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他的第十一年春》 第1章 再相逢 “听说沈小姐是自己开店?”宽敞明亮的西餐厅内,相亲男西装笔挺,语气里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傲慢。 “嗯。”沈珠楹喝了口温水,微笑。 “没有自己的工作吗?”他问。 “花店不是工作吗?”沈珠楹低头专注切牛排,淡声反问。 “小姐别误会,我当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他顿了顿,“只是开店都很忙吧,也没有holiday,假如我们以后marry了,小孩谁看顾,家庭谁打理,您也知道我年薪几十上百万,当然没有time处理这种小事……” 沈珠楹切下一块牛排,打断他:“这位先生,我好像没有想跟你结婚的打算。” “沈小姐。”他一脸“你别装了”的表情,“我不信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couple,而且……” 他自以为隐晦地看了一眼沈珠楹的耳朵,那里戴了一个小巧的红色助听器,一脸宽宏大量:“我也可以勉强忍受你的body不健全。” “但是我不能。”沈珠楹吃完最后一块牛排,拿出手机设了一个闹钟,“我忍不了脑子不健全的人。” “你……”男人拧眉,“youaresorude.”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生长相确实不错,他当然不会再继续这场相亲。 沈珠楹觉得这男的真的很装。 她果然不该相信沈桉女士挑男人的眼光。 正好这时候闹钟响了。 沈珠楹拿起手机,朝他比划了两下手语,意思是:傻逼,再见。 男人疑惑:“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懂吗?”沈珠楹拿起手机,“我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她划开闹钟,故意道:“哦,dear,这周有个meeting要attend是吧,okok,我来airport接你。” 半分钟后,沈珠楹把手机放进包里,开始收拾东西:“这位先生,我们的相亲到此结束吧,我要去看店了,祝你找一个过了cet6的,喜欢working的,能忍受你不健全brain的好男人或者好女人。” 她今天唯一的好心情就是化了一个美美的妆。 相亲男当然听出她在内涵。 他脸上有几分薄怒,终于脱下那张绅士的皮,讥讽道:“你们残障人士都这么敏感吗?我自认为已经很照顾你了,至少还没有问过——”他近乎刻薄,“——耳聋以后不会遗传给小孩吧?” 沈珠楹想把自己眼前剩的这杯水往傲慢英文男身上泼,但确实不太体面,她忍下了,提起包就打算走,却被相亲男拽住了手腕—— 他疑惑且愤怒:“你不打算跟我道歉吗?” 我道你大爷。 沈珠楹平静道:“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上网发帖求助。” “what?” “询问广大网友,相亲遇到极品奇葩男怎么办?” 她垂眸,想把这只拽住她手腕的手剁了,不耐道:“松手。” 相亲男看她:“请你向我道歉。” “应该是你向我道歉才对吧?”她拧眉,用力甩了甩,想挣脱他的桎梏,然后男人近乎粗暴地捏着她,捏得她骨头生疼。 沈珠楹拿起桌上的水泼过去,略微提高了声音:“松手!” 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泼了一脸。 他暴怒,几乎是下一秒,他另一只手就高高抬起—— 沈珠楹被他桎梏在原地闪躲不了,只好闭上眼睛,拿另一只手挡着,脸往旁边侧了侧。 她咬紧牙关,打算等他巴掌落下来的下一秒就趁机扇回去。 然而巴掌没有如期落下。 她只听到一道熟悉又遥远的,几乎只偶尔在她梦境中出现的声音。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 沈珠楹睁开眼,有一瞬间觉得恍惚。 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慢慢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过了几年,愈发英挺利落的侧脸。 他牢牢固住了相亲男往下落的手,偏头问她:“还好吗?” 沈珠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 她这时候还有心情思考,这大概是她喜欢他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对视。 原来是这样疏离冷淡的眼神,和这样让人尴尬的场合。 沈珠楹垂眼,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 傅斯灼注意到少女被眼前这个男人紧紧攥着的,通红的手腕,手上的力道加重,冷声道:“松开她。” “你……你tm谁啊?谁叫你多管闲事了?”相亲男疼得脸发白,仍然不甘心地反问。 “松开。”傅斯灼冷淡重复。 相亲男的小臂上传了尖锐的疼痛,几乎要把骨头捏碎,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松开。 “怎么?”他揉了揉小臂,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着,冷笑一声:“有情郎了还来相亲啊。” 傅斯灼拧眉,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到旁边的少女很快很小声地反驳道:“没有,我们不认识的。” 他低头,注意到少女眼眶通红,紧紧抿唇,似乎要哭了,于是问她:“很疼吗?” “嗯。”沈珠楹一刻不停地揉着手腕,声音很低,“很疼。” 傅斯灼还来不及说什么,一道女声就径自插了进来:“斯灼,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一个烈焰红唇,很知性漂亮的女人自然而然地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询问。 傅斯灼把手里的红色披风递给她:“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哦。”陈清清皱眉,看向沈珠楹通红的手腕,随即脸色不善地盯着相亲男,“小美女被欺负了?” “没有的。”沈珠楹揉着手腕,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她仰头笑了笑说,“谢谢美女姐姐的关心。” 她又偏头看向傅斯灼,黑白分明的眸子,真诚道:“谢谢你。” 说完,不等两人再回,沈珠楹就拎起包,无视相亲男紧盯着她的眼神,礼貌朝两人颔首:“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珠楹转身往门口走的时候,还听到傅斯灼说了两句话。 一句话对相亲男——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另一句话回站在他身边的美女—— ——“你认识刚刚那个小美女啊?” ——“不认识,偶然遇到的。” 都是很平淡陌生的语调。 第2章 载一程 沈珠楹脚步顿了顿,随即挺直背,波澜不惊地走出了西餐厅。 这不是傅斯灼第一次说不认识她。 沈珠楹记得上次听他说这句话,还是在大四那年。 那一年,傅斯灼的至交好友周煜五年医学本科生涯结束,他特地从遥远的英国,赶回来参加周煜的毕业典礼。 她从周煜的朋友圈提前得知了这件事,辗转反复了两天两夜,还是决定要写一封情书,在毕业那天亲自送给他。 她总是怕以后没有机会,所以总是想抓住每一次机会。 沈珠楹记得那天自己化了很漂亮的妆,特意没有穿千篇一律的学士服。 然后没有让她失望的,她真的在那一天再次看见了他。 他穿着黑色衬衫和西装裤,看着比以前消瘦,也成熟了许多。 拍毕业照那天很多人,沈珠楹手里捏着情书,踌躇又盼望的,不敢向前。 她听到周煜问傅斯灼:“欸,阿灼,我有一个园林专业的小学妹,叫沈珠楹,高中好像跟你是一个学校的,你认识吗?” 沈珠楹紧紧捏着情书一角,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那个问题牵着,吊得很高,线的另一头是傅斯灼。 但当事人对此显然一无所知。 他回:“学妹啊?比我低一级?” 周煜说:“跟你一届的,她复读了一年。” 傅斯灼似乎是低头想了很久,然后回:“不认识,好像没什么交集。” 顿了几秒又饶有兴趣地问:“她就是你在电话里提到的,性格很好很漂亮的小学妹?你喜欢她?” “是啊。”周煜很大方地承认了,“没人会不喜欢她的,你相处过后也会喜欢的。” “是吗?”傅斯灼轻声笑着,不置可否,“评价真高。” 后面的话沈珠楹听不到了,她当时低着头,大概是想哭的。 太令人难过了,这就是她暗恋六年得到的答卷。 傅斯灼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经真的很努力,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接近过他。 即使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而在十年后的今天,她所得到的答案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依然只是完全空白的一张纸。 沈珠楹这时候低着头走在路上,甚至有心情想。 挺好的,他跟刚刚那个漂亮小姐姐很配。 —— 另一边,傅斯灼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侧头看向陈清清:“陈小姐,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吗?” “哦,好啊。”陈清清此时依然有点没回过神。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这是一向克制有礼的傅斯灼能说出的话吗? 陈清清想起男人说出这句话时冷淡慑人的气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在车上又忍不住问傅斯灼。 “斯灼,你真的不认识吗?那个女生?” “我一定要认识吗?”傅斯灼反问。 “也不是……只是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呢……”陈清清鼓鼓嘴,“感觉我被欺负了你都不会这么生气。” 傅斯灼当然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娇嗔意味。 他清瘦修长的指节轻敲方向盘,没再回话。 直到黑色商务车停到了陈清清家楼下,他沉吟片刻,才开口道:“陈小姐,你知道今天这场相亲,是我奶奶安排的,并不出自我本人的意愿。” “我知道啊。”陈清清紧紧抠着手里的包包,然后说,“可是我是自己想要来的。” “而且相亲嘛,本来就是两个人试着相处看看啊,我们今天的相处的不是很愉快吗?” 她话是这样说,整个人却看上去快哭了。 陈清清很明白,也许是职业属性的原因,他情商很高,不会让任何人的话掉地上。 换言之,他跟谁都能相处得很愉快,分寸感也把握得极佳。 而在当下,透过昏暗的灯光,他眼底的疏离和拒绝这么明显。 “我们可以再相处看看啊。”陈清清继续道,“也不用这么急着拒绝我,我们……” 她有些哽咽:“……可以先当朋友的。” “抱歉。”傅斯灼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他直接道,“我暂时没有跟任何人相处和发展更近一步关系的想法。” “而且我的工作很忙。”傅斯灼很坦诚,“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和老公,所以……真的对不起。” “谁稀罕的你的道歉。”陈清清有些恼了,“好吧好吧,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你!” 她转身摔门而去。 傅斯灼无奈揉了揉眉心,他正要启动车子,就见刚刚离去的女孩再次回来,气势汹汹地敲他窗户。 傅斯灼降下窗,问:“是有什么东西……” “你这个人,我只是说试试又不是要你命,干嘛做事这么绝啊!” “你这样会单一辈子的知不知道!祝你单一辈子!” 说完,陈清清终于爽了,扬长而去,留傅斯灼在原地,再次无奈地揉眉心。 回去的路上下了点雨,傅斯灼一想到回去还要应付老太太地一系列质问,有些头疼,于是车速更慢了。 然后,他就在蒙蒙细雨中,看见了一个蹲在公交车站台边,很是瘦弱清丽的身影。 他认出来,是刚刚那个在西餐厅的女生。 他脑海中闪过陈清清的那句—— “也不是……只是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 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 傅斯灼也没想明白,明明在他的印象中,他跟她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几次,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太奇怪了。 就像是现在,在他头脑中的思绪还没有梳理清楚之前,他就下意识地踩了刹车,慢慢把车停在了她面前。 他把车窗缓缓降下。 而原本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少女,在傅斯灼那张脸清晰生动地出现在她眼前时,眼睛肉眼可见地缓缓睁大了。 她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惊悚。 至少傅斯灼是这么认为的。 “你……”少女“你”了半天。 “我?”傅斯灼歪头,“怎么了?” “有什么事吗?先生。”缓了几秒,她开口,语气很疏离,像是他们从未见过。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隔着雨幕,朦胧看不清晰,声音却很清楚地传入了沈珠楹的耳朵。 “我的目的地离你开的花店很近。”他说,“需要载你一程吗?” 第3章 风信子 “不用了。”沈珠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公交车马上就来了。” 她其实买了一辆电动车,不过这会儿下雨了就没开。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疑惑地望向傅斯灼。 他怎么知道她的花店在哪儿。 这场秋雨下得很大,沾湿了少女浅绿色的裙摆和发梢。 十几度的天气,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绿色长裙配针织衫。 肉眼可见的,被冷得发抖。 这就是传说中的要风度不要温度吗? 傅斯灼难得失了耐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先上车吧。” 男人气质疏冷,说这句话时有一种温和迫人的气质,让人不自觉臣服。 于是沈珠楹晕晕乎乎地去开后门,没拉开。 傅斯灼无奈:“坐副驾驶。” 她又开前门,坐进了副驾驶。 傅斯灼长臂一捞,从后座拿了一件大衣扔给她:”洗过了的。” 他常年出差,所以车上会常备衣服。 沈珠楹整个人都被他的大衣蒙住,男人独特的冷松香凛冽,几乎扑面而来。 她整个人都懵在原地没敢动弹。 什么啊,她这是在做梦吗? 沈珠楹用力往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差点疼出眼泪。 好了,是真的。 她慢吞吞地把衣服往下拉,只露出一张嫩白的脸。 车上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沈珠楹平日里的伶牙俐齿不知为何在这时候失去了效力。 她憋了许久,也只憋出了两个字:“谢谢。” 傅斯灼回以同样简洁的两个字:“不用。” “那个。”沈珠楹觉得她要说出口的这句话莫名有股绿茶味,可她现在,实在有点憋不住,“你女朋友不会介意吗?” “女朋友?”傅斯灼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她不是我女朋友。” “哦。”沈珠楹眨了眨眼,知道自己误会了,于是没再说话。 到了花间集,沈珠楹盯着眼前这件卡其色大衣犹豫了好几秒,最后她抱着大衣,说:“我洗完再还给你吧?” “好。”傅斯灼随意点头。 沈珠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开了一家花店,还知道具体位置?” “我的记性没那么差。”傅斯灼侧眸,唇角罕见勾出一抹笑,“谢谢你那天的伞,风信子小姐。” 沈珠楹准确捕捉到了“伞”和“风信子”两个关键词。 所以是两年前。 所以他记住了两年前的她,即使仍然不知道名字,温和疏冷地喊她“风信子小姐”。 在她打算忘记他的那天。 沈珠楹也不知道该悲还是该喜,她小声吐槽:“记性好个屁。” 傅斯灼挑眉,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没事啊。”沈珠楹扯出一抹笑,“谢谢您送我过来,那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想要开车门,手腕却又被攥住。 沈珠楹感觉那个地方开始发烫,她整个人僵住。 幸好傅斯灼很快松开,抽出一旁的手机说:“你打算怎么还我?” 沈珠楹迟缓地“啊”了声。 他觉得这姑娘有时候挺呆的:“不加个微信吗?” 沈珠楹游魂一般:“哦。” 互相扫了微信,傅斯灼似是不经意间问:“给个备注?” “你不是知道吗?”沈珠楹说。 男人疑惑抬眸。 “我的名字啊。”女生突然弯了眉眼,笑意明媚又调皮,“风信子小姐。” “行。”傅斯灼盯了她半晌,偏头笑出声,“我的备注,傅斯灼。” 少女眼睛里蕴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安静几秒,他听到少女很轻柔地夸,“嗯,很好听的名字。” 她不太熟练地喊他:“傅斯灼。” 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不知为何,傅斯灼心中有个很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一下。 就好像—— 他对此期待已久。 —— 回到花间集,小春和小桃很快就围了上来,兴奋地冲她比划手语。 小春比划道:“老板,刚刚送你过来的那个就是你今天的相亲对象吗?” 沈珠楹把头摇成拨浪鼓。 当然不要把傅斯灼跟傲慢英文男放在一块相提并论啊。 小桃很嫌弃地望向小春,比划道:“笨啊你!那个男人当然是我们未来的老板夫啊!” 小春气鼓鼓:“相亲对象不就是未来老板夫吗?” 小桃更嫌弃:“相亲对象当然不是未来老板夫啊!” 他们就这样比划着吵起来了。 沈珠楹觉得自己的眼睛又被吵到了。 她今天经历的有点多,脑子里很乱,于是掀开纱帘,往休息室里走。 随后,她整个人疲惫地往秋千藤条椅上一躺,闭上眼睛,安静了好一会儿,一无所知地睡着了。 小春和小桃蹑手蹑脚地给她盖了层毯子,又走远一些,继续用手语吵。 秋雨重重洗刷着翠梧街街角,门口的紫色风铃叮咚作响,花香弥漫间,沈珠楹被重新送回了十六岁那年的仲夏夜。 那一年,沈珠楹上高二,京北附中在仲夏夜那天,统一安排了一场烟火晚会。 那天不要穿校服,在别的女生都在思考着该穿什么漂亮衣服时,沈珠楹用手撑着下巴,正在思考着该在那天送她的好朋友们一支什么样的花呢? 正好夏季闷热的暖风吹拂而过,沈珠楹眯着眼睛想了想,觉得夏日里开得正艳的石榴花很合适。 “要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沈珠楹在仲夏夜的傍晚,捧着一大束新采的石榴花往天鹅湖边跑,她低着头,嘴里小声嘟囔着,“这支送给姐姐,这支送给小晴,还有这支,送给食堂阿姨……” 然而不看路的结果就是—— “砰——”的一声,她迎面撞上了一堵梆硬梆硬的“墙”,疼得她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但更糟糕的是,沈珠楹手上的石榴花,全部都从怀里摔了出去。 “哎呀,我的石榴花!”沈珠楹懊恼惊呼。 但幸好眼前这堵“墙”,似乎是有手的。 他大手一挥,就把摔在空中的那捧石榴花一把揽入怀中。 沈珠楹松了口气,很小声地说:“谢——” 说到一半,她仰头看见了眼前人的这张脸,嘴里的另一个字就这么被卡在喉咙里,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好漂亮生动的少年。 少年唇角弯了弯,左边脸颊很明显地陷进去一个酒窝。 他笑着扬眉反问:“你的石榴花?” 好好听的声音。 沈珠楹像个机器人一样点头。 第4章 石榴花 “喏。”他把一大捧石榴花递过来,说,“还你。” 沈珠楹接过,又听见少年问她:“有我的一支吗?” “啊?”沈珠楹歪头疑惑。 “刚刚你说姐姐一支,食堂阿姨一支……”少年的语气很无辜,“有我的一支吗?” 沈珠楹更加疑惑了:“当然没有啊。” 每一支花都是独一无二的,当然要送给她独一无二的好朋友们。 “好。”少年笑意更深,他看上去一点也不遗憾,只说,“那祝你跟你的石榴花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沈珠楹眼瞧着少年清俊挺拔的身影慢慢融入月色,她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又抱着花跑了过去,抽出属于自己的那支石榴花递给他,只丢下一句“也祝你生活愉快”,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珠楹当时不懂,一向自诩勇敢的她,在当时为什么会跑呢? 后来她才明白,这种喜欢却又不敢靠近的情感,叫做喜欢。 —— 沈珠楹是被猪猪用猫尾巴蹭醒的。 她醒来时,窗外的那场秋雨已经停了,只留下水洗过的天空,一望无际的蓝。 “猪猪猪猪猪——”沈珠楹把它抱在腿上,低头用手一下一下地撸它。 她脑袋这时候还发懵,心底却一直有一个疑问在回荡—— 十六岁的傅斯灼,跟现在的傅斯灼,好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两个人。 如果说十六岁的傅斯灼是她触不到却又总是炙热灼烈的骄阳,那么现在的傅斯灼则更像一弯清月,总是清冷沉默地挂在天边。 十年时间,可以把一个人的性格打磨成如此不同的两个极端吗? 好像成年以后见到他的每一次,都更加沉重与缄默了。 沈珠楹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把脑子里的思绪都去除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无论是太阳还是月亮,都与她无关。 沈珠楹拿出手机,想了想,点开了他的朋友圈,毫不意外地只收获了一根横线。 她想起她以前翻遍了周煜的朋友圈,只想找到一丝丝跟傅斯灼有关的东西,当然,最后还真的让她翻到了。 周煜截了一张傅斯灼朋友圈的截图,时间大概是高中,那时候他朋友圈发得很勤。 热闹的演唱会,路上的流浪狗,雨后的彩虹和正在搬家的蚂蚁。 他那时候很乐于分享这些。 沈珠楹退出傅斯灼的界面,看向一旁的卡其色大衣。 还完这件衣服以后,他们大概率就不会有交集了吧。 沈珠楹拿过大衣,找了半天没找到标签,但是那布料一摸就很贵。 她不敢自己动手洗,直接寄给了干洗店,两天后去拿。 中途又来了几个客人,沈珠楹忙完已经差不多晚上七点了。 沈珠楹挂上打烊的牌子,慢悠悠往家的方向走。 中途沈桉女士打来电话。 “珠珠,今天这场相亲怎么样啊?还顺利吗?”她问。 “不太顺利。”沈珠楹一想到傲慢英文男就想揉太阳穴,“妈妈你挑男人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 “我是按你提的要求找的呀。”沈桉女士说。 沈珠楹声音抬高一些:“哪里啊!” 好大一盆脏水! “你自己上回说的。”沈桉女士振振有词,“你说你喜欢成熟稳重又透点少年感的,成绩好又会点才艺的,最好还去英国留过学。” 沈珠楹哑然:“他会什么才艺啊?” “媒婆说他英语不错。” “那少年感呢?” 沈桉女士:“嗨呀,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沈珠楹:“……” 沈桉女士叹口气,语气突然严肃几分:“珠珠,你老实跟妈妈说——” “——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子啊?你喜欢女孩子妈妈也可以给你相女孩子的呀。” “妈妈——”沈珠楹特别无奈,“我喜欢男孩子啊。” “那这么多年追你的那些男生,像之前的什么学长啊,总裁啊,还有个高中生弟弟,你都不喜欢啊。” “不喜欢啊。”沈珠楹低头踢不存在的小石头,秋风吹得人愈发清醒。 安静很久。 沈桉突然说:“珠珠,你不会还喜欢之前那个去英国留学的男生吧。” 沈桉记得沈珠楹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有多开心,也记得少女在开学第一天给她打电话,哭着说他没在华大了。 他去英国留学了。 那是十八岁的沈珠楹。 而现在,二十六岁的沈珠楹仰着头,思索良久,最后得出结论。 “没有的,妈妈。” 她早就在两年前忘记他了。 —— 而另一边,周清兰当然听说自己精心安排的相亲又被自家那混蛋孙子搞砸了。 漂亮的小姑娘打电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她倾诉,听得老人家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周清兰只好正对着自家孙子骂骂咧咧,控诉他的罪行。 傅斯灼拿着电脑淡定处理工作,偶尔抽出空来给老太太递杯茶润润喉咙,就算尽了自己本就不多的孝道。 工作框突然弹出来消息,他本不欲理会,却在看见备注的时候顿了顿,还是点了进去。 【风信子小姐】:“傅先生,你的衣服不急用吧,干洗店说比较难洗,可能要两天左右。” 【first】:不急用。 【first】:傅先生? 【风信子小姐】:嗯,怎么了? 【first】:之前不是喊我傅斯灼。 【风信子小姐】:哦,傅斯灼。 【风信子小姐】:那我们两天后挑个方便点的地方见面吗? 【first】:不用,我去你的花店见你。 【风信子小姐】:[ok] 聊天在这里终止,正好此时周清兰也骂累了。 她最后不抱希望地问了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之前也问过,傅斯灼的答案是:没有喜欢的。 他真的说到做到。 老太太这两年环肥燕瘦,活泼的,明艳的,可爱的,知性的,都逼他去相了个遍,真就一个都没看对眼。 以至于他们这个圈子里传了个离谱的谣言:傅斯灼有个青梅竹马的前女友抛弃他出国了,他一直放不下,这些年都在为她守身如玉。 说起青梅竹马,他倒真的有一个。 只不过…… 第5章 有花香的 老太太神情复杂,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傅斯灼说:“笑起来漂亮的,喜欢穿裙子的,身上还有股花香的。” 周清兰没反应过来:“什么?” 傅斯灼挑了下眉:“您不是问我理想型?” “笑起来漂亮的,喜欢穿裙子的,身上还有股花香的……”老太太重复了一遍,随即拿起抱枕就往傅斯灼身上砸。 “你跟乾隆抢老婆啊!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小时候少看《还珠格格》!” 话虽如此,周老太太为了自家孙子后半辈子的幸福,仍然兢兢业业地打算寻找一个——笑起来漂亮的,爱穿裙子的,身上还有股花香的姑娘。 过于兢兢业业的结果就是—— 小春用手跟小桃比划道:这个老太太怎么这几天老跟着我们老板,好莫名其妙! 小桃重重点头,代表非常同意,但她比划说:“可是她也好有钱!” 这几天买的花差不多要十来万了。 “小姑娘用的什么沐浴露啊,很好闻哦。”周清兰笑眯眯地问。 “奶奶,这是您问的第三遍了。”沈珠楹很无奈,也只好继续重复,“这不是沐浴露,是花香啊。” “哦,花香啊。”老太太笑得更灿烂,“花香好啊,什么花香啊,我今天也买一点回去。” “奶奶,您这几天买的花已经够用很久了,再买只会浪费,下次再卖给您,行吗?” 周清兰摆摆手:“你不用给我省钱,我有钱的。” 她指了指店里最贵的玉兰:“这个给我包起来吧,有多少包多少。” 沈珠楹跟她掰扯几天了,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照办。 小春和小桃眼看又做了一个大单,兴奋地互相拍了一下,麻利地就开始包花。 沈珠楹这家店并不单纯卖花,而是“花店+书店”的运营模式,还卖几种款式简单的咖啡。 老太太看沈珠楹在忙,便没再打扰,而是戴上眼镜,坐在原木桌椅上看书。 沈珠楹忙完,侧头看过去,见一大簇一大簇的紫罗兰往下垂,阳光倾泻在老人银白色的头发上。 像一只高贵优雅的波斯猫。 沈珠楹拿出手机,悄悄按下了快门。 这个老太太虽然喜欢缠着她说一些诸如“喜欢穿裙子吗?”“用的什么沐浴露啊。”“姑娘笑起来真漂亮。”之类的话,却从不在她忙的时候打扰她,只是等她闲下来再找她说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沈珠楹很喜欢她。 然后很突然的,沈珠楹想起来傅斯灼。 他前几天给他发微信,说临时要出差,衣服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拿。 她想起他现在的职业——外交官。 当然是经常需要出差的职业。 但沈珠楹也记得,高三那年学校要求每一位同学把自己的以后的理想职业填在心愿墙上,他写的是乐队鼓手兼主唱。 不是每个人都能从事自己未来理想的职业的。 这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但是……为什么现在是外交官呢? 沈珠楹记得他以前最差的一门就是英语。 意识到自己思维又开始发散,沈珠楹揉了揉眉心,拿起喷水壶开始浇花。 等沈珠楹洒完水,老太太又凑了过来。 “小姑娘,我呢,认识一个小伙子,长得可帅可帅嘞。”老太太笑眯眯,“要不要认识一下,你们颜值配得很呢。” 沈珠楹简直没想到她除了会被沈女士催婚,还会被刚认识的老奶奶催婚。 她不由得开始反思—— 是因为最近变老了吗?看来她今晚得多敷两张面膜。 她当然是一口回绝了老太太的好意,上回那个相亲男给她留下了好大的心理阴影。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碰相亲这种东西了。 —— 傅斯灼这次出差时间近一个月。 等他再次回到国内时,翠梧街早已落了满地梧桐叶,衬得古旧的街道更有股落败之意。 唯有街角那家鲜花店,娇艳璀璨的花竞相开放,充满了生命力与活力。 春天在这里长守。 他推门进去,紫色风铃叮当作响,少女明媚活泼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欢迎光临花间集——” 沈珠楹一头长发用浅蓝色丝巾扎成蝎子辫,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笑着看向来人。 然后,傅斯灼就眼看着少女看见他以后,眼角的笑意迅速僵住。 啧。 傅斯灼看向她,嗓音里含着几分逗弄:“怎么?不欢迎吗?” “欢迎啊。”沈珠楹放下剪刀去洗手,“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忘记……” “……有一件衣服放在我这儿了呢。” “衣服吗?”傅斯灼不置可否。 他确实忘了。 只是刚刚下了飞机,看见有人在机场卖花,突然就很想见她。 “你等一下。”沈珠楹把水甩干,“我去拿你的衣服。” 沈珠楹走了,前台只剩两个小姑娘,一脸兴奋地盯着他。 还有一只橘猫,懒洋洋地趴在猫架,傲慢地瞥了他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 其中一个小姑娘递过来一张纸,用歪歪扭扭地字写着:“你是相亲对象还是老板夫呢?” 相亲对象还是老板夫? 他非得选一个吗? 傅斯灼写:都不是。 啊…… 两个小姑娘肉眼可见地有些失望。 傅斯灼想了想,又写:每一个客人来这儿,你们都会问这句话吗? 两个女生头摇的像波浪鼓,写道:“只有你。” 傅斯灼肉眼可见地愉悦了,他笔尖顿了顿,在“都不是”前面加了“暂时”两个字。 傅斯灼拿到衣服以后,沈珠楹以为他会马上离开,却没想到他丝毫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找了本书,坐在沙发上,就这么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 男人身长玉立,从发型到服装都精致得一丝不苟,窝在狭小的沙发上看书,看着十分格格不入。 最重要的是—— 他比花店里的花都招蜂引蝶,才十来分钟就有好几个姑娘来找他搭讪了。 沈珠楹忍到第五个,还是没忍住,把男人揪过来,叫他去她平日里休息的地方看书。 傅斯灼这一个月以来几乎飞遍了大半个地球,本来就疲惫至极,这时他半躺在摇晃的藤织椅上,听着少女偶尔轻快的“欢迎光临”,就着秋日的暖阳,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6章 小橘猫 傅斯灼醒来时,搭在他身上的毛毯顺势落下,盖在他脚边的橘猫身上。 橘猫发出很轻地一声“喵——”。 傅斯灼把毛毯拿起来,挠了挠橘猫下巴以示抱歉。 “你叫什么名字?”他把橘猫抱起来,用极轻的力道揉它的背,低声问。 “喵——”小猫被揉得很舒服,用爪子拍了拍他的指节以示表扬。 傅斯灼唇角弯了弯。 沈珠楹掀开纱帘时就看见了这一幕。 男人西装凌乱,黑发散乱地盖住额头,高挺的鼻梁之下,绯色的唇扯出笑意,酒窝很明显。 沈珠楹的心跳又没出息地快了几分。 该死的,这人就是用这张脸勾住了她这么多年! 她不会再上当了! 男人似乎是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她,偏头,问她:“这只猫叫什么名字?” 声音带着几分倦意,懒散又低沉。 传说中自带混响的声音。 该死的,怎么声音也这么好听! 花蝴蝶精! 沈珠楹小声吐槽一句,然后回:“它叫猪猪。” “珠珠。”傅斯灼夸赞,“珍珠的珠吗?很好听的名字。” “不是啊。”沈珠楹摇摇头,“猪肉的猪。” 傅斯灼噎了一下。 “不好听吗?”沈珠楹拧眉,“猪猪很可爱啊。” “嗯。”傅斯灼盯着快要炸毛的橘猫,忍不住笑出声,附和道,“猪猪很可爱。” 猪猪很可爱。 珠珠很可爱。 沈珠楹脸又有点红。 她快速转移话题:“你既然醒了就快走吧,我们花店都已经打烊了。” 傅斯灼有几分讶异,他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 他站起身,把手里的毯子搭在小臂上,一派自然地道:“毯子洗了还你。” “不用这么麻烦的。”沈珠楹眼疾手快地把毯子抢了回来,“我这个用洗衣机洗就好了,pdd上三十块钱买的。” 还来还去的都掰扯不清了。 等沈珠楹把门锁好,抱着猪猪打算离开时,转头却看见傅斯灼抱着胳膊倚在车门旁,很安静地看着她。 沈珠楹被吓了一跳,轻轻拍了拍胸脯:“你怎么还没走啊。” “太晚了。”傅斯灼说,“我送你。” “我有车的。”沈珠楹按了下遥控,她的粉色小电动发出极欢快地声音。 “没关系,你开你的,不妨碍。” 于是大街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个女生慢悠悠地骑着一辆粉色小电驴穿过梧桐大道,她电动车前面装了一只花篮,一只小橘猫团在里头,只露出一个脑袋。 在她身后,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不紧不慢地,一路跟着。 有人认出商务车的型号和车牌,惊叹道:“霸道总裁又来追他的小娇妻了?” 她的同伴无语反驳:“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卸载番茄小说。” 傅斯灼一路目睹少女的电动车开进了小区,这才掉头离开。 他直接回了老宅,开门的是王姨。 王姨眼看着傅斯灼从车后座拿出来好几捧花,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少爷,最近很流行买花吗?”王姨问。 傅斯灼疑惑:“怎么了?还有谁买了?” 王姨看着这些花头疼:“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傅斯灼进门后,看着充斥着整个老宅的花,难得整个人都愣了下。 他很快就明白了原因,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天一早,跟老太太吃完早餐后,他有些无奈地开口:“奶奶,您真的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了,我不会去的。” “美的你。”老太太傲慢地瞥他一眼,“还不会去,现在最要紧的是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你。” “你以为我真是为了你啊?我是为了那个小姑娘啊。”周老太太夸得合不拢嘴,“哎呦,小姑娘机灵漂亮的哟,我跟她已经是忘年交了,每天多看她两眼都能延长寿命啊。” “至于你……”周老太太挑剔道,“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一年半年的不着家,我都已经习惯了呀,儿子就当没生,孙子就当没养算了。” 傅斯灼当然理亏,直接被训得说不出话来。 —— “没有啊,谁还喜欢傅斯灼了!”面对小春和小桃的询问,沈珠楹反驳得有些大声。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用手语,于是用手语再次激动地反驳了一遍。 安静几秒又有些心虚地补充一句:“你们是怎么看……咳咳……会这么想的?” 小春用手语比划:“昨天下午,他在小屋睡觉的时候,您悄悄转头看了很多遍。” 沈珠楹不服气:“哪有很多遍?” 小桃严肃摇头,比了个十八。 沈珠楹有些绝望。 她不会又喜欢上傅斯灼了吧! 这简直…… 沈珠楹想起男人那张招人的脸,欲哭无泪。 完全不是没可能啊! “不过……”小桃比划着说,“傅先生也喜欢您呢。” “不可能的。”沈珠楹这回语气肯定了许多,她拨弄着眼前的紫薇花,声音也轻了,“他不可能喜欢我的。” 小春察觉到少女的失落,有些手忙脚乱地把昨天的纸条递给她。 沈珠楹一眼就看出了傅斯灼的字迹。 他的字迹跟高中时一样遒劲有力,丝毫没有变化。 ——“你是相亲对象还是老板夫呢?” ——“暂时都不是。” ——“每一个客人来这儿,你们都会问这句话吗?” ——“只有你。” 沈珠楹当然也注意到了暂时两个字。 她的想法是:外交官的确是一个很严谨的职业呢。 就连她在几天后可能会嫁给他,这样渺茫到近乎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的几率,他也非常谨慎地没有完全否认。 沈珠楹这一天都很down。 具体表现在她今天说欢迎光临都没有以前那么有活力了。 再次喜欢上傅斯灼这件事,对于沈珠楹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曾经用了八年的青春,一次又一次地追逐他,直至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而现在,她又要在释怀的过程中再一次喜欢上他了吗? “哎呦,小姑娘,今天怎么不开心呢?”老太太坐在她对面,一脸心疼地问她。 沈珠楹苦恼地眨了眨眼,突然眼睛渐渐亮了。 她想起她的海后室友说的一句名言:“忘记一个男人最快的办法,就是玩弄另一个男人。” 玩弄另一个男人? 沈珠楹问老太太:“奶奶,您那个孙子,真有您夸得那么好吗?” 第7章 进一步 “当然了!”周清兰完全忘了她今早骂的那些话,开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孙子身高189,成熟稳重事业有成,长相帅气性格也好,见一见不会吃亏的。” 沈珠楹低头思考两秒,最后说:“那您安排我们见见吧。” —— “奶奶,我说了我不去相亲。”傅斯灼接到周清兰的电话时,还在办公室处理一些琐事。 那头的周清兰很不高兴:“是你自己提的,喜欢笑起来漂亮的,爱穿裙子的,身上有花香的姑娘。” “哦,老婆子我舔着一张脸,闻遍了整个京北市,鼻子都不灵光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符合要求的小姑娘,你现在跟我说不去了?” 傅斯灼:“……” “我跟你讲啊,要不是你是我孙子,这种好事能轮到你哦,人家在翠梧街开的那家花店,生意可好花可漂亮嘞。” “算了,你要是真不喜欢,我就介绍给你表哥,反正你这个孙子我要不要无所谓,小姑娘我是要定……” “等等……”傅斯灼额角跳了跳,头一次打断老太太的话,“翠梧街的花店吗?” “是的啊,好像叫什么……花……” “花间集。”傅斯灼替她补充,然后说,“那您安排吧。” 这态度反差太大了。 老太太是个人精,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这孙子感情是早有预谋啊。 那三个条件真不是香妃啊。 她故意道:“安排什么?安排给你表哥吗?” “奶奶。”傅斯灼无奈,停顿片刻说,“安排给我。” “哎呦你小子。”老太太得意了,“我还治不了你了。” “是。”傅斯灼哄道,“您最厉害。” 他沉吟片刻,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你连名字都没问到?”老太太痛心疾首,觉得这孙子不能要了。 她说:“姑娘叫沈珠楹,珍珠的珠,木字满盈。” 傅斯灼刚挂电话,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他神色恢复平日的冷清:“进。” “傅司长,这些是在会议上刚刚拟定的对外政策,您过目。”女人把资料放在傅斯灼的办公桌上。 “嗯。”傅斯灼头也没抬,说,“知道了。” 安静几秒,见女人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抬头,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傅司长这么优秀,也会被家里逼着去相亲吗?”女人用随意又试探的语气问道。 “这好像与工作无关。”他语气更冷淡了。 “这不是同病相怜吗?”女人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您可真是无趣。” 安静几秒,见傅斯灼没有要搭腔的意思,她有些尴尬,转身要离去时,听到傅斯灼开口道:“这回不是被逼的。” “——是我自愿。” —— 时间定在周三晚上19:30,地点在翠梧街街尾的一家西餐厅。 沈珠楹在那天提前挂上了打烊的牌子,不紧不慢地化了个全妆,针织半身裙搭红色毛衣,看着明媚又不失知性。 沈珠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很满意,她想了想,又拿了一款樱桃头巾戴在头上。 她勾了勾自己头上的小樱桃,轻“啧”一声。 真美。 玩个男人还不是绰绰有余? 沈珠楹到了餐厅以后,环视一圈。 当时她问老太太要照片,老太太神神秘秘地说:“不用照片,找餐厅里面最帅的那个准没错。” 沈珠楹觉得这夸得有点过了。 她的目光此时被一个挺阔的背影吸引。 有点……熟悉? 要命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沈珠楹觉得他们最近偶遇的次数有点多了。 过去十年都没有这一个月见面的次数多。 让他看着她相亲吗? 沈珠楹转身就想跑。 一个声音平淡将她喊住。 “沈珠楹。”他准确喊出她的名字,“你跑什么?” 沈珠楹提着包的手紧了紧,她认命勾出一抹笑,转过身,故作若无其事:“好巧啊,哈哈,你也来相亲啊?” 明亮的灯光下,男人的面部轮廓被清晰流畅地勾勒出来。 “不巧。”他脸上勾出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意,“你的相亲对象是我。” 沈珠楹不敢置信,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一个比他更帅的。 但很可惜没有。 她干笑两声:“那可真是……” 太不巧了。 吃饭的途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刀叉划过瓷盘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吃完饭后,沈珠楹沉默片刻,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行离开了,花店还挺忙的。” 这在一场相亲中,当然就是潜在拒绝的意思。 傅斯灼微拧了下眉,直接问:“沈珠楹,你很怕我?” “是。”沈珠楹很大方地承认了,她满脸真诚,“我对帅哥过敏。” 傅斯灼哽住两秒,直接被气笑了。 他起身拿起西装外套,也没强求,只是声音更淡:“走吧,我送你。” “不用啊。”沈珠楹想要回绝,“我有……” 她视线触及到男人彻底冷下去的神情,很没骨气地怂了:“那就……谢谢你了。” 回程的路上也没说话,中途经过了花间集,男人停也没停,只轻哼一声:“都打烊了,还有事?” 沈珠楹更不敢说话了。 车开进小区的时候,傅斯灼问她:“几栋几楼。” 沈珠楹一脸老实:“9栋1302。” 车开到9栋楼下。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 沈珠楹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说:“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我就……” 她另一只手试图开车门,扯了两下没扯开,于是“先走了”三个字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开一下车……” ——“沈珠楹,我们谈谈。”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在狭窄的车厢内响起。 沈珠楹扯了扯安全带,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他:“好啊,聊什么?” 男人沉默几秒才开口:“虽然不太清楚你害怕我的原因,但是你放心,我不抽烟也很少喝酒,没什么不良嗜好。” 沈珠楹不知道回什么,只好尴尬地“哦”了一声。 “名下资产,房子和车都有一些,没仔细算过数量,总归算不上穷,工作也稳定,家里目前只有奶奶一个人,父母都去了国外……” 说这些做什么? 沈珠楹整个人开始坐立不安。 “沈珠楹。”傅斯灼抬眸,很认真地喊她。 “啊?” 沈珠楹抬头,对上了男人在月色下愈发柔和清浅的目光。 她听见男人开口。 “我来参加这次相亲,是想跟你更进一步。” 第8章 夏天的风 “更……更进一步?”沈珠楹忍不住摸了摸耳朵上的助听器,怀疑是它出现问题了。 然而傅斯灼的视线没有移开,重复道:“嗯,更进一步。” 沈珠楹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搅成一锅粥了。 “是……当朋友的意思吗?”她结结巴巴地问。 傅斯灼挑了下眉,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解读:“先当朋友也可以,按你的进度来。” “那……”沈珠楹看上去要哭了,她一刻不停地扯着车门,“那我就先走了。” 好在傅斯灼这回把车门打开了。 “不用这么有压力,我只是问问,没有逼婚的打算。”他语气里带点调侃。 “我没有压力啊,哈哈。”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傅斯灼盯着女孩跌跌撞撞上楼的步伐,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 他是不是太直接了? 好像还是吓到她了。 而他在当下的想法也很简单。 假如她已经接受了好几次相亲,正好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个人谈恋爱或者结婚的话。 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沈珠楹一刻不停地跑回了自己的小窝,仿佛后面有野兽在追。 “沈珠楹。”她跌坐在地毯上,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子,“叫你平常少熬夜。” “这下好了,熬出问题来了。” “睡觉睡觉,睡醒了就不会有这种幻觉了。” 沈珠楹马不停蹄地洗漱完毕,正打算上床睡觉时,突然发现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仍然静静地停在楼下。 她想了想,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果然,不到半分钟,车子就慢慢驶离了小区。 沈珠楹当天晚上翻来覆去了好久,过往十年遇见他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盘旋,怎么也睡不着。 失眠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早在店里犯困。 更直接的后果就是——她今天已经包错好几束花了。 幸好都是老主顾,没有责怪她什么,沈珠楹很感激,给他们每个人多送了一束洋桔梗。 小春和小桃看不下去了。 这也太败家了。 她们联手把她赶进了休息屋内。 于是沈珠楹坐在藤织椅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随风作响的风铃,慢悠悠地荡起了秋千。 她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傅斯灼的那句话。 “沈珠楹,我想跟你更进一步。”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她八年,或者说,是十年暗恋成真的机会。 她没问自己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 而是在心底反复地拷问自己。 沈珠楹,你还喜欢他吗? 沈珠楹,十年过去了,你还喜欢傅斯灼吗? 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截然不同的傅斯灼,你还有心动的感觉吗? 沈珠楹的思绪不自觉随着风铃飘荡,慢慢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的仲夏夜。 那天,沈珠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手里的石榴花一一送到她的朋友们手中。 等她真正回到天鹅湖时,台上的烟火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她气喘吁吁地挤进去:“幸好……幸好还赶得上烟花表演。” “你脑子里怎么只有烟火表演??”同桌黄奕萱恨铁不成钢,“台上马上要出场的校草本草关心一下吧小姐姐。” “我的脑子里面还有你啊。”沈珠楹乐颠颠地把手里的最后一支石榴花递给她。 “谢谢。”黄奕萱脸红了,她接过,忍不住用手揉她的小脸蛋,“可爱死了沈珠珠~” 沈珠楹刚要回话,耳边就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几乎要把她的助听器震掉。 她赶忙把助听器摘下,世界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她呼出一口气。 然后她抬起头—— 冷白的灯光正好洒在身处舞台中心的少年身上。 他穿着白衬衫,神色倦懒,似乎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他调整了一下黑色耳麦,鼓棒在他手里转了一圈,落在鼓面的那一刻—— 少年蓦地勾出了一抹散漫笑意,唇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自信张扬的少年气几乎要溢出。 现场的尖叫声大概是很大的,前排甚至有不少女生夸张地掏出了荧光棒。 然而沈珠楹把助听器摘了,什么都听不到,世界很安静。 直到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追随着少年在鼓面上流畅有力的节奏,一下一下的,越来越剧烈。 哦,原来这就是姐姐说的,心动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太棒了。 当时十六岁的沈珠楹仰望着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年,这样笃定地想。 她完全不懂姐姐为什么会在深夜小声啜泣,哭着跟她说暗恋很苦。 沈珠楹直到表演快结束时才终于反应过来,把助听器戴上。 “黄奕萱,他叫什么名字啊?”当时现场的气氛很嗨,沈珠楹不得不凑近黄奕萱的耳边问。 台上有一整个乐队,当然每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但是在十六七岁,那样一个青涩的,蠢蠢欲动的,风声鹤唳的年纪,傅斯灼好像就是一个代表了青春少女们心动的符号。 以至于沈珠楹没有给予更多的修饰词,而仅仅只是问台上的“他”是谁时。 黄奕萱也能笃定地答出他的名字。 “傅斯灼,他叫傅斯灼。” “傅、斯、灼。”沈珠楹仰着头,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喊出少年的名字。 而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正好把架子鼓停了。 他靠近麦克风,低声哼唱着最后几句歌词。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腼腆的时候 夏天的风正暖暖吹过 穿过头发穿过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风轻轻说着” 而现在,在沈珠楹二十六岁的当下,夏天的风似乎已经过去了。 可她记得十六岁那年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强劲又有力地跳动,与当下见到他的每一面都重合。 于是她不得不承认—— 沈珠楹拿起手机,低头给傅斯灼发消息。 【木字满盈】:傅斯灼,你有空吗?我们现在见一面吧。 消息发完,沈珠楹松了一口气,晃动着秋千,她轻轻哼着那年仲夏夜的歌。 于是她不得不承认——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地说我爱你。” 过了几秒。 “叮咚——”一声,沈珠楹低头,视线落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a同学】:好,我来见你。 第9章 领证 傅斯灼赶过来时,沈珠楹正弯腰在浇花店门口的绿植。 “等我浇完水。”她抬头看他一眼,如往常一样笑意明媚。 傅斯灼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朝她走过去:“不着急。” 有相熟的客人看见门口这一幕,有些好奇地给小桃递纸条:“你们珠珠老板交男朋友了啊?” 小桃很严肃地摇头:“他不是相亲对象和老板夫!” 等沈珠楹浇完水,她把水壶往旁边一放,对傅斯灼说:“一起去散散步吗?” 傅斯灼点点头:“好。” 两个人沿着梧桐大道,一路慢悠悠地往前走。 深秋时节,柏油路上落了满地枯枝,踩起来嘎吱作响,沈珠楹踩得不亦乐乎。 傅斯灼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作声。 “傅斯灼。”沈珠楹突然开口,窸窣的落叶声很好的掩盖了少女略微发抖的嗓音,“你突然想跟我更进一步,是因为奶奶催得紧吗?” 傅斯灼拧眉,否认得很快:“不是。” 沈珠楹问:“那是因为什么?” 傅斯灼沉默几秒,斟酌出一个恰当的词:“因为对你有好感。” 沈珠楹眼睫轻颤。 好感。 当然是很模糊暧昧的一个词。 但是考虑到两人之间少得可怜的见面次数,这个词又显得十分顺理成章。 还有,相当大的可信度。 沈珠楹沉默良久,最终抬眼望向他:“我在北市有一套房和一辆小电驴,自己开了一家花店,生意还不错。家人有妈妈,姐姐,猪猪和住在江南的外公外婆。” “傅斯灼,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她顿了顿,眼睛里有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结婚吧。” 她愿意为了他当前可能微不足道的那点好感,最后再赌一次。 傅斯灼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在原地愣了好几秒:“你想好了吗?结婚……并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有开玩笑。”沈珠楹说,“我是认真的。” 傅斯灼没再说话,狭长幽深的眼眸,近乎审视般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 良久,他意味不明地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沈珠楹指尖蜷了蜷,“我妈催得紧,我想了很久,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少在他们的爱意对等之前,她不想率先流露出任何可能的情意。 傅斯灼最终移开眼:“那走吧,送你回家。” 他没说好也也没说不好。 沈珠楹有些惴惴不安。 她这是……被拒绝了吗? 沈珠楹呼出一口气,有些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却又听到傅斯灼继续说道:“去拿身份证和户口本。” “民政局还有一小时关门,我们速度快点,应该还来得及。” —— 到了民政局门口,沈珠楹反而犹豫了:“那个,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傅斯灼哭笑不得:“这句话好像应该我来说。” 他垂眼看她:“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沈珠楹一咬牙一闭眼,攥住傅斯灼的手腕,走进了民政局。 十分钟后,俩人手里拿着红艳艳的小本子出来了。 沈珠楹有些懵:“这就……完了?” 流程这么简单? 傅斯灼眉骨轻抬:“似乎是的。” 沈珠楹盯着俩人的证件照出神。 红艳艳的证件照上,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脸上的表情也都有一些说不上来的…… 僵硬。 沈珠楹突然有些不太满意这张照片。 她很小声地问:“傅斯灼,你开心吗?” “什么?”傅斯灼没听清。 “傅斯灼。”沈珠楹仰头问他,“跟我结婚,你开心吗?” 傅斯灼盯着她,眼底泛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开心。” “开心就好。”沈珠楹又看了好一会儿他们的结婚证,随即踮起脚尖,鬼使神差地戳了戳他左边的脸颊,命令道:“那笑一个。” 男人很听话。 他唇角弯出一抹笑,果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而沈珠楹的手指正好戳在酒窝里面。 她也满意地笑了。 —— “结完婚以后,下一步流程是什么?”沈珠楹坐在副驾驶上,正襟危坐。 这对刚领完证的新人对彼此显然都很陌生。 “明天定个位置,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傅斯灼顿了顿,“另外,我在翠梧街附近有套房子,你应该会喜欢。” “同……同居吗?”沈珠楹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傅斯灼几不可闻地“嗯”了声,声线努力保持稳定:“合法同居。” “哦。”沈珠楹也努力保持淡定,“吃饭的时间能晚几天吗?我的家人……他们可能需要点时间来接受。” “好。”傅斯灼理解她的顾虑,“有什么搞不定的随时推给我。” —— 【木字满盈】:我结婚了。 沈珠楹把这句话发进“相亲相爱三姐妹”群的时候,群里至少安静了十秒。 群里面只有三个人。 她,她的妈妈沈桉女士,她的姐姐沈珠玉。 【沈珠玉】:你发癫? 【沈桉】:你有病? 【沈珠玉】:今天国内过愚人节吗? 【沈桉】: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哈哈。 【沈珠楹】:是真的。 【沈珠楹】:[图片] 她直接把结婚证发进群里,整个人淡定得过分。 然而另外两个人不淡定了。 【沈珠玉】:! 【沈桉】:!!! 下一秒,两个电话同时打了过来。 沈珠楹在两个电话中纠结了一下,最后选择了性格相对温和的沈桉女士。 “沈珠楹!!!你要死啊!!!”沈桉女士朝她吼,“结婚证你最好是p的!!” 沈珠楹把电话拿远一些,瑟瑟发抖:“妈,你不是很急嘛,一直催我相亲来着。” “我是叫你谈恋爱不是叫你找男人结婚啊!!你现在才二十六你结什么婚?!!”沈桉被气得感觉自己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她勉强劝自己冷静下来:“那个男人是谁?” 沈珠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你也认识的,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去英国留学的那个男生。” 沈桉声音顿时平静了不少:“就是你年轻的时候很喜欢的那个男生?” 沈珠楹反驳:“我现在也很年轻。” 沈桉:“……” 这是重点吗? “你今晚给老娘回家,我们开个家庭会议。” 沈珠楹咽了口唾沫,更小声地道:“可是姐姐还在国外呀,过两天再开吧。” 沈桉冷笑:“我估计你姐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你自求多福吧。” 沈珠楹:“……” 她把电话挂了,点开了跟姐姐的聊天框。 而沈珠玉在一通连环夺命call后果断放弃了给她打电话的想法。 中间大概间隔了十分钟,她一言不发地给沈珠楹发了一张照片。 果不其然,是一张半小时后从美国洛杉矶飞往京市的机票。 【温柔知性的姐姐】:沈珠楹,按时滚到机场来接老娘。 沈珠楹:“!!!” 【木字满盈】:奴才遵命。 第10章 吃饭 沈珠玉的飞机大约在凌晨五点左右降临在京北市。 她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只手里挎着一个包,怒气冲冲地就往检票口赶。 一出检票口,沈珠玉就看见自家妹妹正一脸乖巧地站在接机口,一看见她,很用力地冲她招手,勾出一抹极为谄媚的笑。 沈珠玉冷哼一声。 小时候闯了大祸,哪次不是这么笑的? 她真是懒得喷。 沈珠玉走过去,揪着沈珠楹的耳朵,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机场。 中途沈珠楹试图跟她搭话。 “姐姐~” “闭嘴。” “……” 出租车上,沈珠玉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这才开口训她。 “沈珠楹,你长胆子了是不是?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下次不会直接在群里通知我参加你孩子的满月酒吧?那可真是够正式的。” “那倒不会这么叛逆。” “你是嫌现在还不够叛逆?” 沈珠楹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沈珠玉,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沈珠玉一口气不带喘地训了她半小时,最后才问她:“跟你结婚那个男的什么名字,什么家世,什么背景?” 沈珠楹老老实实地道:“他叫傅斯灼,家里……” “等等。”沈珠玉灌了口水,拧眉,“叫什么?” “傅斯灼。” 沈珠玉僵了下:“不会是高中时候那个傅斯灼吧?” 眼看着少女点头,沈珠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她用力揉了揉沈珠楹的脑袋,没再说话。 —— 回到家里,沈珠玉和沈桉坐在餐桌前,以三堂会审地姿态看向卑微站着的沈珠楹。 沈桉:“错了吗?” “错了。” 沈珠玉:“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 认错态度倒是良好。 沈珠玉和沈桉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安静几秒,沈桉先绷不住,好奇地问:“你跟他怎么又遇到了?” “妈。”沈珠玉横她一眼,示意她要严肃。 “咳咳。”沈桉立刻正襟危坐。 “谈了多久?”沈珠玉点了点桌子,问。 “没谈。”沈珠楹头低下去。 “……直接就结婚了?”沈珠玉看上去想杀人。 “嗯。” “谁提的结婚?” 沈珠楹声音越来越小:“我。” “……”沈珠玉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谁给你的胆子?”沈珠玉忍不住问。 沈珠楹小心翼翼地觑她:“你跟妈妈啊。” “反正你们会为我兜底的,不是么?” 因为从小到大她们给她的偏爱,所以沈珠楹从来不觉得自己跟其他健全的小朋友有什么不同。 所以她会有勇气一次又一次地全身心追逐自己喜欢的人或者事物,而不用考虑后果。 沈珠玉满肚子火突然就消了,她撇撇嘴:“从小到大就这张嘴甜。” “嘻嘻。”沈珠楹凑过去在她怀里蹭。 “我在美国还有一场演出,既然已经结婚了,尽早安排个时间,两家人好好见一面吧。”沈珠玉泄愤般揉了揉妹妹的小脸蛋子,“我倒看看,是什么大罗神仙,把我妹妹迷了这么多年。” 沈珠楹冲她们撒娇:“你们不要跟他说我喜欢他很多年了,我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 “行了,知道了。”沈珠玉拍拍她的脑袋,“我的小公主。” “所以……”沈桉女士手肘支着下巴,冲俩人抛了个媚眼,“小姐姐你跟你那个英国留学boy,到底是怎么直接从不认识走到结婚这一步的?” 沈珠楹犹豫了一会儿,弱弱回:“用……真心?” 沈珠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怎么她才出国半年多,就跟不上时代了? —— 聚餐地点定在宝珍楼。 沈珠楹一家到达包厢的时候,周老太太和傅斯灼已经等候许久了。 一看三人进门,周老太太就赶忙迎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儿媳身体不好,斯灼他爸一直陪着在国外疗养,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今天这餐饭,只能由我这个老婆子代劳了。” “不过你们放心,他们对珠楹很满意,还特意托我带了礼物。” “哪里哪里,亲家身体要紧。” 两家人亲热握着手,好一阵寒暄。 沈珠楹站在一旁,先是乖巧向奶奶问好,这才把视线投到傅斯灼身上。 男人还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尤显肩宽腿长。 他唇角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一一礼貌问候,视线划过沈珠楹时,停留的时间略长。 大概是职业属性的原因,傅斯灼在这一类场合显得格外游刃有余,各方面都很是妥帖周到,人情世故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期间沈珠玉还特意问了他几个刁钻问题,傅斯灼的回答也相当真诚得礼。 要不是场合不对,沈珠楹都想当场起立为他鼓掌。 沈桉女士嘴角笑意越来越大,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沈珠玉悄悄给沈珠楹发信息。 【沈珠玉】:这男的有点东西。 【沈珠玉】:像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婚后会被他吃得死死的,祝你成功吧。 沈珠楹鼓鼓腮。 【木字满盈】:你就不能夸夸他。 【沈珠玉】:夸了啊,我说他有点东西。 中间聊到彩礼问题,傅家给了一个相当令人惊讶的数额。 沈珠玉继续给她发。 【沈珠玉】:还有点财富,我妹也算是嫁入豪门了。 【沈珠玉】:你发了,这波不亏。 【木字满盈】:……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离席的时候,沈珠楹特意落在后面,悄悄给傅斯灼竖了一个大拇指。 “你好厉害啊。”沈珠楹星星眼。 她现在二十六岁,感觉自己在家里那群亲戚面前还是个小孩子,可傅斯灼却已经能这么游刃有余地掌控局面了。 “是吗?”傅斯灼斜低下头看她,也配合着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有点紧张。” “真的吗?”沈珠楹不信。 他连国家元首都见过那么多个了。 “真的。”傅斯灼突然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掌心,大概停顿两秒—— 他缓缓握住。 很冰凉温润的触感。 沈珠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整个人呆住,脸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像熟透的柿子。 “感受到了吗?”她听见他含着笑意的嗓音。 “什么?”沈珠楹懵懵的。 他五指强势又缓慢地挤入她的五指间。 两人十指相扣。 傅斯灼微微低头,靠近她耳边,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现在很紧张。” 所以手心都出汗。 走在前面的几个长辈把这一幕尽收眼底,都笑得乐呵呵的。 小年轻感情真好,还偷偷牵手。 沈珠玉更是呵呵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又给沈珠楹发。 【沈珠玉】:都说了吧!你婚后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第11章 搬家 沈珠玉是明天一大早的飞机。 当天晚上,姐妹俩照常窝在一床被子里说悄悄话。 “姐姐,你不多待一会儿吗?”沈珠楹很用力地抱着她,瓮声瓮气地问。 “已经耽搁很久了。”沈珠玉无奈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还没恭喜我们珠珠,终于嫁给了喜欢这么多年的人啊。” 沈珠楹眼眶发热,闷闷“嗯”了声,然后问:“姐姐,你生气了吗?” 沈珠玉摇摇头。 “珠珠,虽然我不赞成你这样擅作主张,但是姐姐会很高兴。”她捧着沈珠楹的脑袋,笑了笑,“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沈珠楹吸了吸鼻子。 “因为我们珠珠足够勇敢,也代表着,你准备好面对婚姻里可能的爱与恨,陪伴与争吵,甚至是……直面一些……有可能的失望了,对吗?” 沈珠楹的眼睛清透又干净,她点点头。 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如果决定要试。 那么她就不甘心只当男女朋友。 她要彻底的爱,或者干脆的断。 沈珠玉爱怜地摸了摸沈珠楹的耳朵,这里是残缺的,但是有很多人,他们看上去完整,心灵却是残缺的。 沈珠玉很庆幸妹妹成长为现在这样。 这样完整而丰富的心灵。 也有勇敢和值得喝彩的人生。 “我们珠珠现在过上很理想的生活了吧?”沈珠玉说,“有了喜欢的事业和喜欢的人,一切都很好,对吧?” “嗯。” 沈珠玉把她抱紧一些:“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当然只会为你高兴。” 一晚上的彻夜长谈并不影响沈珠玉第二天把妹妹一脚踢下床。 “沈珠楹!你能不能改改你的睡相!”沈珠玉顶着一脸的牙印怒吼道,“我这么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昨晚战况多激烈呢!” “实际上我连个男人都没有!!!” 沈珠楹委屈巴巴地抱着被子坐在地上,大眼睛瞧她。 沈珠玉气着气着忽然又笑了:“我急什么,谁是你男人谁着急。” 沈珠楹睁圆了眼。 对哦!!! 她这种睡相,以后怎么跟傅斯灼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她立志要睡到他的呀!!! 沈珠楹悲伤了。 在亲自把沈珠玉送上飞机以后,沈珠楹更悲伤了。 这种悲伤一直持续到傍晚,傅斯灼下了班来接她。 他们约好今天搬家。 沈珠楹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一脸沉重与消沉。 傅斯灼沉吟片刻,问:“还不想搬家吗?” 沈珠楹摇摇头。 她只是一想到暗恋多年的男神可能马上会见识到她的睡相,就…… 很沉重也很悲伤。 到了9栋楼下,傅斯灼偏头看她:“介意我上楼吗?” “当然不介意啊。”沈珠楹动作熟练地打开车门,“反正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傅斯灼挑了下眉,轻笑一声:“也是。” “不过我的房子有点小哦,跟你的应该没法儿比。” 沈珠楹的房子是一套套内面积30平米的loft公寓,花了她大半的积蓄买的,装修更是耗费大量心血。 没想到这才半年不到就要搬走了。 沈珠楹摁开指纹锁。 入目是一片很有生命力的浅绿色,餐桌和床头都插有很新鲜的花。 房子虽然小,但是很有设计感,干净又整洁。 给人的感觉……就像沈珠楹一样。 傅斯灼想到这个形容词。 就像沈珠楹一样,干净又有生命力。 “猪猪猪猪猪。”沈珠楹进门先把小橘猫抱在怀里,“我们要搬家了哦。” “搬到……”沈珠楹顿了顿,用下巴指了指傅斯灼,“……这个叔叔家。” “叔叔?”傅斯灼低头睨了这只小猫一眼,确认道,“我是叔叔,你是妈妈?” 沈珠楹“啊”了一声,眨眨眼:“怎么了?” 傅斯灼被气笑了。 他从沈珠楹怀里抱走小橘猫,冷白的指节一下一下地给小猫揉背,低声说:“猪猪是去爸爸妈妈的新家。” 爸爸妈妈…… 沈珠楹默默低下头,脸又红了。 什么叫高手,这就叫高手。 东西收拾到一半,沈珠楹越看越舍不得,幽怨地看了傅斯灼一眼,思索着让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搬进她三十平米的小屋一起住的可能性有多大。 答案当然是零。 沈珠楹哭唧唧,继续收拾。 傅斯灼很无奈,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说:“要不……我把你家附近这几套买下来,然后打通?” 这样她就不用搬家了,他也能住进来。 我,把你家附近这几套,买下来。 沈珠楹望着眼前这套三十平的小房子,她的大半积蓄,陷入了沉默。 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东西收好以后,沈珠楹看了一眼瞬间变得空荡荡的房子,把门关上了。 她沉默好几秒,然后把傅斯灼的手牵过来,摁在了指纹锁上。 “滴滴”两声,电子屏幕上显示指纹已收录。 沈珠楹满意地笑了笑。 她仰头看向他,眼底星光熠熠:“傅斯灼,以后这也是我们的家了。” 傅斯灼喉结滑动两下,感觉喉咙有些哑。 他极轻地“嗯”了声,像是怕惊动什么。 ———— 沈珠楹觉得半小时前的自己挺装的,真的。 她望着眼前的大别墅,瞬间不明白自己那套三十平米的小房子有什么好让人留恋的。 那是房子吗?都没人家的厕所大! 尤其是,当沈珠楹进入院子,注意到那一大片空地时,眼睛都亮了好几度。 她职业病犯了,忍不住咽口水:“我能……种点什么吗?” “当然可以。”傅斯灼努力忍住唇边的笑意,“这也是你家。” 沈珠楹激动地握紧拳头, 傅斯灼又说:“前面还有花房。” 沈珠楹这时候简直想抱着他疯狂喊老公。 但是她克制住了。 结婚才第三天,要矜持。 把老公吓跑就不好了。 进了别墅,傅斯灼把她的行李放进主卧。 沈珠楹纠结了一下,问:“我们一起住吗?” “不然呢?”傅斯灼偏了下头,长睫覆下,“傅太太,我们结婚了。” 沈珠楹悄悄扁嘴:“话是这样说没错……” “你想分房睡吗?”傅斯灼又问她。 沈珠楹悄悄揪袖子:“可以吗?” 呜呜呜呜,她的睡相真的有点见不得人。 第12章 早上 傅斯灼被噎了一下,看着少女一脸纠结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你想分床多久?” 沈珠楹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个月吧,一个月好不好?” 她要用一个月的时间纠正睡相!! 然后自信又优雅地把他拿下!!! “按你的进度来。”傅斯灼没再多说,“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有需要随时喊我。” “好。” 傅斯灼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那今晚……先晚安?你好好适应一下新环境。” “好。”沈珠楹冲他摆了摆手,笑得极灿烂,“晚安。” 沈珠楹睡觉认床,而且此时心情比较激动。 于是翻来覆去半天没睡着。 更重要的是…… 沈珠楹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 她饿了。 她只好翻身下床,准备去冰箱里搜罗点吃的。 刚一下楼,她就注意到客厅的灯还开着。 傅斯灼穿着黑色睡衣,戴了副金边眼镜,电脑蓝光映在他脸上,割开半边阴影,整个人禁欲又冷清。 沈珠楹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结婚真好。 可能是注意到楼上发出的动静,他抬起头,视线锐利地扫过来,却又在触及到楼梯阶上的少女时缓慢消融下去。 “怎么了?”他嗓音温和地问。 “我……”沈珠楹摸了摸肚子,老老实实地道,“饿了。” “嗯,过来坐。”傅斯灼关上电脑,把眼镜摘下来。 沈珠楹有些遗憾,她走过去:“你近视吗?” “防蓝光的,没有度数。”他清了清嗓子,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想吃什么?” “你都会做吗?”沈珠楹又要崇拜他了。 “不会。”傅斯灼有些疑惑,“但是外卖很快。” “……” “不会饿到你的。”他补充一句。 “……” “我……我也没有那么贪吃。”沈珠楹有点窘,欲盖弥彰地道。 外卖果然很快,不到半小时,门铃就响了。 两个人把餐具摆好。 “一起吃吗?”沈珠楹坐在餐桌上,仰头问他。 傅斯灼本想拒绝,却又在触及到少女充满期待的眼神时莫名转了口风:“好。” 他低头盛了碗玉米排骨汤递给她。 沈珠楹为了保持淑女形象,特意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傅斯灼的视线果然落在了她身上。 沈珠楹心机一笑。 只见傅斯灼顿了几秒,问她:“不好喝吗?还是太烫了?” 沈珠楹:“……” “很好喝。”她把脸埋得更深。 好喝到她想问店名,又怕吃货的形象根深蒂固。 —— 昨天觅完食以后,因为认床,沈珠楹依然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果然起晚了。 幸好她每天开业的时间也晚,最近也不用进货。 沈珠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要打开卧室门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顿住,转身,看了一眼全身镜里顶着鸡窝头的自己。 幸好你天生聪明机警啊沈珠楹。 你要是穿成这样出去见傅斯灼,女神形象就保不住了! 沈珠楹花十分钟快速化了一个心机纯欲伪素颜妆,这才放心地往楼下走。 没成想楼下没看见傅斯灼,只有一个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在厨房忙碌。 阿姨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太太醒了?早餐想吃些什么?” 沈珠楹看了一眼餐桌上摆满的各类早餐,中式西式都有,赶忙道:“桌上这些就够了,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姨走过来,仔细瞧着她,“太太,我姓李,您叫我李姨就好。” “唔。”沈珠楹嘴里塞了个小笼包,“李姨好。” “难怪老太太这么喜欢您。”李姨说,“您是真的招人喜欢。” 沈珠楹笑着点头。 她也觉得自己招人喜欢。 “傅斯灼去上班了吗?” “是啊,先生每天上班时间很早,他走之前还叮嘱我,说您昨天睡得晚,叫我动静小些,不要吵醒您。” “不过……”李姨顿了顿,“您跟先生没有睡在一起吗?” “我们……还不太习惯,先适应一下,哈哈。”沈珠楹尴尬地笑了笑。 内心无比地唾弃自己。 沈珠楹,你将会是史上第一个因为睡相而睡不到男神的蠢珠!!! 不过沈珠楹依然心情很好,心情好到她给店里的花打了个九折。 小春和小桃比沈珠楹还心疼她的钱。 她们生气地打手势:“老板,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打折?你要挣不到钱啦!” 沈珠楹特别喜欢打折。 运气不好的时候要打折,美名其曰积德行善。 运气好的时候更要打折,那说明老天有眼。 他们是卖花的,但是沈珠楹连光棍节都要打折,因为她说就算是一个人生活,也配拥有最漂亮最新鲜的花。 可是…… 小春和小桃生气地问她:“这回呢?这回又是什么原因?” “这回啊。”沈珠楹坐在高脚凳上,耐心跟她们比划,“这回是因为你们老板新婚啊。” 小春:“!!” 小桃:“!!!” “老板!!!你在搞什么!!”两个姑娘几乎是同时手舞足蹈地比划,差点连神经系统也一同失去了。 沈珠楹也算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她淡定地喝了一口水:“你们认识的,就是这几天经常过来的那个人。” “就是你悄悄看了好几次的那个男人吗?” “嗯。”沈珠楹挑了下眉,“相亲认识的。” 小春和小桃对视一眼,得出结论。 她们这两天的架白吵了。 这个人既是相亲对象,也是老板夫。 —— 同居的这几天,沈珠楹发现傅斯灼上班的时间很早,早到…… 不管沈珠楹多么努力地早起,都从来没有在早上碰见过他一次。 沈珠楹第一天全妆吃早餐。 沈珠楹第二天涂了个口红吃早餐。 沈珠楹第三天梳完头发吃早餐。 沈珠楹第四天……睡了个自然醒,然后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嗯,傅斯灼已经去上班了。 她于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顶着个鸡窝头下楼了。 她于是非常顺利地…… 与傅斯灼…… 对视了??? “你……”沈珠楹失语了。 傅斯灼难得没有穿正装,而是穿了一套简单休闲的白色运动服,衬得身形愈发瘦削修长。 他皮肤冷白,正微仰着头喝水,汗水很明显地划过喉结。 第13章 我太太 “早上好。”傅斯灼跟她打了声招呼,他刚跑完步,声音带着几分运动过后的哑意,愈发性感。 沈珠楹欲哭无泪:“早上……” 坏…… 这一瞬间,她只想炸了这世界重开。 眼看着少女还没跟他打完招呼,转头又“噔噔噔——”上楼,钻卧室里去了。 傅斯灼眉眼间浮上几分困惑。 “太太这是不好意思了。”李姨了然笑道,“她觉得自己早上没梳头,不漂亮。” “太太真可爱。”李姨忍不住夸。 “嗯。”傅斯灼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勾了下唇,“是挺可爱的。” 顿了几秒,男人又补充一句:“也很漂亮。” 沈珠楹花十分钟时间化了一个心机伪素颜妆才下楼。 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推开椅子,坐在了傅斯灼对面。 “今天上班时间推迟了啊?”沈珠楹还是没忍住问。 傅斯灼眼底浮现笑意:“今天周末。” 沈珠楹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耳朵尖慢慢泛红,轻轻“哦”了一声。 吃完早餐后,傅斯灼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休闲的灰色卫衣搭牛仔裤,平日里三七分的背头也放下来,变成了微分碎盖,肩宽腿长,像个男大学生。 沈珠楹偷偷看几眼,却又在男人视线偏过来的时候赶忙移开眼。 “今天晚上有空吗?”傅斯灼低头戴表,问。 沈珠楹想了想:“有空的,怎么了?” “我今天晚上有个聚会。”他抬眼,“你也一起吗?” “聚会?” 沈珠楹脑子里幻视小说里写的那种上流人士穿着高档衣服喝红酒的画面,打了个哆嗦,正想要拒绝,却又听到傅斯灼无奈道。 “不是你想的那种聚会,只是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喝个酒而已。” 所以……是要把她介绍给他朋友认识吗? 她可以这么理解吧? 不管了就这么理解。 沈珠楹立刻把包放下:“那我去挑身衣服。” 傅斯灼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刚换的浅蓝色毛衣搭短格子裙,眉骨轻抬:“现在这身很漂亮。” “这套不够正式。”沈珠楹欢快朝楼上跑,“等等——,我很快。” 大概过了半小时,沈珠楹又换了一套短款针织上衣搭花边半身裙,相比刚刚那套,更显成熟有气质。 傅斯灼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卫衣和牛仔裤,沉默两秒:“要不……我再换回西装?” 沈珠楹严肃驳回了他的请求。 她飞快拿起包,转身就想跑:“我来不及了,要去店里了。” “来得及。”傅斯灼单手松松握住她细白的手腕,另一只手勾过车钥匙,“我送你。” 沈珠楹这回没有拒绝。 到了花店门口,沈珠楹转身下车的时候,发现傅斯灼也跟着下车了。 “今天没什么事。”傅斯灼解释说。 今天没什么事,所以可以来陪她吗? 沈珠楹心底美滋滋。 她觉得自己可太会猜傅斯灼的言外之意了。 上午店里人很少,小春和小桃在傅斯灼的车子停在店门口的时候就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待傅斯灼进门,两双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都不带眨的。 傅斯灼礼貌颔首,用手语跟她们打招呼:“你们好。” 小春和小桃一脸惊讶地看向他。 “你会手语啊?”沈珠楹也很惊讶。 “学过一点。”傅斯灼偏过头,用手语跟她比划,“我刚刚的动作标准吗?” 傅斯灼的手很漂亮,根根修长白皙,指骨分明。 这样缓慢又不熟悉地做动作时,让沈珠楹有种…… 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的感觉。 “不标准。”沈珠楹一脸严肃地道,“下次别在公开场合做了。” 傅斯灼:“……” —— 聚会的地点订在云吧顶楼。 傅斯灼带着沈珠楹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里头坐着的三个人神色各异,但总归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儿……惊悚。 “不是吧,傅哥,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周礼震惊得手里的烟都掉了。 像他们这种私人聚会,仅仅是女伴,当然是不会带过来的。 更何况傅斯灼这些年连个女伴都没有,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 紧跟在周礼后面的,还有周煜疑惑的一句:“学妹?” “学长好。”沈珠楹不意外在这里遇见他,笑着冲他点头。 周礼更震惊:“哥,你认识她?” 傅斯灼也偏头看向沈珠楹,低声问:“你们认识?” 气氛有些微妙。 祁舟摁灭手里的烟,一直懒散垂着的眼眸终于多了几分兴致,他仔细打量着沈珠楹,突然冒出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 现场乱成一锅粥了。 周礼开始沉思,他要不要也套个近乎。 傅斯灼唇线抿直。 “不是女朋友。” 他搂着沈珠楹的腰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语气透着几分侵略性:“介绍一下。” “我太太,沈珠楹。” “whatfu……” 周礼彻底懵了。 前几天周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今天就结婚了? 他挠了挠头:“嫂子好,我叫周礼。” “你好。”沈珠楹微笑点头。 周煜看向沈珠楹,语气复杂:“没想到再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 “学长很意外吗?” 周煜像是恍然:“好像并不。” 两个人像是在打哑谜。 傅斯灼拧眉,心底升出几分燥意,搂住她腰的手紧了紧。 “傅斯灼。”沈珠楹小声对他说,“我有点痒。” “嗯。”他搂着她腰的手这才松了松,不过并没有移开的打算。 祁舟觉得太有趣了。 傅斯灼这个人机,他每天费尽心思地惹他生气,他都没一点感觉,这会儿表情倒是丰富得很。 他拖长了嗓子,故意道:“嫂子,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祁舟。”傅斯灼拧眉,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故意来捣乱。 祁舟耸了耸肩。 沈珠楹的确是见过他的。 京北附中两大风云人物,一个是傅斯灼,另一个就是祁舟。 高中时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还传过绯闻。 贴吧到现在还有人在盖他们俩的帖子。 她回忆了一下,说:“见过的,上个月,你在我店里买了一束向日葵。” 第14章 婚宴 提及向日葵,祁舟的脸色变得兴致缺缺。 “好像是这样。”他说。 聚会进行到一半,一群人倒是突然正常了,气氛慢慢变得松快。 中途沈珠楹去了一趟洗手间。 周礼这才憋不住,一脸的痛心疾首:“傅斯灼,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兄弟们。”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傅斯灼的声音无波无澜。 “别信。”祁舟低嗤一声,“这傻子跟别人赌了辆车,赌你在三十岁之前不可能结婚。” 傅斯灼轻飘飘瞥他一眼:“戒赌吧。” “不过……”周礼看上去有些费解,“你结婚的话,雯雯姐怎么办?” 傅斯灼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关她什么事?” “你跟她不是……”周礼似乎是想要问些什么,不过傅斯灼并不关心。 他转而看向周煜,狭长的眼眸微眯,少有的流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 托周煜那声“学妹”的福,傅斯灼终于从陈旧的记忆中串联出了一些东西。 比如,原来沈珠楹就是周煜口中那个乖巧漂亮的学妹。 比如,原来他跟沈珠楹是一个高中的。 再比如那段话—— ——“你喜欢她?” ——“是啊。没人会不喜欢她的,你相处以后也会喜欢。” 几乎一语成谶。 周煜苦笑着摇摇头:“别这么看着我,都是过去式了。我还不至于觊觎兄弟的老婆。” “意思要是阿灼没跟她结婚,你就得觊觎一下了。”祁舟剥了颗花生扔嘴里,一如既往地看热闹不嫌事大,拱火道。 周煜额角跳了跳,刚要开口,傅斯灼便轻飘飘地道:“祁舟,听说你最近追你前女友不太顺利。” 周煜笑了:“好像特意买了套房子住在姑娘旁边都没用。” 不愧是好兄弟,扎人专往痛处扎。 祁舟唇线敛平。 周煜则是松了口气。 傅斯灼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 沈珠楹再回来时,包厢里只剩傅斯灼一人。 “他们呢?”沈珠楹纳闷。 “临时有事,先走了。” 一听这话,沈珠楹反而整个人放松下来了。 说真的,即使他们已经很尽力地在照顾她,聊得都是她能搭上话的话题,但毕竟只有她一个女生,沈珠楹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不舒服吗?”傅斯灼敏锐道。 “嗯,有点。”沈珠楹实话实说。 “好,下次不来了。”傅斯灼沉吟片刻,忽而又转了话锋,“我们上的是同一所高中,这件事,你知道吗?” 沈珠楹感觉自己心脏都颤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知道啊。” 傅斯灼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上的是同一所高中,但是他竟然,没有丝毫印象吗? 然而得出这个结论,似乎又很是顺理成章。 高中时期的那一切,于他而言,已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了。 包括十六岁的傅斯灼,都早已在他心中面目模糊。 傅斯灼看向她:“怎么没听你提过。”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啊,我们那会儿又不熟。” 沈珠楹微仰着头看他:“不过那时候我听说过你的,但是……你应该不知道我。” “是吗?”他胸腔有些闷。 “是啊。”眼前的少女气鼓鼓叉着腰,一字一句地,似是责怪似是娇嗔,“傅斯灼,你都不知道,你那会儿可有名了。” 你那时候太耀眼了,傅斯灼。 所以我目光所及,皆是你。 所以你满目琳琅,看不见我。 回程的路上,沈珠楹犹豫了很久,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傅斯灼,你那时候,为什么突然转学去了英国?” 为什么要从华大的音乐系,转到剑桥的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 为什么呢? 傅斯灼安静了很久,久到沈珠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轻描淡写地道:“家里出了一点变故。” 傅斯灼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就这样沉默了一路。 窗外秋风萧瑟,银杏落了满地。 秋天真是个令人遗憾的季节。 —— 沈珠楹洗完澡出来,发现大学时期的舍友李凝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盘腿坐在床上,点了回拨。 “珠珠宝宝,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李凝欢快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很好啊。”沈珠楹抱着自家大肥猫,“你呢,李凝美少女?” “李凝美少女要跟初恋结婚啦!!!” “恭喜呀!!!李凝美少女!!!” “李凝美少女来找珠珠宝宝当伴娘啦!!!” “……” “那个……”沈珠楹语气有些心虚,弱弱道,“恐怕不行。” “怎么了?”李凝很伤心,“我不是你的亲亲小宝贝了吗?” “你是……”沈珠楹默默流汗,“但是我结婚了。” “什么??!!”对面的李凝美少女发出尖锐爆鸣声。 沈珠楹默默把手机拿远一些。 李凝花了半小时才消化掉这个信息,她语气严肃:“那个男人是谁?” 沈珠楹刚要开口,对面就赶忙道:“你先别说,让我猜。” “……” “上半年追你的那个霸道总裁哥?” “……不是。” “那就是去年的那个体育生年下弟弟。” “……也不是。” “那是谁啊……”李凝思索良久,最后笃定道,“是不是大学时候的那个学长,好像叫……周煜?我们当时都赌他追到你的几率最大。” “不是。”沈珠楹困惑道,“你们怎么会这么想,学长有喜欢的人啊。” “珠珠,你在某些方面真的迟钝得可怕啊。”李凝叹了口气,“不过我真的猜不到啦,你直接跟我说吧。” 沈珠楹想了想,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傅斯灼,最后说:“一个同学。” “一个同学?” 这样遥远而又陌生的称呼吗? “嗯。”沈珠楹说,“一个认识了很久的a同学。” “好吧,那你跟你的a同学来参加我的结婚宴吗?在下个月八号。” 沈珠楹:“我问问他吧,他工作比较忙。” 沈珠楹抱着小橘猫出了卧室,发现傅斯灼正站在桌边喝水,于是顺势就问他:“我有个朋友下个月八号结婚,邀请我们去结婚宴,你有空吗?” 下个月八号? 时间还太早。 傅斯灼说:“不确定。” 他的工作临时性和变数很大。 沈珠楹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回答:“那等你什么时候确定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好。”傅斯灼把水杯放下,指节轻敲玻璃壁,随即望向她,眸色很深,“不过我们的婚宴,傅太太想什么时候举办?” 