可不会随便加在茶里啊。 彩蝶满心都是疑问,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询问,可看到三姨太那冰冷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心里明白,三姨太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自己若是多问,只怕会招来一顿责骂甚至更严重的惩罚。 于是,她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带着满心的不解,转身走向那摆放着岩茶的茶桌。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拿起那一小包藏红花,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着那鲜艳如血的藏红花丝,心里一阵慌乱。 她轻轻捏起一小撮,放入那冒着热气的岩茶中,藏红花丝在热水中迅速散开,原本清澈的茶水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仿佛是被鲜血晕染了一般。 直到三姨太命她去别院请四姨太过来喝茶听戏,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她的心中“咯噔”一下,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 明知道四姨太怀有身孕,这藏红花可是喝不得的啊,一旦喝了,很可能会对腹中的胎儿造成严重的伤害。 而三姨太却偏偏在这岩茶里,加上了一小撮藏红花。 彩蝶的双腿一下子变得无比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她在去请四姨太的路上,心里不断地挣扎着,想要找个机会提醒四姨太,可又害怕自己的行为会触怒三姨太。 当她把四姨太请到紫月轩,看着四姨太那温柔的笑容和微微隆起的肚子,彩蝶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痛苦不堪。 她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祈祷着不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此刻,站在三姨太身旁的彩蝶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她只觉得这深宅大院里,处处都暗藏着危险和阴谋。 第253章 心有余悸 四姨太这场险些让府宅掀起惊涛骇浪的先兆流产风波,在众人齐心协力的隐瞒之下,终究还是渐渐平息了下来。 就好似那原本汹涌的潮水退去,只留下一片看似平静的沙滩。 同住在别院的二姨太,那日恰好跟着大少奶到鱼行去查看事务。 两人在鱼行里忙了大半天,等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所以,她压根就错过了这场如同闹剧一般的风波。 等她回到府中,只看到府里和往常一样平静,完全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府里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 四姨太自从经历了这场风波之后,心里就一直提着一口气。 她深知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或者被公公和丈夫知道,三姨太肯定免不了一顿责骂。 搞不好,被赶出府门也是不一定的。 于是,她第一时间就把贴身丫鬟梅香叫到了跟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厉,压低声音说道:“梅香,你给我听好了,这件事情不许对外透露半点消息。要是让我知道你多嘴了,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梅香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颤抖地说道:“四姨太放心,奴婢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四姨太这才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而林夫人,向来是个顾全大局的人。 她心里明白,只要胎儿没有受到影响,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为了整个府里的安宁,为了不让这件事情传出去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况且四姨太不肯说出实情,她也只能靠着猜疑,估计这事是三姨太周燕卿所为。 但无凭无证,手背手心都是肉。 况且三姨太还与大少爷生育了林家的骨肉。 如若林恩典知道此事,必定不会轻饶三姨太。 思来想去,她只能把这件事情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会暗自叹气,担心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不会再次发生。 这些天来,三姨太周燕卿可真是被吓得不轻。 那天看到四姨太那副痛苦的模样,她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 只是这四姨太走后,也听闻五少爷进入了别院。 可是后来一直没有消息,这可把紫月轩里的周燕卿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 她也命彩蝶出去打听了,可是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府里的平静,似乎暗藏着什么玄机。 如果四姨太说出来,或者是被五少爷诊断出来,那自己必定会受到重罚。 搞不好,大少爷真的发起脾气来,自己可是要遭殃了。 可是为何别院和府里一直都的静悄悄,就好像没有事情发生一样? 她明明是看到四姨太那痛苦的表情,也知道她喝的那两杯茶里,是加了藏红花的。 莫非孩子真的流产了?又或许什么事也没发生? 思来想去,她便装起了病,整日里躲在紫月轩中,不敢踏出半步。 紫月轩里,窗帘紧闭,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周燕卿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恐。 彩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看到三姨太害怕,她自己比三姨太更害怕。 主子什么事情都可以推搪到丫鬟身上。 如果真的被发现,她大可说茶水是彩蝶准备的,她在忙着唱戏,一点也不知情。 那这样,彩蝶就算有千张嘴,恐怕也是说不清的了。 所以,彩蝶的恐惧,并不比三姨太少。 时间宛如一条静谧无声的河流,在不经意间悄悄流逝。 就这样,平静如水的日子悠悠地过了十天。 在这十天里,府邸之中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静谧之纱所笼罩,一切都平静如初。 府中的亭台楼阁依旧在微风中沉默伫立,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按照自己的节奏生长凋零,仆人们往来穿梭,脚步轻盈而有序,没有丝毫发生过什么事的迹象。 