第15章 想念 婚宴的问题,他们其实曾经在两家见面的餐桌上聊过,当时沈珠楹只说近期内没什么想法,也没敲定具体的时间。 而在当下,沈珠楹的回答还是—— “再等等吧。” 她总觉得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间。 “好。”傅斯灼当然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气氛又安静下来。 沈珠楹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话题,却又听到傅斯灼说:“我明天要出差一趟,时间在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 他脸上有几分抱歉。 “怎么这么突然?”沈珠楹小声道。 她理解他的工作性质,但难免还是觉得失落。 “刚刚接到的电话。”察觉到少女的失落,傅斯灼胸腔里盈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是去非洲,有想要的礼物吗?” 沈珠楹思索片刻,清凌凌的眸子看向他:“我想要你飞机落地时,看到的第一株植物所结成的种子,可以吗?” “好。” 后来,伴随着飞机的每一次平安起飞与降落,沈珠楹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种子。 当然,在非洲出差的第十天,傅斯灼终于明白了他胸腔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什么。 是想念。 他十分想念他的新婚妻子。 这对于习惯了满世界飞的傅斯灼而言,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情感。 早些年,傅斯灼非常热衷于申请去一些充斥着战火与硝烟的地区。比如裹挟着动荡与不安的中东地区,他一去就是一年多。 周老太太知道以后,先是开骂:“死了好啊死了好,你这个小兔崽子,死了就不用成天气我。” 再是开始给他张罗相亲:“哎呦,我非得给你找个媳妇儿,让你赖在家里,舍不得出去送死才好。” 他当时只觉得好笑,现在看来,老太太极有先见之明。 “傅司长,这回还是直接去太太的花店吗?”下了飞机,林特助提着行李追问道。 天知道他第一次从年轻的副司嘴里听到结婚这两个字时有多惊恐。 他们外交部最受姑娘们喜爱,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副司长就这样水灵灵地结婚了? 他记得陈部长前些天还说要介绍自己的侄女给傅斯灼,这才几天,副司长竟然就结婚了。 林特助已经开始替办公室里的那几个小姑娘心碎了。 傅斯灼转了下手表,还未从工作状态切换回来的他脸若冰霜。 “去花间集。” 就这四个字,他脸色柔和下来。 —— 沈珠楹这些天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临近立冬,鲜花的订购量最近呈几何倍数增加。 沈珠楹不得不再招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店里分担。 与此同时,最近来花店里看书和喝咖啡的人数也增加了。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很多人躲进了花店。 悬挂在花店中央的电视机上正在播报最近的新闻。 “……构建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深入推进中非共建“一带一路”合作,在中非关系史上树立了新的里程碑……” “快看新闻,出现了一个大帅哥……”有姑娘兴奋地戳她的同伴。 “新闻上哪有帅的……”女生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被帅得“wc”一声。 画面中的男人身姿笔挺,眉骨凌厉,身后便是一排国旗。 他从庄严的红毯上走下来,含着笑意与人握手。 男人身形气质卓尔不凡,周边人都不可避免地成了背景板。 “都别跟我抢,这是我老公……” “放屁,我老公……” 两个女生开始笑着争论。 沈珠楹盯着新闻上好久不见的男人,忍不住鼓腮。 她气恼地想:“明明是我老公。” 沈珠楹仰头看着男人在新闻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又想起他已经十天没给她发过消息,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骂一声:“斯文败类。” 小春拉了拉她的袖子,默默把即将被剪没的月季解救出来。 沈珠楹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花店门开了,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欢迎光临花间……” 刚刚还在新闻上的男人收了雨伞,一袭黑色大衣携着漫天雨意,静静望向她。 刚刚还在争老公的两个姑娘一抬头,又对比了一下新闻画面,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惊悚。 怎么这人……长得跟新闻上那个外交官一模一样…… 沈珠楹笑容收敛。 她撇开眼,当作没看见他。 傅斯灼自然而然地走近,手肘半屈搭在前台,偏头问她:“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与刚刚在新闻里听到的声音相比,更加低哑有质感。 他凑近些,沈珠楹才注意到他眼底的红血丝,遮掩不住的疲惫。 好吧。 她刚刚还在恼怒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她不应该怪他的,他也是太忙了。 但是不管再忙,说句晚安的时间都没有吗?她很担心他啊。 沈珠楹的内心急剧拉扯着,于是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凶巴巴的:“不用,你给我去睡觉。” 傅斯灼当然察觉到姑娘内心的小别扭,但是…… 为什么呢? 正疑惑着,旁边的小春突然就塞给他一大束花,示意他去旁边修剪一下。 “小春,你别让他弄。”沈珠楹又把花夺回来,拽住他的手腕往休息室里走。 到了休息室,沈珠楹半强硬地让他坐在藤织椅上,硬梆梆地丢下一句:“你就在这儿睡。”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边走还边嘀咕:“也不知道来我这儿干什么,我又不能给你变出一张床,累成……” 沈珠楹还没抱怨完,手腕就被反手扣住,轻轻一拉—— 她跌入一个冷冽干净的怀抱。 男人特有的冷松香几乎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 沈珠楹呼吸一滞。 “你……你干嘛?”她指尖颤了颤,努力想装得有气势。 “为什么生气?沈珠楹。”他这样半怀抱着她,低声问。 这样近的距离,男人睫毛很长,深邃冷峻的五官极具冲击力。 不同于新闻上的清冷淡漠,他此时眼睑下压,侵略性十足。 怪不得说找老公一定要找帅的。 沈珠楹这会儿什么气都没了。 “等你睡醒再说。”她想起身,腰又被单手扣住。 “先跟我说,你为什么生气。”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太过强硬,他又补充一句,“不然我睡不着。” 两人对视几秒,最终沈珠楹率先移开眼。 “好。”沈珠楹挫败地呼出一口气,“你出差十天,为什么一条消息都不给我发?” “你知不知道我……”少女似乎满腹委屈,她顿了顿,“……跟奶奶都会很担心你。” 第16章 就更好了 “对不起,我下次会改。” 傅斯灼这才意识到婚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之前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不喜欢与人交流太多。 这些习惯不好,他都要改。 “咳咳……知道错了就行。”沈珠楹没想到他认错这么干脆,傲娇扬了扬下巴。 就像……家里那只小橘猫。 傅斯灼忍不住笑。 沈珠楹这会儿还坐在他腿上,小春和小桃自以为隐蔽地透过纱帘往这边看。 看一会儿又跑到旁边去偷笑。 沈珠楹不太自在,声音小了些:“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当然可以,只是……”傅斯灼语气透出几分无辜,“我没抓着你。” “……” 沈珠楹这才发现他一直揽着她腰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 她几乎是从他腿上跳下来。 “我要出去了。”沈珠楹继续扬着下巴。 她转身往外走,手腕却又被攥住。 沈珠楹这下要找回场子了,她更骄傲地扬起下巴:“你抓着我做什么?” “想问问傅太太——”傅斯灼轻笑一声,“不习惯发信息,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沈珠楹匆匆瞥了一眼男人那张帅脸,故作不在意地道,“打视频就更好了。” —— 回家的路上,沈珠楹盯着男人搭在方向盘上,修长骨感的手看了半晌。 感觉少了点什么。 沈珠楹想起店里那两个女生说的话。 ——“都别跟我抢,这是我老公。” ——“放屁,这是我老公!” 对了,少了个戒指! 沈珠楹气鼓鼓的。 这是我老公! “傅斯灼。”沈珠楹喊他。 “嗯?怎么了?”好听的声音回她。 沈珠楹想了想:“没事。” 算了,她一个人去买戒指吧,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戒指好贵啊。 算了反正这辈子应该就这一次。 沈珠楹心痛得一抽一抽。 “傅斯灼。”沈珠楹又喊他。 “嗯。”他这回侧头看她一眼。 沈珠楹伸出手,一脸坦然:“手给我牵一下。” “好。”傅斯灼唇角弯了一下。 他单手开车,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沈珠楹悄悄摸了摸他的无名指指节,记住了这个尺寸。 回到客厅,沈珠楹第一时间抱起自家猫猫撸了两下,随即愁道:“感觉猪猪最近胖了好多,都抱不动了。” 傅斯灼瞥它一眼:“确实,叫李姨少喂点。” 沈珠楹费了点儿劲抱着小橘猫坐在沙发上,一抬眼,这才发现茶几上放了好大一盆…… “帝王花!” 帝王花,南非的国花。 沈珠楹欣喜地围着它看。 “谢谢,我很喜欢。” 最让她惊喜的是花没有做成鲜切,而是整盆直接挖了回来。 各种颜色,一朵一朵,娇艳又明亮。 “不过这个海关很难过吧?”沈珠楹满脸感动。 “不会,有专机。”只是同事和前辈们促狭暧昧的眼光让他有些难熬。 但现在看来—— 傅斯灼对上姑娘亮晶晶的眼。 很值得。 “旁边还有个小盒子,不打开看看吗?” 眼见沈珠楹围着那盆帝王花小心翼翼地观摩了一个多小时,还丝毫没有移开眼的打算,傅斯灼不得不提醒她。 “哦。”沈珠楹这才注意到旁边那个不显眼的红色小盒子。 一打开,里面是一条工艺复杂精美的红宝石项链。 沈珠楹不用问都知道很贵。 “这个宝石能拆下来吗?”沈珠楹点了点中间那颗最大的宝石。 “怎么了,不喜欢吗?” “不是。”沈珠楹很苦恼,“感觉直接戴出去会被抢劫。” “……” “可以拆。”傅斯灼失笑,又建议道,“也许你可以试着配一下相亲那天穿的红色裙子。” 当时他在展厅看到这条项链,第一时间想到她穿着红裙站在他面前,笑意温暖明媚。 “好哦。” 临睡前沈珠楹又想一件事。 “傅斯灼,我们明天要去一趟奶奶那边吗?” 周老太太在傅斯灼出差期间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问她要不要来老宅坐会儿。 不过沈珠楹那会儿花店实在繁忙,抽不出空。 “要去的。”傅斯灼回。 以前他差不多一个星期去一趟老宅,这回因为临时出差,已经耽搁很久了。 要是再不去,老太太该打电话过来骂他了。 —— 其实傅斯灼想多了。 老太太这几天看他很顺眼。 准确来说,是从他告知老太太,他跟沈珠楹已经领的证那天开始,她就看他格外顺眼。 太有出息了她孙子。 周清兰一边拉着沈珠楹的手往屋里走,一边乐滋滋地感叹。 她跟沈珠楹真的很投缘。 傅斯灼被两个女人冷落在一旁,心底也有跟周清兰同样的想法。 他们聊得都是傅斯灼听不懂的话题。 比如—— 死亡芭比粉的口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比如—— 最近上映的电视剧里哪个小鲜肉长得很帅? 聊着聊着,她们甚至还开始查看各自的双十一购物车,互相讨论双十一攻略? 傅斯灼坐在一旁看书,倒是显得无所事事。 他轻咳一声:“我去书房处理一点工作。” 两个女人没搭理他,依旧聊得火热。 傅斯灼默默上楼了。 老太太毕竟年纪还是大了,聊到后面明显开始力不从心,却又欢喜的不得了,想继续跟她探讨自己昨天上老年大学遇到的帅气小老头到底靠不靠谱。 沈珠楹只好道:“奶奶别着急,我们明天再聊好吗?小老头又不会跑。” “好好好,我也要去睡美容觉了。”老太太握着她的手,“我叫王姨给你们收拾了两个房间,你就住浅绿色的那间,奶奶记得你喜欢绿色。” “奶奶……”沈珠楹怔住,“您知道啊。” “李姨跟王姨聊八卦,被我听到了。” “……” “奶奶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愿意跟我们阿灼结婚,但你放心,我们阿灼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咱家之前出了点变故,性子如今就冷了些。” “不要觉得有压力,按你的节奏来,遵从自己的心就好。你们跳过了谈恋爱这步直接结婚,现在就当还在谈恋爱就好了,哪有谈恋爱才十几天就睡一张床上的,对不对?” 第17章 将军 “奶奶。”沈珠楹拿脑袋蹭了蹭周清兰,“您真好。” “奶奶也是你的奶奶啊,不对我孙女好对谁好?” 傅斯灼处理完工作下楼,就看见这祖孙俩抱一块儿了,两个人眼睛里都有泪。 他顿了顿:“聊了什么这么感人肺腑,跟我说说?” 沈珠楹:“我们女人的事你们男人少掺和。” 周清兰:“我们女人的事你们男人少掺和。” “……” —— 第二天,祖孙三人一起去商场逛了一圈。 两个女人负责买,傅斯灼跟在后面任劳任怨地提东西。 中途他接了一个工作上的电话。 气质便骤然转变了。 傅斯灼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运动服,黑发被随意地撩上去,单手还拎着她们刚买的衣服,另一只手在接电话,语气冷静又犀利。 沈珠楹很难把他跟那个十六岁,在舞台上肆意敲打着鼓点的傅斯灼联系起来。 周清兰看着他,叹了口气,眼底不知是心疼还是欣慰:“阿灼跟阿华,越来越像了。” 阿华吗? 沈珠楹眼睑微垂。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逛了一上午,回老宅又吃过午饭,客厅里放着最近新开的电视剧,沈珠楹有些困了。 她一直有睡午觉的习惯。 傅斯灼扶了扶她的腰:“去睡吧,奶奶有我陪。” “好,你陪奶奶聊聊天。” 跟周清兰说了一声,便上楼了。 没成想一觉便睡到了下午六点。 沈珠楹有些懵。 她揉了揉脑袋,重新把助听器戴上,这才下了楼。 下楼以后,沈珠楹发现傅斯灼正在陪老太太试新买的衣服。 老太太一身新中式旗袍,笑意盈盈。 她一头银发,眼角的皱纹并不有损她的美丽,反而因此增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 傅斯灼难得懒了身子。 他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单手抵着额角,笑出了酒窝:“感觉您穿刚刚那件红色的比较好看。” “臭小子,故意的吧你。”老太太拿抱枕砸过去,“知道我喜欢这件就说红色的好看。” “欸——,您又冤枉我。” 一盏昏黄孤灯静静地拢着,映出两个人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祖孙俩好像这样互相依偎着过了很久。 “珠楹醒了啊。”老太太把她拉过来,似乎是被自家孙子气得不行,“你来评价评价,到底是身上这件好看还是红色好看?” “您身上这件好看,显得您清新又雅致。”沈珠楹顺着老太太地话往下说。 周清兰像是有人撑腰了,看了傅斯灼一眼,嫌弃道:“就是,什么眼光啊你。” 沈珠楹像个复读机:“就是,什么眼光啊你。” 再隆重的场合男人都清冷犀利,黑的能说成白的,此时竟也哑然。 他抱着胳膊,微微偏了下头,坦然接受眼前这两个女人的指责,笑容很是散漫无奈。 沈珠楹撞进傅斯灼含着无奈笑意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脸在发烫。 或许是因为在这一刻,沈珠楹觉得他们好像真的不再是陌生人了。 她跟傅斯灼的距离,好像在慢慢靠近。 中途他们又开了一盘棋。 沈珠楹和周清兰凑在一起跟傅斯灼对弈。 傅斯灼还开局就被撤了两个車和一个炮。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 但是两个臭皮匠,自然就还是两个臭皮匠,没有任何要产生质变的意思。 他们连着下了两盘,两盘都是她跟周清兰输。 沈珠楹鼓鼓嘴,好胜心彻底被激发出来了。 老太太却摆了摆手:“不行,年纪大了,熬不下去了,你们年轻人继续,继续。” 这样说着,她冲两人暧昧地笑了笑:“继续啊。” 随即便转身回了卧室。 “还玩吗?”傅斯灼把棋子一一收回,随意问道。 “怎么不玩?”沈珠楹叉着腰,耍无赖似地道,“这回你要先抽掉两个車和两个炮。” 顿了几秒:“马也抽掉一个吧。” 傅斯灼弯了下唇,倒是都顺着她:“可以。” 之前两盘,傅斯灼几乎是用压倒性优势很快就取得了胜利。 但是这一盘…… 或许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两个人下得竟然也还算是有来有回。 每吃掉他一个棋子,沈珠楹就要小小的开心一次。 下到最后,局势越来越胶着,两个人都没什么棋子了。 沈珠楹看着眼前这盘残局,眉头紧锁,不自觉咬唇。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把棋下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地方,眼睛便亮了亮。 “确定下这儿了?”沈珠楹故作高深。 傅斯灼顿了顿,拿起棋子似乎是想悔棋。 “不行!”沈珠楹立刻将他的手按住,“落子无悔!” 少女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立刻把車移动三格。 “将军!” 败局已定。 傅斯灼失笑,一脸遗憾:“我输了。” 沈珠楹学电视剧里的下棋高手冲他抱拳:“哪里哪里,侥幸侥幸。” 两个人又在老宅待了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起身离开。 没成想原本信誓旦旦说困了的周老太太又从房间里出来,精神头好得很,找沈珠楹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 于是两人一直到深夜才回到家中。 一进门就看到小橘猫慵懒餍足地躺在沙发上,看见她跟傅斯灼回来,动都懒得动一下。 “胖了胖了,真的又胖了。” 这才两天不见,肉眼可见的胖了许多。 “再胖下去真成猪猪了。”沈珠楹吐槽道。 “喵——” 小橘猫。 不,大胖橘慢悠悠地叫了一声,以示不满。 沈珠楹第二天早上委婉地向李姨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胖吗?”李姨单手提起大胖橘,在大胖橘讨好地冲她“喵——”了一声以后逐渐迷失了自我,“这不挺可爱的嘛?” “……” —— 立冬前两天,沈珠楹店里接了一个大单子。 不知道是哪个霸道总裁要求婚,在她店里订了9999朵红玫瑰。 预付款打过来的时候,看着那几串零,沈珠楹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她当然立刻着手开始做。 傅斯灼下了班过来接她的时候,加上沈珠楹新雇的两个员工,五个脑袋齐刷刷蹲在地上剪玫瑰花。 傅斯灼走上前精准摸中了她的小圆脑袋。 第18章 怎么老拿我当外人 沈珠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给他递了个眼神,又继续剪玫瑰:“我今天太忙了,都忘记跟你说了,我要晚点回去,你先回吧。” 另外四个脑袋也齐齐抬起头,看见是他,又见怪不怪地低下头去。 老板夫每晚都来接他们老板回家。 傅斯灼没多说什么。 他掀开纱帘,解了西装外套和黑色领带扔到藤织椅上,黑色衬衫袖口折到手肘处,铂金表盘折出暗色光芒。 他走过来,半蹲在沈珠楹旁边,拿起一支玫瑰和一把剪刀,偏头问她:“怎么弄?” “你别捣乱!”沈珠楹作势要夺走傅斯灼手里的剪刀。 男人快一米九的身高,就这样半蹲着,长腿都没地儿放,沈珠楹都替他憋屈。 “沈珠楹。”傅斯灼将剪刀头转了一下对准自己,又轻巧地攥住少女细白的手腕,琥珀色的眼睛望向她,“怎么老拿我当外人?” “哪有拿你当外人?”沈珠楹移开眼,“只是你上了一天班很累了啊。” “我不累。”傅斯灼缓了神色,语气还是这样不急不缓,娓娓道来,“让我帮你,好吗?” “……好。”沈珠楹默默低下头,脸又红了。 谈过恋爱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这么会!!! 多了个人帮忙,9999朵玫瑰终于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弄好了,沈珠楹清点完数量,松了口气。 “辛苦了大家,加班费已经打到大家卡上了,回家的车费我来报销,提前祝大家立冬快乐!!!” 沈珠楹让他们四个先走了,店里很快就只剩下她跟傅斯灼。 两个人看着这一地的残枝败叶,又默默把地扫干净了。 全部都料理完成以后,指针已经指向1了。 沈珠楹在关灯之前,瞥了一眼男人脏得惨不忍睹的昂贵皮鞋和定制西裤,发出一声惨淡的喟叹:“感觉我赚的钱还不够赔这一身衣服,我这是在贷款上班啊。” 少女正低着头在锁门,侧脸线条优美,雪白的肌肤,眉目如画。 只是脸颊上沾了点灰。 傅斯灼抬手轻托她的下巴,用指腹将灰尘拂去。 对视的那一眼,两个人都怔了一瞬。 “不会贷款。”傅斯灼视线定在她的唇上,过了两秒才移开,“你赚的钱是你的,我赚的钱——” “——也是你的。” 一直到傅斯灼在车上随手抽出钱包里的工资卡递给她时,沈珠楹才意识到他那句话不是在开玩笑。 “真的给我啊?” “当然。” 沈珠楹拿着手里的这张卡,眨了下眼:“这是傅太太的专属权利吗?” “是的。”傅斯灼单手搭着方向盘,视线还定格在前方的路况上,声音便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独一无二的权利,我的傅太太。” “好。”沈珠楹勾出一抹笑,果断道,“那我收了。” 沈珠楹结婚守则第一条:婚姻不是相互推诿,而是互帮互助。 因为那9999朵玫瑰还有一些后续事宜要处理,沈珠楹只睡了四五个小时,第二天依然起得很早。 她顶着个鸡窝头,手里抓了个兔子水晶包,坐在餐桌上昏昏欲睡。 在又一次头往下磕的时候,她的额头上覆盖了一只温热的手。 “傅斯灼,我好困。”沈珠楹努力睁开眼。 “再睡一会儿吧,早餐车上吃,我送你过去。” 听到声音,沈珠楹偏了下头,男人白色布料下起伏完美的肌肉线条就这样撞入了眼帘。 沈珠楹视线慢慢往上,男人饱满凸出的喉结上还有汗水滑落,滚入衣襟,洇湿黑发随意一抓,英气的五官便全露了出来。 他刚运动完,身上却有一股…… 跟她味道相同的沐浴露香味? 沈珠楹直勾勾地盯着,下意识地道:“不用,我饱了。” “……?” “我是说……”沈珠楹反应过来,试图补救,“我现在不困了。” “好。”傅斯灼低声笑了笑,“等一下我送你。” 沈珠楹恋恋不舍地移开眼,低下头默默啃兔子。 呜呜呜呜呜,完蛋了,她现在好想吃掉傅斯灼。 到了花店,确认一切事宜准备完毕,沈珠楹打通了顾客的电话。 “喂,您好,9999朵玫瑰已经准备完毕了,请问您是想摆放到哪里呢?” “就摆在你的花店门口吧,我等下过来。” 摆在她的花店门口?多么奇怪的要求啊。 但是沈珠楹花店开了四五年了,什么奇葩甲方都见过,此时更是眼也不眨地直接答应了。 管他呢,反正她钱赚到了。 把玫瑰花摆放在门口又耗了不少时间,因为工程量浩大,还吸引了不少人拍照和围观。 一切准备完毕,沈珠楹再次拨通了甲方的电话。 “玫瑰花已经摆放好了,您随时可以过来。”沈珠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仍然笑着。 “好。”那头也笑了下,“不过沈珠楹,你不记得我了吗?” “您说什么?”沈珠楹笑容慢慢消失,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前方人群中传来欢呼声,沈珠楹转过头。 一个西装革履,手里又捧了一束玫瑰花的男人从分开的人群中慢慢走了过来。 9999朵玫瑰花按要求被摆成一个心形,而沈珠楹此时正好在心形正中央。 沈珠楹要是此时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她就真成傻子了。 等那个男人走近,沈珠楹看清那张脸,终于记起来他是谁。 一个追过她小半年的富二代。 沈珠楹磨了下牙,直接被气笑了。 你大爷的。 她感觉她这几天的努力像个笑话一样直接打了水漂。 他怎么不直接把钱给她呢? 沈珠楹脸色彻底冷下去,转身就打算离开。 “珠楹,你别走啊,我为你费了这么多心思,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感动吗?”他试图过来拉着沈珠楹。 沈珠楹身体侧了侧,躲开了,突然便笑了一下。 被气的。 你确实费了很多心思,因为活儿都是她干的!!! 对了,还有她那大冤种老公。 富二代一看沈珠楹笑了,便以为自己有机会,直接单膝跪地,手里拿着的玫瑰花送到她面前:“沈珠楹,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第19章 立冬 翠梧街人流量大,9999朵玫瑰摆在花店门口又十分惹眼,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人群。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很多人开始起哄。 “在一起!!在一起!!” “这个男生好浪漫好认真啊!答应他!!答应他!!” “沈珠楹,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之前这么多女人,只有你是最特别的一个,做我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好的。”富二代听了周边的起哄声,更加自信,自以为深情款款地说。 沈珠楹冷着一张脸:“我结婚了。” “什么?”他脸僵了僵,“沈珠楹,你拒绝我也要找一个靠谱点的理由吧?” “爱信不信。”沈珠楹拧眉,转身就走。 “不是,沈珠楹,你这么不给面子啊。”他脸挂不住了,作势要拽住她。 小春和小桃挡在她身前,叉着腰,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眼见沈珠楹要走,富二代扔了花,用力将小春和小桃推开:“滚开!你们两个聋哑人挡什么路呢?” 他又看了一眼沈珠楹空落落的手指,像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似地大声道:“你连个戒指都没有,跟我说结婚?搞笑呢?” “你有病吧?”沈珠楹看小春和小桃被推了,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有没有戒指都不关你的事,在这里自我感动些什么?” 沈珠楹越想越气,叉着腰指着富二代的鼻子骂:“这些花也是我跟我的店员,还有我老公连夜弄的,你做什么了就装这么深情?” “真这么深情,这9999朵玫瑰花你怎么不自己弄,你让我弄了两个晚上,脸上都熬出了两颗痘,现在还想让我答应你的追求?” “我看你长得像个球!” “你……”富二代脸上的表情有些崩塌,“你怎么这么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笑起来那么好看,那么温柔,还那么轻声细语地跟我讲话,难道不是在勾引我吗?” “勾引你?你全身上下哪点值得我勾引?” “你长得可以领低保,身高像武大郎转世,脑袋像被驴踢了,我脑子进水了才勾引你,对你笑是因为我关爱智障儿童!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沈珠楹一口气说完,在小春和小桃崇拜的眼神下,头也不回地往店里走去。 沈珠楹这番话不知道有没有点醒富二代,但围观的人群总算是知晓了来龙去脉。 一时间起哄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富二代的嘘声。 于此同时,祁舟混在人群里,身形极优越。 他手里牵着一个姑娘,懒洋洋笑着给傅斯灼发了个视频,又发了条语音。 “啧,英雄救美的时机没了。” “阿灼,你老婆战斗力挺强。” —— 傅斯灼大概在二十分钟前收到了祁舟给他发的一个购物链接。 大概是知道他不会点进去,祁舟直接截了图发给他,并配文:兄弟,我觉得这顶帽子挺适合你的。 傅斯灼抽空瞥了一眼,是一顶绿帽子。 “……” 他懒得理。 直到祁舟又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沈珠楹站在一朵巨大的心形玫瑰中间,发丝凌乱,身形狼狈。 在她面前跪了一个男人。 一个显而易见的,求婚的场面。 傅斯灼神色冷了下来,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给祁舟发:你看顾着她,别让她受纠缠,我马上到。 傅斯灼到的时候,富二代已经因为受不了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而离开了。 围观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堆残乱的玫瑰压积在门口。 祁舟点了两杯咖啡坐在花店里,一看傅斯灼冷着脸赶过来,看戏似地一挑眉:“哟,大忙人这会儿不忙了?” 傅斯灼没空理他,径自冲进了里间。 祁舟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幽幽道:“宝贝儿,他好没礼貌。” 女人声音清冷如潺潺流水:“你嘴巴少犯贱就好。” “……” —— 傅斯灼进来时,沈珠楹手里捧了杯茶,腿上盖了毛毯,正优哉游哉地数着窗外新开的月季。 她一看见他,神色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傅斯灼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仔细打量了她两圈,这才问:“没被吓到吗?” “没有啊。”沈珠楹摇了摇头,安静几秒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骂他骂得可凶了。” “凶吗?”傅斯灼想起祁舟给他发的那段视频,终于忍不住笑。 “当然凶啊。我骂他……” 沈珠楹想起她骂的那些词,不知为何在傅斯灼面前又不好意思说了。 她抿了抿唇,只好强调道:“反正可凶了。” “不凶。”傅斯灼说,“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可以更凶一点。” “傅斯灼,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此时傅斯灼半蹲在她面前,沈珠楹头一次以一个俯视的角度看他,觉得有趣,于是眼也不眨地端详着,随意找了个问题问他。 “祁舟正好路过,给我发的。” 傅斯灼唇角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翻涌的情绪让她看不懂。 他声音也压低,几分调笑几分认真地道:“傅太太很受欢迎啊。” “那是……”沈珠楹心虚地移开眼,“毕竟我年轻又貌美,有几个追求者再正常不过了。” “傅太太当然年轻又貌美,只是……”傅斯灼这样仰头看她,喉结性感又利落地滚动,突然笑了,“不管什么追求者,都得靠边站了。”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盒,丝绒盒打开,两枚戒指摆在那儿,熠熠生辉。 “傅太太,你觉得呢?” 沈珠楹当场呆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傅斯灼回忆了一下:“大概是……两家人一起吃饭的那天?” “哦,这么早呀。” 沈珠楹垂下眼睑,笑得很开心。 她摸索过去,握住男人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那天吗?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傅斯灼记住了她的尺寸,只是这对戒指是极为繁复且独一无二的定制款,制作周期较长,他也是在一个星期前才拿到手的。 原本他打算挑一个更合适的日子。 只是今天…… 傅斯灼想起他看到的那张照片。 他敛着眉,缓慢地抚摸着沈珠楹空落落的左手无名指。 落地窗外,太阳悬挂在天上,红透了,曼妙的树影婆娑,还有映在暖黄色地毯上的影子,交织错落,仿佛他们在接吻。 傅斯灼把丝绒盒里的女士戒指取出来,钻石发出璀璨光华。 而今天立冬,当然也合适。 第20章 撒娇 “我给你戴上。” 傅斯灼在某些时候会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跟她说话。 比如说现在。 他仰头看着她,很平淡地陈述。 这双眼睛生的太过深情,会让沈珠楹产生一种——他很爱她的错觉。 沈珠楹把左手伸了伸:“你戴。” 男人长睫垂下,覆盖住眼底的情绪,缓缓把戒指推进了她的无名指。 沈珠楹盯着戒指上那颗鸽子蛋看了会儿,问傅斯灼:“这个钻石,也能拆的吧?” 真的超级大超级显眼。 “可以。”傅斯灼失笑。 “那就好。” 沈珠楹把男士戒指拿出来,还没开口说话,傅斯灼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就这么伸过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戒指给傅斯灼戴上,然后把左手伸出来,跟傅斯灼的左手并列排在一起。 都是骨骼感很强的手,只是沈珠楹的手更嫩更白,而傅斯灼的手更加修长,青筋明显。 两个人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在夕阳的切割下同样闪着光。 沈珠楹拿出手机:“你等一下哦,我要拍个照。” 她低着头,用各个角度,认认真真地把两只手拍了个遍。 终于拍好以后,她松了口气,一抬眼,却发现傅斯灼也横拿着手机,一副在拍照的姿态。 “……” “拍好了吗?”傅斯灼先发制人,闲闲问她。 沈珠楹点点头。 他又问:“发个朋友圈?” 啊? 沈珠楹摇了摇头。 她没打算发朋友圈。 因为这种照片一发,她朋友圈肯定会炸,还会招来无数同学和好友的询问。 那太麻烦了。 虽说是迟早的事,但沈珠楹还是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傅斯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轻声问:“不发吗?” “不发啊。”沈珠楹受不了他这样看她,只好移开眼,小声嘟囔一句,“你不也没发。” “谁说我不发?”傅斯灼突然又牵起她的手,两只手交织在一起,戒指却很巧妙地没有被遮挡,“这样再拍两张吗?我还要赶回去上班。” 于是就这样牵着手又拍了两张。 “我派人把门口那些花扔了。”傅斯灼临走之前又想起了门口那些玫瑰,语气便冷了几分。 “别扔啊,那些玫瑰又没有什么错。”沈珠楹知道他看那些玫瑰不爽,勾住他的小拇指摇了摇,带些哄的语气,“你就别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沈珠楹。”傅斯灼那时候已经起身,斜向下睨她一眼,喉结难耐又清晰地滑动,“你还挺会撒娇。” “昂。”沈珠楹冲他眨巴大眼睛,大言不惭地道,“我从小到大就会撒娇,特讨人喜欢。” “好,那任你处理。”傅斯灼撇开眼,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在我下班来接你之前处理干净,你自己一支都不准留。” “知道啦知道啦。” 沈珠楹现在心情好到又想给店里的花打折,当然,这种冲动在小春和小桃的极力劝阻下还是没有真正落实。 只不过…… 假如傅斯灼在婚前只是对她有一点好感的话,那么现在…… 应该有很多点好感了。 嗨呀沈珠楹。 你可真有魅力。 小春和小桃本来还担心她们老板会被那个玫瑰男影响心情,谁知老板夫急匆匆过来一趟,她们老板现在的心情反倒更好了。 不但愉快地哼着歌,还一边包着花,一边在看到无名指上闪着光的戒指时傻笑一下。 甚至还提出要打折这样壕无人性的要求! 爱情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既让人失智又损耗钱财! 而此时,手里拿着一份加急文件的林特助也在傅斯灼的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 傅司长呢? 他那么大个傅司长呢??! 刚刚他听到翻译部的同事在讨论,说八百年没请过假,恨不得每天住在外交部办公室的傅司长今天竟然上班早退了?! 怎么可能呢? 将傅斯灼视为人生偶像的林特助表示:谣言,这一定是谣言! 傅司长一定是临时被喊去解决什么影响两国关系的外交大事件了! 终于,大概等了半小时左右,傅斯灼再次回到办公室。 他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了一眼林特助手里的加急文件:“放办公桌上,我马上签字。” 林特助兢兢业业地站在一旁,依旧一脸敬意地看向傅斯灼:“傅司长,您刚刚是被刘部长叫去处理什么急事了吗?” 问完这个问题,林特助脸色便僵硬了。 完了,他刚刚是不是问了与工作无关的事。 以傅司长平日里对待工作那股严肃认真劲儿,不会把他噶了吧? 林特助抓耳挠腮,试图找点儿什么外交话题来转移注意。 没成想傅斯灼扯了下唇角,语气还算温和:“不是,是我太太那边出了点急事。” “太太好啊太太……”林特助忙不迭地就接下这个话题,笑呵呵地道,“太太妙……” 随即他脸色僵了僵,所以外交部的同事们说的没错,傅司长真的…… “嗯,我早退了。”傅斯灼在文件上签了名,递给他,银色戒指在白炽灯不经意一闪,他笑意愈发温和,“去联系财务,扣我半天工资。” 林特助:“……” 不是啊傅司长,我真的没有要当工资判官的意思。 您能别对我笑了吗我害怕。 林特助僵着一张脸出了办公室。 他打开手机想发个某音,标题都想好了——人在体制内到底能闯多大的祸? 然而他率先看到了外交部八卦群里的一个巨大爆炸消息——天塌了,外交部副司长,英俊多金的优秀男青年傅斯灼同志,结婚了!!! 哦。 林特助骄傲挺起胸脯。 那咋啦。 他早就知道了。 不过……他们怎么都知道了? 林特助脸色又僵了。 他此时简直想冲进办公室跟傅斯灼痛哭流涕,自证清白。 傅司长这件事真的不是我传的啊。 不过林特助很快就不担心自己被误会了。 他一脸欣慰地看着傅斯灼破天荒发的那条朋友圈。 太好了,这件事是傅司长本人传的。 以及,林特助也终于确认,傅司长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大概唇角勾出的那抹难得笑意,也终于是出自真心吧。 第21章 猪猪卡在你的腹肌上…… “沈老板,你老公今天好像下班比平常早了点。” 花店内,沈珠楹正忙着包花,一位老主顾带着揶揄的口气开口。 “是吗?”沈珠楹抽空瞥了一眼门外。 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老位置,很快,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车里出来。 “好像是早了点。”沈珠楹笑了笑,给眼前这束花添上几朵茉莉白玫递给她,一整束花有一种积极向上的生命力和油画感,“祝您跟您的先生结婚十周年快乐。” “谢谢,我很喜欢。”客人接过,俯身闻了一下,挽着旁边男人的胳膊,临走前瞥见沈珠楹手上的戒指,笑意很愉悦,“也祝你跟你先生新婚快乐,长长久久。” “谢谢。” 沈珠楹目睹两人离去,这才开始忙别的事。 她永远会喜欢这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之间,交换善意的时刻。 至于傅斯灼,他进门以后就很自然地找了个角落在看书,丝毫没有来打扰她的意思。 他现在已经可以不用躲进休息间去看书了。 得益于小春和小桃孜孜不倦地捏着纸条大肆宣传。 很多客人都知道,原来那个总踏着傍晚霞光进入花店,看上去十分冷淡矜贵的男人,是这家花店老板的老公。 也就是小春和小桃所说的,老板夫? 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跟沈老板身上那种极具亲和力的气质,真的截然不同。 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个人能走在一块儿。 但是,当沈老板抽空给他递过去一杯咖啡,这样极短暂的相处时刻,男人身上那股清冷迫人的气质却全然收敛了,变成了跟沈老板气质相似的,某种暖融融的东西。 就像……前台猫架上总是趴着的那只小橘猫。 这只小橘猫此时正懒洋洋地窝在傅斯灼怀里,等沈珠楹锁好门,两人一猫便一起往停车的地方走。 花店门口,原本摆成心形的红玫瑰被摆成了笑脸的形状,笑脸的中间插了一个牌子,牌子上面写着——“免费领冬天的第一支玫瑰,送给爱你和你爱的人ヾ(????)?~” 小橘猫。 不。 大胖橘现在跟傅斯灼很是亲近。 沈珠楹只是转身拆根猫条的功夫,它就拖着它那日渐肥胖的身躯,不知道挪到哪里去了。 沈珠楹翻遍了整个别墅,最后把视线锁定在了傅斯灼的卧室。 里面传来了很轻的猫叫声。 傅斯灼的房门没锁,开了一条很细微的缝,有微弱的光洒出来。 “傅斯灼,猪猪好像进你房间了。”沈珠楹在门外抬高了声音喊。 但是回应她的,只有隐约传来的水流声,还有猪猪撒了欢儿似的猫叫。 沈珠楹合理猜测傅斯灼现在在洗澡。 更合理的猜测,猪猪要开始放肆嚯嚯傅斯灼的房间了。 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沈珠楹也开始了解了一些关于傅斯灼的小习惯。 比如,他口味比较清淡,不太爱吃辣,也不爱闻姜味。 比如,他晚上会喝杯牛奶,早上有跑步的习惯。 再比如——他大概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 想到这个,沈珠楹无法再淡定下去了。 她直接推开门,猫着身子进去,一声一声地“喵——”,试图让橘猫来积极的回应她。 “喵——”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了小猫略显暴躁地回应。 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猫。 沈珠楹都快趴在地上找了。 她一边找一边小声道:“死猪猪你快出来呀,等你爸爸洗完澡出来,妈妈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保不住你了。” “喵喵喵——”回应她的是小猫更急躁的叫声。 沈珠楹顺着声音摸过去,终于找到了它的所在地。 它被卡在了床缝里,冲着沈珠楹扑棱了两下肉垫子,可怜巴巴地“喵——”。 沈珠楹直接气笑了,教训道:“是不是说过叫你少吃点。” 与此同时,身后还传来了傅斯灼饶有兴致的声音。 “保不住谁?” 沈珠楹趴在地上,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那引人遐想的胸肌和腹肌。 没有白色运动服遮挡的,还沾着水渍的。 他单手懒懒擦发,穿了件松松垮垮的浴袍,系带随意系着,露出上半身的部分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肩宽,腰窄而有力。 好一幅美男出浴图。 沈珠楹直接呆在原地,眼也不眨地看了许久。 直到小猫又暴躁地“喵——”了一声。 沈珠楹这才不舍地移开视线,默默咽了咽口水,开口跟傅斯灼说:“猪猪不小心卡在你腹肌里面了……” “……” “……喵?” 沈珠楹:“不是……我是说你的腹肌不小心卡在猪猪……” 在傅斯灼愈发玩味的眼神下,沈珠楹脑子乱成一团,越说越离谱,最后只好叹一口气,带着股破罐子破摔地味道颓然开口:“我的意思是……你的腹肌很漂亮。” “谢谢。”傅斯灼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是想说,猪猪不小心卡在床缝里了?” 沈珠楹整个人都带着点淡淡的死感,默默点头。 傅斯灼随意把毛巾搭在左肩,走过去,侧身把床移了个位,猪猪便灵活地从缝里跳了出来,直接跳到了傅斯灼的身上。 猫爪子毫无阻隔地搭在了傅斯灼的腹肌上。 嗯,搭在了沈珠楹还没摸到的腹肌上。 沈珠楹微笑着把它抢了过来。 “我出去把它教训一顿。” 她转身想离开这个社死之地,傅斯灼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没让离开。 沈珠楹偏头,对上傅斯灼含着薄雾和笑意的眼睛。 “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没记错的话,是明天结婚?” 明天是八号。 沈珠楹点点头。 “我明天有空,一起去吧。” 沈珠楹现在无法直视他和他的腹肌,只回了个“好”字便想跑,没成想傅斯灼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 “还有什么事吗?” 傅斯灼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瞳孔,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很温暖:“跟我说晚安。” 就这个? 沈珠楹叉着腰:“晚安!晚安!!晚安!!!满意了吗?” 傅斯灼弯唇:“满意了。”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笑意掩饰不住,“晚安。” “莫名其妙。”沈珠楹抱着猫,一脸傲娇,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刚一回到客厅,少女脸上的表情就立刻绷不住了。 她捏了捏小猫身上新长的肉,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猪猪,不愧是妈妈的好猪猪,胖的真是时候。” “下次你爸洗澡的时候,记得去他床边再卡一次。” 猪猪:“喵~” 第22章 结婚了 沈珠楹洗完澡以后,一边敷着面膜,一边翻看朋友圈。 中间翻到一条。 【结婚了。】 还附了一张牵手的图片。 大概又是哪个大学同学在秀恩爱。 沈珠楹飞快划过,直接当做没看见。 又刷了会儿朋友圈,沈珠楹退出,正打算揭开面膜,黄奕萱却突然给她发了一连串消息。 【黄奕萱】:!!!我的天呐!!沈珠珠!! 【黄奕萱】:我们高中那会儿的校草,傅斯灼你还记得吗? 沈珠楹咬了颗葡萄。 【木字满盈】:记得啊,怎么了? 【黄奕萱】:他竟然结婚了! 沈珠楹嘴里的葡萄差点吐出来。 【木字满盈】: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这么准! 【黄奕萱】:什么小道消息!傅斯灼自己发的朋友圈! 【黄奕萱】:[图片] 黄奕萱给她发了一张叠了好几轮水印的图片。 沈珠楹点开一看,脑子极缓慢地转动一圈。 !!! 她被惊得咳嗽两声,随即马不停蹄地点开了傅斯灼的朋友圈。 【结婚了。[图片]】 是她跟傅斯灼戴着结婚戒指牵手的照片,只不过跟她拍得不同的是,傅斯灼把她拿手机拍照的那一瞬间也记录下来了,没拍到正脸,只有一个侧面的剪影。 这是傅斯灼时隔七年,发的第一条朋友圈。 【奶奶】:你小子怎么现在才发。[玫瑰][玫瑰] 【祁舟】:哟,这谁诈尸了? 【周礼】:傅哥这么爱的吗? 【学长0715】:新婚快乐! 【陈清清】:!!!你大爷的! 还有一些他们的共同好友,是当时京北附中的高中同学,也在底下刷新婚快乐,当然也有人在评论区问,是谁啊。 傅斯灼只回了周煜的那句。 【a同学】回复【学长0715】:谢谢。 沈珠楹想起男人当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那句:“谁说我不发?” “真发了。” 沈珠楹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兴奋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正好黄奕萱又在给她发。 【黄奕萱】:现在我们年级群和学校论坛都炸了!全都在猜傅斯灼他老婆是谁。 【黄奕萱】:好多人都在传是傅斯灼的青梅竹马,就他的那个白月光回国了,傅斯灼怕她跑了,然后就跟她闪婚了。 【黄奕萱】:好番茄小说的剧情哈哈哈哈哈。 沈珠楹盯着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不爽地扁了扁嘴。 她啪嗒啪嗒打字,发过去。 【木字满盈】:不是什么青梅竹马,是我。 【黄奕萱】:啊??? 【木字满盈】:跟傅斯灼结婚的,是我。 发完这句,沈珠楹没再管黄奕萱发来的狂轰乱炸,直接开了免打扰。 她盘着腿坐在床上,吸气,呼气,试图凝心静气。 但是越凝心静气就越气。 好好好。 又是青梅竹马又是白月光的。 这么能编怎么不去写番茄小说。 沈珠楹气得咬枕头。 不能让谣言再传下去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沈珠楹觉得自己有义务辟谣。 于是她又拿起手机,精心编辑了一条官宣的朋友圈,又选了一张两人牵手的照片上传,确认无误后,点击发送。 【结婚了。[图片]】 “什么青梅竹马和白月光,都见鬼去吧。” 沈珠楹发完,不管她瞬间爆炸了的亲朋好友们,安安稳稳地睡了个美容觉。 第二天醒来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婚礼在市中心的名盛酒店举行。 两个人到的时候离典礼开始的时间还早,沈珠楹刚到时,413寝室里的其他两人就兴奋地冲她挥挥手。 新娘李凝还在里面紧张地梳理流程,而裴茜和李絮都是一身伴娘服。 沈珠楹欢快地跑过去,三个姑娘手握在一起,神色都很激动。 自从毕业以后,她们四个人就没有真正聚齐过了。 “这是我室友,裴茜和李絮。” “这是我……老公,傅斯灼。” 提到“老公”二字,沈珠楹卡顿了一下,脸上划过一抹赧意。 傅斯灼朝两人颔首:“你们好。” 很奇怪,男人分明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却莫名给人一种疏冷迫人之感,压得裴茜和李絮忙不迭点头。 “你好你好。” 裴茜感叹道:“珠珠,真没想到你会是我们之间最先结婚的。” 当年裴茜跟她大学的男友打得火热,李絮也有心仪的crush,李凝的对象更是直接从高中带上来的。 只有她们寝室性格最好最漂亮的沈珠楹一直单着,追求者虽然一路从华大排到大兴机场,却是一个都看不上。 连周学长那样的都无动于衷。 要求高成那样,她们都以为这姑娘怕不是要单一辈子了。 没成想是闷声干大事。 而她现在这个老公…… 裴茜悄悄观量着。 也难怪她看不上当初那些追求者。 三人聊了没一会儿,李凝便迫不及待地在宿舍群里催她们快过来。 沈珠楹临走之前把桌上的喜糖抓了一把放到傅斯灼面前,很认真地叮嘱道:“要是觉得无聊就吃糖,我要进去一趟,你别到处乱跑让我找不到你。” 李絮直接受不了了:“沈珠楹,你养孩子还是养老公?” 裴茜笑得不行:“她这是把老公当孩子养。” 沈珠楹这才发觉自己刚刚那话不对劲,刚想说撤回撤回,却又见傅斯灼慢条斯理地剥了颗糖扔嘴里,半点没有被支配的不悦:“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腻得李絮和裴茜直呼受不了。 见了李凝,四人当然又是好一阵叙旧。 叙得新娘两眼泪汪汪,急得化妆师赶紧喊停。 “别聊了别聊了,姑娘们,大喜的日子,妆要花了。” 新郎庄旭之忙得脚不着地,一进门发现老婆又要哭了,急得一拍脑袋:“我的小祖宗们,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想着给我使绊子呢?” 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她们三个就没少给庄旭之穿小鞋。 “今天就不给你们使绊子啦。”沈珠楹把自己精心准备的马蹄莲手捧花递给李凝,眼睛里有泪,笑得眉眼弯弯,“今天祝我们李凝美少女跟庄旭之百年好合。” 沈珠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李凝的眼泪“唰——”一下直接下来了。 “呜呜呜呜……珠珠宝宝,特别特别爱你。” “李凝美少女,我也很爱你。” 庄旭之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熟悉的场景,无奈叹气:“要不这新郎给你当了吧。” 毫不夸张,他觉得李凝跟沈珠楹表白的次数,比跟他表白的次数多。 他一直怀疑沈珠楹有万人迷体质,不然为什么男的女的都喜欢她。 第23章 差点运气 沈珠楹回到傅斯灼身边坐下的时候,眼睛还通红。 傅斯灼瞥了一眼,不太理解女人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感,却还是默默剥了一颗糖放在她嘴边:“张嘴。” 沈珠楹下意识地张口,把糖咬进嘴里。 一股浓郁的奶香充斥在口腔内。 是一颗牛奶味的糖。 沈珠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几分哽:“谢谢。” 随着台上主持人的一番话开场,李凝一身洁白的婚纱,手里拿着马蹄莲百合圆形捧花,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向新郎。 沈珠楹一开始情绪还算稳定,脸上还带着笑,直到李凝含着泪喊出那句“我愿意”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默默递来纸巾。 沈珠楹接过擦眼泪。 台上,李凝和庄旭之开始互戴戒指,许下共度一生的诺言。 他们五岁相识,十六岁瞒着所有人偷偷在一起,十八岁考上一个大学,二十二岁订婚。 终于,现在二十六岁,他们结婚了。 而在台下,傅斯灼牵住她的手,极轻极温柔地摩挲。 “沈珠楹,别哭了。” 他用笨拙又带点无奈的语气试图哄她。 “傅斯灼。”沈珠楹回握住他的手,清亮的眸子望向他,“我们的婚礼在明年春天举办吧。” 春天是万物都生长的季节。 温暖的,生机勃勃的,充满活力的。 她愿意用一切美好的词汇来形容春天。 正因为如此,当然也要在春天与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相遇。 “好。” 傅斯灼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他想吻她流泪的眼睛。 却又唯恐将她惊扰。 到扔手捧花时,马蹄莲圆形捧花划过一道弧线,径自落入了裴茜手中。 裴茜拿着捧花,笑着冲沈珠楹挥了挥手。 沈珠楹很开心。 裴茜与大学谈的男朋友异地三年,感情最终还是敌不过距离,他们在去年提了分手。 她希望这束手捧花能给裴茜带来好运。 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 酒席快要结束的时候,李絮说要去她们上学时经常去的地方再聚一次,她已经办好了去美国的签证,以后怕是很难再聚了。 于是沈珠楹偏着头,用略带歉意的嗓音对傅斯灼说:“傅斯灼,你先走吧,我还要跟茜茜她们再去老地方聚一聚。” “哪个老地方?” 沈珠楹刚刚在席间喝了点酒,此刻脑子有点迟钝:“就是……上大学时常去的那个老地方啊。” 傅斯灼耐心问:“那你们上大学时常去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沈珠楹眨了眨眼:“我们大学经常去的是……倾城酒吧。” 傅斯灼狭长的眼睛眯起:“倾城酒吧?” 沈珠楹点点头,两手交叠在身前,一脸老实地道:“点男模。” “……” “傅太太的大学生活很丰富。”傅斯灼要笑不笑,语调凉凉,“换个地方,我送你们。” 沈珠楹摇摇头:“我就要去倾城酒吧。” “沈、珠、楹。”男人一字一顿地喊他。 “怎么了嘛?”沈珠楹鼓腮。 “……” 最终还是去了倾城酒吧。 李絮和裴茜坐在后座瑟瑟发抖,感觉整个车厢的氛围冷飕飕的。 他们身后还跟了一辆车,是新郎官载着新娘跟在后面。 本来李絮的想法是,她们三个人到倾城酒吧聚一聚就行,没成想李凝看了群消息以后也想要过来。 于是三人行就变成了现在的六人行。 事实上,倾城酒吧虽然名字比较浪荡,却是一家再正经不过的清吧。 酒吧老板还是个当过兵的,又在大学城附近,最基本的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傅斯灼意识到这件事时,脸色很明显地缓和了下来。 “小骗子。”他压低了声音,侧头在沈珠楹耳边说。 还点男模,明显在胡扯。 “嘻嘻。”沈珠楹讨好一般牵着他的手摇了摇。 进了包厢,四个姑娘熟练地点了几瓶酒和一些小吃。 然后四个脑袋齐刷刷地望向包厢里仅有的两位男士。 “你们……也要来参加我们女生宿舍的party吗?”李凝率先委婉地开口。 她们女生之间有很多话题,是不能让男人听的。 “老婆。”庄旭之看向李凝,语气有几分可怜,“今晚我们新婚夜。” 今晚还回家吗老婆。 “放心吧,我们知道分寸,不会让你等老婆等太久的,我们就借你老婆用两个小时。”裴茜伸出两个手指头。 “你们去隔壁包厢玩两个小时再过来。” 傅斯灼偏头盯着沈珠楹泛红的脸颊,有心想叮嘱她两句,想了想还是作罢。 算了,不应该束缚她太多。 反正他就在隔壁随时照看着。 傅斯灼和庄旭之前脚踏出包厢,沈珠楹后脚就被三人团团围住。 “怎么回事啊沈珠珠,为什么突然跟他闪婚?” 沈珠楹敲开一瓶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个嘛,说来话长喽。” 另三人异口同声:“那就长话短说!!!” 十年时间,说来也长,但是她跟傅斯灼之间的交集太少了。 少到沈珠楹不到十分钟就说完了。 “哎呦喂我的沈珠珠。”裴茜直接干了一大瓶酒,一脸心疼地捧住她的脸,“你就顶着这张脸搞暗恋啊?” 天知道裴茜第一次看见沈珠楹时有多惊艳。 即便现在已经过了七八年,她也能回想起当年沈珠楹的模样。 当时宿舍里其他人基本都到齐了,却因为不熟,三个人都只是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就再也没话说了。 而沈珠楹抱着一大捧热烈的黄玫瑰,就这么急匆匆地闯进来了。 “你们好啊,我叫沈珠楹。” 她把黄玫瑰分成四份,一边发一边絮絮叨叨:“大学四年请多多关照哦。” 递给裴茜时,她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比怀里的黄玫瑰还要娇俏灵动。 “我没想搞暗恋啊。”沈珠楹叹了口气,“只不过每次要追上他的时候,好像都差了点运气。” 高中时期,沈珠楹成绩中等偏下,但是知道他的目标大学是华大,于是就拼了命的努力,成绩也慢慢进了年级前二十,可惜高考成绩出来,还是差了两分。 复读一年,她终于如愿以偿考进了华大,得到的却是他半年前转去英国的消息。 再后来…… 第24章 是我老公 沈珠楹抿了下唇,不愿再回忆。 “但是人和人的际遇就是这样的啊。我要是不复读一年,就考不上华大,就不能跟你们做朋友,当然也就构不成现在的我啦。” 无论有没有遇见傅斯灼,沈珠楹都很满意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自己。 而人生最重要的本来就不是结果,而是无数的不期而遇和生生不息。就如同他们现在相遇。 她当然要坦然地接受命运所馈赠的一切。 沈珠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样想。 “不过那时候我们宿舍夜谈也没有听珠珠提过欸。” “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们不会有交集了。”沈珠楹垂下眼睫,轻声说。 两小时刚一到,包厢门就被打开了。 四个姑娘酒瓶扔了一地,正互相抱着唱歌。 “毕竟相爱一场不要谁心里带着伤~” 裴茜手里拿着话筒,唱歌跑调还破音,已经称得上是噪音了。 傅斯灼单手把瘫在沙发上的沈珠楹搂进怀里,问她:“自己还能走吗?” 沈珠楹两颊通红,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扁扁嘴:“你好凶。” 男人叹了口气。 没办法,他用更轻柔地口吻又问了一遍。 沈珠楹笑了。 她两只手搂住傅斯灼的脖子,埋在他的颈边,像只小狗一样嗅了嗅,一脸满足地道:“没错,是我老公。” “老公!我老公呢?” 旁边的李凝突然跳起来,吓得庄旭之赶忙道:“祖宗,老公在这儿呢,我谢谢你还惦记着我。” “老公,你真的太不容易了,呜呜呜呜你小时候拉完屎都不擦屁股,现在还能有我这么温柔漂亮的老婆呜呜呜呜” “……” 庄旭之的脸彻底黑了。 四个姑娘里只有李絮还算清醒,她爬起来试图捂住裴茜的嘴:“别唱了别唱了,太难听了!!” “不要谁心里带着伤~”裴茜不管不顾,继续引吭高歌。 “兄弟,那她们两个就交给你了,我先带我老婆回去。”庄旭之顶不住了,他跟傅斯灼打了声招呼,“麻烦你了,下回得了空我请你喝酒。” 本来庄旭之还以为这位浑身散发出冰冷气质的大帅逼会很不好相处,没成想他还挺会聊,天南地北的,不管聊什么他都能说出点名堂来。 就这两小时,庄旭之都想跟他称兄道弟了。 因为庄旭之新婚夜,后面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他们又大概能猜到里边儿是什么情况,于是就提前说好了,由傅斯灼带另外两个姑娘回酒店。 等庄旭之走了,傅斯灼干脆利落地把裴茜手里的话筒夺走,往沙发上一扔。 他横抱起沈珠楹,轻飘飘看了李絮一眼:“扶着她,走了。” 裴茜本来要闹的,一对上傅斯灼的眼神,瞬间老实了。 好可怕,像她们大学军训的教官。 “报告教官!”裴茜稍息立正大踏步走,“我可以自己走!” 走的斜线,李絮慌忙把她扶正。 回酒店的路上,裴茜就趴在李絮身上哭,说:“絮絮,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别在这儿说。”李絮想捂住她的嘴,却被她甩开手。 裴茜大声道:“根本就tm不是我先提的分手!是tm徐琦这条狗把老娘绿了!” “我觉得没面子,就没跟你们说。” 她有些哽咽。 “分手的时候,他说我腰没小三细,还不解风情。” 李絮愤愤:“他放屁!你怎么反驳的?” 裴茜更伤心了:“我反驳不了,小三的腰确实细。” “不行。”副驾驶上一直安安静静的沈珠楹突然诈尸,“你得骂回去啊,你现在给他打电话骂回去。” “我骂什么?” “你就说……” 沈珠楹此时正低着头,专心把玩傅斯灼漂亮修长的手。 她转了一下他左手上的银戒,一副温吞无辜的样子道:“是是是,你细你细你最细,你i巴细得能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你不光细,你还风情万种,怎么不考虑去酒吧里当鸭,是因为太细了酒吧不要吗?” “……” 裴茜:“卧槽,骂得我好爽。” 李絮:“小姐姐你……” 你暗恋了十年的老公还在你旁边呢。 她不得不提醒:“沈珠珠,你要不要看看驾驶座上坐的谁?” 沈珠楹侧眸,看见傅斯灼,立马勾出一抹甜甜的笑:“认识呀,我老公。” 傅斯灼唇角弯了一下。 喝醉了的沈珠楹,还挺可爱。 到了酒店门口,李絮扶着裴茜下了车,她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无所知的沈珠楹,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家好姐妹能喝断片。 但是沈珠楹喝酒有一个优点和一个缺点。 缺点是贼菜,一喝就醉。 优点是记忆力强,从不断片。 裴茜扒拉着窗户,两眼泪汪汪地叮嘱傅斯灼:“珠珠老公,你一定要对我们珠珠好呀,我们珠珠这么多年……唔……” 李絮这回终于成功捂住裴茜的嘴,微笑:“那我们就先进去了,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顿了几秒,李絮不知怎么也抹了把眼泪:“你要好好对我们珠珠啊,不然的话,我就算做了外国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 “嗯。”傅斯灼顿了顿,他侧头看了一眼还在认真把玩他手上戒指的沈珠楹,目光柔和下去,“我会的。” —— 回到清风园,傅斯灼已经让李姨提前熬好了醒酒汤。 他把沈珠楹放在沙发上。 李姨手里的醒酒汤温度正好,她正要喂,就听见傅斯灼说:“我来喂吧,等一下要麻烦您帮珠珠擦一下澡,再卸个妆。” “好。”李姨满脸欣慰。 这些日子,她眼看着先生和太太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傅斯灼脱了西装,扯开领带,端起茶几上醒酒汤,半蹲在她面前,拿汤勺舀起一口,说:“沈珠楹,把醒酒汤喝了。” 沈珠楹盯着她面前这碗汤,安静几秒,突然就把碗抢了过来。 “咕咚咕咚——” 没几秒,她巴掌大的小脸从碗里抬起来,眼睛亮亮的,一脸“求表扬”地表情道:“傅斯灼,我喝完啦,是不是很棒。” 傅斯灼手里拿着仅剩的一勺醒酒汤递到她唇边,无奈地扬了下眉:“嗯,很棒。” 等李姨帮她卸完妆,又擦了个澡,沈珠楹便抱着被子,唇角弯着,似乎睡得很沉。 傅斯灼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安静地把门阖上。 他回到卧室,衬衫扣子解到一半,临时又接了一通工作电话。 挂了电话已经快半夜两点了,傅斯灼揉了揉太阳穴。 在这个黑暗的,疲倦的深夜,他听到了一道柔软的,怯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傅斯灼。” 第25章 过来 傅斯灼转过身。 窗外银色月光倾泻而下。 而少女抱着枕头站在门外。 她光着脚,迷茫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傅斯灼,我想跟你睡。” 傅斯灼走过去,拧眉问:“怎么不穿鞋?” “忘记了。”沈珠楹仰头看着他,一脸认真,继续重复,“傅斯灼,我想跟你睡。” “不可以。”傅斯灼口吻浅淡地吐出这句话。 他随即转身,把自己的拖鞋拿过来,放到她面前,耐心道:“沈珠楹,把拖鞋穿上,然后回自己的房间,知道自己的房间怎么走吗?” 沈珠楹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傅斯灼,你是我老公吗?” 傅斯灼叹口气:“当然。” “那老公和老婆就是要住在一个房间的啊。” 她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傅斯灼再回复,“噔噔噔——”就往他床边走,然后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一脸乖巧地道:“傅斯灼,我睡相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傅斯灼抱着胳膊,倚在门边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 喝醉了的沈珠楹,真是有趣极了。 “老公,你笑起来好漂亮啊,像初春里随风飘荡的迎春花,难怪你可以变成我老公。”她嘴甜得很。 “喜欢我还是这是我这张脸?”傅斯灼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都喜欢。” “只能选一个呢?” 沈珠楹纠结了半晌,还是坚持道:“都喜欢。” 傅斯灼靠着门,黑衬衫扣子解到一半,露出性感的锁骨和紧实干净的胸肌,笑意看着浪荡,却也懒散。 像是轻飘飘没放在心头。 “贪心鬼。”他说。 “我就是都喜欢啊。”沈珠楹一脸严肃,“你是我第二喜欢的男生。” 男人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还有第一喜欢的?” 他一字一顿:“是谁?” “就是……”沈珠楹皱眉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傅斯灼走到床边,低头看她,“我们不是夫妻吗?” “可是……” “夫妻之间是不能有秘密的,对吗?”他神色看上去有点受伤,“可是珠珠现在有秘密没告诉我。” “话是这样说没错……”沈珠楹咬唇,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 “但是没关系啊。” 傅斯灼俯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一大片紧实性感的肌理就这么暴露在她眼前。 沈珠楹看直了眼,傅斯灼却仿佛对此一无所知,颇为善解人意地道:“珠珠不想说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等……等一下。”沈珠楹只纠结了一瞬,她指了指傅斯灼的腹肌,弱弱道,“你让我摸一下我就告诉你。” 真是色向胆边生。 傅斯灼笑得意味深长。 他紧紧盯着她,慢条斯理地解开剩下两粒扣子,一块块干净结实的腹肌就这么敞露出来了。 “来摸。”他还穿着西装裤,半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睨她。 沈珠楹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 她伸出一根手指,先是试探性地点了点,见傅斯灼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大着胆子整只手都摸了上去。 硬硬的,软软的。 手感很好。 沈珠楹满意地眯起眼。 “现在可以说了吗,珠珠。”男人的声音低哑了不少,在不大的卧室中盘旋,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第一喜欢的男人是谁?” “我第一喜欢的男人……”沈珠楹脑子迟钝地思考了几秒,这才轻声道,“是a同学呀。” “a同学是谁?” “a同学就是我第一喜欢的男人啊。” 沈珠楹用“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看他。 “……” “珠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缓缓俯身,两手撑在她枕边,极其强势地把她圈入自己的领地,语气却是诱哄的,“我是问……a同学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呀。”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眉目深邃,面部轮廓流畅,琥珀色的瞳孔含着点点星光,能把人吸进去。 像一朵漂亮的罂粟花。 沈珠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她“嗖——”地一下把放在男人腹肌上的手收回,随即把自己整个人都蒙进被子里,只传来闷闷的一声:“这是另外的价钱!” “珠珠还想摸什么?”傅斯灼没得到答案,不知怎么,心底多了几分躁意。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努力保持平静。 “不想摸了。”沈珠楹仍然蒙在被子里,“我现在要睡觉,你可以出去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傅斯灼终于起身,他一丝不苟地把扣子系上,恢复了平日的禁欲冷清,语气却多含了几分暧昧,“傅太太,这好像是我房间。” “是这样没错……”沈珠楹犹豫片刻,变得更有礼貌一些,“那我要睡觉了,请您出去。” “……” 他直接被气笑:“可是老公和老婆,不就是要睡一个房间的吗?” “我乱说的……” “……傅斯灼,你出去呀。”沈珠楹这回不知道回他什么,只好羞恼又不讲理地道。 声音又娇又软,勾得男人眸色渐深,喉结上下滑动。 “傅太太,你还欠我一个答案。”傅斯灼拎起西装拍了两下,语气里透出几分强势与漫不经心,“明天等你酒醒了,我会找你讨要。” “晚安。” 他走出卧室,缓缓把门阖上。 —— 沈珠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傅斯灼的房间。 但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如同电影切片一般一帧一帧地,清晰又具体地在她脑子里盘旋。 “轰隆——” 沈珠楹感觉天上有一道雷直直地劈中她的眉心。 她忍不住哀嚎一声。 天塌了呀。 她想把昨天喝酒的自己揪出来揍一顿。 明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什么尿性,为什么还要去喝酒!!!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自己非常克制地没有霸王硬上弓。 嗯。 沈珠楹盯着自己那只摸了男人腹肌的右手,默默叹了口气。 你也是出息了。 沈珠楹拖拖拉拉地洗漱完毕,给自己扎了一个元气满满的高丸子头。 她单手戳着自己的嘴角往上拉,勉强拉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看淡一点。 人生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直到她化了个淡妆,刚一下楼,就看到了正坐在客厅,淡定喝茶看报纸的傅斯灼。 事儿大了。 她转身就想跑。 “沈珠楹。”傅斯灼把茶杯放下,“啪嗒——”一声脆响,声音再平静不过,“过来。” 第26章 A同学 这大概是他们成婚大半个月以来,傅斯灼语气最冷淡的一次。 沈珠楹脚步顿住,不情不愿地一步一步挪过去。 她乖乖巧巧地站在男人面前,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傅斯灼敲了敲杯沿,问。 “我错了,不应该趁着喝醉酒去你的房间,不应该叫你老公,更不应该占你的便宜,这件事还是得你情我愿,我也不是那种霸王硬……” 姑娘低眉顺眼,认错的话一骨碌全从嘴巴里吐出来,听得傅斯灼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一张脸也越来越黑。 半晌,他抵了抵脸颊,径自被气笑了。 “谁说我在意这些了。”他抬眼问。 “啊?”沈珠楹一双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亮,“你不在意呀,那太好了。” “傅斯灼,你真的是一个包容心很强的男人。” 她给他竖起两个大拇指。 “嗯,我是。”傅斯灼微笑,“所以a同学是谁?” “a同学?” 沈珠楹慢慢睁大眼,终于想起自己酿成了什么弥天大祸。 她一双杏眼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转化为迷茫:“什么a同学?”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说:“我好像……喝断片了……” 傅斯灼:“……” 拙劣至极的演技。 他扯了下唇角:“是吗?” “是啊。哈哈,你看这事儿给闹的,我下回再也不喝酒了。” 傅斯灼把报纸放下,盯着她。 沈珠楹心虚地移开了眼。 半晌,他突然笑了,一字一顿,拖长了嗓音道:“那昨晚,傅太太强吻我这事儿——” 极刻意地顿住。 “——也没印象了?” “你放——”沈珠楹咬着牙,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最终还是咽下了最后那个字,装作一无所知地道,“——没印象了,我应该,没这么粗鲁吧。” “粗鲁”两个字,沈珠楹咬字很重。 “没印象不代表没做过。” 傅斯灼面上还是一派清风霁月。 要不是沈珠楹确定自己喝酒从不断片,恐怕就要信了他的鬼话了。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视线从上至下地滑过,最后盯着少女红润的唇。 许久,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从耳后红到了脖子根,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沈珠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男人又搂着她的腰,压向他,凑到她耳边,热气喷洒至耳廓。 他声音含着笑意,还掺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恶劣。 “傅太太昨晚——” “把我压在床上,对我——” “情、不、自、禁。” “索、取、无、度。” “百、无、禁、忌。” “可惜,所有这些,傅太太都没有任何印象了。” 他语气很遗憾,仿佛她是一个吃干抹净,穿了裤子就不认账的大渣男。 “我——”沈珠楹哑口无言,最后也只能憋出一句,“做了这种事?” 什么叫她昨晚压着他,情不自禁,索取无度,百无禁忌? 如今分明是他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信口雌黄,扭曲事实! 然而男人一本正经地点头,体谅道:“傅太太不记得了也不必勉强,毕竟——” 他轻笑一声,提醒她刚刚树立的人设:“——你喝断片了。” 沈珠楹咬碎一口银牙:“……你可以反抗。” 他笑得更加招摇:“名分太正了,傅太太。” “你跟我说——”傅斯灼垂眸看她,咬字极其暧昧,“——老公和老婆,就是要睡一张床上的。” 沈珠楹猛地一抬头:“我说的明明是……” “是什么?”他理不直气也壮地挑眉。 她吐出一口气:“没什么,我要去吃早餐了。” 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珠楹这下是真的懂了。 她坐在餐桌上,想起刚刚他说的胡话,气得两颊通红。 沈珠楹结婚守则第二条——永远不要相信傅先生的一面之词,因为他本质是一只巧言令色的花蝴蝶精! 而此时的傅先生坐在一旁,勾出一抹愉悦地弧度,悠闲地看着报纸。 傅太太,逗起来真有意思。 不过……a同学,到底是谁? 过了立冬,北市的气温骤降,寒风凛冽,来店里的客人也只有零星几个。 沈珠楹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又找了本书,懒洋洋地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 是傅斯灼这几天一直在看的一本跟国际与政治相关的书籍,相当无聊,沈珠楹没看多久就开始犯困,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门口传来风铃声,有顾客推门而入。 沈珠楹把书合上,转身笑道:“欢迎光临花间集!” 进门的是一个极其漂亮惊艳的女人。 她一头灰棕色大波浪,暖色针织衫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肌肤赛雪,整个人气质清冷又优雅。 “珠珠。”她歪头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校花姐姐!”沈珠楹激动起身,眼底滑过一丝惊喜,“好久不见,你毕业以后我就一直联系不到你了。” 提及校花一词,很多人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形象,大约是骄矜的,美艳的,遥不可及的。 然而在沈珠楹的学生时期,每回听别人聊到校花,她听到的,都是无穷无尽的谩骂与嘲笑。 “听说了吗?今天某校花又进了马老师的办公室,就他们两个喔。” “马老师有老婆了,当小三啊,真是恬不知耻。” “看她平常穿的也不像个学生,露了那么多肉,校裙改了吧。” “温慕葵好像是卖的,有人在那种网站上见过她的脸,标签是#清纯校花……” “真的假的啊,不过看着确实像……” “感觉挺真的,还有人亲眼看见她周末去那种地方……” “……” 从身材,外貌,穿着再到私生活,温慕葵受到的诋毁和网络暴力几乎是全方位的。 她比沈珠楹高一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京北附中最大的风云人物并不是傅斯灼或者祁舟,而是温慕葵。 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在学校论坛上,然后被反复翻炒与讨论。 沈珠楹磨了一杯咖啡,咖啡拉丝,一个爱心浮在上方。 她把咖啡递给温慕葵,单手支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美人,随即笑道:“温姐姐,你今天是特意来找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开了家花店?” “嗯,前几天听别人说的,本来打算在立冬那天来找你,不过你当时跟你老公在里间待了很久,我那天还有急事,就先走了,这几天才又抽出空来找你。” 温慕葵低头,浅抿了一口咖啡,笑意温柔。 第27章 亲嘴 “结婚的感觉怎么样?”温慕葵的视线落在了沈珠楹的无名指上,语气多了一丝调侃,“还不错吧?” “挺好的。”沈珠楹搅动咖啡,想起男人早上说的混账话,忍不住气道,“就是有时候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温姐姐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朋友多吗?有男朋友了吗?”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 她很希望受了这么多苦的温慕葵,在后来没联系她的这么多年里,过得很好很好。 “我很好,交了很多朋友。”温慕葵弯起唇角,平日里冷清的面容难得生动起来,“男朋友也有一个。” “长得帅吗?有没有照片?介意给我看一眼吗?” 温慕葵这样顶级的相貌,能找一个在相貌上能跟她匹敌的可不容易。 “挺帅的。”温慕葵若有所指地道,“你也认识。” “是吗?叫什么啊?”沈珠楹认识的人多了,长得帅的更是一大把,一时间还真对不上号。 “过会儿他说要过来接我,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两个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温慕葵话少,大部分时候都是沈珠楹在叽叽喳喳,像只雀跃的小鸟。 而温慕葵眉眼弯弯,认真看向她,偶尔应和两句。 中途来了几个客人,沈珠楹过去招待。 等她把客人要求的花搭配好递过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再一抬头—— 温慕葵旁边已经站了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清瘦颀长,黑色夹克搭工装裤,单手抄兜,正斜低着头跟温慕葵讲话,从沈珠楹的角度来看,只露出一截白净利落的下巴。 光看气质,是一身黑也压不住的恣意轻狂。 有点像…… 沈珠楹还没想明白,男人便转身,冲她扯出一抹笑:“嫂子好。” 还真是他。 祁舟。 在沈珠楹认识的人里面,大约没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能比他更狂。 果然,祁舟顶着一张妖孽脸,一脸混蛋地道:“以后咱俩各论各的,你叫我姐夫,我叫你嫂子。” 沈珠楹:“……” 没想到,温姐姐说的男朋友,竟然是祁舟!!! 简直不可思议。 虽然脸确实很配,但气质怎么看怎么不搭。 傅斯灼照常下班来接她时,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这两个人。 他表情很平淡,只朝温慕葵轻点了一下头作为问候。 “你早就知道啦,温姐姐和祁舟是一对。”沈珠楹凑过来跟他咬耳朵。 “嗯。”傅斯灼顺势与她十指相扣,也配合着压低了声音,“他们两个之前谈过。” “啊?”沈珠楹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当年京北附中论坛也曾经传过这么一个爆料,说是臭名昭著的附中校花跟天之骄子祁舟偷偷地在一起了。 但是当时学校论坛上几乎没人信这个爆料。 毕竟……温慕葵在学校里的人设是一个水性杨花,脚踏n只船的dang妇。 而祁舟,与当年的傅斯灼一样,是极其耀眼,近乎完美的存在。 但是这也仅限于高二上学期之前。 从高二下学期开始,祁舟开始频繁地跟别人打架斗殴,常年出现在校园黑榜上,成绩也随之一落千丈,成了京北附中谁都不敢惹的存在。 除了磕祁舟和傅斯灼的cp粉。 校霸和校草的经典组合,听说他们还从小一起长大,一部分人直接磕生磕死,同人文满天飞,完全不顾正主的死活。 沈珠楹也偷偷吃过两口饭。 真香……不是,真是罪过。 等花店打烊以后,四个人就近找了个餐馆吃饭。 沈珠楹竖着菜单,偷偷凑近傅斯灼,自以为隐蔽地问:“那他们后来怎么分了呀,你知道细节吗?” 傅斯灼瞥她一眼,没忍住笑。 他也压低了半边身子,轻声回:“不知道。” 对面的祁舟敲了敲桌子,轻“啧”一声,不耐道:“你俩躲在菜单后面亲嘴呢?” “……” 沈珠楹这才发现她跟傅斯灼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靠得很近。 近到她能看见男人耳廓处的一颗不显眼小痣。 她“嗖——”的一下站直了。 她轻咳一声,扬了扬下巴:“我们夫妻的事你少管。” 祁舟低嗤:“我们夫妻的事你也少管。” 沈珠楹疑惑看向傅斯灼,故意道:“他跟温姐姐结婚了吗?” 傅斯灼假装思考两秒,笃定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就好。”沈珠楹心情颇好,“点菜吧。” 温慕葵坐在一旁,无奈地笑着,安抚般摸了摸祁舟的手。 祁舟回握住,这才冷冷吐出一句,“呵,谁在乎。” 吃完饭后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然而温慕葵尤其舍不得沈珠楹。 她握着沈珠楹的手,不太乐意松开。 沈珠楹乐得不行,趁机摸了好几下美女姐姐的手,祁舟冷眼瞪过来时,傅斯灼不露痕迹地把他的视线挡住。 回程的路上,祁舟漫不经心地道:“感觉你对沈珠楹还挺不一样。” 温慕葵是情感极其淡漠的一个人。 说的好听点叫情感淡漠,说的难听点,那叫没心。 他当年费了多少心思才把她追到手,如今又用了多少精力再把她追回来。 其曲折坎坷程度简直堪比九九八十一难。 唐僧来了都要为他掬一把辛酸泪。 就算是这样,祁舟现在心里也还是一点底都没有。 但是沈珠楹…… 只是他在上次聚会以后顺便跟温慕葵提了一嘴,她就特意来花店等着。 一次不成还来两次。 简直是见鬼。 温慕葵弯了下唇:“当年在京北附中,她是第一个向我表达友好的人,比你还要早一点。” 漫长又黑暗的高中生涯中,沈珠楹是她遇到的第一束光。 非常巧的是,她跟沈珠楹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厕所。 当时她在洗手台洗手,沈珠楹就站在她边上。 男厕所里,不出意外地又传来了污言秽语。 “昨天学校论坛,有人拍了温婊子的睡衣照发出来了,啧,那身材,你看了没。” “不是吧,这算犯法了吧?” “犯什么法啊,说不定是她自己发出来的呢?她那么骚。” “也是哈哈哈哈哈,照片也发我一份呗,我晚上用来……” 洗手台周边还有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愤愤不平的,幸灾乐祸的,鄙夷的,怜悯的眼神,像一把把尖刀,同时射向她。 温慕葵早就习惯了这些淫言秽语,内心毫无波澜。 她环顾一圈,思索着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第28章 会演 她正要走过去,却没想到有人速度比她更快。 一个娇小的身影,手里拿着拖把,气势汹汹地往男厕所里面冲。 “刚刚是哪两个蠢货嘴巴里面喷屎呢?让本姑娘进来拖干净。” 突然闪现一个姑娘,男厕所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我草”声,一群人着急忙慌地提裤子。 “是你吗?”她手里拎着拖把随便乱指,“还是你,你,你。” 被指的人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是我……” 刚刚还肆无忌惮地在议论的一群男的,这会儿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了。 小姑娘冷嗤一声:“一群怂货,有胆子造黄谣没胆子承认是吧?” “下回再让我听到你们开黄腔造黄谣,我两拖把抽死你们。” 姑娘拎着拖把往回走的时候,便这样撞进了温慕葵的眼睛里。 她简单扎了一个高马尾,五官精致明艳,鹅蛋脸,尤其漂亮的是眼睛,很大,一双杏眼里面晃荡着水波,似是盛了满腔温暖与笑意。 “哈喽啊校花姐姐,可以跟我交个朋友吗?”她把拖把一扔,完全不顾周围人惊惧鄙夷的眼神,笑意盈盈地凑过来,“我叫沈珠楹,珠宝的珠,木字满盈的楹,我的朋友们都叫我珠珠。” “校花”一词,对于温慕葵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羞辱。 他们把她跟网站上的某个标签联系起来。 但是在沈珠楹看来,这单纯只是一个夸她很漂亮的词。 温慕葵喜欢这种单纯。 听温慕葵说完,祁舟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温柔缱绻地喊她:“宝宝。” —— 跟好久没联系的朋友再次相逢,沈珠楹今天心情特别好。 她喜滋滋地打算挑一部电影来看,打开零食柜的时候才发现她最爱的薯片已经被她吃完了。 于是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换了双鞋打算去附近的超市去采购一些零食。 傅斯灼处理完工作从书房出来,看她站在玄关处,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经意间问了句:“要去哪儿?” “去超市买点零食。”沈珠楹仰头看他,眼底溢出一丝惊喜,“你工作处理完了?” “嗯。”傅斯灼点了下头,“等我上楼换个衣服,我跟你一起。” “好啊。”沈珠楹弯了下唇,终于也鼓起勇气邀请,“我等一下想看部电影,你也一起吗?” “当然。”傅斯灼垂睫,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们一起。” 到了超市,沈珠楹推了辆购物车就直奔零食区,看到自己喜欢吃的就往里面扔,没太注意数量,猛地一回神,这才发现她面前的购物车已经被堆满了。 “好像有点多。”沈珠楹默默又放了几包回去,试图挽救自己的形象,“其实我平常吃零食也没那么频繁。” 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没底气。 傅斯灼把她刚刚放回去的几包零食又重新扔进购物车,面不改色地道:“我爱吃这些,拿着吧。” “是吧!”沈珠楹眼睛亮起来,把购物车里的海绵宝宝吸吸冻拿出来,“你也觉得这个很好吃?” 傅斯灼沉默片刻,面不改色地撒谎:“嗯,味道还不错。” “那走吧,我们再去别处挑一点。” 她弯着眉眼,走路都有点一蹦一跳的趋势,欢快地走在最前面。 傅斯灼推着购物车,步伐追随着,很快与她并肩。 “家里的沐浴露好像也没了。”沈珠楹在牛油果味和玫瑰香中间艰难抉择了一会儿,问傅斯灼,“你喜欢哪种味道的?” 傅斯灼随意瞥了一眼,说:“牛油果。” “我也更喜欢牛油果。”沈珠楹拿了两瓶牛油果沐浴露放进推车,笑道:“我挑好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傅斯灼唇角也不自觉挂出一抹笑意,“走吧,去结账。” 到了前台开始排队结账,沈珠楹这才想起她把爆米花忘在水果区了。 “我去拿一下爆米花!” 于是傅斯灼继续排队,她临时又跑过去拿爆米花。 才三五分钟的功夫,沈珠楹捧着爆米花过来的时候,发现某男又被搭讪了。 是一个年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女生。 她一脸羞涩地对傅斯灼说:“同学,你知道今天刮得什么风吗?” 傅斯灼礼貌回:“你应该去看天气预报,还有,我毕业很久了。” “哦,那学长看上去好年轻啊。”女生顿了顿,“今天刮的风,是我想你想得快发疯。” 傅斯灼:“……” 沈珠楹:“……” 世上,竟有如此社牛之人? 沈珠楹一脸震惊。 傅斯灼也难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一脸淡定地道:“是吗?我也很想我太太。” 他说完,特意把左手也搭在购物车上,银色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又朝沈珠楹的方向轻点下巴:“幸好我太太来得及时,不然我也想她想得快发疯。” 女生整个人僵住,顿时转过身,朝沈珠楹的方向边鞠躬边后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跟我朋友玩大冒险呢。”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沈珠楹憋着笑走到傅斯灼旁边的时候,还听见女生气急败坏地对她同伴小声道:“你不是说男生都吃土味情话这套吗?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呜呜呜呜这辈子不活了。” “你撩的是男生吗?你撩的是tm人夫啊。” “我怎么知道?看着像大学还没毕业,丢死人了,我收拾收拾找条江跳了吧……” —— “傅学长。”沈珠楹抽出傅斯灼之前给的卡,冲他抛了个媚眼,整个人笑得不行,“我拿你的卡结账,你太太不会介意吧?” “不会,我们速度快点。”傅斯灼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到前台结账,顺手又拿了几盒最大号的套递过去,语气很悠闲,“这回开个酒店吧,别去家里了,我太太这几天店里生意清闲,估计会提前回家。” 前台本来盯着傅斯灼那张脸,笑靥如花。 此时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甚至还有一丝为了几两碎银不得不违背良心的屈辱。 两个人结完账出来,听见前台骂了一句:“长得倒是斯文败类的,净干些畜牲事儿!” “噗嗤——” 走出超市,沈珠楹蹲在地上,肩膀一颤一颤的,快笑晕过去了。 “——你怎么这么会演啊傅斯灼……” 傅斯灼两只手里都提着东西,低头看她,无奈笑着,挑了下眉。 “还行,跟傅太太相比,还是差了点。” 第29章 拥抱 傅斯灼换下西装,穿了一身宽松的黑衣黑裤,运动衫外套拉链拉到顶,露出半截干净瘦削的下巴。 他黑色发丝盖住额头,头发柔软又蓬松。 嫩得能掐出水。 不怪人小姑娘以为他没毕业。 傅斯灼此时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正低颈望着她笑。 沈珠楹心跳得快要蹦出来。 怎么笑得这么好看。 “走吧,傅同学。”她轻叹口气,不露痕迹地撇开眼,慢吞吞地道,“酒店不太方便,我还是更喜欢去你跟你太太家。” 灯和窗帘都关上,巨大的幕布下垂,她跟傅斯灼坐在沙发上,中间隔了一段不算疏离也不算亲密的距离。 看的是一部几年前很火的电影——《我不是药神》。 沈珠楹当年已经去电影院看过了,不过好几年没看,内容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然而经典不愧是经典,再看一遍也依然震撼人心。 沈珠楹几乎是从电影的中间哭到结尾。 傅斯灼一开始是默默地给她递纸巾。 然而她紧紧攥着纸巾,也不擦,就这么怔怔看着电影里的画面流眼泪。 她有一双让人心软的眼睛。 傅斯灼早就见识到了。 他凑近一些,打算替她擦去泪水。 电影正好播到黄毛揽下整车“罪证”,冲破了警车的层层追捕,开怀大笑的那一刻—— “砰——” 巨大的货车径自撞了上来。 沈珠楹不忍地偏过头,正好埋进了男人的胸膛。 猛烈的冷松香袭来之时,沈珠楹结结实实地懵了好几秒。 她脑子还沉浸在刚刚的剧情里,却也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正想要抬起头远离一些,后背却突然一下又一下地,温和而有力地被轻拍着。 沈珠楹喉头发紧。 她甚至听到了男人的心跳声在她耳边,急促而有力地跳动。 不,或许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毕竟她现在离他这么近,是一伸手就能抱住的距离。 她是这么想的,也的确这么做了。 沈珠楹抬起手,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缓缓圈住了男人劲瘦又有力的腰。 耳边心跳声更快。 傅斯灼整个人不自然地僵住。 半晌,他的手顺势下滑,搭在了她的腰上,往前搂了搂。 于是他们更紧密地相拥。 窗外黄澄澄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室内昏暗又静谧。 只有电影还在放,明明灭灭的光洒在两个相拥的人身上,平添了几缕青涩与暧昧。 在这个寂静又平常的深夜,这对还不太适应,对彼此并不熟悉的新婚夫妇,终于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 以同样的期盼与热烈。 不知道过了多久,搂着他腰的手滑落,傅斯灼的耳边传来了平稳又缓和的呼吸声。 “沈珠楹。”傅斯灼喉结滑动,声音极轻地喊她。 回应他的只有少女依旧平缓的呼吸。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反反复复地闪过一个画面—— 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冲了过来。 “砰——”的一声。 世界一片安静。 傅斯灼指骨用力,以一个更亲密的姿态拥着她,呓语一般又喊了一句:“珠珠。” 沈珠楹在中途似乎是又醒了一次。 有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径自照了进来,雀跃地落在了傅斯灼的脸上。 而他眼睫很长,五官精致,可惜安静到近乎麻木。 “傅斯灼,天亮了啊。”她迷迷糊糊地说完,又靠他更近,蹭了蹭男人的胸膛,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但是……大概是她做的一个梦吗? 沈珠楹第二天从床上醒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有点懵。 毕竟傅斯灼总不可能傻傻地抱了她一晚上吧。 她随意洗了把脸,也没怎么收拾自己,趿拉着兔子拖鞋就直接下楼了。 李姨在厨房里忙活,伸出脑袋来问她:“珠珠,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想吃您做的虾饺了。”沈珠楹拉开椅子坐下,“傅斯灼呢?” “先生刚刚去了健身房。” 等傅斯灼跑完步回来,沈珠楹就两手支着下巴,毫不掩饰地,直白地盯着他看。 没有黑眼圈,也没长痘。 所以昨晚那幕应该是梦吧。 不过他皮肤真的好好,怎么这么嫩。 鼻子也很挺…… 啧,唇形也好看。 饶是傅斯灼这些天已经习惯她直白地打量,此时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昨晚抱过一次,就不认识了?”他把水杯放下,语气带了几分玩味。 “没有。”沈珠楹红了脸,匆匆偏开头,视线最后停留在男人若隐若现的腰上。 啧,手感真好。 下次还要抱。 —— 自从上回发了那条朋友圈后,沈珠楹果不其然收到了好几轮消息地连续轰炸。 大学同学基本上都在问跟她结婚的是谁。 而高中同学,则大部分都在猜测她跟傅斯灼之间的关系。 毕竟她发的那张照片,跟傅斯灼发出来的,除了少了一个女人的侧影,其余几乎一模一样。 她挑了一些玩得好的朋友一一回了,剩下的就当没看到。 又随意往下滑了两下,沈珠楹这才发现沉寂了许久的高中群这几天很热闹。 她点进去一看。 是高中的班长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地点在宝珍楼,时间是下周二。 班长还特意发了一个excel表格,搜集那天能到场的人数。 沈珠楹点开表格看了一眼,发现能来的人还挺多的。 她高中时跟班里的大部分同学关系都还不错,那天正好也有空,所以没怎么犹豫,就在表里面填了自己的名字。 过了没几分钟,黄奕萱给她发来微信。 【黄奕萱】:珠珠,你那天要去同学聚会啊。 【木字满盈】:嗯呐。 【黄奕萱】: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我怕别人说你闲话。 【木字满盈】:啊?说我什么啊? 黄奕萱像是找到了什么宣泄口,气势汹汹地发来了好长一段话。 【黄奕萱】:你不知道吗?就是你上回发的那条朋友圈,不知道被谁截图发到校园论坛上了,现在好多人都说你是在故意蹭傅斯灼,是个不要脸的…… 【黄奕萱】:总之说的很难听啦,你高中那会儿不是一直跟周琴琴不对付吗?我怕她到时候在聚会上当面说这件事让你难堪。 沈珠楹拧眉,她转头登上了好久没进去过的京北附中论坛,搜索自己的名字,点开了热度最高的一个帖子。 第30章 为了帅哥连钱都不要了 【显微镜女孩】:家人们看我发现了什么。。。。。之前大家不都觉得15届校草傅斯灼的老婆是他的青梅竹马李清雯吗?可是据我所知,李清雯现在人还在新西兰没回来呢。 但是,跟傅斯灼同一届的,一个叫沈珠楹的女生,朋友圈发的文案和图片都跟傅斯灼差不多,两个人隔一天发的,有没有可能他们俩才是一对啊?[图片][图片] 【嘻嘻今天骂人了吗?】:笑死,你不如说我是傅斯灼的老婆,沈珠楹是个聋子还有人不知道吗?[捂脸笑] 【彼得潘长不大】:我认识这个小姐姐,人长得可漂亮了,性格也好,跟傅学长很配啊。楼上是什么品种的妖怪,人家结婚还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momo】:srds,真的有蹭的嫌疑吧,要是真夫妻的话当然是约个时间一起官宣啊,哪有间隔一天才发的,合理怀疑女方照片是p的。 【青春靓丽兔女郎】:笑死,傅斯灼都有老婆了还发这种朋友圈误导大众,这女的是想当小三了吧。 【不想跟笨蛋讲话】:现在都流行空口鉴三了吗?楼上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创思所有人】:热评大实话好吧?高中那会儿两个人有什么交集吗?傅斯灼恐怕都不知道她是谁。 【小女子不才】:接楼上,真认识也只有可能是因为她是个聋子,众所周知这件事比较少见哈哈。 沈珠楹重新切回微信页面,面不改色地继续打字。 【木字满盈】:本来打算化个淡妆,随便穿件衣服就去的。 【黄奕萱】:是吧,我也觉得不去好一点,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木字满盈】:现在老娘决定化个绿茶心机妆promax版,再搭一件衣柜里最隆重最漂亮的衣服,背个gi最新款的包包,做一个皇后娘娘正宫版超长美甲,惊艳tm的全场!!! 【木字满盈】: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绝配顶配天仙配!!! 【黄奕萱】:我发现我还是路走窄了。 【黄奕萱】:你有这样的觉悟,活该能抱得美人归! 【黄奕萱】:我正好也要做美甲,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吧。 时间定在周日上午,因为黄奕萱作为一个顶级社畜,每周只有周日一天宝贵的休息时间。 沈珠楹听后非常感动。 这是真姐妹,牺牲了一整天玩手机的时间来陪她。 两个人虽然都在帝都,但是黄奕萱是个大厂程序员,工作很忙,俩人好几个月都不一定能碰上面。 于是正好边做美甲边聊天。 沈珠楹再次被重点盘问闪婚的事。 她只好又说了一遍。 她这几天说的真是倦了,厌了,烦了。 做完美甲已经是两小时以后,临近饭点,两个人就近去了一家粤菜馆。 “珠珠,吃完饭再去逛会儿街吗?去买几件战袍惊艳tm的全场。” “一定不能让周琴琴有攻击到你的机会。” 说来也怪,沈珠楹这人人缘好,跟班上大部分人都合得来。 就是周琴琴,上高中那会儿一直不待见她,弄得黄奕萱也开始不待见周琴琴了。 沈珠楹笑了一下:“好啊。” 虽然沈珠楹衣帽间里的衣服已经多得快要放不下了。 大部分都是周清兰派人给她送过来的。 沈珠楹有回特意去官网查了一下价格。 不出所料的,贵到令人咋舌。 半套房往身上背。 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要不我们去泰金中心去逛逛吧?”黄奕萱一脸地兴致勃勃。 沈珠楹欲言又止地看向她:“你中彩票了?” 泰金中心是京北市最繁华的购物中心之一,有钱人的销金窟,专卖奢侈品,上流权贵的地盘。 “你不是要买gi最新款的包吗?不去那儿怎么买。” “我开个小玩笑。”沈珠楹低头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新做的美甲,缓缓摇头,“背半套房在身上就够夸张了,背一套房真的无福消受,别把我压死。” “没关系,买不起咱也去见识见识,古有刘姥姥逛大庄园,今有黄奕萱逛泰金中心。” 沈珠楹犹疑着接了一句:“——横批?” 黄奕萱拉着她往泰金中心走:“逛就完了!” 一进泰金中心,一股宜人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黄奕萱挽着她咬耳朵:“有钱人的地盘就是不一样,还喷香水。” 泰金中心共八层,前四层人来人往,来逛的人还不少,后四层仰头往上看,只能看到零零碎碎的几个人。 后四层又是一个分水岭,要消费满一定额度,且通过背调才能够被允许进入。 黄奕萱边一边面不改色逛,一副“老娘什么地方没去过”的高傲表情,一边偷偷拉着沈珠楹感叹。 “卧槽,刚刚那条领带,够我做两个月牛马了。” “不敢想象后四层得贵成什么样。” “真好,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逛到第四层,沈珠楹还在纠结,要不要给傅斯灼买刚刚看上的那条红色领带。 他有很多领带,但基本都是黑色和深灰色的。 沈珠楹一边想给自家老公刷新一下套装,一边又舍不得钱。 两万多块钱。 金子做的吗值两万多块钱?!! 真要买下了,她将强迫傅斯灼戴一辈子。 “珠珠,珠珠。”黄奕萱拉了拉她的袖子,指了指楼上惊奇道,“原来有钱人出门逛街真的携带保镖啊。” 沈珠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上看,随即定住,眼底滑过一抹惊讶。 男人一身深灰色西装,身量修长挺拔,一派矜贵温和。 他唇角挂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正侧着头跟一个六十来岁,穿着深蓝色女士套装,金发碧眼的女人谈话。 二十来个保镖前后围着,一字排开,严谨肃穆。 是傅斯灼。 沈珠楹还是第一次在非新闻上看到在工作场合中的傅斯灼,感觉很奇异。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她觉得有范极了。 沈珠楹立即转身,拉着黄奕萱的手往回走。 “你干嘛?我还没看够呢。” 黄奕萱转过头,依依不舍地看着楼上那个长相最带劲的大帅逼慢慢远去。 不过,为什么那个大帅逼长得这么眼熟呢? 沈珠楹此时眼神坚定,像是要入党:“走啦,我要下去把刚刚那条领带买了。” “不是吧。”黄奕萱惊呼,“为了帅哥你连钱都不要了啊?” “两万多块钱呢,你可真舍得啊。”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别太恋爱脑了,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的。” “就算那个男人是傅斯灼也不能例外!!!” 第31章 领带 “你觉得刚刚那个男人帅吗?” 她没提供任何信息,但黄奕萱立刻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那个站在人群正中央,永远最显眼的人。 “帅,极品帅哥。”抛开长相不谈,就那个气质,也能迷死一堆人。 “我老公。”沈珠楹说。 黄奕萱:“……卧槽。”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他竟然是傅斯灼?这些年变化好大啊。”黄奕萱惊叹。 倒不是长相,而是整个人的气质,全然变了。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在舞台上尽情享受音乐的少年,如今换了一个全新的领域,也仍然闪闪发光。 两个人正要往楼下走,商场旁突然闪现一个黑衣人将她们拦住。 什么情况? 沈珠楹和黄奕萱面面相觑,脑袋都有点懵。 “傅太太,请留步。” 另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有几分气喘吁吁。 沈珠楹转头,看见来人,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林特助,你怎么过来了?” 她偶尔会见他来清风园接傅斯灼。 林特助缓了口气:“傅司长邀请二位上五楼。” 上了五楼,林特助又道:“傅司长说,全场消费由他买单,希望您跟您的朋友能有一次愉快的购物体验。” 沈珠楹此时有些懵,问了个傻问题:“他看见我在楼下了呀?” “当然。”林特助反应迅速,“傅太太的长相在人群中很亮眼。” 这并不全是恭维。 沈珠楹五官秾丽,身材高挑,身形和气质在人群中的确很扎眼。 是让人看一眼就难忘的长相。 “另外,傅司长还托我跟您说——太太您今天新做的美甲很漂亮。” 一直等目睹林特助离开,黄奕萱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紧紧抱住沈珠楹的大腿:“姐妹,苟富贵,莫相忘啊。” “你有这么好的老公进入中国,还在纠结什么?”她雄赳赳气昂昂,“目标——gi当季最新款的包包!” “到时候去了同学会,一定要打烂那些人的嘴!” 沈珠楹被黄奕萱拉着来到了gi专卖店,倒也没矫情,直接就进去开始挑。 另外还不忘叮嘱黄奕萱:“你看上哪个就拿,反正傅斯灼说他买单。” 沈珠楹坚信,世界上只有一个真理永恒不变,那就是——有钱人的钱是花不完的。 黄奕萱倒是对这些包没什么兴趣,她觉得没有自己在pxx买的三十块钱的包好看。 可耐不住这些包值钱啊。 升值空间大啊。 首都半套房往身上挂啊。 她犹豫着,一只手要拿不拿:“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废什么话,快拿!”沈珠楹又随便挑了两件衣服递给她,直接忽视了后面那一串零,“先试衣服,快!” “呜呜呜呜,珠珠珠珠,我爱死你了!” 黄奕萱抱着沈珠楹的胳膊,偏过头亲了她的脸蛋好几下。 到了结账的时候,沈珠楹拿出傅斯灼给她的那张卡递给了导购小姐姐。 导购小姐姐只看了一眼,就恭恭敬敬地又递了回来。 “怎么了?”沈珠楹怔住。 天杀的,不会是余额不够吧。 她的存款可够不上这些东西的一个零头。 “感谢您的光临,凭借这张卡,您可以随意挑选泰金中心旗下的所有产品而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 “此外,您跟您的朋友今天购买的产品,稍后我们会直接给您送到家里,希望您购物愉快。” 沈珠楹听懂了,所以这张卡,起一个类似于身份凭证的作用。 难道是传说中的黑卡? 她拿着卡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后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黑啊。” 而黄奕萱则是一个劲的感慨。 有钱人的快乐,他们这种社畜根本想象不到啊。 两个人逛得差不多,准备离开时又撞上了傅斯灼,这回是迎面碰上。 几十个保镖开路,压迫感简直扑面而来。 沈珠楹拉着黄奕萱离得远远的,赶忙给他们让了条路。 “校草还是校草啊,别把我给帅死了。” 黄奕萱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摇着头感叹了一句。 “此男刚洗完澡时更是一绝。”沈珠楹异常淡定地评价了这么一句,然后说,“走吧,去三楼给傅同学买条两万多的领带。” 这回刷她自己的卡。 黄奕萱锐评:“这将是傅同学拥有的最便宜的一条领带。” 沈珠楹:“……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真是辛苦傅同学了。 而此时的傅同学,正在应对来自官场老油条的调侃。 “mr.fu,iguessyoulikethegirlinthegreendresswhoiustwalkeduptous.”走了一段路,穿蓝色套裙的白人女性突然冒出来一句与工作无关的内容,眼底满是八卦笑意,“youiustncedatherseveraltimes.” 傅斯灼愣了下,罕见的露出了一抹不太官方的笑意。 “i''msorry.”傅斯灼无奈笑道,“thatgirlismywife,andican''thelpbutpayattentiontoher.” 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傅斯灼还没有回来。 沈珠楹想了想,点开手机给他发微信。 【木字满盈】:傅斯灼,你今天晚上还回家吗? 过了十二点也没有得到回复。 沈珠楹打了个哈欠,猜他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就没再等,上楼睡觉了。 她把买好的领带放了在茶几上,回家后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沈珠楹第二天一早打开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傅斯灼半夜两点多给她回的微信。 2:21 【a同学】:要回的。 2:55 【a同学】:晚安。 昨天加班到这么晚啊。 沈珠楹发现了,其实外交官,也是一个不太规律的职业。 她下楼的时候,傅斯灼穿了一身西装,微仰着头,正站在玄关处系领带。 领带不是平日里枯燥的黑,棕,灰三种颜色,而是靓丽的红色。 “喜欢吗?”沈珠楹残余的那点困意瞬间一扫而空。 她径自跑下楼,语气多了几分兴奋。 “嗯,还不错。”男人的声音沾了几分哑,懒洋洋地瞥她一眼,“只是……” 他嗓音拖长:“感觉这领带的款式跟平常不一样,不太好系。” “怎么会?”沈珠楹拧眉,赶忙凑过去,踮着脚仔细观看,“我特意找导购小姐姐要的常规款,是你经常用的款式,应该很合适才对啊。” 第32章 接你回家 “是吗?”傅斯灼红色领带不经意间偏了偏,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 喉结像是吞了半边冰块儿,从沈珠楹这个角度仰视,格外的大。 “是啊,你领带系偏了呀。”沈珠楹语气有点儿着急。 她抬起手,认认真真地帮他把领带扶正,然后一抬头—— 撞进了男人肆意玩味的目光。 他轻勾了下唇:“多谢傅太太。” “你逗我玩呢,傅斯灼。” 沈珠楹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不过也没跟他计较,垂下眼睫,继续帮他理了理领带和西装上的褶皱。 “加班到这么晚,下回可以直接睡在单位啊。” “单位也有太太送的礼物吗?”他扬眉反问。 “单位可以让你多睡几个小时。”沈珠楹没忍住瞪他一眼,“你今天才睡几个小时啊,五个小时都不到吧,经常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身体很好。”他不假思索地反驳。 “随你。” 她语气硬梆梆,理好领带便打算往后退,没成想傅斯灼搂住她的腰用力往前一带—— 她径自撞入了男人的怀抱。 “干……干嘛呀。” 声音闷闷的,与此同时,心跳得很快。 “抱一下吧,沈珠楹。”他把脑袋埋入她的肩头,另一只手轻抚她后颈,声音终于流露出几分疲惫,“给我充一下电。” 沈珠楹再次见到他就是在新闻上了。 男人一派严谨肃穆,绛红色领带与身后的一排五星红旗相互映衬。 红色领带果然跟他很搭。 沈珠楹却看得纳闷。 这人真是她老公? 跟今天早上逗弄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小春和小桃则直接星星眼。 老板夫好帅啊,跟她们珠珠老板太配了!! 然而老板夫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来接她们珠珠老板。 小春和小桃很失望。 她们得了一种看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高兴,不在一起就不开心的病。 客人一本正经地科普,说她们这种症状,叫做磕cp。 磕cp? 小春眼睛一亮,朝小桃比划道:“那珠珠老板也在磕她自己跟老板夫的cp。” “老板夫这几天没有过来接她,珠珠老板看上去就很不开心。” 小桃悄悄瞥了一眼坐在前台,整个人蔫儿哒哒的沈珠楹,难得没有反驳,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给小春点了个赞。 可是她们想让珠珠老板每天都开心快乐。 所以两个人开始用手语默默责备老板夫不过来接她。 【a同学】:最近几天都很忙,可能需要你一个人回家,可以吗? 【木字满盈】:可以,你这几天都不回家吗? 【a同学】:会晚一点,不用等我。 沈珠楹望着微信上的聊天记录,默默叹了口气。 她已经,三天没有见过傅斯灼了。 很奇怪,以前她一个人抱着小橘猫,骑着小电驴,沿途风景随着四季变化,日日都不同,她从不觉得乏味。 自从她习惯每天跟傅斯灼一起回家后,如今又猛然回到一个人的状态,竟然还觉得有点不适应。 习惯果然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沈珠楹挂上打烊的牌子,晃晃悠悠地骑着电驴,一个人回了家。 中途她遇到一个烤板栗摊,又买了一袋烤板栗拎回了家。 李姨不住家,只是在固定的时间点过来给他们做饭和收拾一下屋子。 偌大的别墅,此时只有一个人和一只猫,显出几分寂静与冷清。 明天就是高中同学聚会,沈珠楹收拾好心情,钻进了衣帽间。 衣服太多也烦恼。 沈珠楹试了两个多小时,也没想好选哪件。 倒不是因为不合适,而是因为…… 每一件都太合适了。 难怪她上回去老宅的时候,周清兰兴致勃勃地找来专业的师傅给她量尺寸。 她送过来的每一件都像是定做的一样,完美贴合沈珠楹的身材曲线,款式也新颖漂亮。 沈珠楹选择困难症犯了,干脆挑了几件最合心意的又换上,发到相亲相爱姐妹群里,让她们给出参考意见。 换衣服也是个体力活。 沈珠楹累坏了。 她缩在床上,看沈桉和沈珠玉因为衣服到底选黄色那件还是红色那件快打起来了,开始互相“恶毒”地攻击彼此的审美。 沈珠楹在群里劝架:你们不要在打啦,在网上是打不死人的!!! 无人懂她的幽默。 他们继续吵得不可开交,沈珠玉甚至气得有订机票回国来吵的冲动。 沈珠楹感到心累。 她缩在床上,又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很快就睡着了。 傅斯灼差不多凌晨三点才回到家。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光,却温暖了一整栋别墅。 他知道是沈珠楹给他留的。 她的卧室门今天没关,有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出。 理智告诉他,随意进入女生的房间太过冒犯,即使这个女生是他太太。 但门缝里透出来的光太温暖了。 傅斯灼手放在门把上,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把门推开了。 他只悄悄看她一眼。 卧室内一片安宁,五颜六色的衣服扔了满地。 而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穿了一件浅紫色印花长裙,繁复精美的裙边层层叠叠,浓密的黑发铺散开来,五官精致流畅,皮肤白里透红。 像是误入凡间的花精灵。 傅斯灼走进去,帮她盖好被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抬手,想将她的碎发挽到耳朵后面。 然而他的手却被轻轻攥住。 沈珠楹抓着他的手放至耳边,柔软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像一只小猫一样。 她闭着眼睛轻声嘟囔了一句:“傅斯灼,你回来啊。” 她嘴唇不经意间擦过了男人的掌心。 傅斯灼喉结微动,指尖蜷了蜷,稳住心神,像是怕惊扰她似的,轻轻地“嗯”了声。 “你回来的好晚啊,都没时间来跟我一起回家。”她声音有几分抱怨。 “对不起,最近有点忙。” “没关系。”沈珠楹说,“我也没怪你。” 她很快又乖巧报备明天的行程,“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高中同学聚会。” “好。”傅斯灼问她,“地点在哪里?” “盛京……大酒店。”沈珠楹偏着头,困意再度袭来,声音便越来越小。 “知道了。” 男人指尖轻柔地整理她的发丝,最终俯身低头,隔着拇指,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别生气了,我会去接你。” 我会跟你一起回家。 第33章 包养 沈珠楹推开包厢门进去的时候,时间卡得刚好。 包厢里差不多二十来个人,看向她时的神色各异。 但总归是温暖与惊喜居多。 沈珠楹笑弯了眼:“大家好久不见。” 站在门口的女生一身高腰毛呢长裙搭白色短毛衣,勾出一截盈盈一握的细腰。 她只化了一个淡妆,三七分刘海,公主低盘发,左侧轻缀了几朵白色小花。 分明是很温柔清浅的装扮,然而她一笑起来,整个人气质却明媚又调皮。 一如既往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让人不自觉地忽略掉她耳朵上小巧的助听器。 “珠珠,好久不见,怎么又变漂亮了这么多?” “珠珠宝宝快坐我这里来,让我来仔细看看你。” 沈珠楹被几个女生拉过来,一群人将她围住。 而原本是众星捧月的周琴琴,则肉眼可见地被冷落了许多。 她面色有几分不虞。 这么多年了,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黄奕萱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跟沈珠楹说悄悄话,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是说你要背上你的gi最新款包包carry全场吗?包呢?” 现在往身上背的这款pxx三十块钱就能到手的包包是怎么回事啊喂。 沈珠楹面色也有几分尴尬:“那款包跟我今天穿的衣服不搭啊。” “而且大家对我都很友好啊,计划有变,现在最重要的是享受跟朋友们的美好时光。” “就你觉得美好,周琴琴那眼神都快把你吃了你没注意到吗?” “没关系。”沈珠楹一点都不在意,“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我又不是人民币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人既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上菜了。”一个男人站起身,戴了一副银丝眼镜,五官轮廓很深,气质温文尔雅。 他抬手招了下服务员,“大家想吃什么自己点,不用客气。” “班长大气!” “何班我们爱死你了!” 黄奕萱摇头感叹:“都说男人到了同学聚会的时候不是秃头就是啤酒肚,咱们班长怎么越来越帅,还变有钱了,今天这两桌,都是班长请的。” 旁边有同学搭腔。 “盛京酒店的两桌,少说得十来万了吧?班长去哪里发财了?” “听说何班现在是蒂峰集团的总监,这点钱还真是小意思。” 同学一边说着,一边视线还在沈珠楹,周琴琴和何奕明三人身上徘徊。 高中时期,俊男美女总是容易成为同学们口中议论的对象。 而当时三班关于他们三个人的爱恨纠葛,痴嗔怨恨可谓是传得惊天地泣鬼神,甚至还有人专门为此写了本小说。 这本小说最后当然是被班主任没收了。 也因此,沈珠楹,周琴琴和何奕明都被喊去办公室谈话了。 当时那本小说里写的是沈珠楹跟何奕明两情相悦,甚至约好了一起考同一个大学,而周琴琴则在其中扮演爱而不得,苦苦纠缠的角色。 沈珠楹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傻眼了。 难怪周琴琴一直看她不顺眼,这换谁能受得了? 她当时一门心思想着考华大,为了把成绩提上去,那段时间找何奕明问数学题目问得很勤,后来知道班里在瞎传以后,就没怎么找过何奕明了。 但周琴琴的态度没有变,还是看她不顺眼。 沈珠楹是个颜控,她觉得周琴琴长得漂亮,所以很想跟她做朋友,时不时地就去找她聊聊天。 今天这么一锄头,明天那么一棒槌,非常勤勉地想要松松她的墙角。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周琴琴把她送的花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就再也没去找过她。 以至于三班的同学都坚信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那就是——沈珠楹跟周琴琴不对付。 因为何奕明。 大概是因为校园论坛上,关于沈珠楹结婚的猜测各说纷纭,总归是负面的评论占多数,所以也没人提沈珠楹已经结婚的事,气氛还算融洽。 “何班,都单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找个女朋友啊?” 何奕明不露痕迹地看了沈珠楹一眼,淡笑道:“有一个,最近在讨论结婚的事。” 大约是聊到高潮,酒兴正酣,有人说话便没了分寸。 “当年还以为你跟珠珠能在一起呢,你俩那会儿挺配的,没想到现在一个结了婚,一个也快了,真是世事无……唔……” 坐他旁边的同学二话不说给他嘴里塞了两只虾:“多吃点虾,补钙,少说话嗷。” 那名男生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老老实实地连虾带壳全吃了,差点没把自己卡死。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的确,那时候高考成绩出来,沈珠楹比何奕明还要高几分,很多同学都觉得她会跟何奕明一起填深大。 没成想她去复读了,第二年又以高出二十来分的成绩考上了华大。 沈珠楹像是没察觉到突然怪异的氛围,照样夹自己爱吃的菜吃,还一脸坦荡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跟班长是一对啊?我跟班长高中那会儿除了问数学题,就没什么交集啊。” 一群人回忆了一下。 欸,好像是这么回事。 沈珠楹对何奕明,好像跟对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可能高中时期的谣言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吧。 气氛重新松快下来,一群人开始忆青春,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除了何奕明。 他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 中途一位客人打来电话,沈珠楹示意了一下,出去接了。 是一笔大单,沈珠楹跟他聊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确定了花的种类和数量,还约好了时间,就把电话挂了。 进门的时候,门开到一半,听到有人在讨论。 “欸,你们谁敢去问问珠珠,她跟傅斯灼,是不是真的结婚了啊?” “等一下问问呗,这有什么不能问的。” “什么结婚?被什么有钱的老头子包养了还差不多,我跟你们说,这种人我在职场上见多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爬床,像我们老板就包养了好几个,有回她老婆进我们公司……” 包厢里没人接话,看向还坐在那儿在滔滔不绝的人,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就是传说中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我看你是刚刚喝的酒都进脑子里了吧?这种注水的傻逼话都说得出来?” 黄奕萱可不惯着,直接摔了凳子,率先开骂。 第34章 三杯酒 沈珠楹推门进去,看向何奕明,笑意盈盈道:“看来何班对我意见很大啊。” 包厢内众人神色各异,大多看向何奕明,眸色不解且愤怒。 毕竟他刚刚说的那番话,无理又蛮横,真的过了。 何奕明酒醒了一半,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抱歉,是我喝多了,发言不当,大家见谅。” “哪能就这么过了,怎么着也得要自罚三杯才算是有诚意。”有人替沈珠楹鸣不平。 “何班喝吧,刚刚那话确实不地道啊,哪能这么说一个小姑娘。” “好。”何奕明笑了下,像是恢复了平日里的好脾气,“我自罚三杯,给珠珠道歉。” “来来来,我给你倒满。” 其他人也顺势给他了递个台阶。 “不必了。”沈珠楹敛了笑,慢条斯理地拉开椅子坐下,若有所指地道,“我怕何班喝了这三杯,又会发言不当。” 安静几秒,有人低嗤一声,丝毫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竟然是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周琴琴。 “让他喝吧,何班能说出刚刚那番话,不像是酒喝多了,倒像是——”周琴琴拖长了嗓音,“——人品不行。” 包厢里的人这下是真懵了,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怎么何奕明的两个绯闻女友,这会儿倒是说话一个比一个狠。 何奕明脸上的温和面具终于戴不下去了。 他脸色很难看,拿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还是有人出来打圆场。 “喝吧喝吧,喝了这三杯酒在我们这儿就算过了,私下再给珠珠好好道个歉。” 何奕明喝完这三杯酒,也没脸再待下去了,转身就提出了告辞。 当然也没人特意留他。 何奕明上学那会儿仗着成绩好,性格有几分傲气,人缘不是很好,至少跟沈珠楹没法儿比。 一群人接着吃饭,但气氛还是受了点影响,不似之前热络了。 沈珠楹中途去厕所补了个妆。 一个女生从厕所里出来,打开水龙头默默洗手。 沈珠楹补完口红,偏过头,不经意间与她在镜子里对视,检索片刻,终于从记忆的最角落里把她揪了出来。 “董卓佳?”沈珠楹语气有几分不确定。 “是我,珠珠。”董卓佳似乎有些意外。 她羞怯地笑了一下,两个梨涡显现出来。 “你变化好大啊。”沈珠楹感慨道。 董卓佳当时在班上属于最不起眼的那种类型。 她总是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微胖,脸上长了几颗青春痘,安静又沉默的,像一块灰扑扑的布。 而现在,她摘下了厚厚的眼镜,身材纤细,皮肤很白,穿着干练的西装,整个人干净又利落。 “变得比之前好很多了,对吗?”董卓佳语气里多了几分从容。 “如果你更喜欢现在的自己的话,那当然好很多了啊,不过之前的你也很好。” “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董卓佳说。 “那你很棒啊,做出改变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沈珠楹笑着,真诚地冲她晃动手上的大拇指。 “嗯。”董卓佳抿了下唇,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问道,“他们说……你跟傅斯灼结婚了,是真的吗?” 沈珠楹愣了愣,对上女生惶恐又真诚的眼睛,突然感到很沉重。 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会在镜子里,看到同一双眼睛。 就像之前听说傅斯灼有了女朋友一样—— 这样失落的,不甘的,又好像只能走到这儿了的眼睛。 “是,我跟他结婚了。”沈珠楹低头洗手。 “那……恭喜你们。”董卓佳的声音含着几分怅然,更多的是释怀。 所以……就这样毫不意外的,应该结束了啊。 她低着头洗手,眨了下眼睛,遮掩住泪光。 跟他那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故事。 —— 沈珠楹补完妆后没立刻进包厢,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窗户吹了下风。 窗外寒风凛冽,沈珠楹伸出手,感受到刺骨的冷风拂过她指尖。 冷风吹乱她的头发,漆黑的夜色下,她皮肤格外白,朦胧的月光勾勒出少女饱满而柔软的身躯。 何奕明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突然间欲望伴随着难以压制的怒火在他心中燎原。 他脑海中闪过的,是高中毕业那年,少女拒绝他时所说的话。 “对不起啊何班,非常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凭什么? 凭什么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她都一如既往地看不起他。 他哪里不好,他又哪点比不上傅斯灼? 沈珠楹关了窗户转过身,正打算回包厢,突然间一个黑影冲了过来,浑身的酒气,倏地扑到了她身上,扣住她的下巴,试图吻她的唇。 沈珠楹行动比脑子快。 她偏开脑袋,堪堪躲开,随即抬起腿,用尽全身力气踢他的下半身。 男人疼得躬了下身子。 沈珠楹趁机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救命啊,有流氓,三十二层最里面有……唔……” 男人很快将她扯了过来,死死捂住她的嘴巴,疼痛到扭曲的脸庞,再不复原先的谦谦公子形象。 他咬牙骂道:“死婊子,不想被强就安分点。” 借着月光,沈珠楹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何奕明。 因为震惊,她瞳孔都微微放大,随即更猛烈地挣扎。 “你他妈的……”他偏过头,试图啃她的脖子。 “何奕明,你tm是不是疯了?!!” 周琴琴上完厕所发现这一幕,拿起包死命往他身上砸。 “周琴琴,你又在这里装什么啊?你不是一直都讨厌她吗?不是觉得她抢了你的风头吗?高中那会儿也没少在我面前说她坏话,现在又在扮演什么好人?” 何奕明扯着她的包,将她整个人往地上甩,整个人暴躁到了极点,“少多管闲事。” “我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像你这样的贱人!” 周琴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何奕明像条疯狗一样又往沈珠楹身上扑,气得快哭出来,只恨自己的力气不够大。 你大爷的。 男女力气实在悬殊,沈珠楹四肢都被禁锢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迅速逼近。 但是下一秒—— 一道凌厉的拳风擦过沈珠楹的脸颊。 “砰——”的一声剧响。 何奕明被一拳揍翻在地,整个身子在酒店瓷砖上滑了好几米才堪堪停住。 第35章 对不起啊 “没事了,沈珠楹。” 傅斯灼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轻柔安抚,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沈珠楹这时候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紧紧攥住男人的领带,仰头望向他:“快,你再去补两拳。” 报警也最多不过是民事调解,她当然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周琴琴站在不远处,眼看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身材比例逆天的男人冷着脸,单手把何奕明拎起来当沙包锤。 “不会打死人吧……”周琴琴咽了咽口水,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自己之前对沈珠楹做的那些过分的事。 偷偷在别人面前说过她装。 在她每次热情打招呼时置之不理,并附赠她一个高傲的白眼。 把她在仲夏夜笑着,气喘吁吁送过来的那支石榴花——扔进了垃圾桶。 真的是特别标准的反派小女孩一枚呢。 周琴琴拎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包打算撤了。 但是沈珠楹站在她面前,露出来一个……至少在她眼中看来……非常“核善”的笑容。 “还有……什么事吗?”她拎着自己的包,强装镇定,努力维持自己作为恶毒女配的尊严。 “谢谢你啊。”沈珠楹语气也有几分别扭。 周琴琴撇开眼,悄无声息地开始抠包包带子:“……不用了,跟你没什么关系,是别人我也会出手的,而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说声谢谢的。”沈珠楹弯出一抹笑。 “嗯。”周琴琴冷傲地点了下头,转过身离去。 酒店的走廊昏暗又幽深,高跟鞋踩在大理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久,那声音渐缓,最后停住。 “沈珠楹,对不起啊,当时不懂事,我不应该丢掉你送给我的花。” 其实,糟蹋掉那样柔软真诚的善意,她在后来的许多年,也总是耿耿于怀。 “没关系啊。”沈珠楹说,“我早都忘了。” 与此同时,傅斯灼随意把已经被打得不省人事的何奕明一扔。 “咚——”的一声,正好扔在刚从厕所里出来的一个男生面前。 男生被吓了一跳:“卧槽……杀……杀人了。” “死不了。”傅斯灼转身将自己的黑色大衣披到沈珠楹身上,低颈,帮她扣好扣子,耐心道,“你要是好心,可以帮他打宠物医院的电话。” 男生看向沈珠楹,直接愣住:“珠珠?” 他又低头,仔细看着那张已经青紫且面目全非的脸,依稀将人给辨认了出来,“班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班长吗?”傅斯灼语速很慢,顺势反扣住沈珠楹的手牵着,转头看过来的那一眼轻飘飘的,像是在看垃圾,“抱歉,还以为是没拴的疯狗,已经无害化处理了。” 沈珠楹看出他现在情绪不太对劲,于是另一只手也牵着他慢慢安抚,跟那名同学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真看不出来,原来班长是个畜生。”那名男生震惊得不行,偷偷又踹了一脚。 拜托他跟其他同学说一声自己要提前离开后,沈珠楹牵着傅斯灼手,一起走出了酒店。 那男生盯着两人亲密无间的背影,猛地一拍脑袋,终于反应过来:“我去,傅斯灼跟沈珠楹,真在一起了啊?!!” 之前没听说过有交集啊?!! 他要传遍全班!!! 传遍全班!!! “傅斯灼。” “嗯。” “今天这件事不会对你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吧?”沈珠楹迟来地感到担忧。 毕竟傅斯灼高低也算是个公务员,要是何奕明报警的话,处理起来应该会很麻烦。 “放心。”傅斯灼捏了捏她的手,声音还透着几分冷意,“我有分寸。” “好。” 安静了一会儿。 “傅斯灼。” “嗯。”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同学聚会?”她拉着他的手晃呀晃呀晃,突然心情极好。 当然,沈珠楹已经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傅斯灼悄悄进过她房间的事了。 或者,她再次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她记得在梦里,傅斯灼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或许,是你昨晚托梦给我了。” 傅斯灼含着笑意的嗓音悄悄融入夜色之中。 “我也出现在了你的梦里吗?”她声音陡然雀跃起来。 “为什么不会?”傅斯灼说,“你是我太太。” “那你会做个美梦的,梦里一切都如愿,现实中也是。”沈珠楹笑着,眼睛里有星星。 “嗯。” 傅斯灼握紧她的手,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在眨眼。 他说:“一切都如愿。” 而另一边,包厢内部,三班的人玩得很尽兴,但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何班不是说他请客吗?他走了这账怎么结。” “何班为了逃避结账,刚刚突然不做人了哈哈哈哈哈。” “何班刚刚是疯了吗?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珠珠宝宝。” “不是吧,何班走了,这账我们可a不起啊。” “何班……在这里……”门口包厢门打开,一个同学死命背着他,气喘吁吁地道,“他……被傅斯灼给揍了。” “……” 大概了解了事情原委以后,班上几个跟何奕明玩得好的把他给送进了医院,剩下的人找来服务员,苦哈哈地打算a钱。 没成想听到服务员说。 “不好意思,你们这一桌的钱,傅先生已经帮忙付过了。” “另外,除去一位姓何的先生以外,傅先生还给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订了一瓶飞天茅台,稍后会送到各位手中。” “他说,十分感激各位高中时期对他妻子的照拂。” —— 回程的路上,沈珠楹打开车窗,手伸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 傅斯灼拧眉,按下按钮,把窗户关上,又把空调开高了两度。 “很冷,小心感冒。”他薄唇微抿,终于显出几分不悦,“今天去参加同学聚会,穿的太少了。” 已经到了要穿棉衣的季节,她的穿搭就显得十分单薄。 “知道啦。”沈珠楹自觉理亏,一脸可怜巴巴地道,“我在裙子里面偷偷穿了条厚秋裤,不冷的。” “以后加两条,外面再套件棉衣。” “什么啊?那样就不漂亮了,你这么冷的天,不也还是只穿了套西装。” “我是工作需要。”傅斯灼语气无奈。 “好喽好喽,工作需要的傅斯灼以后得老寒腿喽。” “得了老寒腿的傅斯灼以后只能推轮椅走路喽。” 沈珠楹可不管这些,她坐在副驾驶上开始耍无赖。 第36章 是你 傅斯灼转了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手盖在眼睛上,毫无征兆地开始笑。 笑出半边酒窝,声音清朗又有少年感。 “沈珠楹……你可真是……” 他像是被戳中了笑穴,语气宠溺极了。 沈珠楹盯着他看,也笑出声。 她好像看见了十六岁那年的傅斯灼。 肆无忌惮的傅斯灼。 她想起董卓佳当时看向她的,那双渴慕又不甘的眼睛。 十六岁那晚仲夏夜的风,少年跃动的发梢和扬起的白色衣角,又悄悄隐入了多少人的心里呢? 又成了多少人埋藏在心底,隐而不宣的秘密呢? “诶呀,傅斯灼,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要打开窗户吹风吗?”沈珠楹一脸高深莫测地问。 “为什么?”傅斯灼止了笑。 “因为刚刚吹的是夏天的风呀!”沈珠楹支着下巴,眉眼弯弯。 “就算是这样——” 傅斯灼撇开眼,笑得不行。 他在她面前总容易笑。 “——你明天也得给我穿两条秋裤。” “傅斯灼!!!” 沈珠楹把副驾驶上的粉红猪猪抱枕扔他身上。 “笨死你得了!!!” 傅斯灼是在后来的某一天,才突然明白她当时说出这句话时的真正含义,以及她雀跃又不安的少女心事。 但是很遗憾。 这时候的傅斯灼,读不懂她的每一次欲言又止。 —— 回到房间的时候,黄奕萱接连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黄奕萱】:珠珠!快去看附中论坛!! 【黄奕萱】:附中论坛被你男人送的茅台刷屏了哈哈哈哈哈太帅了。 【黄奕萱】:没想到何班是这种人!我正式宣布,我今天对周晴晴黑转路,对何奕明微粉转碳黑!!! 什么五颜六色的。 沈珠楹笑得不行。 她打开附中论坛小程序。 入目便是一连串的—— 【嘻嘻爱打脸一些傻逼】:感谢沈珠楹的老公傅斯灼送来的飞天茅台[玫瑰][玫瑰] 【彼得潘长不大】:感谢沈珠楹的老公傅斯灼送来的飞天茅台[玫瑰][玫瑰] 【古风男友光头强】:感谢沈珠楹的老公傅斯灼送来的飞天茅台[玫瑰][玫瑰] 一群人像是约好了,一起把附中论坛刷屏了,中间偶尔夹杂着路人的一句懵逼评论:我这是乱入了什么霸总爽文打脸现场。 【黄奕萱】:爽不爽。 沈珠楹切回微信页面。 【木字满盈】:还行。 【黄奕萱】:[别给姐装]ipg. 【木字满盈】:爽死了嘻嘻。 骗你的,上回她看到那些评论,心里其实在意的要死。 沈珠楹之前看完就把app给删了,这会儿又下了回来,得意洋洋地边看边开始笑。 笑着笑着,在手机屏幕里看见了自己的脸,笑意立即收敛了。 啧。 怎么这么像个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黄奕萱】:跟你说个更爽的。 【黄奕萱】:何奕明全身上下被打得没一块好肉,他想要报警,结果被鉴定为轻伤,笑暴富我了哈哈哈哈 【黄奕萱】:救命啊,幸亏我没得罪过你,你男人怎么能腹黑成这样。 —— 而在当晚,最近职场得意,情场更得意的祁大律师,也收到了傅斯灼锲而不舍地骚扰。 第一通电话打过去,被祁舟挂了。 傅斯灼面不改色,又打了过去。 连着挂了三通电话,第四通,终于接了。 “你跟你老婆没有夜生活吗?”祁舟的声音有几分不耐。 傅斯灼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书房,淡定道:“给你介绍个案子。” “就这?下回打我工作电话。” 傅斯灼眉骨轻抬:“你现在不在律所。” “对。”祁舟回,“所以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 “咚——”的一声。 电话被他挂了。 “……” 傅斯灼也不急,他把手机倒扣在木桌上静静等待,视线则停留在电脑上。 电脑泛着蓝光,上面有一份他刚刚拿到的资料。 大概过了两分钟。 电话响了。 祁舟打过来的,他摁了接听。 “有屁快放。”祁舟不耐。 “告个人,蒂峰集团的副总监,查他财务的话,能判他几年。” “蒂峰集团啊?”祁舟语气里多了几分若有所思,“你想他判几年。” “在你的能力范围内,能判几年就几年。”傅斯灼垂眸,眼睫下方落下阴影。 “啧,这么狠啊。”祁舟语调懒散,又笑出声,“不过我喜欢。” 他说:“把资料发我,过三个月,来拿结果。” —— 大概是在同学聚会后的第三天,沈珠楹的花店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周琴琴踩着高跟鞋,一脸傲气地进门了。 她清了下嗓子,有几分别扭地问:“你们这儿,都有什么花啊?” “什么花都有,您想要什么?没有的我也给您现调。” 沈珠楹笑意有几分官方。 “咳咳……”她随便扫了一圈,指着角落里的那束石榴花说,“就那个吧,都给我包了,然后……” 她把包放在窗边的座椅上,“再来一杯卡布奇诺。” 沈珠楹没想到,她能在某一天,跟高中时期的死对头和平地面对面坐着,安安静静地喝同一款咖啡。 即便所谓的死对头,似乎也一直是周琴琴单方面的针对。 “好吧其实我到现在也还蛮讨厌你的。”周琴琴紧皱着眉头嘟囔道,“这么讨人喜欢。” “好吧其实我到现在也还蛮喜欢你的。”沈珠楹扬眉轻笑,“长这么漂亮。” 周琴琴捂住脸,自以为隐蔽地笑了一下。 “知道我高中那会儿为什么老针对你吗?” “知道啊。”沈珠楹说,“我太讨人喜欢了。”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那会儿真挺喜欢何奕明那个人渣的,毕竟他挺能装的你也知道。” 沈珠楹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那天晚上一回去就吐了就因为我想起我高中那会儿喜欢上了何奕明那个傻逼。” 周琴琴摇了摇头说:“太丢人了,喜欢过何奕明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丢人……不……第二丢人的事。” “第一丢人的事能问吗?” “可以啊。”周琴琴说,“就是把你送我的花扔了。” “我那时候……还以为全班同学都有呢,后来才知道你只送了跟你玩得好的那一部分人。” “是吧。”沈珠楹再次真诚道,“我说了我很吃你的颜。” 不然也不会热脸贴了这么久的冷屁股。 “嘻嘻。”周琴琴干脆捂住脸笑出声,“我这张脸长得是可以哈。” “那可不。”沈珠楹又问,“那你知道我做过最丢人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 “高中毕业以后被何奕明这个人渣表过白,当时虽然没答应,但也感动得掉了两滴泪。” “那你这……也太丢人了。” 窗外旭日东升,室内石榴花开得热烈,光与温暖一同到来。 两个姑娘都笑了。 周琴琴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枝石榴花,没有付钱,是沈珠楹送给她的。 沈珠楹对她说:“每一朵石榴花都是独一无二的,当然要送给我独一无二的好朋友们啊。” 哎呦,周琴琴又双叒叕开始讨厌沈珠楹了。 她怎么这么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的沈珠楹在傅斯灼下午来接她回家的时候,故作不经意地送了他一枝石榴花。 傅斯灼盯着这枝石榴花看了许久,若有所思地问:“送给我吗?” “是啊。”沈珠楹狂揪着手里的粉红猪,“你是第一次收到石榴花吧。” “不是。”傅斯灼偏过头,重新上下打量她,“第二次。” “大概是高二的时候,有一个女生,也送了我一枝石榴花。” “但是当时天色太暗了,我没怎么注意到长相。” 只是…… 傅斯灼突然回忆起那个女生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堆话…… 他突然直直看向她,一双眼睛锐利而鲜明。 “怎么了?”沈珠楹目光闪躲。 “是你。”他最终笃定吐出两个字。 “沈珠楹,那个女生,是你。” 第37章 哄哄你 沈珠楹一双眼睛慢慢睁圆了。 她这……掉马也掉得太快了。 毫无征兆啊。 “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这并不难猜,沈珠楹,除了你,没人会说这么有趣的话。”他语气有几分不可思议,“原来我们高中时期就有过交集。” 语气多了几分愉悦,他又问,“你一直知道这件事?怎么不跟我说?” “我又不瞎。”沈珠楹撇嘴,“而且你长那么一张脸,想忘记也难啊。”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冷不丁的,傅斯灼又问,“那我这张脸,跟你那个a同学相比,哪个更让你难忘?” “什么a同学?”沈珠楹闭上眼睛开始装死,“我不知道什么a同学。” 察觉到少女语气中的逃避意味,他低嗤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爽与威胁。 “沈珠楹,我才是你的正牌老公。” 沈珠楹面无表情地回:“哦。” 傅斯灼踩动油门,被气得要死。 沈珠楹也被气得要死。 笨、笨、笨。 大笨蛋傅斯灼!!! 回到清风园,两个人难得都没有跟彼此说话,莫名其妙地开始较劲。 沈珠楹直接跑去了恒温花房。 花房内,各式各样名贵稀有的鲜花,在沈珠楹的精心照料下竞相绽放,其中傅斯灼上回去南非出差带回来的帝王花花瓣最大,尤为雍容华贵。 还有他上回带回来的种子,被沈珠楹种在了一个小小的花盆里面,如今已经发芽了,绿色的,弱小的,必须加倍小心呵护。 她仍然不知道这颗种子撒下去,最后会开什么样的花,又会结出什么果。 但也因此,她抱有十二分的期待。 就像她跟傅斯灼的婚姻,如今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二十天。 还是非常脆弱,正在磨合的幼年期。 而沈珠楹已经意识到她刚刚为什么会生气了。 因为随着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她慢慢开始感到不平衡。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那就是—— 她悄悄珍藏在心底,自己一个人回味了千百遍,宛如昨天刚刚发生的那些回忆,对于傅斯灼而言,不过是秋天的一片落叶,或者是冬天的一片雪花。 那样轻飘飘地落下。 仅此而已。 她必须要承认这样一个令人难过的事实。 但傅斯灼对她越来越好了,以至于,她很难不去埋怨。 埋怨他为什么记不住,为什么那样一无所知,为什么在他的回忆里,没有一丝一毫她的影子。 可这是不对的。 她不应该把这个沉重的包袱,背到傅斯灼身上。 沈珠楹半蹲着,轻轻点了一下那株绿色的幼苗。 绿苗轻颤着摆动。 “快快长大吧。”她说。 长到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沈珠楹走到客厅时,李姨正好端了两碗雪莲燕窝羹出来。 “太太,这两天气温降得厉害,喝碗雪莲燕窝羹暖暖胃吧。”李姨将其中一碗端给她。 “谢谢李姨。”沈珠楹看了一眼她盘子里剩下的另一碗,“这碗给傅斯灼吗?” “是。”李姨笑着,“要不麻烦太太给先生送去书房?我正好去收拾一下厨房。” “好。”沈珠楹慢慢喝着手里的这碗,“您放下吧。” 喝完自己这碗后,沈珠楹端着盘子,慢吞吞地走到了书房门口。 “咚,咚,咚。” 过了几秒。 “请进。”男人的声音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沈珠楹推开门。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傅斯灼的书房。 跟他的卧室风格很相似,整间书房都是单调严肃的黑色,窗帘关的很严实,连灯都是冰冷的白炽色。 只有书桌上摆了一束热烈的石榴花,她刚刚送给他的——是这间书房里唯一的色彩。 傅斯灼穿着家居服,背对着她,背影宽阔硬朗,指尖修长,一排排地掠过最上方的陈旧书籍。 “李姨做的雪莲燕窝羹,趁热喝。”沈珠楹把盘子放在他的书桌上。 “好。”傅斯灼声调懒散,没什么情绪,“替我谢谢李姨。” “哦。”沈珠楹鼓了鼓腮,悄悄抬起上目线看他,“你不谢谢我吗?” “谢你什么?”他笑。 “是我把这碗雪莲燕窝羹拿过来的啊。” “好。”他还在找书,也没转过身看她,敷衍道,“那也谢谢你。” “哦,那我——不、接、受。” 好敷衍啊傅斯灼!! 她都已经主动递台阶了还不下。 沈珠楹转身就走,又开始默默生气。 “沈珠楹。”他喊住她,也终于从某个陈旧的角落里抽出了一本书,转过身,语气无奈极了,“你还生气了。” 她心里埋了个比他帅的a同学不肯说,生气的按理应该是他才对。 “我就生气。”沈珠楹嘴上这么说,脚步却已经停了。 傅斯灼把刚找出来的书放桌上,冲她招手:“过来。” 跟招猪猪似的。 “我不。” 一脸倔强.ipg “不是生气了吗?”他单手撑在书桌上,懒洋洋地翻着书页,像是翻到了什么,他把书册一合,抬眼笑道,“过来,老公哄哄你。” “……也不是很稀罕你来哄……” 这样说着,沈珠楹丝毫没有骨气地挪过去了。 走近了一看,原来傅斯灼翻看的书是一本高中数学错题册。 “你拿高中数学哄我啊。”沈珠楹一瞪眼,“我现在可不会做了。” 对她来说,高中时期最难提分的就是数学,可想要考上华大,数学至少要130以上,她那时候因为数学成绩不够,自己偷偷哭了好几次。 有段时间连晚上做梦都在哭。 可是傅斯灼不同,他数学很好,拖后腿的是英语。 “傻不傻?”傅斯灼把书递到她面前,“谁哄姑娘用数学哄,是叫你翻。” 沈珠楹盯着这本数学错题册,想起高中那会儿,傅斯灼的数学错题册很受欢迎,每回一下课,都有人排着队找他借错题册。 她曾经也想着去借过,但是人太多了,她根本排不上号。 而且,大概也没人会愿意把错题册借给一个陌生人吧。 而眼前这本错题册,经过时间的洗礼,雪白的书页早已泛黄,字迹却仍然清晰凌厉。 沈珠楹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得很认真。 像是在替十六岁的沈珠楹看。 直到她翻开其中的某一页。 一张纸制的书签静静地夹杂在书页里,经过近十年的漫长岁月,终于得见天光。 是一张纸质的,由真花做成的书签。 一朵火红的石榴花。 第38章 初见 沈珠楹没想到,他会把她送的那支石榴花,做成了书签,夹在他当时看过的书里。 她以为会被直接扔掉。 或者运气好一点,被插进某个花瓶里,等待着枯萎,然后被扔掉。 而现在,她看着这支艳红的石榴花书签,突然觉得,十年前的自己已经收到回馈了。 不必再如此拧巴与纠结。 她吸了吸鼻子:“你没扔掉啊。” “就猜你是在别扭这个。”傅斯灼松了口气,说,“没扔,你这支独一无二的石榴花,我怎么敢扔。” 或者说,当时的他,也是第一次在一个这么大的舞台上表演,难免有些紧张。 然而这支石榴花,给了年少时尚且略显青涩的他,莫大的勇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石榴花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这是他当时留下这支石榴花的最大理由。 只是现在,在得知这支石榴花是她送的以后,又被重新赋予了另一种色彩。 当然,也多了几分庆幸。 庆幸还能保存下来一些,他们曾经在年少时有过交集的信物。 毕竟他们那时交集真的不多。 傅斯灼迟来的感到遗憾。 “你那个时候怎么突然跑了?” 要是没跑的话,他们的故事,或许又会不一样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沈珠楹眼眶开始湿润,“我对帅哥过敏。” “对帅哥过敏,那你突然跑过来塞给我一支石榴花。”傅斯灼听她又搬出来这个荒谬的理由,再次被气笑。 “因为你太帅了呀。”沈珠楹终于哭出来,抹了把眼泪,哽咽道,“食色性也。” “太帅了,被我帅哭了啊。”傅斯灼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揉她的后颈,哭笑不得地安慰,“怎么这么容易哭?” “你不懂。”沈珠楹说。 已经过了好多年了啊,什么东西都变了。 可是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人,现在就站在这儿,笑着跟她聊初见。 沈珠楹搂住他的腰,把他抱紧了一些。 然后她又听到傅斯灼问。 “那我跟你那个a同学比,到底谁更帅?” “……” 沈珠楹擦干眼泪,径自转了话题:“我妈喊我们明天晚上去家里吃饭,你有空吗?” 转移话题的方式简直硬到令人牙疼。 傅斯灼轻叹口气,最终还是顺着她往下回:“不出意外的话,有空。” “好,那我们一起去。”她湿漉漉的长睫垂下,“我妈说,要介绍一个叔叔给我们认识。” 沈珠楹其实有几分惊讶,离婚这么多年,沈桉不是没有另找过男朋友,但从来没有把人带回家来过,更别提介绍给她认识了。 沈珠楹合理揣测,沈桉要介绍给她的这个人,极有可能能够晋升为她的新任继父。 她跟傅斯灼进门的时候,沈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放着最近新出的电视,慵懒躺着敷面膜,而厨房里一派热火朝天。 “妈,徐叔叔呢?”她指了指厨房,无声道,“在厨房啊。” 沈桉敷衍着点了点头,看向傅斯灼,瞬间笑靥如花:“小灼随便坐,吃饭应该还得过一会儿。” “好。”傅斯灼放下手里提的东西,自觉挽起衬衫袖子,说,“我去厨房帮忙。” “不用!”母女俩几乎是异口同声。 “……” “徐彦洲做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进去打扰,我们慢慢等着就好。” 沈珠楹用力点头。 开玩笑,沈珠楹在家就没见过傅斯灼进厨房。 还进去帮忙? 别把厨房炸了她就谢天谢地了。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从厨房里飘来一股浓香。 慢慢的,厨房里动静也小了。 沈珠楹眼巴巴地盯着厨房,想要看看她的未来继父长什么样。 厨房门推开,一条长腿迈出。 沈珠楹立刻挂上热情洋溢的笑容:“徐叔叔……” 她在看清男人过分年轻的面容后忍不住卡了卡,“……好。” 男人差不多三十多岁,身形修长,穿了件卡其色大衣,戴着一副银丝眼镜,看着很是斯文俊秀。 “你好。”他微微朝她点头,转身将菜放到餐桌上,再没多寒暄一句。 肉眼可见的,这是个社恐。 沈珠楹悄悄给沈桉竖起两个大拇指。 牛逼。 给她找了个三十来岁的俊秀内敛继父。 这声徐叔叔她是真的叫不出口啊。 “多大啊?”她小声问。 “三十七。” “差十二岁。”沈珠楹说,“咱家能抱四块大金砖。” “发大财了!!!” “怎么样,你妈有两把刷子吧?” “岂止是两把,简直是十二把。” 吃饭的时候也非常社恐,基本上是沈珠楹问一句,他答一句,没怎么主动搭话。 “徐……叔叔做什么工作的呀?” “导演。” “好酷呀,都导过什么片子啊?” “《乌兰巴托的夜》” “哦哦。” 没看过。 气氛又冷下来。 “那这么说,《坏种》也是您的作品。”傅斯灼慢悠悠地给沈珠楹剥虾,顺手放入她的盘子里,不动声色地接下了这个话题。 “你看过?”他抬头,终于正面看了傅斯灼一眼。 《坏种》作为文艺片,在国内的票房不是很高,知道的人也少,但是在他所有的作品里,他最喜欢,最耗费心血的也是它。 “嗯,看过几遍。” “什么感受?”声音逐渐饶有兴趣。 “电影的最后一段,小福贵趟过漫长的河流与镜头对视,当时您放的配乐,叫《bluemoon》,我没猜错的话,您有拍第二部的打算。” 《bluemoon》,一首美国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创作的摇滚朋克风歌曲,徐彦洲惊讶于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竟然也对此有所了解。 “猜的不错。” 只不过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坏种》的第一部票房不佳,所以即便他有拍第二部的打算,也只能无奈搁置。 很多人都以为最后一幕就是结尾,但其实不是。 蓝月亮降临人间,绝望背后,便还有希望。 沈珠楹此时松了口气。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但总算不用她再绞尽脑汁地调节气氛了。 第39章 试一试,更进一步 沈珠楹认为傅斯灼有一个很神奇的本领,那就是—— 他虽然看起来冷漠不近人情,但只要他想,就有能让任何人在他面前变成一个话唠的能力。 比如徐叔叔,这位看起来有点文艺病的社恐男导演,此时正拉着傅斯灼,聊得滔滔不绝。 “你之前是从事跟艺术领域相关的工作吗?”徐彦洲此时两眼放光。 “不算工作。”傅斯灼的语气轻描淡写,“兴趣而已。” 他兴奋地在原地走了两圈:“我的新电影这两个月开机,还缺个音乐指导,你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傅斯灼当然以工作忙碌为由拒绝了。 徐彦洲急得抓耳挠腮,又抓着他聊了许久。 傅斯灼耐心听着,然后冷淡拒绝。 “行了徐彦洲,你别吓着我们小灼。”沈桉赶紧把徐彦洲拉过来。 她还不知道这个人,平常什么也不关心,一旦要做什么事就一定得成,性格轴的很。 可别把她家珠珠好不容易拐来的老公给吓走了。 “珠珠,你快带小灼去看看他今晚睡的房间。” 沈珠楹愣了下:“他睡哪间房啊?” “睡你的房间啊,还能是哪间房?” “哦,好。” 沈珠楹揪着傅斯灼的衣袖,把他拉进了房间。 傅斯灼环视了一圈,问:“介意我到处看一下吗?” “不介意啊。”沈珠楹“噗通——”一下往自己床上一躺,声音闷在被子里,缓缓流出。 傅斯灼率先注意到她床头的一张照片,是她们母女三人的合照。 他的视线停留在正中央那个,笑起来缺了颗牙齿的姑娘。 那时候她还没有戴助听器。 看着有点缺心眼儿。 傅斯灼盯着看了会儿,忍不住笑,眼底透出一丝暖意。 “啪——” 沈珠楹猝不及防地把相框反扣在床头柜上,耳朵悄悄红了。 “你别看这个,我给你拿我的相册。” 沈珠楹翻了许久,终于从角落里翻出自己的相册,坐在床边,兴致勃勃地道:“看这个吧。” “好。” 沈珠楹打开相册。 “这个是我三岁,回外公外婆家,跟姐姐一起去田里抓泥鳅。” “那回,我妈打我打得可疼了。” 照片上,两个小女孩跌坐在泥田里,互相在朝对方扔泥巴。 傅斯灼轻扬眉梢,无情道:“是得打疼点。” 沈珠楹懒得理他,径自继续道。 “这个是我八岁的时候,参加文艺汇演,第一名哦。” “还有我十岁,得了京小杯三百米长跑冠军。” 少女一脸骄傲,一副求表扬的神情,与照片上拿着奖杯仰着下巴的样子如出一辙。 傅斯灼弯唇,随意揉了揉她的脑袋,夸她:“厉害。” 但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大概是从上了初中以后,沈珠楹才开始佩戴助听器。 “这个是我十六岁那年,高二下学期升进了重点班,我妈在京北附中门口给我拍的照片。” 从上了高中开始,原本偏可爱的女孩儿如同抽了条的柳枝,愈发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穿着京北附中的校服,短袖白衬衫搭藏青色百褶裙,蝎子辫垂在左侧,一双腿又长又直,白得醒目。 姑娘落落大方地站在校门口,左手提着一瓶橘子味汽水,笑着冲镜头比了一个耶。 那天似乎是在举行运动会。 她身后是熟悉的红绿色跑道,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们成为了她的背景板,“京北附中”四个字鲜明地刻在她身后。 盛夏,清风,阳光和橘子味汽水。 所有的一切都熠熠生辉。 傅斯灼垂睫,盯着看了许久。 是他不曾注意过的,十五六岁的沈珠楹。 “漂亮吧。”沈珠楹见他盯着看了这么久,语气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得意。 “漂亮。” 傅斯灼轻轻碰了碰这张照片,然后抬眸,径自撞进了少女笑意明媚的眼睛。 他开始重新用自己的眼睛,仔细描摹着少女的五官。 眼前的少女褪去青涩,更加成熟与妩媚,但仍然有一双天真的眼睛。 傅斯灼此时也清楚地知道,这双眼睛对于他而言,有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所以,为什么没能再早一点认识她呢。 他的目光太过渴望与暧昧了。 这时候,两个人才迟缓地意识到,他们现在的距离有点太近了。 近到两人眼底的情意未藏,山山水水都一览无余。 丝丝缕缕的暧昧将他们缠绕,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 近到沈珠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她想要后退。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意图,男人搂住了她的腰,轻轻往前一带。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 “对接吻过敏吗?傅太太。”他眼眸幽深,直白而贪婪地盯着她饱满的唇。 “不……不知道。”沈珠楹紧张地揪床单。 接吻……接吻…… 她还没上网查过攻略呢。 “那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试……一试?” “对。”傅斯灼引诱道,“沈珠楹,我们更进一步。” 他说完,也没等她回复,单手扣住她的后颈,俯身靠近。 她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很长,在同样轻颤着。 呼吸都要停滞的那一秒—— 门外传来敲门声。 “珠珠,你今天晚上要不要跟妈妈睡?” 沈桉在门口喊她。 空气重新开始流动,暧昧的气氛被打破。 沈珠楹微微喘出口气,像是偷偷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欲盖弥彰地“啊”了一声。 她也没听清沈桉在说些什么,只胡乱应了声:“好啊,我马上来。” 傅斯灼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她的唇上,似乎有几分不甘心,却还是缓缓后退至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 “沈珠楹。”他嘴唇微动,声音哑极了。 浅绯色的唇瓣,很漂亮的唇形,像是拥有某种魔力。 而沈珠楹被蛊惑了。 “我们……” 男人的话卡在半路。 他唇角撞上一抹温润,下一秒就倏地远离。 莽撞又青涩的。 而姑娘的脸红透了。 她站起身,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子里面乱转。 “门在那边。” 傅斯灼的手往某个方向淡定一指。 他没发现自己指反了。 “谢谢。” 她还很礼貌地冲他鞠了一躬,随即像逃难地兔子一般,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而傅斯灼静在原地没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许久,他意犹未尽地碰了碰自己的唇角,随即笑出声。 低哑好听的笑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徘徊。 他慢吞吞地说完刚刚被打断的话。 他说。 “沈珠楹,我们来日方长。” 第40章 往事 眼前的这本相册翻到一半,还有剩下的一半没看。 傅斯灼把它合上了。 下次再一起看。 “你脸为什么这么红?”门外,沈桉一脸狐疑地看向沈珠楹,随即恍然,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调侃道,“行了行了,我懂我懂我都懂。” 又一脸暧昧地问:“我刚刚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沈珠楹:“……”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她迟来地感到可惜与懊恼。 她刚刚,差点就要跟傅斯灼接吻了。 嘴对嘴的那种。 “哦,对了,你有没有跟小灼商量一下啊?” “什么?”沈珠楹此时脑袋还有点迟缓。 “你今天晚上过来跟我睡,小灼睡在你的房间,让你徐叔叔睡客房。” “不用……跟他商量吧。” 他们平常也没有睡在一起啊。 “怎么不用啊,要的要的,你好不容易骗过来的老公,一定要好好对他啊。” “……” 她、哪里、骗、了。 此时正好卧室门开了,傅斯灼从里面走了出来,面色一派清冷,再正经不过。 仿佛她刚刚在他脸上窥探到的那一抹欲色只是错觉。 “小灼,今天我想跟我女儿睡一晚,辛苦你一个人睡在她房间,可以吗?” “当然。”傅斯灼视线扫过沈珠楹,定了几秒,还是克制地收回了视线,“我听您安排。” 于是当晚又是母女夜谈时间。 “珠珠,你今天,对你徐叔叔的印象怎么样啊?” “我的印象不重要啊,妈妈喜欢就好了。”沈珠楹像个考拉一样抱着沈桉的半边身子,埋在她胸口蹭了蹭。 “你的印象很重要,要是万一……我跟你徐叔叔结婚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妈妈要跟他结婚啊。”沈珠楹小声嘟囔,“徐叔叔对妈妈很好吗?” 沈桉耐心地摸了摸她的头:“珠珠觉得呢?” 沈珠楹觉得,他不像是会对谁好的性格。 但是她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今晚的一些细节。 今天桌上吃的大部分都是沈桉喜欢的口味,还有几个菜是她喜欢的。 沈桉吃完饭后喜欢吃点水果,刚刚吃完饭,他很自然地就去洗了一些蓝莓和樱桃放在她面前。 以及,他虽然话比较少,人也傲气,但是在沈桉面前,却莫名的……很像一只听话的小奶狗。 沈珠楹沉默片刻,果断道:“好吧,那我同意你跟他结婚了。” 沈桉揉着她的脸,笑道:“怎么口风变得这么快?” “因为……”沈珠楹的两颊被掐着,说话便含含糊糊的,“我看出来妈妈很喜欢徐叔叔啊。” 沈桉如今看向徐彦洲的眼神,就像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看向爸爸的眼神一样。 沈珠楹以前姓赵,是后来沈桉跟赵子骞离婚半年后才去改的,跟沈桉姓。 沈桉年轻的时候长得漂亮,从小练芭蕾,身形气质也好,后来以舞蹈系第一的成绩考取了京北电影学院,从遥远的南方坐着绿皮火车过来,怀着满腔激情,开始了自己的北漂生活。 她在上大学期间认识了赵子骞。 赵子骞是北电表演系的,又是校草,年轻的时候人长得帅,气质风流有个性,很容易俘获年轻女孩的芳心。 沈桉也是其中一个,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感情也一直很稳定。 毕业后她不顾父母的反对,隔着两千三百公里的距离,两天一夜的绿皮火车,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婚后的生活当然也有过短暂的甜蜜时光。 这种甜蜜几乎蒙蔽了少女的一整颗心,使得她心甘情愿地冒着舞蹈生涯从此断送的危险,在结婚后不到半年就生了沈珠玉,又在两年后生下了沈珠楹。 她当然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自己的舞蹈事业,在经历过一年多的康复训练,她又重新站上了舞台。 她仍然是那个闪闪发光的芭蕾舞演员,而赵子骞则进入了娱乐圈,开启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虽然一直以来都不温不火,但养活他们这个小家,也绰绰有余。 他们一家四口会一起去游乐园,会一起去看电影,偶尔,也会抽出一段时间,全家一起去出国旅行。 在沈珠楹的印象中,沈桉和赵子骞一直很恩爱,她那时候小,却也知道爸爸妈妈经常会抛下她跟姐姐,一起去电影院偷偷看电影。 他们明明是很令人艳羡的一家人。 这种幸福的假象一直维持到沈珠楹上小学六年级的那天。 那一天是沈珠楹开学的日子,而于此同时,赵子骞被抓到出轨了。 是同剧组的一个女演员,而赵子骞无从辩驳,最终也只不过苍白地说出一句:“只是剧组夫妻。” 沈桉辛辛苦苦维持了十四年的婚姻,就这样画上了一个潦草的句号。 而沈珠楹此时抱着她的妈妈,很紧很紧。 但没关系,就算如此,沈桉也永远拥有潇洒放下过去,重新再出发的权利。 “那妈妈也闪个婚吧,你觉得怎么样?”沈桉用开玩笑的语气问。 “可以啊。”沈珠楹说,“反正我跟姐姐可以给你兜底。” 亲人就是相互兜底的存在啊。 “感觉小玉不会给我兜底。”沈桉笑得不行,“感觉她会立马订一张机票飞回来把我骂清醒。” 呃…… 感觉是沈珠玉能做得出来的事。 她大概会指着两个人的鼻子大骂:“你们这一老一小,都疯球了吧,怎么哪一个都不让我省心?” “我也先斩后奏,闪个婚,气死她。”沈桉拧眉,“谁让她觉得红裙好看,并且说那条黄色裙子像一只扁嘴鸭。” 她仍然对此耿耿于怀,问道:“对了,你最后穿的哪条裙子去了同学聚会?” 沈珠楹:“……白色的。” 她觉得白裙最好看。 沈桉:“……” 母女俩断断续续地聊了很久,一直聊到半夜两点。 沈桉跟她聊舞蹈机构最近的生意,聊与徐彦洲的初识,聊旅行路上遇到的人。 而沈珠楹跟她讲花店里的客人,讲最近的同学聚会,还讲她昨晚没能接成的吻。 快睡着的时候,沈珠楹迷迷糊糊蹭了蹭沈桉的肩膀说:“妈妈,你不要跟徐叔叔闪婚吧。” 她想要妈妈正常的跟徐叔叔谈恋爱,然后步入婚姻的殿堂。 她想要为她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以弥补之前未完成的遗憾。 之前沈桉跟赵子骞结婚,是没有举办婚礼的。 可是她的妈妈,分明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爱。 第41章 赵子骞出现 母女俩第二天果然睡到快中午才起来。 而沈珠楹当然也不是自然醒。 她是被沈桉一脚踹地上踹醒的。 她顶着满脸牙印,一脸疑惑地道:“小灼是怎么忍受你这个睡相的?难道他是这世界上包容度最强的男人?” 而沈珠楹动作熟练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她双手抱膝坐在地毯上,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绝望。 怎么回事,她特意上网学了许久的纠正睡相教程,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照这样发展下去,她要何时才能睡到傅斯灼。 沈珠楹蔫头耷脑地走进卧室,发现卧室里的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原样,床铺整齐,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象。 只有墙头柜压了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凌厉的字迹。 to:珠珠 临时要去罗马尼亚出差,归期不定,勿念。 等我回家。 傅斯灼 沈珠楹看着这张纸条,轻叹一口气,默默消化心底的不舍与失落。 好烦,昨天晚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紧张了? 当时是想亲他的唇,却怎么只莽撞地撞上了他的嘴角。 吃完饭,沈桉开车送她去花店,中途又提起让她考驾照的事。 考驾照是沈珠楹一生的痛。 她从大四开始考,可是每一次,毫无意外,回回都败在科目三。 她其实心态还好,考不上下次再来呗。 可是教练疯了。 就差跪着求她别考了。 那阵子出了一个新闻,就是有一个学生在考驾照的时候猛踩油门,把坐在副驾驶上的教练撞死了。 教他的教练吓得要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挣这么点窝囊费不容易,没想把命也搭上去。 沈珠楹没办法,后面就没再去考了,主要是,她觉得电动车也挺方便的。 除了下雨的时候会有点麻烦,但她也可以坐地铁。 于是她照常随意敷衍了沈桉两句。 “行行行,也就小灼脾气好,每天下班以后还专程绕道过来接你。” “换了我,下了班只想毁灭全世界。” 沈珠楹:“妈,你对他,就好像多了一个亲儿子一样。” 每天小灼小灼的,提他的频次多到令人咋舌。 沈桉夸道:“小灼是个好孩子啊,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帅。” “……” 她就知道,颜控这种东西,是有遗传的。 不然沈桉当年也不能被赵子骞从江南拐到京北市。 其实当年沈桉跟赵子骞离婚以后,两个孩子,法院判的是一人一个。 当时沈珠玉跟着沈桉走了,而沈珠楹被判给了赵子骞。 但是中途发生了很多事,半年以后,沈桉回国,把沈珠楹接到了自己身边,并给她跟沈珠玉都改了姓。 沈珠楹其实没想到,自己会在某一天,再次见到赵子骞。 那天京北市下了初雪,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很快覆盖了外面的街道。 她兴冲冲地跑出去,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傅斯灼。 【木字满盈】:[图片] 【木字满盈】:京北市,初雪。 这天是傅斯灼去出差的第十一天,他仍然归期不定。 但是……与之前一去出差就杳无音讯的情况不同,他现在很乐于跟她分享他每天的所见所闻。 他甚至……比她还迫切地想要分享一些东西。 于是沈珠楹隔着一方屏幕,见过罗马尼亚奔涌的多瑙河和栖息在教堂之上的海鸥,还有很偶然的一天,他心血来潮遇见的,窗外很模糊的一抹绿色。 拥有生机勃勃的颜色。 他说他会在这时候想起她。 而沈珠楹那时在想什么呢? 她会想起,傅斯灼在年少时的那些怎么发也发不完的朋友圈,多么旺盛的分享欲。 到现在,只剩下深切而哀重的缄默。 但是他现在仍然愿意与她分享,就好像她独自拥有了他的朋友圈,也独自拥有了年少时的傅斯灼。 半小时后,“叮咚——”两声。 【a同学】:[图片] 【a同学】:罗马尼亚,月亮。 沈珠楹弯了弯唇。 一切都在变好。 因为今天初雪,花店的订单量骤增,沈珠楹不得不延长营业时间,一直到晚上七点半左右,才匆匆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除去加班费,她还给店里的每一个员工送了一大捧香槟玫瑰。 “今天初雪,祝大家万事胜意,记得把鲜花送给你们最爱的人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语又向小春和小桃重复了一遍。 小春和小桃合起来朝她比了个心。 新来的一个小伙笑着回:“珠珠姐初雪也快乐,斯灼哥还没有出差回来吗?” “没有,他应该还要过几天。”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觉得我比珠珠姐还想斯灼哥。” 另一个小伙道:“不止你,还有很多客人,特别是女客人来问我,说怎么没看见之前那个在窗边看书的帅哥了。” “你怎么回?” “我说,珠珠姐的老公,我怎么会知道?” 众人大笑。 沈珠楹没话说,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干得漂亮! 看着他们四个一一离开,沈珠楹做好收尾工作,把店门锁上便打算离开。 她转过身,看见了一个灰扑扑的身影站在雪地里徘徊。 夜色浓重,沈珠楹一时没看清,以为是哪个流浪汉,拧了下眉,想起店里还有几个面包没吃,正打算去店里拿的时候—— 面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近,面容也愈发熟悉与清晰。 他弓着背,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道:“幺女,爸爸来看你了。” 沈珠楹哽住,一时默然。 有多久没见了,十年,还是十五年? 曾经在她记忆中那样高大伟岸,能毫不费力地把她跟姐姐背在肩上的人,好像早就消失在了岁月的洪流中。 许久,她冷淡又礼貌地道:“抱歉,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只有妈妈。” 她转身就走。 “我不会认错女儿的,珠珠,珠珠,你再仔细看看我。”赵子骞锲而不舍地跟上来,“爸爸只是听说你结婚了,想来祝贺一下。”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沈珠楹脚步加快,警告道,“你再跟着我,我要报警了。” “你报。”他说,“我跟着我的女儿,天经地义,谁敢来管?” “我说了,我不是。”沈珠楹停止脚步,掏出手机看向他,“再跟着我,我就要报警了。” “我不想让事情变得太难看。” 即便是早就遥远而又模糊的关系。 这个时间点,路上人来人往,两人的争执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赵子骞终于急了。 他指着她的耳朵,像是抓到了什么证据,朝围观的人大声道:“我女儿从小就戴助听器,这不是我女儿谁是,闹了点别扭,闹了点别扭……” 他抓住她的手,语气略微强硬地道:“走啊,珠珠,你跟爸爸找个地方聊一聊。” 第42章 珠珠,你怎么不打? 周围人的视线,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会顺势扫到她的耳朵。 沈珠楹垂下眼睫,鼻头开始发酸。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这种目光了,却不知为何,这时候还是会有点想哭。 她扯了扯被赵子骞死死拽住的手腕,轻声说了句:“松开。” 他没动。 沈珠楹重复道:“你松开,我跟你走。” 不管他找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她现在都不想站在这儿,像只猴子一样任人围观。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沈珠楹这才开门见山地问:“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爸爸就是想你了……” 她径自打断他的话,眸光冷淡地道:“你快点说,我时间有限。” “爸爸看你花店里的生意不错,而且听说你找的那个老公,家里挺有钱的……”他搓了搓手,有几分窘迫,“能不能……借爸爸一点。” 她眼底有几分嘲弄:“又去炒股了,还是去赌博了?” “这段时间又亏了点,只要再投一点进去,再投一点进去……”赵子骞迫切地想说服她,“只要再投一点进去,马上就回本了,你就当……这钱是你入的股,以后我加倍奉还。” “你结了婚,这就当是爸爸给你准备的嫁妆了。” 沈珠楹再一次怀疑自己的助听器坏了。 她似笑非笑地扯出一抹弧度:“你要把我借你的钱,当做你给我准备的嫁妆?” 你没事吧。 “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话呢!我都说了,这钱你给我投进股市,不会亏!不会亏!你刚刚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 “啊?你们都看不起我!那些破老板们看不起我,沈桉也看不起我,连你都看不起我!!” 他神色逐渐癫狂,沈珠楹害怕地后退两步,抓紧了手里的包包。 “我没钱,你去找别人吧。” 沈珠楹跌跌撞撞地想跑,却被男人死死地扯住包。 “你骗你老子呢?啊?身上背的这包就值好几万,还有你穿的这衣服,还有你这戒指……” “你这戒指……” 赵子骞眼睛蓦地一亮。 他改为抓住她的手。 “你这戒指借爸爸几天,后面就还给你了……”他一边用力把戒指往外扯,一边说道,“你把戒指给我,救救爸爸吧。” “幺女,你救救爸爸吧。” “你别这样……” 沈珠楹喉咙里蓄着哭腔。 眼看着戒指要被抢走,她蓦地低下头,死死咬住了男人的手背。 “嘶——” 男人吃痛,大手猛地用力一挥,顺着力道,沈珠楹被推倒在地,头脑勺撞在了身后的大树上,助听器也在刚刚的挣扎中,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沈珠楹把手背在身后,缩在角落里,狠吸了一口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现在听不见了。 而在她面前,此时正站着一个神色慌乱的男人。 是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也是害她听不见的恶魔。 男人沉默着,逐渐朝她靠近。 他的脚踩在积满雪的地上,应该有“嘎吱——”的声音,可沈珠楹听不见。 她想要呼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细弱的一丝哀鸣。 黑色的影子将她覆盖。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安静地埋入双膝之间,等待着他过来揪住她的头发,然后扇她的巴掌。 许久,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她鼓起勇气抬头,却只见赵子骞踩着月光下的雪,步履蹒跚地离去。 而刚刚掉落的那副助听器,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她面前。 沈珠楹吸了吸鼻子,重新把脑袋埋入膝窝。 该怎么形容赵子骞这个糟糕的父亲呢? 在她小时候跟朋友玩得满身泥巴回到家的时候,他会趁着沈桉没回家,把她脏兮兮的衣服换下来,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 在京北市中心的跨年夜,他会把她扛在肩头,让她变得比他还要高,因而看见更绚烂的烟火。 在某一天,就像是今天这样的雪夜里,他会跟她一起堆雪人,耐心告诉她雪人虽然拥有长长的鼻子,但并不擅长撒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或许很早。 但是在沈珠楹心底有一条明确的分界线。 那就是他跟沈桉离婚的那天。 赵子骞从那天开始酗酒,抽烟,赌博。 沈珠楹那时候已经快十二岁了,她懂了很多。 她知道是因为爸爸对不起妈妈,所以妈妈才会选择离开的。 于是每回赵子骞喝了酒回家,哭着说对她说,珠珠,珠珠,你去求求妈妈原谅爸爸好不好,你去求着妈妈回来好不好。 你也想姐姐是不是?你不是好几次都想给妈妈打电话吗?你怎么不打? 珠珠,你怎么不打? 他哭得这么伤心。 可沈珠楹却从不回应他,只一口一口地给他喂醒酒汤。是她上网学的,说是可以缓解头疼。 “爸爸。”等赵子骞睡着了,她就悄悄摸他的头,“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就不伤心了。” 那时候的沈珠楹不懂。 痛苦怎么会因为睡一觉而消失呢? 痛苦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演变为怨毒和扭曲。 至少赵子骞就是这样的人。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一有不如意的地方,他就会开始摔东西,他会强迫沈珠楹给沈桉打电话。 沈珠楹一次都没给沈桉打过电话。 所以她会挨骂。 偶尔,也会挨打。 打完她以后,他会猛然清醒,然后跪在地上,开始用力捶自己的头,说爸爸对不住你,但是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听话呢? 你为什么不给妈妈打电话呢? 你不想要爸爸妈妈一起陪着你吗,幺女? 爸爸疯了。 他做坏事做多了,就这样了。 可是坏事,都是人自己做的呀。 十二岁的沈珠楹早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爸爸这个大人为什么还不明白呢? 某一天,他又喝醉酒回来了。 沈珠楹熟练地去给他熬醒酒汤。 他醉醺醺的,很大的酒味,只喝了一口,转身就吐了,怒道:“你想毒死老子啊?” 他扯着她的头发打了一巴掌,随即把她扔到一旁。 你想毒死老子啊?赵珠楹。 你想毒死老子啊,赵珠楹。 他蜷缩在角落里,两颊通红,神色涣散,还一直在不停地重复嘴里这句。 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沈珠楹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有鲜血汩汩地从她的耳朵处往下流。 第43章 半小时的吻 沈珠楹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可是她一觉醒来,就听不见了。 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很安静。 赵子骞正在她的病房前跟医生争论,他的嘴巴张张合合,面目狰狞又夸张。 他不再要求她给沈桉打电话了。 甚至,他开始不允许她给沈桉打电话。 沈珠楹每回看见他那张心虚愧疚的脸,都很想笑。 可是沈桉还是知道了,她连夜赶了回来,跟赵子骞大吵了一架,最后把沈珠楹接走了。 走的时候,赵子骞没过来接她,可是沈珠楹看见他了。 他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 他常常一喝醉酒就缩在那个角落。 那时候她已经戴上了助听器。 她刚戴上,对于外界的频率接收还在适应期,也因此,世界上大部分声音,对于当时的她来说,都是冰冷的机械音。 沈桉问她,珠珠,看什么呢? 沈珠楹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睫,很安静地说。 妈妈,我看见了一株潮湿的藤蔓。 曾经年少时以为永远宽阔,永远不会倒下的那堵墙啊。 已经变成了一株潮湿的藤蔓。 沈珠楹不知道自己在树下面缩了多久,直到有个人轻轻摇了摇她。 她抬起头。 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从他的口型来看,沈珠楹推测他是在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沈珠楹轻轻摇了摇头。 等高中生离开以后,她又蹲了许久,直到全身都僵冷,她才扶着树干慢慢站了起来。 然后她把助听器戴上,再次把自己,与这个不算糟糕的世界连接起来。 清风园其实离花店并不远,走路二十几分钟就能到,只是她之前总是想要傅斯灼过来接。 今天没有傅斯灼,她依然可以一个人走回家。 中途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沈珠楹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 是傅斯灼打来的。 她也是这时候这才发现,傅斯灼之前给她打了几十通电话。 但是因为没戴助听器,所以一直没听到。 她赶忙按了接听。 “喂。” 声音很嘶哑。 沈珠楹清咳了两声,让声音恢复正常,努力装作雀跃的样子问:“刚刚在洗澡没听见铃声,大忙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你在哪儿?”他那边有风声,呼吸声很重。 “我……”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沈珠楹哽了一下,悄悄抹了把泪,“我在家里啊,刚刚洗完澡。” 他离她这么远,要是发现她这么晚还没回家的话,会很担心的吧。 那头安静片刻,又重复了一遍。 “沈珠楹,你在哪儿?” “我……”沈珠楹吸了吸鼻子,最后说,“我在翠梧街和枫叶大道的交叉路口。” “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想出门看看月亮了。” “傅斯灼。” 沈珠楹仰着头,看今夜一轮清月挂在天上,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傅斯灼拍给她的月亮。 今夜大雪,京北市距离罗马尼亚的首都布加勒斯特有七千零六十七公里。 沈珠楹眨了下眼,轻声道:“今晚月色真美。” 而我也真的真的,很想你。 “我把月亮也拍给你看吧。” 那头喘气声更重,沈珠楹听到了他急促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雪地里,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用。” 他脚步声更快,然后喘着气说,“沈珠楹,你回头。” “什么?” 沈珠楹心头一片茫然,却还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矗立在雪地里,踩着脚下波光粼粼的月光,一步一步地朝她跑来。 是一个在今夜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 “傅斯灼。”