三姨太周燕卿本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儿,这十天的平静在她看来,就像是一场漫长而乏味的梦。 她每日待在紫月轩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心里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动。 如今,这表面的平静终于让她按捺不住,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她的脑海中如同有一团杂乱的丝线,不断地交织出各种新奇又大胆的想法,似乎想要在这看似平静的府邸中掀起一场别样的波澜。 这天一早,天色刚刚破晓,窗外的小鸟便像是一群不知疲倦的音乐家,叽叽喳喳地唱着欢快的歌。 清脆的鸟鸣声透过薄薄的窗纸,钻进了三姨太的房间。 三姨太在这悦耳的歌声中悠悠转醒,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就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离,就像刚刚从一场遥远的梦境中归来。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那娇柔的身姿就像一朵在晨风中摇曳的花朵。 这一伸懒腰不要紧,身上的锦被滑落了些许,露出了白皙如玉的肩膀。 她的这一举动,竟透着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随性。 平日里,她总是习惯了丫鬟彩蝶在身边伺候,穿衣洗漱都不用自己动手。 可今日,她却破天荒地自己起身穿衣裳。 她坐在床沿,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膀上,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地将头发捋到身后。 睡在隔壁侧房的丫鬟彩蝶,平日里就像一只时刻警觉的小麻雀,对三姨太的动静格外上心。 此刻听到主房里有动静,她原本还带着几分困意的眼睛瞬间瞪大,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脸上,她也顾不上整理,慌慌张张地趿拉上鞋子,连外衣都没来得及好好穿,就匆匆忙忙地往主房跑去。 “三姨太,您起身了,奴婢真的该死!” 看到三姨太已经洗好了脸,坐在梳妆台前朝脸上扑粉,彩蝶吓得浑身哆嗦着说道。 “今儿个我心情好,你也准备准备,吃过早餐后,随我到别院去看看四姨太。” 三姨太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的嘴唇点上了唇脂。 第254章 拐弯抹角 “去别院看四姨太?” 当彩蝶听到三姨太那轻飘飘却又好似带着别样深意的话语时,她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像有一群蜜蜂突然在耳边炸开了窝。 惊愕之情瞬间爬满了她的脸庞,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嘴巴也微微张开,半晌都没能合拢,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地重复询问道。 三姨太正对着精致的镜子,手中把玩着那盒昂贵的唇脂。 看到彩蝶那副惊慌失措、好似见了鬼一般的模样,她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唇脂。 那原本就细长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眼神中满是不悦与质问。 她提高了几分音量说道:“我去别院看望四姨太,怎么了?” 那声音尖锐得好似一把利刃,划破了房间里原本还算安静的空气。 彩蝶被三姨太这一瞪,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她的双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煞白。 她慌乱地摆了摆手,语无伦次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奴婢这就去给三姨太准备早餐。” 说完,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去。 她的脚步急促而慌乱,裙摆被她带得四处飞扬,差点在门槛处绊了一跤。 三姨太看着彩蝶那狼狈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轻轻拉了拉自己那身粉紫色的洋装。 这洋装可是她托人从上海买来的,款式新颖独特,面料柔软光滑。 她将裙摆上的褶皱一点点抚平,又整理了一下领口的蕾丝花边,仿佛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然后,她迈着优雅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步伐,口中淡淡地说道:“你慌什么慌?我今天要亲自到前厅去用膳。” 那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宣告着她的地位与权力。 “奴婢知晓了。” 听到三姨太说今天自己要到前院的饭厅去用餐,彩蝶赶紧把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诺诺地应道。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出了紫月轩。 三姨太今天穿的这套淡紫色的洋装,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宽帽沿帽子,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脖颈旁,更添了几分妩媚。 而她身后的彩蝶则穿着朴素的淡蓝色裙装,低着头,小步快走地紧紧跟随着。 这是这十天来,三姨太第一次踏出紫月轩。 经过了这十天提心吊胆的煎熬,见府里风平浪静,三姨太再也坐不住了。 再不出来看看情况,估计她都要抑郁了。 饭厅的婆子们眼尖,远远地就瞧见了三姨太的身影。 当看到这十天都没出现的三姨太这么早就来到饭厅时,原本还在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的她们瞬间紧张起来,赶紧迎了过来。 为首的婆子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其他婆子也都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三姨太早!” 婆子们整整齐齐地站立在饭厅门口,微微欠身,齐口跟三姨太问好,那声音清脆响亮,在这安静的饭厅里回荡。 “免礼,准备早餐吧。” 三姨太只是淡淡地瞥了婆子们一眼,便懒懒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这饭厅里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遵命!” 婆子们应着,就像一群接到命令的士兵,迅速地散开去给三姨太准备早餐去了。 有的婆子快步走向厨房,嘴里还念叨着三姨太平日里的口味喜好; 有的婆子则留在饭厅,忙着擦拭餐桌、摆放碗筷。 不一会,三姨太的早餐便摆上了餐桌。 