沈珠楹呆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走到她面前,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斯灼修长而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黑暗中,他的五官轮廓更加清俊凌厉,眼底墨色浓得化不开。 “我今晚看见了两轮月亮。” 说完这句,他虎口卡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与男人冰冷的手指不同,他的唇灼热又滚烫。 他生涩地含住她的唇瓣,略显急促地跟她接吻。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沈珠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化了。 她有些腿软,幸好傅斯灼搂住了她的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离开,缓缓喘着气,抵住了她的额头。 沈珠楹还是没回过神来,一副被亲懵了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语气犹如灵魂出窍了一般。 “来找你接吻。”他笑着,又低下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宝宝,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 沈珠楹摇了摇头,不太想说。 傅斯灼没再问他,他另一只手熟练地划过她的腕骨,两个人十指相扣。 “走吧,回家。”他说。 此时已经接近零点,大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只剩两个人的脚步声,深深浅浅地踩在雪地里。 “沈珠楹。”男人的语调清浅,缓缓道,“还是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沈珠楹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好。”他握紧她的手,塞入了他的大衣口袋,又问,“那我过来接你回家,有没有让你心情好一点?” 沈珠楹点点头,笑了一下:“有。” “跟你接吻呢?”他认真问。 “也有。”她也认真答。 到了清风园,傅斯灼站在门口,松开了她的手,说:“进去吧。” 沈珠楹略微不安地看向他:“你不进去吗?” 他笑得有些无奈:“我等一下就要去机场。” “什么意思。”她愣了下,眼眶骤然红了,“你还要赶飞机回罗马尼亚吗?” “那为什么……”她又想哭了,“要突然赶回来?” “来找你接吻的。”他说。 萌生出回国这个念头时很突然。 大概是在她给他发了那张京市初雪的照片后。 他突然就想起了某个晚上,他从书房里出来,听到了沈珠楹在跟她的朋友打电话。 大概是在讨论新出的某部电视剧。 小姑娘被甜得在沙发上打滚。 “嗷嗷嗷,在初雪夜接吻,这也太甜了吧!豹豹猫猫我出生了!!!” 虽然听不懂她口中的“豹豹猫猫”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她也很喜欢在初雪夜接吻吧。 他去查了一下他的下一个工作行程,仔细算了一下,除去花在路上的各类杂七杂八的时间,他只有半个小时。 从京北市到罗马尼亚的首都布加勒斯特,路程一共有七千零六十七公里。 他只能空出半小时跟她接吻。 第44章 回来 沈珠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眼睁睁地看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慢慢地驶离了她的视线。 她手上还拿着手机,傅斯灼耐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珠珠,我提前让李姨帮忙熬了红枣鸡蛋汤,在厨房,你去喝一碗。” “嗯,好。” 她乖乖去厨房舀了一碗汤,把手机放在餐桌旁,一口一口地喝。 她这边只有瓷勺和碗碰撞发出的声音,而傅斯灼那边则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喝完红枣鸡蛋汤,沈珠楹觉得自己原本冰凉的身体慢慢暖和了许多。 她把碗勺放入洗手池,对傅斯灼说:“我喝完了。” “嗯。”傅斯灼声音低哑,“喝完了就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 “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用多想,好吗?” 他的语气循循善诱,温和又包容。 “好。”沈珠楹喉咙有点闷,问,“洗完澡以后,我还能跟你通电话吗?” “恐怕不行。”傅斯灼说,“我还有十分钟就要到达停机坪了。” “哦。”姑娘语气软软的,“那我过十分钟再去洗澡吧。” “我们可以再说说话。” 傅斯灼没有反对,说:“好。” 登机前,他对她柔声说道:“晚安,珠珠。” “晚安。”沈珠楹回。 一夜无梦。 沈珠楹第二天盯着镜子里精气神十足的自己,也觉得神奇。 她把这归结于傅斯灼的吻。 接吻真是一项优良美德。 等傅斯灼出差回来,她必须要找他多多接吻。 这天下午,温慕葵到了花店来找她。 她手里拎着两块慕斯蛋糕,笑着对她说:“吃一块吗?吃甜食能让心情变好。” 沈珠楹递出一束满天星给顾客,偏头,一脸惊喜地道:“好啊。” 寻了个店闲的时刻,沈珠楹坐在沙发上,一边跟温慕葵聊天一边吃草莓慕斯。 她其实很少吃甜食,奶茶也吃的少,嫌弃口味太甜了。 不过甜点能够治愈一切应该是真的,至少沈珠楹此时的已经没什么不开心了,眼角眉梢重新挂上雀跃。 又变成了原来那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温姐姐,你的波浪卷是在哪里烫的,感觉好漂亮啊,我一直想烫一个,又怕我的脸型不合适。” “就是我们医院旁边的一家理发店,店名没什么印象了,等我改天拍了发你。” “不用担心,珠珠这么漂亮,烫什么发型都很合适。” 被超级大美女姐姐夸漂亮,沈珠楹此时的心情已经称不上好了。 简直是心花怒放!!! 温慕葵在这儿待了两个小时,看沈珠楹店里日渐忙碌,就没再打扰,起身告辞。 沈珠楹忙里偷闲,给温慕葵塞了一大束粉百合,挥了挥手,依依不舍地说:“温姐姐,你等等我,等我改天去你们医院旁边染头发,然后就去看你,还给你带好吃的。” 温慕葵愣了好半晌,随即展颜一笑:“好。” 配着手里的那束粉百合,笑的简直……漂亮死了!!! 她刚一起身,祁舟就推开门进来了。 他视线波澜不惊地扫过她脸上未收的笑意,定格片刻,也勾了下唇。 “要走了?”他问。 “嗯。” “行。”他走近,过来牵着温慕葵的手说,“走吧。” 他看了沈珠楹一眼,敷衍似地随意说了句:“嫂子,我们走了。” “好。” 沈珠楹那时正蹲在地上剪花,也随意回了句。 然后她听到了祁舟接了个电话,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看着心情好多了。” 又嫌弃道:“你怎么絮絮叨叨不像个爷们儿。” 他推开门,牵着温慕葵走出了花店,沈珠楹最后只听到一句。 “傅斯灼,你使唤完我又来使唤我女朋友,没完了是吧,咱俩这账是不是得算算了。” 沈珠楹手上的动作顿住,终于迟来的反应过来,是傅斯灼喊温姐姐过来陪她的吗? 她眼睫颤了颤,胸腔内盈满了很陌生饱胀的情绪。 心跳得飞快。 他怎么这么好啊。 好像今天又更喜欢他一点了。 沈珠楹拍了一下她手里的这束冬雪玫瑰,给傅斯灼发了过去。 【木字满盈】:[图片] 【木字满盈】:初雪玫瑰,送给傅先生[爱心][爱心] 那边正在输入了半天。 最终,傅斯灼给她发了一个表情包。 一个小狗托腮,眼睛里还会冒出两颗红色爱心的表情包。 沈珠楹盯着这个表情包笑了半天。 这太不傅斯灼了。 她已经能够想象到,一脸严肃淡定,穿着西装的傅司长,是怎么在犹豫了半天后,把这个表情包发过来的样子了。 别把她萌死。 —— 傅斯灼在一周后再次落地京北市。 彼时李姨的孙子因为打雪仗发了高烧,特地找沈珠楹请了几天假。 沈珠楹关了店回家,看恒温房里种的蔬菜长势喜人,便打算在家里自己弄一顿火锅。 门铃响的时候,她还在厨房里洗菜,以为是自己订的火锅食材到了,将水随意地擦在围裙上,匆匆去开了门。 “来了!” 门一打开,沈珠楹愣了愣。 傅斯灼一身灰棕色羊毛大衣,肩头发梢都落下雪意,看着成熟又矜贵。 他一只手提了一个礼品袋,正垂颈低笑着看她。 沈珠楹眼也不眨地盯着看着,笑意逐渐浮现,心底的第一个想法是直接扑上去抱住他。 但是想起自己身上还戴着围裙,只好压抑住这个强烈的念头,眨了眨眼说道:“你回来了啊。” 语气生疏又局促的。 “嗯。” 傅斯灼盯着她看了几秒,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最终他上前一步,把她抱住了。 他脑袋埋在她的肩颈处,以一个很用力很紧密的姿态。 “珠珠,我回来了。” 他轻叹着落声,仿佛漂泊多日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途。 沈珠楹很隐秘地弯了一下唇,随即敛平,一本正经地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带点阴阳怪气的意味。 傅斯灼闷声笑了,抱她抱得更紧,热气喷洒在她耳边,唇瓣擦过她的耳廓,声音蛊极了。 他说:“一直都很想要回来。” 第45章 火锅 沈珠楹嘴角的笑容终于没忍住,慢慢扩大,她装模作样地拍他的背,哄着他道:“好喽好喽,这么想回来呀,现在回来啦。” 傅斯灼埋头,笑得更厉害,两肩颤着,胸腔都止不住地在震动。 “沈珠楹,你这人……”他笑得不行。 “我这人……怎么了?”沈珠楹语气里多了几分警惕。 是不是嫌弃她戴的围裙太丑了? 安静两秒又听到傅斯灼笑着继续道:“……说话怎么这么可爱。” 总是跟哄孩子一样。 好吧。 “我从小到大都这样。”她傲娇哼了哼。 她拍了拍他肩头的积雪,说:“你进来呀,外面冷。” “嗯。” 他答应了,却还是抱着她没动。 直到一缕鹅黄色的幽魂默默飘了过来。 “哪位是沈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沈珠楹以前是独居,为了安全,特意在性别那栏填的男性。 傅斯灼终于松开了手,从外卖员手上拿走外卖,一脸淡定地道:“我是,辛苦了。” “不辛苦。” 下了雪的晚上还得吃狗粮,是命苦。 进了门,傅斯灼把手上提着的礼品袋子递给她,说:“礼物。” 沈珠楹接过,打开盒子看了一眼。 是一套帝王绿的翡翠手镯,在明亮的灯光下流转光华,看着就价值不菲。 然而她只看了一眼就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傅斯灼无奈地笑了一下。 不等她开口,他便提前道:“鲜花在车上,后备箱里。” “是鲜切还是移植,都有什么品种的花?” 傅斯灼往客厅走,沈珠楹便揪着他的袖子一路追问。 “移植,好几盆,都在后备箱。” 走到了客厅,他拎起水壶要倒水喝,沈珠楹赶忙抢过来,笑得一脸谄媚,给他倒满水,乖乖巧巧地道:“您喝。” 他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觉得好笑:“高兴了?” 沈珠楹点点头。 他屈指轻弹她的额头,轻“啧”一声,道:“就这点出息。” 那手镯能买多少盆这种花了都。 “傅斯灼,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哪来的时间?一下飞机就往这边赶。 “那你来的正是时候。”沈珠楹把羊肉卷,牛肚,牛肉丸等火锅食材一一摆出来,“今天晚上吃火锅,赏脸一起吗?” “蔬菜是我亲手种的哦,你将会成为它的第一批客人。”她积极主动地炫耀。 “那我也太荣幸了。”傅斯灼从善如流地回。 “把菜洗好我们就可以开吃了。” 沈珠楹转头走进了厨房,背影轻快,肉眼可见地多了几分雀跃。 傅斯灼将外套脱下往沙发上一扔,也跟着她走了进去。 “需要我做什么?”他抬眼问。 沈珠楹环视了一圈,给了他几颗娃娃菜,说:“你把这个菜摘了吧。” “好。” 沈珠楹半蹲在地上把莴笋皮刮了以后起身,转头看见男人正微垂着头,动作不太熟练地在摘娃娃菜。 他穿了一件高领黑色针织衫,袖口抡至手肘处,有力的肌肉线条轮廓被勾勒地恰到好处,配上这张脸,看着禁欲又性感。 窗外雪花一片片飘落,今年京北市这场雪一直持续了很久,气温低至零下十几度。 室内开了暖气,温暖如春。 没有人说话,一片静谧。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狭小的厨房里流淌,沈珠楹莫名觉得暖气开得有点热。 蔬菜也弄好以后,沈珠楹打开冰箱拿饮料,问傅斯灼:“你是要喝橘子汽水吗?” 橘子汽水是他高中时期常喝的,现在更多的是喝茶或者是白开水。 傅斯灼偏头看向她,眼底还来不及浮现出审视,她便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或者是可乐和雪碧,也还挺好喝的。” “橘子汽水吧。”他收回目光。 “好。” 沈珠楹呼出一口气,拿了两罐橘子汽水,扔给傅斯灼一罐。 傅斯灼接过,中指轻巧地反扣住拉环,熟练地往上一推——清新的橘子味逸散。 是他一直以来独特的打开方式。 沈珠楹想起来,高中那会儿他是校篮球队的,每回轮到他打篮球比赛,小卖部里的橘子汽水甚至都会被售罄,一度到了十分夸张的地步。 他把这罐橘子汽水推到她面前,手心朝上,随意朝她勾了勾。 沈珠楹愣住片刻,随即恍然,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一本正经地问:“吃火锅的时候也要牵手吗?” “当然。”傅斯灼愣了一下便笑了,从善如流地回。 他一只手牵着她放在大腿一侧,另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橘子汽水,中指反扣,拉开,声音含着几分异常明显的笑意,“吃火锅也要牵手。” 其实只是想帮忙开罐汽水,他的确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才不跟你牵手呢。”沈珠楹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她“嗖——”的一下把手缩回,耳朵红透了,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道,“牵着手吃火锅不方便。” 铜炉锅正在咕噜咕噜地冒泡。 沈珠楹眉飞色舞地跟他讲最近在花店里听到的八卦,讲到兴起处,还会不自觉揪住他的袖子激动地摇,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傅斯灼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好像所有的星星都装在里面。 他手上的动作也一刻没停,眉梢挂着笑意,往铜炉锅里放蔬菜和肉类,等熟得差不多了就往她碗里堆。 他发现沈珠楹喜欢吃茼蒿菜和羊肉卷,不太喜欢吃白菜梗。 她更喜欢吃麻辣锅,番茄锅里喜欢加碱面。 傅斯灼一边给她夹爱吃的菜,一边儿还得跟她一块儿讨论一来她店里就开始吵架的张婆婆和王婆婆,这两天为什么不吵了。 不吵了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之前会边吵边抖落亲朋好友的八卦。 这几天听不到了,沈珠楹异常怀念。 傅斯灼把刚烫好的牛肚放她碗里,笑道:“有没有兴趣听听罗马尼亚总统的八卦?” “有。”沈珠楹倏地靠近,撒娇似的冲他眨眨眼睛,“你快说。” “想知道?”傅斯灼略显狼狈地移开眼,伸出一根手指头摁在她的额头上,将她推离一些。 “你快说!!!” 钓足了她的胃口,他跟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沈珠楹听完,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真的假的?这么猛!” 她怔怔咬断嘴里的菠菜:“对总统这个职位祛魅了。” “当然是假的。”他偏头笑得不行。 怎么这么好骗。 “傅!斯!灼!” “欸——” 傅斯灼笑得不慌不忙。 他仰头喝了一口橘子汽水,只喝得出满口的糖精味。 他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喝了。 就像他曾经无比地怀念从前,但又不得不承认,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而此时有个姑娘坐在他旁边,气急败坏地踹了他一脚,他也没躲,笑得更欢。 但是现在也很好。 傅斯灼第一次庆幸。 第46章 梦里 沈珠楹此时要被他气死了!!! 本来还以为自己撞破了什么大人物的豪门身世密辛,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结果竟然是他编的? 踹了两脚还不解气,知道他不爱吃辣,她又把辣锅里剩下的东西全塞他碗里,瞪眼道:“给我全部——吃!光!” 被气得有点口干舌燥,她起身想去倒点水,傅斯灼却以为她要走,赶忙拉住她,力道没收住,沈珠楹身体往后仰,他就顺势搂住她的腰,往下一压—— 于是就起个身的功夫,沈珠楹就莫名其妙地坐在了他的腿上,腰还被他禁锢住,动弹不得。 他垂睫看她,抿了下唇:“真生气了?” 沈珠楹没说话。 “那我错了。”他说。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你做什么?”她死命憋住笑,暖意却还是从眼睛里化开了。 “那我能有什么用?”他笑着,知道她没真生气,试探性地问了句,“跟你接吻有没有用?” 安静片刻。 沈珠楹扯住他的黑色毛衣,仰头望向他,一双眼睛坦荡荡:“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他低头,托住她的后颈,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不同于第一次的浅尝辄止,这一回,男人的唇舌滚烫,攻城掠地,侵略性十足,丝毫没给她喘气的空间。 沈珠楹一开始扯着他的毛衣,试图努力回应他,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只好两手勾住他的脖子,被迫承受着这个吻。 窗外的雪花翩迁飞舞,室内氛围却热得要翻了天。 铜炉锅还冒着白雾,咕噜咕噜,细细密密地冒出泡来,速度越来越快。 室内,原本还算青涩的啄吻声却愈发深重,愈发肆无忌惮。 不知过了多久,沈珠楹偏开头,力竭似地搭在男人硬朗的胸膛,率先叫了停。 “缓缓?”他轻笑着,意犹未尽地吻了吻她通红的鼻尖。 “缓缓。”她低喘着气,滚烫的呼吸隔着毛衣,喷洒在了男人的颈边。 安静了一会儿,等到两人呼吸都平复下来,沈珠楹闷声道:“有点渴。” “嗯。”他拿着自己面前的那罐橘子汽水递给她,问,“喝这个吗?” 是他之前喝过的。 但是两人刚刚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沈珠楹红着脸喝了两口橘子汽水。 然后就着她刚刚喝过的地方,傅斯灼仰着头,面色如常地把那罐橘子汽水喝光,捏扁了扔餐桌上。 “走吧。”他托住她的臀部下方,单手抱着她起来,“去沙发。” “等一下。”沈珠楹大概知道要去沙发上做什么事了,她脸熟透了,弱弱指了指桌上那个快要烧干了的铜炉锅,“把火关一下。”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傅斯灼克制地,只松松搂住她的腰。 他们接了一个橘子味的吻。 不同于刚刚的狂风骤雨,这个吻慢下来许多,他轻轻含着她的唇瓣,辗转反侧,像是在一丝不苟地品尝。 沈珠楹甚至能能分出一丝心神,悄悄睁开眼瞧他,却没成想正好对上了男人琥珀色的眼睛。 清亮又含着看不清的雾。 她飞快又把眼睛闭上,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声音多了几分羞恼:“你怎么不闭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不闭眼睛?”他追着继续吻她,声音有几分含糊。 “我睁开眼睛看见了啊。”沈珠楹一脸理直气壮地道。 “哦。”傅斯灼撇开脑袋,笑得肩膀都在轻颤。 又被耍了。 沈珠楹自以为很有气势地瞪了他一眼,殊不知她现在眼睛还红着,脸也红着,甚至连鼻尖都通红,看着像是在撒娇。 “乖乖。”他忍不住揉她的脸,喊她,又吻了上来。 男人的攻势愈发娴熟,密不透风,沈珠楹最后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凭什么他的吻技进步得这么快? 沈珠楹在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出现在她大学毕业典礼上的傅斯灼。 她梦见有人问他:“欸,兄弟,左边第三排那个女生,笑起来最漂亮的那个,你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彼时的少年穿了一件白衬衫,单手抄兜,略一扬下巴,仍是意气风发,“我未来老婆,沈珠楹。” 再一转眼,她被他压在了床上,男人滚烫的吻几乎遍布她的全身。 “乖乖——”傅斯灼平日清冷克制的眼底裹着化不去的情欲。 他两手卡在她的腰侧,柔和又充满欲望地喊她,含吮她的唇瓣,她的脖颈,一直往下…… 沈珠楹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只是一场春梦的时候,心情有点崩溃。 其实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但是她的睡姿……为什么……一点进步也没有!!! 然而即便自己做了那样一个梦,也不得不承认,傅斯灼的肉体对她很有吸引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珠楹的心理上却完全没有刚开始那种睡一觉就赚一次的紧迫感了。 大概是……沈珠楹慢慢可以开始畅想他们的以后了。 她很满意他们现在的状态,也暂时不太想去打破。 虽然他们是闪婚,但是每一次牵手,拥抱,接吻,一步一步,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就像是他们两个在正常谈恋爱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是由于这个梦,沈珠楹下楼吃早餐的时候,都没太敢直视傅斯灼。 想起梦里的内容,她莫名羞耻。 不过…… 她一边喝豆浆,一边又悄悄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 傅斯灼的身材……好像要比梦里的还要好一点。 傅斯灼这回一连出差了大半个月,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事情处理完了以后,倒是终于闲了一段时间。 他早上送沈珠楹去花店以后也没走,直接掀开帘子进了休息间睡觉,调整时差。 休息间里本来只有一条藤织椅供沈珠楹午睡用,但是由于傅斯灼每次一出差回来就要来她这里睡觉,赶也赶不走。 沈珠楹没了办法,干脆订了一张小床放在那儿方便他睡觉。 傅斯灼睡了一个上午,下午就懒洋洋坐在前台,动作熟练地打单,时不时在沈珠楹忙不过来的时候搭把手。 他现在甚至学会了做咖啡,拉花的手艺比沈珠楹还好。 小春和小桃对视一眼,都满意地点点头。 “老板夫越来越有老板夫的样子了。”她们这样打手势。 傅斯灼看懂了,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 等打烊以后,沈珠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个梦,她勾了勾傅斯灼的手道:“我今天想吃华大附近的板栗鸡了,我们一起吧。” 第47章 一家三口? 华大的周边有一条长长的美食街,此时晚上六点多,正是人多的时候。 两个人手牵着手,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样穿梭其中。 板栗鸡生意很好,两个人耐心等着,大概排了半小时的队才终于排到。 点菜的时候,板栗鸡的老板多看了她两眼,随即一脸惊喜地道:“哎呦,珠珠,也有一年多没来吧?” “这个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不是。”沈珠楹声音小了点,“我老公。” 不知道为什么,介绍他这个身份的时候,她总是会有点害羞。 “结婚了啊,时间过得真快,你以前还是跟你的舍友一起来吃呢。”老板看着两人郎才女貌,一脸慈爱地笑了笑,“还是老三样,中辣吗?” “这次微辣吧。”沈珠楹说。 傅斯灼却紧接着开口道:“不用,这回还是中辣,麻烦您了。” “好好好,这次给你们打五折,就当是我随的份子钱了。” 不待沈珠楹开口,老板便拿着菜单走了,嘴里还说了句:“千万别跟我推托,这么多年老主顾了,下次争取带着小孩,一家三口来吃哈。” “……” 什么……小孩啊…… 沈珠楹不敢看男人的表情,默默地低下了头。 吃完板栗鸡,她又貌似不经意间说了句:“去华大走走,消消食吗?” “走吧。”他牵过她的手,揣进大衣口袋。 冬日傍晚的远春园,光秃秃的枝桠,沉重的雪压上来,远远看过去,一眼望不到头。 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走着,也没怎么说话。 突然,沈珠楹左侧砸过来一个雪球,“啪嗒——”一下就要往她脸上砸,傅斯灼揽着她的肩,胳膊抬起来帮她挡了一下。 那边的一个男生隔着很远,抱歉似地冲两人招了招手。 沈珠楹偏头望过去,眼睛肉眼可见的,立马亮了。 嚯,那头一百来号人,正围在一块儿打雪仗呢,几十个雪球在天上互相乱飞,打出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气势。 刚刚还在跟他们招手示意的那个男生,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已经被埋了半边身子。 沈珠楹血液都开始兴奋了。 “我们也去,傅斯灼!”她很快挣开他的手,撒开丫子往那边跑。 “欸——” 傅斯灼无奈笑了下,只好也跟着跑了过去。 沈珠楹刚一加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地上捏了好几个雪球,周身三百六十度,随便往人身上砸。 这一通操作的后果就是,她几乎得罪了她周围的所有人,自然而然地被集火了。 好几个雪球一股脑地往她那个方向扔。 茫茫雪地上都是人,雪花碎屑飘飘扬扬,已经到了看不清人脸的地步了。 傅斯灼顶着漫天飞舞雪花屑,身上被雪球砸了好几下,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她。 此时,四面八方的雪球正往她身上砸,而姑娘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蹲在地上,跟只鹌鹑似的一动不动。 看着被欺负狠了。 小可怜。 他笑得不行,顶着四处乱飞的雪球朝她走去,正想要抱住她。 下一秒—— 眼前的小鹌鹑就猛地跳起来,手里拿着好几个雪球朝他扔了过来,嘴上还不服输地高声道:“哪里来的小贼,胆敢搞背后袭击,接我一招!” “雪球流星雨!!!” 猝不及防之下,傅斯灼躲都来不及躲,两颗扔他衣服上了,还有一颗,正好砸中了他的脸。 “……” “怎么……是你呀?” 她精心准备的复仇大计,怎么砸到了自己人? 傅斯灼低叹口气,抖落满身的雪,抬眼,在混乱的人群中跟她对视。 “对不起呀。”她自觉低下脑袋,语气抱歉又担心,“你的脸没事吧?” 果然最关心他这张脸。 傅斯灼摇着头笑了。 雪球还在漫无边际地往这边砸。 傅斯灼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将她圈入怀里,满天的风雪都被他隔绝在外。 沈珠楹听到了雪球的“呼呼——”声,一群年轻人叫嚣着青春与理想,而她被搂入他怀里,听见男人无奈地说了句。 “笨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珠楹闷在他怀里,感觉都有点喘不过气了,忍不住开口道:“他们还在追着我们打吗?” 其实已经没有了。 但傅斯灼面不改色地“嗯”了声。 “怎么这么过分,我那时候也没砸他们几下,报复心真强。” 她等下一定要千倍百倍地砸回去!!! 傅斯灼轻笑一声,正打算松开她,又听见一声大喊。 “那儿有一对臭情侣还抱着呢,兄弟们,砸!” “……” 沈珠楹有些不安。 “臭情侣……说的是我们吗?” 不会吧? 他们香香的啊。 然而四面八方的雪球已经砸过来了。 一说是砸情侣,一群早已疲惫的大学生仿佛突然间打了鸡血,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怎么办?”沈珠楹在雪球砸过来之前,赶紧重新埋入男人的怀里。 “砸回去,或者,跑。”他声音还是很淡定。 跑? 沈珠楹字典里就没有这个字。 “砸回去。” 她果断开口,随即低下头开始捏雪球。 傅斯灼挡在她身前,也随便抓了两把雪,朝那群人扔了过去,一扔一个准。 但终究是四拳抵不过几百拳。 沈珠楹最后怂成一团,再一次蹲在角落里,看傅斯灼一个人打他们所有人,弱弱道:“傅斯灼,要不我们还是先战略性撤退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不是逃跑,是战略性撤退。 像是早就在等她这句话,傅斯灼把他手里的雪球一扔,牵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找准一个方向就往外跑。 “别让那对臭情侣跑了,快追!” 一群反派!!! 沈珠楹一边被傅斯灼牵着往外跑,一边拿起手里的雪球往回扔。 走路不看路的后果就是—— 沈珠楹不知道被哪里伸出来的一只脚给绊倒了。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只一眨眼,她四脚朝天地躺在了一个巨大的雪堆里,半边身体都陷了进去,短时间内拉都拉不出来。 在北方,打雪仗的时候跌倒,是被活埋的前兆。 而傅斯灼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望着眼前这一幕,也哑住了,难得没了半点其他办法。 姑娘此刻脸上的表情都是懵的,显然也是不敢置信。 就这么扔掉? 怎么舍得。 第48章 傅斯灼大笨蛋 傅斯灼眉眼柔和下来,像是认了命。 他也跟着一头扎进了雪堆里。 等沈珠楹反应过来时,男人手肘半撑在她身前,眼睫和眉梢挂了雪意,低头,笑着俯视她。 “笨死了。”他说。 “快快快!两个人都摔了,快埋了这对情侣,成全他们伟大的爱情!!” 外边热火朝天,青春气十足,一帮大学生你丢一捧雪我丢一捧雪的,真把两人给埋了。 大雪隔绝了外部绝大部分的推搡声和欢呼叫嚷声。 沈珠楹此时脑袋嗡嗡的。 她没想过傅斯灼会陪她加入这场称得上幼稚的雪仗,更没想过会出现现在这幕—— 他半伏在她身上,为她隔绝了绝大部分寒冷。 两人都被埋在了大雪里,此时滚烫的身体贴得很紧,呼吸也灼热,在狭小的空间里,进一步交织缠绕。 傅斯灼长而黑的睫毛上挂了雪,扑簌扑簌地闪动,掉在了她的唇上。 他于是吻了上来。 月亮高悬在天上,柔和洒下清辉,照亮了一地雪。 教室铃声响了,是谁脚步匆匆,正急着赶回去上课。 宿舍楼下,是谁手捧鲜花步履徘徊,耐心等待着想遇见的人。 操场上,又是谁手拉着手散步,一人一只耳机,听周杰伦的歌。 沈珠楹不知道答案。 她现在被埋在大雪里,跟爱了很久的人接吻。 细密热烈的啄吻声。 隐秘而刺激,大胆又青涩。 他们心脏也紧贴着心脏。 那是沈珠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心脏可以跳得这么快。 砰、砰、砰、砰 简直刺激到要发疯。 许久,等两人把本就不多的空气几乎消耗殆尽的时候,傅斯灼这才翻过身,低喘着气,仰倒在雪堆的另一头。 打雪仗的人已经换了一拨,但同样拥有二十出头的青春和朝气。 他曾经以为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沈珠楹。”傅斯灼两手枕在脑后,懒洋洋抻着腿,就着明亮的月光看她,说,“我感觉我又活了一次。” 恰好远处的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沈珠楹没听到,偏头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他语气慢吞吞,“——你笨死了。” “……” “你才笨!”沈珠楹撇撇嘴道,“你最笨了。” “傅斯灼是世界上最大的大笨蛋!”沈珠楹两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惊动了光秃秃枝头上挂着的皑皑白雪。 “啪嗒——” 树上的雪落下来,又把她埋了。 “噗嗤——” 傅斯灼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啪嗒——” 傅斯灼也被埋了。 “……” 过了会儿,他把自己和沈珠楹都从雪里挖了出来。 少女梗着脖子,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仍不服输地道:“傅斯灼大笨蛋。” 傅斯灼捏着她的下巴,垂眸看她,一双眼睛比那皑皑白雪还干净清明。 他碰了碰她的唇。 “沈珠楹聪明鬼。” 两人安静又柔和地对视。 许久,沈珠楹喊了他一句。 “傅斯灼。” “嗯。”他低声应,“怎么了?” 沈珠楹听着耳边青春少年们肆无忌惮地欢呼声,双手捧着男人的脸,笑了笑说:“没什么。” 她不会告诉他,在埋头苦读的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曾经幻想过无数遍跟他一起考上华大,然后春天在远春园里散步,以及在每一个严寒的冬天,奔跑在广阔的操场上打雪仗。 他不需要知道这些的。 因为这是她的事,而永远与他无关。 —— 二十出头的年纪当然可以叛逆与肆无忌惮。 但是沈珠楹现在已经二十六岁了。 已经是身体免疫力开始下降的年纪。 她第二天一早头昏脑胀,头重脚轻,显而易见是感冒了。 傅斯灼看她脸色不对劲,给她量了体温。 39.5c。 他脸色开始变得难看,斜看她一眼,说:“躺床上去。” 沈珠楹弱弱道:“我今天有个大单……” “躺床上去。”他说,“不缺这一单。” “我缺啊,我觉得我也不是很难受,而且他定金都付了,我不守约是要赔钱的。” “我赔。” “这不是钱的事,人家今天是要跟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求……婚的。”觑着男人逐渐冰冷的神色,沈珠楹的语气也越来越弱,却还是坚持说完,“不能出差错。” “花店里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小春和小桃跟客人沟通不方便,另外两个人是新来的,我不放心。” “我去。”傅斯灼果断道,“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你……” 我也不放心。 她没敢说出口。 “沈珠楹。”傅斯灼缓了语气,“你放心,我不会出差错。” “是想自己走,还是我抱你上楼?” 姑娘终于轻抬眼睫,声音有几分干涩,示弱一般:“你抱抱我吧傅斯灼,我有点不舒服。” “好。” 傅斯灼横抱起她上了楼。 他给她掖好被子,摸了摸她还冒着冷汗的额头,柔声道:“先喝点退烧药,等一下医生就赶过来了。” 沈珠楹点点头,抿唇道:“我等一下把联系方式推给你,他要求在下午一点之前摆好。” “知道了。”他倒出两颗胶囊递到她唇边,无奈道,“先吃药,别的不用你操心。” 沈珠楹吃了药,药效一上来,脑袋昏昏沉沉,很快便睡了过去。 发烧时做的梦光怪陆离。 她梦见了很多人。 她梦见了喝醉了酒的赵子骞,他醉醺醺地坐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喊她幺女。 她梦见了满头银发的周清兰,她牵着她的手,问她自己身上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她梦见了来华大参加别人毕业典礼的傅斯灼。 男人穿了一身黑,眉眼间神色冷淡。 她听见他给出了跟上回截然不同的答案。 ——“欸,阿灼,我有一个园林专业的小学妹,叫沈珠楹,高中好像跟你是一个学校的,你认识吗?” ——“不认识,好像没什么交集。” 这才是他当时说出的话。 而沈珠楹当时手里捏着粉色情书的一角,感觉到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又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 冰冷又坚硬的,无论她怎么闯都闯不进去。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她当然很想转头就跑,却还是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努力积蓄起再进一步上前的勇气。 没关系。 他说不认识也很正常啊。 他们确实也没什么交集。 只要趁着现在还有机会,把这封情书交给他,他们不就认识了吗? 是她先喜欢他的,当然也要由她主动。 沈珠楹鼓起勇气上前,却又听到有人对他说道:“阿灼,参加完周煜的毕业典礼,咱们一块儿再去吃个饭吧,好久没聚了。” “不了,两小时后的飞机,马上就走了。” “又飞新西兰啊?” “嗯。” “听说你每个月都飞一次新西兰,都快四年了,还没跟你那小青梅处腻呢?” “小情侣感情真好。”另外又有人搭腔。 而傅斯灼淡着眉眼一言不发,没承认也没否认。 “珠珠宝宝,快过来,我们来拍毕业照了。” 裴茜三人在后面招手,催促道。 “好,来了。” 沈珠楹把粉色情书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地弯出一抹笑,转身朝她们飞奔而去。 “咔擦——”一声,相片定格,照片里的女孩儿笑靥如花。 同时定格的,还有那些掩于唇齿,埋于岁月的少女心事。 她今年,终于不要再喜欢傅斯灼了。 第49章 花精灵 沈珠楹睡得很不踏实,身体冷热交替,冷汗涔涔。 家庭医生刚刚来过一趟,说是不需要输液,多盖几层被子捂出汗就好了。 然而沈珠楹睡觉也不老实。 大概是因为热,她踢被子很频繁。 傅斯灼守在旁边,时不时替她掖一下被子,擦去额角的冷汗。 少女蹙着细眉,唇色极淡,面色苍白得吓人。 她带着哭腔,轻轻喊他:“傅斯灼……傅斯灼……” “宝宝,我在。” 怕热气泄露出来,傅斯灼没敢去牵她的手,只好俯身,一遍一遍地吻她滚烫的额头和干涩的唇角。 “宝宝,我在。”他说,“睡一觉吧珠珠,一切都会好的。” “我一直都在。” “骗人。”沈珠楹声音有些哽咽。 “傅斯灼,你骗人。” 为什么要在梦里这么悲伤地喊他的名字呢? 沈珠楹。 傅斯灼整颗心都提着,揪着拧着疼。 他抚了抚她汗湿的鬓角,轻柔地安抚道:“不骗你,珠珠。” “我会一直在的,跟你保证。” 或许是因为他这句话,少女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终于沉沉睡去。 —— 沈珠楹混沌着醒来时,感觉身上压了很多东西。 她努力睁开眼一看。 老天爷,她身上怎么压了五层被子。 她忍不住咳嗽出声。 傅斯灼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他听到沈珠楹的咳嗽声,匆匆说了句:“就先这样,挂了。” 咚—— 电话另一头的林特助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懵了。 就先哪样啊? 傅司长最近越来越喜欢考验他了,他必须迎难而上,努力当好傅司长的左膀右臂! 而此时的傅司长正俯着身子,手背贴在他太太的额头上,声音轻柔得不像话:“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 她开口,声音难听得像安陵容在喊“宝娟,我的嗓子。” 戏瘾上来了,沈珠楹摸着自己的嗓子,一脸慌乱地道:“傅斯灼,我的嗓子,我的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傅斯灼沉默片刻,说:“看来确实是不难受了。” 他递给她一杯温水。 “喝点水润润嗓子,我去厨房给你盛碗山药粥,先垫一下肚子。” 傅斯灼把粥拿过来,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她喝了一口,眼睛便一亮:“好好喝。” “好喝就行。”男人松了口气。 “你这是点的哪家外卖啊,能把链接推给我吗?” 李姨这几天请假了,沈珠楹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又是点的外卖。 “独家秘方,只此一家。”他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什么啊?你还藏私。”沈珠楹努了努鼻子,有些不爽。 傅斯灼幽幽看向她:“我自己做的。” “第一次下厨就获得了傅太太的肯定,我的确倍感荣幸。” 沈珠楹睁圆了眼。 “好厉害啊……” 她长这么大,就会煮醒酒汤和火锅。 “厉害吗?”傅斯灼语气很疑惑,“看着食谱往里面扔东西就行。” “……” 沈珠楹一脸惭愧地低下了头。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为什么她每回做出来的东西,都只能算是勉强能吃。 难道做菜也看智商吗? 沈珠楹一口一口把粥全部喝光,然后眼巴巴地仰头看向他。 “我……还有点饿。”她不好意思地道。 傅斯灼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去盛了一碗,一口一口喂她喝完,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成就感。 “再睡一觉?”他放下碗,“你刚刚睡得不太安稳,像做了噩梦。” 沈珠楹看向他,语气多了几分幽怨:“知道我为什么睡不安稳吗?” “为什么?”傅斯灼拧眉,是真想知道。 “因为……”沈珠楹一脸真诚地看向他,“我梦见你变胖了,变丑了,变秃了,变得没有人要了。” “哦,也不是没人要,作为你现在的合法妻子,我还是含泪要了你。” “……” 沉默片刻,傅斯灼盯着她,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角:“这意思我还得谢谢你。” “倒也不用。” “你拿本书给我看吧。”顿了顿又慢吞吞地补充一句,“不要你平常那些专业书籍。” 看又看不懂,睡也睡不着的。 傅斯灼睨她一眼,说:“行。” 跟傅斯灼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沈珠楹大概也摸清了这人的性格。 人前看着风光霁月,实则心是黑的,蔫儿坏。 逗人的时候就现在这副表情。 眼尾往上扬着,平日里冷清的瞳孔里蓄着一丝未藏的得意。 “你想干嘛?”沈珠楹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她现在可是病号!!! “我能干嘛。”他嘴上这么说着,去了书房。 然后……给她带了一本…… 童话书? “傅斯灼,你逗小孩呢?” “嗯。”他把童话书递给她,一派自然地道,“就是逗小孩啊。” “再睡会儿吧。”他哄道,“我给你讲故事。” 刚刚来的家庭医生说尽量让病人多休息。 “我睡不着。” “睡不着?”他躬身轻啄她的唇瓣,“现在呢?睡得着吗?” “睡不着。”沈珠楹努力忍住笑意。 “那要怎么才能睡着。”他凑过来含住她的唇瓣,“多亲会儿睡得着吗?” 沈珠楹不说话了。 “嗯?”他含糊着追问,眼神挑动着,“睡得着吗?” 花蝴蝶精…… 沈珠楹脑子里就这一个念头。 花蝴蝶精的舌尖抵进来,想撬开她的唇齿。 这怎么行? 会感冒的。 她闭紧了嘴巴,终于举起白旗,撇开脑袋道:“好了好了,我睡我睡我睡行了吧。” “那你给我讲故事。” 姑娘小小的脑袋露出来,此时唇色苍白,头发乱糟糟,傅斯灼却硬是从中看出了几分明眸善睐。 “好。”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裹着化不开的柔意,在昏暗的卧室里盘旋。 “从前,在一个充满魔法和奇迹的森林里,住着一位名叫珠珠的花精灵。” “她怎么跟我同名?”沈珠楹小朋友举手提问。 “是大笨猪的那个‘猪’。”他低声笑道。 “……” 沈珠楹紧紧闭上眼睛,不想跟他说话了。 傅斯灼和缓又饱含笑意的声音却仍在继续。 “从前,在一个充满魔法和奇迹的森林里,住着一位名叫珠珠的花精灵。” “她全身散发着淡淡的花香,穿着由花瓣编织的衣裳,头上戴着一朵闪耀的红玫瑰。” “她交了一位好朋友,叫小耳朵猫。” “有一天,森林里来了一名恶毒的女巫……” 而少女躺在床上,没等故事讲完,已经睡着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这回不会再被噩梦缠绕了。 第50章 哪里都可爱 沈珠楹的感冒到了第二天,已经基本上全好了。 大概是因为昨天睡了几乎一天,沈珠楹今天起得很早。 她以为这个点,傅斯灼会在健身房,却没成想在厨房看见了他。 男人穿着浅灰色家居服,背影修长宽阔,系着明显不符合他尺寸的粉色围裙,手机用一个支架撑着放在一旁,正在播放做饭的视频。 他的动作则是一贯的不慌不忙,甚至颇有几分游刃有余,一点都不像是厨房新手。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身望向她,略微惊讶地一挑眉:“今天这么早就起了?” “昨天睡饱了。”沈珠楹走进厨房,凑近闻了一下,眼睛一亮,“你在做燕麦牛奶粥?” “嗯,再过二十分钟就能喝,你要喝……” 眼见少女已经特别有眼力见地拿出了两个碗在一旁等待,他轻笑着摇头,将话里的最后一个疑问词咽下。 关了火,傅斯灼舀了一勺出来吹了吹,递到沈珠楹唇边。 “先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沈珠楹低着头喝了一口,异常满意地点头,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傅斯灼就着她刚刚喝过的地方,自然而然地把那一勺喝完了。 “是还不错。”他轻勾了下唇。 沈珠楹默默地移开了眼。 此男一大早又在散发魅力。 一起喝完了牛奶燕麦粥,沈珠楹特意上楼,化了个淡妆遮掩住病气。 此外,在傅斯灼的威逼利诱之下,她被迫穿了两套秋衣秋裤,羽绒服也厚到离谱,还是鹅黄色的。 要出门的时候,玄关处有面全身镜,沈珠楹盯着看了两眼,“噗嗤——”一下笑出声,抱怨似地打了傅斯灼两下。 “你好烦啊!!” “我不想穿两条秋裤。” 原因在于——她感觉自己就像外婆家开春时期养得那群肥乎乎的小黄鸭。 傅斯灼视线也扫过镜子里的她,满意点头,疑惑道:“不可爱吗?” “哪里可爱?” “哪里都可爱。” “……” 沈珠楹使劲忍住往上翘的嘴角,说:“你也别对我滤镜太大了。” 她清咳一声,刚要开口,强迫傅斯灼也穿两条秋裤,电话铃声就响了。 是沈桉打过来的。 她按了接听。 “喂,珠珠,你现在有空吗?”沈桉的语气难得多了几分严肃。 “有空的,您直接说,什么事?” “你外婆前几天在喂鸭子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去县医院查了一下也没什么大事,但我还是不放心,让你舅舅哄骗着把老两口送上了飞机,想着来协和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沈桉的语气多了几分焦躁。 “但他们现在也不愿意跟我去检查,说是浪费钱,要坐绿皮火车回安林,你快过来劝劝。” 这老两口的性格,用舅舅吐槽的话来说,那是倔驴见了两人都要跪下喊师父。 不过嘴倔的也架不住嘴甜的。 这老两口谁的话都当屁放了,就是沈珠楹,他们格外喜欢,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沈珠楹挂了电话,跟傅斯灼简单说了一下这件事。 “那走吧。”他拿过车钥匙,“去机场接外公外婆。” “哦,对了。”沈珠楹突然想起来,“我还没跟外公外婆说我结婚了。” 确切的说,她不敢。 不仅她不敢,沈桉也不敢。 当年沈桉不顾父母的反对远嫁给赵子骞,最终却落得了一个不太好的下场,也因此,老两口对京北市的男人一个都不看好,之前也一直张罗着给沈珠楹找江南地区的对象。 要是他们知道沈珠楹偷偷跟一个京北市的男人闪婚了,沈珠楹觉得,即便她备受老两口宠爱,也会被立刻扫地出门。 简单跟傅斯灼说明理由,男人默了片刻,开口道:“所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是……” “朋友。”她一脸严肃。 “哦。”傅斯灼的视线慢悠悠地停留在她的唇上,“懂了。” “唇友谊。” 他语气意味深长:“你们安林人玩得真花。” 沈珠楹:“……” 到了机场,傅斯灼下车的时候,习惯性地想去拉沈珠楹的手,被她迅速拍开。 “请注意你的身份,我的十年好友!” 傅斯灼:“……” 沈珠楹的打算是,先说他是她的十年老友,大概过半个月左右,再说他是她的男朋友,再过一个月,就说他是她的老公。 这样说出口,比闪婚好听多了。 也给老两口一个缓冲和接受的过程,毕竟他们现在身体不好,经不起刺激。 “外公外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十年好友傅斯灼。” 沈珠楹在机场接到沈长林和刘翠英后,跟傅斯灼特意隔出一段距离,这样介绍道。 “外公外婆好。”男人脸上的表情滴水不漏,“常听珠珠提到你们,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你好你好,小伙子怪俊嘞。”外婆夸了一句,便转而看向沈珠楹,夸赞道,“珠珠身上穿的这件真好看,看着眼熟。” “……是吗?” 可不眼熟吗? 每年春天都见。 沈珠楹尴尬地笑了笑,又不着痕迹地瞪了傅斯灼一眼。 外婆继续道:“是你妈妈叫你来劝我的?” 她冷哼一声:“劝她省了这条心,我们身体好得很,去什么医院,你现在就给我订回安林的机票。” 沈珠楹笑意盈盈地看向倔成驴的老两口。 半小时后,他们乐呵呵地坐上了前往京北医院的车。 到了医院,沈珠楹陪着他们坐在一旁聊天,傅斯灼去排队挂号。 一系列检查做完,天已经黑了。 沈桉也及时赶了过来。 “哎呦,珠珠,你这个朋友真不错,忙前忙后了大半天,你到时候记得请人吃个饭。”外婆望着傅斯灼忙碌的背影,很是感激。 “您放心,不会少他的饭。” “朋友?”沈桉愣了一下。 沈珠楹默不作声地给沈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手机。 沈桉看完沈珠楹给她发的消息,干笑了一下,觑她一眼,没敢做声。 检查结果要三天后才能出来。 在此之前,沈桉把老两口接到了她那里去住。 沈珠楹的病才刚好,又忙了一天,在回程的路上不自觉睡着了。 傅斯灼去后座拿了一件衣服给她盖上,又调高了车内温度。 到了清风园,他将车倒入私人车库,没急着回去。 他侧过头,借着车内昏黄的灯光,仔细描摹着少女柔美精致的五官,眼底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缱绻深情。 第51章 亲上瘾 傅斯灼从小到大,其实对美丑没什么概念。 在他眼中,人只有高矮胖瘦之分,至于五官,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难道还能有什么很大不同吗? 但他此时侧眸,看着少女安静的睡颜,也是第一次觉得有一个姑娘漂亮。 平时絮絮叨叨地跟人说话的时候漂亮,眨巴着大眼睛跟他撒娇的时候漂亮,瞪着眼睛生他气的时候也漂亮。 化妆的时候漂亮,不化妆的时候也漂亮。 穿裙子的时候漂亮,不穿裙子的时候也漂亮。 太漂亮了。 漂亮到他只看她一眼,心就软的不成样子。 漂亮到他想现在就吻她,又怕她睡不安稳。 沈珠楹朦朦胧胧睁开眼的时候,一道黑影覆盖而下。 她的唇上覆盖了一抹温热,下一秒就撬开她的唇齿,极尽纠缠。 许久,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浅色眼眸含着几分笑意。 “现在是二十三点三十四分,感受到了吗?” 沈珠楹被他亲懵了,傻傻地问了句:“什么?” “我在吻你。”他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里的灯关了,一片黑暗中,沈珠楹的手被摸索着,与他十指相扣,随即他再次吻了上来,力道很重,沈珠楹忍不住嘤咛一声,问:“傅斯灼,你怎么了?” 好像有点生气。 “没怎么。”他咬住她的唇瓣,轻轻磨了磨,语气很淡,“不是唇友谊么?” “那就再多亲会儿。” 沈珠楹最后腿软了,是被傅斯灼抱着上楼的。 等傅斯灼走了,沈珠楹一个人待在房间,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安静了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两肩轻颤着,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得不行。 怎么感觉……傅斯灼他好像亲上瘾了。 —— 老两口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外婆脑部长了个肿瘤,有压迫神经的可能,良性,需要做个手术摘除。 很巧合的是,外婆的主治医生是周煜。 看沈珠楹一脸紧张,周煜低笑着安慰道:“放心,只是一个小手术,风险不大,很快就好。” 沈珠楹松了口气:“谢谢学长。” “不用这么客气,我的本职工作。” “手术时间是在?” “一周之内吧,具体时间医院还要进一步商议。”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手术相关的注意事项,中途她电话铃声响了,看了一眼备注,沈珠楹冲他抱歉一笑,指了指手机。 周煜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沈珠楹起身接了。 “嗯,我现在在医院,跟周学长聊了一些注意事项,对,他是外婆的主治医生,嗯,没什么大事,就是可能要做手术,三天后,好,你过来接我吧,嗯嗯,拜拜。” 挂了电话,沈珠楹又走进去,继续跟他商议相关事项。 事情差不多聊完,周煜深深看她一眼,最后说:“还没恭喜你如愿以偿,珠珠。”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学生会的迎新晚宴上,很活泼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只是站在那儿,就有一种让人很想亲近的魔力。 她当时加了几乎在场所有人的微信,周煜那会儿就觉得,这个姑娘怎么这么会交际。 现在回想起来,哪里是很会交际,分明是足够勇敢。 而沈珠楹此时听到这句话,愣了愣。 很多人祝她新婚快乐,这还是第一个人,祝她如愿以偿。 沈珠楹眼眶有点热。 “谢谢学长。” “这有什么好谢的,正好我还要去看看你外婆的基本情况,一起走吧。” “好。” 沈珠楹提着包,跟他一块儿往外走。 中途碰上了过来接她的傅斯灼。 傅斯灼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挑眉看向周煜:“晚上聚一聚,正好祁舟也来医院接他女朋友。” “这小子最近来医院来得比我还勤。”周煜轻侃,摇摇头道,“不了,今天还要值夜班,下次吧。” “行。”傅斯灼轻轻点头,刚要说些什么,急救铃就响了。 周煜脸色一变,匆匆丢下一句“外婆那儿我下次再去”就大踏步离开了。 正好此时两人差不多快走到了外公外婆的病房门口。 沈珠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要不你就在外面等吧,我怕你来得太勤了,外公外婆他们会怀疑我们有奸情。” “有、奸、情?” 傅斯灼一字一顿地念出来这三个字,品了品,定了几秒,他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病房门。 “外公外婆,我来看你们了。” “哎呀,小灼,你又来了,你人过来就好了,怎么又提了东西,昨天你送过来的水果还没吃完嘞。”外婆的声音别提有多开心了。 “没事,你们吃的开心就好,昨天看您爱吃苹果,我今天再给您削一个。” “你先别管苹果了。”外公将他拉到棋盘旁边,“昨天那盘棋,我们再来琢磨琢磨,你怎么就突然赢了呢?” 三个人看着和和睦睦,亲如一家。 沈珠楹走在他后面进去,直接被老两口当成了空气。 沈珠楹从小被人说是朵交际花,可现在看来,交际花分明是傅斯灼才对。 还是朵极其漂亮妖艳的交际花。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临近手术的时候,外婆突然把她拉到角落,一脸神神秘秘地道:“你跟小灼,你们俩这么多年朋友了,就一点情况都没有?” “咳咳……”沈珠楹当时在吃橘子,被呛得不行,一股酸味直冲天灵盖,一脸紧张地问,“暂时没有什么情况……吧,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你以为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 沈珠楹眨眨眼,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您都知道了。” “外婆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脸色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个小伙子,他对你有意思啊!” “你看看啊,这几天为了我的病,他是忙上忙下的,下了班又是陪我聊家长里短,又是陪你外公下棋。” “你外公那棋艺,跟你不相上下啊,硬生生陪着他下了两个多小时,算是工伤了!” “还有你手上那橘子,刚刚谁剥的?还不是小灼给你剥的,你也不知道给人家说声谢谢,直接就接过去了。” 沈珠楹心虚地又吃了一瓣橘子:“我这不是……跟他这么多年朋友了嘛,顺手的事。” “那您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当您的外孙女婿,是不是也挺好的?” 她试探性地问道。 第52章 我跟他最配! “谈恋爱还行。” 不等沈珠楹眼睛亮起来,刘翠英又补充道,“不过他是京北人,结婚还得再观察观察。” “但你们都这么多年朋友了,要是有戏早就在一起了,我估摸着你俩也没戏。” “你小姨最近张罗着要给你表妹找对象呢,我把她照片给小灼看看,撮合撮合他俩……” “不行。”沈珠楹猛地抬起头,“您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外婆笑出满脸皱纹,自顾自继续道,“你表妹也长得漂亮啊,还是深大的高材生,好像还是学翻译的吧,工作也适配……” 她越说越觉得合适。 “不可以,不合适,一点都不配!!” 沈珠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句话脱口而出,“只有我跟他最配!” 病房里安静下来。 刘翠英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沈珠楹讷讷地,最终还是坚持道:“我喜欢他很多年了,外婆,您不能把他介绍给别的女生。” 外婆目光柔柔地看向她,半晌笑出声:“珠珠啊……” “你的眼睛是最不会撒谎的。”她点了点沈珠楹的额头,“小姑娘长大喽,结婚了都不告诉外婆。” “外婆。”沈珠楹怔住,半晌才小声道,“您知道了啊。” “对不起,不是故意瞒着您的,我就是……怕您把我扫地出门。” “这么大的事,你们娘俩以为真能瞒得住我?不过你们啊,还真是一个性子。” 不撞南墙就不回头,死犟着也要往前冲。 “就你舅舅那个拙劣的演技,你以为,他真能把我们骗到飞机场,然后一路飞到京北市?” 刘翠英这辈子,只来过两次京北市。 一次是听说沈桉要离婚了,她连夜坐绿皮火车来到京北市,任由她姑娘抱着她哭了一场,干净利落地打完离婚官司后,领着沈桉回了安林老家。 第二次就是这回。 她飞过来看看自家外孙女相中的另一半。 “那您看了,觉得他怎么样?”确认外婆没有怪罪她的意思,沈珠楹整个人放松下来,满脸期待地问。 “说句实话,我跟你外公商量了许久,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光要比你妈当年好很多。” 刘翠英和沈长林搭伙过了一辈子,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譬如赵子骞,脚步虚浮,眉目花心风流,神色涣散,经不起考验与诱惑。 而有的人则是块上好的羊脂玉,譬如傅斯灼,不但外表光华流转,有温润如玉的质感,内里更是清丽俊秀,有君子之姿。 “不过我们还是要再考验考验他的,我们家珠珠更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哪能让他这么快就得逞。” “你不准跟他说我知道你们俩已经结婚这件事,我还没开始考验他呢。” 这几天被这小子哄得都找不着北了,沈长林更是每天拉着他聊国家大事和象棋,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外婆,您就别担心这些事了,安下心来做手术吧。” “那怎么行?”刘翠英一脸的不赞成,“我主要是来考察考察小灼,做手术是顺便的。” “……” 顺便做手术的刘翠英人往手术室里抬的时候还一脸的淡定,顺便还能得出空来安慰安慰腿正软着的沈桉。 “担心什么,小手术。” 护士姐姐火急火燎地要推她进去,她拽着沈桉又说了句,“你新找的那个小伙子还不错,眼光比以前好多了。” “……” 漫长的三小时过去,手术室外的红灯变成了绿灯。 周煜从手术室内走了出来,眼神有些掩饰不住的疲惫,他摘下口罩,看向沈珠楹,语调从容不迫。 “手术一切顺利。” 术后的第三天,刘翠英已经可以自如地下床走动了,看着精神头不错。 “病人恢复得不错,再过个一周左右就可以出院了。”周煜那天来查房,对陪在病房前的沈桉说道。 “好,谢谢医生。”沈桉握紧一旁徐彦洲的手,终于松了口气。 周煜走出病房时,正好碰上匆匆赶来的沈珠楹。 她扎着利落的高丸子头,手里捧着一大束新鲜的浅紫色百合花。 看见周煜,她扯出一抹笑。 “学长,我外婆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周煜笑道,“老太太精神头很好,恢复时间应该要比预计地快很多。”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捧着的百合花递给周煜,“谢谢学长。” “送我的?”周煜讶异挑眉。 “当然,这段时间您辛苦了。”她顿了顿,一脸认真地道,“需要再绣一面锦旗吗?好像你们医生都很挺喜欢这个。” “不用。”周煜赶忙摆手,收下她递过来的鲜花,开玩笑似地道,“我是个社恐,千万别给我搞这些。” 傅斯灼下了班来到医院,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他走过去,视线划过周煜手里的百合花,随即若无其事地搂住了沈珠楹的腰,凑到她耳畔低声问道:“刚在聊什么?” 聊这么开心。 “在聊要不要给学长绣副锦旗,他这些天辛苦了。” “是吗?”傅斯灼不置可否,看向周煜,“改天给你送个十七八副不同颜色的,满足一下你的医者仁心。” “你当收集皮肤呢?”周煜笑骂,“行了,我等下还有台手术,就先走了。” 等周煜离开,傅斯灼就威胁似地捏了捏她的耳朵,不满道。 “给他送花,怎么不给我送?” “家里的花还不够多吗?”沈珠楹一脸的莫名其妙,“而且学长这几天忙上忙下的,给他送花感谢一下不是很正常。” “学、长。”傅斯灼慢吞吞地吐出这两个字,像是恍然,“你怎么不喊我叫学长?好歹我也在华大待过半年。” “我干嘛要喊你叫学长。”沈珠楹想到这儿就生气,“你当时都从华大转走了。” 少女炸了毛,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少乱攀关系。” 傅斯灼凝视她片刻,半晌没说话。 沈珠楹也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了,移开眼小声道:“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只是,太遗憾了。 傅斯灼拍了拍她的脑袋,最终也只轻啧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肉,举重若轻地道:“脾气越来越大了,沈珠楹。” 沈珠楹学着他,也不服输地戳了戳他嘴角还没漾起的酒窝。 “你也越来越无理取闹了,傅斯灼。” 两个人对视,都没忍住笑了。 可惜眼底的笑意盖不住心底的遗憾与怅然。 第53章 我只喜欢你 两人一进病房,刘翠英就把沈珠楹支出去打热水了,顺道还把沈桉和徐彦洲赶去上班。 老两口同时笑眯眯地看向傅斯灼。 傅斯灼坐在沙发上,八风不动,一脸淡定地削苹果。 刘翠英率先开口道:“小灼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相中的小姑娘啊。” “有喜欢的。” “这样啊。”老两口对视一眼,沈长林道,“方便告诉我们名字吗?” “恐怕不太方便。”傅斯灼脸上有几分为难,“我喜欢的姑娘,她有点害羞。”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刘翠英只好换了方向道:“是这样的,我们珠珠啊,她年纪也不小了,我跟她外公特意挑了好几个帅气小伙,你作为他的好朋友,要不也看看,帮我们参谋参谋。” “咔嗒——”一声,傅斯灼手上的苹果皮因为用力过度被削断了。 “好啊。”沉默了半晌,他把削皮刀放下,一脸平静地道,“我来参谋参谋。” “这个好啊。”刘翠英拿着一摞照片,随意抽出一张道,“戴着眼镜,西装革履,斯坦福大学毕业,回国开了家小公司,也算学业有成。” 傅斯灼瞥了一眼,语气轻飘飘:“不到三十岁就秃顶,戴的眼镜超1000度,很有可能会遗传给小孩,不合适。” “那这个可以啊。”沈长林翻出另一张照片,“没戴眼镜,还是华大毕业,长得也俊,年薪百万,合适得很!” “身高不到185,牙齿发黄,腮帮子肿大,爱抽烟还嚼槟榔,拿远点。” “那就这个,身高接近190,你看看这肌肉,一看就身体好。” 傅斯灼只看了一眼就把照片扔进了垃圾桶:“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眼神飘忽不定,眼下青黑,社会渣子一个,至少同时交往三个女朋友,不行。” 沈长林不信邪似的又拿出一张,还没开口,傅斯灼就淡淡道:“太丑的扔了吧,珠珠不喜欢。” “……” 刘翠英把照片一扔,破罐子破摔地道:“那要不你给珠珠介绍一个合心意的。” 像是早就在等着这句话,傅斯灼很快开口道:“您看我怎么样?” “身高189.5,不抽烟很少喝酒,长相还行,工作稳定,家境尚可,还有就是——” 傅斯灼顿了顿:“——我关注珠珠两年多了。” 男人语气变得郑重且诚恳:“我会尽我所能,给珠珠最好的保障。” “恳请你们放心。” 老两口面面相觑。 这样开诚布公,带有一万分的真挚,让本来想要为难他的两人瞬间噤了声。 与此同时,门口“哐当——”一声。 热水瓶滚落在地上。 而沈珠楹站在病房门口,震惊得舌桥不下,嘴巴都张成了“o”型。 什么鬼?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傅斯灼,说他关注她两年了? 不愧是巧言令色的大外交官,瞎话是张口就来啊。 没等沈珠楹想清楚,傅斯灼便拧眉走了过来,攥着她的手腕,低头仔细察看着,然后抬眸问道:“有没有哪里烫伤?” 沈珠楹呆呆地摇头。 “这儿吗?”他抚摸着少女手背上异常白皙的肌肤,一本正经地道,“好像是红了点,走吧,去皮肤科涂点烫伤药。” 沈珠楹:“?” “我没……” 她想要反驳,却又看到男人径自对二老说道:“我带珠珠先去涂药,你们好好休息。” 老两口难得一脸老实,忙不迭就点头了。 傅斯灼拉着沈珠楹的手出了病房。 他步伐很快,一言不发,沈珠楹被他牵着,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傅斯灼,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她小声问他。 傅斯灼没吭声,他牵着她的手,在医生护士和病人好奇的目光下,一脸冷淡地推开了安全通道的大门。 只一眨眼,沈珠楹就被压在了门后面。 男人硬朗的胸膛贴了过来,铺天盖地的吻也随之落下,来势汹汹。 沈珠楹还懵着,下意识地想要推他,却没成想他的舌头勾了进来,狠狠搅了一下。 就那么一瞬间,她腿就软了下去,被搅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傅斯灼撑着门板的手青筋暴起,另一只手紧搂住她的腰。 “我们什么关系啊,珠珠?” 他细细密密地吻她,声音含着几分执着意气,像是非要问出个答案不可。 “朋友?还是什么别的关系?”他平淡地问,气息含糊吞咽着,却吻得更凶。 “我们……”沈珠楹脑海里混沌一片,还在努力地拼凑思维,不太明白他在气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又问,吻得更加深入。 “戴着眼镜,开个公司的怎么样?” “傅斯灼……你在……说什么啊?”沈珠楹攀着他的胸膛,胸腔内的空气几乎消耗殆尽。 “还是华大毕业,年薪百万的?” 他一点一点夺走她的呼吸。 “嗯?或者是一米九的……嗯?你喜欢一米九往上的?我努努力也行。”他说。 什么呀。 沈珠楹推了推他。 “你先……跟我说清楚啊……” 傅斯灼却低下头继续吻她,力道更重。 她喘不过气,眼尾也红了。 “傅斯灼……” “我喜欢你啊,傅斯灼。” 这话一说出口,男人的动作终于停住。 他缓缓离开她的唇,很安静地垂眼看她,眼睫很长,根根分明。 而沈珠楹此时已经猜到他为什么生气了。 她弯眉笑着,踮着脚,如同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唇瓣,明明害羞得不行,却还是坚持说道。 “你是我的老公啊,傅斯灼。” 昏暗的楼道内仍然残留着令人暧昧的温度。 傅斯灼缓慢地眨了下眼,开口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也喜欢你,沈珠楹。” 他缱绻轻吻她的额头。 “我只喜欢你。”他说。 沈珠楹很好的掩饰住了鼻腔里冒出来的酸意,弯眉笑着,语气稀松平常地道:“我知道。” “是不是我外公外婆跟你说了什么?”沈珠楹握住他的手安抚道,“你不要信他们跟你说的。”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结婚了,所以想要考验……拿你出点气,刚刚只是在你面前演戏而已,不是真的。” 傅斯灼开口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就传来护士姐姐的吼声。 “刘翠英!沈长林!你们两个蹲在门边上,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第54章 十六春 “特别是你,刘翠英!”护士姐姐道,“刚做完手术,总是不好好在床上躺着,磕了碰了怎么办?” “嘘——”刘翠英苍老又心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知道了,知道了,小姑娘你声音小点啊,我外孙女外孙女婿在……” “你快点的吧。”护士姐姐又看向沈长林,“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看着你老伴,天天跟着她胡闹……” 门外一阵兵荒马乱。 而傅斯灼和沈珠楹此时站在门内,她腰还被傅斯灼搂着,两人身体贴得很紧。 沈珠楹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形,感觉没脸见人了。 她现在只想原地爆炸!!! 这老两口简直! 为老不尊! 而眼前的男人低低喘着气,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原本平整的羊毛衫也已经被她弄得皱巴巴了。 她瞥开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总之……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 傅斯灼沉默片刻,轻叹一口气,声音低哑:“但我娶了你是真的,沈珠楹。” “然后,很失礼的一直没有去看望两位老人家也是真的。”他轻抚着她的脸颊道。 沈珠楹意识到什么,仰头问:“你知道他们一直在演戏啊?” 傅斯灼扯了下唇说:“很明显了珠珠。” 她一开始才刚跟他提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不过老的小的都想演,他能怎么办,也只能陪着他们把这出戏唱下去。 “那也不怪你啊,是我一直不敢跟外公外婆说的。”沈珠楹眼眸轻抬,“那你还陪着他们……还有我,两头演戏。” “没办法啊。”他掐着她的脸蛋子,将她的嘴巴挤成鸟喙状,直到少女异常不满地看向他时才慢悠悠松开手,不急不缓地道,“没经过他们允许,就擅自享用了他们的宝贝。” “外公外婆就是要拿个布袋子蒙着我揍几顿,我也得笑意盈盈地接受。” 沈珠楹略微不好意思地抿唇。 “那没办法,我确实是个宝贝……”她随即一脸骄矜地仰着脑袋,轻飘飘道,“顶多……你挨揍的时候,我给你选个漂亮的绿色袋子。” “非得要绿色?”男人一脸为难,顿了几秒又道,“那能不能……别套头上。” “噗嗤——” “你有病啊!傅斯灼。” 沈珠楹反应过来,趴在他身上捶他,笑得不行。 —— 沈珠楹和傅斯灼再次走进病房时,刘翠英和沈长林显得异常忙碌。 沈长林一直在捣鼓他的象棋,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好棋,好棋!” 而刘翠英正捣鼓着电视机,手里拿着遥控器使劲摁,小声嘀咕:“这遥控器怎么摁不动了呢?” 傅斯灼走到沈长林对面,默默把車往左移动一格。 将军。 而沈珠楹抽走刘翠英手里的遥控器,面无表情地道:“外婆,这是空调遥控器。” “……” “呵呵,是吗?”刘翠英擦了擦自己额角不存在的汗,“难怪我觉得热呢。” 沈珠楹眨了下眼:“空调还没开呢,外婆。” “北方都开暖气。” “……” 她轻咳一声,一脸严肃地道:“珠珠,小灼。” 她继续要说些什么,门外的护士姐姐就猛地冲了进来:“刘翠英!” 护士姐姐尖叫。 “你是不是又偷偷把输液速度调快了!” “你回血了!!!” “……”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好不容易把场面处理好,刘翠英背对着他们躺在床上,彻底不想说话了。 沈长林笑呵呵地坐在她身边,给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我老伴儿不好意思喽。”小老头又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用口型对他们说道。 到了出院时间,沈珠楹捧了一大束向日葵递给还在别扭中的老太太,一脸诚恳地道:“对不起啊外婆,您外孙女携外孙女婿来给您赔罪了,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们一般计较了呗。” “咳咳——”刘翠英本来还想拿乔两下,却没忍住笑,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这个鬼精灵!” 她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傅斯灼。 傅斯灼不卑不亢地道:“这回还要麻烦二老走这一趟,是晚辈的失职,下次一定携厚礼登门拜访。” 刘翠英“啧”了一声。 “别跟你外公一样成天整些文绉绉的,你就记得下回来安林,带只可爱点的小黄鸭子就好了。” 傅斯灼愣了愣,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一定。” 一旁穿着鹅黄色羽绒服的沈珠楹感觉自己被攻击了。 她憋红了脸。 “外婆!” 整个病房里都充满了笑声,只有一个鹅黄色的小姑娘在跺脚。 “你们好过分啊!” 沈珠楹走的时候,给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送了鲜花,尤其是那个尽职尽责的护士姐姐,她送给她好大一束洋桔梗。 护士姐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终于走了。” 沈珠楹一脸抱歉地看向她。 她转身走到一半,看见那个护士姐姐又捧着花急匆匆地追了上来。 “你怎么还给我塞红包啊,我不能要。”她一脸肉疼地把红包递还给她,决心极大地闭了闭眼睛,“真不能要,会被开除的。” “红包?”沈珠楹愣了愣,想起家里那个一脸别扭的老太太,忍不住笑了。 “是刘翠英偷偷塞给你的。”沈珠楹悄悄说,“她大概,是觉得这段时间太麻烦你了,想对你说一声抱歉。” “这样吗?” 护士姐姐愣了愣,把红包里的钱都拿了出来塞给沈珠楹,然后收下了那个空红包,说。 “那就当是我收下了。” 急救铃突然又响起,她将手里的花束往旁边的长椅上一放,脚步不停,匆匆又跑向另一个病房。 —— 在机场送别了刘翠英和沈长林后,傅斯灼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然后揣进大衣口袋里暖着。 “直接回家吗?”他偏头问。 “好啊。”沈珠楹说,“去老宅吧,奶奶最近心情有点郁闷。” 周清兰最近很郁闷,原因在于,她之前看上的那个帅气老头,嘎了。 沈珠楹一到老宅,她就一脸痛心地说道:“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想开启人生第十六春。” “……” 沈珠楹悄悄问傅斯灼:“你有过十五个爷爷啊?” “没有。”傅斯灼一脸习以为常地道,“都是男朋友,还没到结婚那步就……” 他顿了顿,“去世了。” “……哦。” 第55章 好乖啊,老婆 “那你之前是怎么哄奶奶的啊。” 傅斯灼把电脑界面关了,淡定道:“很简单。” 半小时后,三人出现在了京北市最豪华的购物商城。 对于周清兰来说,何以解忧? 唯有——买、买、买。 她如今又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像打扮芭比娃娃一样打扮沈珠楹。 “珠珠,你快去试试这件,这件好适合你!” “还有这件,这件,这件,都拿去试一试。” 她拿着一摞衣服,兴冲冲地递给沈珠楹。 沈珠楹也不扫兴,欢欢喜喜地拿着衣服走进了试衣间,每一条都认认真真试了,情绪价值拉满。 而傅斯灼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手里拎着两位女士的包,等待。 沈珠楹试衣服的功夫,周清兰就坐在他旁边絮絮叨叨,高兴得不行。 “哎呦我们珠珠这么漂亮,怎么就被你小子娶到手了呢,漂亮得跟只小蝴蝶似的。” 顿了几秒又语重心长地道。 “你要好好珍惜,别像以前似的,半年一年的不着家。” “知道了,奶奶。” 傅斯灼无奈笑着,应道。 买完衣服,他下意识地就要去牵沈珠楹的手,被周清兰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手背。 “你干什么?别跟我抢珠珠。”老太太眼疾手快地拉着沈珠楹的手,一脸嫌弃地道,“你走前面。” 沈珠楹憋着笑,也一本正经地附和:“别跟我抢奶奶,你走前面。” “……” 沈珠楹牵着老太太的手,一边逛商场,一边感受着它苍老又细腻的掌心纹路。 她会想起刘翠英的手,同样苍老,却更加粗糙而有力。 那双手抚过饥荒年代,割过田里的稻谷,碰过滚烫的柴火,还会抱着年幼的她去够挂满枝头的青梅。 而眼前这双手,浇过名贵的鲜花,戴过翠绿的青簪,同样会轻抚她的长发。 是虽然截然不同,但同样漂亮的两双手。 逛了还没一会儿,周清兰就摆了摆手,连说逛不动了。 她拉着沈珠楹的手,又拉过傅斯灼的手。 看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戒指闪着光,老太太一脸满足地道:“我是逛不动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多去逛逛,不用管我。” “奶奶,我们送您回老宅啊。” “不用不用!有司机啊!而且我也要去相看新的帅老头了,你们处你们的,我也去处我的,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啊。” 傅斯灼一听这话,略一挑眉,悠悠道:“那您这回带个算命先生,争取找个命硬的。” “你这傻孙子!说什么呢!”老太太笑着骂了句。 等老太太走了,傅斯灼捏了捏姑娘柔软的手,低叹着道:“不容易啊,现在牵傅太太的手还得预约。” “早点习惯啦傅先生,本姑娘可是很受欢迎的。” 把家里两个老太太都哄高兴了,沈珠楹现在骄傲极了。 嗨呀沈珠楹,地球没你恐怕真的转不了呢。 两人都没有逛商场的兴致,干脆就去了旁边的游乐场。 游乐场位于市中心,同样也是京北市最大的游乐场,远远望过去,热闹又繁华,喧嚣的烟火气几乎要暖化厚厚的积雪。 在游乐场里逛了一大圈,沈珠楹最后指了指全是五六岁小孩的旋转木马,一脸严肃地道:“傅斯灼,要不我们还是玩这个吧,其他的项目都太危险了。” 从小到大,每回来游乐园,她都只敢玩旋转木马,因为这件事,她没少被沈珠玉嘲笑。 她之前为了不被嘲笑,也尝试着去坐过跳楼机,但是真的没开玩笑,她初二那年坐上去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把自己的遗产都分好了。 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幸好沈珠玉知道她的银行卡密码。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姐姐,沈珠玉会一边嘲笑她是胆小鬼一边陪着她一起坐。 因为沈珠楹觉得,满场都是小孩,就她一个大人,太丢人。 必须得找个伴。 她此时眼巴巴地盯着傅斯灼。 傅斯灼垂眸看她,无奈地扯了一下唇:“走吧,去买两张票。” 沈珠楹压住极力上翘的嘴角,善解人意地道:“其实……你要是不想坐旋转木马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 “哦——是吗?”傅斯灼拖长了嗓音,眼底含着几分逗弄的笑意,“那我不坐了。” 沈珠楹唇线立即敛平。 “傅、斯、灼—” 她威胁似地喊他。 他怎么不按照写好的剧本来啊!!! “好凶啊傅太太——”傅斯灼慢悠悠把玩着她的手指,顺毛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哄道,“喊句老公就陪你一起坐。” 除去喝醉酒的时候,她还没正式喊过他老公。 “我喊你个鬼。”沈珠楹果断拒绝,气冲冲地道,“你也没喊过我老婆。” “这样啊——” 男人看向她,狭长的眼尾轻佻,蕴满笑意,“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傅太太对我还有这种想法。” 沈珠楹:“……?” 她对他……有什么想法? “想让我喊你老婆?”他慢悠悠地反问。 沈珠楹本来要反驳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确实是想没错。 她无法反驳。 “怎么不直说?”男人继续诱哄着问。 沈珠楹迟疑着道:“我直说的话……” 女孩儿声音越来越小:“你就喊我老婆吗?” “当然。” 沈珠楹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地道:“那我想。” “想什么?” “想要你喊我老婆。”沈珠楹老老实实地回。 她说完这句话,看着眼前这只正在下套的花蝴蝶精,脑子里突然闪过沈珠玉说的那句——“你婚后会被他吃的死死的!!!” 呜呜呜呜,是这样没错啦。 她欲哭无泪。 “想要谁喊?”而眼前的男人语调极慢,还在不急不缓地反问。 这不是废话吗? 还能有谁? “傅!斯!灼!” 又逗她玩!!! 沈珠楹悄悄鼓腮。 也不是很想让他喊了。 她转身想要甩开男人牵着她的手,却被他猛地往里用力一拉—— 她半跌入男人滚烫硬朗的怀抱。 “听到了。”他笑着,声音缠绵又暧昧,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好乖啊,老婆。” “……” 沈珠楹此时一整张脸都红透了。 人,怎么能,会,成这样? 而很会的傅斯灼牵着此时已经晕晕乎乎的姑娘,一路走到售票处,嘴角笑意含着几分得瑟:“走啊老婆,我们去坐旋转木马。” 第56章 老婆,乱说话要受到惩罚 沈珠楹发誓,这是她玩过脑袋最晕的一次旋转木马。 周边都是七八岁儿童的欢声笑语,而傅斯灼就坐在她旁边的旋转木马上,拉着她的手,扯着唇笑。 脸上透出几分难得的少年意气,就好像十六岁的傅斯灼。 她当时脑子里只有沈珠玉对他说的那一句话在盘旋。 “你结婚以后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她心跳快得简直要爆炸!!! 不是说建国以后不能成精吗?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花蝴蝶精!!! 关键花蝴蝶精下了旋转木马以后,还搂住她的肩,笑得花枝招展,肩膀都在颤,低声对她说:“你的脸好红啊,老婆。” 沈珠楹:“……” “你闭嘴。”她只好强装淡定地来了这么一句。 “……” 不能再让他得意下去了。 沈珠楹决定反撩回去。 她环视一圈,视线越过重重人影,最终定格在某处。 眼睛一亮。 沈珠楹拽着傅斯灼走到一个摆满发箍的地摊面前,用一副“老娘不差钱”的表情道:“挑一个?我请客。” 傅斯灼盯着地摊上那些十分“童趣”的发箍,沉默片刻,语气有几分为难:“一定要挑一个吗?” “你不喜欢吗?”沈珠楹的语气很失落,拉着他的手甩了甩,一脸委屈地道,“我看别的小情侣都戴这个的。” “……” 男人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叹了口气,认命一般点头:“喜欢。” 他视线逡巡一圈,随便选了一个黑色的小猫发箍,说:“就这个吧。” 沈珠楹笑着,也给自己挑了一个小兔子发箍,心满意足地结了账。 她把小兔子发箍给自己戴上,得瑟地朝他摇了摇小脑袋,笑起来眉眼弯弯:“怎么样?我可爱吧。” 姑娘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的羽绒服搭白色围巾,温顺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此时头上戴了一个白色的,会闪光的小兔子发箍,冲他笑得正艳。 大约是小兔子发箍太亮了。 傅斯灼看得晃神,逃避似地移开了目光。 他欲盖弥彰地清咳一声,说:“还行。” “只是还行?”沈珠楹的语气有几分不服气。 虽然她没带镜子看不到,但一定可爱爆了好嘛。 “很可爱。”傅斯灼摸了摸她的脑袋,用拿她没办法的语气改了口。 再没人比得过你。 沈珠楹满意了,她拿过傅斯灼手上的黑色小猫发箍,命令道:“那你低一下头,我给你戴上。” 男人弯唇,听话地弯腰,两手撑着膝盖上,柔软蓬松的黑发,肩宽背阔,很大一只,很安静地等待。 沈珠楹突然很突兀地想到,跟他接吻的时候,她偶尔会忍不住将手指用力插入男人的发梢,柔软的胸脯会紧紧贴着男人的坚硬滚烫胸膛。 她总会在这时候感到疑惑,为什么会有人能拥有这样柔软的黑发和唇瓣,而又同时拥有好像永远挺直硬朗,打不烂的脊梁呢? 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沈珠楹默默红了脸。 她帮他把发箍戴好,然后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戴好了。” 傅斯灼刚要直起身,脸侧就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抹温热。 他抬眸,只见少女一双眼睛坠入星光,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说道:“好乖啊,老公。” 傅斯灼直接怔愣在原地。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流转,映出男人半边轮廓幽深的侧脸,鼻梁挺拔。 男人的五官比起少年时,棱角不知成熟冷厉了多少倍。 然后沈珠楹就眼睁睁地看着——傅斯灼的耳朵上逐渐浮现了一抹薄红,一路蔓延到颈侧。 她感到新奇,赶紧再接再厉,继续说道:“你的耳朵好红啊,老公。” 傅斯灼略微吸了口气,声音哑了不少,略带警告,又有几分无奈地笑:“别喊了,沈珠楹。” “我就要喊。” 她围在他身边,一路雀跃着叽叽喳喳。 “老公,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家里那只跑不动了的大胖橘?” “老公,我想吃冰激凌了,你可以排队给我买吗?” “老公,你怎么不说话啊……” “老公……” 老公老公老公…… 沈珠楹一路追着他喊,没注意到傅斯灼唇瓣紧抿着,脚步越来越急促,脚下的路越来越偏僻,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直到彻底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老公,我们等一下要不要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搂住腰,单手凌空抱起,随即将她压在树干上,他额头也抵了上来。 这个角度,两人几乎平视。 沈珠楹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眼神里的侵略性,几乎要化成实质性的线,一丝一缕地将其缠绕。 有点喘不过气。 “刚刚你喊了几次老公?”他视线幽深地划过她的红唇,薄唇掀起,轻声问道。 “不……不记得了。”沈珠楹结结巴巴地回。 “二十三次。”傅斯灼语调平静,幽幽看向她。 “老婆——”他修长的指尖轻抚她脸侧,随即慢条斯理地抬起她的下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道,“我们接二十三次吻。” 原来是接吻啊。 沈珠楹松了口气。 早说啊,她很喜欢接吻。 她笑着啄了啄男人的唇瓣:“这样就算一次吗?” “不算。” 傅斯灼压着她,吻得很深,动作愈发熟练,几乎要夺走她胸腔内全部的氧气。 “这样才算一次。” 许久,他放开她,轻声说道。 “那……要是吻不完怎么办?” 她当时整个人都发软,趴在傅斯灼身上低喘着气,感觉自己受不住二十三次就得缺氧而亡。 “吻不完?” 傅斯灼掐住她的腰,凑到她耳边,声音又哑又沉,一字一顿地道,“老婆——” “——那我们就做。” 他语调悠闲:“你还欠我几次,就做几次。” 说完这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珠楹从耳朵红到脖子根,整个人像只熟透的虾米一样,才终于移开了眼,胸腔震动着,缓缓地笑出了声。 直到女孩不服输的声音闷闷地从胸口传来。 “好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他缓缓敛了笑。 “珠珠。”傅斯灼眼眸幽深地盯着她,半晌才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我不知道。”沈珠楹一到关键时刻立马怂了,弱弱地把刚刚的话又收了回去,“我乱说的。” 暧昧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纠缠错落的影子映在草坪上。 这里远离人群,却隔不住喧闹,高大的树影将两人笼罩,隐隐约约还有脚步声传来。 这样惊险又刺激的时刻,男人俯身,凑到她颈边。 “老婆,乱说话要受到惩罚。”他垂眸,泄愤似的咬了咬她的唇瓣,说,“先欠着,等以后再——” “慢、慢、还。” 第57章 爱得要死 “我们的……以后吗?”沈珠楹怔了怔,眸色干净,眼底满是少女的心动,笑得甜甜的,“那太好了。” 傅斯灼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将脑袋埋在她的颈侧,乌黑的毛发蹭了蹭她,眼底欲望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柔软澄澈的笑意。 他无奈笑着喊她:“珠珠……” 怎么会这么可爱。 等傅斯灼帮她整理好衣服,沈珠楹就仰着头认真道:“傅斯灼,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一个拍立得照相馆,我们去那边拍点照片吧。” “好。” 两人牵着手走到了照相馆,沈珠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把傅斯灼手上提着的粉红猪猪小包拿了过来,低着小脑袋往包里头扒拉。 “怎么了?”傅斯灼疑惑。 “补口红啊。”她抿了抿唇,语气多了几分抱怨,小声道,“刚刚口红都被你吃完了。” “这样啊——”男人尾音拖长,语调多了几分难得的痞气,“那不用补啊。” 沈珠楹抬眸,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男人一字一顿,一脸无辜地继续道:“你现在的嘴巴——比之前还要红一点。” “……” “笨死了傅斯灼!!!” 沈珠楹脸直接爆红,顺手就拿起包打他。 “根本就不是一个口红色号!!!” 从照相馆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沈珠楹低头看着这一沓新鲜出炉的拍立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沓照片,两人换了很多动作,但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共同点——姿态非常随意而亲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情侣。 她突然就想起了两人之前拍的那张非常疏离的结婚照。 当时拍结婚照的工作人员还跟他们确认了好几次,是不是真的要结婚。 而当时,他们都非常坚定地回答:“要。” “傅斯灼,我觉得我们需要穿越到结婚那天,重新去拍一张结婚照。”她小声嘟囔。 傅斯灼也在低颈认真看他们刚刚拍的照片。 他轻扬眉梢,下意识地回了句:“那不如穿越回十六岁那年。” 沈珠楹偏头,见他眼角眉梢都漾着轻松笑意,好像十年风雨不曾存在,少年也依然如初。 他看向她,认真道:“不如穿越回十六岁那年的仲夏夜,假如你还愿意送我一枝石榴花的话——” “——我一定会在你转身离开时及时握住你的手。” 那天冬至将近,是京北市最冷的时候,人声嘈杂热闹,冬日寒风呼啸,远方积雪重重。 可是只有沈珠楹知道,仲夏夜那晚的风呼啸而过,穿越了青春年少时经历的十一个深秋与寒冬,终于抵达她身边。 于是春天终于来了。 这是上天给予最勇敢的人,最坚定的回应。 沈珠楹眨了下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你完蛋了傅斯灼。” “你现在好像爱我爱得要死。” 本来只是一句临时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自恋的玩笑话。 用来调节气氛。 然而傅斯灼扯了下唇,凌厉的喉结上下滑动,很认真地看向她说:“把好像去掉。” 他现在就是,很爱她。 爱她爱得要死。 —— 回到清风园,沈珠楹艰难地抱起身材愈发可观的猪猪,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问傅斯灼:“有没有专门给猫用的跑步机?” 猪猪:“……喵?” “喵喵喵喵喵……” 它开始狂叫,求助一般看向傅斯灼。 “有。”傅斯灼转身拆了根猫条,无情道,“我等一下叫人送过来。” “喵——” 猪猪绝望躺倒,肉垫子无力地扑棱了两下,以示反抗。 它的豹豹猫猫……是魔鬼吗? 然而无人在意一只小猪咪的心碎时刻。 傅斯灼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沈珠楹,问:“介意我把刚刚那几张拍立得发朋友圈吗?” “当然不介意啊。” 沈珠楹摇了摇头,突然就想起了论坛上之前说的那句话——“要是真夫妻的话当然是约个时间一起官宣啊,哪有间隔一天才发的,合理怀疑女方的照片是p的。” 呵呵,等一下我就要你看看什么叫真夫妻。 她仰头喝完傅斯灼递过来的温水,“砰——”一声把水杯落在大理石餐桌上,歪头道:“那等一下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发吧。” 傅斯灼讶异挑眉:“好。” 于是京北时间晚上九点整,两人几乎是同时发了一条朋友圈。 【first】:我与她[图片] 【木字满盈】:我与他[图片] 照片中,男人一袭黑色大衣,头上戴了一个黑猫发箍,单手抄兜,侧眸看向站在他旁边,明媚笑着的姑娘,唇角不自觉漾起酒窝。 而姑娘头上戴着兔子发箍,搞怪一般扯着男人头上的猫耳朵,神色傲娇,微扬着下巴,明眸善睐。 这照片一出,两人的朋友圈都炸了。 傅斯灼评论区全是一群损友在底下阴阳怪气。 【祁舟】:我与她~ 【周礼】:我与她~ 【奶奶】:珠珠好漂亮[玫瑰][玫瑰][玫瑰] 【沈桉】:小灼好帅[玫瑰][玫瑰][玫瑰] 【陈部长】:每回出差特意带上专机的花就是为了给这个小姑娘?[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林特助】:傅司长好帅,傅太太好美[爱心][爱心] 而沈珠楹的评论区则全是颜狗在狂欢。 【黄奕萱】:我去,我上回看傅斯灼还是个高冷西装型男,这才短短一个月,此男已经被你调教成这样了吗? 