那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有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小巧玲珑,仿佛艺术品一般; 有香气扑鼻的蟹黄汤包,汤汁饱满,让人垂涎欲滴; 还有那色泽金黄的油炸春卷,外皮酥脆,内馅鲜美。 然而,其他的主子们还未起身用膳,婆子们一时也没事干,于是便都齐刷刷地站立在饭厅门口,挺直了腰板,眼睛时不时地往门外张望,时刻准备迎接其他主子的到来。 三姨太缓缓走到餐桌前,优雅地坐下,端起了一碗八宝粥。 她又看了看桌上精致的点心,原本就有些不悦的眉头此时更是不满意地皱了皱。 天天都是吃这些,吃得都有些厌烦了。 唯有这八宝粥看起来色泽倒是红润,可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那些佐菜也是中规中矩,没有一样能提起她的兴致。 她轻轻叹了口气,用银质的调羹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里,那八宝粥的温度刚刚好,可味道却是甜得有些腻人。 她在嘴里咀嚼了几下,便皱着眉头缓缓咽了下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随便吃了几小口后,她朝门外站立着的带头徐婆子招了招手。 徐婆子见三姨太招呼自己过去,于是赶紧满脸堆着笑容,小跑着过来。 “未知三姨太有何吩咐?” 徐婆子站立在三姨太面前,谄媚地问道。 “徐妈,我病的这些天,府里有什么事吗?” 三姨太夹起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眼睛看也不看徐婆子一眼问道。 “禀三姨太,府里跟平日里一样,大家都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徐婆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心地应答着道。 听到府里跟平日里一样,三姨太的心全都 放回了肚子里去了。 可是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试探着问道:“哦,四姨太呢?是否有出来用膳?” “前面有几天听说四姨太身子重,不想到前厅来吃饭,于是夫人便命丫鬟们送到她的房中去了。自五天前,她身体见轻了,也亲自到前厅来用膳了。” 徐婆子不清楚三姨太的意思,照实说道。 “哦,四姨太有什么异样吗?” 周燕卿试探性地问道。 这些天自己装病不敢踏出紫月轩半步,为的就是怕四姨太的肚子有什么闪失。 “没有,跟平日里一样,还是那么的温和可亲。” 徐婆子没心没肺,实话实说。 “好了知道了,你退下吧。” 听到徐婆子夸四姨太,周燕卿恨得牙痒痒,强憋住要喷出来的怒火,怏怏地说道。 第255章 其乐融融 听到下人说四姨太没事,三姨太原本就因算计未得逞而烦闷的心,此刻更是如同被火上浇了油一般,那股想到别院去看个究竟的欲望如汹涌的潮水般,在她心底疯狂地翻涌起来。 “哼,都喝了那么浓的两杯藏红花水,她竟然还好好的?这怎么可能!” 三姨太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恶狠狠地咬着牙,仿佛那四姨太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一把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扔在桌子上,筷子在桌上蹦跶了几下,发出清脆却又刺耳的声响。 她坐在椅子上,身子气得微微颤抖,心里憋屈得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愈发不痛快。 她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阴鸷,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我精心策划的计谋怎么会失败呢?” 就在三姨太满心愤懑,思绪如乱麻般纠结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婆子们整齐而又恭敬的问好声:“老夫人早!” 那声音清脆响亮,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都免礼,准备早餐吧!” 林夫人那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如同一阵风般,清晰地传进了饭厅。 三姨太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怒火与疑惑之中,听到这声音,就像被一道闪电击中,身体瞬间一僵,脸上的愤怒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慌乱和紧张。 她赶紧站起身来,双手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她知道,是婆母林夫人来饭厅用膳了。 在丫鬟春桃的小心搀扶下,林夫人迈着沉稳而又端庄的步伐,缓缓跨进了饭厅。 她穿着一身华丽而又得体的旗装,头上的珠翠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刚踏入饭厅,便听见三姨太周燕卿那甜腻却又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婆母,早!” 只见周燕卿身姿轻盈地站立在餐桌前,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朝着林夫人恭恭敬敬地施礼问安。 她的动作十分标准,每一个细节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练习。 林夫人微微抬眼,目光在周燕卿身上扫视了一下,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和关切,问道:“燕卿啊,你身体见轻了?”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燕卿听到林夫人的询问,心里微微一紧,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反而更加灿烂了。 她微微欠身,声音轻柔而又甜美地说道:“托婆母的福,我今儿个起身,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也觉得饿了,便先到饭厅来用膳了。” 说着,她还故意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做出一副饥饿的样子。 “燕卿啊!你身体欠安的这段日子里,家人们可都整日里担着心呢!如今,你这身体轻松了,我这心里头啊,总算是能放下这块大石头,也就彻底放心喽!” 林夫人满脸关切地说着,脸上的皱纹都因为这担忧与安心的交织而显得更加深刻。 说罢,她缓缓地朝着那把椅子走去。 三姨太眼疾手快,连忙上前将椅子往后挪开几分,林夫人这才稳稳地坐上了椅子,动作里带着世家主母的端庄与优雅。 “多谢婆母挂心!婆母这般关怀,儿媳心里头暖烘烘的。” 三姨太乖巧地应着,声音轻柔婉转,仿佛山间潺潺的溪流。 然后规规矩矩、顺顺服服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轻轻提起裙摆,缓缓坐下,姿态优雅得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 就在这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婆子们清脆的问安声音:“老爷早!大少爷早!大少奶早!二姨太早!四姨太早!” 那声音清脆响亮,在这略显安静的庭院里回荡着。 听到这声音,周燕卿下意识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准备迎接即将进来的家人们。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一家人又要齐聚在这饭厅里用膳了,这是林家每日里难得的团圆时刻。 不一会儿,众人便迈着整齐而有序的步伐进入了饭厅。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道道温暖的轮廓。 周燕卿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对着最先进门的林子山问好:“公爹早!” 那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在饭厅里响起。 “哦,燕卿啊,你身体见轻了?” 林子山看到笑意盈盈站立着对自己问安的三姨太,原本严肃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温和的微笑,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让人感觉格外温暖。 他的眼神里满是关切,上下打量着三姨太,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身体恢复的迹象。 “托公爹的福,我已无大碍了。” 三姨太连忙回应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激。 说完,她赶紧快步走到公公林子山的位置,双手轻轻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小心翼翼地将椅子往后挪开。 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生怕自己的动作稍有不慎便会让公公感到不适。 清晨的阳光轻柔地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林家那宽敞又气派的饭厅里。 桌上,精致的青花瓷碗碟整齐排列,冒着腾腾热气的早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林子山端坐在主位上,眼神不经意地落在了坐在下首的儿媳三姨太周燕卿身上。 这三姨太已经病了足足十天,往日里总带着几分娇蛮任性。 可今天,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睑,双手规矩地交叠放在腿上,那模样乖巧得很。 林子山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子三姨有时因她的小脾气而闹得些许小风波。 再看看此刻懂事的她,心中涌起一股欣慰之情。 他那原本就和蔼的面容上,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家中和睦、有序的未来。 今天的大少爷,身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袍,头发梳得铮亮,气质儒雅。 几天未见三姨太,乍一看到她如今这般体贴的模样,不禁微微一怔。 他深知,自己的三姨太向来是个爱使小性子的人,可如今她却仿佛换了一个人。 大少爷心中琢磨着,或许是这一场病让她有了感悟,明白了在这深宅大院里和睦相处的道理。 这么想着,他原本严肃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笑容里既有对三姨太转变的认可,也有对家中和谐氛围的期许。 大家互相问安后,便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整个早饭桌上,氛围相当融洽。 大家一边品尝着美味的早点,一边轻声交谈着。 三姨太主动为林子山盛了一碗粥,动作轻柔而熟练,说道:“公爹,这粥趁热喝,养养胃。” 林子山看着她贴心的举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说道:“好,好,燕卿这孩子懂事了。” 其他姨太们也纷纷夸赞三姨太,气氛十分和谐。 林子山看着儿媳们都满脸笑容,和睦相处,心中满是欢喜。 他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只觉得今天的饭菜格外香甜。 “ 第256章 茅塞顿开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轻柔地洒在宽敞的饭厅里。 主子们围坐在摆满丰盛佳肴的圆桌旁,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正享受着美味的早饭。 四姨太坐在座位上,正温和地和身旁的三姨太说着话,言语间满是亲切。 三姨太也笑着回应,眼神中却隐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站在四姨太身后的梅香,紧紧握着拳头,气得牙痒痒。 她的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指甲几乎都要嵌入掌心。 十天前的那一幕,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那天,四姨太到三姨太的紫月轩去听戏,在喝下了三姨太准备的两杯岩茶后,便出现了肚子不舒服的症状。 四姨太本就身子柔弱,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后,出现了流产的征兆 。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好在经过五少爷的一番紧张救治,才勉强保住了四姨太腹中的胎儿。 梅香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三姨太蓄意所为。 三姨太嫉妒四姨太深得大少爷的宠爱,也生怕四姨太这一胎生出个儿子来,于是便想出这样恶毒的计谋来陷害她。 可如今一家人都在,四姨太不但不把三姨太陷害她的真相说出来,还和三姨太和睦地相处着。 看着四姨太脸上那看似真诚的笑容,梅香满心都是不解和气愤。 家人们围坐在饭桌旁,有说有笑,却都不知道三姨太的真面目。 林子山坐在主位上,时不时叮嘱着大家多吃点。 大少爷夹起一块油条,吃得津津有味,竟还和破天荒地给三姨太夹了一块。 大家都对三姨太客客气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堆着和善的笑容。 三姨太则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殷勤地给大家夹菜,嘴里说着各种讨好的话。 梅香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着急。 她很想把三姨太的恶行揭露出来,让家人们看清她的真面目。 可四姨太却总是阻止她,告诉她不许将此事对外人透露半句。 梅香不明白,为什么四姨太要如此容忍三姨太的恶行。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让三姨太得到应有的惩罚,为四姨太讨回公道。 饭罢,众人将林子山和林恩典父子送至府门口后,便移步到怀瑾堂去喝茶。 怀瑾堂里,丫鬟们早已将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袅袅茶香已经在堂中弥漫开来。 大家各自寻了座位坐下,一时间,堂中弥漫着一种闲适又略带微妙的氛围。 