【温柔知性的姐姐】:你就说你婚后是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李凝】:啊啊啊啊啊你们俩的颜值好配啊,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们!! 【小春】:是老板和老板夫,我的cp发糖啦[托腮][托腮] 【温姐姐】:珠珠好漂亮啊[飞吻] 【外婆】:@%“!”;: 【外公】:你外婆叫你跟傅斯灼下周来安林过烟火节。 沈珠楹非常满意这群亲朋好友提供的情绪价值。 附中论坛上也彻底没人放屁了。 嘻嘻,目的达成。 然而第二天,沈珠楹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秀恩爱,死得快”。 尤其是在她没有屏蔽自己花店里相熟的老客户时。 她第二天在花店的一整天,收到了如下调侃与问候。 阴阳怪气型的。 “珠珠老板,你们店里有没有一束花叫‘我与他’的啊,给我也包一束,跟喜欢的人求婚包成功的。” “……” 热情询问型的。 “欸,小姑娘,你那个黑猫老公去哪里了,怎么今天还没来啊?你的小兔子耳朵呢?也戴着呀,漂亮活了嘞。” “……” 趁机要求打折型的。 “珠珠老板,今天是不是也要打个折扣啊,你看看,你的那个‘他’过来接你喽,心情是不是一下子就变好啦。” “……” 第58章 试一试 沈珠楹受不了了,直接躲进了里间。 幸好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另一件更令沈珠楹头疼的事发生了,那就是—— 她在网上突然火了。 起因在于,不知道是谁把沈珠楹之前怒怼求婚男的视频给传到了网上,一开始还没溅起什么水花,就这几天,莫名其妙的,那个视频开始火了,目前在某音大概有了几百万赞,讨论的人也很多,甚至一度火上了热搜。 【性感大蟒蛇】:好清纯不做作的小姐姐,骂得我好爽。 【你头上有屎】:话说……只有我觉得这个小姐姐长得很漂亮吗?不施粉黛也有股凌乱美。 【美丽动人小蟑螂】: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这个小姐姐嘴里说的老公是谁吗?小姐姐长这么漂亮,他老公得帅成什么样啊。 【星辰大海】:小姐姐的老公巨帅巨帅!我之前傍晚去花间集买花的时候还碰上他来接这个小姐姐了,两个人平常只是站在一起就好甜。 【看见我请提醒我去学习】:她老公是外交部新任副司长啊,你们都不知道吗?这几天我陪爷爷看新闻,他那张帅脸出现的时候,我感觉新闻都变得有趣了。 【我妈打我】:不过话又说回来,没人觉得她老公的声音有点耳熟吗? 这句话不太起眼,很快就淹没在了漫天的评论里。 视频最火的那几天,网上好多人都慕名而来,客流量一下子翻了好几倍,花店里人手不够,沈珠楹只好又雇了两个员工帮忙顶班。 好在等热度过去,一切又开始慢慢恢复了正常,沈珠楹也终于能喘口气了。 那天距离烟火节还有两天。 傅斯灼照常下了班过来接她。 他这段时间特意没开车,两个人手牵着手,沿着长长的梧桐大道,踩着积雪,一路慢悠悠地走回了清风园。 她当时正笑着跟傅斯灼吐槽今天遇到的一个奇葩甲方,视线不经意间一扫,就扫到了一个躲在树后面的,灰扑扑的影子。 她声音蓦地停住,脚步也不自觉地顿了顿。 “怎么了?”傅斯灼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看到了梧桐树下簌簌落下的雪。 “没事。” 她摇了摇头。 大概是看错了。 到了清风园,李姨已经熬好了乌鸡汤放在厨房保温。 沈珠楹喝完一碗以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又盛了一碗,随即慢吞吞开口道:“傅斯灼,过两天以后烟火节就开始了,你有空过去吗?” 烟火节算是安林区除了除夕以外最重要的一个节日了。 安林区的人们在那天祈福挡灾,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万事胜意。 而新婚夫妻也会在那天得到最真挚的祝福,寓意长长久久。 这大概也是刘翠英一直提醒他们过去的原因。 “有空,我们订明天下午的机票吗?” 傅斯灼当时坐在她对面,面对着电脑处理一些零散的工作。 他还没换家居服,白色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顶,红色领带也严谨端正。 他戴了一副金丝眼镜,视线正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在蓝光的映衬下,男人的喉结很明显地上下起伏,薄唇抿着,线条冷清凌厉。 沈珠楹的视线从男人修长骨感的手一路往上移,划过男人的喉结,最终定格在男人的绯薄的唇上。 只有亲过的人才知道有多软。 沈珠楹很没出息地咽了一下口水,视线游离了一下,用极小声的声音喊他:“傅斯灼。” “嗯?” 傅斯灼一边在电脑上打字一边回她。 “就是……”她再次咽口水,“你知道的吧,我外婆家比较小,可能没有那么多房间……” 打字声蓦地停住,他抬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薄唇不经意间往上勾了勾。 “所以……傅太太的意思是?”男人松了松领带,顺着回。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可能得睡一个房间。” 沈珠楹一双大眼睛滴溜滴溜转,最终对上了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立刻心虚移开,欲盖弥彰地道。 “你别误会,我也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就是……”她声音越来越小,“确实没有那么多房间嘛。” “而且我们不是夫妻吗?”她越说越理直气壮,“夫妻睡一张床本来就很正常啊。” “不睡一张床才不正常好不好?” “我们去外婆家,要是不睡一张床,外婆肯定会怀疑的,本来她就不乐意我找京北市的男人。”沈珠楹一脸语重心长,谆谆教诲。 “怀疑什么?”傅斯灼把领带解了,微微偏头,又慢条斯理地解开两粒扣子,露出嶙峋漂亮的锁骨。 沈珠楹看直了眼,直愣愣地说出没过脑子的那句:“怀疑你不行。” “……” 整个别墅都安静下来了,只有猪猪幽怨地“喵——”了一声。 它此时拖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在跑步机上艰难地跑动。 跑步机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小小的它终于初步感受到了爸爸妈妈对它厚重的爱。 而沈珠楹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 她慌忙摆了摆手,补救道。 “我没有说你不行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外婆会怀疑你不行。” “……” 糟糕。 她在补救些什么呀! 傅斯灼静静看向她。 而沈珠楹绝望捂脸。 傅斯灼至少安静了一分钟,才从喉咙里慢吞吞地挤出了一个字。 “呵。” 他一字一顿,那三个字像是从喉咙里嚼出来的。 “我、不、行?” 男人摘了腕表,慢悠悠地站起身,幽深的眸子望向她。 他穿了一身考究的紧身马甲,白色衬衫下的肌肉线条喷勃又有力量感,长腿一迈就到了她面前,黑色阴影也随之覆盖而下。 男人此时身上压迫感太强。 沈珠楹只好一脸乖巧地冲他笑了笑说:“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绝对没有说你不行的意思。 “明白。” 傅斯灼嘴角勾出一抹温和笑意,配上那副金丝眼镜,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 沈珠楹松了一口气。 “那就……” 她余下那个“太好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男人便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幽幽道。 “傅太太是想……” 他刻意顿住几秒,勾得沈珠楹心脏高高提起。 “……试试我行不行。” “……”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但是沈珠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我没……” 她刚要否认,男人就垂下眼睫,笑得像个妖孽:“行,那我们试试。” 沈珠楹慌乱眨眼:“试什么?” “傅太太,不知道试什么吗?” 他扯了扯嘴角,躬身将她横抱而起。 第59章 谁还管得了…… “什么?”沈珠楹决定装傻到底。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他轻声道:“走了傅太太。” 他抱着她往楼上走,笑意轻松,低头吻上她的额头,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们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沈珠楹两只手下意识地攀住了男人的脖子,脑袋埋入他的颈侧,懵懂又大胆地问了一句:“家里有没有避孕套啊?” “上回去超市顺手买了。”女孩温热的呼吸就洒在他颈侧,勾得男人眸色渐深,柔声道,“在我房间。” “珠珠。”他压低了声音问她,暗示性十足,“去不去我房间?” 女孩很小巧的一只,安安静静地埋入他怀里,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他,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但是……我要先去洗澡。”沈珠楹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闷声说。 “好。”傅斯灼应声。 “我要先去我房间洗澡。”沈珠楹小声强调。 “知道了。” 傅斯灼进了她的房间,将她抱到床上,随即半蹲下来,仰头看她,抚了抚她柔软的鬓角,轻声道:“沈珠楹,我就在隔壁,你永远有来或者不来的权利。” “记住。”他一字一顿,认真道,“叫停的权利永远在你。” 这大概是沈珠楹洗得最忐忑的一次澡。 她脑子里一幕一幕闪过许多画面,从她的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关于傅斯灼的,每一次重逢与错过。 十六岁,十八岁,二十二岁和二十四岁,他们之间总是在错过。 温热的水流遍全身,沈珠楹闭了闭眼。 这一次,她不想再错过了。 但是洗完澡出来,沈珠楹去衣帽间挑内衣的时候又开始懊恼。 怎么都是可爱型的……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要买一些性感的呢? 沈珠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挑了半天,最后挑了一件hellokitty的。 嗯……也很幼稚,但已经相对没那么幼稚了…… 她抱着枕头慢吞吞地挪到了傅斯灼的房间外。 门还是没锁,一缕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咚咚咚——”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过了几秒,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往里一拉—— “咔哒——”一声,门关了。 沈珠楹被压在门上,滚烫暧昧的吻落在她的耳后和颈侧,男人掐着她的腰使劲往自己那儿摁,女孩儿特有的曲线很快贴合上了他滚烫的身体。 好奇怪啊…… 沈珠楹仰着头,细细密密喘着气,感觉头顶的灯光在转。 他偏头咬住她的耳朵,磨了磨,含糊着问。 “怎么这么晚,还以为你真不来了……” 带几分幽怨。 沈珠楹脑袋发晕,没听清他说什么,勾住他的后颈讨好似地摸了摸,说:“我的枕头……好像落在外面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管枕头? 他扯了一下唇,彻底没脾气,托住她的臀部下方,把她抱到床上,直接压了上去,单手扣住她的双手压在她脑袋上面,细细密密地一路往下吻她。 他另一只手开始解她的浴袍系带。 系带解开,少女最柔软饱满的身材曲线彻底袒露出来。 她脸红透了,眼睫轻颤着说:“傅斯灼,你把灯关上啊。” 傅斯灼喉头紧了紧,没听她的,再次吻上他的唇。 “宝宝。” “怎么这么漂亮啊,珠珠宝宝。” 他这样说着,吻一路往下落。 狭小的卧室热火朝天,呼吸声紊乱。 于是突然响起的铃声就显得十分突兀,且难以忽视。 傅斯灼此时弓着背,眉间布满细汗,正一边吻着她,一边生涩地在解她的内衣扣子。 一副懒得管铃声的样子。 沈珠楹推了一下他,喘出一口气说:“好像是……你的手机响了。” 谁还管得了手机? 世界第三次大战打响他都不想管了。 他捞起手机,看也不看就给挂了,俯身打算继续吻她的时候,铃声又响了。 “……” 沈珠楹默默拿过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蛹,一双干净的眼睛盯着他瞧:“你还是看看吧,万一是什么国家大事呢……” 他瞥了一眼还在响的手机,声音沙哑:“祁舟的。” 他能有什么国家大事打过来?! 然而姑娘一脸认真地道:“那更要接了,万一是温姐姐有什么事呢?” “……” 没话说。 傅斯灼把手机捞过来,摁了接听。 “什么事?”极其不耐。 “啧,阿灼,你的语气怎么……这么欲求不满?” “……” 傅斯灼抿了下唇,一言不发地按了挂断,弓下身来,正打算跟她继续。 然而沈珠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他,疑惑道:“干嘛挂了?万一跟温姐姐有关呢?” “……” 他认命,懒洋洋地仰靠在床头,又打了过去,开了扩音,问:“什么事?” 顿了几秒,“跟你女朋友有关系吗?” “你有病吧?”那头二话不说,开始骂,“这么关心我女朋友干嘛?” “……” 又过了几秒,祁舟吊儿郎当地笑了。 “是跟你老婆有关。” “……” “就上回……你让我告的那个何奕明?” “我查了点资料,啧,那可太有戏了,简直是前科累累啊,怎么着也得判个……五年以上吧。” “行,知道了。” 傅斯灼呼出一口气,再次把电话给挂了。 “班长?”沈珠楹听着,一脸茫然,“判刑?” “嗯。”傅斯灼指尖插入女孩的发梢,掌着她的后脑勺,再次吻了上去,轻描淡写地道,“一点小事。” “还做吗?”他轻柔地吻她,语气诱哄着,到处撩火,“还跟我做吗?珠珠。” 沈珠楹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做……” 她的话刚落下,电话铃声又响了。 这回是沈珠楹的手机。 两个人同时睁开眼,在微弱的灯光下茫茫然对视,眼底都有未褪的情欲以及……些许无奈。 于是同时偏开脑袋,低叹了口气。 这回是沈桉打过来的。 沈珠楹想了想,也开了扩音。 “喂,妈妈,怎么了?”她裹着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仰靠在傅斯灼结实硬朗的胸膛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沈桉犹豫片刻,问她,“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沈珠楹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那抹灰色的影子,缄默地躲在角落。 第60章 心疼 “没太注意。”沈珠楹回道,“怎么了?” 她不太想让沈桉再次接触到跟赵子骞有关的任何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沈桉沉默了片刻说,“我的一个大学同学说赵子骞这几年借了很多高利贷,投进股市和赌场的钱也都亏了,我怕他过来找你麻烦,所以就想着,打个电话来提醒你注意一下。” “我知道了妈妈,会注意的。”沈珠楹回道。 安静了一会儿,沈珠楹以为她要挂了,却又听到她声音略带哽咽地说:“珠珠,当年我跟赵子骞离婚,争夺抚养权的时候选了你姐姐,大概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 以她当时的情况,两个女儿的抚养权,她最多只能得到一个。 因为沈珠玉从小到大都跟着她练芭蕾舞,她理所当然地为了小玉的前途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而赵子骞,她当时以为,虽然他已经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了,但至少还能当好一个称职的父亲。 可是她错了,实在错得离谱。 沈桉会永远记得在那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她带着沈珠玉坐上了出租车,而沈珠楹就站在路边,强忍着泪意一路朝两人挥手,小小的一个,离她越远。 当时沈珠楹穿着漂亮的红色裙子,夕阳洒在她身上,太孤独了。 然而沈桉也会永远记得,她要走的时候,一脸不舍地抱住沈珠楹。 珠珠那么小,又那么乖。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算了吧,再忍一忍,等到两个孩子都长大…… 然而沈珠楹拍了拍她的肩,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对她说:飞吧,妈妈,飞得越远越好。 然后就是半年后,她接到了一通沉默的电话。 是一通完全陌生的,来自国内的号码。 沈桉当时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自以为压抑住了的,低低地啜泣。 珠珠? 沈桉试探性地喊了句。 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打电话的人已经与这个世界,完全隔断了。 仍然是那样小声的,一如往常的啜泣,并在通话时间达到五分二十秒的时候准时按下了挂断。 她连夜带着沈珠玉回了国。 但是晚了。 她最爱的小女儿,已经听不见了。 而此时的沈珠楹垂下眼睫,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对她说:“不对,妈妈,这是你做的,最正确的事。” 假如她们两姐妹必须要有一个人听不见的话,那么这个人,必须是她。 挂了电话,沈珠楹仰着头吻了吻傅斯灼的下巴,低声问:“我们还继续吗?” 傅斯灼沉吟片刻,开口道:“你生物学上的父亲欠了高利贷,这几天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疑问的语气。 沈珠楹沉默着点头。 “是在初雪那天吗?他来找过你。” “不愧是大外交官,推理能力好强喔。”她眨了下眼,语调轻松地说。 然而沈珠楹抬眸,见傅斯灼彻底沉默下来,安静又柔和地看向她。 “你干嘛呀。” 姑娘撇开眼,声音里忍不住溢出一丝哭腔。 干嘛用这样心疼地眼神看向她。 傅斯灼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喉头发紧。 沈珠楹吻了上去,轻轻咬了咬,像是耍无赖似地说道:“还继续嘛,还继续嘛,傅斯灼。” 傅斯灼仰靠在床头,换了个姿势更舒适地搂着她,绕着姑娘柔软的发丝,声音有几分颤。 “你得让我先缓缓。”他说。 所以你的耳朵呢?也是他弄的吗? 被你的——亲生父亲吗? 傅斯灼一下一下捋着她乌黑柔顺的发丝,心绪茫茫然,没敢再问她。 “傅斯灼,你是不是不行?是不是不行?”她趴在他身上,摸了一把他的腹肌,故意激他。 “还真是……有点儿。” 傅斯灼垂下眼睫,看向她的时候笑了一下,眼眶控制不住,有点红了。 心脏揪着,疼得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几分喑哑,说:“沈珠楹,你亲我一下。” 两人对视的那一瞬,沈珠楹叹了口气,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啄他的唇瓣,间隙说:“傅斯灼,我不用你心疼我。” “我现在有妈妈和姐姐,有外公外婆,有你和奶奶,还有很多很多关心我的朋友。” “我靠我自己在京北市开了一家喜欢的花店,买了一套不大的房子,还养得起一只大肥猫。” “我今年二十六岁了,耳朵上这副助听器已经陪伴了我十四年。” “可是我所拥有的这一切,已经让我比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活得漂亮。” “傅斯灼。”她看向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傅斯灼沉默片刻,轻轻抚摸她小巧白皙的耳朵。 “因为我比别人多了两只耳朵。” 她指了指自己红色的助听器,蓦地笑了。 傅斯灼静了片刻,也笑了,点了点头,说:“沈珠楹,我知道。” 我知道你足够乐观,坚强与优秀,所以你可以这样笑着,若无其事地对我说:“没关系啊,明明一切都很好。” 但也因此,我会更加心疼,也会更想把这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而让遗憾少一点,再少一点。 我有多心疼你,就有多爱你。 而沈珠楹看懂了他的眼神,她撇开眼,故意又摸了把他的腹肌,转移话题道:“我们今天……就这么睡了?” “你还想干嘛?”他如她所愿,也转移了话题,故意问。 干你。 这话太糙了。 沈珠楹没敢说出口,她“哼哼”两声:“没想干嘛。” 傅斯灼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哄道:“我们的第一次……现在这个心情,不太合适。” 他也不想,让她以后回忆起来,拥有的是这样的记忆。 跟她那个生理学上的父亲有关的记忆。 沈珠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卷着被子滚到另一头,蒙着被子,说:“行,那我睡了。” “这是我的房间,傅太太。”他提醒。 沈珠楹声音闷进被子里,烦:“你去隔壁睡。” “我比较认床。” “……” 娇贵的大少爷,烦。 沈珠楹裹着被子打算去隔壁,却又被男人给提溜到了他身边。 他抱着她,声音有几分哑:“干脆一起睡吧。” 沈珠楹迟疑了几秒,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的被子。 裹得这么严实,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总不能在梦里把他给吃了。 “那……好吧。”她不忘提醒,“你睡觉的时候……小心一点喔。” 半小时后,黑暗的房间内,沈珠楹妥协一般,又重新戴上了助听器,很小声地喊:“傅斯灼。” “傅斯灼。” “……嗯。”男人声音压抑着,很哑。 “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 “没有。”傅斯灼手搭在她被子上拍了拍,哄着她,“那老公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沈珠楹弯了下唇:“好。” 男人声音缓缓流淌在卧室。 “从前,在一个充满魔法和奇迹的森林里,住着一位名叫珠珠的花精灵。” “怎么又是这个故事?”沈珠楹问。 第61章 花精灵和小耳朵猫 “只记得这个。”傅斯灼声音轻飘飘的,“还听吗?珠珠。” 沈珠楹闭上眼睛,睫毛轻颤着:“听。” 于是故事继续。 “从前,在一个充满魔法和奇迹的森林里,住着一位名叫珠珠的花精灵。” “她全身散发着淡淡的花香,穿着由花瓣编织的衣裳,头上戴着一朵闪耀的红玫瑰。” “她交了一位好朋友,叫小耳朵猫。” “有一天,森林里来了一名恶毒的女巫……” 他的声音大概有一股魔力,沈珠楹才刚听着便昏昏欲睡,但她还挂记着上回没听到的结局,于是小声地问:“结局是什么,他们打败那些坏人了吗?” 傅斯灼两只胳膊交叠在脑后,在黑夜中望着姑娘柔和清亮的轮廓,任由思绪泛滥,爱意也涌动。 他说:“结局就是——” “——小耳朵猫会永远陪在花精灵身边。” 假如花精灵需要的话,他可以成为她的耳朵。 假如她不需要,他也可以是一只猫。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陪她去晒晒太阳。 —— 飞机抵达安林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安林市依山傍水,四季如春,在京北市已经被厚厚的大雪覆盖时,沈珠楹看到小溪汨汨流动,路边种满鲜花。 当然,最令她开心的是——她终于可以摆脱厚厚的羽绒服和讨人厌的秋裤,穿回漂亮的裙子了。 来机场接他们的是她的舅舅沈树,以及…… 沈珠楹刚下飞机,一抹穿着校服的雀跃身影就扑进了她怀里。 “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嗯,她那刚上高中的表妹——沈青梅。 姐妹俩还没腻歪多久,沈青梅就感受到了一道冷飕飕地目光刮向她。 她偏过头一看。 嚯。 这就是她那传说中的姐夫? 沈青梅这些天听刘翠英和沈长林念叨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过……真的好帅啊…… 虽然知道以她姐的颜控程度,能让她闪婚的对象必定帅出了常理帅出了新高度,但是这……也太帅了吧…… 男人身上穿了件薄款黑色风衣,身形修长挺拔,高挺的鼻梁上挂了副墨镜,露出的下半张脸相当符合标准美学比例,俗称——漫画脸。 他两只手都提着行李箱,偏头看过来的时候,是墨镜都隔不开的冷淡。 他的视线大概停留在了她搂住沈珠楹腰的手上。 沈青梅“嗖——”的一下把手收了回去,被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质压得朝他鞠了一躬。 “姐夫你好,姐夫辛苦了!” “……” 傅斯灼扯了下唇:“你好。” 声音更冷。 沈青梅继续瑟瑟发抖。 站他旁边的沈珠楹揪了一下他的衣袖。 “你别吓着孩子了。” “……” 傅斯灼顿了顿,把墨镜摘下来,狭长的凤眼轻弯,整个人气质柔和下来,微笑:“你好。” “……” 并没有友好多少。 但是很快……沈青梅就颠覆了自己对他原有的印象。 他是怎么做到……让她平日里半个屁都放不出来的爸爸……这么侃侃而谈的? 简直像换了个人。 从安林市机场到达梨花镇,车程大概有两个多小时。 安林市这几天太阳有点大,沈青梅坐在副驾驶上,中途往后看了一眼,见自家姐姐靠在新出炉的姐夫肩膀上睡着了。 此时是晌午,正好是太阳最大的时候,她眼睁睁地看着姐夫另一只手上拿着一顶鸭舌帽,小心翼翼地为姐姐挡了一路的太阳。 人怎么能爱成这样? 沈青梅移开眼,想起住在她隔壁,每天孜孜不倦惹她生气地那傻逼,又开始觉得不可思议。 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黑车开进了木质小院。 刘翠英正在家门口那块菜地上浇水,看见沈珠楹和傅斯灼下了车,叉着腰,中气十足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沈长林提着水站在刘翠英旁边,笑着说等下要跟傅斯灼切磋一局。 傅斯灼应了声一定。 两人先去了二楼的房间。 傅斯灼提着行李,沈珠楹只背了一个皓白色小包,雀跃着裙摆走在他旁边。 阳光撒下来,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影子也交织在一起,亲密又自然。 “好配啊……” 沈青梅看呆了,忍不住拿起手机,正要拍照,突然一道苍老又得意的声音蓦地闪现。 “是挺配的。” 沈青梅转头。 只见刘翠英和沈长林两个人都躬着腰,背着手,看向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脸姨奶笑。 “比你大姑当年的眼光好多了,对吧?”刘翠英说。 沈青梅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 一同走进收拾好的房间,沈珠楹看了一眼,直接呆住。 房间还是沈珠楹之前住的那间,只不过外婆把她的床单被套换成了……大红色??? 上面还撒了红枣花生桂圆??? 搞什么啊???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视,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眼。 沈珠楹脸爆红。 而傅斯灼摸了摸鼻尖,眼底开始浮现丝丝缕缕的笑意。 “咳咳……”沈珠楹清咳一声,一脸尴尬地道,“外婆……还挺贴心的,对吧?” 啊呸,死嘴,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然而傅斯灼略微扬眉,将两个行李箱放进去,若有所思地道:“是挺贴心的。” 沈珠楹呼出一口气,去把木窗打开,梨花枝便顺势伸了进来。 她转移话题道:“可惜我们现在这个时候梨花没有开,等到来年开春,二三月份的时候,梨花镇里千树万树的梨花开放,漂亮极了。” 傅斯灼走过来,两手撑着窗台,看向她,勾了下唇,说:“错过也没关系,我明年也会陪你过来。” “在每年二三月份,梨花开得最艳的时候,我都会陪你过来。” 他转而望向窗外,轻声道。 “好。”沈珠楹笑了笑,带着几分释然。 而在楼下,刘翠英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两人下来吃饭。 吃完饭以后,傅斯灼被沈长林拉着,坐在梨树下面摆了局棋。 而沈珠楹则坐在一旁,笑着跟沈青梅说悄悄话。 沈青梅太喜欢沈珠楹了。 她觉得沈珠楹是世界上最有包容心的姐姐,无论她说什么,都会笑着从她的角度思考问题,而不是用一种说教的口吻跟她讲话。 她有很多事情,不会选择去跟爸爸妈妈讲,却会毫无保留的告诉沈珠楹。 第62章 老婆 比如,她最近刚刚升入高中,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沈珠楹讶异道:“你之前不是喜欢咱家隔壁那个男孩子吗?” “鬼才喜欢他呢。”沈青梅撇撇嘴说,“早换人了,他就知道欺负我。” 沈珠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那你喜欢的男生是怎样的呢?” “他……”十五六岁的少女脸红了,如数家珍一般,“他喜欢打篮球,不爱喝饮料只喝矿泉水,成绩总是第一名。” “他在重点班,跟我的教室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我最近看到他跟一个女生走得很近,很怕他会交女朋友。” “珠珠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我喜欢他。” “你想告诉他吗?”沈珠楹问。 “不想。”沈青梅有些苦恼,“他太优秀了,而我离他好远啊。” 沈珠楹一脸认真地道:“可是青青也很优秀啊,成绩总是班上前三,会弹钢琴,性格好又长得漂亮,怎么会离他很远呢?” “说不出来。”沈青梅脸更红了,“就是……不太想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 “那就不告诉他了。”她笑意盈盈地说,“等你想去够他的时候,再跟他说吧。” “而且,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 “我知道。”沈青梅又问,“珠珠姐姐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啊?” “当然喜欢过啊。” “啊?”沈青梅想起之前,傅斯灼连她摸一下姐姐的腰都要吃醋的模样,忍不住小声道,“姐夫不知道吧?他要知道得醋疯。” “他不知道。”嘴里梨花膏的甜味慢慢扩散,沈珠楹轻声道,“也没必要知道。” 毕竟,她从来也不需要他带着愧疚的回馈。 “也是,可是珠珠姐姐,你喜欢的人呢?还在联系吗?会不会也结婚了啊?” 沈青梅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忍不住开始替她难过了。 毕竟,假如她现在想到自己喜欢的那个男生可能会和别的女生结婚,就会忍不住开始难过。 沈珠楹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他也结婚了。” “啊……” 沈青梅还没来得及难过,就见沈珠楹朝老梨树轻抬下巴,笑容在月光下清浅又漂亮。 她目光柔柔地说:“喏,你瞧,他在忙着跟外公下棋呢。” 沈青梅眨了一下眼,看向梨树下芝兰玉树的男人,恍然说道:“真好呀,珠珠姐姐。” 傅斯灼陪着沈长林下了两局,老人家就连连说熬不动,要去睡觉了。 他当然十分乐意。 毕竟,他的注意力也从来不在棋上。 不过……傅斯灼走过来的时候,瞧见那个上高中的小妹妹眼睛红红的,瞧见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噔噔噔——”跑了。 “她怎么了?”傅斯灼略一挑眉,坐在沈珠楹旁边,牵过她的手细细把玩。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高中的作业太多了吧。” 沈珠楹想起小姑娘刚刚一脸崇拜又羞涩地对她说:“珠珠姐姐,我喜欢的人,叫裴止川,是梨花镇里长得最帅最有出息的,我以后也会跟他结婚的。” 她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侧头对傅斯灼说:“年轻真好,对吧?” 爱都热烈,恨也鲜明。 “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傅斯灼的语气意味深长,“能做点未成年人做不了的事。” “……” 安静几秒,女孩儿羞愤的声音惊动了院子里的鸡。 “傅斯灼!你想什么呢?猥琐!变态!” 傅斯灼实实在在地愣住了。 他反应过来,两手一摊,冤枉得不行:“你想什么呢?我就只想跟你接个吻。” “……” “接吻不是……未成年人也能做嘛。”沈珠楹慢吞吞地移开眼。 “谁未成年接吻?”傅斯灼一双狭长的凤眸微眯,“你?跟你那a……” 在他话说出来之前,沈珠楹就扑了上去,将他的嘴巴捂住,脸红扑扑地道:“你不要污蔑我!我当时一心扑在学习上,根本没时间想别的,不像你……” 还小青梅! 傅斯灼此时躺在摇椅上,一只手松松搂住了她的腰,嘴巴被她捂住,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抬眼看向她时,眼底浸满了笑意,比那天上的月亮还透亮。 眼睛里都是她。 他轻挑了下眉,似乎是在问她:不像他,什么? 沈珠楹语气硬生生止住。 他现在这么喜欢她。 她才不会给他机会想起别人呢。 沈珠楹撇了下嘴,起身想要离开。 傅斯灼搂着她腰的手便用力往下一摁。 梨花树下,月辉荡漾,他们隔着掌心接了个吻。 —— 沈珠楹这个澡洗得很久。 一想到等一下就要跟傅斯灼同床共枕,还是在那种床上,她就有点……紧张。 好奇怪啊,明明昨天晚上都不紧张的。 对了,忘记庆祝了。 她今天早上起床后发现…… 傅斯灼的脸上没有牙印! 欧耶。 看来这两个月的睡姿矫正成果颇丰。 沈珠楹,你有这样的毅力,果然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她关了花洒,一脸坚定地出去了。 傅斯灼正站在窗边吹冷风,听到浴室里的水流声终于停止时,他松了口气。 “洗完了?”叹了口气,声音很哑。 沈珠楹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床单上的红枣花生已经清理干净了。 她赶紧上了床,只占据一个很小的角落,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沈珠楹没想到,傅斯灼去洗澡的时间比她还要长,眼看着一个小时都快过去了,浴室里的水流声还在继续。 他洁癖这么严重的吗? 沈珠楹原本还异常紧张的心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放松下来,睡意也慢慢上涌,直到浴室里,傅斯灼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沈珠楹。”他声音喘着,隐忍又性感。 “嗯?”男人声音好听得她猛然清醒,“怎么了?” “……” 傅斯灼没有应声,过了几分钟,隔着重重的水流声,又喊了她一句。 “老婆。” 沈珠楹以为他刚刚没听见,略微抬高了声音说:“我在呀,怎么了,傅斯灼。” 于是水流声终于平息,过了十来分钟,傅斯灼穿着浴袍走了出来。 他拿着白色浴巾擦头发,神色有些倦懒。 男人浴袍裹得很严实,只有几滴水顺着喉结往下流,没入领口内。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浴袍裹得这么紧,看着却慵懒性感极了。 第63章 值得炫耀吗? 沈珠楹一双干净坦荡的眸子看向她,问:“傅斯灼,你刚刚喊我做什么?” “没做什么。”傅斯灼撇开眼,大概是因为刚洗完澡,他耳朵有点红,一脸淡定地道,“就是……突然想喊你一下,不行?” “……行。” 他走到床头另一边吹头发,沈珠楹背对着他,不知为何,心底突然又开始泛起一丝丝紧张。 过了二十几分钟,他把吹风关了,低声道:“关灯睡觉吗,珠珠?” “嗯。” 沈珠楹点点头,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傅斯灼把灯关了,床的另一头也塌陷下来。 窗外凉风习习,拍打着窗户。 室内却安静得不行。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那头似乎是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沈珠楹松了口气,悄悄把助听器摘了,闭上了眼睛。 然而摘了助听器,她的其他感官却更加灵敏,比如触觉和嗅觉。 她能感受到男人与她截然不同的,干净又凌冽的气息,以及床的另一边,偶尔传来的,很细微的动作。 她此时闭着眼睛,脑子却异常清楚。 所以也完全可以感觉到,大概在二十分钟后,男人缓缓靠近她,在她的发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就这一个吻,沈珠楹原本紧张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沉沉进入了梦乡。 她在当晚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她进入一座繁茂神奇的森林,遇见了童话故事里的花精灵和小耳朵猫,他们在共同抵御邪恶势力。 但是邪恶势力太强大了,两个人都难以抵御。 沈珠楹站在一旁看着,急得不行,却也找不出半点办法。 最后她只好把……邪恶势力…… 一口吞了? 吧唧吧唧。 你别说,味道还怪好的。 沈珠楹被这个梦直接吓醒了。 她猛地一睁开眼,就看见傅斯灼这张俊脸在她眼前放大放大再放大。 换句话来说,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的。 糟糕。 沈珠楹意识到什么,她迟缓地眨了下眼睛,缓缓往下看—— 果不其然,她现在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抱着傅斯灼。 再猛地一抬眼。 傅斯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而他那张原本完美无瑕的俊脸上,布满了牙印。 沈珠楹绝望闭眼。 她的女神形象,从此——彻底破碎了。 啊啊啊啊啊啊。 沈珠楹直接拿被子把自己埋起来,不愿意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 然而傅斯灼把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贴心地给她戴上了助听器,唇角扯出一抹笑。 “一直听说傅太太的睡姿很好,今天倒是——”他停顿片刻,语调刻意拖长,“——终于见识到了。” “……” 烦、烦、烦。 她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一脸真诚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其实是你做的一个梦,不是真的。” “是吗?”傅斯灼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牙印,若有所思地道,“那梦醒了,这些牙印——” “——就能消了吗?” “……” 不能。 她绝望地把自己的脸蒙住,冷静片刻,又慢吞吞地把被子放下来了。 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一脸真诚地夸赞道:“傅斯灼,你真是一个忍耐力超强的大好人。” 也是第一个没有把我无情踢下床的大好人。 被老婆亲自发好人卡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他继续摸着下巴上的牙印,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说:“你以后就知道,我是不是好人了。” 洗漱完毕,沈珠楹望着傅斯灼下巴处通红又明显的牙印,有些头疼。 这样是出不了门见人的。 别人会以为她很饥渴。 她于是用一副讨好的表情,跟他商量道:“傅斯灼,你等一下能不能……” 听她说完这通鬼主意,傅斯灼沉默片刻,拒绝道:“不行。” 沈珠楹踮脚,笑意盈盈地,又碰了碰他的唇。 十分钟后,两人下了楼。 他们下楼的时候,楼下的一群人正在吃早餐。 刘翠英正忙着盛小米粥,再一抬眼,她盛粥地手就不自觉一抖。 “姐夫……你很冷吗?” 沈青梅的手冷不丁被烫了一下。 她慌忙擦了擦,一脸费解地道。 傅斯灼整个人情绪淡淡的。 他望着门外刚刚升起来的太阳,又垂睫,看向自己脖子上戴着的,厚厚的一条浅绿色围巾。 这条围巾遮住了他大半个下巴。 他面不改色地道:“有点。” “这个天气……小灼,你冷啊?” 刘翠英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她戳了戳沈长林,一脸沉重地道:“今天杀只鸭吧,再放点当归枸杞,给小灼补补身子。” “……” 他目光幽幽地看向沈珠楹。 沈珠楹憋着笑偏过头去,直接当做没看到。 —— 吃完早餐,沈珠楹想拉着傅斯灼去散步。 “你确定,我要以这样的形象出去散步?”傅斯灼挑眉问。 以他现在身上穿的,薄款黑色运动服加浅绿色厚围巾的搭配,出去散步? “作为你老公,你确定我这样,不会丢你的脸?”他语调冷冷的。 “怎么会呢?”沈珠楹拉住他的手摇了摇,一脸真诚地道,“你长得这么帅,我带出去倍儿有面子。” “而且……你就不想看看我小时候待过的地方吗?”她鼓腮。 “……” 梨花镇依河而建,在梨花没有开放的季节,河边的各类鲜花仍然竞相开放,漂亮又秾丽。 因为今天晚上的烟火节,小镇上过节的氛围很浓,热火朝天,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路边走边看。 偶尔会有邻居认出她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还不忘问道:“欸,珠珠,这是你从京北市带过来的男朋友吗?好帅啊。” “不是的,他是我老公。” 熟能生巧,沈珠楹如今已经可以这样面不改色地介绍傅斯灼了。 “哦,结婚了呀,恭喜恭喜,不过京北人……都这么会穿搭吗?好新潮啊。” “……” 傅斯灼一路保持沉默,直到—— 他们碰上了一个人。 一个显而易见的,又对他老婆有卑劣企图心的男人。 他热情地朝沈珠楹招手,走过来,一脸深情地说道:“珠珠,好久不见。” “……”沈珠楹尴尬地点了点头,说,“好久不见。” 话音才刚落下,傅斯灼就没忍住,轻“呵”一声。 好久不见? 他看向沈珠楹,用眼神质问。 你跟谁好久不见呢? 沈珠楹知道他醋坛子又翻了,赶忙介绍道:“这是我老公,傅斯灼。” “你……结婚了啊。”男人怔住,看也没看傅斯灼,只一脸苦涩地道。 “……” 这让她怎么回? 幸好傅斯灼根本没给她回话的机会。 他浑身气质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扯了下唇,语气还算温和:“你好,我是珠珠的老公,请问你是?” “我是……珠珠之前的相亲对象。”男人说道。 沈珠楹捂脸。 介绍什么身份不行,介绍这个? 人的情商怎么能低成这样。 “这样啊——”傅斯灼听到这句话,语气微顿,脸上多了几分傲慢,“这个身份,很值得炫耀吗?” 第64章 你也不缺我 “我不一样。”男人说,“我跟珠珠,当年是差点在一起了的。” 傅斯灼给沈珠楹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珠楹继续捂脸。 这又是另一个黑历史了。 感觉她底裤都快要被傅斯灼给扒光了。 “差点?”傅斯灼移开眼,被气得笑了一下,“那你好厉害啊。” 说完这句,他顿了顿,随即慢条斯理地把围巾取下来,看向沈珠楹:“老婆,有点热,我能取下来了吗?” 沈珠楹沉默着点头。 问不问的,你不是都已经取下来了吗? 取完围巾,像是才注意到自己下巴上鲜红的印记,他拿指腹搓了一下,唇角轻勾。 “让你见笑了。”男人扬眉浅笑,“我跟我太太……新婚燕尔,情难自禁。” 他语气没有半分关心地问:“没吓到你吧?” “……” “相亲对象”灰溜溜地走了。 沈珠楹丝毫没察觉到某人已经醋意冲天了。 她直接笑弯了腰,冲他竖起大拇指。 傅斯灼眼眸轻眯,眼底流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傅太太,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你们——” 他一字一顿:“——差点在一起了。” 沈珠楹眨眼:“差点在一起了,就是没在一起啊。” 他顿住几秒:“又想混过去?” “哪有?本来就没什么啊。”沈珠楹牵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顺毛道,“就只是单纯吃了顿饭,然后还……看了场电影……” 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让刚刚那人误会了。 “还看了场电影?”他轻瞥她,冷笑道,“那当年你跟我相亲,怎么不见你请我看电影。” “不仅如此。”他移开眼,轻“呵”一声,一字一顿控诉,“你还异常冷淡。” “你跟他怎么能一样?”沈珠楹下意识回。 “哪里不一样?”男人愣了下,眼底开始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 “我对帅哥过敏。”沈珠楹说,“对他不过敏。” “……” 他笑意收敛:“所以你就跟他去看电影?不跟我去?” 语气有点不可思议:“就因为——我帅?” “那不然呢?傅斯灼。”沈珠楹哼了声,也懒得哄了,“你好烦啊,真的有点无理取闹了。” “那你一开始跟那个穿红裙子小姐姐相亲的时候,还帮她拿了披风。” “你后来到我店里,有整整十二个女生加你的微信!” 她越讲越气愤:“这些……我全部都,一点都,不在意!” “但是我没跟她看电影,也没加她们的微信。”男人顿住,垂眸看向她的时候,眼神坦坦荡荡,“只主动加了你的。” 安静几秒,傅斯灼又语气平静地补充:“你还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冷笑:“你说你叫——风信子小姐。” “……” “算了。”沈珠楹移开眼,憋着笑道,“我们还是别翻旧账了。” 你肯定翻不过我。 “走走走,不就是看电影吗?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它个十七八场,看到你看腻为止,行吗,醋精?”她仰头对他笑。 傅斯灼移开眼,不肯承认:“谁是醋精?” “谁应谁是醋精喽。”沈珠楹眨了眨眼,笑得不行。 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电影院。 然后沈珠楹就看到了,她这辈子看过的,最烂的大烂片! 烂到她开始惊叹,真有电影——能烂成这样? 她开始脚趾抓地。 什么钱这么难洗? 大概是因为太烂了,影厅里本来就人少,这会儿又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离开。 直到最后,两个人的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 两人相当于包了个场。 沈珠楹坐立不安地道:“我们也走吧,傅斯灼。” 再看下去要长针眼了。 “你跟你那相亲对象,电影看完了吗?”傅斯灼半边脸浸在黑暗之中,语气意味不明。 “……看完了。”她犹豫片刻,补充道,“但是那部电影比这部,好看了十几倍。” 所以我真的是因为电影好看,才没提前走的!!! 没成想男人冷哼一声,语气带了几分阴阳怪气。 “啧,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跟他看的是什么电影?” “……”沈珠楹安详闭眼。 她需要去发条小红薯。 老公吃起醋来开始无理取闹怎么办? 然而男人并不打算放过她,还在继续输出。 他拖长了嗓音,似笑非笑在她耳边说道:“傅太太——” “——记性真好。” “……” 沈珠楹缓慢睁开眼,面无表情,想要发火了。 没完了是吧,你到底想还怎么样?! 沈珠楹偏头,打算对他说,你差不多得了,傅斯灼! 结果—— 她看到了男人那张在巨大的电影荧幕下,棱角愈发分明的俊脸。 他此刻的表情有点冷淡,荧幕上的蓝光闪烁着,在这种光线下,此男的脸,更加赏心悦目了。 “你差不多……”沈珠楹说出这四个字,看到这张脸,便不自觉卡了卡。 而男人眼尾轻佻,一脸傲娇地睨她,“我差不多……怎么了,傅太太?” 尾音缠绵悱恻,带几分勾人的意味。 “你差不多……得了,想看就再看会儿呗。”沈珠楹笑意盈盈地改了口。 于是沈珠楹终于找到了这部电影唯一可取的优点,那就是——打光不错。 衬得她男人那张脸异常帅气。 傅斯灼一脸冷淡地盯着电影屏幕,而沈珠楹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看。 偶尔还乐出声。 此时电影的蓝光正好打在了男人的绯薄漂亮的唇上。 她正漫无目的地想,怎么会有人的唇形这么漂亮,所以也没注意到,当影厅里的最后一个人因为受不了电影剧情而离开时,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幽黑深邃起来。 沈珠楹想起上回那个小妹妹给他讲的土味情话,心蓦地一动,压低了声音问。 “傅斯灼,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傅斯灼看向她,说:“没有缺点。” “不行,必须有。” “……再问你一遍,傅斯灼,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傅斯灼配合着问:“什么?” “缺点你。” “……” 影厅内一片安静,只有烂片上的某个人物在尴尬地“哈哈哈”大笑。 沈珠楹也被自己尬到了,她自顾自地笑出了声。 等傅斯灼转头看向她时,她就蓦地把笑容收了,一脸严肃地道:“算了,你就当我……” 在放屁。 话没说完,一道黑影便覆盖而下。 傅斯灼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在这之前,她听到他说了句—— “你也不缺我。” 第65章 年老不堪重负 一场电影两个半小时,两个人仗着影厅里面没人,吵了半小时“架”,亲了快两个小时。 喘不上气的时候就停一会儿,休息得差不多了又开始亲。 出来的时候,沈珠楹整个人晕乎乎,腿是软的,嘴巴都是麻的。 她不得不半边身子都靠在傅斯灼身上。 而反观傅斯灼,此时他眉目含春,春风得意,神色哪里还有刚刚的冷淡。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使坏一般,用力揉了一下,还假惺惺地问了句:“老婆,怎么看部电影,还往我身上趴呢?” “……” 她咬牙吐出四个字。 “拜、你、所、赐。” 回到院子里已经快晌午了。 吃过午饭,刘翠英将两套民族服饰摆放在桌子上,示意两个人来试一下。 “小灼的尺寸我不太清楚,要是大了或者是小了……那就凑合继续穿一下吧。” 晚上就是烟火节,也来不及换了。 烟火节是安林区除了过年外最重要的节日,那一天,男男女女都会换上隆重复杂地民族服饰,载歌载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平安顺遂。 傅斯灼进屋试的时候,沈珠楹就懒洋洋地仰靠在老年椅上,一边吃葡萄一边在脑子里缓慢地想,傅斯灼穿这种衣服,应该是什么样的? 帅是肯定的,毕竟他那张脸加上那身材,套个麻袋都能去走t台。 然而半小时过去了,傅斯灼还没出来。 刘翠英是个急性子,她忍不住催促道:“珠珠,你进去看看,小灼这么久了还不出来,可能是不太会穿,你进过去帮帮他。” 这种服饰一般都比较复杂,第一次不会穿都是正常的。 沈珠楹指了指自己:“我吗?可是……” 他不就被我看光了嘛。 “不然呢?”刘翠英一瞪眼,指了指自己,“不然你让我进去?” “哦。” 沈珠楹慢吞吞地起身。 被她看光了……也行。 沈珠楹上了楼,她以为傅斯灼会在浴室里面换衣服,于是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傅斯……” 她声音卡住。 男人赤裸着上半身,正背对着她在打电话。 他肩宽而腰窄,后背薄薄的一层肌肉,看着流畅又有力量感。 是非常标准的人体美学。 假如忽略掉他后背上那条,几乎横贯了整个后背,狰狞又可怕的伤疤的话。 她眼也不眨,盯着看。 这得……缝多少针…… 得多疼啊…… 傅斯灼听到动静后转身,看见是她,微挑了一下眉,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来,把门带上。 沈珠楹呆愣愣地,照做。 傅斯灼牵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半搂着她的腰让她坐腿上,慢条斯理地摩挲。 很温柔暧昧姿态,然而他神色冷静又理智,口吻浅淡地传达一道道命令。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以后。 “嗯,就先这样,两天之内把处理结果发我,对,我明天就回京北。” 他挂了电话,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神色有几分抱歉:“工作上临时有事,可能待不了那么久了,明天上午就要回京北。” 两人的原计划是在这里待三天。 “哦,好。”沈珠楹思绪上有些游离,“没关系,我一个人在这边陪陪外公外婆也是一样的。” “嗯。”他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再次重复道,“抱歉。” “没事啊。”沈珠楹张口,想问问他后背上的疤是怎么回事,语气一转就变成了:“衣服,你试了吗?” “不会穿。”他轻抬眉骨,语气暧昧,“老婆帮我穿吗?” 沈珠楹:“……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穿?” 他搂住她的腰压向她,凑到她耳边,轻笑一声,语气有几分不正经。 “老婆知不知道什么叫……夫妻情趣。” “……” 沈珠楹最后把衣服扔他怀里,红着脸瞪他一眼:“自己去浴室先换。” 男人穿着那衣服出来的时候,沈珠楹眼底实实在在地滑过了一抹惊艳。 虽然知道他这种身材颜值,肯定不会难看到哪里去,但是这也……太好看了。 男人一身藏蓝色民族服饰,白色羊绒马甲,脖子上挂着那一串繁复精美的银饰压不住他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他的脸本就立体深刻,此时穿上这件带有异域风情的民族服饰,轮廓被衬得更加精致深邃。 可惜他没有穿耳洞,不然再戴个耳饰,一定更吸引人。 “好了。”沈珠楹欣赏了一会儿,一脸严肃地道,“你现在可以把衣服换下来了。” 傅斯灼拧眉:“不好看吗?” 他对外貌没什么太大的概念。 然而眼前的姑娘控诉道:“什么意思?你还想穿给除我以外的人看吗?” 傅斯灼:“……” 傅斯灼盯她半晌,蓦地笑了:“那我……脱了?” 沈珠楹一瞪眼:“你不穿衣服的样子,还想给除我以外的人看?” “……” “欸,沈珠楹,你这人——” 他偏着头,无奈笑出了酒窝。 “好霸道啊。”他说。 傅斯灼最后还是穿上了那件民族服饰,不过沈珠楹逼迫他把那件厚厚的浅绿色围巾也给围上了。 这回干脆遮住了半张脸。 刘翠英看他的眼神更加欲言又止了。 —— 女生不管是是服饰还是妆造都要比男生复杂得多,时间耗费也长。 此刻,夕阳在梳妆台上刻上剪影,而刘翠英用她那双苍老又粗糙的手,一笔一划地为沈珠楹描眉点妆。 她最后将那繁复精美的银色头饰固定在沈珠楹头上,一脸欣慰地道:“我们珠珠啊,一直都这么漂亮。” “外婆。”沈珠楹仰起头,明媚笑了:“外婆也一直都这么漂亮。” “外婆老了。”刘翠英摸了摸女孩乌黑柔顺的头发,怀念似地说。 “外婆没老。”沈珠楹变戏法似地,从某个角落里拿出一套漂亮的服饰,“外婆永远这么漂亮。” “外婆快穿给我看。”沈珠楹眼巴巴地说道。 “哎呦哎呦,不行,这么老还穿这个是会被人笑话的。”刘翠英连连摆手,臊红了脸。 “你从哪里买的这个,小机灵鬼。” “我好早就买了。”沈珠楹抱着她的手臂摇摇晃晃,“外婆你穿嘛,穿嘛,好漂亮的,你穿给我看嘛。” “……” “奶奶,你穿嘛,穿嘛,好漂亮的,你穿给我看嘛。”沈青梅有样学样,抱住刘翠英的另一只胳膊。 两只软乎乎的漂亮小团子,挂她身上了。 “……” 刘翠英捂住胸口,年老不堪重负。 第66章 我很喜欢 祖孙三人真正弄好走出房门的时候,不远处远处,火红的太阳已经快落入地平线以下了。 傅斯灼跟沈长林在梨树下摆了盘棋等着,此时已经下到第十盘了。 沈长林也是今晚第十次被傅斯灼将军了。 他也年老不堪重负。 小老头眼睛一横,终于憋不住了,臭骂道:“臭小子,之前在医院里还给我让棋呢?这会儿怎么不让了?” “娶到我家珠珠就不珍惜我了是吧?” 傅斯灼反应过来,诚恳地说了声:“抱歉,没太注意。” 他的注意力都在屋子里。 那儿偶尔会传来沈珠楹清脆的笑声和说话声。 所以忘记放水了,一不小心就赢了。 小老头一竖眼:“什么意思,你还真让了?” 傅斯灼:“……” 正沉默着,沈珠楹就走过来,一脸不乐意地道:“外公,你对他这么凶干嘛?” “菜就多练!” “……” 沈长林一脸地痛心,正要指责她有了老公忘了外公,沈珠楹就笑着把不好意思过来的刘翠英拉到他面前,问:“外婆漂亮吗?” 沈长林愣了愣,随即撇开眼,过了两秒又忍不住定格在她身上,嘴上说道:“都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还谈什么漂不漂亮,怪让人害臊的。” “什么意思?”刘翠英叉着腰不乐意了,“不是你当年给我写情书的时候了?” “写什么太阳月亮的,那时候怎么不知道害臊?” “欸——,说什么,孩子们还在呢?” 沈长林一张老脸通红,眼睛却仍然放在刘翠英身上没移开。 “嘎吱——”一声,一辆自行车停在院门口,门口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年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冲着里头喊:“沈青梅,你还不去啊,烟火节都要开始了。” 沈青梅转头看过去,只露出一个脑袋,一脸生气地道:“我去不去关你什么事?” “好好好,不关我的事!你去找那个裴什么川好了,也不看看人家乐不乐意理你。” 少年看上去有点生气,他踩着脚踏板要走,过了几秒又退回来,一脸别扭地道:“算了,谁叫我好心。” 他拍了拍粉红色后座,一脸慷慨地道:“走吧,我载你过去。” “才不去!!!”沈青梅更生气了,转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你去载你那个班花好了,管我做什么?” “什么班花啊?”少年一愣。 “反正就是不去!” 沈青梅气得跺脚,拿起桌上的橘子就砸了过去,少年一时不察,被砸得“诶呦——”一声,龇牙咧嘴。 沈青梅一脸担心地转过头,却只见少年翻飞的白色衣角,骑着自行车的身影慢慢远去。 空气中只留下少年气急败坏地一句—— “行,沈青梅,算你有种!” 沈青梅略微失落地收回目光,小声嘟囔一句:“笨死了,也不知道再问我一遍。” 她再一转头,看见除了姐夫以外的另外三个人,全都一脸姨母笑地看向她。 姐夫当然一如既往地只看向珠珠姐姐。 “……你们看什么呢?”她羞红脸。 “看你可爱啊。”沈珠楹笑着,又对她说,“可是青青,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再多问你一遍的。” “那要是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呢?”沈青梅不甘心地问。 “出现了的话——”沈珠楹眸光浅浅,牵住了傅斯灼的手,认真道,“当然就要好好珍惜啊。” —— 梨花镇最大的中心广场上,矗立着一棵超四百年的老梨树,在烟火节那天,密密麻麻的红色飘带,随着大风,漫天飞扬。 传说,刚结婚不到一年的新人,在红色飘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当烟花绽放到最顶端的时候,将红色飘带系到这棵梨树上,就会长长久久,幸福一生。 烟火节当天,梨花镇的人们会穿上自己的传统服饰,围绕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祈求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两人到的时候,中心广场已经围满了人,巨大的篝火旁,也早已有人手牵着手,忘情地舞动。 沈珠楹被沈青梅拉着,也加入了进去。 傅斯灼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望着。 这还是傅斯灼第一次看到沈珠楹跳舞。 原来这么漂亮夺目。 她上穿襟款袖步袍,外披藏青色坎肩,头上戴了一顶彩色银饰,蝎子辫垂在一旁,妆容明艳。 似乎是有人起哄,她弯出一抹笑,大大方方地在人群中跳了一支舞,白皙修长的手举着,交叠在手腕,从容跟着掌声舞动,裙摆跃动间,她身上挂着的银饰也叮咚作响。 像是谱写了一首盛大的生命赞歌。 在那之前,傅斯灼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人,仿佛她能让枯萎已久的泉水,重新迸发出生机。 沈珠楹跳完这支舞就悄悄退场了。 她走过来,在人声鼎沸中,拉住了他的手,转眸一笑。 “走吧,傅斯灼,我们一起去那边系红色飘带。” 这么多年来,卖红飘带的一直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爷爷,9.9一条,还附赠一把木梳,不算贵,价格只是讨个好彩头。 “哎呦,小姑娘,结婚了?”老爷爷认出她来,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我去年就说你会结婚,你还说我放屁。” “今年你看看……”他的视线定格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笑眯眯地道,“……我是不是在放屁。” “您没有,是我在放屁。”沈珠楹拿起毛笔,俯身沾了沾墨,想了一下,又把毛笔递给傅斯灼,“你来写吗?我没练过毛笔字。” 沈珠楹记得,高中的时候,他的毛笔字得过市里的一等奖。 “好。” 傅斯灼接过。 他俯身垂眸,一脸专注,在红色飘带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人的名字。 沈傅 珠斯 楹灼 平安喜乐 相守一生 老爷爷看着他的字,满意地笑了笑,夸道:“小伙子,你倒是字如其人呐。” 傅斯灼弯出一抹笑,说:“您谬赞。” 他将红色飘带递给沈珠楹,问:“喜欢吗,珠珠?” 沈珠楹盯着看了一会儿,喉头哽住,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十六岁那年的仲夏夜,她站在台下,那样虔诚而懵懂的望向台上发着光的少年,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从此,这个名字被刻进她的血管内部,一年又一年,血液循环流动,生生不息,时刻提醒着我爱你。 十六岁的沈珠楹,或者说,只是两个多月前,两个人还没有被一张结婚证绑在一起的时候,谁又能想到还会有今天呢? 她将红色飘带接过,笑了一下说:“我很喜欢。” 第67章 宝宝负责享受 超过四百年的老梨树很高,沈珠楹踮着脚,想要将红色飘带试着系上去,都失败了。 她脸色有些挫败。 傅斯灼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说:“你坐上来。” 沈珠楹摆了摆手:“没关系啊,等开始放烟花的时候,你系上去也是一样的。” 傅斯灼仰头看她,重复道:“上来,沈珠楹。” 沈珠楹沉默两秒,坐在他肩上。 傅斯灼抓紧她的腿,慢慢将她托举上来。 原本在她的视野里,周边一片,密密麻麻地都是人,越往上,她的视野就越宽阔。 以及,沈珠楹终于确定,原来高个子真的能很清楚地看到人的发际线。 她开始庆幸,幸好自己目前还没有脱发的烦恼。 “傅斯灼。”沈珠楹摸了摸男人浓黑茂密的头发,轻声道,“等我老了,你能不能别往我头顶看?” 傅斯灼:“?” 习惯了她跳脱的思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应了声好。 开始放烟花的时候,全场开始倒计时—— “三、二、一” 倒计时数到一,不远处,一簇簇烟火升空,“砰——”的一声,在头顶炸响。 沈珠楹就在这时候抬手,将红色飘带系了上去。 梨花树下,还有二十几对新婚夫妻,同样在这个时候,将写有他们名字的红色飘带,系到了老梨树下。 可能飘带上写的祝福语不同,但一定怀有同样的期许与盼望。 盼望平安喜乐,相守一生。 傅斯灼仰头看向她,彩色的烟花盛满他的眼眸,里面还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还有什么愿望吗?”他抬眸笑了,有几分年少轻狂,“老公帮你实现。” 傅斯灼在十六岁那年的烟火晚会上作为压轴出场,当他唱完《夏天的风》最后一句—— “你和我的夏天,风轻轻的说着” 绚烂的烟火,在彼时尚且年轻气盛的少年身后绽放,像是完成了一场关于青春与理想的,盛大的落幕。 而这,同样也是沈珠楹年少爱慕的起点。 那时的她也年轻气盛,尚未尝过暗恋的甜蜜与苦涩,仍无比笃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就是在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会认识,然后,他会成为她的男朋友。 她当时在烟花下许下了这样的愿望。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愿望已经超额实现了。 沈珠楹托住他的脸,俯身低头,吻了上去。 她说:“你早就帮我实现了。” 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 她现在万事圆满,一切都很好。 人不能太贪心。 —— 他们在烟火节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回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地,此刻没人。 现在梨花镇上的绝大部分人,还聚集在中心广场,那棵古梨树下,庆贺丰收与喜悦。 而沈珠楹被压在院子里的梨树上跟男人接吻,激烈又缠绵。 傅斯灼的手隔在她后脑勺和老梨树干枯的树皮之间,低下头与她纠缠。 “听外公说,这老梨树跟你一般大。” 他另一只手撑在梨树树干上,将她圈在怀里。 “嗯。”沈珠楹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在跟他接吻,眼神里还有几分娇艳与迷蒙,“是外公和外婆在我出生那年种的。” “这时候你几岁?” 他手指一路带着火星,慢悠悠地勾上了她的腰,腰的正后方,树干那儿,有一道不起眼的划痕。 沈珠楹每长大一岁,就会来这儿,刻下那一年的身高。 他略带疑问地“嗯——”了声,开始不知轻重地揉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重复了一句:“几岁啊,珠珠。” “我……”沈珠楹勉强聚起破碎的思维,“五六岁吧。” “也记不太清了。” “是吗?”傅斯灼的手一路又往上,在沈珠楹忍不住叫停的时候堪堪停住,视线却早已停留在了她饱满的胸脯上。 “那……这时候呢?”他扬眉笑了。 “……” “那你这时候呢?”她红着脸捶了一下男人的胸口,小声骂了句,“臭流氓。” 傅斯灼埋在她脖颈处笑了会儿,声音好听得沈珠楹耳朵发麻。 安静几秒,他听到沈珠楹闷闷地说了句:“这时候……大概十岁吧。” 傅斯灼整个人僵住,定了两秒,随即在沈珠楹的惊呼声中,他单手将沈珠楹横抱而起,声音含了几分混账味。 “傅太太刚刚骂得对。”他扛着她上了楼,“不如我们现在就回房,一起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流氓。” 沈珠楹安静了一会儿,有些羞赧:“可是这里好像……没套……”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而且你明天还要去上班。” “我知道。” 傅斯灼推开房门,把沈珠楹放到床上,扯掉脖子上那碍事的围巾,暧昧的红印全露了出来。 半跪在床上,他弓下身,轻抬眉梢,说,“老婆,我们做点别的。” “做点什么……唔……” 他堵住她的唇,正打算脱她的衣服,沈珠楹就推了一下他,说:“你等会儿,我自己来脱。” 这可是刘翠英亲手做的衣服,要是坏了可不得了。 傅斯灼低头喘着,无奈笑了一下,本来还压到她身上,这会儿人翻到旁边,好整以暇地道:“行,那你自己脱。” “能不能……把灯关了?” “风信子小姐。”他偏过头,扯了下唇,当做没听到,说,“着点急吧,等会儿他们一回来,就没机会了,这里的隔音可不行。” “……” 沈珠楹一件一件,自己把衣服脱了,白皙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几乎红透了。 “你到底要……” 话没说完,男人又压她身上,侧头咬住她的耳朵磨了磨,含糊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解她的内衣,抬眼笑着问她:“换风格了?” 沈珠楹移开眼,不敢看他。 “我就……随便换换。” “哦。”傅斯灼的语气若有所思,“其实上回那件也挺好看的。” 粉色蝴蝶结小猫的。 可爱。 “咔哒——”一声,他这回利落地把内衣解了,扔旁边,在头顶明晃晃的灯光下,直勾勾地盯着看,眸色幽深。 “别看了,傅斯灼。” 过了几十秒,她终于受不了似地喊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埋进去了。 沈珠楹仰着头,感觉头顶的灯光在旋转,浪潮一波一波地朝她涌来,她不受控制地轻哼。 过了十几分钟,男人的吻一路往下。 察觉到他的意图,沈珠楹摇了下头,开始挣扎:“不行,傅斯灼,我还没准备好。” “我准备就行了。”他禁锢住她的四肢,漆黑的头发,还在往下,声音变得沙哑,“宝宝负责享受就好。” 第68章 可是宝宝…… “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跟你弄了。” 沈珠楹怂得彻底,转过身,哆嗦着想要爬走,被傅斯灼掐着腰又给拎了回来。 “晚了,宝宝。”他重新埋下头,闷声说。 “傅斯灼……你别……” 在某一时刻,她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忍不住插入男人湿润的额发。 她仰着细白的颈,手胡乱抓着红色床单,大口大口地喘气,简直要疯了。 她好半晌才出声,说:“傅斯灼,我真的生你气了。” 傅斯灼终于抬起头,一张脸在灯光下迷离又性感。 他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玩得过火了,又或者,她确实不太喜欢这样。 于是男人弓起身,凑过去,讨好似的,重新轻柔地吻遍她的全身。 “对不起啊,宝宝。” 他的亲吻如同蝴蝶一般,吻一下,沈珠楹的身体就止不住地轻颤一下。 可终归是不甘心,他压在她耳边,沉沉说了句。 “可是宝宝,你爽得在发抖。” 安静几秒,又问。 “真的生气了吗?宝宝。” 沈珠楹仰着头,细白的手指还插在男人的额发里,慢悠悠地摸。 她缓了几秒。 窗外零星还能听见小镇上的人们围聚在中心广场,欢腾庆祝的声音,还有隔壁一个小孩,大概是没写完作业,又被家长骂了,呜哇呜哇地哭了半天。 月亮照常悬挂在天上。 是这样真实存在的烟火人间。 沈珠楹眨了下眼,然后呼出一口气,再次抱住他,手指重新碰上他柔软的发,笑了一下,终于承认道:“没有,只是想吓你一下。” “谁叫你……突然就这样啊……” “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啊。” 她到现在都没回过神。 “宝宝。”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把她搂紧一点,“怎么这样。” 沈珠楹察觉到男人时刻压抑着的,蠢蠢欲动的声音。 犹豫片刻,她小声地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傅斯灼。” 傅斯灼的视线停留在某处,犹豫着吐出几个字:“这儿……” “……行吗?” “……”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她的脸直接爆红,拿枕头扔他。 “我们是在干正经事吗?风信子小姐。”他接过枕头,被可爱得不行。 最终还是帮他了,在浴室里。 浴室很小,男人低沉性感的喘息声几乎在里面无死角地盘旋环绕。 怎么会有人的声音能喘起来……这么好听。 沈珠楹听着腿软,整个人被他捞在怀里,被迫承受着,一下又一下。 最后,他下巴搭在她颈窝,重重地一声闷喘。 安静片刻,他笑了,说。 “好乖啊,老婆。” 重新回到床上,沈珠楹腿发酸,整个人累极了。 傅斯灼把她搂进怀里,她柔软的脸颊贴在男人硬朗宽阔的胸膛,闭上眼睛快睡着的时候又突然惊醒,推了一下他说。 “要不你去隔壁睡吧。” 其实隔壁一直还有一张床空着。 “什么意思?”傅斯灼搭在她后脑勺的手僵了僵。 “就是……我睡相不好,会咬你的下巴,你明天不是要去上班吗?万一又被我咬了……” 然后出现在新闻上。 这说出去像话吗?像话吗??? 傅斯灼沉沉松了一口气,说:“你别管了,睡吧,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她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傅斯灼轻啧一声。 “看来傅太太精力还很旺盛,不如我们……” 沈珠楹立马拿被子把自己给蒙起来,慌忙道。 “睡着了,睡着了,已经睡着了。” 沈珠楹在当天晚上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拥有了一块看上去甜甜的,很漂亮的蓝莓小蛋糕。 她忍不住一口就咬了上去,但是—— 蛋糕竟然是硬的!!! 她第二天一早醒来,看见傅斯灼站在全身镜前,正在慢条斯理地系领带。 最重要的是——他的脸上没有牙印!! 沈珠楹感到惊奇,带着一丝喜悦道:“我没有咬你啊?” 太好了! 看来是她两个多月以来的矫正成果有了史诗级进步! 然而傅斯灼偏头看向她,扯了下唇,说:“咬了。” 沈珠楹:“?” 男人领带也没系了,他慢吞吞地解开两粒扣子,漏出一大片白皙有力的肌理。 此时那上面布满了牙印。 傅斯灼轻抬眼皮,懒洋洋道:“让你换了个地方咬。” “……抱歉。”沈珠楹愧疚低头,“很疼吧,要不我们还是……” “不疼。”傅斯灼打断她的话,将手上的领带随意挂在脖子上,俯身靠近她,勾出一抹笑。 “只是要麻烦傅太太,帮我系一下领带。” —— 起来吃早餐的时候,刘翠英才得知傅斯灼早已踏上了去往京北市的飞机。 “这么突然啊。”刘翠英的语气有几分遗憾,“我昨天还特意给小灼买了牛鞭,打算今天熬汤给他喝呢。” “要不……你到时候给小灼带过去?” 沈珠楹正在默默啃包子,听了刘翠英的话,脑子里就不自觉浮现了昨天晚上,在浴室里的那一幕幕…… 到现在她大腿根还有点疼。 她咽下一口包子,打算帮她老公正名。 “外婆,其实我觉得……傅斯灼应该不太需要。” 刘翠英恍然道:“我懂了。” 男人嘛,在别人面前还得给他留点面子。 于是刘翠英私底下找沈珠楹,挤眉弄眼地说道:“那牛鞭我给你留着了,你到时候记得带。” 沈珠楹:“……真的不太需要。” 刘翠英:“我都懂。” 顿了几秒,又强调:“记得带上。” “……” 晚上,一家人在客厅吃饭,沈长林平日里吃晚饭,喜欢看看国防军事频道。 他拿着遥控器在调频道,电视上就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爷爷,刚刚新闻上那个人好像姐夫啊。”沈青梅说。 姐夫这么帅的一张脸都有人撞啊。 “是吗?”沈长林又给调了回去。 男人换上严谨的西装,一张俊脸出现在新闻上,脸色比平常冷淡威严许多。 他面对着众多记者,从容不迫地回答他们提出的各类刁钻问题。 回答完毕,他转身离去。 镜头往前推,直接怼脸。 男人睫毛很长,五官轮廓近乎完美,皮肤冷白,几乎看不到毛孔。 新闻下方的一小行字提示着此人的身份。 外交部副司长傅斯灼临时召开记者发布会。 客厅内沉默几秒。 第69章 不能知道什么? “挖槽,真是我姐夫,神颜啊。” 沈青梅看得筷子都要掉了。 沈长林沉默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苍老的右手。 昨天他连输十局,气不过的时候,好像是拿这只手在敲傅斯灼的头。 刘翠英也沉默了。 这两天小灼来他们这儿,他主动帮忙干了不少事。 包括但不限于换掉烂了好几个月的灯泡,修好卧室门口坏了的锁,甚至还有——疏通昨天突然堵掉的马桶。 沈珠楹垂下眼睫,习以为常地继续吃饭,还有心思抬眼问:“你们不吃这个腊鱼吗?不吃我全都吃了哦。” 刘翠英一脸慈祥地摸摸她的头:“好孩子,多吃点。” 脑子真好使,是怎么想出闪婚这种绝妙好主意的? “不过,咱家这几天蚊子很多吗?姐夫的下巴那儿怎么有好几个红点啊?”沈青梅一脸好奇地问。 “……” 沈珠楹默默把自己的脸埋进碗里。 不止下巴,胸口还有呢…… 刘翠英也是过来人,她二话不说给了沈青梅一个爆栗。 “吃你的饭吧!” 沈青梅:“……” 呜呜呜呜呜。 过了几秒,她再次灵光一现,抬眼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昨天晚上在篝火边围着跳舞的时候,姐夫被烫到了?” 这回换沈长林给她一爆栗。 “学你的习吧!” 沈青梅:“……” 呜呜呜呜呜。 —— 在傅斯灼离开的第二天下午,沈珠楹提着刘翠英给的各类鸡鸭鱼肉和土特产,以及她强烈要求带上的牛鞭,坐上了开往京北市的飞机。 飞机抵达,沈珠楹艰难提着大她好几倍的行李,正打算打车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一脸严肃的黑衣人。 他手上举着一个五颜六色的led灯牌子,亮度能把人闪瞎。 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 “……” 沈珠楹偏过头去当做没看见,打算继续打车。 结果黑衣人走到她面前,一脸恭敬地问:“请问是沈小姐吗?” “……是。” “傅先生最近工作忙,特意派我来接您。” 他一脸热忱地拿过她的行李,往一个方向走去,说:“太太请上车。” “……好。”沈珠楹跟着他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您能把灯关了吗?” 她眼睛快被闪瞎了。 “当然。”黑衣人一副十分热爱自己工作的样子,正气昂扬地道,“这块灯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沈珠楹:“……” 有时候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外向。 —— 再次回到花间集,小春和小桃显得异常兴奋。 尤其是小春,她一脸委屈地冲她比手势。 “小桃背叛了革命!她竟然已经背着我们谈了好几个月的恋爱啦!” “什么?!”这回轮到沈珠楹情绪激动了,“小桃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不早说?” 小桃一脸慌忙,正要解释,就见沈珠楹笑着,继续比手势道:“这样我就会在上回初雪夜的时候,不让你加班,并且多送给你一束香槟玫瑰!” “……”小桃整个人放松下来。 “不过,小桃交的男朋友到底是谁啊?” 小春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她比划道:“就是之前,我们一直在讨论的牡丹哥。” 牡丹哥,因为隔三差五就来他们花店买牡丹而得名。 沈珠楹笑了。 难怪之前天天来花店买牡丹,还只要小桃来包花,原来是蓄谋已久。 晚上花店打烊,傅斯灼早早给她发了信息,说最近这几天大概率都没空来接她。 来接她的是……早上那个黑衣人。 “傅太太,我奉傅先生之令过来接你回家!”他昂首挺胸站在一辆异常显眼的黑色大g前,就差给她敬个军礼了。 吸引了一大片人的目光。 沈珠楹终于理解她之前那些社恐朋友们的反应了。 “不用了。”沈珠楹笑了一下,“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家。” “傅太太,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孔武有力的硬汉一脸受伤。 “……没有。”沈珠楹摆了摆手,“只是我现在习惯走路回家了。” “好的,傅太太!” 于是,沈珠楹走在寒风呼啸,落满积雪的路上,身后跟了一辆……体型巨大的黑色大g…… 它像蜗牛一样在路边爬。 好不容易到了家,沈珠楹看到这几天不瘦反重的猪猪,天又塌了。 “李姨,不是说了要少喂它吃点东西,让它多跑跑步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它跑瘦了点,怎么现在又胖回去了?! “已经少吃了。”李姨一脸心疼地抱着自家胖孩子,“这几天都没让它吃夜宵了,看把孩子饿的,都跑不动了。” 沈珠楹:“……”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太胖了,所以跑不动。 算了,沈珠楹这几天实在是太想念自家大胖橘了,于是心满意足地抱着它那肥乎乎的身躯,爱不释手地撸了许久。 胖起来撸的手感确实更好了。 李姨看了一眼堆在客厅的一大堆东西,问道:“太太,这些都是从安林带回来的吗?” “对。”沈珠楹坐在沙发上,低头挠了挠小猫下巴,“我今天想吃腊肉了,您可以做给我吃吗?” “可以。”李姨慈爱地笑了笑。 她走过去,打算把那一堆东西收拾一下,放冰箱里。 然后收拾着收拾着…… 她就发现了其中那异常显眼的牛鞭。 李姨简直是大喜过望。 “太太,您跟先生……还是分房睡吗?” “应该……不了吧,等傅斯灼回来,我会跟他商量的。”沈珠楹的脸变得红扑扑。 “哦,好好好。”李姨笑了,又问,“那这些,都是您从安林特意带回来的啊。” “对啊,李姨您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可以直接拿。” “我能有什么喜欢的。”李姨说着,从里边拿了包腊鱼。 “这个牛鞭,太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吃?”终于憋不住了,李姨问。 沈珠楹撸猫的手僵住,一脸慌乱地抬头,否认道:“不……不,这个我们不吃的。” “我懂,我懂,我都懂,我有个法子,一定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会让先生知道的。” 李姨一脸过来人的笑容。 男人嘛。 都要面子。 沈珠楹不太懂她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也一脸赞同地道:“对啊李姨,你一定要把这东西藏好了,不能让傅斯灼知道。” 他要是知道我就小命不保了! “不能让我知道什么?” 低沉醇厚的声音冷不丁从门口响起。 第70章 别再打扰我 两人一猫同时抬起头。 傅斯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玄关处,挑眉看向沈珠楹,重复一遍:“不让我知道什么?” “没什么?” 沈珠楹跟李姨同时慌忙摆手。 “我……我去给太太做腊肉。”李姨拿腊肉挡住牛鞭,慌忙走进了厨房,头也不敢回。 “我……”沈珠楹左右看了两眼,最后提起猪猪,微笑道,“我去监督猪猪跑步。” 猪猪被沈珠楹提溜在手里,最后只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并拿肉垫子拍她一下。 傅斯灼走过来,将大胖橘抱进怀里,修长骨感的手指,温柔熟练地帮它按摩。 猪猪满足眯了眯眼睛,正要抬起小胖爪表扬一下他,下一秒就听到傅斯灼淡淡道:“它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要学会自己跑步。” “……” 傅斯灼将它放在跑步机上,语气温和地道:“跑吧,不跑完没有猫薄荷球。” “……%/@……” 沈珠楹觉得猪猪骂得挺脏的。 她惊讶看向他:“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 一般来说,要是他抽不出空来接她,那大概率就要晚上十点以后才能回家,但现在还不到八点。 傅斯灼的神色有几分连日奔波的疲倦,一双眼睛却看向她,又清又亮。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异常冷静地道:“一小时三十二分钟以后,我还有一个行程要赶。” 他朝她张开双臂,语气轻飘飘地道:“抱一下我吧,沈珠楹。”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 “你是不是有病啊?傅斯灼!” 她叉着腰,就差指着鼻子骂他。 “我一直在家里面又不会跑,你有跑回家的时间,就不知道在单位里睡会儿吗?每天这么跑上跑下的,本来就很累啊,我跟你说,你要是再……” 傅斯灼垂眸看她,歪了下头,满脸笑意地听训。 诶呦,好啰嗦啊沈珠楹。 他只好上前一步,将她抱入怀里,安抚一般,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 沈珠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就是有病啊沈珠楹。”他笑了一下,却抱她抱得更紧,说,“你有药。” 客厅里安静一瞬。 李姨听到动静,炒腊肉炒到一半,笑眯眯地从厨房伸出来个脑袋来看戏。 至于猪猪……它在跑步机上,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哇靠。 沈珠楹也震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了。 心跳得飞快。 这男人在哪里学的这么多情话?不行!她不能输! “你上网跟的哪个恋爱博主?能推个链接吗?”怒气没了,沈珠楹抱紧他的腰,一脸诚恳地问。 傅斯灼噎住,半晌,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没跟。” 沈珠楹挑眉:“那您开个班儿吧,我跪着学。” “……” 一起吃完晚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沈珠楹熟练地仰靠到男人怀里,自己怀里则抱着猫,还在继续训他。 “下回不可以再这样了,有时间就要在单位多睡一会儿,不要老想着往花店和家里跑,知道了吗?”她谆谆教诲,像教训小孩一样的语气。 “知道了。”傅斯灼慢悠悠地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说了句,“沈珠楹,我还有十分钟就走了,没别的更重要的事了吗?” 沈珠楹想了想,抬睫看他:“我们以后……还分房睡吗?” “不分。” “哦,那你把东西搬我房里来?” 她的房间里东西太多了,搬起来不方便,而且傅斯灼的房间黑漆漆的,沈珠楹不喜欢。 傅斯灼看向她,眼睫轻垂着,一脸淡定地道:“已经搬进去了。” “……什么时候?” “昨晚。” 沈珠楹危险眯眼:“那你不跟我商量?” “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现在也可以商量。”他一本正经地看向她,询问道,“能别让我搬走吗?” 顿了几秒,语调缠绵悱恻地喊她:“老婆。” 沈珠楹憋了两秒,没憋住,转头埋到男人怀里,得意地笑。 “你笑什么?” 他仰着头,揉了揉酸涩疲惫的眼角,听着姑娘的笑声,没忍住也笑了,问她。 “那你笑什么?”她反问。 傅斯灼垂眼睨她:“你先说。” “不行,你先说。” 对视一眼。 “噗嗤——” 同时偏过头去,笑成一团。 —— 搬进去也没用,呵呵。 沈珠楹在连续两天见不到自家老公的人影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要不是每天早上一起床,另一边床单都会有褶皱,她差点以为他夜不归宿! 难怪他那天晚上要赶着回来见她,原来是后面几天一点空都没有了?! 早知道就不骂他了,她应该趁着那点时间,跟他啵个嘴。 沈珠楹百无聊赖地坐在前台,看着同样无精打采的猪猪。 她点了点它的额头,自言自语地道:“你也想你爸了,对吗?” 呵呵。 猪猪翻了个白眼。 想他让我跑步吗? 它都想换个爸了讲真的。 好在店里又来了单大生意,是跟一家婚庆公司合作,准备好婚礼当天的花。 沈珠楹忙着跟新人和婚庆公司两边交流,忙得脚不沾地,已经没工夫想他了。 老公是什么?只有钱才是真的。 离婚礼还有两天时,沈珠楹去了现场亲自布置,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那天下了雨,沈珠楹布置好现场,从酒店里面出来,天色已经黑了,风雨欲来。 她撑开伞走到路边,拿出手机正打算打辆车。 一抹高大踉跄的身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突然冒了出来,扑到了她面前。 沈珠楹被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把伞挡在身前。 “珠珠,你救救我,你救救爸爸,他们要把我往死里打啊。” 男人几乎是趴在她面前,湿润又布满泥土的手,宛如潮湿的藤蔓,死死地拽住她的脚踝。 沈珠楹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僵了僵。 她移开了伞,只见眼前的男人胡子拉碴,满是颓然与恐惧,死死抓住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再看不到一分故人的身影了。 “你救救爸爸,珠珠,他们……他们说我再不还钱,就杀了我,珠珠。” 沈珠楹张口欲言,喉咙里却像是被棉花卡住了,说不出半句话。 “珠珠,我知道……我知道你最近跟一个有钱男人结婚了,你借我点钱,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能救我的命啊。”他一字一句,语气几乎是恳求。 啪嗒啪嗒—— 剧烈的雨声,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伞面。 而沈珠楹看向他,半晌才开口道:“你能不能,别来打扰我了……” 第71章 今晚吃什么 “只要你给我点钱,我保证……” 男人眼睛一亮,更紧地拉住她的脚踝,还要说些什么,旁边一辆车上却突然冲过来两个黑衣人。 其中一个人往后拖着赵子骞,另一个人抓住他的手腕,“咔擦——”一声。 惨叫声响起,他被迫松开了拽住她脚踝的手。 “傅太太!”抓住他手腕的那个黑衣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邀功一般,骄傲冲她挺起胸膛,“傅太太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一直跟着我吗?”她眨了下眼。 “奉傅先生的命令,来保护您的安全!”他又慌忙摆手,“您放心,我们绝对没有侵犯您隐私的意思,我们都跟得很远的。” “好,谢谢。” 沈珠楹抿了下唇,还要说些什么,就看到赵子骞开始痛骂。 “赵珠楹,你有钱请保镖,就没钱借给我吗?” “我是你爸啊,你身体里有我一半的血!” “我马上就要被他们打死了,你要见死不救吗?赵珠楹。” 他跪在大雨里,像一摊烂泥,字字癫狂,句句泣血。 他已经彻底疯了。 沈珠楹确信。 黑衣人脸色有几分不耐:“你能不能别胡说,不要破坏我的行情,雇我根本不用多少钱,好吗?” 他又动作熟练地拿出一块破布,笑出一口大白牙:“傅太太,需要我堵住他的嘴吗?” 沈珠楹摇了下头。 她那天穿了一双红色高跟鞋,撑着黑伞。 “哒、哒、哒、哒” 踩着脚下的雨点,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然后缓缓蹲下,伞向他倾斜,神色悲悯,很轻地喊了他一句:“爸。” 好久不见的一声。 赵子骞愣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他癫狂的神色骤然破裂,取而代之的是茫然,随即他低下头,痛苦又愧疚,“欸——”了一声,喊她。 “珠珠。” “你救救我吧,珠珠。”他恳求着,说,“我会改的,我再也不赌了,你相信爸爸。” “你要是不救我,我会死的。”他说。 “可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啊,爸。” 出轨的是你,家暴的是你,赌钱的是你,像现在这样,无家可归的,也是你。 她说着,把手里的黑伞给了他。 她也曾天真地以为他是一把遮风挡雨的伞。 沈珠楹转过身,再也没看他一眼,只最后留下一句。 “我随我妈,姓沈。” 我叫沈珠楹。 —— 沈珠楹最终还是搭着那辆黑色大g回到了清风园。 她淋了点小雨,于是一回到清风园,就钻进了浴室洗澡。 洗澡洗到一半,沈珠楹莫名感觉身后有动静。 她刚一转过身,就径自撞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带着熟悉的冷松香。 “……” 她用力推了一下他,因为羞怯,整个身体都泛着粉。 傅斯灼臭流氓啊啊啊啊啊!!! 察觉到姑娘的推拒,傅斯灼松了松手上的力度,然后给她戴上了助听器。 她重新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声音,以及耳畔像是松了口气的那句。 “你吓死我了沈珠楹。” “……” 你也吓死我了!!! “你知道你洗澡洗了多久吗?快两个小时了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沈珠楹抬眸,这才注意到,浴室里的门……被他暴力拆除了。 “……我没事啊。” 沈珠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她只是想在浴室里面偷偷哭一会儿而已。 可是好糟糕啊,怎么这也被抓包了。 “很抱歉打扰你了。”傅斯灼语气缓和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去卧室里面偷偷哭好不好,或者……去另一个浴室?” “……不用了。”沈珠楹把眼泪都擦在了他的西装上,说,“我哭得差不多了。” 傅斯灼帮她把水擦干,用浴巾将她一裹,横抱着她出了浴室。 他把她放在床上,吻了吻她红透了的眼睛,垂眼看向她,薄唇抿着,一言不发。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姑娘抱膝坐着,白净的脸搭在膝盖上,憋不住了,率先问。 “有。” “什么?” 傅斯灼安静片刻,看着她的眼睛,问:“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这算什么破问题啊。”沈珠楹鼻头一酸,撇开眼,安静片刻,又问,“你什么都会做吗?” “我可以学。”傅斯灼说。 “好荣幸哦。”沈珠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的脸颊,说,“傅司长亲自下厨。” “我想吃……娃娃菜,我自己种的那些。” “还有呢?” “没了。”沈珠楹说,“我就想吃这个。” “好。”傅斯灼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去做。” 沈珠楹揪住他的衣袖,问:“你去做菜的话,谁来陪我聊天啊。” “我把猪猪抱过来陪你,好吗?” “不好,它又不会说人话。”沈珠楹耍无赖似地说,“我只要你陪。” 傅斯灼安静片刻,妥协着问:“所以,你的想法是?” 沈珠楹张开双臂,笑了:“你抱着我去做菜吧,傅斯灼。” 傅斯灼抱着她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买菜回来的李姨。 “……” 安静片刻,李姨慌忙转过身。 “我什么都没看到,先生,太太,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呀。 沈珠楹埋进傅斯灼怀里,整张脸都红透了,打算当一只鸵鸟。 傅斯灼则一脸淡定地道:“李姨,你今天不用做饭了。” 李姨一听这话,手就松了,手上的菜“咔哒——”一声,落在地上。 因为恰好撞见老板和老板娘亲热而中年失业。 天塌了。 傅斯灼轻叹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今天我来做菜。” “哦,好。”李姨松了口气。 