三姨太周燕卿轻移莲步,走到四姨太身边,缓缓坐下。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拉起了四姨太的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眼神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轻声说道:“四妹,自那日紫月轩见面后,妾身便感染了风寒,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一直都没能步出紫月轩。这些日子,只能卧在榻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四妹。未知这些日子,四妹可好?” 四姨太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衫,款式简约却不失大方。 虽然小腹高高凸起,但看起来却不显臃肿。 她看着三姨太那堆着假笑的脸,心中暗自抖了抖。 但面上依旧温和地应道:“多谢三姐挂心了,妾身很好。这些日子,每日在定暖阁看看书、种种花,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三姨太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在四姨太身上扫视了一番,继续说道:“平安就好!看到四妹出来用膳,我也是放心很多。本来我还想等早餐后,到东暖阁去看望四妹呢!只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到现在还有些虚弱,怕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咳嗽了两声,用手帕掩住嘴,眼神却偷偷观察着四姨太的反应。 四姨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说道:“三姐费心了!三姐身子不好,还是要多多调养才是。我在东暖阁也挺好的,不劳三姐挂念。等三姐身子好了,咱们再好好聚聚。”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三姨太的手,那动作看似亲昵,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早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怀瑾堂那古朴的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斑驳光影。 堂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当三姨太周燕卿那轻柔却又带着一丝别样意味的声音,缓缓提起那日与四姨太在紫月轩见面一事时,原本安静坐在上位的林夫人那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双眉瞬间紧紧蹙了一下。 那眉毛蹙起的瞬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阴影闪过。 她原本沉静的眼神中,也迅速掠过一丝警觉,似乎是在那一瞬间觉察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林夫人的脑海中,如同一幅画卷般迅速展开了这几日发生的种种。 四姨太一直闭口不提某些事情,林夫人心中就隐隐有了疑惑。 此刻,听到三姨太的话,她心中猛地一动,心想:四姨太一直闭口不提的,恐怕就是这件事了吧! 思绪飘回到那天,林夫人记得很清楚。 那天傍晚,她回府后听闻四姨太不舒服,赶紧带着丫鬟春桃,赶往别院东暖阁。 刚踏进东暖阁,便见到四姨太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 虽然知道她有先兆流产的迹象,五少爷想说的话,也被四姨太适时制止。 自己再三追问,可四姨太却始终没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想来,原来,那天四姨太是去了三姨太的紫月轩。 紫月轩,那是三姨太在这林府中的一方小天地,布置得极为精致,可谁又知道这精致背后藏着什么秘密呢? 林夫人心中暗自揣测,想必,四姨太去紫月轩时,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 也许是那精致茶点里被下了什么手脚,也许是那杯香茗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玄机。 想到此处,此刻的林夫人,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瞬间变得满脸阴沉。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仿佛能射出一道道寒光。 她端坐在椅子上,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椅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微微起伏,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这林府中,表面上一片祥和,可暗地里却藏着如此多的勾心斗角。 她作为这府中的当家主母,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尤其是涉及到府中子嗣的大事。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彻查此事,给四姨太一个公道。 第257章 惊魂未定 原本以为三姨太只是性格有些泼辣,偶尔耍耍小性子罢了。 但现在看来,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她不仅脾气暴躁,而且心地也颇为不善。 毕竟这可是涉及到人命的大事啊! 如果真的是三姨太下的毒手,那么这林府恐怕再也无法容忍她的存在了。 林夫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在口中散开,却无法掩盖她心中的忧虑。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三姨太周燕卿身上,只见她正拉着四姨太的手,满脸笑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夫人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难道她真的如此心狠手辣,连一条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茶会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氛围中,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愉快地结束了。 三姨太缓缓地站起身来,优雅地向众人道别后,转身回到了她的居所——紫月轩。 一进房间,三姨太便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懒懒地躺卧在那张精致的贵妇椅上,微微闭上双眼,看似在养神,实则内心正波涛汹涌。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那天四姨太到紫月轩听戏的情景,尤其是那两杯掺有藏红花的茶水,明明是她亲眼看着四姨太喝下的。 原本笃定这两杯茶会给某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难道,那两杯藏红花茶,真的没有引起任何作用吗?” 三姨太暗自思忖着,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还是说,怀孕的人不能饮藏红花茶,其实会不会只是一个谎言呢?” 她苦思不得其解,而一旁的丫鬟彩蝶,此刻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纨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给静卧的三姨太扇着风,试图为她带来一丝凉爽。 心头烦闷的三姨太,原本就心情不佳,看到彩蝶扇风扇得如此心不在焉,心中的怒火更是“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怒目圆睁,对着彩蝶呵斥道:“你这死妮子,魂都飞到哪里去了?” 彩蝶吓了一激灵,赶紧板正了身体,手里的扇子也快速地扇动了起来。 刚才,彩蝶的心思完全不在三姨太身上。 她的内心其实和三姨太如出一辙,同样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因为那天的藏红花,正是她亲手放进茶壶里的。 而那杯被下了药的茶水,也是她亲自倒在杯子中,然后亲手送到四姨太手中的。 当时,彩蝶眼睁睁地看着四姨太一杯接一杯地喝下了那两大杯掺有藏红花的茶水,心中既紧张又害怕。 可如今,她却惊讶地发现,四姨太的肚子依然微微隆起,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尽管彩蝶心里也暗自庆幸四姨太没有出事,但转念一想,三姨太的计谋既然没有得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一想到这里,彩蝶的心中就越发地惶恐不安起来。 三姨太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神迷茫地看着彩蝶,仿佛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彩蝶,你说那天四姨太到底有没有喝茶呢?” 三姨太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对这个问题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彩蝶连忙回答道:“禀三姨太,奴婢可以肯定地说,四姨太那天确实喝了茶。”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让人无法质疑。 三姨太听了彩蝶的话,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深了。 她喃喃自语道:“既然喝了,为何一点迹象也没有呢?府里也如此安静,这实在是太令人不安了!” 彩蝶见三姨太的神情愈发恍惚,便安慰道:“三姨太,您别太担心了,也许四姨太只是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才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然而,三姨太并没有被彩蝶的话所安慰到。 她的眉头依然紧紧皱着,思考着这其中的缘由。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彩蝶:“你今天见到大家,有没有觉得他们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彩蝶想了想,回答道:“回三姨太,奴婢并未觉得有何异样。” 三姨太听了彩蝶的回答,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减轻。 她暗自思忖着,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吗? 可是,这府里的平静实在是让人感到有些蹊跷啊! “三姨太,今儿个大家对您可真是比以往要热情得多呢!” 见三姨太的脸上依然存有疑虑,彩蝶满脸笑容地对周燕卿说道。 “热情是热情,可我总觉得大家对那天的事闭口不谈有些不踏实。” 三姨太听完彩蝶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心中有着许多的忧虑和不安。 “不过,三姨太,今天夫人的眼神,让奴婢感觉到害怕。” 彩蝶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完全恢复过来。 她想起了刚才在怀瑾堂里的情景,主子们正悠闲地喝着茶,闲聊着一些家长里短。 而她们这些丫鬟们则聚集在门口,趁着这个机会,也开始聊起天来,以此打发时间。 当时的彩蝶正说得兴起,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往堂内瞟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却让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她看到林夫人坐在高处,正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林夫人的姿态优雅,动作轻柔,看上去与平日里并无不同。 可是,当彩蝶的目光与林夫人的双眼交汇时,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 林夫人的眼睛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那眼神却阴沉至极,仿佛能透过人的身体看到灵魂深处。 彩蝶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暗自思忖:夫人这眼神实在是太冷了,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却没有一个能让她完全理解夫人为何会怀疑三姨太。 然而,当三姨太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时,她的思绪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她终于意识到,夫人对三姨太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或许是因为三姨太的某些行为或者言语引起了夫人的警觉,又或者是夫人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让她开始对三姨太产生了怀疑。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如果夫人真的对三姨太心生怀疑,那么那天四姨太是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事情了。 如果四姨太那天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热府里的表面还依然如此平静,那么接下来面临的,会不会将是一场大风暴? 第258章 不请自来 时光荏苒,转眼间,七月七日已然来临。 这一天,不仅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浪漫节日,更是女儿们表达对母亲感恩之情的特别日子——女儿节。 