平常周末的时候,李姨偶尔也会看到傅斯灼下厨,一开始她还会惊讶一下,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头也没回,背对着两人,直接打开了门,说:“那我就先走了,祝先生和太太晚餐愉快。” 直到听到关门声,沈珠楹才缓缓抬起了头。 “算了,傅斯灼,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现在冷静下来,她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 傅斯灼轻勾了下唇:“怎么,傅太太害羞了?” “怎么可能?”她想也不想就反驳。 “行。”傅斯灼点了点头,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那就继续抱着吧,傅太太这么轻,也不是抱不动。” 第72章 怎么办? 嘻嘻。 沈珠楹埋在傅斯灼胸口,又开始笑。 傅斯灼也随她,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李姨买的菜,提起来走进厨房。 “做一个红烧排骨,一个剁椒鱼头,还有你的娃娃菜,行吗?” 都是她爱吃的。 沈珠楹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傅斯灼,你把我放下去吧,我想上厕所了。” “……” 傅斯灼抱着她走到玄关处,弯腰拿了双拖鞋给她穿上,这才把她放下来。 “你完了,傅斯灼。”沈珠楹心里喜滋滋,“你现在快爱死我了,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对,爱死你了。”傅斯灼摸了摸她的头,不厌其烦地回答她,“没你我可怎么办啊。” “那好吧。”沈珠楹傲娇一仰头,笑着往厨房走去,“那本姑娘就勉强帮你一起做饭喽。” 傅斯灼一挑眉:“你不是说要去上厕所?” “当然是骗你的啊,笨。” 他抱着她又不方便做饭。 进了厨房,跟上回做火锅相比,这回两人地位变了,傅斯灼变成了占主导地位的那个。 他熟练扔给她一个娃娃菜,说:“把这个摘了。” 男人刚刚已经上楼,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灰色运动服,此时戴了一件围裙,袖口抡至手肘处,堆起一层层褶皱。 他一只手摁着鱼,另一只手拿着刀,眼睫轻垂,眸色认真,手起刀落间,动作利落又干净。 没过几分钟,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被他处理好了。 沈珠楹看呆了:“你以前杀过鱼吗?” “没有。”傅斯灼把鱼放入锅里,又低头开始切辣椒和葱蒜,“刚刚看视频学的。” “呵呵。”沈珠楹对于人类学习能力的参差不齐,开始愤愤不平,并无差别攻击,“那你上辈子一定是个卖鱼的。” “……” 沈珠楹简直惊叹于傅斯灼对于时间的把控能力,在他的控制下,三个菜几乎同时出锅,竟然只用了四十几分钟就做好了。 而沈珠楹在厨房里忙得上蹿下跳,最后只起到了一个……装饰作用。 她尝了一块红烧排骨,再次确认:“你真是第一次做啊?” “嗯。”傅斯灼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在洗手,长睫掩住眼底的几分得瑟,“味道怎么样?” “好好吃啊!” 好吃到她快哭了! 她夹起一块排骨,吹了一下,送到他嘴边。 傅斯灼偏头咬上去,点了下头,说:“还行。” “我也可以做得这么好吃的。”沈珠楹胜负心被挑起来了,看向他,“下回你做我的助手。” “好。”傅斯灼随意点了下头,把菜端上了餐桌。 “你这个语气什么意思,是不信任我吗?”她一脸警惕。 “……不是。”他无奈瞥她一眼,“在想怎么才能更好地做你的助手。” 沈珠楹偏过头,笑了。 不愧是傅司长,小嘴真甜。 亲起来也甜。 吃完饭,沈珠楹超自觉地去把碗洗了。 所谓洗碗,就是指把碗放进洗碗机里。 傅斯灼将这项伟大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 从厨房出来以后,两人把窗帘都关上,投影仪打开,选了一部经典歌舞片《爱乐之城》开始看。 当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开始接吻的时候,沈珠楹在一堆零食里精准地挑中了一颗薄荷糖,含住,凑上去跟傅斯灼接吻。 傅斯灼那会儿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姑娘含着薄荷糖凑过来的时候,他一只手松松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想把眼镜摘了。 却被沈珠楹制止。 她攀着傅斯灼的脖子,仰头,就着荧幕上的那点蓝光,径自吻上了他的唇。 窗外瓢泼大雨,室内却一片安宁,只偶尔传来稀碎暧昧的啄吻声。 沈珠楹今天热情特别高。 她像是怕他躲,两只手都捧着他的脸,半跪在他腿间,以一个俯视的姿态,生涩又主动地含吻他的唇瓣。 而傅斯灼靠在沙发上,腿敞开,姿态懒散,任由她不得章法地吻他。 他仰着头跟她接吻,将主动权彻底交给他,神色温柔地给她回应。 许久,直到沈珠楹彻底喘不上气了,这个吻才算结束。 她重新躺回了傅斯灼怀里,眼底神色茫茫然,突然冒出一句。 “傅斯灼,你说,他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傅斯灼大概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漠然:“死了就埋了。” “他今天过来找我借钱,但是我拒绝了。”沈珠楹又重新看向他,神色多了几分难过,“我其实有很多钱,但是我一分都没有给他,我是不是很坏啊,傅斯灼?” “不会。”傅斯灼看向她,说,“珠珠做什么都对。” “他说我不借给他钱,他就会死。”沈珠楹眼睫轻颤,再次问他,似乎执着地想寻求一个答案,“他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傅斯灼张口,想说,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他对上了沈珠楹茫然又难过的眼眸,眼圈红透了。 他还是叹了口气,把她抱怀里揉了揉,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结婚了。” 沈珠楹反驳:“我没忘。” “嗯,没忘就好,那么珠珠,你要知道,你的那些钱,我也有一半的。” 沈珠楹:“?” 现在是分配财产的时候吗? “所以,是我不同意把钱借给他的,就算他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只跟我有关。” 沈珠楹仰头看向他,而他一脸坦然。 “不对。”沈珠楹拧了下眉,自顾自开始反驳,“怎么会跟你有关呢?明明是他的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傅斯灼掐着她的腰,让她坐他腿上,两人面对面,他的语气循循善诱,“同样的道理,这件事是他的错,也跟珠珠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你跟他是没有关系的。”沈珠楹咬了下唇,“而我的身体里流了一半他的血,他也那样真真实实地,养了我十二年。” 那些在她童年里,与他有关的,还算温暖的回忆,也是真的。 沈珠楹觉得,她可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她不希望赵子骞过得好,却也从没想过,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傅斯灼,我不会借钱给他的,这是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应得的,可是我还是会为他感到难过,怎么办?” 明明知道他不值得我难过,可是却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要难过,怎么办? 第73章 亲人 “我不知道怎么办,珠珠。” 傅斯灼捧着她的脸,吻她的额头,吻她的鼻尖,最后吻她的唇,带着一万分的怜惜。 “但是如果跟我接吻可以不让你那么难过的话,我会跟你接吻。” “我会做很多让你开心的事。”傅斯灼柔柔看向她,“我不会让你一直难过。” “不只是我,还有你的妈妈,你的姐姐,还有你那么那么多的朋友,他们都会想办法,不让你难过。” “而这些人里面,一定不会有现在这个,让你那么难过的人。” “所以珠珠,并不是每一个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是亲人的。”男人抵住她的额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通透又清醒,“对你好的人才叫亲人。” “而你感到难过也没有关系。”傅斯灼搂住她的肩,让她的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安抚着说道,“因为我会哄你。” “有很多人都会哄你。” 沈珠楹安静了一会儿,看向他,眼底有泪光,笑了,说:“那我现在想睡觉了,你能哄我睡觉吗?” 傅斯灼也笑了,说:“我好荣幸。” 看着她洗漱完,他抱着她上床,轻轻搂住她的腰,问:“你想让我怎么哄你睡觉,还是讲故事吗?” 男人在昏暗灯光下看着她,声音低沉又好听。 沈珠楹会想起高中时期的傅斯灼,脖子上总是挂着一副皓白色耳机,她有时候从教室绕了一大圈去打水,经过他教室的时候,会看到他倚在后排窗边,一边拿笔轻敲着桌面研究数学题,一边戴着耳机听歌。 少年长腿轻抵着桌下方的横杠,偶尔会忍不住跟着哼,有时候前桌转过身来瞪他一眼,他会抬手以示抱歉,懒散笑出酒窝,把桌子上没开封的纯牛奶递过去当做赔礼。 后来他再哼歌的时候,就不会再发出声音了。 沈珠楹偶尔用余光悄悄观察他的嘴型,试图知道他在听什么歌,却总是识别不出来。 因为她用余光看他的时候,不敢超过五秒。 甚至识别不出一句完整的歌词。 沈珠楹这时候安安静静地看了男人许久,鼓起勇气问了句:“那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傅斯灼脸上神色几乎没有变化,沉默片刻,开口的声音却骤然哑了。 “珠珠不喜欢我给你讲故事吗?” “不是。”沈珠楹盯着他如今沉静而漠然的眼睛,会想起他抬手跟前桌说抱歉时的,那双明亮而挑动的眼睛。 她转变口风,说道:“那你还是给我讲个故事吧。” 假如一提到唱歌,就让你那么难过的话。 傅斯灼把她搂进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许久都没有开口。 窗外的雨势渐大,一刻不停地拍打着窗户。 室内开了一盏昏黄的灯,一片安宁,映出一对亲密相拥的伴侣。 “ifoundaloveforme darlingiustdiverightinandfollowmylead” 傅斯灼低沉悠扬的声音终于流淌而下,一开始还有些生涩与不适应,慢慢越来越流畅。 他轻拍着她的背,缓缓哼唱。 “ohineverknewyouwerethesomeonewaitingforme causewewereiustkidswhenwefellinlove notknowingwhatitwasiwillnotgiveyouupthistime” 沈珠楹抱着男人劲瘦的腰,埋入他怀里,以一副无比满足的姿势。 快要睡着的时候,她轻声对傅斯灼说:“亲人就是,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 “你也是我的亲人,傅斯灼。” 所以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 所以请你漂亮的眼睛里,少一点漠然,也少一点难过。 傅斯灼身体僵了一下,抱她抱得更紧。 —— 沈珠楹第二天一早醒来,是在傅斯灼的怀里。 她缓缓睁开眼,脑子还迷糊的时候,就直接看到了那张令人神清气爽的俊脸。 男人五官轮廓极深,一笔一划都勾勒得恰到好处,此时闭着眼,呼吸和缓,睫毛长得像小刷子。 她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人……怎么能帅成这样? 一想到以后睡醒一睁开眼,马上就能看到这么一张脸,沈珠楹简直想仰天长笑。 但她艰难忍住了。 把睡美男吵醒就没得看了。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视线在触及到男人胸膛上新添的几个牙印时,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哇喔,这手感! 她的手忍不住往下,继续摸男人的胸肌。 哇喔,这手感!! 一上手就停不下来了。 她的手继续往下,摸上了男人的腹肌。 哇喔,这手感!!! 简直是爱不释手,令人流连忘返!!!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继续往下。 “嗯——” 头顶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哼,傅斯灼下意识地就攥住了她试图继续往下作乱的手,整个人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清醒了。 “沈、珠、楹。”男人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声音哑得不行,“你简直——” “色、胆、包、天。” 沈珠楹还想继续作恶的手猛地僵住。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了手,并迅速闭上了眼睛。 “不……不是我!我一直在睡觉!!” 安静。 现场如同死一般的安静。 她听见男人蓦地笑了,慢悠悠地道:“那有些人,可真是可怕得很。” “人都睡着了,可是手还会自己动。” “傅太太。”他语气沾上了几分不可思议的屈辱,“你说——”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这、种、人。” “可不可怕?” 沈珠楹:“……” “可怕!太可怕了!” 沈珠楹抬手,装作安慰的样子,又恋恋不舍地摸了把男人的胸肌,一脸诚恳地道:“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傅斯灼此时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还在嘴硬的某人,睨她一眼,问:“那在家里呢?” “傅太太。”他神色淡淡,笑了,“要是我在家里,睡着睡着,突然就被香流氓摸了,怎么办?” 沈珠楹不动声色地从男人的怀里,一路挪到了床边,假笑着搪塞道:“那她摸你一定有她的道理,你倒也不必如此——” “——耿耿于怀。” 她说完这句,转身就想跑,却被男人拽着,再次扯入怀中。 第74章 老婆,老公 “什么道理?” 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她的手,随即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肌理分明的胸膛,挑眉问,“傅太太刚刚摸哪儿了?这儿?” 继续往下到腹肌。 “这儿?” “还是……”他面不改色,带着她的手继续往下,语调带了点清晨时分的情欲和懒散,“这儿?” “好有情调啊,老婆。”他语气拖长。 “我不是,我没有。”沈珠楹感觉自己整个人“蹭”一下热了,她缩在床头,怂唧唧一抬眼,欲哭无泪地道,“我错了,是我色胆包天,傅斯灼,你放过我。” 傅斯灼看向她,笑了,说:“不对,宝宝,我成全你。” 他翻了个身,将她压在床上,他的手整个包裹住她的手,带着她,轻一下,重一下,耳畔的呼吸也跟着一轻一重,急促又滚烫,喷洒到她颈侧,撩起一片红。 沈珠楹手在发抖,动作也青涩,力度不小心没控制住,男人便闷哼一声,脑袋搭在她肩窝缓了缓。 “傅斯灼,你没……没事吧。” 沈珠楹这时候开始适应了,还能得空拿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背。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对这种感觉,好像有点上瘾。 沈珠楹偏过头,看见了男人通红的耳尖,在清晨的阳光下琥珀色的,迷离的瞳孔,以及那张情欲难忍的脸。 彻底由她掌控的。 “乖乖。”傅斯灼受不住她直白甚至带点求知的视线,只好把自己蒙进枕头里,无奈笑了一下,说,“你要弄死我。” “我没什么经验。”沈珠楹语气抱歉,“下次会更好的。” “麻烦你了。”傅斯灼的语气更无奈。 “不麻烦。”沈珠楹一脸认真地道,“应该的。” 安静的那几分钟,只剩下窸窣暧昧的声响,和男人偶尔难耐的闷哼声。 “傅斯灼,你能抬起头让我看看吗?” “……不能。” 又过了十几分钟。 “我好累啊傅斯灼,你抬头给我看看,好让我有点动力,我现在真的有点累。” 安静了几秒,男人稍微侧了下头,通红的耳尖漏出来,很快又埋了进去。 “好小气啊,傅斯灼。”她抱怨。 “……闭嘴。” “好凶啊,傅斯灼。” “……”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还要多久啊。”沈珠楹百无聊赖地开始在男人胸膛上写字。 就写三个字——小气鬼。 傅斯灼是个小气鬼,不让她看的小气鬼。 而此时被她埋怨着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人闷在枕头里,嗓子眼都发紧:“沈珠楹,你喊我一下。” “傅斯灼。”她喊。 “喊别的。” “小气鬼。”她说。 “……” “老婆。”他闷着喉咙,无奈地喊了她一句。 “知道了。”沈珠楹勾唇,摸了摸男人柔软的发,喊他,“老公。” —— 沈珠楹下午剪花材的时候,整只右手都是抖的。 也不敢去端咖啡,怕别人以为她得了帕金森。 她暗暗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下次用左手帮他。 剪坏了好几枝月季以后,沈珠楹被小春和小桃赶去浇花了。 还别说,这手浇浇花,还挺合适,都不怎么需要移动。 自从她上回说了那番话以后,赵子骞就再也没来找过她,期间沈桉又给她打了个电话,问赵子骞有没有来骚扰她。 沈珠楹撒了个小谎,说没有。 毕竟,以沈桉那个风风火火的个性,要是知道赵子骞来找过她,指定又会找他去理论一番。 沈珠楹不想他们两个再产生交集。 眨眼到了冬至,她那天特意给小桃放了半天假,又塞给她一大束玫瑰,叫她去跟男朋友约会。 小春盯着小桃兴高采烈拉着男朋友离去的背影,闷闷不乐地转过头去,不想比划了。 沈珠楹叫她把咖啡端给客人的时候也没浑浑噩噩,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咖啡洒在了正在看书的一个客人身上。 “不是你没长眼睛啊,不知道小心一点,这是我买的新衣服啊。”女客人惊呼一声,忍不住责骂道。 小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个劲地鞠躬,从兜里拿出纸,想走上前去帮忙擦,却被她推了一下,说:“你别动!很贵的,你赔不起!” 沈珠楹赶忙走过来,说了好几声抱歉。 “这样吧,我陪您去我们休息间整理烘干一下,保证不会损坏您这件衣服,万一损坏了,我们店也按原价赔偿。” “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店还可以免费送您一束花作为对您的补偿,真的很对不起,您手上这本书,我们也直接送给您,您看怎么样?” “行吧行吧。”女客人拧了下眉,小声骂道,“今天真是晦气。” 看小春还在鞠躬,她啧了一声。 “不过你店里这个店员是只知道鞠躬吗?不会是个哑巴吧?连‘对不起’三个字都不会说吗?” 小春站在一旁,着急又茫然地看着她的口型,但是语速太快了,她也看不懂,只好一个劲地朝她鞠躬。 旁边有老顾客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姑娘你多体谅体谅,这个服务员是个聋哑人,很多地方都不方便。” 女客人愣住,原本准备骂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这样啊。” 她挠了挠头,想起刚刚自己说的那句——“不会是个哑巴吧?连‘对不起’三个字都不会说吗?” 作孽啊! 她猛地弯腰,也朝她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啊,你就当我刚刚在放屁好了,真的很对不起。” 一脸慌乱的小春:“……?” 她只好茫然且歉意地继续鞠躬,腰弯得更低。 于是两人对着,互相鞠了好几躬。 “不是,你俩拜堂呢?”有客人笑着说了句。 整个花店,因为这句话,哄堂大笑。 女客人偏过头去,也笑了。 小春仍然是一脸茫然,但看大家都笑了,她于是也跟着笑。 等事情处理好以后,沈珠楹拉着小春到了休息间,给她泡上一杯红茶,一脸担心地用手语比划:“小春,你怎么了,这段时间,你好像都不太高兴。” “你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的吗?不要憋在心里。” 小春摇了摇头,垂下眼睫,憋了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眼底就有了泪光。 “珠珠老板,我觉得我好坏啊,我一点都不希望小桃有男朋友。” 她缓缓比着手语说。 第75章 吵架? “她有了男朋友以后,会不会就不要我了,我们两个就再也不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了,对吗?”小春比划道。 “你这几天就是在别扭这个吗?”沈珠楹恍然一脸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小春看向沈珠楹,眼底很执着:“我跟小桃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想,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明明我们才是应该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 她又有些伤心地比划:“可是小桃现在好喜欢他啊,她还这么开心,比跟我在一起还开心。” 小春和小桃是一对双胞胎,她们的妈妈在生两个人的时候就难产而死,而姐妹两个人,很不幸,耳朵生下来就有缺陷。 克母,耳朵又有缺陷,还是两个女孩子,也因此,姐妹两个人被村里的人称之为煞星,差点就在出生的时候被活活淹死,幸好她们的爸爸在宗族长辈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才终于保下了两人的命。 小春和小桃对她说,她们的爸爸没读过什么书,平日里就外出务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会给她们带五彩缤纷的糖果。 那时候,她们虽然免不了会受欺负,但好歹有个地方可以住,也可以吃饱穿暖。 直到两姐妹十四岁那年,她们的爸爸在四十多度的高温下还在坚持打工,被活活热死了。 工地原本应该给的赔款也拖着,一直发不下来。 而她们这两个再没有父亲臂膀呵护的所谓“煞星”,也理所当然地被赶出了村子。 村子里有一个年近三十,还在外北漂的女人,她打扮得漂亮精致,从不接受村里的相亲,在老一辈人眼中,是典型的“读书读傻了”。 她看姐妹俩可怜,把她们带来了京北市,给她们介绍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最后离开的时候,还给她们留下了五百块钱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 “京北市遍地是机遇,姑娘们,我盼着你们活下去,活给那群老古板看。” 京北市遍地是机遇,这句话没错。 但很少有哪个机遇是留给聋哑人的。 她们就算是出去扫大街,也没什么人愿意用她们。 而原本那份服务员的工作,在试用期快到期的前两天,被其他人给抢走了。 是被一个健全的,不需要别人额外照顾的人,给抢走的。 沈珠楹发现她们的时候,姐俩正在翻她花店门口的垃圾桶,试图找一点食物来填饱肚子。 在小春和小桃看来,那一年的冬天,要比之前经历过的许多年还要冷。 京北市对于底层人来说太冷了。 而沈珠楹走过去,朝她们笑着,牵着她们的手进了这家花间集。 春天在这里长守。 可以说,姐妹俩从出生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分开超过一天。 沈珠楹摸了摸小春沮丧的一张脸,比划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们想办法让小桃跟她男朋友分手?” 小春瞪大了双眼,慌忙摇头:“不行啊珠珠老板!我们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哦。”沈珠楹的面色似乎有几分不甘心,“那你想怎么做,小春,我都听你的。” 小春一脸委屈地道:“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是想让小桃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 “这样啊,那我们打个赌吧。”沈珠楹笑意盈盈地道,“你明天去问小桃一个经典问题。” “什么?” “你就问,假如有一天,我跟你男朋友同时掉进水里了,你会先救谁?” “假如小桃会先救你的话,那么,你就要去街头那个老爷爷那儿给我买一串糖葫芦。” “如果不是我呢?”小春的脸色有几分犹疑。 “如果不是你的话——”沈珠楹用手语慢慢对她说,“那么,我就会买很多五彩缤纷的糖果来哄你。” 当然,冬至第二天的时候。 沈珠楹果不其然得到了翠梧街街头的那串糖葫芦。 而小春和小桃也都得到了很多五彩缤纷的糖果。 —— 冬至这天,沈珠楹跟傅斯灼商量了一下,打算把两边的长辈都请过来,两家一起再聚一次。 他们俩手牵着手回到清风园的时候,客厅里早已传来了欢声笑语。 周清兰跟沈桉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正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看平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两个人同时仰头拍掌,开始笑。 看见夫妻俩手牵手进来,她们对视一眼,又开始露出同款姨母笑。 周清兰:“珠珠回来了啊。” 沈桉:“小灼回来了啊。” 两人异口同声。 “……” 准备包饺子的时候又犯了难,原因在于,在座的四位,都是厨房新手,连和面的经验都没有。 沈珠楹看向傅斯灼,一脸犹疑地道:“要不……你看视频现学?” 傅斯灼去卧室换了一身黑色家居服,此时已经去了厨房,正动作熟练地在系围裙了。 “已经提前看过了。”他说。 沈珠楹眼前一亮:“那我们今天晚上能吃上饺子吗?” “没什么问题。”男人勾了下唇。 “太棒了傅斯灼!” 她踮着脚亲了一下男人的侧脸。 然后她一转头,就看到原本应该好好待在客厅的两个女人,此时正笑眯眯地站在厨房外面看着。 “……” 沈珠楹的脸直接爆红。 “妈,奶奶,你们也一起来和面吗?”她强装镇定,随意找了个话题。 “不了不了。”两人摆手,“我们看看就走。” 周清兰摇了摇头,一脸沉重地道:“人老了,和不动面了。” “您年轻的时候好像也不会。”傅斯灼冷不丁说了句。 “……” 周老太太变了脸:“傻孙子,和你的面吧!” 又笑眯眯看向沈珠楹:“我们珠珠可千万不要太辛苦了,什么事都让我那傻孙子做就好了,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 “前几年他还专门去那些炸弹天天飞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只猫,有九条命呢。”周老太太语气里带点阴阳怪气。 傅斯灼正在低头和面,听到这话,无奈摇了下头,笑了。 周清兰跟沈桉重新返回客厅。 两人正守着电视机看得津津有味。 电视剧里的帅哥美女今天你捅我一刀,明天你捅我一刀。 这一世你死,下一世我死,把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虐得啊,差点两眼泪汪汪。 看得正入神呢,两个人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极羞愤的一声“傅斯灼!你别太过分了!” 两人对视一眼。 坏了,小夫妻不会吵架了吧? 第76章 丑饺子 两个人一脸激动地赶到了厨房看戏。 只见沈珠楹一只手捏着傅斯灼的耳朵,另一只手叉着腰,小嘴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话。 而傅斯灼一边和面一边听着,眼角眉梢都挂满笑意,听到某句话的时候,他俯身凑到沈珠楹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姑娘整个人连脖子根都红了,懊恼地捶了他两下。 “诶呦,真好啊,我们小灼,现在终于也有人陪了。”周清兰看着这一幕,昏黄的眼眸里含着泪光。 她转过头,看见沈桉已经捂着嘴快哭了。 周清兰:“……你哭什么?” 沈桉抹了把眼泪:“你都不知道,我们珠珠这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啊,本来她跟小灼结婚,我还是有一点担心的,怕她步我的后尘,什么都不看就知道看脸,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而在厨房内,沈珠楹正在跟傅斯灼据理力争,证明饺子蘸辣椒酱也是很好吃的,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股死动静。 两人转过头去—— 只见周清兰和沈桉正扒在厨房边上,同时朝他们勾出一抹异常僵硬的笑容。 “……” 接下来两人在厨房分工合作。 傅斯灼负责和面,擀饺子皮,剁饺子馅以及,抽空回应她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而沈珠楹负责洗菜,跟他聊八卦,偶尔擀出一块失败的饺子皮以及问他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两人把备好的饺子皮和饺子馅端到客厅,正打算一起包饺子的时候,周清兰的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一眼备注,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她一边按了接通一边往外走去。 “喂,你谁啊?” “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好得很,目前死不了!” “哦哟哟,还回来看我,千万别,你就继续留在新西兰别回来,我怕你一回来就折我寿。” “还好意思问小灼?不好意思,他现在家庭美满,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过得很好,让你失望了!” 字字句句,夹枪带棒。 沈珠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周老太太怼人的战斗力。 确实是战力非凡。 而傅斯灼垂下眼睫,抿着唇,一言不发。 包硬币的时候,沈珠楹悄悄跟傅斯灼咬耳朵。 “硬币饺子包几个啊?” “你想包几个?” “两个吧,我们可以故意把包了硬币的饺子做丑一点,到时候夹给奶奶和妈妈。” 傅斯灼盯着沈珠楹新做的那几个丑得千奇百怪的饺子,沉默了。 “不过,万一硬币崩坏了奶奶的牙齿怎么办?” 傅斯灼摇了摇头,说:“不会。” 顿了几秒,他语调正常地道:“老太太现在戴的假牙。” 沈珠楹:“……” “好漂亮的假牙。”她夸。 中途,沈珠楹给远在美国的沈珠玉打了个视频电话,炫耀了一下她的劳动成果。 她翻转了镜头,得意洋洋地道:“你看你妹妹现在多能干,包饺子都能包得这么漂亮。” 沈珠玉当时刚结束完一场演出,正在后台卸妆,她一脸疲惫,随意瞟了一眼镜头里的饺子,问:“第二排第三个是不是你做的?” “你怎么知道?”沈珠楹一脸骄傲地道,“好有眼光啊。” “因为这个最丑。” “……” 沈珠玉再次抽空瞥了一眼,问:“第三排第四个是不是妈妈包的?” “你又知道了?”沈桉凑过来问。 “……因为突然又发现了一个更丑的。” “……” 沈珠玉强调:“简直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顿了几秒,她一脸犹疑地问:“你们真要吃这么难看的一坨饺子吗?” “……” 沈桉咬了下牙:“吃你的美丽国骚猪去吧!” 安静几秒,她又一脸别扭地问:“你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 “快了。”沈珠玉说,“再演完这几场,我就会申请调回国内。” “在此之前,我请求你,沈桉小姐,抑制好你骨子里的心血来潮和随心所欲,最好不要像某个人一样给我搞什么闪婚,体谅体谅你女儿已经年近三十了,高血压低血糖都快死死地缠上我了,心脏真的受不住。” “……” 沈桉心虚地移开眼:“怎么可能呢,哈哈,挂了挂了,就不打扰你演出了。” —— 挂了电话,周清兰正好也走了过来,她此时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还是勉强朝他们勾出了一抹笑。 把饺子煮好后,沈珠楹艰难地在那一堆丑得千奇百怪的饺子里面,试图找出两个更丑的。 “奶奶,妈,你们多吃点,吃好点。” 她一边嘴上这么说着,一边给两边长辈夹了一堆丑饺子。 周清兰:“……” 沈桉:“……” 吃到第十个饺子的时候,周清兰望着盘子里的一堆丑饺子,还有沈珠楹源源不断投喂过来的丑饺子,又摸了摸自己已经吃撑的肚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看着沈珠楹那双真诚的杏眼,她咬了下牙,又塞了一个饺子到嘴里。 算了,珠珠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傅斯灼就坐在一旁看着,扶额笑得不行。 看老太太明显吃不下去还在那儿硬撑,他只好凑到沈珠楹耳边,悄悄说道:“看见摆在你最前面的那两个了吗?这里面有硬币。” 沈珠楹眼睛一亮,随即瞪他一眼。 “你知道?也不早跟我说。” 害得奶奶都快吃不下了。 傅斯灼语气微顿:“这不是……想让你有点体验感。” 沈珠楹不理他,她把这两个饺子夹给了周清兰和沈桉,杏眼亮晶晶。 “妈,奶奶,你们吃这个。” 傅斯灼也不动声色地夹了一个饺子放到沈珠楹盘子里,平日里冷厉的眉眼柔和下来,低眉顺眼地道:“我错了。” 他低声笑了一下,说:“夹个饺子给你赔罪。” “这个饺子好丑啊。”她嫌弃地耸了耸鼻子,唇角却勾出一抹笑。 她毫无防备地一口咬了上去。 “嘎嘣——”三声。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低下头,看见了自己饺子里的那枚硬币。 而傅斯灼就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他松松搂住女孩的腰,眉目间冰雪融化,笑容温暖如初。 等两边的长辈都走了,沈珠楹仍然单手支着下巴,一脸严肃,还在源源不断地给傅斯灼夹一个又一个的丑饺子。 “不行。”傅斯灼放下筷子,呼出一口气,说,“我真的吃不下了。” “不行,你得吃。” “不行,我不吃。” “不行,你得吃。”沈珠楹皱着眉头,一脸苦恼地看向他,“傅斯灼,我也给你藏了一枚硬币,就在那一堆丑饺子里面。” 傅斯灼看了一眼旁边堆成山的丑饺子,再次沉默了。 第77章 长成这样 “除了丑,它就没什么……更明显的特征吗?”傅斯灼语气委婉地提醒。 “有。”沈珠楹一脸犹豫,要说不说地回。 “什么?”男人满脸鼓励地看向她。 “就是……”沈珠楹偏过头笑得不行,说,“它长得比较像你。” “……” “我捏了一个小小的你。”沈珠楹还在那群丑饺子里面扒拉,满眼真诚地道,“里面包着的那枚硬币,藏了你一整年的好运。” “所以一定得找到。” 傅斯灼哑然,他望着那一堆丑得各有千秋的饺子,突然福至心灵,精准地挑中了其中一个,咬了下去。 “嘎嘣——”一声。 饺子里的硬币露了出来。 而他抬眸,撞上了姑娘欣喜雀跃的目光。 里面藏了他终其一生的好运。 “太好了傅斯灼,你以后也会被好运围绕了。” 傅斯灼笑了一下,掩饰一般移开了眼,语气慢吞吞地道:“所以在你眼中,我长成这样?” 他手里夹着那半个丑饺子问。 这么……奇特吗? 原来人和人的五官差距真这么大? “……对啊。”沈珠楹双手捧着他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俊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所以万一有一些小哥哥小姐姐找你要微信,你可千万不要加。” “因为——” “他们极有可能——” “是因为你长成这样,而想加你的微信骂你。” “……” “不过你也不用自卑。”沈珠楹又捧着自己那张脸送到他面前,一脸羞涩地说,“毕竟也很少有人,能像我一样貌美如花。” “你虽然长成这样,但至少有一个,貌美如花的老婆。” “……我好荣幸。”傅斯灼亲了她一口,笑得不行,回道。 长成这样的傅斯灼第二天得了空来到花间集,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又?叒被花店里的客人要微信了。 往常他会一脸冷淡地回绝,这会儿他把书合上,一本正经地问:“你为什么要加我微信?” 女生一脸羞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脸,“——长成这样?” 女生“嗨呀”一声,脸更红了:“也不全是,我也看你的内在。” “那你加我的微信,是因为想骂我吗?” 女生整个人懵在原地,充满疑惑地“哈”了一声。 好好的一个大帅逼,不会脑子有病吧? 正疑惑着,就见眼前的大帅哥偏过头,自顾自笑了,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哇,长成这样,脑子有病……也行。 她脑子里正闪过这句话,眼前这个脑子有病的大帅哥慢条斯理抬起左手,转了一下她刚刚未曾注意到的,无名指上的戒指,略一挑眉,轻笑道:“抱歉,家里太太管得严,她不太喜欢我加陌生人的微信。” 而沈珠楹此刻手上忙着包花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心底已经快要气炸了。 这个花蝴蝶精!!!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 以前不是一两句话就直接回绝了吗? 这会儿怎么整整说了三句话!!! 还朝人家明晃晃地笑出了酒窝。 笑笑笑,笑这么好看,笑个屁啊! 她把花束打包好,递给客人,露出一抹极其专业的笑容:“久等,您要的酒窝包好了。” “……哈?” “我是说……”沈珠楹微笑不变,“久等,您要的花束打包好了。” 傅斯灼上一秒刚说完拒绝的话,下一秒沈珠楹就冷着脸走过来了。 傅斯灼勾了一下唇,朝她的方向轻扬下巴:“忘记说了,我太太就是这家花店的老板。” 他语气有些头疼:“我的太太……醋劲有点大。” 女生眼睁睁地看着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十分受用并且抱有几分期待地被漂亮女老板拉进了休息间。 “哇靠……”她怔怔眨了下眼,“往哪个方向磕头,能让我找到这么一个长得帅又妻管严的男人。” 旁边有老顾客习以为常并且悄悄蛐蛐:“哟,黑猫老公又惹珠珠老板生气了啊。” 而此时,在里间,长得帅又妻管严的男人正懒洋洋仰躺在藤条椅上,两腿敞开,他单手就能掐住女人纤细的腰,却顺从地仰着头,被女人压着亲。 沈珠楹半跪在男人腿间,俯下身,卡其色修身毛衣包裹住她饱满漂亮的身材。 她扣着他硬朗干净的下巴,不满地咬了咬他的唇,问:“你们聊什么呢?很好笑?” “嗯,有点。”傅斯灼笑着碰了碰她的唇,说,“刚刚那个姑娘,说要加我的微信。” “嗯,所以呢?”她扬眉,“很好笑?” “我怕她骂我。” 傅斯灼搂着她腰的手徐徐用力,缓缓往下压,直到女人饱满的身材曲线压了上来。 “于是我对她说——” 他仰着头,分明是被动的姿势,却熟练又缠绵地与她接吻,游刃有余地抽走她胸腔内空气。 “抱歉,家有悍妻,貌美如花。” 沈珠楹睁圆了眼:“什么悍妻?你不要败坏我的名声。” 她很温柔的好不好? 傅斯灼顺从地“嗯”了声,说:“我的错,傅太太。” “不过你这个酒窝……”沈珠楹略微头疼地戳了戳男人的两颊,“可不可以藏起来啊?” 一笑起来就好招人啊。 傅斯灼一挑眉:“那我只在你面前笑。” “才不要。”沈珠楹说,“你要想笑的时候就笑,也要开心的时候越来越多。” 傅斯灼听她这话,愣住,扯了下唇,一双眸子清亮,忍不住又笑了。 “诶呦——” “笑起来好漂亮啊傅斯灼。” 沈珠楹揉了揉他的脸,更头疼了。 “你以后还是戴着墨镜……不对,脸基尼出门吧。” 又接了几分钟吻,沈珠楹用坚定的意志力,缓缓偏开了脑袋。 “不行。”她撑着男人的胸膛艰难起身,“拒绝男色,从我做起。” “我要出去卖花了。”沈珠楹拍了拍男人的脑袋,“你就乖乖待在这儿,别出去了,好好当我背后的男人。” 天天出去沾花惹草的,这样不好!!! 男人要守男德!!! 转身出去的时候,她手腕被攥住。 沈珠楹露出一抹“呵,男人,你果然离不开我”的笑容。 “哎呀,真的不能再亲了,你乖一点!”她一脸正义凛然。 傅斯灼憋着笑。 “我是想问问傅太太,今天下午我有个朋友回国,她组了一个局,要不要赏脸去一下?” 第78章 前女友? 想起上回她说跟一堆男人没话题,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是一个女性朋友,想去认识一下吗?” 沈珠楹只关心一个问题。 “温姐姐去吗?” 傅斯灼扬眉:“或许你应该自己去问她。” “好,那我去问问她,等会儿给你答复。” 她转身要走,却又被男人用力一拉,跌坐在他腿上。 傅斯灼的吻落了下来,终于按捺不住了的语气,含糊笑着说:“再亲会儿啊,珠珠老板。” 沈珠楹被亲得迷迷糊糊,脑子里只闪过一句话。 花蝴蝶精,毁我赚钱大计! —— 她晚了整整半小时才给温慕葵发信息。 【木字满盈】:温姐姐,今天晚上那个聚会,你去吗? 【温姐姐】:珠珠去吗?去的话我也去。 【木字满盈】:那就去吧,正好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好想你啊温姐姐!!! 【温姐姐】:好。 【温姐姐】:我也想珠珠。[爱心][爱心] 下午花店打了烊,两人先回到清风园,沈珠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捣鼓了大半小时。 傅斯灼就倚在一旁,看着她把很多亮晶晶的东西往脸上抹,大概是弄得差不多了,她朝他眨了下眼睛,问:“好看吗?傅斯灼。” “好看。” “骗人,我还没化完呢。” “……” 傅斯灼哑然,无奈笑了一下说:“没骗你,真的好看。” 感觉那些亮晶晶的东西跟她很配,虽然比不上她明亮的眼睛。 地点订在京北市某高档私人会所。 沈珠楹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了祁舟和周煜他们已经到了,还有不少上回没见过的人,加在一起得有十来个。 祁舟揽着温慕葵坐在角落,看见沈珠楹的时候,她笑着朝沈珠楹招手,又推了祁舟一下,示意他把搂着她腰的手松开。 大少爷轻哼一声,没有半点动的打算。 温慕葵附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腰,慢悠悠地松开了。 而傅斯灼带着沈珠楹进门的时候,十几道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她。 “介绍一下。”他搂着她的腰,极亲密的姿态,“我太太,沈珠楹。” 有好几个人同时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笑了,此起彼伏地喊:“嫂子好。” “你们好。”沈珠楹轻轻点头。 她轻微拧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灼哥,难怪这些天也没怎么出来聚了,原来是家里有了漂亮老婆,懒得管弟兄几个了。” “平时工作比较忙。”相比之前跟祁舟他们聚在一起时的懒散放松,他在这种局上明显冷淡了许多,更像是在礼貌应付。 他凑到她耳边,问:“还适应吗?不适应我们可以离开。” 沈珠楹摇了摇头,说:“我想跟温姐姐坐在一起。” “好。”傅斯灼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女生坐在了一块儿,祁舟和傅斯灼分别坐在两个人边上。 她正跟温慕葵聊着天呢,听到有人讨论。 “大小姐组的局,怎么这回自己又来得这么晚。” “大小姐嘛,让着点咯。” 两人讨论声刚落下,门口就传来一道飒爽的女声。 “叽叽喳喳议论我什么呢?来晚了我自罚三杯。” 包厢门打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她一头利落的短发,随便穿了一套深蓝色运动服,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材高挑,五官锋利,很有冷感。 她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笑着说:“抱歉,倒时差睡了会儿,没听到闹钟,睡过了。” 沈珠楹抬眼,眼底的笑意凝固住。 虽然眼前的女人跟以前相比变化很大。 她及腰长发剪成了短发,皮肤也黑了不少,但沈珠楹却还是很容易就将她认了出来。 是傅斯灼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前女友。 李清雯。 她在高中时期,跟傅斯灼还有祁舟,京北附中两大风云人物,都走得很近,也因此,附中论坛上讨论她的人并不算少。 沈珠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傅斯灼:“这就是……你说的……女性朋友?” 你们京北人管前女友叫女性朋友?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啊??? 眼看着傅斯灼点头,沈珠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京北人玩得真花。” “什么意思?”傅斯灼一头雾水。 “算了,没事,回去说。” 她还没有当着他前女友的面,跟他一起讨论前女友的兴趣爱好。 “不舒服吗?要不我们现在走。” 傅斯灼拧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劲。 “走什么?不走。” 不是你把我喊过来,要跟你的前女友认识认识嘛,现在又要我走? 才、不。 正赌着气呢,原本还站在不远处的李清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她凑得很近,眼也不眨地盯着沈珠楹看,半晌赞叹一般,“啧——”了一声。 她视线一转,又看向温慕葵,定了几秒,又再次轻啧出声。 “两位美女,有兴趣当我的模特吗?”她殷殷切切地掏出两张名片递给她们。 随即又看向傅斯灼和祁舟。 “两颗水灵灵的白菜啊,就这么被两头猪给拱了。”她摇了摇头,轻声喃喃,一脸遗憾地道。 “李清雯,你有病?”祁舟满脸不耐。 他把名片给她塞了回去,说:“抱歉,我女朋友不干这行了。” 李清雯也不介意,她耸了耸肩,又看向沈珠楹,笑得像个狼外婆:“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方便留一下联系方式吗?” 沈珠楹此时脑子里还在思考“那么我到底是白菜还是猪”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就答道:“我叫沈珠楹,家住在清风园,电话号码是186……” 傅斯灼额角跳了跳,牵着她的手摩挲两下,无奈地打断她:“珠珠。” 再念下去就要被你眼前这个女人打包带走了。 “zhuzhu?好可爱的名字啊?是哪个zhu?” “珍珠的珠。”沈珠楹一脸严肃地回,“不是拱白菜的那种猪。” “不对。”李清雯一脸要被她萌化了的表情,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却又在触及傅斯灼冷厉的视线后不得已放下,“宝宝你是一头萌萌的小香猪。” 沈珠楹:“……” “虽然我很香。”沈珠楹拧眉,慢吞吞地反驳,“但我真不是猪。” “真可爱啊宝宝。”她笑眯眯。 李清雯看了一眼沈珠楹,又看了一眼温慕葵,小麦色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红晕。 “请问……我能坐你们中间吗?” “……不行。” 回答她的是傅斯灼和祁舟。 “切,小气。” 她撩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刘海,撇撇嘴说。 第79章 只有你一个人 李清雯一来,就把先前说好的三杯酒眼也不眨地喝下去,整个包厢里氛围立刻开始热络了。 有人提出了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不过单纯玩这个太干了,又加了一个“你有我没有”的游戏。 十根手指,谁先全部折完,就去抽真心话大冒险的牌。 “我有长头发。”一个女生率先开口。 在场男士全部折了一根。 李清雯切了一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也老老实实折了一根。 轮到她的时候,她轻扬起下巴,一脸傲慢地道:“我有短头发。” “那我这算不算短头发。”另一个女生比了比自己的齐耳短发,问。 “不算不算,快折,要耳朵以上。” 轮到祁舟,他懒洋洋一挑眉,勾唇笑了:“我有对象。” “咦——” 现场一片唏嘘声。 “舟哥,这么玩没意思了啊,不过……有老婆的算不算有对象?” 一群人若有所指地看向傅斯灼。 全场其实只有他结婚了。 二十六岁,对于他们这群喜爱自由,不愿意受束缚的富二代来说,算是早婚。 傅斯灼手搭在沈珠楹椅背上,婚戒闪着光,反问一句:“为什么不算?” “行,算算算,大家该折的折。” 到了傅斯灼,他缓缓吐出一句:“我结婚了。” 草。 在场的人,除了沈珠楹,全部中招。 玩了两轮,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要接受惩罚。 一个女生抽中了大冒险,要求是做一个大家都满意的鬼脸,她毫不矫情,立马做了。 又玩了一轮,受惩罚的人换到周煜。 他也抽到了大冒险,要求是:给你喜欢的人打一通电话,问她一句,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看周煜沉默,周边的人开始起哄。 “煜哥,别怂,上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煜安静几秒,最终笑着摇头,说:“我承认我玩不起,敬大家三杯。” 昏暗灯光下,周煜的表情让人看不清。 他沉默着倒满三杯酒,一杯一杯,全干了。 “我们煜哥不会是爱而不得吧哈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口,没人当真,都笑了。 周煜笑着摇了摇头,仗着灯光昏暗,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傅斯灼,眼底盛满了复杂。 而傅斯灼此时正若无其事地捏着沈珠楹莹润的耳垂。 他轻挑了一下眉,凑到她耳边低声问:“想喝点什么饮料吗?” 沈珠楹摇了摇头。 她微抿着唇,一声不吭,明显不在状态。 看来是对这种场合不太适应。 新一轮游戏已经开始了。 傅斯灼低声说道:“玩完这轮我们就走。” 沈珠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正好她也想问问,为什么他要管前女友叫女性朋友? 以及……真的是前女友吗?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相处氛围,看起来更像是玩得好一点的普通朋友呢? 会不会……是她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他并没有什么前女友?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珠楹就有些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把他拉出去好好问问。 而此时正好有一个人开口道:“我谈过两个对象。” 两个对象,这要求有点太具体了。 现场有的人十个八个都谈了,有的人还从没谈过恋爱。 中招的人很多。 沈珠楹眨了下眼,下意识地看向傅斯灼,缓缓扣下最后一根手指。 看她弯下手指,男人轻勾了一下唇,把最后一根手指,也慢慢扣了下去。 沈珠楹呼吸一滞。 她心底有一个猜测,几乎要破土而出。 沈珠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他,嗓音有点发抖,问:“你谈过三个啊?” “……” “你什么脑回路啊?”男人似乎是被气笑了。 “那……”沈珠楹撇开眼,指尖蜷了蜷,这才问,“你谈过几个啊?” 傅斯灼轻车熟路地勾住她手上的戒指,慢悠悠转了一圈,随即与她十指相扣。 包厢内,大概是谁的酒水被打翻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好一阵手忙脚乱。 明明灭灭的灯光下,傅斯灼看向她,眼底含着笑意,语气很轻。 他说:“沈珠楹,还不明显吗?” “我活了这么多年,只跟你谈过,只跟你结婚。” 他凑到她耳边,继续道:“——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人。” “你呢?”男人顿了几秒,又貌似随意地开口道,“总不能……谈了三个吧?” “……” “没有。”沈珠楹的嗓音有几分艰涩,她好半晌才开口道,“我也只……” 正要说出口,有人笑着朝他们喊。 “欸,躲在角落里悄悄牵手的那对新婚夫妻,别聊了,过来接受惩罚。” 有人把牌递给沈珠楹,笑嘻嘻地道:“来,嫂子,抽一张。” 沈珠楹呼出一口气,说:“好。” 她随意抽出一张,又是大冒险。 “跟在场的任意一位异性接吻,超过五秒。” 有人惋惜,怎么挑了一个有对象的,这种大冒险看着都没什么挑战性。 不过也有人期待,能看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傅司长当众接吻,倒也挺有意思的。 起哄声响起的时候,沈珠楹的脸有点红。 她微颤着睫毛,偏头凑上去,缓缓印上了男人的薄唇。 她蜻蜓点水一下,马上就想撤,却被男人扣住了后脑勺。 他舌尖轻轻描摹她的唇瓣,只一下就收回。 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一吻结束。 正好五秒。 傅斯灼牵着沈珠楹的手起身,抽出一张牌,神色仍然淡定。 他语调轻缓:“抱歉,家里有只猫闹脾气,需要哄哄,所以,我们等一下可能要先行告辞。” “没问题,你忙你的,不过那牌上面写着什么啊,给我们看看?” 傅斯灼平常就很少参加他们这种聚会,可能是工作属性不匹配的原因,他跟他们这些商业圈其实是有壁的,好几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次。 大白话就是不熟,非常不熟。 傅斯灼看了一眼牌,把它扔到桌上。 是真心话。 “初吻时间,以及上一次跟异性接吻的时间。” 这真心话其实挺坑的,之前也有人抽中这张,他的初吻对象跟上一次接吻的对象不是同一个,关键他现任也在这儿,现任跟上一次接吻对象也不是同一个。 极其尴尬的场面。 起哄声再次响起时,不自觉就带了几分看乐子的心态与不怀好意。 圈子里的关于他跟李清雯的那些传闻,虽然已经过了三四年了,他们却也多多少少听过。 真假尚且不知。 傅斯灼淡淡环视了一圈,冷肃的气场硬生生压得本来热闹的场合静了下来。 他的声音冷淡又清晰。 “初吻是在十一月二十二号晚上,跟我太太。” “上一次接吻是在刚刚,也跟我太太。” “之前传得那些谣言,我希望在今天终止。” 话毕,他拉着沈珠楹的手走了,只留下一句,大家玩得愉快。 第80章 手机关机 而在包厢内,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按捺不住去问李清雯。 “大小姐,你知道咱们这个圈子,之前一直在传你跟傅斯灼的绯闻吗?” “知道啊,不是还传过我跟祁舟,还有周煜,我们仨儿搁那儿玩三角虐恋么?”李清雯此时正在欣赏着自己刚刚拍出来的照片,浑不在意地道,“不过这种傻屌谣言,应该只有傻屌会信吧。” 傻屌本屌:“……” 有人犹犹豫豫地说:“还有人传,傅斯灼每个月都飞去新西兰看你。” “说出这话的更是大傻屌。”李清雯淡淡评价,“我去了个屁的新西兰,老娘一直在非洲大草原拍狮子好吗??!” “……” 他被骂得挂不住脸:“但是当时有人在他面前提的时候,他也没澄清啊?他每个月去新西兰,总得有个理由吧?” 李清雯敛了笑:“你算什么东西?跟他很熟吗?三年都不一定见一次面的陌生人,人家凭什么跟你解释。” 祁舟慢悠悠坐在一旁看戏,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难怪李大小姐的性格,也越来越像狮子了。” “怎么?”她缓缓挑眉。 “漂亮又有力量感。”祁舟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欣赏的目光。 其实不只是傅斯灼,祁舟和周煜因为跟李清雯从小玩到大,也没少被传过绯闻,一开始他们还会想着解释,后来传闻太多,也就随它去了。 跟他们稍微熟一点的都知道,这简直就是在放屁,他们四个从小一块儿长大,谁也瞧不上谁。 除了周礼。 这人实在愚蠢。 这不,最近因为太蠢,而被他爹罚着,去面壁思过了。 面壁思过又不能提高智商。 祁舟轻啧一声。 懒得喷。 没了好戏看,祁舟满脸无辜地看向温慕葵,勾出一抹笑。 “谢谢宝贝儿来陪我看戏,我们走吧。” 温慕葵眨了下自己漂亮的眼睛,一脸遗憾地道:“可是我来这儿,都没来得及跟珠珠说上几句话。” 祁舟:“……” —— 而另一头,傅斯灼拉着还在发懵的沈珠楹走到某个角落。 “怎么,傻了?”他屈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沈珠楹呆愣愣地看向他:“你之前……没谈过恋爱啊?” “没有。”傅斯灼抿唇,“我之前从没想过要跟别人谈一场恋爱,沈珠楹。” 更别提闪婚了。 他其实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一个姑娘闪婚。 但是如果对象是她的话,那么所有的这一切,都会显得荒唐且合理。 “哦。” 沈珠楹垂睫,心底产生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是什么呢? 是在为这个迟来的真相而感到高兴,还是在懊恼当年那封没有送出去的情书? 傅斯灼按住她的肩,俯身与她平视,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然后问:“珠珠,你之前听说过什么吗?” 他脸上多了几分抱歉:“那些谣言也传到你耳朵里面去了,是吗?” 一开始不跟他们解释,是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必要。 而且谣言并不会因为他的澄清而停止的,他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 直到他出现在这个饭局上,看到那群人扫向她时带着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并不算友好的神情,也终于让他想起了好几年前的,那个荒唐却早已被他遗忘了的谣言。 很突然就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了。 就像当初周清兰说相亲对象是她,然后他很突然就觉得,如果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离她近一点,就太好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哪里听说的,但是真的很抱歉。” 他说,“真的很抱歉让你听到了这些不太友好的谣言。” “以及,没有及时向你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也很抱歉。” 沈珠楹摇了摇头,说:“你不用感到抱歉。” 因为这个误会,并不是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它发生在四年前,而那时候的我们,并不是会互相解释误会的关系。 所以这个误会必然存在,而那封粉红色的情书,也必然交不到他的手中。 想通了一切,她弯了一下唇,牵着他的手,说:“我们回家吧傅斯灼。” “我本来也不是很在意你有没有前女友。” 在她决定跟他结婚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要向前走,向前走,跟他一起走到繁花似锦的远方,而抛去那段踽踽独行的过往。 傅斯灼愣住,声音有点哑,说:“不是……很在意吗?”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傅斯灼一回到家,把门带上,二话不说就把她摁在玄关上开始吻。 这个吻比平时都要深。 沈珠楹勾住他的脖子,也热情地给他回应,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很快就喘不上来气了,腿也软,只能靠在他身上。 沈珠楹眼底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暗示性地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先停一会儿,让她缓缓。 往常这个时候他就停了。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他勾住她的唇齿,攻城掠地,吻得更凶。 猪猪趴在猫架上,看了一眼,又习以为常地缩了回去。 实在是不行了。 她狠狠心,用力咬了一下他的舌尖。 于是攻势终于停止。 傅斯灼睁开了眼。 那双清冷淡漠的眼睛如今布满了情欲与渴望。 他这样毫不掩饰地看着她,真诚与欲望都一览无余。 半晌,他开口,声音嘶哑。 “可是怎么办啊宝宝。” 他说:“我很在意。” “我很在意你有没有前男友,也很在意你的不在意。” 他直白而又坦诚地,这样对她说。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沈珠楹不顾一切地,如同飞蛾扑火般,又吻上了他的唇。 傅斯灼低下头,用力给她回应。 沈珠楹在某个时刻突兀地停住,她搂着他的颈,凑到他耳边,喉咙哽着,说了一句:“没有别人。” “只有你。” 她要承认,即便她后来一遍一遍地跟别人说,十六岁那年喜欢的人啊,怎么可能还喜欢,她早就忘了。 可是沈珠楹在后来遇到过许许多多的人,总有人身上,能找到让她心动的影子,却又会在某些时刻让她猛然清醒。 不对,这不是他。 她想找一个让她能再次心动的人。 但也是在又一次遇见他才发现,让她心动的标准,从始至终,都只有他。 两人睁开眼看向对方的那一秒,几乎又同时开口。 傅斯灼:“我们去楼上。” 沈珠楹:“我手机关机了。” 笑了,又吻在一块儿。 第81章 我现在属于你 他抱着她上了楼,把她压在床上,弓下身,游刃有余地开始解她的衣服。 沈珠楹不甘示弱,摸到了他的皮带,摁了一下,没解开。 “……” 傅斯灼低笑一声,手覆在她手上,引导着她。 “咔哒——”一声,皮带解开,被扔到一边。 她内衣这时候被解开了。 男人俯下身,手插入她的发梢,一轻一重地,从她的额头一路往下,吻她的颈侧和锁骨,再往下…… 呼吸逐渐急促与浓重,喘息声明显。 衣物都褪去,头顶灯光在晃,沈珠楹这时候贴着男人硬朗温热的胸膛,神色涣散,后知后觉地说了句:“灯,关灯,傅斯灼。” 声音极小,嘤咛一般。 他好像一直不喜欢关灯,之前也不关灯。 “可是我想看着你,老婆。” 傅斯灼缓缓抬起头来,呼吸声很重。 橘黄色灯光下,男人鼻骨立挺,五官轮廓锋利冷硬,只有一双眼睛,看向她时,裹满了涩情与欲望。 沈珠楹忍不住抚摸着他的五官轮廓,声音轻飘飘的,说:“那就不关。” 正好她也想看着他。 沈珠楹难耐地仰起头,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把套拆开了。 “宝宝。”他重新覆了下来,呼吸滚烫,洒在她颈边,说,“会有点疼,忍着点。” 他一寸一寸地抵了进来,沈珠楹忍不住呜咽一声,傅斯灼抱着她轻声安慰,然后在她呼出一口气的那一瞬间—— “唔——” 她呼吸都控制不住地停了下来,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 大概是生理性眼泪流下来了,傅斯灼帮她抹掉,笑了一下,声音又低又温柔,说:“沈珠楹,感受到了吗?” “我现在属于你。” 沈珠楹仰着头,眼底泛起了泪花,指节捏着床单,发白。 她吸了吸鼻子,把他抱紧了。 —— 结束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沈珠楹整个人都已经被汗浸湿了,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傅斯灼抱着她去浴室清洗身体,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他在喊她,声音又远又近。 她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然后他压着她,浴室水流声不断,又做了一次。 等沈珠楹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太阳高悬,时间已经到了晌午。 她浑身酸痛,无力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好饿啊…… 以及,沈珠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布满的暧昧痕迹,轻轻抬头,迷茫地眨了下眼。 傅斯灼,他是狗吗…… “骂我什么呢?” 低哑好听的男声冷不丁响起,沈珠楹偏了下头,看见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她旁边,刚帮她把助听器戴上,眼底含了几分异常明显的笑意。 他又给她递上了一杯水。 沈珠楹接过,仰头喝了。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沈珠楹觉得自己舒服多了。 她把刚刚那句话吞了下去,改口道:“没骂你。” 哇靠! 这是谁的声音??? 这还是她那悦耳动人的百灵鸟嗓音吗??? 宝娟,我的嗓子!!! 我的嗓子!!! 沈珠楹沉默片刻,刚刚吞下去的话又不甘心地吐了出来。 “傅斯灼,你是狗吗……” 以及,不是说她有随时叫停的权利吗??? 她的权利呢??? 权利呢??? 被狗吃了吗??? “傅太太。”傅斯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了,“你确定要在这件事情上指责我吗?” 沈珠楹轻扬下巴,声音铿锵有力:“对啊。” 我就是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啊。 “好。”男人点了下头。 他此时穿了一件笔挺修身的灰色西装,红色领带板正,扣子扣到顶,看着斯文又清冷。 然后他修长的指节扣住领带,慢条斯理地解开,再次确认。 “傅太太,是在骂我像狗?” 沈珠楹下巴抬低一些,说出的话仍然底气十足。 “对啊。” “好。” 男人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笑得像个妖精,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衬衫扣子。 沈珠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结结巴巴地道:“干嘛,傅司长,难不成你还想,白日宣淫啊!” 成何体统! 她拿手捂住眼睛,又忍不住在手指缝里偷看。 衬衫全部解开,男人宽肩窄腰,一身清薄的肌肉恰到好处,是一览无余的好身材,非常具有观赏性。 假如忽略他胸肌和腹肌上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牙印,指甲印以及各种其他印记的话。 看着……比她身上的严重多了。 沈珠楹:“……” “傅太太觉得,这是谁弄的?”男人语气很慢,带了几分控诉。 “……是我啊。”沈珠楹眼底只闪过一瞬的慌乱,很快就镇定下来,理不直气也壮地道,“那又怎么样?” “……有本事……你别做啊……” “……” 傅斯灼盯着她看了会儿,摸了下鼻尖,终于移开眼,声音低下来:“没本事。” “那你还不快抱我去吃饭!”她更高傲的仰起下巴,“我都快要饿死了!!!” 傅斯灼无奈把她横抱起来,说:“遵命,老婆大人。” 老婆大人? 这个称呼,好像还不错。 但是…… “傅斯灼臭流氓!!!我还没穿衣服啊!” “你穿,我没拦着啊。”他的语气理直气壮。 “……” 你是没拦着,但是你也没转身啊!!!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傅斯灼抱着她下楼的时候,沈珠楹碰了碰他喉结上的暧昧痕迹,问:“你今天下午要去上班啊?” 傅斯灼喉结滑动,眸色渐深,嗯了声。 “那……”沈珠楹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不会上新闻吧?” “现在才开始担心啊,傅太太。” 傅斯灼摇了下头,一声叹息,眼底笑意被掩藏。 他语气慢悠悠:“昨天晚上,我拦都拦不住。” “……是吗?” 当事人行动上已经异常后悔,但嘴上仍不愿服输。 她开口道:“说得好像我拦得住你一样。” 昨天晚上,明明两个人都挺疯的。 —— 吃饭的途中,沈珠楹一直盯着男人的喉结,仿佛要盯一个洞出来。 “傅太太。”傅斯灼把筷子一放,一脸无奈地道,“如果你不想白日宣淫的话,最好不要再盯着我这儿看了。” 沈珠楹不管不顾,继续盯着,说:“等一下拿个创口贴贴上吧,傅斯灼。” 傅斯灼沉默片刻,评价道:“欲盖弥彰。” 沈珠楹眨了下眼,拖长了嗓子喊他:“老公——” 于是吃完午饭,欲盖弥彰的傅司长顶着脖子上的创口贴,春风得意地去上班了。 第82章 打折 沈珠楹第一次庆幸现在是寒冷的冬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戴条围巾把痕迹遮住,要是在夏天……她就出门见不了人了。 但是…… 小春仍然一脸疑惑地冲她比划:“珠珠老板,店里暖气这么足,你为什么还要戴条围巾啊?” “我……”沈珠楹摸了摸额头上渗出的汗,说,“我有点冷。” “那你今天为什么又要打折啊?”小桃一脸地不高兴。 “……因为我今天高兴啊。”沈珠楹两颊红扑扑的。 “那珠珠老板为什么高兴呢?可以分享给我们吗?” 小春和小桃同时求知若渴地看向她。 以前珠珠老板遇见了高兴的事,都会很兴高采烈地用手语跟她们分享,让她们也变得开心。 然而这回,沈珠楹将自己半个脑袋都伸进围巾里,义正言辞地道:“不行。” 两人同时失望的“啊——”了一声。 尤其是小春,她觉得,不管是小桃还是珠珠老板,一旦有了对象,就都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她们的关系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密了。 于是小春暗暗决定,她也要找个对象。 这样三个对象凑在一起被消除,她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好了。 当然,如果沈珠楹知道她的这个想法,一定会苦口婆心地劝她—— 小春,少玩点开心消消乐吧! 在花店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沈珠楹就热得有点受不了了。 她正要从兜里掏出来纸巾擦汗,把纸巾掏出来的同时,还掏到了一张名片。 是昨天李清雯递给她的。 她垂睫看了一眼。 李清雯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离花间集竟然不算太远。 盯着上边儿的微信二维码看了一会儿,沈珠楹扫码,添加。 在备注上想了想,填“是珠珠不是猪猪”,发送。 几乎是在发过去的下一秒就通过了。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猪猪猪猪猪~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不对,是珠珠珠珠珠~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珠珠宝宝我就知道你会主动加我微信的嘻嘻。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问了祁舟,周煜和傅斯灼这三条狗,他们都不愿意把你的微信给我[哭泣][哭泣] 在沈珠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自顾自地给她发了一连串信息。 沈珠楹汗颜。 又是一个比她外向的人。 沈珠楹想了想,给她发了个家里那只大胖橘撒欢儿打滚的动图。 认真编辑。 【木字满盈】:这是猪猪。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好大一车! 【木字满盈】:在减肥了[哭泣][哭泣] 那头安静几秒。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那宝宝我也给你看张照片!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图片]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昨天晚上拍的,喜欢吗?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抱歉,就是觉得当时氛围好好,职业病犯了就忍不住拍下来,介意的话我会删掉[眨眼][眨眼] 沈珠楹点开一看,愣住。 竟然是昨天晚上她跟傅斯灼接吻的照片。 昏暗迷离的灯光下,沈珠楹闭着眼睛凑过去跟男人接吻,两颊透着不自然的红晕,而傅斯灼骨节分明的手掌着她的后脑勺,长睫轻垂,眼底蕴满笑意。 周边起哄的人群都被模糊掉,只剩下两人在画面中。 氛围感很绝的一张照片。 沈珠楹长按保存。 【木字满盈】:谢谢宝宝,我很喜欢。[托腮][托腮]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喜欢就好!再次请问珠珠真的没意向当我的模特吗?我最近想拍一组照片,珠珠你的长相和性格简直就是我心中的缪斯女神啊[哭泣][哭泣] 【木字满盈】:但是真的暂时没有意向啊宝宝[眨眼]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好吧。 过了几分钟没有动静,沈珠楹正想结束话题,就见李清雯甩了个链接给她。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珠珠给我点个关注吧,我真的心碎了拍了这么多酷酷的照片却没有粉丝[心碎][心碎] 沈珠楹把链接打开,发现是一个某音的账号,上面发了差不多几百条视频,全部都是照片,很漂亮很有氛围感。 可惜每条点赞量都只寥寥几个,粉丝量也才堪堪破百。 她点了关注,耐下性子把每一条都看了,长按,点赞,收藏。 这些照片里,有在草原上奔跑的猎豹,朝着镜头,笑起来悲伤又坚韧的黑人姑娘,高耸参天的猴面包树和各种各样的漂亮植物。 地点明显是在非洲,而不是什么新西兰。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呜呜呜,珠珠你真好……但是,你的账号怎么有这么多粉丝啊?!!我好像蹭到了一个大佬。 【aaa雯雯摄影工作室】:珠珠宝宝是开花店的吗?难怪你那天闻起来香香的,我还想问你喷了什么香水呢。 沈珠楹从大二那年开始,就偶尔会在网上发一些她平日里配制的花束和自己养的花,出乎意料的,受到了很多人喜欢与关注,现在在某音上,粉丝量已经快破四百万了。 因为她从来不接广告,视频也发得随心所欲,所以赚到的钱其实不算太多,但也成为了她开花间集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木字满盈】:你拍的照片也很漂亮啊,总有一天会被很多人看到的! 【木字满盈】:我的花店离你的摄影工作室不远哦,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玩。 沈珠楹把花间集的地址发给她。 结束了跟李清雯的对话,沈珠楹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拎起旁边的水壶开始浇花。 差不多的时候,她在心底默默开始数。 “三——” “二——” “一——” 她抬眼看去。 紫色风铃叮叮作响,男人踏着傍晚霞光,走进这家花间集。 耶。 沈珠楹悄悄握拳。 今天卡点成功! “珠珠老公,今天好准时喔,体制内上下班就是稳定。” “嗯。”傅斯灼轻轻颔首,看向正在假装忙碌浇花的某人,唇角轻勾,“今天比较清闲。” “珠珠老公受伤了啊,脖子上怎么贴了个创口贴?”有人惊呼,“你可要小心一点啊,也算是我们国家的栋梁之材了珠珠老公。” “哎呦,你懂什么!”有人看了一眼沈珠楹在二十多度的暖气下围的浅绿色围巾,一脸促狭地道,“夫妻情趣,夫妻情趣你懂不懂!!” “贴个创口贴就夫妻情趣了?” “哎呀,跟你这种人说不清的!” 于是花店里逐渐有人开始笑,起哄道:“难怪珠珠老板今天打折,我们也是沾到光喽!” 打折吗? 傅斯灼唇角不经意间勾起。 “……” 沈珠楹听着,默默把下巴又缩进了围巾里。 第83章 下一次……轻点儿? 她给傅斯灼使了个脸色,示意他赶紧去休息间。 避其锋芒! 跟店里的顾客太熟了也不好,这两天甚至有一个客人问她,能不能让傅斯灼介绍点年轻小伙子给她,她要拿去给她姑姑的大舅的表叔的二闺女相亲! 她殷殷切切地说道,我看偶尔跟着你老公一起过来的那个小伙子就不错,长得又俊,人也精神。 等打完烊,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珠楹关了店门,这才松了口气,掀开帘子走进里间。 傅斯灼正窝在藤条椅上,一只手熟稔地揉大胖橘的脑袋,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翻着页。 他低着头,习惯性抿唇,眼神专注,在看一份红头文件。 沈珠楹倚着门,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 之前那些人说,傅斯灼以前每个月都会去一趟新西兰,假如不是去找李清雯的话…… 她想起了老太太前两天接的那个电话。 ——“哦哟哟,还回来看我,千万别,你就继续留在新西兰别回来,我怕你一回来就折我的寿。” 在领结婚证之前,傅斯灼还特意跟她强调过,他妈妈患有后天的精神类疾病,不能见生人,一直在国外接受治疗,问她是否介意。 所以……是去看妈妈吧。 他说家里出了点变故,就是指这个吗? 那后背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呢? 正这么漫无目的地思考着,沈珠楹就感觉自己脚边多了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 她低头一看,只见大胖橘正一声不吭地团在她脚边,用猫尾巴挠她,见她终于看过来,它停下动作,幽幽看向还坐在藤条椅上的某男,随即像是在讨表扬一般,“喵——”了一声。 傅斯灼低声笑了。 他走过来,俯身抱起大胖橘,揉了揉它的脑袋,声音又轻又温柔:“做得好,猪猪。” 又转眸看向沈珠楹。 “刚刚在想什么?感觉你脸色有点儿……”他语气微顿,“……凝重。” 沈珠楹一声不吭,突然仰头踮脚,凑近了一些,眼也不眨地,明晃晃地盯着他看。 傅斯灼一开始还坦然与她对视,慢慢有些受不住了,移开眼,强自镇定地问:“看什么?” 沈珠楹盯着他有点红的耳廓,笑了,这才慢悠悠地道:“我刚刚在想……林特助有没有女朋友?” 傅斯灼:“……?” 他反应了好几秒,蓦地笑了。 “所以我的女人,刚刚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一脸凝重地问别的男人,有没有女朋友?” 他把大胖橘随意放到一旁的猫架上,轻扬眉梢,语气荒谬极了:“是这个意思吗?” 沈珠楹憋着笑,说了句著名语录:“我就随便问问,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她转身想跑,被男人揽住腰,摁进怀里。 “不解释解释,为什么问林特助有没有女朋友?”他脑袋搭在她肩上,声音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嗯?给我个理由。” “你猜?”沈珠楹故意逗他。 “我猜?”傅斯灼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她腰上的某个地方,威胁似地道,“你确定让我猜?” “傅斯灼,你耍赖!”痒痒肉被戳中,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你先等会儿,先松开我……”痒沈珠楹笑得不行,在他怀里扭,说,“我跟你说,你先别弄我那儿……你先松开我……” 然后,她察觉到什么,整个人僵住。 “傅斯灼……” 你怎么又…… 傅斯灼僵了半晌,随即闷闷叹了口气,脑袋蹭了蹭她的肩颈,说:“你别动了。” “……我不动。” 一动也不敢动。 “还疼吗?”他又轻声问。 沈珠楹僵着身子:“还有点儿。” 他嗯了声,语气带了几分明显的歉意:“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有点儿重?” 讲到这个沈珠楹就有点生气,她幽幽道:“你觉得呢?” “我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傅斯灼声线很哑,一下一下叩在她心头,荡起涟漪,“下次会更好的。” “不用……更好了。” 再好点她命都要没了。 “嗯。”傅斯灼莫名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然后语气带点儿若有所思,“下一次也可以……稍微轻一点儿。” 沈珠楹不知道回什么,于是客气回:“谢谢。” 提到昨晚,气氛便莫名多了几分尴尬与暧昧。 沈珠楹随便找了个话题,试图缓解尴尬。 “那你这个……什么时候会好啊?” 傅斯灼笑了一下,语气很无奈:“就非得问出口?” 很尴尬的好不好? “我就……随便问问。” 傅斯灼也随便答,说:“时间不确定,你别乱动就行。” 安静几秒,他又开口道:“那我也随便问问。” “突然问林特助有没有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沈珠楹这回彻底老实了。 她老老实实地回:“就是,我有一个客人,她想帮她姑姑的大舅的表叔的二闺女相亲。” “然后我就……随便问问。” 傅斯灼噎住,随即笑了,声音带几分哑意:“那我问问。” 于是在当晚,好不容易下了班,打算跟兄弟喝点小酒放松一下的林特助,很突兀地就收到了一条来自上司的私人消息。 【敬爱的傅司长】:林特助,你有女朋友吗? 【敬爱的傅司长】:私人问题,觉得冒昧的话,不用回答。 林特助盯着这条消息愣了整整两分钟。 什么意思? 傅司长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么私密的问题? 不对,这条消息一定另有深意。 难道,傅司长是觉得,他一旦有了女朋友以后,就会耽误工作吗? 绝对不能让傅司长对他有这种误解! 林特助颤抖着双手,开始打字——傅司长放心!我对女的没有任何兴趣! 看了两眼,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他点击,发送! 几秒后。 【敬爱的傅司长】:知道了。 看来傅司长已经知道了他在工作上的热情与决心! 林特助满意地喝了一口酒,跟他兄弟感叹:“最近体制内越来越不好混了。” 下了班还要随时接受上司的考验。 “怎么说?”兄弟回。 “喏。”林特助把手机递给他,摇了摇头,不无得意地说,“幸好我这人天生就很会揣摩上司的复杂心思。” 兄弟看完,满脸复杂地说:“原来你也不喜欢女的,怎么不早说?” 也? 林特助嘴角笑意僵住。 什么意思。 兄弟笑了,跟他一直悬在半空中的酒杯碰了一下,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崆峒呢,这几年在你面前装直男,我都快累死了。” 林特助菊花一紧:“……” 可是我确实崆峒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特助看着自家兄弟,突然感觉这酒有点儿扎屁股。 第84章 遵命 老婆 回到清风园,李姨热情洋溢地将厨房里温好的汤端了出来。 “先生,太太,今天怎么回来得比往常要晚些?太太辛苦了,我给太太炖了汤,快来补补身子。”李姨露出一抹过来人的笑容。 沈珠楹盯着端上桌的这碗当归黄芪汤,沉默了。 她们老辈子的嗅觉,是怎么做到这么灵敏的。 等傅斯灼进了书房工作,李姨又朝她挤眉弄眼:“那牛鞭我也给您留着呢,太太,我做事,您千万放心。” 沈珠楹噎住,无语扶额:“李姨咱能不能就把牛鞭这件事给忘了,就当没发生过。” “这种大事,那咋能忘呢,您放心,我都记在心里呢,保准不让先生知道。” “真的……非常非常不需要!!!”沈珠楹崩溃抹了把脸,“您快把那东西给扔了。” 被傅斯灼知道,她真的真的会死的!!! “我懂,我懂,我都懂!” “先生和太太,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李姨又殷殷切切地问。 像李姨这个年纪的人,好像格外关心这个,在沈珠楹店里,这个年纪的顾客也隔三差五地问她这个问题。 “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怎么着也得等个两三年吧。 沈珠楹一想到明明自己还不成熟,就要开始养个孩子,心底就莫名恐慌。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沈珠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悄摸戴上一只助听器,刚要开口说话,转眼就被男人压在床上。 “沈珠楹,你真当我坐怀不乱。” 沈珠楹有点儿懵:“我……怎么了呀。” “别总是乱动。”他声音低下去一些。 “哦。”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 一双眼睛清亮,一双眼睛隐忍。 突然感觉自己挺不是人的。 傅斯灼翻了个身,把姑娘揽进怀里,慢悠悠地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睡不着?”他问。 沈珠楹趴在男人胸膛,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声,轻轻嗯了声。 “想我怎么哄你?”他声音又低又沉。 “唱歌?还是讲故事。” 安静片刻。 沈珠楹舔了舔干涩的唇,说:“突然觉得……没那么疼了?” 她趴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感觉到耳边原本平稳的心跳声,“咚——”的一声闷响。 沈珠楹唇角勾了勾,转眼又被男人压到身下。 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以及咬牙切齿地一声。 “沈珠楹,这回是你自找的。” 沈珠楹偶尔也会奇怪,怎么会有学习能力这么强的男人。 明明昨天晚上还多少带了点慌乱与青涩,这会儿却游刃有余地弄她,勾得她欲生欲死。 “傅斯灼!”她还是没忍住,略带哭腔喊他。 “怎么了啊宝宝。” 这回关了灯,他低下头,后颈处棘突明显,肌肉勃发,闭上眼含吮着她的唇瓣,眼睫轻颤着,看着很性感。 “我……” 不知道,说不出的感觉。 她眼泪流下来,傅斯灼帮她擦掉,笑了,语气带点儿痞坏:“宝宝,怎么哭了,到底怎么了?” “跟老公说说?” 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起伏,肌肉线条更明显。 沈珠楹死死咬着唇,却还是没忍住泄出一丝呻吟。 “你能不能……”她视线开始恍惚,喘不过气。 别动了。 “能不能——” 他掐着她的腰,自己泄出一口气,看她终于难耐地哼出声,这才明知故问,“——什么?” 沈珠楹偏过头,闭了闭眼,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不说就继续。” 他把套打了个结,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又拆了一个。 沈珠楹喘匀了气,终于开口。 “你不是说……这回轻点儿吗?” “行。”男人低头戴上,笑了,“这回轻点。” “如你所愿,老婆。” 过了一会儿,女生羞愤难耐地声音传遍了整个卧室。 “傅斯灼!” “欸——” 声音带点笑意。 “你在这儿磨洋工呢?” 男人笑出声。 “不是你说要轻点儿。” 他连语调都变轻了。 “……你给我……滚啊!” “滚哪儿去啊宝宝。”他笑得不行。 “……” “傅斯灼你大——嗯——” 沈珠楹就这样被他搂进怀里。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此时已经完全不受她控制了,就像有一群蚂蚁在骨头里面爬,难耐燥热得不行。 “老婆,都如你所愿了,怎么还不开心?”傅斯灼这时候问。 沈珠楹自暴自弃般闭上眼,声音比蚊子还小。 “……你能不能,痛快点儿。” 傅斯灼笑了,理了理她汗湿的鬓角,两手压在她身体两侧,英俊的眉眼布满了汗意,语气多了几分平日不曾有过的肆无忌惮。 “遵命,老婆。” —— 等一切结束,傅斯灼抱着她去卧室清洗身体。 沈珠楹脑袋无力地搭在男人的肩头,白皙的手松松垂下,意识也昏昏沉沉。 等整个人被泡在温暖的浴缸里,她的意识才又开始渐渐恢复。 “傅斯灼。”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他低声应了。 傅斯灼耐心细致地给她洗完澡,又抱着她回了卧室。 沈珠楹这时候仍然没什么力气,匀称修长的腿靠在男人有力的小臂,这才能堪堪搭在他的腰上,手却搭在男人的背上,不自觉地开始摸他后背的那道疤。 她刚刚反复地摸过很多遍。 “傅斯灼,你背后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她语气轻飘飘的。 “出过一场车祸。”傅斯灼声音压得很低,语调很平常。 “哦,这样啊。” 沈珠楹艰难地掀起眼皮,突然开始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于是她转而又问。 “傅斯灼,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啊?你打算怎么过?”她语气尽可能往上扬。 “是吗?”傅斯灼明显愣住。 “对啊,你连你的生日都忘了?” 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不太记得了。” 他说:“很久没过生日了。” “这样啊。”沈珠楹眨了眨眼,“也是,你平常工作那么忙,肯定没什么时间弄这个,以前也没好好过吧?” “诶呦傅斯灼,娶了我真是你的福气。”她声音雀跃着,语调又扬了上去,“今年你的生日我一定会给你好好过的,你就放心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嗯——,让我想想,你的生日到时候要怎么过呢?” 她恢复了一点力气,又开始凑到他耳边絮絮叨叨。 傅斯灼低声笑了,配合着回道:“是啊,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第85章 生日蛋糕 上了床,沈珠楹窝进他怀里,就着生日这件事又跟他聊了半天,慢慢睡着了。 傅斯灼盯着她看,半晌,他喉结轻轻滑动,眼底笑意很轻。 第二天,沈珠楹开始询问自己的广大亲朋好友,应该给傅斯灼买个什么礼物。 她首先问了沈珠玉。 【木字满盈】:姐,傅斯灼过两天就要生日了,你觉得我送他什么礼物比较合适[托腮][托腮] 【没眼光的姐姐】:把你的脑子送给他吧。 【木字满盈】:什么意思?虽然我的脑子很聪明,但毕竟只有一个啊。 【没眼光的姐姐】:呵呵,像你这种恋爱脑,一定连脑子都是爱他的形状,所以把你的脑子送给他吧,就当表白了。 【没眼光的姐姐】:不过…… 【没眼光的姐姐】:你有脑子吗? 呵呵。 沈珠楹面无表情地把她拉黑了,并决定过半小时以后再把她拉回来。 鉴于沈桉女士跟她隔了好几条代沟,并且此人眼光一般,于是沈珠楹跳过了她,直接问了已婚女士李凝。 【木字满盈】:李凝美少女!我老公过两天就要生日了,你觉得我送他什么好呢? 【李凝美少女】:送他一种可以软化屎的药吧!!! 【木字满盈】:? 【李凝美少女】:庄旭之这条狗!每回拉的屎又多又硬!我们才结婚几天!厕所已经被他拉堵好几次了!!! 【木字满盈】:谢谢,那看来还是你老公比较需要。[流汗][流汗] 【李凝美少女】:他不是我老公!我决定要跟他,离!婚! 于是沈珠楹只好暂时搁置她的庆祝生日大业,哄了李凝大半个小时,劝她暂时冷静下来,不要因为拉屎这种不如意的小事就冲动离婚。 【李凝美少女】:珠珠你说的有道理,我决定暂时不跟庄旭之离婚了。 【李凝美少女】:不过你仍然可以送他一种可以软化屎的药。 【李凝美少女】:因为我真的很需要,你要是找到这种药了一定要把链接推给我。 沈珠楹汗颜。 看来像李凝这种非典型已婚人士的建议也不靠谱。 她想到了黄奕萱。 【木字满盈】:萱萱萱萱萱~[探头] 【木字满盈】:我决定给傅斯灼过生日,你有什么建议吗? 黄奕萱几乎秒回。 【黄奕萱】:我建议取消调休。 【黄奕萱】:啊啊啊啊啊啊啊今年元旦调休你知道吗?珠珠,我真的崩溃了! 【黄奕萱】:这意味着我要连续在公司上十三天的班,我整个人就浸在那个死公司了,都有股班味了,人一旦开始上班,这辈子就完了! 【木字满盈】:…… 【黄奕萱】:算了跟你们这些当老板的说不清楚。 【黄奕萱】:哦,你刚刚提到傅斯灼?那傅斯灼在体制内是不是不要调休?他好像还有双休?行,我决定好了,我现在就要辞职,考公! 【黄奕萱】:这破班,老娘不上了! 算了。 沈珠楹问了一圈,还是觉得,求人不如求己。 但是……沈珠楹略微发愁地望着自己花店里面的那一堆花。 她除了这些,好像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啊。 没关系,就算这些都不行,至少……她还可以亲自做点菜给他吃啊。 于是在他生日前一天,沈珠楹特意叫他不用过来接她,然后买了一大堆菜,提前回到了清风园。 一回到清风园,她把围裙系上,一脸严肃地盯着视频里新手做饭教程,一步一步,一丝不苟地开始做菜。 是一道糖醋鲫鱼。 等时间差不多了,沈珠楹把菜端上来,尝了一口,拧眉。 味道仍然还是……能吃。 不算难吃也不算好吃。 但是跟傅斯灼做得相比,味道就相差太远了。 是不是食谱有问题啊? 沈珠楹盯着这视频里的几百万播放量,内心开始不平衡了。 这播放量是刷的吧!!! 李姨买完菜一进门,就看见一抹娇俏灵动的身影一脸慌乱地在厨房忙忙碌碌,俨然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李姨赶忙走过去,把火关了,拯救了那一锅差点被煎焦的排骨。 “诶呦,我的小祖宗,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学做菜啊。” 沈珠楹赶忙把刚刚做的那盘糖醋鲫鱼拿过来,一脸期待地问:“您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李姨尝了,昧着良心道:“好吃。” “真的假的?”她一脸狐疑。 李姨再次昧着良心,嗯了声。 “算了。”沈珠楹懂了。 她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去做蛋糕吧。” 她低着头,开始摆弄做蛋糕的器具。 之前沈桉和沈珠玉生日的时候,她也给她们做过蛋糕,所以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她提前打好了奶油,又很快做好了蛋糕糊,把它们倒入模具里面,放进烤箱,按了启动。 李姨把厨房里的各处重新收拾好,然后凑了过来,也盯着烤箱,问:“太太是有什么很重要的朋友过生日吗?” “对啊。”烤箱发出阵阵嗡鸣声,沈珠楹托腮望着烤箱里的蛋糕胚,满脸笑意地说道,“您不知道吗?明天是……” “哦,对!明天!”李姨猛地一拍脑袋,恍然道,“您不说我都忘了。” “明天是傅先生他哥哥的忌日啊,往年这一天都看不到傅先生人影的,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躲到哪里去了……” 李姨叹了口气:“大概亲人的离世,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让人难以忘怀吧,我妈也去得早。” “就算是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的傅先生,也很难成为例外……” “不过珠珠你过来以后,我感觉傅先生像换了个人一样嘞,性子倒是比以前好多了……” 李姨还在持之以恒地说话,烤箱氤氲出橙黄色诡异的光。 