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给整个潇湘苑和别院的西照居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这两个地方,不约而同地开始忙碌起来。 在粤东地区,有着独特的俚俗传统。 每年的七月七日,出嫁且已生育子女的女儿们,都会精心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带着满满的感激之情,回到娘家,向母亲献上这份礼物,以感恩母亲的生育之恩。 于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出嫁并已生育儿女的女人们便纷纷忙碌起来。 她们或精心挑选礼物,或亲手制作美食,或用心书写感恩的话语,每一个细节都倾注了她们对母亲深深的爱与敬意。 林府里的这四房姨太,各有各的性格和习惯。 四姨太下个月就要生产了,自然是不方便外出,更别提准备礼品回娘家了。 而三姨太呢,她似乎从来就没有回娘家的习惯,所以对于回娘家这件事,她也无需费心去准备礼品。 相比之下,大少奶和二姨太就显得忙碌多了。 她们俩都要早早地起身,精心准备好各种礼品,然后带着孩子们一起回娘家去感恩。 这不仅是一种传统习俗,更是一种表达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方式。 待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大少奶和二姨太便带着她们的孩子们出门了。 府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紫月轩的三姨太,就更加寂寞了。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只纨扇,在丫鬟彩蝶的陪伴下,慢悠悠地朝着别院走去。 三姨太身材高挑,体态风流,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当她刚踏进别院时,便迫不及待地扯着喉咙对着东暖阁大声喊道:“四妹,你可在房里?”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 此时,正挺着个大肚子,静卧在贵妃榻上养神的四姨太,听到了三姨太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 她知道三姨太的性格,既然来了,肯定是有事情找她。 于是,她赶紧命令身边的丫鬟梅香扶自己起身,准备迎接三姨太的到来。 正当她慌慌张张朝脚上穿绣花鞋的时候,三姨太已跟彩蝶踏进了东暖阁。 四姨太正坐在贵妃榻上,微微弯着腰,慢慢地将鞋子套在脚上。 踏入厢房的三姨太,目光落在四姨太身上,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然而,这丝不悦转瞬即逝,三姨太迅速恢复了她那招牌式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她用一种略带尖锐的声音问道:“哟,这是怎么回事?在房间里也不吱一声?” 四姨太听到三姨太的话,心中一紧,她连忙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说道:“三姐,真是对不住了,妾身刚刚正准备起身去迎接您呢,您就进来了。” 三姨太显然对四姨太的解释并不满意,她冷笑一声,说道:“迎接?我看你是根本就不欢迎我来吧?” 说着,她一屁股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身体向后一靠,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四姨太见状,心中有些焦急,她赶紧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梅香,只见梅香黑着脸,显然对三姨太的到来也颇为不满。 四姨太连忙向梅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给三姨太上茶。 梅香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一声:“是。” 然而,她在转身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一下三姨太,只是匆匆忙忙地去准备茶水了。 “四妹,你瞧瞧你这丫鬟,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个不速之客一样,难道她不欢迎我来你这儿坐坐吗?” 三姨太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四姨太,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四姨太心中一紧,连忙陪笑着解释道:“三姐,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啊,梅香她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哪里懂得这些礼数。她肯定不是不欢迎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一般见识啦。” 说着,四姨太还不停地给梅香使眼色,示意她赶紧给三姨太赔个不是。 梅香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让四姨太难做,于是她强打起精神,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三姨太说道:“三姨太,您千万别生气,奴婢绝对没有不欢迎您的意思。都是奴婢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三姨太恕罪。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些茶点,让您消消气。” 话一说完,梅香也不等三姨太回话,转身便匆匆离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那刚刚还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和不耐烦。 几个月前,也是大少奶和二姨太出门的日子。 三姨太便命令丫鬟彩蝶来请四姨太到紫月轩去听戏。 这一去,差点要了四姨太母子的性命。 如今,时光匆匆,这事不过才过去了短短两个月而已。 对于梅香来说,这两个月却如同漫长的一生。 所有的事情,就像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放映,清晰可见。 梅香对三姨太的恶行心知肚明,她对三姨太的所作所为深感愤怒和不满。 然而,让梅香感到无奈的是,四姨太不仅没有将三姨太的恶行告知大少爷和老爷夫人,反而对三姨太百般包庇。 梅香实在想不通,四姨太为何如此忍气吞声,难道她就不担心自己和孩子的安危吗? 梅香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三姨太会再次对四姨太下手。 她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四姨太能够顺利生产,千万不要再给三姨太可乘之机。 今日府里的主子们再次都外出,这三姨太便亲自来到东暖阁。 所谓来者不善,梅香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三姨太,又要耍什么花招。 “四妹,今天是七月初七,大姐二姐都回娘家去了,你要不要随我到戏园里去听戏?” 三姨太此次来的目的,是想邀请四姨太随自己前往西街的戏园子里去听戏。 “多谢三姐好意,我这大腹便便的,就不去扫三姐的雅兴了。” 听到三姨太说让自己随她来西街的戏园子里去听戏,四姨太看了看自己那高高凸起的腹部,难为情地说道。 第259章 不安好心 “我看你从怀孕至今,身子骨都蛮轻盈的,这西街也不远,况且有黄包车载你一同前往,又不用你费脚力。” 三姨太被四姨太婉拒后,心里颇为不爽,但她还是耐心地游说道。 “三姐,您看我这下个月就要生产了,大少爷也屡屡交代,这个时候千万少出门,妾身就不去给三姐添乱了。” 听三姨太还不死心地游说自己,四姨太坚定地说道。 “四妹你这是不相信姐姐么?” 见无论自己怎么说四姨太都不为所动,三姨太满脸不高兴地说道。 “三姐这话就言重了,妾身怎么会不相信三姐呢?只是妾身这身子实在不方便,还望三姐莫要怪罪。” 四姨太赶忙解释道。 “既然相信,那就随我走吧。” 三姨太语气坚定地说道,说完便站起身来,毫不客气地拉起四姨太的手,迈步朝门外走去。 “三姐,您听我说……” 四姨太被三姨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一边拼命地想从三姨太的手中挣脱出来,一边焦急地喊道。 然而,三姨太的力气显然比四姨太大得多,四姨太的挣扎毫无作用。 就在这紧要关头,梅香捧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走了进来。 梅香一进门,就看到了三姨太正粗鲁地拉扯着四姨太,她心中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快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四姨太的另一只手。 由于梅香的加入,原本已经被三姨太扯出了门槛的四姨太,突然又被梅香给硬生生地拽了回去。 这一下,三姨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她满脸怒容,瞪大眼睛,对着梅香怒喝道:“梅香,你这是想干什么?” 梅香被三姨太的呵斥吓了一跳,但她并没有退缩,而是赶紧解释道:“三姨太,大少爷吩咐过,四姨太不能出门。” 听到梅香说是大少爷的命令,三姨太心中的怒火顿时被压了下去。 她虽然仍对梅香的行为感到不满,但却不好再继续发作。 于是,三姨太强忍着怒气,怒目圆睁地看着梅香,警告道:“这四姨太好端端的,又没哪里不舒服,你赶紧给我放手!” 看到三姨太一副不到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梅香心里清楚,这三姨太趁着家里没人在,又想对四姨太耍坏了。 于是她不听三姨太的警告,继续拉紧四姨太手,一点都没放松。 “你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还敢与我对抗了不是?” 三姨太见梅香不单不听自己的话,还死死拽住四姨太不松手,气得指着梅香骂了起来。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敢忤逆大少爷的吩咐。” 梅香见三姨太动怒了,辩解着道。 “今天四妹跟我去西街看戏,如若大少爷怪罪下来,我来承担!” 听到梅香一句一个大少爷,三姨太不耐烦地说道。 “三姐,您还是一个人去看戏吧,大少爷今天临出门前还叮嘱梅香,如若我跟您出去了,回来梅香肯定会受一番责骂,还请三姐高抬贵手,放过梅香吧。等晚上大少爷回来,我跟他禀报后,明日再陪您去西街看戏,您看怎么样?” 三姨太见状,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想到今日的计谋不能得逞,心里颇为不悦。 可是为了不被四姨太跟梅香看出来,她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四姨太说道:“我就知道四妹你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既然如此,那姐姐我也不强求了。不过,这西街的点心可是出了名的好吃,你若不去尝尝,可真是一大憾事啊。” 四姨太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三姐美意,妾身心领了。待妾身今晚禀报大少爷后,明日定当去西街好好品尝一番。” 三姨太心里清楚,如果今晚四姨太跟大少爷说自己到别院来邀请她一同去西街看戏,那想必大少爷也不会同意她们一同前往。 毕竟,这戏园子里人多杂乱,四姨太顶着这么个大肚子,也着实不方便。 如若有什么闪失,恐怕自己和四姨太都吃罪不起。 见四姨太为梅香说话,又端出了大少爷,三姨太知道今天四姨太是不会随自己前往西街戏园看戏的了,于是赶紧找台阶给自己下。 “四妹,今日七月初七,这园子里演的,可是一年一度的鹊桥会,你不去看,我可不想错过。” “三姐,实在抱歉,妾身也知道今天机会难得,但大少爷吩咐过了,我可不敢忤逆他。” 四姨太接过三姨太的话,面带羞涩地说道。 “府里的这几姐妹,就四妹你最听大少爷的话了。换做是我,我可不管!” 三姨太听到四姨太说不敢忤逆丈夫,她怏怏地说。 见四姨太退回了房里,三姨太对着站在门口措手无措的彩蝶招了招手说道:“彩蝶,四妹不去西街!我们自己去。” “遵命。” 彩蝶应着,跑过来搀扶三姨太。 见三姨太要离开,四姨太赶紧走到门口,大声说道:“三姐慢走。” 三姨太理也没理会四姨太,在彩蝶的搀扶下,摇曳生姿地走出了别院。 见三姨太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梅香的心中仍然愤愤不平。 她瞪着四姨太,满脸怒容地说道:“四姨太,奴婢实在是想不明白啊,您明明知道她居心叵测、心怀不轨,可为何还要听从她的安排,跟她一同去西街看戏呢?” 四姨太看着梅香激动的样子,连忙解释道:“梅香啊,你可别这么想,三姐她见府里没什么人,担心我会觉得孤单寂寞,所以才特意邀请我去西街看戏,这也是一番好意啊,你可不要胡乱猜疑。” 然而,梅香根本不买账,她气鼓鼓地反驳道:“她哪里是好意?她分明就是不安好心!今天趁着大少奶和二姨太都出门不在家,她又想来谋害您了!” 四姨太一听,脸色微微一变,她赶紧摆手道:“梅香,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三姐她怎么会谋害我呢?今天她来别院找我,不过就是想一起去看看戏罢了,你可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 梅香见四姨太不仅不相信自己,反而还帮着三姨太说话,心里愈发恼怒。 她没好气地说道:“四姨太,您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那三姨太给骗了!她的心思,奴婢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四姨太见梅香如此固执己见,心中有些无奈。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梅香啊,不管怎样,今天三姐来别院的事,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知道吗?” 四姨太心里很清楚,如果梅香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万一传到三姨太或者大少爷的耳朵里,那府里恐怕真的会乱成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