而沈珠楹僵在原地,大脑“嗡——”的一声。 ——“傅斯灼,你那时候,为什么突然转学去了英国?” ——“家里出了一点变故。” ——“阿灼和阿华,越来越像了。” ——“我妈患有后天类精神疾病,一直在国外接受治疗,不能见生人。” ——“傅斯灼,你背上的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出了场车祸。” ——“傅斯灼,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你打算怎么过?” ——“我已经,很久没过生日了。” 沈珠楹闭了闭眼,在脑海中迅速把思路捋清楚了。 她深吸了口气,声音都有点抖,又问:“傅斯灼他哥哥的生日,是不是三月十六号?” 第86章 风信子,送给你 “您怎么知道?”李姨一脸惊讶,“先生这天也不回清风园的,不对,您没搬来清风园之前,他基本上都不回来的,两年前回清风园的频率才高了一些,我来傅家也五六年了……” “您来傅家五六年了。”沈珠楹喉咙发苦,问,“那您知道傅斯灼的生日是哪天吗?” 李姨愣了一下,声音轻下来:“这我还真不知道,先生可能……不太喜欢过生日吧。” 他看起来,也不是喜欢过生日的性子。 沈珠楹垂下眼睫,好半晌没说话。 她很难过。 没人记得傅斯灼的生日了。 连他自己也忘了。 “滴——”的一声响起。 是蛋糕胚烤好了。 沈珠楹戴上手套,一言不发地把蛋糕胚拿了出来。 李姨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小心翼翼地问:“那这蛋糕,太太您还做吗?” 安静了一会儿。 “要做的。”沈珠楹轻声回。 —— 下定决心不再喜欢傅斯灼的那天,沈珠楹给自己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 to:a同学 庆祝一下。 今年是喜欢你的第八年,也是不喜欢你的第一年。 花和伞都还给你了,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你不认识的沈珠楹 2023.03.16 二零二三年三月十六号,京北市上一秒还是艳阳天,下一秒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呜咽难鸣。 那一年,沈珠楹的花店还只有现在的一半大,没有书,没有咖啡,也没有小橘猫。 只有两个小姑娘正比划着手语,静悄悄地在吵架。 以及—— 前台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花店女老板。 一碰上下雨天,花店就生意不好。 这年开春,京北市的这场春雨下得很频繁,进而导致大量的花束积压,卖不出去,只能扔掉。 这雨再继续下,她很有可能连水电都付不起了。 沈珠楹愁得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她此时正在百无聊赖地在数着眼前的石榴花,试图哄自己入睡。 “一朵,两朵,三朵……四十二朵,四十三朵……” 直到门口久违的风铃声再次响起。 沈珠楹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欢迎光临花——” 看到来人,她声音第一次,僵硬地停滞下来。 男人似乎是刚从一个正式的场合赶过来,三七分背头,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优越,挺拔修长。 他从滂沱大雨中走进这家花店,全身都湿透了。 然而男人全身气质沉稳矜贵,看不出丝毫狼狈的迹象。 是傅斯灼。 可能是怕鞋子弄脏花店内干净的地板,他推开门,只礼貌站在门边,眸光定格在前台,语气很淡:“请问店里有白玫瑰吗?” 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时隔不知道多少年,再一次有了交流。 只是一个人显得冷漠,一个人显得慌乱。 “哦,好。”沈珠楹不自觉低下头,指尖蜷了蜷,又松开,终于抬头,说,“有的,请您稍等。” 沈珠楹转过身,要去找白玫瑰,但不知怎么,平日里看过千百遍的地方,如今在她脑子里却很陌生。 她视线逡巡着,想找到白玫瑰所在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 沈珠楹内心开始焦躁起来。 “好像在你左手边第二排。”男人清冷好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提醒道。 沈珠楹的视线下意识就转到了那儿,有些懊恼,说了句:“谢谢。” “您想要几枝?” “二十七枝。” “好。” 她背对着他,动作熟练地开始剪枝,包扎花束,最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随即转过身,勾出一抹如常笑意:“您的花包好了,来结账吧。” “能麻烦你把收款码和花一起拿过来吗?我的鞋……可能会弄脏你刚擦干净的地板。” “没关系的。”沈珠楹垂下眼睫,轻声道,“您过来吧。” “好。” 傅斯灼缓步走到了前台,接过她手里的白玫瑰,很注意地,没碰到她的手半点,却仍然好心提醒道:“你的手流血了,可能需要贴个创口贴。” 沈珠楹低头,这才发现食指处有鲜血渗出,可能是刚刚剪白玫瑰的时候被扎到了。 “谢谢,会注意的。”语气仍然很礼貌。 “不谢。”傅斯灼低头扫码,问她,“多少钱?” “一百二十元。”她随便说出一个数字。 他手里拿着花,转完账,没再多说,干净利落地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沈珠楹手机页面亮起。 “first向您转账120元。” 花店外的雨小了很多。 男人重新走入斜风细雨中,只留下一抹挺阔硬朗的背影。 看着却莫名萧瑟,也孤独。 他步伐沉稳,身形挺拔而坚韧。 就好像老天爷突然降下来的这场大雨,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珠楹眼睁睁地看着那抹背影远去,她垂眸,盯着旁边的那把伞,只几秒,她拿起伞,又捧了一束风信子,义无反顾地跑了出去。 “这位先生!” 他还没走远,沈珠楹撑开伞,板鞋踩入水坑,鹅黄色的裙摆沾上泥点,跑到他面前,踮着脚给他撑伞。 傅斯灼这时候正好转过身,看向她时,眼底带了几分讶异与不解。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他语气很疏离。 “那个……我们店里正在搞活动……”沈珠楹盯着这双冷静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好不容易积蓄的勇气又变得所剩无几。 但他仍然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们店里有个活动……”沈珠楹结结巴巴,慌忙说道,“就是……如果你正好在生日那天踏入我们花店的话,就可以免费获得我们店里的一束花。”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不是今天生日啊! 这是什么破理由! 但没办法,还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过来是想问问,您是不是今天生日?” 她内心已经很挫败了。 哎呦,沈珠楹,你真是笨死了! 连束想跟他告别的花都送不出去! 然而傅斯灼盯着她手里的那束风信子看了会儿,眸色不知怎么,柔和下来,然后说:“我是今天生日。” “这束花,可以送给我吗?” “对!”她讶异地抬起头,很快接话道,“这束风信子,送给你。” 她笑着,这场大雨沾湿了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以至于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站在伞下,把风信子递给他,光明坦荡地说道:“这位先生,祝你生日快乐。” “不止今天。” 第87章 死了两次 傅斯灼接过,神色很真诚:“谢谢,我很需要这束花。” “不用谢。”她弯出一抹释然的笑容,把手里的伞也顺势塞到他手上,一派潇洒地道,“伞也一并送你了。” 傅斯灼愣住,再一抬头,女孩已经转身跑入了雨幕中。 她冲他俏皮地挥了挥手,隔着重重雨幕和长达八年的光阴,对他说:“再见!” 再见,傅斯灼。 这回是真的,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 沈珠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 她再一转头,发现傅斯灼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家居服,正坐在沙发上,低头处理某份文件。 阳光洒下来,男人神色冷淡又严肃。 好像与当年如出一辙。 可能是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他抬起头,对上了她通红的眼睛。 “宝宝。” 他放下文件走过来,给她递上一杯温水,又擦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问:“又做噩梦了吗?” 沈珠楹摇了摇头,说:“没有。” “只是突然就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其实也没有很久很久,仔细想想,也才过了两年而已。 只是看到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眼底不再是之前的疏离和冷漠,突然就觉得,恍若隔世。 喜欢他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不喜欢也是。 她捧着他的脸亲了亲,问:“是你抱我到床上来的吗?” “嗯。”傅斯灼两手掐着她的腰,轻轻往上提,让她坐他腿上,然后慢悠悠地,轻车熟路地吻她的额头,鼻尖,紧接着含吮她的唇珠,带点哄的意味,说,“沈珠楹,我回来的时候,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怕你会着凉。” 男人的吻带着凛冽又有安全感的气息,滚烫的,与他如今展现在人前的感觉截然不同。 沈珠楹在当下,太渴望他的温度了。 于是她顺从地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默不作声,又颇为默契地接了一会儿吻。 这个吻不自觉加深,窸窣暧昧的声响逐渐响起。 吻到后面,两个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却又莫名其妙地同时停下了。 傅斯灼偏头,脸贴着她的脸,蹭了蹭。 她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他怀里,细细密密地轻喘着,然后说:“傅斯灼,明天是你的生日。” 她又强调了一遍,语气带了几分执着:“十二月二十六号,是傅斯灼的生日。” 傅斯灼动作僵住,随即嗯了声,继续轻揉她的后颈,说:“我知道了。” “你会回家的吧?”她带几分期待,又问。 “我会的,珠珠。”他安静片刻,还是说,“我会回我们的家。” “好。”沈珠楹满足地贴近他,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 是在十二月二十六号这天,傅斯灼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来看过傅斯华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率先感受到的,是恐慌。 在他很小的时候,尚且还没有接触与了解过生命与死亡这样,宏大而沉重的话题时,周清兰给他读过大卫·伊格曼《生命的清单》里的一段话。 “人的一生,要死亡三次。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丧服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那时的他才五岁,尚且懵懵懂懂,只拉着周清兰的手,一脸郑重地承诺道:“周清兰女士,我不会让你死去的,我会让你一直活得很漂亮。” 爷爷不见了的时候,周清兰哭得很伤心。 小小的傅斯灼也哭得很伤心。 他不明白,爷爷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周清兰对他说,爷爷不是不见了,是“死”了。 于是小小的傅斯灼知道,“死”不是一个好词,因为“死”让爷爷不见了,也让奶奶很伤心。 所以他不会让跟他亲近的那些人“死”的。 他会让奶奶,爸爸妈妈,哥哥,以及祁舟和周煜这两个大傻子,都活得很漂亮。 但是周清兰却跟他说,每个人都会死的。 她苍老又通透的眼睛看着他,说,阿灼,每个人都会死亡三次,只是死亡时间到来的长或短而已,你唯一要学会的,是接受。 这对于小小的傅斯灼来说太残忍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三天,并且决定把周清兰最喜欢的口红偷偷掰掉,作为她说出这种话的惩罚。 于是他被周清兰打了,又哭了三天。 后来,也正好是十八岁那年,他去看了新上映的一部电影——《寻梦环游记》。 12岁小男孩米格尔,自幼有一个音乐梦,但音乐却是被家庭所禁止的,他们认为自己被音乐诅咒了。 在米格尔秘密追寻音乐梦时,不小心进入了死亡之地,在这里他遇见了家人们的灵魂,并得到了他们的祝福去歌唱,最终重返人间。 很感人的影片。 在他的室友们痛哭流涕,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他轻扬着下巴,神色冷淡得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他也因此一战成名,被室友送上外号——钢铁一般的男人。 简称——傅铁男。 然而他们谁也不知道,影片一结束,傅斯灼就借着去上厕所的名义,偷偷哭了半个小时。 那时候他开始感知到死亡,却仍然觉得自己还年轻,死亡不会离他这么近。 死亡怎么会离他这么近呢? 对啊,死亡怎么会离他这么近呢? 一个月后,正式满了十八岁的傅斯灼,麻木而冷淡地主持着哥哥的葬礼。 他看着一张张或虚伪或真诚或商业或无所谓的脸,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死亡,怎么会,离他,这么近呢? 以及。 死的为什么不是他呢? 傅斯灼到现在仍然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但是在哥哥的葬礼上,他想起了周清兰之前对他说的那段话。 人的一生,要死亡三次。 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 哦。 是他亲眼看着傅斯华,在他面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丧服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 哦。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正抱着傅斯华的遗像,接受着众人的吊唁。 于是十八岁的傅斯灼明白了。 是他让最亲的哥哥,死了两次。 第88章 往前走 十二月二十六号那天,京北市下了一场雪,不算大,却无端寒凉。 傅斯灼来到傅斯华的墓前,扯唇笑了一下,说:“哥,好久不见。” “很抱歉这一次,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会生气吗?应该不会吧。” 他盯着傅斯华冰冷墓碑上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又几不可闻地道:“生我气也可以。” 随即自顾自笑出声:“被我气活就更好了。” 但是不会的,因为从小到大—— 傅斯华永远不会生傅斯灼的气。 墓碑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傅斯灼把墓碑擦干净,地上也有雪,他没擦,就这么侧坐在一旁,一条腿轻屈,脑袋靠着墓碑,就像在小时候,他靠在哥哥的肩膀上。 “哥,你还记得两年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开了一家花店的小姑娘吗?就是……风信子小姐,我曾经跟你说过,她很危险。” 明媚的,生动的,像春天一样生机勃勃,靠近她,就好像靠近了幸福。 可是他活该痛苦。 “两个多月前,我跟她结婚了,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傅斯灼仰着头,看不远处,最后一抹霞光逐渐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却仍然孜孜不倦地试图照亮每个黑暗的角落。 没办法。 没办法。 没人能拒绝靠近太阳,特别是像他这样,日复一日地,在黑暗中赶路的人。 月亮已经足够奢侈,可是他遇见了太阳。 所以真的很抱歉啊哥,他找不到理由拒绝。 于是很卑劣地,他不敢告诉她过往的一切,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而又很努力地,粉饰太平那些不堪的过往。 “哥,等过了今天,我就也二十七岁了,跟你一样大,等明年春暖花开,我再过来的时候,就要比你大了。” “要不……下回见面,你叫我一声哥吧。” 我来当你哥吧,傅斯华。 下辈子,我替你去死。 等太阳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傅斯灼就起身,安静又沉默地看着墓碑上已经开始泛白的照片。 男人大约二十六七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色温和却不乏严肃,傅斯灼现在这张脸,跟他有五六成相似。 傅斯灼垂睫,静静地看着。 他其实很喜欢别人说他跟傅斯华长得像。 因为这样的话,记得傅斯华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抱歉啊哥,今年不能像之前那样,陪你这么久了。”他碰了碰他的墓碑,说,“今年我得早点回家,家里还有人等我。” 傅斯灼撑着伞走出墓园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小亭子,站了一抹娇俏灵动的身影。 她穿了一件中长款羽绒服,戴了一条浅粉色围巾,可能是有点冷,她两颊被冻得红扑扑的,不停地跺着脚。 傅斯灼拧眉,快步向她跑去。 守墓园的老大爷看不下去了,第三次朝她吆喝。 “小姑娘,你要等人的话进来等啊,外面多冷啊,等一下感冒了。” “谢谢大爷,不过他马上就要出来了。” “半个小时前你也这么说,哎呦,真的是——” “没关系,我身上贴了暖宝宝呀。” “什么新奇宝宝?还能往身上贴?这种鬼天气,你就是生个烫宝宝出来也要变冷哦!” 沈珠楹刚想夸,大爷您真幽默,转身却被拉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傅斯灼拉开羽绒服拉链,一言不发,把她整个人往怀里裹。 他气她傻站在冷风里这么久,也不知道给他打个电话,却又明晃晃地知道原因,于是心就软得不成样子,平日里冷静犀利,这时候却说不出一句重话。 偏生这姑娘这时候还憋着笑,整个人往他怀里蹭,一脸欢快地道:“快看啊,大爷,烫宝宝来了!” 傻! 可是你看啊,傅斯灼又把她抱紧一些,在心里默默地想,真的没人能拒绝太阳。 “什么烫宝宝?”老大爷将自己沾了雪的眼镜擦了擦,又戴上,立刻笑了,说,“这不是小灼吗?” “哎呦,小灼啊,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了,终于也有人来接了。” 他也算是看着傅斯灼长大的。 看着他从一个沉默冷淡的少年,来一次就是一场蜕变,最终成长为现在这样,沉重而缄默的高山。 老大爷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烤炉,又忍不住笑。 这还是前几年,这傻小子数不清第多少次来到墓园,然后看他巡园的时候,手被冻得开裂,特意送过来的。 所以有个时候啊,好人是不会一直倒霉的。 老大爷看着这对在雪地里抱在一起的小年轻,在心里想,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他又回望着身后这座,他守了几十年的墓园。 从他太太去世以后,他就一直守在这儿。 大概是人老了,他又开始感慨。 这座墓园很空,空到人走恨消,爱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飘散,总有人在某个时刻,会被彻底地遗忘。 就像他的太太,在他死后,再不会有人记得她了吧。 这座墓园又很满,人情世故都在其中,他见过有人前脚跪在墓园里撕心裂肺,后脚却又开始狰狞筹谋着怎样获得更多的遗产,他见过扭曲,怨愤与不甘心,也见过爱不得,恨无能,甘愿画地为牢。 最终,都会好的,只要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就像他眼前的,这名年轻冷峻的青年。 他牵着她妻子的手,一步一步地远离,身后那沉重的一切,都不会被他抛下。 他背着万水千山,尽管路途曲折,也终于往前走了。 “沈珠楹,下次别再过来了,我记得回家的路。” 十二月的京北市,每一年都很冷。 “那你以后也别来花店接我了,我也记得回家的路。” “这能一样吗?”傅斯灼哭笑不得地回。 “哪里不一样?”沈珠楹又反问,“不都是回家。” “行。”他噎住片刻,终于妥协,又说,“那你也要给我打电话,或者去那个老爷爷那儿等,他是个好人,不要一直傻等在冷风里。” “我知道了,我又不像你这么傻,贴了暖宝宝的,一点都不冷!” “你好啰嗦啊傅斯灼!”她开始反过来指责他。 “……”傅斯灼看她嘴硬,又裹紧她仍然有些冰冷的手,很明智地没再多说一句话。 沈珠楹也反手与他交握,一脸认真地道:“傅斯灼,跟哥哥告完别以后,就要开始迎接你的生日了。” 第89章 许愿 回到清风园,沈珠楹盯着桌子上已经冷了的一大堆菜,又看向傅斯灼,撒娇一般,眨了下眼睛。 “好。” 傅斯灼心领神会,把外套脱了挂在玄关,又慢条斯理地摘了表,端了两盘菜就往厨房走。 他系上围裙,开了火,把她做的红烧排骨放到锅里面热,差不多的时候,他尝了一口。 盐放少了。 他面不改色地加了点盐。 糖醋鲫鱼,糖没炒匀,又给它炒匀。 于是热个菜,前前后后花了大半个小时,相当于重新做了一遍。 他把最后两道菜端到餐桌上,发现她人又不见了。 这也很正常。 大概是她在花房里养的某株植物,又要开花了。 她等不及要去看。 傅斯灼垂眸,忍不住笑出声。 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存在这么可爱的人。 于是解了围裙,慢慢洗了手,他又往花房里走。 到地方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花房里没开灯。 难道不在这儿吗? 不对,也许是…… 他喉结轻动,打开了门,里边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 “猪猪!你不要乱动!又掉下来了!” “你爸马上就要过来了,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掉链子!” “诶呦,猪猪,你干嘛突然踢我一脚,都说了不要……” 沈珠楹对上猪猪幽怨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身体僵了僵,顺着猪猪的视线,抬头望了过去。 一人一猫,鬼鬼祟祟地蹲在某株植物旁,与刚进来的傅斯灼,视线对了个正着。 傅斯灼再一低头,看见了沈珠楹手里的一个蛋糕。 奇形怪状的。 “……” 傅斯灼慢慢转过身,声音隐含笑意:“我什么都没看见。” “……” “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傅斯灼略带犹豫地问。 沈珠楹声音僵硬。 “……出去,过五分钟以后,再重新进来。” “好。” 寿星今天也很听话。 沈珠楹满意点头,她继续跟旁边的猪猪秘密商讨庆祝生日的大计。 但是她忘了,这房子不隔音。 于是傅斯灼抱着胳膊,随意倚靠在门边,把一人一猫要送给他的惊喜,听了个全乎。 他在黑暗中低下头,感觉胸腔内翻滚的热意,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于是热意不断升腾,不自觉就熏红了眼尾。 沈珠楹跟猪猪商讨了大概四分钟,然后换了个植物继续蹲,蹲了差不多十来分钟,腿都蹲麻了,然而…… 门外怎么没动静啊? 于是沈珠楹不得不朝门外喊:“傅斯灼,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那头又安静了几分钟,这才推门进来。 与此同时,沈珠楹端着刚刚那个奇形怪状的蛋糕,上边插了两根蜡烛,一个“1”一个“8”,萤萤烛火在她脸上跃动,映出清丽的剪影。 她盯着那个生日蛋糕,专心致志地给他唱生日快乐歌,橘猫没出现,不知道去哪儿了,傅斯灼也没关心。 他眸光温柔又专注地看向她。 沈珠楹走到某处就停了下来,傅斯灼配合着她的脚步,也正好在那儿,一起停下。 沈珠楹眼底溢出喜悦,悄悄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就在这个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她以正确的身份,终于看向他。 然后笑意盈盈地对他说—— “生日快乐,傅斯灼。” “不止今天。” 傅斯灼盯着这个蛋糕看了半晌,刚刚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再次汹涌。 有点儿难捱。 他移开眼,深吸一口气,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这个蛋糕的形状……是猫吗?” “你看出来了?”她眼底划过一抹惊喜。 今天她把这个蛋糕发到相亲相爱三姐妹群,喜滋滋地让她们猜这个蛋糕是什么。 沈桉猜的熊猫。 熊猫就熊猫吧,好歹都是猫。 但是沈珠玉就太过分了。 她竟然猜的杂种变异甲鱼! 太让人伤心了。 傅斯灼低低嗯了声,声音很哑,夸道:“做得很像。”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大胖橘高扬着下巴,挺胸抬头,一脸傲娇地从草丛里走出来了。 它脑袋上戴着生日帽,然后按照计划,身形矫健地一跳—— 目标是傅斯灼旁边那个,高度差不多一米的木墩子。 但是它非常出乎沈珠楹意料的,没跳上去! “……” 计划的第一个变故出现了。 橘猫不放弃,拖着自己肥胖的尊严,再次矫健一跳—— 坏消息,它仍然没跳上去。 好消息,它半路被傅斯灼接住了。 傅斯灼把它脑袋上的生日帽取下来,戴到了自己头上,然后把猫往旁边的木墩子上一放,一脸淡定地道:“可以开始下一个环节了。” 沈珠楹松了口气。 虽然出了一点变故,但是凭借沈珠楹……老公的机智,终于也成功达成了目的。 “下一个环节是……”沈珠楹卡了卡。 “吹蜡烛。”傅斯灼接。 “对,吹蜡烛。” 沈珠楹于是小心翼翼地把蜡烛护住了。 她抬眸,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神神秘秘地对他说:“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傅斯灼愣住。 这与他刚刚偷听到的计划不同。 沈珠楹视线一转,又落在了两人正前方,那株不算显眼的植物上。 “三——” “二——” 傅斯灼的视线也跟着移了过去。 这个是…… “一——”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头顶灯光也正好亮起。 而眼前这株植物,蓦地舒展开花瓣。 七八朵昙花缀在枝头,在这一瞬间,争先恐后地绽放,盛开。 沈珠楹把蛋糕递了过来,笑意明媚温柔。 她看向他,带几分得意:“傅斯灼,吹蜡烛,许愿。” 她又强调:“愿望要说出来才可以实现。” 她从小到大过生日许愿的时候,愿望都会直接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沈桉和沈珠玉会帮她实现。 傅斯灼正好也看向她,眸色深不见底,然后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他说:“我很贪心。” 沈珠楹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很贵吗?” “很珍贵。”傅斯灼回。 大少爷果然难伺候。 沈珠楹一闭眼一咬牙,说道:“那你许。” 大不了就刷他给的那张卡。 傅斯灼低声笑了。 他把蜡烛吹灭,眼底却仍有嶙嶙火光在闪动。 “我希望——”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这时候才转头,虔诚又安静地,看向正在绽放的昙花,一字一句地道:“我希望,傅斯灼能永远陪在沈珠楹身边。” 假如昙花真的能带来好运的话。 他会贪心地祈求这个愿望能实现。 第90章 不该听的 沈珠楹偏头看向他,然后亲了亲他的侧脸,一脸郑重地对他说道:“你的愿望花精灵听到了,会帮你实现的,傅斯灼。” 她也看着昙花许愿,轻声道:“我希望,沈珠楹也能永远陪在傅斯灼身边。” 而在十二月二十六号这一天,非常值得庆幸的是,傅斯灼收到的生日祝福当然不止沈珠楹一个人的。 他同时也收到了另外三位的祝福。 【祁舟】:兄弟,生日快乐,别成天板着个脸了,给爷笑一个呗。 【周煜】:生日快乐,阿灼,记得身体健康。 【奶奶】:我们小灼又长大一岁了,今年有了珠珠陪着,不要再让奶奶找不到了。[玫瑰][玫瑰] 他想了想,给祁舟回了个滚,给周煜回了声谢,然后给周清兰回道。 【first】:知道了,奶奶。 而另一边,祁舟收到了傅斯灼那句滚以后,低嗤一声,一脸不屑地道。 “行,有了老婆就是不一样,还知道回个滚了。” 以往都不带搭理他的。 温慕葵盯着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别扭笑意,蓦地想起了京北附中的那些传言,一脸犹疑地道:“怎么感觉……你好像被骂爽了。” 祁舟收敛笑意:“……” 过了几秒,他一脸淡定地回:“你跟我做两次,我会更爽。” “……哦。”温慕葵动作熟练地跨坐在他身上,祁舟顺势搂住她的腰,她仰头吻上他的喉结,说,“明天轮休,那我们——” “——再来两次。” —— 沈珠楹在第二天下午,店里快打烊的时候,接到了李凝的电话。 “珠珠!”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哽咽着说道,“我要跟庄旭之离婚!” 沈珠楹:“……” 她察觉到李凝像是喝醉了,于是拧眉问:“你现在在哪儿啊?” “我现在……就在我们常去的那个……倾城酒吧啊。” “行,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沈珠楹把电话挂了,开始收拾东西,正巧这时候傅斯灼给她发了消息,说是今天加班,不能过来接她。 她照常给他发了一个小猫托腮,叹气的表情包。 【木子满盈】: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倾城酒吧点男模了。 【first】:? 几乎是下一秒,傅斯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沈珠楹勾唇笑了,按下接听。 “什么意思?”男人语气很淡。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沈珠楹把店门关上,慢悠悠地站在路边,打算拦辆车过去,“难摸,顾名思义,就是我老公今天很不幸要去加班,而我我很难摸到他了的意思。” 沈珠楹非常顺其自然地怂了,这样解释道。 傅斯灼语气带几分不可思议:“……很难摸到我,所以你打算去摸男模?” “……” 沈珠楹“噗嗤——”笑出声:“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 她上了出租车。 “是李凝她现在一个人在倾城酒吧,我怕她一个人不安全,就过去陪陪她。” “他老公呢?” “她跟他老公吵架了啊。” 傅斯灼拧眉:“我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下了班就来接你,在此之前,你不要碰酒吧里的任何一滴酒。” “知道了。”沈珠楹老老实实点头。 她也对自己的酒量和酒品有数。 以前去倾城酒吧,都是她们整个宿舍的女生一起的。 到了倾城酒吧,沈珠楹轻车熟路地去了李凝告诉她的包厢,然后她就看到庄旭之正守在包厢门口,过十几秒钟就敲一下门,可怜巴巴地道:“祖宗,我错了,你好歹给我个机会解释解释啊。” 李凝的声音从包厢内传来:“那你解释啊。” 庄旭之脸上多了几分难为情:“你好歹让我进去跟你解释啊。” 屎尿屁什么的,多难为情啊。 “我不!” “……” 正僵持着,庄旭之一看到沈珠楹,眼睛就亮了,小声道:“珠珠,麻烦你出个声,谢了,我自己的老婆自己哄。” 沈珠楹点点头。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没少扮演这个角色,此时已是轻车熟路。 她清咳一声,扬声道:“李凝,我到了,你把包厢门打开吧。” 沈珠楹已经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第一步——李凝把包厢打开一条缝,庄旭之趁机把手伸进去,并卖惨手要被压骨折了。 第二步——李凝心软察看他的伤势,庄旭之趁此机会溜进包厢,狠狠地抱住李凝。 第三步——两人关了包厢门,庄旭之开始强吻李凝,李凝扇他一巴掌,然后庄旭之继续强吻李凝。 此时场景已经进行到第二步了。 沈珠楹当单身狗的时候就看得津津有味,如今结了婚,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她甚至有点遗憾,傅斯灼今天下班晚了,不然还能跟她一起看戏。 好了,单身狗沈珠楹…… 不对,已婚人士沈珠楹今日戏份顺利杀青。 鼓掌!!! 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鼓完掌,然后走到吧台,点了一杯百香果果汁,打算一边喝一边等傅斯灼过来接她。 —— 周礼再次因为管理自家公司才两天,就亏了整整两千万而被他爹给关了半个月禁闭,最近刚被放出来。 他爹骂他是烂泥扶不上墙。 纨绔富二代周礼很郁闷。 明知道他是一滩烂泥,为什么非要扶呢? 他是烂泥又不是红砖,为什么非要拿他砌墙呢??? 他不赌毒不乱玩妹子平常就爱喝点小酒听点八卦,到底碍着糟老头子哪儿了呢??? 周礼没想明白,于是郁闷地喝了一大杯酒。 他正在打电话。 此时,电话另一头,他的八卦搭子正在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这几天的八卦。 “什么??雯雯姐回国了???” “什么??雯雯姐在宴会上当众骂别人是傻屌???” “什么??雯雯姐骂他们傻屌的原因是别人骂了我灼哥???” “什么??雯雯姐还放不下我灼哥,他们两个人有可能旧情复燃???” “卧槽,不会吧。”周礼目瞪口呆地喃喃道,“可是我灼哥已经有老婆了啊。” “上回还带嫂子跟我们见面来着……” 他还在一脸震惊地回味八卦,转头就对上了沈珠楹笑意盈盈的眼睛。 “……” 他刚刚……没说什么对不起灼哥的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周礼觉得,沈珠楹看他的眼神,跟祁舟看他的眼神有点像,像是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带着同情与怜悯。 “嫂子。”周礼心虚地咽了一下口水,“你刚刚……没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吧。” 第91章 夫妻情趣 沈珠楹当然听见了。 亲耳听见了谣言传播的全过程,沈珠楹此刻的心情,还真是满目复杂并叹为观止。 她看着一脸惊惧的周礼,突然感觉自己的戏瘾又犯了。 于是周礼就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冲着他笑的姑娘,眼眶蓦地红透了。 “听见了,你刚刚说傅斯灼……他……” 沈珠楹像是说不下去了。 她两只手捂着脸,肩膀止不住地轻颤。 “傅斯灼他……怎么能这么对我……”语气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和颤抖。 憋笑憋的。 “不是……嫂子你听我解释啊。”周礼立刻站起身,结结巴巴地道,“这只是传闻,它不一定是真的……” 他就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二百五纨绔小富二代,哪儿见过这世面,整个人一下就慌了,急忙跟她解释。 “你不用替他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沈珠楹抬起头,终于把笑憋了回去。 然后她一抬头,看见了周礼那张傻得有几分天真烂漫的脸。 “不是……那真的是我嘴犯贱乱说的……” 他诚诚恳恳地继续解释。 沈珠楹偏开脑袋,又没憋住笑。 她提起一旁的包,只留下一个浑身颤抖的背影,飞速逃离犯罪现场。 等出了酒吧,沈珠楹就立刻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一抹,得意地扬了一下眉梢。 该! 谁叫你胡乱相信谣言。 我愧疚不死你! 而此时的纨绔小富二代确实快要愧疚死了。 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坏了,他灼哥好不容易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不会要被他搞砸了吧? 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了啊! 不行,得找我哥帮忙支支招。 于是周礼打了个电话给周煜,着急忙慌地把前因后果跟他说了。 周煜沉默片刻,语意不明地问:“所以你真信了?你真觉得阿灼和雯雯,两人之前谈过?” “这还能有假?” 他的富二代八卦群里都这么说。 “你……,那你怎么不直接问阿灼和雯雯?” 非要信那些莫须有的谣言? 周礼骄傲挺胸:“那不就是往他们心口上捅刀子,我傻吗?能做出这种缺德事?” “你……不傻吗?” 周煜不敢相信这是他亲弟弟。 之前祁舟说周礼不聪明,他作为哥哥,甚至还据理力争。 他缓了一下才开口:“那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跟李清雯有过一腿,李清雯苦苦追求祁舟无果后才退而求其次选择阿灼?” “倒也没有。”安静片刻,周礼犹犹豫豫又带几分好奇地问,“难道……不是吗?” 圈子里都快传疯了! 他为了保全他哥和祁舟哥的面子,在他们面前都快憋疯了! 周煜沉默了。 他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对他说:“回家吧,周礼。” “我刚从家里出来啊哥。” “嗯,继续在家里待着吧,别再为祸人间了。” 周礼心里传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啊哥。” “意思就是——”周煜声音很冷,“我会辛苦我爸,再关你半个月禁闭。” 话音落下,周煜就立刻把电话挂了。 不愿再与他这个傻弟弟多说半句话。 而此时的周礼站在原地沉思良久,又想起沈珠楹走时那伤心欲绝又气得发抖的模样,最终得出了一个精妙绝伦的结论。 坏了,嫂子因为他,要跟灼哥闹离婚! 他闯大祸了! —— 而此时的傅斯灼将车停在倾城酒吧门口,将刚演完两场戏的沈珠楹接回了清风园。 沈珠楹想起自己刚刚去了趟酒吧却一滴酒都没沾,莫名有些不甘心,于是看向傅斯灼。 “我想喝酒了,傅斯灼。” 傅斯灼看向她:“你确定?” 两人对视,沈珠楹在他眼底看到了质疑。 她于是轻抬下巴,一脸不服输地道:“我、确、定。” 上回只是一个意外。 她强调道:“我酒品很好的。” 左右也是在家里,随她怎么闹都行。 傅斯灼摇了下头,轻声笑道:“想喝就喝。” 等傅斯灼从酒柜里拿酒出来的时候,姑娘已经乖乖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双漂亮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那瓶酒移动。 傅斯灼想了想,把酒放在餐桌上了。 “等我洗个澡,我们一起喝,好吗?” 他今天出了点汗,不洗澡实在是受不住,又怕沈珠楹自己一个人喝醉了,他没在旁边的话,会不小心磕着碰着。 沈珠楹不满地鼓腮,想了想,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了。 傅斯灼勾出一抹笑。 他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再捏着她的下巴,轻碰她的唇瓣,夸道:“好乖啊,老婆。” 沈珠楹挺胸,抬头,接受表扬。 等傅斯灼去洗澡了,沈珠楹就盯着餐桌上那瓶红酒,蠢蠢欲动。 大概只乖了三十秒,她就走过去,把那瓶红酒拿过来,开了。 爱谁乖谁乖! 沈珠楹拿起茶几上的红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她仰头喝了一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少了点音乐。 有点儿干巴。 于是她又走到唱片机旁边,随便挑了一张唱片放了上去,自己捣鼓了好一会儿,汗都出来了,悠扬的音乐声才终于响起。 沈珠楹重新坐回沙发上,又颇为虔诚地尝了一口红酒,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再次环视了一圈家里的大别墅,忍不住“哇喔——”一声。 好有情调的小资生活。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那有钱的老公。 于是等傅斯灼洗完澡下楼,单手还拿着毛巾擦水呢,一抹娇俏的人影就朝他猛冲了过来。 “老公——” 傅斯灼头发也没擦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沈珠楹扑了上来,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修长匀亭的腿盘在他劲瘦有力的腰上,笑着蹭了蹭他干净紧实的下颚,一双眸子认真看向他,莫名多了几分崇拜。 “我来找你了,老公。” “好想你啊,老公。” “老公,你洗澡怎么这么久啊。” 她一口一个老公,嘴甜得不行。 傅斯灼手揽在她的臀部下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已经喝酒了?” “没有啊老公。”她拧眉,一脸不高兴地道,“你不要冤枉我。” “冤枉你?” 傅斯灼稍一低头,顺势吻上了她的唇,又撬开她的唇齿,酒味弥漫,极尽纠缠。 许久,他睁开眼,对上了姑娘迷蒙又带几分醉意的眸子,扯了下唇,又问:“没有吗?” 沈珠楹埋进他的怀里,嘴硬道:“没有。” “是没有。” 他抱着她往沙发上走,也许是因为染了酒气,他语调里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抱歉啊傅太太。”他不太走心地道,“冤枉你了。” “那我也原谅你了,老公。”沈珠楹立刻心虚地回。 喝了酒倒是一口一个老公。 傅斯灼愉悦挑眉,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他望着茶几上那瓶已经被喝了一小半的红酒,蓦地笑了。 偶尔喝点酒,倒也算夫妻情趣。 第92章 拿我老公的钱养你 原本埋在他胸口的小色女突然就抬起头,戳了戳他的酒窝,说:“老公,你笑起来好好看哦。” 傅斯灼垂眼睨她,突然又问:“那我好看还是a同学好看?” 沈珠楹托着他那张俊脸,笑了:“是一样好看的啊我的傻老公。” 呵,一样好看? 傅斯灼敛了笑,觉得烦。 沈珠楹戳了一下,发现酒窝怎么戳也戳不出来,于是一脸不高兴地道:“你的酒窝呢老公,酒窝怎么又不见了?” “你要多笑笑啊,老公。” 傅斯灼没笑,直勾勾地盯着她,又问:“我好看还是a同学好看?” “现在是a同学好看了。”沈珠楹抱着他的腰,仰头看向他,说,“不笑的话,就是a同学好看。” 傅斯灼抿唇,气得有点想飙脏话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扯了下嘴角,酒窝又浮现出来。 可是沈珠楹看向他,一脸认真地说:“笑的不够真心,还是a同学好看。” “沈珠楹。”傅斯灼这下是真的笑了,他轻掐她的脸,带几分咬牙切齿,“你搁这儿逼良为娼呢?” “抱歉啊,我是良民不是男模,不干这个。” “喔呦——傅斯灼——”她阴阳怪气,“好矜持哦。” “喔呦——沈珠楹——”他学她的语气,“好开放哦。” 对视一眼,同时偏开头,又笑了。 傅斯灼抱着她,倒了一杯红酒,慢悠悠睨她一眼,问:“这酒好喝?” 沈珠楹眨眨眼,说:“没喝过。” 傅斯灼笑了。 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清晰又难耐地上下滑动,然后说:“还行。” 沈珠楹眼也不眨地盯着男人的喉结看。 傅斯灼像是没意识到,他仰头又喝了一口红酒。 男人穿了件黑色丝绸睡衣,扣子松松系着,漏出半截性感的锁骨。 他头发还没干,水珠顺着男人干净白皙的下巴往下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有红酒也顺势滴落,划过男人明显吞咽的喉结时—— 沈珠楹吻了上去。 傅斯灼身体僵住,沈珠楹则抬起头,一脸淡定地回:“确实还行。” 下一秒,傅斯灼摁住她的后脑勺,两个人就略显急促地吻在一块儿了。 吻了一会儿,傅斯灼偏开脑袋开始笑,肩膀轻颤着,语气有几分得意。 “你干嘛呢?嗯?”他拖长了嗓子,低头看了一眼某人在他腹肌上面乱摸的手,故意道,“摸男模?” 沈珠楹盯着他那双带着钩子的眼睛,确认了,这还是一只钓系花蝴蝶精。 笑这么漂亮,那就满足他。 沈珠楹看着他,无辜眨眼,说:“摸一下怎么够?” 她一字一顿:“我、要、嫖。” “我不干这一行啊,沈女士。” 傅斯灼一脸为难,转而却又把她压在沙发上,吻她细白的颈,含糊问道:“嫖资准备好了吗,这位女士?” “放心。”沈珠楹难耐仰着头,脑袋开始发晕,“拿我老公的钱养你。” 气氛带着几分微醺,热得不像话。 傅斯灼清凉的手拂过她的耳廓,再一路往下,摸她的脖颈,锁骨……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暧昧。 沈珠楹被他摸得喘不上气,问:“不上楼吗?” “就在这儿吧。”男人开始摸到她的腰,呼吸声急促。 “没套啊。” “谁说没有。”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盒,拆开,带着她的手一路往下,然后说:“帮我戴上。” “我……”沈珠楹开始办正事的时候,人就懵了,脸也开始红,“我不会啊。” “不是看着我戴过?” “理论和实践……怎么能一样?” 他于是拽着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总归是戴上了。 是在这个时候,沈珠楹才发现傅斯灼换了一张唱片,不知道是什么歌,但是真的很契合现在。 鼓点强劲,节奏密集,一下又一下。 他明显比前两次更在状态了。 他环着她往下落的时候,沈珠楹就没忍住哼出一声,最后忍不住跟他叫停,求饶。 没用。 嗓子又哑了。 第二次不在沙发上,两个人上了楼。 楼下的音乐还在放,鼓点也依然密集。 套拆了一个又一个。 夜还很长,他们以最亲密的姿态纠缠在一块儿,不做的时候尽兴—— 做起来更尽兴。 —— 沈珠楹觉得他们两个最近有点过了。 具体表现在——这才没过几天,傅斯灼上回去超市特意买的套已经没了。 于是在某天晚上事后,最后一个套终于用完。 沈珠楹筋疲力尽地埋在傅斯灼怀里,颤颤巍巍地比了个“1”,一脸艰难又悲痛地对他说:“傅斯灼,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戒男色,一整年!” 再不戒,她的腰就要保不住了。 这天是2024年12月29日,室内旖旎一片,室外雪花纷飞,一片一片拍打着窗户。 傅斯灼掐着她的腰,让她更舒适地靠在他怀里,好心帮忙翻译了一下。 “戒两天男色?”他慢条斯理地给她揉腰,夸道,“好有毅力啊傅太太。” “……” “我是认真的!”沈珠楹一脸严肃,就差庄严宣誓了。 “嗯。”傅斯灼继续漫不经心地揉她的腰,又问,“明天去超市吗?” 两个人去逛超市,买了一大堆沈珠楹爱吃的零食,一对情侣陶瓷猪猪杯,一个靠腰抱枕,还有—— 临了结账的时候,傅斯灼又面不改色地又扔进去好几盒套。 沈珠楹把套迅速拿了出来放回原处,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勇戒男色,从我做起! 傅斯灼惊讶睨她一眼:“真不嫖我了啊?” 他拖长了嗓子喊:“——沈女士。” “你老公……”他声音低了些,“……不是说要回国陪你跨年?我们没几天了。” “……” “没钱了!”沈珠楹只愣了片刻,就一脸冷静地开始扫码结账,然后说,“为了养你,我老公都破产了。” 两个人走了,只留下了在冷风中凌乱,三观彻底崩塌的收银员小姐姐。 还是上回那个。 得益于两人那异常惹眼的颜值和异常扭曲的关系,收银小姐姐对他们的印象非常深刻。 她已经在闺蜜面前骂了他们两个月了。 可是现在……谁能告诉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一脸茫然地继续结账,此刻却恨不得冲过去揪着俩人地的领子问。 你们tm到底是谁嫖谁啊??? 第93章 珠珠,真的对不起 傅斯灼最近倒是春风得意。 与之相反的是林特助。 他最近上班的时候异常萎靡,显然没有以前那么积极向上了。 傅斯灼瞥他一眼,开玩笑似地道:“放轻松,我没有要给你相亲的意思。” 林特助此刻已经习惯傅司长最近嘴里偶尔吐出的一句冷笑话了。 他干笑两声,说:“谢谢傅司长。” 又叹口气。 因为明天便是除夕,今天只要上半天班,除夕再休一天,班味少了,外交大楼里的整体氛围要比以前轻松许多。 林特助想起他刚刚听到的消息,犹豫片刻,还是道:“刚刚前台传来消息,说是有个人想要见您。” 当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见到傅斯灼的,更何况还是与外交工作无关的人,但是…… 林特助道:“那个人说,他是您太太的亲生父亲。” 傅斯灼动作顿住,手里的钢笔慢悠悠转了一圈,随即开口道:“赶出去。” 林特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 “我太太只有母亲,我只有岳母。”他抬眸,“无关紧要的人,也能进外交大楼吗?” 林特助点了下头,说:“明白。” 他拿着已经签好字的文件,下去了。 —— 下了班,傅斯灼从外交大楼里走出来,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他走到停车处,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有一个人站在这儿,等候已久。 男人穿了一件还算体面干净的旧大衣,特意擦亮的廉价皮鞋,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朗,只有脖子上围着的粉红色围巾破坏了整个穿搭。 以及……这人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卑懦感。 傅斯灼抬手轻点表盘,抬眸道:“给你五分钟,尽快,我还要去接我太太回家。” 赵子骞嗫嚅着看向他,神色莫名:“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止你,刘翠英和沈长林也看不起我,她从来不允许我跟小桉一起去她那儿,不就是看不起我吗?他们觉得我在娱乐圈里不火,赚不到什么钱……” 傅斯灼没心情跟他聊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他计时:“三分四十九秒。” 赵子骞恍若未闻,继续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说:“小桉一直觉得我背叛了我们的婚姻,可是她不知道我为这段婚姻付出了多少,年轻的时候,娱乐圈多少富婆想包养我,都被我拒绝了……” “三分十二秒。” “他们打压我,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在娱乐圈能一点水花都没有吗?” “二分四十九秒。” “为什么小桉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珠珠那个时候那么小一点点,为什么她要这么狠心的出国?她一点都不爱珠珠,也一点都不爱我。” “二分十三秒。” 他看向傅斯灼,眼底都是绝望:“我欠了很多债,我活不了了。” “我欠了很多人,很多债。”他缓慢重复。 “一分四十九秒。” “我欠了小桉,她年轻漂亮的时候就跟我在一起来到京北市,我那时候没钱,她就陪我住狭小的出租屋,说我一定会火的,但是我让她失望了。” “我欠了小玉,她跳芭蕾舞的时候优雅又漂亮,小时候想让我去看她的表演,我总推脱说没空,我甚至没看过她一场完整的演出。” “我欠珠珠的最多,我欠她最多,她小时候这么一点,坐在我的肩膀上,也是在今天晚上,京北市中心啊,会放烟花。” 他低下头,有些哽咽了。 “京北市中心啊,会放烟花,她坐在我的肩膀上,把许愿大声喊出来,说希望……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永远在一起,我当时答应她了。” 他急促地忏悔着,不敢在曾经最亲密的人面前说,而只说给傅斯灼这个陌生人听。 于是傅斯灼停止计时。 他看向赵子骞,终于开口道:“可是你食言了。” “我食言了。”他脸上的怨恨不见了,终于浮现出懊悔,“我食言了,我对珠珠食言了。” “她那么可爱,生下来的时候就是粉色的,第一个喊的人是我,她喊我爸爸,小小的手,握不住我的一根手指。” “后来她长大了,觉得我冬天拍戏的时候冷,就拿这只手给我织了条围巾。” 他笑起来,说:“这条围巾跟她一样可爱,也是粉色的。” “她拿这只手给我煮醒酒汤,第一次煮的时候,她不小心烫伤了,悄悄藏着,不给我看。” “我其实看到了,但是我没有给她涂药。”赵子骞说,“当时……我怎么不知道给她涂药。” “我们珠珠,多乖啊。” “但是她为什么不愿意给小桉打电话呢?”赵子骞像是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想让我们一家四口,一直在一起了吗?” 傅斯灼冷眼看着他。 他一定早就知道答案了。 而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 时间还剩十秒。 九秒,傅斯灼打开车门。 七秒,赵子骞慌乱地看向他,问道:“你敢保证以后也会对珠珠好吗?” 傅斯灼冷冷看向他:“你好像没资格问出这句话。” 三秒,傅斯灼坐上驾驶座,把车门关上了。 两秒,赵子骞疯狂拍打着车窗,终于把话说出口:“你帮我跟珠珠说一声对不起,我没脸见她了。” 最后一秒,傅斯灼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而赵子骞站在原地,低声喃喃,不断重复着两句话。 ——“你要一直对我们珠珠好。” ——“珠珠啊,爸爸对不起你。” 珠珠啊,没实现当初的承诺,真的很对不起。 珠珠啊,当时没给你涂药,真的很对不起。 珠珠啊,让你跟别的小孩不一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 傅斯灼去了翠梧街附近的一家面包店,买了一袋面包和牛奶,又买了份寿司,这才走进花间集。 临近跨年,花店总是比较忙的,傅斯灼径自走到前台,接手了沈珠楹的业务,动作熟练地开始打单,磨咖啡。 一整个下午,两人之间唯二的交流,就是打单——递单,包花——递花,也没什么眼神传递,动作却自然又亲昵。 差不多忙到晚上八点多,客流量渐渐少了,沈珠楹也终于能喘口气了。 “给你买了你爱吃的寿司,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儿回去,李姨还做了你最爱的腊排骨。” “老公,你……真好。” 沈珠楹瘫坐在椅子上,累得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傅斯灼半蹲在她旁边,拆了那盒寿司,喂给她吃,又开了瓶牛奶,继续投喂。 他把面包递过来的时候,沈珠楹摇了摇头,说:“吃饱了。” 又盯着他,问:“你不吃吗?” 不等傅斯灼回答,她又反手把面包塞他嘴里,蛮不讲理地道:“你不吃也得吃。” “……” 顿了几秒,又一脸狐疑地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 傅斯灼刚要开口,她已经用眼神开始控诉他:“你不爱我了。” “……” 第94章 我爱你 这天是跨年夜,翠梧街却显得有几分冷清。 大部分人都围在京北市中心,热闹欢庆着新一年的到来。 两个人一路手牵着手,踩着寥落的雪,回到了清风园。 吃完饭后,他们本来打算窝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片子都挑好了,傅斯灼却看向她,忽而问:“一起去市中心跨年吗?” “你对人山人海的跨年有兴趣吗?”沈珠楹有几分惊讶。 傅斯灼不置可否,挑眉问:“去吗?傅太太。” “那走吧!”沈珠楹终于憋不住了,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了下去。 她一向喜欢热闹。 傅斯灼看着她,低声笑了。 去市中心的路上果然又堵车了,这在京北市是常态。 周边车内一片骂声,鸣笛声不断。 沈珠楹坐在副驾驶上,一脸悠闲地吃着水果,偶尔给傅斯灼投喂一颗。 傅斯灼也不急,淡定地开着车,像只蜗牛一样,慢慢往前挪。 大概开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市中心,但是找停车位又花了半个小时。 等真正来到跨年广场的时候,指针已经快指向十二点了。 京北市原先的跨年夜,每年都会放烟花,这几年因为城市里的烟花管控严重,已经禁放好几年了,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北市的市民们开始自发地聚集在中心广场,放氦气球跨年。 傅斯灼买了两个气球,递了一个给她。 市中心的大屏上开始倒计时,全场也开始跟着倒计时。 倒计时归到一的时候,成千上万的气球被放飞,在夜空中肆意飘扬。 沈珠楹仰着头看,也把自己手上的气球放飞了。 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坐在她爸爸的肩膀上,成功把自己喜欢的小猪佩奇气球放飞出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雀跃与兴奋。 沈珠楹偏头看了两秒,然后移开了目光。 气球替代了烟花。 而她童年里的那些美好而又绚烂的烟花,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傅斯灼牵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挲,随即侧头,一脸专注地将手里的粉色气球系到了她手上。 “你的气球怎么没放飞?系到我手上干嘛?”她偏头,眼底有几分疑惑,“拿我当小朋友啊?” “是啊,沈珠楹小朋友。”他重新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怕你走丢,也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才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比如?”傅斯灼问她。 “比如——”沈珠楹眨了下眼睛,忽地笑了,“对我好的才能叫亲人。” “聪明。”傅斯灼轻碰她的鼻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望进她心底,语调又轻又缓,“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沈珠楹仰头与他对视,一双眼睛坦荡又笃定。 她说:“你爱我,傅斯灼。” ——“你现在,想亲我。” 傅斯灼笑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在喧嚣沸腾的人海中跟她接吻,肯定道:“我爱你,沈珠楹。” 我爱你,所以希望你在新的一年,平安顺遂,万事无虞。 当晚,两人回到清风园时,已经快半夜两点了。 而说好要戒男色的沈珠楹,又双叒叕破戒了。 今夜没有烟花,但是沈珠楹感觉在自己的脑海里,烟花一簇一簇地绽放。 她搂住男人的脖子,感受着他炙热的温度,像太阳,再然后她对上了他的眼睛。 又像月亮。 这双眼睛里藏了太多没完成的少年意气,偏生又只能压抑着,缓慢流淌着,越过一座座高山,是一条永远向前的河流。 于是她当时脑子里的烟花又炸开,最后只剩下一句话——去他爹的戒男色。 —— 第二天,两人一块儿睡到了下午才醒。 “傅司长,你怎么不去跑步锻炼了。”沈珠楹慢悠悠醒来的时候,望着窗外正午的阳光,笑着又滚进他怀里,故意杵他。 傅斯灼埋在她肩头笑,说:“你觉得呢?昨晚运动量还不够大?” “不过——”他看向她,语调意味不明,“是谁说要戒男色来着?” 昨天的套都是临时叫外卖送过来的。 沈珠楹无辜眨眼:“不是……已经过完一年了。” “是。”傅斯灼拉着她,卷进被子里,语气带了几分沙哑,“新的一年开始了,老婆。” 很庆幸今年,我们能在一起迎接新年。 —— 今天难得两个人都有空,吃过午饭后,沈珠楹仰靠在傅斯灼怀里,两个人坐在地毯上拼乐高,主要是沈珠楹拼,傅斯灼在她思路断了的时候,偶尔帮她一把。 中途傅斯灼又接了个工作电话,沈珠楹一边撸猫,一边对着图纸苦思冥想。 大概想了十分钟,果断放弃,开始刷微博。 她刚一点进去,人就僵住。 连着四个爆出现在了热搜上。 #赵子骞跳楼身亡 #赵子骞高利贷 #赵子骞跨年夜 #演员赵子骞自杀 沈珠楹盯着这几个热搜,眼睫轻颤着,手都不自觉地在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点开看。 【知名演员赵子骞在跨年夜跳楼,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博主还附了视频,沈珠楹没敢点进去看。 正巧这时候沈桉给她打来电话。 她按了接听。 “珠珠,你有没有看到……”沈桉的语气里夹了几分复杂,欲言又止。 沈珠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要比想象中的冷静许多。 “看到了,在热搜上。” 沈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很可笑吧,他想红了一辈子,想上热搜也想了一辈子,最后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沈珠楹那时候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抱着猪猪,半晌才问道:“妈,你有没有后悔过嫁给他?” 沈桉又安静了一会儿,这才说:“没有。” “抛开我跟姐姐的原因呢?”沈珠楹带着几分执着,继续问道,”您当时,为了这样一个人,还差点跟外公外婆闹掰了,真的不后悔吗?“ “不后悔。”沈桉语气里有几分感慨,“我那时候真的爱他,也很想嫁给他,他在当时,对我也很好,不管怎么样,我都只想遵从自己的心。” “人没选好,我会认,但绝对不会后悔,我只后悔我跟他离婚的时候,没把你也一起带走。” “珠珠也是,永远不要因为没有发生的事而畏手畏脚,你只要知道,我跟姐姐,都在你身后。” 沈珠楹吸了吸鼻子,说:“知道了。” 第95章 向前走 “但是珠珠,我希望,你也不要因为他,而对未来感到悲观,你知道吗?还是赵子骞出轨的那个小三告诉我的,赵子骞,他在我怀小玉的时候,就跟别人搞在一起了。” “珠珠。其实在发现赵子骞出轨的每一刻,我都很煎熬,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够好,直到听到那个小三说出的那番话,我才终于释怀了。” “没有人会突然烂掉,一个人后来会变,只可能是因为,他从始至终,就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赵子骞当年风流成性,是出了名的,只是她那时候太年轻,竟然相信浪子会为她回头。 挂了电话,沈珠楹神色平静地继续拼乐高,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然而猪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用它小脑袋轻蹭她的脚踝,带几分安慰。 傅斯灼挂了一通工作电话出来,自然而然地把她搂进怀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陪着她一块儿拼乐高。 今天是个艳阳天,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一切都安静又宁和。 沈珠楹盯着眼前那拼了一半的乐高看了许向久,随即偏了下脑袋,眼泪就这么流下来了。 “这乐高……”沈珠楹哽咽了一下,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怎么这么难拼啊?” “你买的什么破乐高。” “你怎么也不会拼啊,傅斯灼,笨死了!”她说。 “是我笨。”傅斯灼搂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埋进她怀里,于是细细密密又肆无忌惮地啜泣声终于传来。 傅斯灼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我很抱歉,没能帮到你。” 沈珠楹安静片刻,肩膀轻颤着,眼泪浸湿了男人的衣服。 “他死了,傅斯灼,赵子骞死了……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他凭什么就这么死了呢?” 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死在了喧嚣沸腾的跨年夜。 “我真的不想哭……”沈珠楹的眼泪擦干了又流下来,如此反复,“我真的不想再为他哭了。” “我只是有点儿不甘心,他做了这么多错事,可是……我跟妈妈还有姐姐,甚至一直没有得到他的一句对不起……” “他太坏了,对吧傅斯灼。” “他……” 沈珠楹想说,他死有余辜,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傅斯灼轻拍她颤抖的脊背,低声道:“珠珠,昨天下午,他来找过我,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沈珠楹哭声止住,她抬起头,眼眶红透了,半晌才道:“我不想。” “所有的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她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虽然她嘴上说着,赵子骞还欠他们一个道歉,但是实际上,她并不需要这些。 因为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就如同烟花与气球。 沈珠玉是家里最后一个得知赵子骞死讯的人,沈珠楹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沈珠玉正在化舞台妆,她眼眶瞬间红了,却强忍着,没掉眼泪。 她接下来还有一场演出,腾不出时间,专门为他流一滴眼泪。 她仰了下头,把眼泪收回去,轻声道:“珠珠,我想我们早就摆脱过去,向前走了。” 赵子骞这件事引起的社会反响很大,甚至成为了警察宣传高利贷危害的经典案例,当真是红得发紫。 【豆豆猫】:天呐,这不是演封神之战里的那个男二吗?我当时还夸他帅来着,希望逝者安息。 【咦嘻嘻嘻】:我记得他之前就有瓜,好像经常在外面偷吃来着,甚至还家暴??算了……我还是替自己积点德,不说了。 【严肃文学】:远离高利贷远离高利贷远离高利贷!!! 【一双美的眼睛】:只有我注意到他身上那件粉红色的围巾吗?大概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欸……也是可怜…… —— 网上众说纷纭,但一切都与沈珠楹无关了。 在某男的开导与美食投喂下,沈珠楹只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就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不得不再次感慨,不愧是外交官,小嘴真漂……不对,咳咳,真会说。 她点开朋友圈,一刷新,出来了一张结婚证。 嗯? 又是哪个大学同学结婚了? 不对。 沈珠楹梦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盯着这张结婚证,巴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我去!!!! 温姐姐竟然跟祁舟…… 结婚了!!! 【祁舟】:我老婆。[图片] 温慕葵紧随其后发了一条。 【温姐姐】:[图片] 然后,沈珠楹就眼睁睁地看着温姐姐的那条朋友圈消失了,再一刷新…… 【温姐姐】:我老公。[图片] 沈珠楹:“……” 她仔细盯着这张结婚证,突然发现……温慕葵的眼睛红透了,像是刚哭过一场。 而祁舟的表情仍然拽成二五八万,像是谁欠了他钱一样。 温姐姐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虽然心里面这么想,沈珠楹仍然在评论区诚挚地送出了她的结婚祝福。 等傅斯灼下了班来接她,沈珠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跟他聊了这件事。 傅斯灼扯了下唇,酒窝深深显露出来。 “倒也算如愿以偿。” 沈珠楹盯着他看,一脸警惕地道:“怎么感觉……你笑得比我们领结婚证还高兴。” “……” 傅斯灼无奈敛了笑:“我那时候是紧张。” “是吗?看不出来。”沈珠楹偏过头,一脸傲娇地道,“还以为你不太乐意跟我结婚呢。” “怎么看出来的?”傅斯灼看向她,一脸认真地道,“我明明是如愿以偿。” “是吗?” “那恭喜你了。”沈珠楹手肘撑着下巴,语气更得意了,“就算我也是如愿以偿好了。” 虽然出了点小波折,但幸好我们最后,都能如愿以偿。 与此同时,祁舟给傅斯灼打过来了个电话。 那头的声音依旧嚣张傲慢:“今晚六点,云吧顶楼,我跟我老婆请客,你跟嫂子,赏脸过来一下?” “老婆”两个字,被他刻意咬重了一些,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沈珠楹悄悄“嘁——”了一声,无声骂道:“小人得志。” “嫂子是不是在旁边骂我呢。”祁舟冷不丁道。 “……” “怎么可能。”沈珠楹清咳一声,说,“真是恭喜你了啊。” 多少带点阴阳怪气。 “谢谢你的言不由衷。”祁舟说,“嫂子记得过来,当面跟姐夫说声恭喜。” “……” 第96章 运气 两个人到达云吧顶楼时,沈珠楹发现,周礼人又不在。 她悄悄问傅斯灼:“周礼呢?他怎么不在。” “又被周叔叔关了半个月禁闭。”他侧眸,“你问他做什么?” “我就……随便问问。”沈珠楹心虚地笑了一下。 关禁闭这事儿……应该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周礼不在,不过又新来了一个人,叫秦淮,西装革履,一副精明商人的模样,是祁舟的朋友。 六个人凑了一桌麻将。 傅斯灼和祁舟都没打,只坐在各自老婆旁边看着。 于是沈珠楹发现了,温慕葵的运气真是肉眼可见的差。 把把点别人的炮。 第一把,她出个三条,周煜胡了。 第二把,她出个八万,沈珠楹胡了。 第三把,她正要摸牌呢,秦淮眼睛一挑,“呦呵——”一声,把牌推了。 “清一色。”他笑眯眯地道,“不好意思啊嫂子。” 马上要胡了的温慕葵:“……” 玩了差不多十把,她就输了十把。 温慕葵看着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脸色很淡定。 她看向坐在她旁边的祁舟:“你运气好,要不你来打吧。” 祁舟懒洋洋地搭在她椅背上,下巴轻扬,语调傲慢:“没事,接着打,你老公有钱。” 于是温慕葵接着输。 她出了个幺鸡,沈珠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胡她的。 然后周煜摸到牌,面不改色地,也跟着出了一个幺鸡。 沈珠楹眼睛一亮,把牌一推,一脸无辜地道:“胡了。” “不好意思啊学长,点你的炮了。” 周煜也没看她,只垂眼看着自己的牌,笑了。 秦淮坐在旁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把他手里的牌推了,一脸纳闷地道:“你什么牌出幺鸡啊?” 周煜甚至来不及阻止。 一看那牌。 秦淮看向周煜:“兄弟,你脑子被门砸了吧?” 打牌还是拆着玩呢? 傅斯灼本来在漫不经心地玩沈珠楹的手,闻言抬眸看了周煜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神色变淡。 沈珠楹怔住,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下午刚做了台手术,脑袋发晕,没看清,跟脑子被门夹也没什么区别了。”周煜揉了揉太阳穴。 他把牌往里一推,若无其事地问:“还玩吗?” —— 又玩了几把,温慕葵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白白送钱了。 于是祁舟替上。 这家伙不仅会打,运气还好到逆天。 杠上开花这种牌传说级别的牌都让他打出来了。 秦淮“哇——”了一声,说:“我就特不想跟他这种气运之子打麻将。” 这人还真是怪了,打牌也没什么技巧,但是把把自摸和清一色。 胡都不乐意胡一下! 沈珠楹确定自己玩不起。 她让傅斯灼接替,自己跑去跟温慕葵聊天了。 傅斯灼虽然运气一般,但他会看人的微表情,还会算牌,综合看下来,赢的次数能跟祁舟打个平手。 而两个漂亮小姑娘窝在旁边的沙发上说悄悄话。 “温姐姐,你是只有打麻将的时候运气才这么差吗?”沈珠楹忍不住开了瓶果酒,小声问她。 “不是啊。”温慕葵动作熟练地开了一瓶高度数白酒,仰头喝了一口,说:“一直以来,运气都很差。” 她眨了下眼睛,忽而又改了口,轻松笑了一下:“也不是一直,至少现在,我的运气还算不错。” 沈珠楹想起高中的时候,有些人会骂她是扫把星,说她命里就克人,突然就很心疼。 她抱着温慕葵,一脸认真地道:“我可以把我的好运分给你一些,温姐姐。” “好运是很珍贵的,珠珠,你的好运,要留给你自己。”温慕葵看了一眼正在打牌的祁舟,然后说,“有人说,他的好运要分我一半。” 沈珠楹若有所思地偏头,一脸犹豫地道:“可是……好像没有分到呢。” 以刚刚打麻将的情形来看。 “没关系。”温慕葵挑眉道,“他刚刚赚的钱有我一半,我输的钱也有他一半。” “好有道理。”沈珠楹一脸严肃地说,“我现在相信你跟他结婚,不是被逼的了。” 温慕葵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好可爱啊珠珠。” 但是温慕葵知道,她能遇到沈珠楹,是因为沈珠楹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而她现在能遇到祁舟,则是因为她的运气,真的很好。 —— 两个姑娘到后面都有点喝醉了,分别被各自的老公抱回了家。 到了清风园,傅斯灼倒车入库,解开沈珠楹的安全带,正要把她抱回家。 沈珠楹就捧着他的脸,拧着眉叫他别动。 “你都分成两个了。”她扁扁嘴,看上去快要哭了,“你怎么分成两个了傅斯灼?” “两个你都要记得开心啊。” 傅斯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叫老公。” 喝醉了不是喜欢叫他老公,怎么这回不叫了? “叫老公你就会开心吗?” “会。”傅斯灼引诱着她,说,“珠珠叫声老公给我听听。” 沈珠楹笑着,扑到他身上,趴在他耳边,不停地喊他老公老公老公。 而男人顺从地被压在驾驶座上,任姑娘毫无章法地,不带任何情欲地吻他。 他偏着头在笑,眼底漾着清辉,汹涌又热烈,然后在沈珠楹又忍不住戳他的酒窝时—— 他搂着她的腰往下一压,吻上了她的唇。 也不带任何情欲。 这天晚上他们没做。 傅斯灼把她搂在怀里睡,抱得很紧。 但是傅司长在第二天临时收到出差通知的时候,切切实实地开始后悔了。 事件很紧急,他上飞机的时候甚至来不及给她打个电话,只得匆匆给她发两条信息。 【a同学】:临时出差阿富汗,归期未定,勿念。 【a同学】:等我回家。 沈珠楹当天一觉睡到了下午,起来的时候没看到傅斯灼,还有点不习惯,但也太没在意,知道他是去上班了。 然后她在床上又睡了会儿,把手机一开机,就收到了傅斯灼的这两条信息。 阿富汗? 沈珠楹垂下眼睫,轻轻眨了下眼睛。 这里不是一直……在打仗嘛…… 沈珠楹脑袋搭在膝盖上,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脸。 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有那么多个保镖。 但是万一那些人不讲武德,朝他扔炸弹怎么办? 沈珠楹一整天都很慌,就算傅斯灼在飞机落地时及时跟她报了平安也不管用。 第97章 情书 她浇花浇到一半,开始在网上搜阿富汗的相关信息。 越看越触目惊心。 于是她给傅斯灼发消息。 【木字满盈】:傅斯灼,你有没有穿防弹衣啊?多穿几件。 【木字满盈】:你要不要戴防弹头盔和防弹脸基尼? 【木字满盈】:脖子也要护住,有没有防弹围巾。 她真的很慌。 慌到沈珠楹开始坐在前台,双目无神地揪粉色花瓣,然后…… 她又被小春和小桃一起,赶进了里间。 沈珠楹第三天在新闻上看到了傅斯灼,男人眉眼依然凌厉,看不出任何连日奔波的疲惫。 她仔仔细细地盯着看,发现他没有戴防弹头盔和防弹脸基尼,就连防弹衣…… 好像也没有穿。 于是沈珠楹继续开始短信轰炸。 【木字满盈】:傅斯灼穿防弹衣!!! 【木字满盈】:傅斯灼穿防弹头盔!!! 【木字满盈】:傅斯灼穿防弹脸基尼!!! 【木字满盈】:傅斯灼穿防弹围巾!!! …… 傅斯灼过了大半天才抽出空回她。 【a同学】:谢谢老婆关心,我这就拜托国防部的同事帮我制作防弹脸基尼和防弹围巾。 【a同学】:穿了防弹衣,防弹头盔不能戴,以及请傅太太放心,我这里万事平安。 【a同学】:这时候应该已经上床了?睡前记得喝杯牛奶,别喝凉水。 【木字满盈】:真的不能戴防弹头盔吗? 【木字满盈】:外交官的命也是命[可怜巴巴][可怜巴巴] 【a同学】:不能戴,外交官会平安回家的。 【a同学】:晚安珠珠 他只来得及发这么一句,连个句号都来不及打。 沈珠楹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即在床上开始躺尸,安静几秒,又开始不安地打滚。 她第二天去了老宅看周清兰。 周老太太看见她,也很高兴,拉着她进了衣帽间开始试衣服。 “很好看。”沈珠楹手里拿着抱枕,怔怔道,“黄色很衬您。” 周清兰盯着自己身上这件红色的旗袍,笑出了声。 “我的傻珠珠啊。” “在担心我那傻孙子?” 沈珠楹点点头。 “那你放心,前几年比这危险的地方他去多了,最危险的时候,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脸颊,而我这个做奶奶的,还是几个月后,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他啊……” 那段时间,像是不想活了。 周老太太没说出口。 她拉着沈珠楹的手,轻声说道:“还没见过小时候的阿灼吧,奶奶带你去看看。” 周清兰带她到了楼上的某间房,一推开门,厚重的灰尘逸散。 “这里,是阿灼以前的房间,不过他已经很久没在这儿住了。” 沈珠楹抬眼看过去,只见落地窗外,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进来,室内很整洁,一眼看过去,干净又明朗。 是沈珠楹想象中的,傅斯灼的房间。 墙上贴的黑人乐队海报已经脱落了一个角,海报内容几乎被完全遮盖。 这间卧室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就像一个普通男生的房间。 有挂在墙上的篮球和海报,有电脑游戏,有汽车模型和乐高。 另一部分几乎就相当于是一间音乐室。 墙上挂着好几把吉他,墙角是一套架子鼓,红色的,跟仲夏夜那晚的架子鼓一模一样,只是现在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透明玻璃柜里摆满了黑胶唱片,各式各样的音乐设备摆在那里,却丝毫不显得凌乱。 沈珠楹再一转头,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一张合照,是一家四口的。 周清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照片擦干净,再抬眼看向她时,不知道为什么,沈珠楹觉得她苍老了很多。 她把这张照片拿给沈珠楹看,嗓音就有些哽咽了。 她说:“我们阿灼啊,是被哥哥带大的孩子。” 照片里的傅斯灼站在正中央,大概只有六七岁,五官精致,脸上稚气未脱,眼神却很温暖,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身后站着一个面容俊朗温和的年轻人,年轻人的手搭在他身上,还穿着附中的校服。 另一个中年人看着很严肃,他挽着她妻子的手臂,偏头看向她。 妻子温婉笑着。 是看上去,非常完整的一家人。 沈珠楹吸了吸鼻子,为这样曾经的幸福,感到难过。 周清兰又给她看傅斯灼小时候的相册,她很努力的想将伤口掩藏,但是好像不管怎么样,都绕不开另一个人——傅斯华。 这个比傅斯灼大九岁的哥哥。 傅斯灼满一岁那年办周岁宴抓周,抓到了乐谱,一双眼睛很亮,而他在一旁笑着看。 傅斯灼六岁那年换下了第一颗乳牙,满嘴是血躺在床上哭得不行,他还在一旁写作业,手指着傅斯灼,捂着肚子笑得更欢。 傅斯灼十一岁那年英语不及格,不敢告诉爸妈,于是喊他来参加家长会,他那时候也还年轻,于是穿上板正的西装,装成了大人样子。 傅斯灼十六岁那年,终于组建了一支自己的乐队,这群人高矮胖瘦,学历与性格都迥异,凑在一起却异常和谐,而那一年他西装革履,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已经是真正的大人了。 傅斯灼十八岁那年…… 他们再没有任何一张合照。 傅斯灼对于人生的记录,似乎也停留在了十八岁这年。 周清兰把照片合上,然后柔柔看向她:“珠珠,奶奶给你看这些,不是想让你难过,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小灼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很爱笑的,就算是两颗门牙都掉了,也咧着嘴,不害臊地笑个不停。” “他也爱哭,不过很好面子,每回都去洗手间哭,冲着水哭大半个小时,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呢。” 沈珠楹把眼泪擦干,笑了一下,对周清兰说:“奶奶,我知道。” “他那时候也可受女孩子欢迎,有好多女孩子给他送情书,现在板着一张脸,把女孩子都吓走了,幸好还有珠珠你要他。” 沈珠楹垂下眼睫,说:“我也知道。” 提起情书,周清兰又去了旁边的柜子,一打开,一整箱情书,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 “之前收到的情书,都被他收在这里面了,不过珠珠放心,这小子当年的脑子里啊,就只有音乐,篮球和数学题,根本都没开窍呢,更别说早恋了。” “这些情书,也没打开看过。” 第98章 别担心了沈珠楹 沈珠楹盯着里面的一封封五颜六色的情书,粉色的最多,但里面不会有她的那一封。 十六七岁的她们,怀着满腔的少女心事写下这一封封情书,然后被亲爱的他妥帖地收在这里。 他没有给予太多的珍视,却也绝不会漠然。 他从不是漠然的人。 但是二十二岁的傅斯灼不会再收下任何一封情书了。 沈珠楹这时候才清楚地知道,当年的他,会冷漠地拒绝所有试图向他靠拢的人。 而她当年那封,二十二岁没送出去的粉色情书,现在在哪儿呢? 好像被当年的她扔进垃圾桶了。 不对,后面被她哭着捡起来撕掉了。 不对,后来被她一块一块重新粘起来,随便扔到哪个角落了。 扔在哪里了呢? 怎么可能还记得。 不对—— 沈珠楹闭了闭眼。 被她随便夹在了某本书里。 也不是随便。 那年她爱看《撒哈拉的故事》,喜欢三毛与荷西的相处,想过有一天会跟未来的老公一起去撒哈拉沙漠旅行,她也做好了准备,几乎不可能是跟傅斯灼一起。 而那封情书,就被她夹在了那本书里。 沈珠楹抽出一天时间回了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在自己房间的书架上找到了这本书。 她翻开这本书某一页,一封被明显撕毁又重新粘好的粉色情书,就静静地夹在这里。 沈珠楹从未想过会再次找到它。 沈珠楹把情书妥帖地放进包里,又坐在转椅上,慢悠悠地看这本《撒哈拉的故事》。 她当年看得很仔细,很有感触的地方,甚至会写上感想。 如今再看,值得庆幸的是,她与当年的想法,几乎不谋而合。 十六万字,沈珠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然后把书带上,她又注意到了桌上摆放整齐的相册,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它也带上了。 刚一打开卧室门—— 她就径自撞见徐彦洲一只手搂着沈桉的腰,一只手拿着银色眼镜,把沈桉压在墙上亲。 沈珠楹:“……”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砰——”的一下,重新把门关上了。 我去。 沈珠楹吓得整个人贴着门,缓缓滑落,嘴里念了一句:“作孽啊。” 这巨大的关门声直接把沈桉惊醒了。 她用力推了一下徐彦洲,一脸见鬼的眼神说:“珠珠回来了,好像。” “……” 徐彦洲不爽地眯了下眼,终于停下动作,重新戴上眼镜。 “怎么办?”沈桉看向他。 徐彦洲说:“跟她打声招呼?” “不行。”沈桉觉得老脸臊得慌,“我有点不好意思。” “哦。”徐彦洲说,“那当做没看见,我们再亲会儿?” “滚,不是你女儿你不心疼是吧?我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算了,我能指望你这个社恐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快去厨房做菜,三人份的。” 饭桌上的氛围有点怪。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沈珠楹在这个时候会尤其想念傅斯灼。 如果他在,是不可能让局面尴尬成这样的。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应对各种局面。 沈珠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手机。 两个人的上一次交流还是在昨晚,他跟她说晚安,后来她给他发了一张窗外奇形怪状的云,摸不着头脑地问他这朵云像什么,他现在还没回她。 吃完饭,徐彦洲很自觉地去洗碗,客厅里只剩下母女两个,气氛总算没那么凝滞了。 沈桉把电视打开,清咳一声,问:“珠珠,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拿东西吗?” “对啊。” “怎么不跟小灼一起过来,正好一块儿住几天啊?” 沈珠楹插了一块苹果扔嘴里,说:“他去出差了。” “去哪儿了?” 沈珠楹盘腿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叹了口气:“阿富汗。” “阿富汗?” 沈桉拧了下眉,没再多说,转而跟她聊起了沈珠玉。 “过两天一起去办一下美国的签证?你姐的芭蕾舞演出差不多半个月以后开始。” “好啊。” 这是沈珠玉在美国洛杉矶的最后一场芭蕾舞演出,之后就会转回到国内,受邀担任京北市中央芭蕾舞团首席。 而两人打算在那一天去一趟美国,给沈珠玉一个惊喜,也正好接她回家。 从沈桉那儿离开以后,沈珠楹又回了老宅一趟,将那封粉红色的情书,跟那一沓普普通通的情书,放在了一起。 这封被撕碎过的,看上去甚至有些破烂的情书,跟其他工整漂亮的情书相比,十分格格不入。 但是沈珠楹甚至开始庆幸,她在当年没有将这封情书,交到他面前。 少女用满腔爱意浇筑出来的勇气,只够她勇敢一次。 假如二十二岁的她鼓起勇气将情书交到他面前,却被冷淡拒绝的话。 那么二十六岁的沈珠楹,绝不会再有勇气,提出要跟傅斯灼结婚。 所以……就这样吧。 沈珠楹把这厚厚的一沓情书,连同她自己的,重新放入了厚重的柜子里,再一次与阳光隔绝。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沈珠楹转头往门外走的时候,收到了傅斯灼的回复。 【a同学】:这朵云像……沈珠楹的脸委屈巴巴。 沈珠楹“噗嗤——”笑出声。 【木字满盈】:什么啊?你骂我丑! 傅斯灼给她拍了窗外的火烧云发过来。 【a同学】:这朵云像什么? 【木字满盈】:这朵云像……傅斯灼是个丑八怪。 【a同学】:不对。 【a同学】:这朵云像……傅斯灼十天后会平安到家。 沈珠楹弯唇,释然地笑了。 二十二岁的傅斯灼永远不会接受她递过来的那封情书。 但是二十六岁的傅斯灼会用各种方式安慰她。 别担心了,沈珠楹。 傅斯灼会平安回家。 第99章 很想你 十天后,飞机准时降临在京北市。 室外艳阳高照。 傅斯灼去了战火纷飞的阿富汗,亲眼目睹了那里的平民夹杂在生命地缝隙里生存,温饱都成了问题。 对于他们来说,鲜花是精神上的调剂品,无比地需要,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需要。 傅斯灼走在翠梧街上,路边积雪化了大半,街角那间鲜花店仍有五颜六色的鲜花竞相绽放,温暖又璀璨,似乎无论季节如何轮转,都依然如初。 他先去街头排队,照常买了几袋糖炒栗子。 卖糖炒栗子的老板认出了他,异常热络地跟他打招呼。 “小伙子,出差回来了?你老婆昨天才在我这里买了一袋糖炒板栗,我还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哩,她说今天,说得真准哩。” 傅斯灼笑了一下,低头扫了码,随即说道:“是,今天出差刚回来。” “您最近生意怎么样?” 卖糖炒栗子的老板脸胖乎乎的,冲他笑了,说:“生意还不错,养家糊口是不成问题,就是少了你这位常客,我损失大哩。” “是吗?”傅斯灼提着炒好的那几袋板栗,轻声笑道,“好,那我跟珠珠可得常来,不能让您蒙受这么大的损失。” “那倒也不是……”胖老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只是你每回过来买我的糖炒栗子,争着过来排队的年轻姑娘们就特别多。” “……” 走进花间集,傅斯灼没听到熟悉欢快的“欢迎光临——”声,前台只有小春和小桃在忙碌。 傅斯灼拧了下眉,把其中两袋板栗放在前台,递给两人,又用手语给她们比划:“你们珠珠老板呢?” 小春和小桃看见他,眼底很惊喜,小春缓缓比划道:“珠珠老板跟另外两个人出去布置婚礼现场了,可能还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傅斯灼点点头,顺势抱起猫架上懒洋洋的小橘猫,走进了里间。 他出差的时候,精神和注意力会高度紧张,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直到走进这里,接触到与沈珠楹相关的气息时,他整个人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她总是骂他不好好回家睡觉,但是实际上,她不在他身边,他真的很难睡着。 沈珠楹回到花间集时,花店里没几个客人,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她注意道猫架上趴着的那只大胖橘不见了时,眼睛便一亮。 小春和小桃争先恐后地给她指了指休息间,又两手合上放在脸侧,偏头,比出一个睡觉的姿势。 沈珠楹杏眸弯起,笑着冲她们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浅绿色纱帘,果不其然地看见了躺在木质藤椅上睡觉的男人,旁边一只小橘猫也乖乖巧巧地缩在一旁的地毯上,闭着眼睛睡觉。 她走过去,脚步声很轻,然后盯着男人略显疲惫苍白的面容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给自己看乐了。 哪里来的睡美男,怎么能帅成这样。 又支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沈珠楹正打算转身离开,傅斯灼身上盖的那层毛毯却莫名其妙地掉了,盖在了旁边的大胖橘身上。 大胖橘不爽地“喵呜——”一声。 沈珠楹俯下身,正打算给他捡起来,腰间就蓦地传来一股力—— 只眨了个眼的功夫,沈珠楹就趴在男人硬朗的胸膛上了,腰也被搂着,动弹不得。 “要去哪儿啊,老婆?” 男人的声音低沉,疲惫,又性感,热气就喷洒她耳边。 她时隔十几天,再次感受到了令人熟悉的温度和安稳的气息。 沈珠楹满足地吸了口气,不自觉抱紧了男人的腰,嘴上却说道:“要出去挣钱养家啊,这不是……还背着我老公偷偷养了个男模。” 沈珠楹揉了揉男人俊俏的小脸蛋,然后一脸为难地道:“养男模好贵哦。” 傅斯灼偏头吻了吻她的鬓角,听到这话,仰头,喉结上下滑动着,闷声笑了,笑了几分钟又凑过来吻她的唇瓣。 男人固住她的后脑勺,缓慢吮她的唇,一开始很轻,慢慢地,力道加重。 这是一个隔了十几天的吻,两个人都全神贯注,垂睫对视着,细密又暧昧地接吻,仿佛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其中。 “今天早点回去吗?嗯?” 他明显有些收不住了,呼吸声很急促,充满暗示性意味地勾着她的舌尖,搅动。 沈珠楹被他搅了个七荤八素,人已经懵了,“唔——”了一声,没及时回他。 “花这么多钱养的男模,不想试试吗?”他单手固住她的下巴,仰头继续吻她,眼睫颤动着,像振翅的蝴蝶。 “亏了啊,傅太太。”他语调轻缓又从容。 于是沈珠楹就青天白日,晕晕乎乎地被男人拐回了清风园。 她当天倒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小别胜新婚”。 宽敞温馨的卧室内,窗帘紧闭着,光线昏暗,呼吸声灼热又紧促,室内氛围火热得简直要扑了天。 沈珠楹一开始还能跟上他的节奏,后面受不住了,连连求饶。 傅斯灼塞了一个枕头放在她收紧的腰腹处,整个人又缓慢地压下来,压得沈珠楹忍不住溢出一丝变调地轻哼。 他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了,眼睫上都覆了汗,两只手又重新掐住她的腰,低声提醒她说:“宝宝,趴好。” …… 要死了。 真是要死了。 两个人从当天下午,一路折腾到了前半夜。 简直是荒唐至极。 结束以后,沈珠楹整个人趴在床上,全身都汗津津的,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傅斯灼抱着她去洗了个澡,洗澡洗到一半,水声突然停了。 “傅、斯、灼!” 浴室里传来姑娘羞愤地喊声。 沈珠楹整个人猛地又被弄醒,恼得不行,随即毫不犹豫地,恶狠狠地咬上了男人肌肉勃发的肩头。 “我日你大爷的!” 咱俩到底谁需要休息,谁需要调整时差!!! 傅斯灼当时脑袋压在她肩窝,低低又克制地喘着,整个人还挺在状态,听到她说了这么一句,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你说日谁?” 太会破坏氛围了我的傻珠珠。 “我日……” 她刚吐出两个字,人就忍不住闷哼一声,傅斯灼掰过她的脸,又跟她接吻,堵住了她那张嘴。 他最后低声轻喃道:“抱歉啊宝宝。” 我真的很想你。 第100章 热恋期 沈珠楹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来。 她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傅斯灼正搂着她,还在睡觉,呼吸声很均匀。 沈珠楹盯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迹看了一眼,脸默默红了。 她注意到他的肩上,昨天被她咬的地方,甚至流了血,此时已经结痂了。 内心又开始悄悄浮现一层愧疚。 但是……活该!! 然后她又近距离地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注意到他眼底一层青黑,在男人白皙干净的面庞上异常明显。 傅斯灼。 怎么会这么辛苦呢? 窗外下了一场大雨,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无端惹人昏睡。 沈珠楹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又靠进男人怀里,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已经是晚上了,她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 而她此时又渴又饿。 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沈珠楹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温度倒是刚刚好。 她又摸了摸肚子。 太饿了太饿了太饿了,真的太饿了。 昨晚她几乎消耗了全部体力,并且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 沈珠楹觉得她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她急吼吼地穿上拖鞋,正要下楼去冰箱里拿点吃的,就发现厨房里传来炒菜声。 沈珠楹走过去,发现傅斯灼穿了一件宽松的蓝色毛衣搭黑裤,正在厨房做菜。 他现在甚至能游刃有余地颠勺。 沈珠楹立刻跑到餐厅,果不其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她爱吃的菜。 沈珠楹此时简直感动得涕泪横流。 难怪说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她现在简直想以身相许了。 沈珠楹抽出一双筷子,二话不说直接塞了两块糖醋排骨放嘴里,然后缓缓呼出一口气。 活过来了。 傅斯灼手里端着一碗红烧肉走过来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被她吃了一小半了。 姑娘低着脑袋,还在全神贯注地啃排骨。 傅斯灼把菜放桌上,盛了一碗菌菇汤放在她面前,无奈笑道:“你慢点吃。” “我好饿啊傅斯灼。” 沈珠楹又端起菌菇汤,仰着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可怜巴巴地说道。 傅斯灼捏了捏她的脸,坦然道:“我的错。” “下次我们可以——” “先吃再做。” 沈珠楹惊恐地睁大眼:“……” 吃完饭以后,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两个人出去散步消食。 沈珠楹小嘴叭叭叭,一脸气愤地跟他讲这几天遇上的那几个奇葩客人。 傅斯灼牵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偶尔跟着她一起吐槽。 “傅斯灼,难道你出国……就没有遇到什么奇葩的甲方吗?”吐槽完毕并且得到了良好情绪价值的沈珠楹仰头问他。 傅斯灼想到了什么,额角跳了跳,语气都多了几分咬牙切齿:“那可太多了。” 奇葩的要求简直一箩筐。 “那你这个……能说吗?”沈珠楹压低了声音,犹犹豫豫地道,“这算不算……国家机密。” “算。”傅斯灼垂眸笑了,无奈道,“这个得保密。” “不然你老公得进局子。” “那你别说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千万不要说梦话。”沈珠楹忧心忡忡又一本正经地道,“你泄密了,可能只是进局子,我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得被砍脑袋。” “……” 傅斯灼哑然。 沈珠楹又说:“傅斯灼,当你老婆真的好危险啊。” “你看看我为你冒了多大的险!” “……” “行。”傅斯灼偏着头笑了一会儿,拖长了嗓音,开口道,“珠珠老婆真是辛苦了。” 沈珠楹一脸认真地点头:“你知道就好,明天很闲吧,记得去我店里帮忙,拿你这个人抵债好了。” 头顶上,水洗过的月亮格外清晰,挂在天上,还在持之以恒地发光。 “没工资吗?”傅斯灼牵着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踩着脚下的落叶,不紧不慢地问。 “你还想要工资?”沈珠楹不可思议。 “不然呢?你想招黑工啊珠珠老板。” “那完了,珠珠老板要进局子喽。” 男人的声音在月色中又浓又哑,却化着裹不开柔意。 “傅斯灼你给我滚!” 沈珠楹没忍住,笑着,踹了他一脚。 “你才进局子呢,你全家都进局子!” 骂完才意识到,她不小心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于是沈珠楹自以为气势十足的瞪他一眼,提前提防道:“你不准笑!” 傅斯灼本来没想笑。 他视线慢条斯理地定格在她身上,三秒后,没忍住。 “噗嗤——” 他偏过头,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甚至肩膀都在颤。 太可爱了。 “傅斯灼!” 沈珠楹气得不行,又踹他一脚。 —— 第二天,傅司长站在前台磨咖啡,剪花枝,老老实实地开始打黑工,不是,打工还债了。 这时候花店里的客人还不算多。 沈珠楹此刻躺在藤椅上,正在不急不缓地撸猫,手边上还有一杯傅斯灼刚磨好的爱心拉丝咖啡,整个人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从傅斯灼的角度看过去,浅绿色纱帘飘动着,而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此刻正无比得意地晃着,偶尔还一本正经地朝他喊道。 “新来的那个,我会一直盯着你,千万别想着偷懒嗷,不然扣你工资。” “我还有工资?”傅斯灼低头拉花,抽空回她,“打算给多少啊珠珠老板。” “你想得美,那叫贷款上班!”沈珠楹的声音无情地像个资本家。 “……” 一旁的小春和小桃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他们又在玩什么莫名其妙的游戏。 老板夫不是本来一有空就会过来帮忙吗? 有客人看出两人的疑惑,朝她们摆了摆手,一副看不过去的样子,在纸条上写道:“你们不用管这个,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 “尤其还是这种正在热恋期的小情侣。”客人是个母胎solo,平等地看不惯并攻击每一对甜蜜小情侣。 她继续愤愤写道:“最讨人嫌了!” “……” 小春和小桃疑惑对视。 什么叫热恋期? 小春作为一名迫切想脱单的单身人士,孜孜不倦地上网进行搜索,开始了自己的学习之旅。 搜索完毕,她的脸上开始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太好了! 百度上说,情侣的热恋期一般只有三个月! 也就是说,三个月以后,珠珠老板和小桃的对象就都会自动消失了! 那就不用她再费劲巴拉地找一个对象消掉了! 第101章 不对,你不是阿灼 但是…… 小春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异常帅气的老板夫。 他长得这么帅,人又这么好,要是消失了,珠珠老板会伤心的吧。 小桃的对象消失,小桃也会很伤心的。 就像当年爸爸消失的时候,她就特别特别伤心。 于是小春默默地开始祈祷,希望珠珠老板跟老板夫,还有小桃跟她对象之间的热恋期能够很长很长。 为了避免他们消失,她就不找对象了。 临近打烊的时候,小春一本正经地用手语跟傅斯灼比划道。 “老板夫,希望你跟珠珠老板的热烈相爱时期很长很长哦。” 热烈相爱时期? 傅斯灼愣住几秒,这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扯唇笑了,朝她认真比划道:“谢谢,我们会一直相爱。” 花店打烊后,两个人直接开车去了老宅,打算陪奶奶吃晚饭。 来开门的王姨看见傅斯灼,明显愣了一下,还带了几分慌乱。 “傅先生,您怎么今天过来了?” 平常两个人都是周六周日过来。 “刚出差回来。” 傅斯灼拧了下眉,不太明白为什么王姨是这个表情。 一旁的沈珠楹猜测道:“难道是奶奶带着她的十六春回老宅了?” 不好意思让他们见? 王姨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冷汗,说:“太太您真幽默。” 她侧开身子,小声道:“是傅先生,您的父母今天从国外回来了。” 刚刚还在屋内,还跟老太太吵了一架呢。 傅斯灼牵着她的手紧了紧,眼底笑意逐渐湮没。 沈珠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看向傅斯灼:“你爸妈回来了?” “完了完了,我还什么东西都没买呢。” 就手里抱着一束白玉兰,还是送给老太太的。 “要不我们先……” 她话还没说完,周老太太的声音就从里头平静地传了过来。 “珠珠,阿灼,快进来,奶奶有事跟你们说。” “……” —— 这还是沈珠楹第一次看见傅斯灼的父亲。 他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神色威严,五官轮廓俊朗深邃,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不怒自威。 跟当年那张照片相比,他头发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许多皱纹。 但是……看着却莫名更凶了。 傅斯灼牵着她的手,把她护到身后。 傅珩看到他这个动作,一瞪眼,语气更凶。 “怎么,老子还能吃了你媳妇儿不成?” “说不定。”他语调很淡。 “欸,你小子——” 傅斯灼冷眼看向他这位好久不见的父亲,神色生疏冷淡。 两人对峙着,谁也没说话,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仇人。 最终还是周老太太出手打破了僵局。 她一个爆栗砸傅珩脑袋上,冷哼道:“愣着干嘛,说话啊?每天板着一张脸,跟老娘欠你钱一样!” “你要是把我家珠珠给吓走了,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跟你没完!” “妈。”傅珩无奈地看自己老母亲一眼,“刚刚是谁先不好好说话的?” 他说完这句,清咳一声,绕开傅斯灼的视线,转而看向躲在傅斯灼身后的姑娘,僵着一张脸说:“你就是傅……我儿子娶的姑娘?” 语气依然很冷。 周清兰又一个爆栗。 “不会说话就说重点。” “咳咳……” 傅珩从一旁拿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礼盒递过来,对她说道:“你跟阿灼结婚这么久了,我跟他妈一直也都待着国外没个表示,这份礼物,就算是叔……爸爸妈妈给你的见面礼,千万要收下。” 沈珠楹眨了下眼,看向傅斯灼。 傅斯灼朝她轻轻点头。 周清兰赶忙附和道:“珠珠,你就收下吧,这东西也不值钱的。” “谢谢爸。” 沈珠楹果断改口,眉眼弯弯,笑着把礼物收下了。 “我今天来得匆忙,都没来得及给您跟妈妈准备见面礼,改天过来,一定给你们补上。” “我跟你妈倒不差……” 周清兰一瞪眼,傅珩改口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沈珠楹说完这句,气氛又安静下来。 她咬着唇,悄悄看了傅斯灼一眼。 男人紧抿着唇,眼睫轻垂,看不清神色。 但是沈珠楹能感受到,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阿灼,阿灼,你别拦着我,我要去见我的阿灼,刚刚我都听到声音了……” 楼上突然传来女人殷切又急促地呼喊,她推开拦住她的佣人,随即急匆匆地下楼声响起。 听到这道声音,傅斯灼身体僵了僵,第一反应是背过身去。 沈珠楹抬眼看去,只见楼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一个女人。 女人一头浓密的黑发用翡翠簪子盘成发髻,穿了一身天青色旗袍,五官清丽又婉约。 沈珠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傅斯灼的妈妈。 因为她看上去很年轻,跟当年那张照片相比,几乎没什么区别,甚至脸色更加红润,看得出来被人照顾得很好。 她没穿鞋子,就这么光着脚跑下了楼,看见背对着她的傅斯灼,眼睛便一亮。 “阿灼……妈妈总算找到你了……”她跑过来,径自抓住傅斯灼的手腕,仰着头,眼神很干净,笑得像个孩子,“阿灼,这么多年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来看妈妈,妈妈一直……很想你啊,阿灼……” 见傅斯灼一直侧头不看她,陈婉君有些着急。 “你转过头来看看妈妈啊,你不想我吗?” 傅斯灼沉默片刻,还是没转身,开口的声音很哑:“我也很想您,妈。” 一旁的傅珩神色浮现出几分急躁,他站起身,想要将妻子抱走,被周清兰眼睛一瞪,没敢动弹。 主要是这些年,老太太一个人待在国内,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有愧。 而此时的陈婉君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她一脸温和地道:“那你转过身,让妈妈看看。” 傅斯灼沉默片刻,才终于转过身。 陈婉君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好几秒,随即脸上的笑意僵住,手一松,整个人就往后退了几步,摇着头道:“不对,你不是阿灼。” “你在模仿阿华。”她说。 “真正的阿灼和阿华,被你弄到哪里去了,我好久没看见他们了?”她看着他,语气多了几分质问。 第102章 亲手杀死了阿灼 傅斯灼启唇,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也没说。 他重新转过身,再次背对着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地承受。 “我的儿子……我的两个儿子,怎么都不见了?” 陈婉君缓缓蹲下去,整个人埋入膝盖,声音有几分哽咽:“他们跑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他们了,我找了他们……好久好久,怎么不见了。” 傅珩最终还是抱着陈婉君上了楼。 而傅斯灼站在原地,陷入了长久的缄默。 沈珠楹抬眸看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许久,傅斯灼偏过头,轻碰她的脸颊,哑道:“你陪着奶奶,我上楼还有点事,好吗?” 沈珠楹点了点头。 她盯着望着傅斯灼的背影慢慢远去,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他来买白玫瑰的那个下雨天,那样孤独而又沉默地,走了好长一段路。 沈珠楹低下脑袋,怔怔望着虚空处,许久也没说话。 有些伤口没办法愈合的。 但是…… 周清兰当着她的面,慢慢把那个其貌不扬的黑盒子打开了。 一整套祖母绿四件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个其貌不扬的盒子里,差点没闪瞎沈珠楹的眼睛。 “这也……太贵重了……”沈珠楹目瞪口呆。 这起码得上亿了吧。 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想象不到。 周清兰一脸慈爱地道:“珠珠喜欢就好。” “不用管价钱。” “你刚刚也看见了。”周老太太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嘲与怅然,“我们傅家真的穷得,只剩下钱了。” “珠珠等一下想去见见婉君吗?不用害怕,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正常的,只是偶尔……” 周清兰默了片刻,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总之,她一定会很喜欢我们珠珠的。” 沈珠楹略微有些犹豫:“可是……妈妈好像不能见生人,这样会不会加重她的病情?” “你怎么会是生人呢?你是亲人啊珠珠。” 于是沈珠楹就这样被周老太太哄着上了楼。 陈婉君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面,门是特制的,可以从门外的玻璃窗处看到里面的情形。 陈婉君这时候坐在落地窗旁边的躺椅上,窗外下了一层厚厚的雪。 她身上盖了一层毯子,神色很漠然,一言不发。 而傅珩半蹲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仰头说着什么,神色完全不似刚刚的威严冷漠。 看上去……有几分恳求。 但陈婉君始终一言不发。 大概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傅珩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沈珠楹,叹了口气说:“婉君不能见生人,您就别刺激她了。” 这次决定回国,他也是沉思良久,做了好久的准备。 “你可拉倒吧,婉君就是不想见你,你看看她刚刚理你了吗?” “……妈。” “你老了,婉君看着一张年轻漂亮的脸才高兴。”周清兰毫不留情地说。 “……” 于是沈珠楹就这样进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蹲在陈婉君面前,弯出一抹笑:“婉君姐姐,我叫沈珠楹,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她朝陈婉君伸出手。 陈婉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拧着眉说:“我们不是朋友,我也不是你姐姐。” “……” 好无情。 沈珠楹还没来得及感到挫败,下一秒,陈婉君就凑近一些,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眼睛便一亮,笑着说道:“我们是……婆媳。” 沈珠楹睁大了双眼:“……” 这都能闻出来? “你是……花精灵,我们阿灼说,他长大以后是要娶花精灵回家的。” “所以……”陈婉君缓缓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道,“你是我们阿灼的老婆。” 见沈珠楹迟迟不说话,陈婉君拧了下眉:“你不信吗?” “我有证据的。” 她走到书柜处,翻了半天,终于从角落里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童话书,然后兴奋地朝她招了招手。 “花精灵,你快过来看啊。” “我给我们阿灼讲睡前故事,他就一直缠着我说要娶花精灵,要娶花精灵。” 沈珠楹走过去,看见了这本童话书,然后缓缓掀开书页。 这本书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在一个充满魔法和奇迹的森林里,住着一位花精灵。” “她全身散发着淡淡的花香,穿着由花瓣编织的衣裳,头上戴着一朵闪耀的玫瑰。” “她交了一位好朋友,叫小孔雀。” “有一天,森林里来了一名恶毒的女巫……”” 沈珠楹盯着书上的某一页,看着看着,突然笑着抹了把泪,小声嘟囔了一句“傻子”。 是小小的傅斯灼用稚嫩的笔迹在写——“傅斯灼在此立誓,长大以后会娶花精灵为妻。” “妻”字写错了,他划掉,又重写。 傻子。 笨死了,连妻子的“妻”都不会写。 回家以后她会强迫他写一百遍。 “但是儿媳妇,你平时一定要小心一点喔。”陈婉君把这本书递给她,小心翼翼地道,“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她说:“你身边有杀人犯。” 沈珠楹脸上的笑意僵住:“什么?” 陈婉君一字一顿,一脸笃定地重复:“你身边有杀人犯。” “就是他。” 她突然指向门外。 而此时,傅斯灼正站在门外的玻璃窗边看着,眼底还有笑意。 下一秒,他注意到陈婉君手指了过来,赶忙侧开脑袋。 男人的动作像是做了千百遍,如此熟练,却仍然有掩饰不住的慌乱,且狼狈。 可是陈婉君却仍然指着他,一脸平静地说道:“他是杀人犯。” “是他亲手杀死了阿灼。” 沈珠楹手里还拿着童话书,唇角的笑意却早已彻底敛平。 她望着眼前这名女士,傅斯灼的母亲,想跟她反驳,想要大喊,甚至……想要不顾形象地谩骂。 不,不是的,他不是杀人犯,您不能这样说他。 您是他最爱的妈妈,您不能这样说他。 却又突然哑然,一动不动,眼眶却红了。 她不能,因为她知道,这是傅斯灼最爱的,陈婉君女士。 沈珠楹想起了,她在十六岁那年,跟傅斯灼的第二次交集,是在母亲节。 —— 彼时距离烟火晚会已经过了差不多大半个学期。 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最是心性不定。 而印在沈珠楹心底,原本以为难以磨灭的那个令人惊艳的少年,竟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缓缓淡化了。 毕竟,对于当时的沈珠楹来说,少女惊鸿一瞥的心动,远远比不过学校门口突然换地方了的烤冷面摊子。 烤冷面摊子不出摊了还是其次,更令沈珠楹感到挫败的是,她的数学再一次不及格了。 第103章 陈婉君女士 屋漏偏逢连夜雨…… 对,那天是真的下雨了。 一场瓢泼大雨,伴随着由春入夏的凉意,重重地砸了下来。 而沈珠楹当天正在去花店的路上,打算给沈桉买一束康乃馨。 她一看突然下了大雨,就赶忙把书包抱在身前,避免里面的书被淋湿,然后微低着头,正打算一鼓作气跑到不远处的花店里去时—— 一辆异常嚣张的亮蓝色跑车迎面驶了过来。 “哗啦——”一下驶过,沈珠楹当时跟那辆车隔了一条绿化带,但就是那么凑巧,那辆车溅起的水花,不偏不倚,全溅在她的书包上了。 沈珠楹转头看了一眼那辆嚣张离去的跑车,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书包,想要打骂,最终还是作罢。 她情绪还算稳定地叹了一口气。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沈珠楹又往前跑了几步,进了花店,朝花店老板高声喊道:“卿卿姐,麻烦您给我包一束康乃馨。” 说完这句,她赶忙把书包打开,果不其然,里面的书都湿透了,数学试卷上鲜红的“53”却仍然鲜艳夺目。 这就是她努力了大半年的光荣战绩。 假如满分是100分的话,她会为这个成绩而感到骄傲。 可是这试卷她爹的满分是一百五啊! 人怎么能菜成这样! “哎呦,珠珠,你怎么淋成这样了?”老板拿了一条干净的围巾递给她,一脸心疼地道,“快擦一擦。” 沈珠楹看了一眼老板递过来的白色毛巾,又看了一眼自己全是肮脏泥水的藏青色百褶裙和书包,摇了摇头说:“谢谢,但我不用,等一下直接回去洗澡就行,您能给我包一束康乃馨吗?” “珠珠你晚了一步啊。” “最后一束康乃馨刚刚被一个小伙子买走了,小伙子帅得哟,看他穿的校服,好像也是你们附中的。” 老板还在默默回味刚刚过来的那个男高中生。 啧啧,嫩得呦! 笑起来还有酒窝! 而沈珠楹则异常失落地低下了头。 好吧,人倒霉起来就是这样的。 沈珠楹垂睫,吸了吸鼻子,努力遏制住眼睛里的酸意。 “要不来束萱草花?意义也是一样的。”老板回过神,赶忙道。 “不用了,谢谢姐姐,我再去别的店子里看看。” 她说完这句,转身就跑了,只留下花店老板在后面徒劳地喊:“珠珠!下这么大的雨,你在我这儿拿把伞啊,实在不行,你去旁边的屋檐下躲躲啊!” 哪有这么傻乎乎往路上跑的。 她当然不懂十六七岁小姑娘心底那种倔强又幼稚的小心思。 就比如沈珠楹。 她此时淋着大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是有点小忧郁和文青病的。 这破雨他爹的有种把我淋死啊! 淋不死我的都会使我更强大! 沈珠楹淋着大雨走了几步,又抹了把眼泪,过几分钟,蹲在地上,哭了。 太令人难过了。 为什么周琴琴没听过数学课都比我高两分,她那么坏,还扔了我送给她的石榴花。 为什么卖烤冷面的老爷爷今天突然就不卖了。 为什么那个破富二代的蓝色跑车那么丑!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恰好没买到最后那束康乃馨!!! 这条街上此时没什么人经过。 而沈珠楹蹲在地上哭,情绪崩溃得有点儿突然。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感觉雨停了,于是仰头看去。 一把白色的透明伞稳稳撑在了她的上方。 视线再往下,少年清俊的脸映入眼帘,他偏头看她,问:“哭够了?” 沈珠楹眨了下眼,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觉得,这个人的声音真的好好听啊。 然后,她抹了把眼泪,视野逐渐清晰。 淦! 这不是……她的初次心动对象嘛! 救命,她现在好丑! 于是沈珠楹默默又把自己埋了进去。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呜呜呜呜,人倒霉起来就是这样的。 而头顶传来叹气声。 “那你慢慢哭,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少年缓缓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把那把透明雨伞搭在她肩头,又把手里的那束浅粉色康乃馨塞入她怀里,对她说:“节日快乐。” 搭在她肩上的伞差点掉落,沈珠楹着急忙慌地扶正,再偏头看过去,只见少年穿着附中校服,背着黑色斜挎包,衣角跃动,在滂沱大雨中奔跑,离她越来越远。 少年的背影渐渐远去,慢慢变成了一个白点,可是沈珠楹再次记起来那个在舞台上肆意跃动着鼓点的少年。 他似乎不再是一个代表青春的,高高在上的符号,而终于真真切切地存在于她的生活里。 他叫傅斯灼。 沈珠楹眨了下眼睛,低头看着怀里的这束康乃馨。 花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少年的字迹干净有力。 to:陈婉君女士 祝陈婉君女士母亲节快乐,身体健康,新书大卖。 最爱你的 傅斯灼 当时她就在想,陈婉君,这个名字真好听啊,听着就温婉有书生气。 他的妈妈是作家吗? 能养出这样美好的少年,陈婉君女士一定很漂亮,也很善良。 而在今天,沈珠楹站在陈婉君女士面前,看见她指着傅斯灼,说他是个杀人犯。 所以……你要怎么释怀这七年呢,傅斯灼。 —— 回程的路上有些安静。 这是沈珠楹第一次,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她脑子嗡嗡地响,什么也没听清。 傅斯灼中途似乎试图跟她搭话,但她没听清,于是就没回。 继续保持沉默。 直到车倒入车库,满目黑暗,她听到傅斯灼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沈珠楹当时脑子里乱成一团,下意识地就回了句“没关系”。 再然后她意识到傅斯灼是在跟她道歉。 于是她看向他,声音更轻地,努力不带上哭腔,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没想到会让你碰到今天这件事,是不是不开心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牵过她的手,手指冰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的声音又低又温柔,“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你在哄我吗,傅斯灼?”她更安静了,问。 “是。”傅斯灼回。 那么这些年,你不开心的时候,是谁在哄你呢? “你跟我说对不起……” 沈珠楹顿了顿,想说——“那谁跟你说对不起呢?傅斯灼。” 但是傅斯灼很快,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开口道:“对不起。” 毫不犹豫又一如既往的,含有一万分真挚。 第 104 章 你是我所有的惊喜与好运 沈珠楹盯着他,一双眸子在黑夜中湿漉漉的,然后说:“傅斯灼,我亲亲你吧。” 傅斯灼于是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跟她接吻,这是第一次,他的唇很冰凉,手也冰凉。 但是很快,车厢内的温度慢慢升高,紊乱急促的呼吸声也渐渐响起。 两个人都很热,心跳声急促又剧烈。 他们接吻的姿势也变了,傅斯灼解开她的安全带,掐着她的腰让她半跪在他的腿上,他仰着头,而她俯身,托着他硬朗清晰的下颚,就这样亲他。 细密暧昧的啄吻声,愈发沉闷而又大胆,濒临失控的边缘。 于是傅斯灼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她的腰,低低喘息着问:“想先吃饭,还是……” 两个人对视。 沈珠楹就这样直直地望进了傅斯灼的眼底最深处。 他年少时有一双极为坦荡干净的眼睛。 如今也是。 “我们先做。” 沈珠楹低头,略显急促地,再次吻上他的唇。 这是一场温柔到极致的性爱。 沈珠楹搂住他的脖子,甚至还能分出心去跟他闲聊,很偶尔的,会发出小猫一样的轻哼声。 她喜欢问他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傅斯灼冷白修长的手指插入她汗湿的发,轻轻揉着,思考十几秒,然后缓声给她回答。 “傅斯灼,你知道人倒霉起来,能惨成什么样吗?” “什么样?” 傅斯灼仰靠在床头,干脆把她搂进怀里,然后克制着看向她,眼尾都红了,声音又低又哑:“自己动?” “才不要,好累的。” 沈珠楹抱着他,下巴懒洋洋搭在他肩头,然后说:“人倒霉的时候,就是会下雨天没有伞,数学不及格,吃不到烤冷面,书也被弄湿,还抢不到花店里的最后一束花。” “人最倒霉的时候,大概就是会倒霉成这样。”她看向他,问,“你呢?” “我啊?”傅斯灼停了,温柔又暧昧地垂眸看她,最后低声说,“没什么倒霉的时候。” “我运气其实……还不错。” “骗人。”沈珠楹眼睛红了,事实上是流眼泪了,她把泪水都擦在傅斯灼身上,小声嘟囔一句,“傅斯灼,你骗人。” “不骗你。” 傅斯灼重新开始动,看她哭个没完,只好偏过头,跟她接吻,裹着咸涩的泪水,彼此的心跳声都很剧烈。 一吻过后,沈珠楹逐渐喘不过气来,冲击力也加大,她这会儿眼神开始变散,已经顾不上哭了。 但眼角还是有泪流下来,是生理性眼泪。 傅斯灼带着她换了个姿势,扣住她白皙的手腕,人也缓慢压下来。 沈珠楹不自觉仰头,有一瞬间地失声,思绪搅碎。 “傅斯灼。”她声音轻飘飘的。 “嗯,沈珠楹,是我。” 傅斯灼低颈,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暧昧又真实地纠缠。 男人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地,声音喘得很性感。 他说:“正相反,老婆,我运气很好。” 不论之前发生过什么,至少我现在的运气,好极了。 沈珠楹吸了吸鼻子,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她捧着男人的脸,一脸认真地道。 “傅斯灼,我就是在我觉得最倒霉的时候,遇见了你。” 虽然你可能早已忘记了那个下雨天,甚至忘记了那个在下雨天肆意奔跑的少年。 但是也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 “你是我所有的惊喜与好运。” 才不是什么杀人犯。 这样糟糕的词汇。 傅斯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底的情意缓慢流淌着,最终他抵在她的肩窝,低声喊她:“宝宝。” 他隐隐察觉到她眼睛里刻意隐藏的,某种浓烈到灼人的情绪。 是什么呢? 为什么在此刻不愿意跟他分享呢? 他低下头,与她十指相扣,然后一路往下吻,对她说,宝宝,那我们再来一次。 —— 第二次结束的时候,沈珠楹看了一眼床头柜的时间。 这时候是晚上九点二十三分。 傅斯灼在这时候吻她,问:“晚上想吃点什么?” “吃火锅吧,好久没吃了。”沈珠楹其实有点困了,她抱着男人劲瘦的腰,含糊说道,“先去洗个澡。” 一切收拾妥当以后,两个人下了楼。 傅斯灼先在网上下单了一些火锅食材,再抱着那只百无聊赖的橘猫,跟沈珠楹一起去了她的宝贝花房。 沈珠楹一进花房就两眼放光,这里蹿蹿,那里蹿蹿。 这里浇点儿水,那里施点儿肥。 上回傅斯灼去非洲带回来的植物已经快开花了,此时结了许多嫩黄色的小花苞。 沈珠楹蹲下去,点了点它,笑得眉眼弯弯。 傅斯灼这会儿在菜地里摘菜。 他把大胖橘放下,拍了拍它圆滚滚的身子,一脸慷慨大方地道:“想吃什么自己摘。” 猪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胖爪,又看了一眼菜园里长势喜人的菜,呲了下牙,对它爹无语了。 是谁跟你说我们单身猫一族是素食主义者的!!! 摘完菜回到别墅的时候,正好火锅食材也送到了。 铜炉锅支起来,久违的“咕噜咕噜——”声再次响起。 窗外仍然下着雪,这让沈珠楹莫名有点再次穿越回那天晚上的感觉。 但是与上回不同的是…… 沈珠楹在一旁摘着小白菜,幽幽盯着在一旁熟练切鱼片的男人。 她现在已经不是厨房的主导者了。 以及……傅斯灼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毛衣,是上回她在网上给他买的,穿上去少了几分成熟矜贵,多了几分温暖与少年感。 天知道傅斯灼刚搬进她卧室的时候,沈珠楹望着他衣帽间里那一溜的黑色和灰色衣服有多无语。 这么帅的男人就是要什么颜色和款式的衣服都试试看啊! “傅斯灼,你穿绿色的衣服是不是也挺好看的啊?” 傅斯灼眼尾轻挑:“你确定?” “确定啊。”沈珠楹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下回我去网上买绿色卫衣情侣装!” “好。”傅斯灼弯唇,无声笑了。 吃火锅的时间被两人拉得很长,室外雪花一片片飘落,室内却温暖如春。 他们吃着火锅,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能聊,聊生活,聊工作,聊未来,不知为何,却颇为默契地没有谈及过往。 大概是因为知道这是一道尚未愈合的疤,一碰就生疼。 后来他们转移场地,坐在地毯上,沈珠楹仰靠在傅斯灼怀里,电视上放了一部韩国纪录片,叫《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 第105章 我亲爱的 沈珠楹当时是直接按评分高低选的,另一个就是……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但是看到一半,她其实有点后悔点开了,因为这是一部关于生与死的,很沉重的纪录片。 讲述的是九十八岁的爷爷和八十九岁的奶奶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们是一对共同走过彼此人生七十六年的伴侣,而影片记录了爷爷临终前的最后十五个月。 他们穿一样颜色的衣服,手牵着手去砍柴,逛街,扫雪,岁月虽然没有在他们的爱情里留下任何破坏的痕迹,却仍然可以那样残忍地为他们的爱情故事画下终止符。 沈珠楹在纪录片过半的时候暂停了影片,然后一言不发地埋进傅斯灼怀里。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眼泪有点不受控制了。 因为她听到里面的那个九十八岁的老爷爷说:“人生和花和树叶都是一样的,我是树叶就在春天茂盛生长,在夏天享受雨水的拍打,到了秋天,就会随着岁月流逝枯萎衰败,归于虚无。” 于是似乎就这样,从这句话里,看到了他们爱情的结局。 “片子没选好。”沈珠楹声音低低的,有几分哽咽,随即把鼻涕眼泪都擦在男人身上。 傅斯灼垂睫,神色还算平静,他一下一下抚摸着姑娘白皙柔软的后颈,然后问:“想换一部片子看吗?” 沈珠楹摇了摇头,说:“不想看了,我有点困了。” 于是傅斯灼抱着她上了楼。 临睡的时候,傅斯灼轻拍她的背,低声给她唱歌。 他唱陈奕迅的《富士山下》,唱到“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总是会静静看着她的眼睛。 沈珠楹一开始还盯着他看,慢慢地,眼皮就越来越沉重,最后她打了个哈欠,小声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她问:“傅斯灼,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以后我们变得很老很老了,你会希望,我们谁先过那条江?” 沈珠楹那个时候已经很困了,她闭着眼睛,整个人都被圈在男人怀里,昏昏沉沉地,仍然强撑着想要一个答案。 但是傅斯灼把她的助听器摘了,然后轻吻她的额头。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很多遍。 她有时候会睁开眼,悄悄看他的口型,知道他通常会在这个时候对她说:“晚安,珠珠。” 她以为他在今晚,他仍然是跟她说这句话,于是沈珠楹慢慢睡着了。 但其实不是的。 傅斯灼当时俯身吻她的额头,轻声对她说:“我会比你晚几天过江的,珠珠。” 因为我亲爱的,独自一个人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 —— 沈桉在第二天下午来店里找她了。 她一脸神秘地拉着沈珠楹进了休息间,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过几天不就是你姐的演出了?”沈桉一脸兴奋地把那东西展开,“这是小玉在美国的最后一场芭蕾舞演出,咱们必须要把排面给她拉满!” 沈珠楹一看那东西,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一言难尽:“灯牌?” “对啊。”沈桉一脸骄傲地道,“我拜托我们机构的舞蹈老师给我弄的,她说这东西,巨亮。” “我给你试试嗷。” 沈桉鼓弄了那灯牌半天,不知道摁了哪儿,随即“咔哒——”一声,灯牌蓦地亮了。 差点没闪瞎沈珠楹的眼睛。 “你这也……太亮了!” “快关掉!” 后羿要是还在第一个射的就是你! 过了几秒,小春慌慌忙忙地闯了进来,用手语比划着,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沈珠楹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小春别着急,这里什么事也没有。 小春于是遮住自己的眼睛,欲比划又止地出去了。 沈桉着急忙慌地把灯牌关了,当时她也被这灯的亮度吓到了,没看小春的手势。 于是她抬头问沈珠楹:“小春刚刚进来比划什么?” “她问我们,是不是偷偷躲在这里面修炼,亮成这样,马上就能得道成仙了!” 沈桉:“……” “叫小春平时少看点修仙小说吧!” “不过……”她一脸得意地道,“怎么样?我这灯牌够显眼吧?小玉看到要感动死了!” 沈珠楹没回她,一脸若有所思地转移了话题。 “给你做这个灯牌的姐姐,是不是帝国粉?” “什么帝国粉?我还新疆牛肉粉呢。”沈桉一脸莫名其妙。 沈珠楹抹了把冷汗:“我的意思是……她是不是那三个小孩儿的粉丝,就是左手右手慢动作那个!” 沈桉这会儿又爱不释手地鼓弄着手上的灯牌,手不知道碰了哪儿,灯牌又被打开了。 她一脸惊喜地抬头道:“你怎么知道?” 沈珠楹此时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灯牌。 她的脸上此时正闪烁着绿光,蓝光,与红光。 “沈”字发绿光,“珠”字发蓝光,“玉”字发红光。 不出意外的话,这名小姐姐应该是一个颇为严谨的团粉。 沈珠楹一脸疑惑地道:“你确定这个灯牌能过得了海关?” 沈桉沉默了整整五秒,随即一脸恍然地抬头:“对啊!我不确定!” 沈珠楹:“……咱俩分开去美国吧,好吗?” 以后要是很不幸在美国的大街上偶遇了,也一定要当做不认识啊,我亲爱的妈妈。 沈桉:“……” 因为过两天就要去美国看沈珠玉的演出,沈珠楹在沈桉走后,还相当严肃地召开了京北市花间集有限公司第一届员工大会。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她跟店里的几个姑娘小伙们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特别是店里某些异常珍贵的花,提醒他们按时浇水和施肥。 别几天不见,就把她的宝贝们给养死了。 与此同时,傅斯灼收到了周礼持之以恒的短信骚扰。 事实上,自从他前几天终于又被他爹给放出来以后,就一直在“旁敲侧击”地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比如: 【周礼】:灼哥,你跟嫂子……最近的感情生活怎么样啊? 【周礼】:还和谐吗? 【周礼】:灼哥,嫂子有没有在你面前说些什么啊? 【周礼】:灼哥,我明天孩子满月,你一定要来云吧跟我聚聚啊,我有事跟你说。 【周礼】:灼爹,我后天孙子摆周岁酒,请您一定要大驾光临。 【周礼】:灼爷爷,我大后天重孙子……,请您一定要赏脸过来啊。 傅斯灼一条都懒得回。 他猜这傻子是又听信了什么离谱的谣言。 第106章 什么离婚? 打烊回家的路上,沈珠楹刚要跟傅斯灼提要去美国的事,就听到男人说道:“周礼关禁闭出来了,他今天晚上组了一个局,去吗?” 沈珠楹心虚眨眼:“……他出来了啊,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她轻咳一声:“我在家还有事呢。” 花房里的那些植物,她也得请个人帮她照顾几天。 傅斯灼点了点头,这个答复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她一向不喜欢这类聚会。 不过,为了避免圈子里又瞎传类似于之前的离谱谣言,即便傅斯灼对这类酒局不太感兴趣,也还是去了。 果不其然,这场酒局的确无趣得很,聊风流情史,聊车子和票子,聊家里的某笔大生意。 这么些年,无非也不过就是这些。 周礼全程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一副异常抱歉的模样。 这人脑子里到底又在脑补些什么? 傅斯灼也没有什么兴趣了解,他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很淡,偶尔搭腔,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强大,很是让人不敢接近。 他垂眸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二十二。 沈珠楹这时候会在干嘛呢? 应该已经从花房出来了,大概率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敷了一片面膜。 她喜欢趴在床上,两脚交叉着,一晃一晃的,头上扎的丸子头也会跟着晃,这样百无聊赖地晃几分钟,她会拿出平板看电视剧。 这段时间她正在追一部韩剧,看着看着会被甜得在床上打滚,这时候她会抬眼看向在正倚在床头看书的他,然后语调更甜地说:“老公,这部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没你帅。” 很少见的时刻,在她没喝醉的时候,她会喊他老公。 傅斯灼喉咙有些发紧。 确认已经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传出以后,再待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傅斯灼起身倒了一杯果汁,抬眼笑道:“抱歉,我太太刚刚在微信上催我回家,说是家里那只猫不见了,让我回去找。” “所以,请各位容我先走一步。” 周礼这个唯一跟他熟一点的纨绔富二代已经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剩下的人跟他都不熟,当然也不好意思留他。 不过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怎么听不出来他这是再一次澄清之前那些谣言。 自从傅家那位大哥走后,傅家在商界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是谁成想东边不亮西边亮,傅家如今在政界,又有了一定的地位。 于是他们也都站起身举杯,赶忙附和道:“好说好说,还没恭贺傅先生和傅太太新婚,祝二位幸福。” “谢谢。” 傅斯灼颔首,将高脚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 走出包厢的时候,傅斯灼注意到周礼正倚在窗边,似乎是在打电话。 他走过去,正要跟他说一声走了,就见周礼略微有点崩溃地在刺挠自己的黄毛。 “我怎么跟灼哥说,我说灼哥,嫂子很有可能想跟你离婚,你做好心理准备,这不是欠揍吗?” “灼哥不会揍我?放你的狗屁吧,他以前是做什么的,玩乐队的你知道吧,揍起人来根本就是手拿把掐好吗?我小时候被他跟舟哥当沙包打。” “只不过舟哥是明着打我,灼哥是暗着打我,这俩人就这点狗区别。” “当然是真的!不然校草就是我了,哪轮得到灼哥和舟哥来争,我就是小时候被他俩给打破相了。” “我怀疑他们俩从小就嫉妒我的美貌。” “要不是还有我哥护着我,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周礼还在跟他的八卦搭子源源不断地吐槽,就莫名感觉酒店里的空调好像调低了,冷飕飕的。 下一秒,他听到身后传来薄凉冷淡的一句:“什么离婚?” “……” 他的八卦搭子还在跟他说话,而周礼已经此刻彻底听不到了。 他静止了整整一分钟,这才缓缓扭过头,勾出一抹僵硬的笑。 “你听我解释。” 包厢外的灯光很昏暗,因而周礼没注意到,傅斯灼的脸色,隐藏在黑暗中,此刻早已苍白一片。 “好。”傅斯灼呼出一口气,思维已经全乱了,握紧了拳头,说,“你解释。” 周礼:“就是……我刚刚全都是乱说的。” 傅斯灼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周礼就继续道:“其实你跟舟哥从小就长得比我帅,我一直对你们的颜值心服口服,而且小时候我挨揍,都是因为我该。” “……” 傅斯灼一拳打到他脸上,音色更冷:“那你现在挨揍,也是因为你该。” “……” 周礼猛地挨了一拳,整个人懵了。 他捂住自己的脸,一脸委屈:“……哥,你怎么又打我脸。” 小时候就专门打我脸,怎么现在还是! 果然是嫉妒我比你帅吧! “我是要你解释,什么叫沈珠楹很有可能跟我……” 傅斯灼嗓子眼儿发紧,发哑,却怎么也吐不出那两个字。 理智告诉他,周礼这个人从小到大脑回路就不正常,他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但他现在根本没法儿理智。 周礼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恍然道:“你是想问嫂子跟你离婚……” “砰——”的一声闷响,周礼另一边脸又挨了一拳。 “……”周礼捂住两边脸。 呜呜呜呜呜,他要回家告诉哥! 傅斯灼眉眼间浮现几分燥意:“别在我面前提这两个字。” 他现在的脑子并不适合开车,于是用仅剩的一点理智给自己喊了个代驾,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走了。 傅斯灼告诉自己。 他应该听沈珠楹亲自跟他说这是谣言,而不是听面前这个傻子跟他胡乱一通地解释。 对。 傅斯灼拳头握紧,又松开。 这只会是一个谣言。 回清风园的路上堵了点车,拥堵密醋的鸣笛声不时响起,窗外的霓虹灯程序化地,照亮它应该照亮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安静地,呆板地,如出一辙地。 这样的灯光印在男人脸上,衬得他五官轮廓更加深刻,且冷淡。 他一幕幕地回想,试图找出两人之间的一点点不对劲,但是没有,他们明明一切都很合拍。 可是傅斯灼仰着头,喉结仍然一下一下地,无措地滑动。 周礼是在乱说。 他告诉自己。 因为花精灵明明在十二月二十六号那天听到了他的祷告,在象征着好运的昙花面前,慷慨而又诚恳地答应,会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傅斯灼能永远留在沈珠楹身边。 第107章 接受 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二十六号那天,享誉全球的黑人乐队ckguns早已宣布演唱会的下一站是在津市,离京北市只有一百三十七公里,自驾时长约一小时五十五分钟,是后来傅斯灼认为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傅斯灼早在预售的前几天,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号召他朋友圈的各路好友们帮他抢票,有偿,可私。 预售当天,他把自己所有的电子设备都用上了,光手机就三四台,差点练成章鱼手,最后竟然一张都没抢到。 但是祁舟这小子真就神仙了,玩游戏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还有这回事,顺手点了两下,一下就抢到了两张。 再加上他朋友圈其他朋友又帮忙抢了两张,他现在手里有四张演唱会门票。 但是他的乐队成员有五个。 黄牛票他是不考虑的,网上也没看到有人出。 傅斯灼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演唱会门票分给另外四个人。 但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要。 傅斯灼无奈之下,只好跟他们说明这个残酷的理由:我很有钱,以后可以出国看ckguns的演唱会,请问你们,有钱出国吗? 傅斯灼把这段话发在“银河系第一乐队”群的时候,群里安静了整整五秒,随即一大堆消息疯狂涌出。 【隔壁老胖】:对不起,不曾想阁下竟是有钱哥,我轻轻跪下迎接。 【是昊子不是耗子】:太好了,老大是有钱人,我们有救了。[哭泣][哭泣] 【我很小,但是我叫温柔】:老大[献玫瑰][摔倒][爬起来]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没你我不看。 【脏辫儿哥不吃小孩】:给我五百万,我奶奶最近上学需要钱,谢谢。[鞠躬][伸手] 于是四张门票就这样举重若轻地分好了。 傅斯灼也改了计划,打算在生日当天去爬山。 但是在演唱会的前一天,傅斯华给他打了个电话。 “阿灼,看你朋友圈,是生日那天打算去看演唱会?” 傅斯灼这会儿手里正握着一根登山绳,用力扯了两下,确认没什么问题,就往包里一塞,说:“计划有变,我已经打算明天去燕凌峰看日出了。” 傅斯华沉默片刻,语气里含着几分笑意:“这样啊,那看来我手里这两张演唱会门票也没用了,就只好转给……” “……等会儿,你先别,有用,太有用了。”傅斯灼愣住片刻,蓦地笑了,轻碰鼻尖,语气含着几分得瑟与意气风发,“我现在呢,计划又有变,明天的目的地,又在天津了。” “两张票,我们一起去?” “你小子,看来是真没女朋友。” 傅斯灼轻扬眉梢:“没找到喜欢的,总不能将就。” 傅斯华笑着摇头:“行,正好我明天也有空。” —— 演唱会是在晚上七点开始,傅斯华在十二月二十六号那天傍晚来到华大,接到他以后,直接上了高速公路。 彼时还余一缕残阳在车后追赶,假如他们兄弟俩其中一个往后看的话,会发现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 只是可惜当时气氛正好,车里放着ckguns的歌,而他们也恰好很久不见,偶尔聊几句,气氛很轻松。 这种时刻,适合畅想未来。 傅斯灼自然而然地,就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十八岁。 会风光无比,会无拘无束,会与梦想一同到来。 他也一向对自己,有这个自信。 下了高速,车在第一个红绿灯处停下。 切歌间隙,正好音乐停了,而傅斯灼抬起头,终于看到了那缕追上来的残阳。 血红色的,如同实质一般,扑面而来。 不,不对,那不是夕阳—— 傅斯灼转过身,瞳孔蓦地放大,喊了一声:“哥!” 一辆大货车,如同失控一般,从斜后方,猛冲了上来! 是视线盲区,而且,太近也太突然了。 傅斯华只来得及调转车头,将冲击力更强的那一面留给自己…… “砰——”的一声。 嗡————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傅斯灼当时全身都动不了了,也发不出声音,却偏偏在最后一刻,对上了傅斯华的眼睛。 哥在最后一刻,祝他生日快乐。 他知道的。 原来这才是他的十八岁。 傅斯华死后的第三天,傅斯灼从病床上醒来,周清兰守在他的病房前。 “我哥呢?奶奶。”他问。 周清兰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阿灼。” 傅斯灼最终在护士的口中,得知了他的死讯。 她说,跟你一起送过来的那个啊,死了。 傅斯华死后的第五天,傅斯灼参加了他的葬礼,手里捧着他的照片,亲眼目睹了他的第二次死亡。 傅恒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但神色仍然威严,一丝不苟。 他一脸沉痛又失望地说:“傅斯灼,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叫你不要再搞那些没用的东西了。” “再过几天,我会把你转到工管系,阿华现在不在了,傅家,需要你撑起来。” 傅斯灼低头看着傅斯华的照片,一脸麻木地说了句,好。 傅斯华死后的第十天,傅斯灼跟乐队的其他成员吃了一顿饭,一脸平静地对他们说,他要退出乐队。 “傅斯灼,你tm玩我们啊?当初是你把我们聚到一块儿的,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老子tm这两年喂狗了?” 被揪着领子打了一拳,傅斯灼抹去嘴角的血迹,仍然还是那句:“我会给你们补偿。” 而由此引发的争吵,谩骂与不理解,他都一一承受。 傅斯华死后的第十五天,傅斯灼终于开始收拾他的遗物,却在其中,意外发现了大量跟外交有关的书籍和资料,但是早已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想起傅斯华十八岁那年,专业填了工商管理系,然后对才九岁,正在弹吉他的傅斯灼说,哥哥的梦想是继承家业,你千万别跟我争。 傅斯华死后的第二十天,他跟傅恒说,他会转到国际与政治系。 傅恒几乎是大发雷霆。 “傅斯灼!你哥被你弄死,你妈被你弄疯还不够吗?你还不满意吗?” “转到国际与政治系。”傅恒冷笑,“说说看,你现在又要弄死谁?” “傅家这么大产业,你哥撑了这么长时间,你要他的努力付诸东流吗?” “你十八岁了傅斯灼,不是八岁,还当自己是小孩呢?该扛起责任了!” 傅斯灼看着他,仍然是那句:“我会转到国际与政治系。” “对不起啊,爸,又让你失望了。” 他对不起很多人,也让很多人失望了。 所以他要学会接受。 接受这些不满,谩骂,与挥之不去的愧疚。 再然后,他会替哥哥活下去。 第108章 你的花店离我的目的地很近 在收到那束风信子之前,傅斯灼其实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他一直处在黑暗之中。 他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完成了英国的学业,然后考入外交部,主动申请去战火纷飞的远方,一步一步地,不知疲倦地,充满野心地,只想着往上爬。 因为哥哥在天上,只有站得很高很高,才能被他看见。 他目睹今天才结婚的夫妻第二天就被炸得只剩下残肢断臂,他目睹才三岁的孩童在镜头面前发出绝望地哀嚎,他目睹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与纠纷,从而意识到,人命是草芥,他们也都是牺牲品。 偶尔他也会觉得抱歉。 怎么他看到这些,却再也流不出一滴同情的眼泪了呢? 而傅斯灼在后来的许多年也总是会想,假如他没有在那天走进花间集,然后收下那束风信子的话,他大概……是不会如此渴望光的。 因为黑暗让人漠视痛苦,而只想着埋头赶路的人,又怎么会在乎路边的鲜花和头顶的太阳呢? 但是他偏偏就走进了那家花间集,记住了她在雨中朝她挥手,笑着跟他说再见。 恰巧那一年周清兰的身体每况愈下,傅斯灼完成国外的工作交接,开始考虑长期定居在国内。 其实清风园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远,但是找房子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就想到了翠梧街。 应该与她无关吧,他可能只是喜欢梧桐树。 于是在每一个下了班回清风园的傍晚,他会不自觉地注意到翠梧街街角的这家花店。 或者说,是花店里的这个人。 运气最好的时候,红灯的等待时长能有一百二十秒,而他的车恰好停在最左侧车道五米左右的位置,然后他偏头看过去,透过一簇簇厚重的紫罗兰,霞光落下来,雀跃了她总是笑着的侧脸。 那两年,傅斯灼最喜欢秋天。 因为在夏天,一簇簇的紫罗兰会遮住姑娘的整张脸,包括她脸上生动漂亮的表情。 而在冬天,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他这样看过去,未免又太过冒犯。 春天他当然不配拥有。 那就只有秋天,刚刚好。 刚刚好有风吹过的时候,他能匆匆瞥见她上扬的嘴角。 后来他有一回在国外出差了三个月,翠梧街也早已由秋入冬,而商务车再次停到熟悉的十字路口时,她仍然这样笑着,给进去的每一个人送上一束鲜花。 生动又明艳的。 可是没了紫罗兰的遮挡,红灯也明明还剩四十二秒,他却仍然只敢看她一眼。 他几乎下一秒就移开了目光,然后望着前方红灯上的数字一下一下地变少,也轻轻敲在他心头,悄然泛起涟漪。 绿灯亮起,油门踩下,他再次远离那家鲜花店,然后在心里想—— 好遗憾啊,怎么他不小心就错过了,一整个秋天。 黑色商务车就这样停靠在红绿灯处,离那家鲜花店不远也不近的地方,缓慢无声地走过了两个春夏秋冬。 他听到有人喊她“zhuzhu”老板,是哪个“zhu”呢? 应该是“珍珠”的“珠”。 很可爱的名字。 他看着她店面越做越大,生意也越来越好,甚至开始做咖啡,也可以进去看书。 要不,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进去坐一坐吧,傅斯灼。 最终也没敢去。 他看着她养了一只橘猫放在前台,有事没事就喜欢摸它两下。 那只橘猫有一回偷偷跑出去,她急得团团转。 傅斯灼在一处不显眼的绿化带里找到了它,然后学她平常的手法,摸了摸它。 嗯,摸起来确实很软很舒服。 不过,怎么这么不乖呢? 他悄悄把这只猫放在了花店门口。 他看着她拒绝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追求,却仍然满怀期待奔赴下一场相亲,像是想要遇见什么人。 遇见谁呢? 傅斯灼放下猫,看见她仍然站在不远处,焦急地在寻找。 他在她转过身的时候离开了。 他想,总不会是只敢躲在阴暗处的他。 傅斯灼其实从未想过要跟她有所接触,直到又一次应付相亲,他注意到她被刁难,终于忍不住出手帮忙解围时—— 他不小心对上了她的眼睛。 明媚的,生动的,干净的,比以往的任何匆匆一瞥都让人惊艳。 恰好那天下雨了。 而她又穿了一抹生动的绿色。 于是傅斯灼把车停到她面前,对她说了一句。 “我的目的地离你开的花店很近,需要载你一程吗?” 风信子小姐。 —— 傅斯灼回到清风园的时候,没立刻上楼,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喝了两杯红酒。 她上回好像还挺喜欢喝这款酒的。 思绪整理得差不多了以后,傅斯灼上了楼,手搭在门把手上,沉默两秒,推开。 五颜六色的衣服被扔得到处都是,沙发抱枕上还夹了两个黄色鲨鱼夹,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并不太整齐,床单如今是很漂亮的粉色,傅斯灼如今也习惯了床单上偶尔会出现几根长头发。 而房间正中央,此时却放了一个绿色的行李箱,里面堆满了衣服。 傅斯灼盯着这个行李箱,好半晌没敢动。 他刚刚才捋好的思路再次被打乱,脑子里只剩下那句—— “嫂子很可能跟你离婚,叫你做好心理准备。”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沈珠楹当初跟他结婚时说的理由——“我妈催得紧,我想了很久,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珠楹这时候穿了一套纯白色的长裙从衣帽间里出来了。 看见他,她眼睛便一亮,在他面前欢快地转了一圈,裙摆跃动,然后问:“傅斯灼,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傅斯灼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的声音有些艰涩:“好看。” “那你等我进去,再去试一下那件红色的,红色裙子也超漂亮!” 沈珠楹转身想走,却被傅斯灼拉住了手腕,然后男人轻轻一拉,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上来。 一开始他吻得很是小心翼翼,一直到沈珠楹仰头给他回应,他才将这个吻加深,再加深。 一吻过后,他抱着她上了床,随即半跪在她腿间,俯下身来,磨咬她雪白的锁骨。 “傅斯灼。”沈珠楹被他吻得有点儿晕了,两颊泛红,然后迷迷糊糊地抬头问他,“你喝酒了啊?” 傅斯灼嗯了声,轻声道:“喝了两杯。” 壮胆的。 傅斯灼的吻继续往下,然后抬眸望向她,眼眶通红,说:“帮我解一下领带吧宝宝。” 第109章 胡撸胡撸毛 沈珠楹随意扯开男人的领带扔到一边,然后仰头问他:“你怎么了啊傅斯灼?” “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 “是聚会上出现了让你不喜欢的人吗?” “是。”傅斯灼对她说,“非常不喜欢。” 沈珠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能让傅斯灼说出这么严重的形容词?! 那确实是很拿不出手了。 “那你……别理他,把他说的话当屁放了。” 傅斯灼低声笑了,附和道:“好,当屁放了。” 他开始解她身上那件白裙,那会儿正闭着眼睛在跟她接吻,睫毛在颤动,手也止不住地在抖,试了好几次都没把拉链拉开。 最后他放弃了,人自暴自弃地埋在她肩头,喉结滑动两下,终于问她:“宝宝,你收拾东西要去哪里?” 他这会儿正抱着她,力道很重,像是要把她整个揉进身体里。 沈珠楹察觉到他的不安,虽然仍然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不安源自哪里,却仍然回抱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回答,“去美国啊。” “我去美国看姐姐,过几天就会回家的,傅斯灼。” 傅斯灼听到这句话,脊背松了松,随即抬眸,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确认她没有丝毫勉强以后,他若无其事地碰了碰她的唇瓣,问:“几号的飞机票,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后天。”沈珠楹无辜抬眸,眸色清白,“我就是打算现在跟你说的啊。” “现在说,不是提前跟你说吗?” 傅斯灼无奈笑了,说了声是。 但是他那么大只埋在她肩头,闷声道:“但是宝宝,我被吓到了。” “喔呦——” 沈珠楹莫名感觉到了点儿撒娇的意思,于是颇为得意地揉了揉男人的脑袋,问:“谁把我们傅司长吓到了啊,我去教训他。” “我自己教训了。”提起这件事,傅斯灼的语气就冷了几个度。 但他很快意识到什么,于是更加温顺地埋在沈珠楹肩窝,闻着姑娘身上特有的花香,低声强调:“但我还是被吓到了。” 艾玛。 沈珠楹觉得自己仅有的那点母性情怀都被激发出来了,更加得意地胡乱揉他的黑发,一本正经地说:“别怕别怕,傅斯灼。” “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 傅斯灼整个人僵了几秒,随即肩膀轻颤着,热气洒在她肩头,开始笑。 “你笑什么?”沈珠楹不太高兴。 难道她哄人的技术不够老练吗? “我就是在想——” “喔呦——”他拖长了嗓音,学她说话,仍在笑,“沈珠楹,你怎么会这么好啊。” 好到他午夜梦回的时候总在想,这是一场梦吗? 他怎么会这么有幸,能够拥有她呢? 会不会有一天,她会发现他其实没那么好,然后离开呢? 傅斯灼收敛了笑意,从她的肩颈开始吻她,解开她的白色长裙,修长骨感的指尖熟练拂过她身体的每一寸,撩起一片片火星。 他现在尤其了解她身上的敏感点。 化不开的热意在身体里上下浮动,沈珠楹听到男人涩情又沙哑地喊她的名字,然后对她说。 “沈珠楹,我们做爱吧。” 沈珠楹觉得今晚的傅斯灼很会,尤其会,会到她简直…… “唔——” 白皙窈窕的腰腹紧绷着,又猛地落下。 有点儿受不了了。 傅斯灼轻捏她的下巴,把她的下唇解救出来,然后在她的呜咽声中又吻了上来,舌头伸进去,猛地一搅—— 他很快又退出来,对她说:“你可以喊出来的,老婆。” 沈珠楹偏过头去,感觉很不好意思。 就不,她心里这么想。 但他有的是办法。 到后半场的时候,沈珠楹嗓子彻底哑了,傅斯灼去给她倒了杯水,喂她一口一口喝下。 “老婆,还渴吗?”他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让沈珠楹靠在他温热的胸膛。 沈珠楹摇了摇头,她盯着男人湿润俊俏的眉眼看了一会儿,随即偏过头去,笑了。 玛雅,笑起来的声音好难听。 于是沈珠楹又敛了笑。 但是傅斯灼的声音浮现在头顶,语调慢悠悠地说:“我爱你,沈珠楹。” 沈珠楹愣住,随即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她仰着头看他,想说:“男人在床上的话都不靠谱。” 但是她就这样突兀地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总是这样真挚又悲伤,让人连调侃的话都舍不得说。 他大约不知道吧。 他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 沈珠楹启唇:“我……” 玛雅,人的声音怎么能难听成这样? 于是剩下的话很突兀地卡在了喉咙里。 她要用这么难听的嗓音,跟傅斯灼说“我也爱你”吗? 沈珠楹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但是傅斯灼却没给她时间犹豫,下一秒就捏住她的下巴,略显急促吻上了她的唇。 他现在吻技已经被练出来了,很是熟练。 沈珠楹被他亲得整个人脑子发晕。 再然后,他带着她的手,缓缓碰上了他的脸侧。 他看着她,很刻意地挤出了一个酒窝,然后低声请求道:“你也爱我吧,沈珠楹。” 虽然知道让你爱这样的我很卑劣,也很过分,但是—— “你很喜欢我的酒窝,对吗?” “我会多笑的。” 所以—— 拜托你爱这样的我吧,沈珠楹。 沈珠楹安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她使劲儿胡撸他的头发,说:“你在乱想些什么呢傅斯灼。”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她声音很哑,却仍然坚持说道:“我最爱你了傅斯灼。”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还是不够,于是又从男人怀里起来,用手语一下一下地比划道:“沈珠楹最爱傅斯灼。” 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向她,而她偏了下头,笑得温柔又有耐心。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 沈珠楹第二天直接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多。 她下楼的时候,傅斯灼正好下了班回来,在玄关处换鞋,手里还提了两袋板栗。 沈珠楹站在楼梯间,幽幽看他一眼。 傅斯灼跟她对视,随即略显心虚地移开了眼。 “厨房里熬了鸡汤,我去给你盛。” 他放下板栗,走过去抱着她,然后低声说:“下次,我会轻一点。” 沈珠楹:“……” 呵呵。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珠楹才不信他呢。 第110章 我谢谢你们 “厨房里熬了鸡汤,我去给你盛。” 他放下板栗,抱着她走到餐桌前坐下,又去给她盛汤。 等他把汤端过来,沈珠楹就一口一口地喝,满脸傲娇。 傅斯灼就坐在她旁边,不紧不慢地给她剥板栗,剥好以后就放在一旁的盘子上。 “晚上想吃什么菜?” 沈珠楹随手扔了个板栗放嘴里,慢吞吞地开始点菜。 点了三个,被傅斯灼否了一个辣子鸡。 沈珠楹眼睛瞪过来,傅斯灼无奈挑眉:“晚上不能吃太辣的,明天中午给你做。” 沈珠楹于是继续低头啃玉米,满意地“哦”了声。 她是明天下午的机票。 “回程的机票买了吗?”傅斯灼低头继续剥板栗,云淡风轻地问。 “还没。”沈珠楹又低头喝了一口汤,感觉胃里暖融融的,“回来的日期还没定。” 傅斯灼剥板栗的动作僵住,随即问:“三天后,怎么样?” 沈珠楹觑他一眼,唇角不经意间勾了勾,拖长了嗓音,拒绝道:“不行。” “我想多待一会儿。” 傅斯灼看向她:“待多久?” “待个……十天半个月吧。” 傅斯灼:“……不是说就几天?” “我改变主意了,某人每次去国外,一待就是大半个月,我也待待看,说不定国外的空气比较甜呢。”她语气多少带点阴阳怪气。 傅斯灼噎住,最终抬眼笑道:“正相反,国外的空气都是……” 屎味。 原来国外的空气是屎味。 沈珠楹捏着鼻子,看了一眼身后拿着灯牌的沈桉,默默又走远了一些。 沈珠玉的演出当天,现场人多得沈珠楹间歇性社恐都要犯了,但沈桉仍然异常兴奋。 “珠珠!你离我这么远干嘛?我们要一起举着牌子给你姐加油鼓劲啊!” “我们要当全场最靓的仔!” 沈桉脸上交替闪着绿蓝红三色的光,正举着灯牌晃,看着很是诡异。 沈珠楹眨了下眼,又离远了一些。 是挺亮的。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最终,碍于沈桉女士的权威,沈珠楹还是被揪着,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她身边,一起举着灯牌晃,并且强制性地露出一抹—— 诡异,不是,鼓励的微笑。 台上灯光熄灭,几秒后,一束白光打下来。 沈珠玉身穿纯白色舞裙,身材纤细柔软,出现在了舞台正中央。 她跟着音乐在轻盈舞动,完全沉浸其中,动作潇洒又灵动。 在美国的最后一场表演,一切都很顺利直到——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往台下一扫。 她脸上的微笑僵住,脚步也踉跄了一下。 幸好她表演经验丰富,勉强收敛心神后,一场完美的谢幕演出终于完成。 她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对着沈珠楹和沈桉的方向。 我谢谢你们。 而在台下,沈桉激动地揪住沈珠楹的袖子:“她看见我们了吧?我就说这方法有用。” “你看看这舞台,多完美?这场完美的演出一定少不了我们俩的功劳!” 沈桉眼底溢出几滴眼泪,很快又被她抹去。 她在当年,其实也有机会站上这么大的舞台,只是后来生育了两个女儿,虽然她已经尽力补救了,却也仍然,对她的芭蕾舞事业,负面影响很大。 但她还是不后悔。 只要是自己选的路,她都不后悔。 毕竟—— 沈桉侧头看了一眼此刻正抱着她的漂亮女儿,笑着问:“干嘛?这么大了还要妈妈抱啊。” “多大都要妈妈抱。” 沈珠楹抱着她,使劲儿在她身上蹭了蹭。 随即沈珠楹从椅子上拿了一束玉兰,递给她,然后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送给我亲爱的妈妈,祝她今年事业爱情双丰收。” “虽然我们优秀的沈桉女士,不需要我虚无缥缈的祝福,只靠她自己,也完成了这个目标。” 沈桉女士,是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蝴蝶,是独自一个人在偌大京市拼出一片天的女强人,最后才是把她跟姐姐养得很好的。 她的妈妈。 沈桉把花收下,揉了揉她的脑袋,哽咽着说:“我的傻姑娘。” 所以啊。 因为这样的傻姑娘,她才会一直有勇气,说她从不后悔。 而此时的沈珠玉妆都没卸,下了舞台就急匆匆地往亮着红绿蓝三色光的那地方跑。 然后她就看到这母女俩抱一块儿了。 她走近一些,叉着腰吐槽道:“你们两个是在这里双修吗?发这么亮的光,坏了,不会真让你们得道成仙了吧?” 沈珠楹转头瞪她一眼:“沈珠玉!你能不能嘴上积点德?” “你叫我什么?”沈珠玉一扬眉。 “沈珠楹,你竟然敢直呼我大名?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沈珠玉气势汹汹地凑近一些,作势要揪她的耳朵。 而沈珠楹怂怂地往沈桉怀里钻。 她安静几秒,笑了,抱住了她们两个,说:“这种好事不带上我?我也要得道成仙。” 母女三人就这样叙了会儿旧,最终被夹在两人中间的沈珠楹弱弱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我们能换个姿势聊吗?这个姿势有点不对劲。” 太拥挤,也太暧昧了吧。 “……” 三个人到了沈珠玉在美国租的公寓。 沈珠玉一边开门一边跟她们聊天。 “我在美国这边的后续收尾工作可能还要七八天,你们买的回程机票是几……” 她开了门,随即声音戛然而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把门关上了。 沈珠玉整个人僵住,随即机械地转过身,问:“你们刚刚……没看到什么吧?” 沈桉和沈珠楹对视了一眼,再同时摇了摇头。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没有,我们没看到你公寓里的肌肉裸男。” 沈珠玉:“……” “如果,我是说如果。”沈珠玉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我说……他其实是个变性,你们信不信?” 沈珠楹摩挲着下巴:“你是不是想说,他是你的变性室友?” 沈珠玉眼睛一亮:“对!” 沈珠楹耸肩:“你信就行啦,不过嘉呈哥什么时候成变性了?” “藏得好深哟。”她阴阳怪气,“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呢。” 沈珠玉倒吸一口凉气:“……你……” 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而一旁的沈桉一听这个名字,脸色一变,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朝沈珠玉吼:“变你妈啊!我是变性以后才生的你信不信?” “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跟老娘解释清楚!” “你怎么tm又双叒吃上回头草了?!!” “没完了是吧??!” “我是生了一头牛吗?!!” 第111章 看看那个 母女三人找了一家咖啡馆。 这回沈珠楹和沈桉坐在首位,以一副两堂会审的姿态面对沈珠玉。 尤其是沈珠楹,简直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她高高扬起脑袋,一副“你也有今天”的样子。 两个人听沈珠玉说完,都沉默了几秒。 “所以你跟他现在的关系是……”碍于姐姐的权威,沈珠楹委婉道,“睡在一起的……纯友谊?” “在国外玩得挺花哈。” “炮友。”沈桉面无表情地把她那个词重新翻译了一遍,恨铁不成钢地道,“还没什么出息地炮了同一个!” “妈,您真幽默。” 沈珠玉干笑一声,解释道:“没办法,长得帅,身材也好,还是送上门的,不睡吃亏。” “而且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睡着也放心。” 沈桉冷笑一声:“你就作吧,哪天把自己作进去就开心了。” 沈珠楹则连连摇头:“嘉呈哥现在竟然混成炮友了?” 大学那会儿还是她的未来姐夫呢。 “行了,你们就别操心我了,姐好着呢,追求姐的人一箩筐。” “姐,你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叫什么吗?”沈珠楹眨巴着大眼睛,慢吞吞地说。 沈珠玉:“……我不想知道。” 沈珠楹自顾自地继续道:“你这种行为呢,就是在一桌豪华盛宴里面精准地挑中了一碗嗦丢。” “什么意思?” “虽然美味还可以重复利用,但它就是咽不下去啊。” 沈桉“噗嗤——”笑出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沈珠玉咬了下牙:“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沈珠楹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得瑟地摇了摇:“那可好太多了。” “我老公呢,他就是零食里面的海燕芝士饼干。” 沈珠玉抬眼,无语地笑了一下:“怎么?” “可盐可甜啊。” 沈珠玉沉默了整整五秒,随即开口道:“……沈珠楹我求求你了。” “求我干嘛?” “求你去医院治治你的恋爱脑吧。” “……” “钱我出,行吗?” “……” 呵呵,沈珠楹转头又把她拉黑了。 这回拉黑的时间长达一个小时。 —— 大概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傅斯灼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 为了避免被说恋爱脑,沈珠楹特意躲到浴室里去接他的电话。 视频一接通,沈珠楹看到的就是家里那床粉红猪猪被子,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不满道:“你不给我看看脸吗?傅斯灼。” “不方便,”男人似乎是笑了,声音困倦又沙哑。 “喔呦——”沈珠楹撇撇嘴,“一天不见,傅斯灼耍大牌喽。” 傅斯灼在另一头笑得不行,问,“想我了?” “这才一天,谁有空想你啊?”她停顿几秒,又不耐烦地道,“快把镜头转过来给我看看。” 傅斯灼仰靠在床头,摁了摁通红的眼窝,盯着屏幕里的姑娘看,眼神疲惫,却也温柔。 他刚刚通宵加了个班,这会儿嗓子哑得不行,语气拿乔着,也“喔呦——”了一声,拖着嗓子道:“不方便啊,老婆。” 语气非常地暧昧,以及令人遐想。 沈珠楹此时在脑子里默默地回想着男人那令人眼馋的胸肌,腹肌与人鱼线。 难道他现在没穿??? 哇偶。 那可太方便了!!! 于是她清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一家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快把镜头转过去。” 胸肌,腹肌与人鱼线都快快到我碗里来!!! “想我了?”傅斯灼轻扯了下唇,又问了一句。 沈珠楹疯狂点头,毫无节操地道:“想了,特别特别想。” 特别特别想——你那张脸和你的胸肌,腹肌,人鱼线。 “你快把镜头转一下嘛,转一下嘛。”沈珠楹眼巴巴地盯着……屏幕上的粉红小猪,撒着娇说,“老公,你最好了,老公——” 傅斯灼在屏幕的另一头无声笑着,很是放肆,声音听着却一派矜持又勉强:“——行吧。” 过了几秒钟,他把屏幕转过来。 沈珠楹两眼放光地看过去,结果—— 男人穿了套黑色丝绸睡衣,平常还会解开两颗扣子,这会儿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别说胸肌腹肌人鱼线了,她连他的锁骨都看不到!!! “你……”沈珠楹哑然,随即委婉道,“……不热吗?” 傅斯灼垂下眼睫,遮盖住眼底的笑意:“好像有点儿。”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两颗扣子,漏出半截锁骨和肌理分明的胸膛。 原来这就叫“欲抱琵琶半遮面”。 老师,我悟了。 沈珠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动了动,无声示意道:继续往下脱啊。 傅斯灼却堪堪止住了动作,眼底带几分风流色,轻声问:“傅太太回程的机票订好了吗?” “还没呢。”沈珠楹急得不行,欲言又止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没忍住,直接问道,“傅斯灼,你能不能——” “——给我看看你的那个。” 傅斯灼被惊得挑眉,犹豫几秒,问:“——哪个?” “就是……那个啊。”她朝他挤眉弄眼,一副“你装什么啊”的表情。 你的胸肌腹肌和人鱼线啊!!! “你确定……不会被封号吗?” 这是可以看的吗? “诶呦——,怎么会,我们注意一点不就好了。”沈珠楹的脸都要伸到屏幕里面了,催促道,“你快给我看看啊!” 傅斯灼于是继续解扣子,解到一半儿,眼瞅着腹肌快要漏出来,他动作又停了,异常为难的样子,偏头笑得不行,说:“老婆,我觉得你还是回来看比较好。” “快订回程的机票。”他哄道。 沈珠楹急了,略微抬高了点声音:“不就是看个腹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至于这么小气嘛傅斯灼!” 屏幕另一头的傅斯灼安静了。 哦? 他神色有些恍然。 腹肌么? 而此时,沈珠玉和沈桉本来在门外聊得热火朝天,也安静了。 两人对视一眼。 玛雅这俩人的感情生活有点火热啊。 至于沈珠楹,她把这句话吼出来,这会儿反应过来,也安静了。 “……” 沉默是今晚,不是,今天下午的康桥。 沈珠楹异常羞愧地挂断了视频电话,在浴室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什么不让脚趾抠地的办法。 该怎么跟她们狡辩我不是一个老……呸! 年轻色胚呢? 还没等她想到方法,沈珠玉就在门外揶揄着喊道:“哦呦,小色胚,看个腹肌就这么激动啊,开心得在浴室里转好几圈了!” “美味的,可盐可甜的芝士小饼干~”她阴阳怪气。 第112章 增…… 沈珠楹默默把浴室门打开,试图狡辩道:“你知道的吧,姐姐,我前两年养了一只猫,叫猪猪。” “现在它改名了。”沈珠楹一脸诚恳地道,“它改名叫赋机了,赋予机会的意思,非常美好的名字。” “一天不见,我非常想我的赋机。” 沈珠玉:“……我觉得你跟你养的那只猪,应该换个名字。” 正巧这时候傅斯灼给她发了条语音,沈珠楹这会儿被沈珠玉气红了脸,本来想长按转文字,手一抖,直接点了上去。 男人暧昧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 “老婆,别生气了,回来就给你看我的腹肌。” 语音自动播放下一条。 “真的不早点回家吗?我很想你。” “……” 迎上两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沈珠楹干笑两声:“……这是知道我想家里那只猫了。” 她胡言乱语:“赋机,就是家里那只小黑猫。” 沈桉一脸诡异地看着她:“可是我记得你养得是一只大胖橘。” 沈珠楹面不改色:“带它去染了个黑毛,成天顶着一头黄毛撩妹像什么样子!” 安静片刻,沈桉和沈珠玉看着她,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沈珠楹站在原地,跺了跺脚,脸慢慢涨得通红,还在嘴硬道:“真的啊,不信我可以给你们看视频。” “我的傻珠珠。”沈珠玉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当然可以信你,不过,我想要告诉你的是——” “你完全不必因为扑面而来的幸福,而感到羞耻。” “我们珠珠很值得拥有这些,不是吗?” 迎着沈珠玉温暖鼓励的目光,沈珠楹一脸感动,感觉自己快哭了。 她慢吞吞地坦白道:“好吧,其实我就是很想看傅斯灼的腹肌。” 没成想沈珠玉下一秒就跟沈桉击了个掌—— “哦耶,又被姐诈出来了!” “本来还觉得她婚后会被那个男人拿捏得死死的,现在看来,我妹妹还是有点本事的。” 刚掉了一颗小珍珠的沈珠楹:“……” —— 大概在美国待了三天,沈珠玉就把她们两个人半拉半拽给拉到了机场。 沈桉一脸茫然:“我跟珠珠可以跟你一起回国啊,干嘛赶我们走?” “我差不多还有一个星期才能回国。” 沈珠玉把沈桉的行李箱递给她,似笑非笑地道:“一个星期以后,你那个年轻小男友得到美国来拍好莱坞吧?” “……” “那倒不会。”沈桉一脸淡定,“他目前还没这个本事。” 沈珠玉不理会她的嘴硬。 她转而看向沈珠楹。 “至于你——”她把沈珠楹的绿色行李箱推过去,“也赶紧回去吧,我怕你再晚几天,会被饿死,回国吃点海盐芝士饼干充充饥。” “……” 沈珠楹不甘示弱地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们都赶走,就是想跟嘉呈哥多待一会儿!” “知道就好。”沈珠玉毫不害臊地承认了。 她笑眯眯地摸了摸沈珠楹的脑袋:“你摸你的腹肌,我打我的炮,咱们姐妹俩,都有美好灿烂的未来。” “你说对吗?妈妈。”她侧眸问道。 沈桉两眼一黑,憋了两秒,还是没忍住,直接叫她滚蛋。 沈珠玉麻溜滚了。 沈珠楹眨巴着眼睛,邀功道:“妈妈,你看还是我最乖了。” 沈桉瞥她一眼:“你也滚。” 于是沈珠楹也滚了。 她麻溜地滚回了清风园。 这会儿傅斯灼还没下班,过来迎接她的是愈发圆滚滚的赋机,不是,猪猪。 沈珠楹二话不说就抱起它,盯着它好久不见的小胖脸看了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浮现了一抹愧疚。 “诶呦,我的猪猪,几天不见,你怎么痩了?” 猪猪扑棱了两下愈发沉重的肉垫子,终于努力地睁开了眼:“喵?” 几秒后,小猪咪自信点头:“喵。” 而此时,李姨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她一脸惊喜地看着沈珠楹:“诶呦,我的珠珠,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 “……” 沈珠楹望着愈发沉重的大胖橘,想起了自己刚刚的言不由衷,短暂地沉默了几秒。 “正好我熬了汤,快过来喝一点补补身子。” “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傅先生每天都大半夜回来,熬了好几个大夜,工作辛苦得很呦。” 但确实是有进步了,以前就直接在单位不回来了,现在,不管多晚都会回清风园睡。 她一拍脑袋,笑得很暧昧:“正好珠珠你也回来了,你们小夫妻小别胜新婚。” “傅先生一直熬夜也不是一回事,对那个不好,不过珠珠放心,我熬汤给傅先生补一补,大补。” “那个?”沈珠楹一脸疑惑地抬头。 “对。”李姨笑着,若有所指地道,“就是……那个呀。” “哦——”沈珠楹立刻懂了,“增肌的!那您熬吧。” 傅斯灼这么多天没锻炼了,是需要增增肌。 李姨愣住几秒,没想到这姑娘这么直白,老脸臊得慌,随即附和道:“对对对,就是增……那个的。” —— 傅斯灼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站在昏黄灯光下,松了松领带,身姿仍然挺拔坚毅,却在视线划过空荡荡的沙发时,显出几分寥落。 李姨笑着端了一碗……不是,一大盆汤走了过来。 “傅先生,快喝点汤,来补补身子。” 傅斯灼清咳一声,倒了一杯冷水,仰头喝下去,语气很淡:“我不用,这汤您带回去喝吧。” “这个……”李姨一脸为难。 我孙子也用不着啊。 李姨的儿子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走了,儿媳也改了。 李姨一个人带着孙子来了京北市,她孙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有时候李姨熬了补汤,傅斯灼都会象征性地喝两口,然后叫她把剩下的带回去喝,平常过年过节,额外的红包也比别家多,还会特意给她发补品。 那时候,一年的时间,傅斯灼有大半年都在国外,大可以辞退她的。 但是傅先生这个人啊。 他很是宅心仁厚。 李姨想到这里,眼眶都红了。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经历了这些。 她更加下定决心要好好报答傅先生。 “傅先生,您要不还是喝吧,是夫人特意从安林带过来的,大补!”李姨强调道,“她刚刚上楼睡觉的时候,还叮嘱我说,一定要看着您喝完。” 傅斯灼视线顿住,下意识地就要往二楼房间走:“她回来了?” “傅先生!”李姨把傅斯灼拉回来,继续说道,“您要把这碗增……的补药喝完才能上去,刚刚太太特意跟我说的。” 第113章 双休 傅斯灼拧眉,端起那盆汤,一言不发地仰头喝了好几口,喝着喝着感觉不对劲,于是看向李姨,问:“这是什么?” 李姨犹豫片刻,回道:“这是大补汤。” “增……那个的。” 增……那个的? 傅斯灼神色仍然平淡,重复一句:“这是什么汤?” 男人平日里看着气质温和,相处起来也算平易近人,可一旦冷下脸来,李姨一个五六十岁的人,硬生生被他看得发怵。 气场强到可怕。 她脑袋一片空白,一股脑全招了:“就是……牛鞭汤啊,傅太太上回从……安林带过来的……嘛。” “看您这几天熬夜,今天给您熬来……增那个的嘛。” 牛鞭汤? 傅斯灼盯着手里这碗汤,过了整整一分三十二秒—— 男人不屑地轻嗤一声,移开眼。 没过几秒,他又盯着这碗汤,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需要喝、牛鞭汤? 呵。 李姨咽了下口水,莫名感觉沈珠楹性命垂危,于是试图为她说句话,弱弱道:“其实……” 傅斯灼抬眼轻瞥。 “……没事了。” 李姨果断溜了。 而傅斯灼站在原地,黑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冷静了好几分钟。 他盯着眼前那盆牛鞭汤,想起李姨那句—— “您要把这碗增……的补药喝完才能上去,刚刚太太特意跟我说的。” 好、好、好。 那就如你所愿,傅太太。 他垂眸看了一眼时间,又解开两颗扣子。 正好明天双休。 傅斯灼重新端起那碗汤,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地,全部喝完了。 —— 沈珠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一轮炙热的骄阳悬挂在天边,它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却又在某个时刻,突然之间—— 光芒万丈。 它从天上坠落,然后伤痕累累地,坠入了她的怀里。 热,好热。 怎么会这么热。 沈珠楹试图推开,却又恍惚感觉撞上的是一堵滚烫灼热的墙。 有着熟悉的气息,和令人安心的魔力。 让人舍不得推开,而更多的是想——靠近。 再近一点。 她于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傅斯灼?”她还闭着眼睛在睡觉,却又迷迷糊糊地,开始喊他的名字。 “是我。” 傅斯灼捋了捋她汗湿的鬓角,一双眸子深沉又隐忍,最终低颈吻上了她的唇。 “看来傅太太之前对我不太满意?”男人泄愤似地咬她的唇瓣。 “什么?”沈珠楹仍然有深沉的倦意,喃喃道,“听不懂,傅斯灼。” “我要睡觉了,傅斯灼。” “做完再睡。”他低声说,“你总要对我负责。” 傅斯灼不紧不慢地解开了她的睡衣扣子,充满情欲的吻也跟着一路往下。 他曾经无数次这样吻遍她的全身。 于是沈珠楹很快就来了感觉。 她意识仍然模糊,但是很快,沈珠楹轻“唔——”一声,仰着头细细喘着。 她整个人像是被直接从睡梦中扯了出来,彻底清醒了。 “傅斯灼……你……”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唇瓣却又被径自被男人的吻堵住。 一吻完毕,他垂眸看她,眼尾潋滟出一抹涩情的红。 “醒了?”他声音轻轻的,然后一脸耐心地道,“宝宝,那我们现在开始。” “不行……你先等……唔……” 他当然也没等。 沈珠楹急促喘着,整个人头皮都发麻。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时候,她艰难地掀开眼皮,见窗外阳光洒落在床上,映出一室旖旎。 中午她慢悠悠醒来,傅斯灼颇有耐心地喂她吃完饭,又压着她,做了两次。 “你……磕药了啊?” 沈珠楹嘴上逞能,转头却咬住枕头,呜咽着到了。 “我嗑药了啊。” 傅斯灼俯身亲吻她带着薄汗的脊背,又带着她的手,摸他一块一块,壁垒分明的腹肌。 他动的时候,腹肌也跟着用力,更加分明。 阳光下,沈珠楹急促暧昧地喘着,耳朵忍不住透出薄红。 随即他压下来,咬住她通红的耳尖,呼吸一滞的瞬间,他笑了,说:“对啊,宝宝。” “都说了,你是我的药。” —— 荒唐,太荒唐了。 沈珠楹觉得,这是她度过的,最最最荒唐无度的一个周末。 两个人的活动地点就是在沙发,床,地毯,浴室,厨房,五个地方。 最后周日晚上,总算消停了。 他们窝在沙发上,一起安安分分地看了一部电影。 电影看到一半,铃声响了。 傅斯灼看了一眼联系人。 是周煜。 他摁了接听,不知道听到什么,他唇线慢慢抿直。 挂了电话,沈珠楹看他明显冷峻下来的脸色,问:“怎么了?” 傅斯灼看向她,说:“祁舟,他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 夫妻俩赶到医院的时候,祁舟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而温慕葵的白色毛衣和裤子全都被血浸透了,慢慢氧化成了褐色,她整个人直愣愣地站在急救室门口,眼也不眨,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一直到沈珠楹走过去,不顾她浑身是血,紧紧抱住了她。 “没事的,温姐姐,祁舟会没事的。”沈珠楹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道,“不要害怕。” 温慕葵的身体僵住,随即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腿也发软,看向沈珠楹,脸色苍白,一脸绝望地不断重复:“都怪我。” “不怪你。”沈珠楹也耐心地重复。 “不对,怪我,我是个扫把星,珠珠。” “是我害了他。” “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扫把星。” “所有跟我有交集的人,都会……” 温慕葵双手捂住脸,肩膀耸动着,眼泪顺着指缝流出。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远离我。” “我应该叫他离我远远的。” 但是温慕葵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像是怎么赶也赶不走的人。 所以她唯独又对他心软了。 所以她—— 又一次害了他。 沈珠楹把温慕葵紧紧搂入怀里,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不会的。”她无措又徒劳地安慰道,“温姐姐,你不是……” “你不要信那群人乱讲,你不是……” 但是温慕葵像是陷入了梦魇,一刻不停地在发抖,眼神空洞又茫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里面出来一名医生,问道:“病人家属在哪儿,需要签一下病危通知单。” 祁舟的父母也来了,他们本来还在一旁焦急地等待。 听了这话,祁舟妈妈赶忙推了推温慕葵,说:“我儿子的家属,小葵,在这里。” 温慕葵把眼泪擦干,上前一步,说:“是我。” 第114章 慈善家 医院的病危通知单发了一张又一张,沈珠楹看着都替温慕葵揪心。 但是温慕葵像是从刚刚梦魇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了,她面不改色地把这些病危通知单一一签好字,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直到天蒙蒙亮时,红灯转绿,医生推开门,宣布病人暂时安全。 温慕葵靠着冷白的墙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整个人晕了过去。 祁舟的姐姐就站在旁边。 她赶忙扶住晕过去的温慕葵,怜惜地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低声说了句:“我可怜的小情侣。” 回程的路上,傅斯灼抿着唇,脸色仍然很平静,只是眼底神色冷了许多。 “傅斯灼,祁舟他……到底怎么了?” 刚刚事态紧急,她都没来得及问。 “让人捅了好几刀,凶手被抓了,现在还在派出所。”他冷声道,“只是……凶手被诊断,有很严重的精神类疾病。” “那是不是不好判刑啊?”沈珠楹拧着眉问,“他是故意的,还是精神病发作?” “他是故意的。”傅斯灼笃定道,“应该跟十年前的,是同一个人。” “十年前?” “嗯,十年前。”傅斯灼说,“十年前,阿舟就进过一次急救室,那一次,比这回还要严重许多。” “啊?太过分了!”沈珠楹气鼓鼓地问,“那十年前,凶手也以同样的理由逃脱了吗?” “没有,被判了十年。”傅斯灼语气淡淡,“那时候,他还没有什么精神疾病。” —— 沈珠楹在第二天下午花店打烊后,跟傅斯灼一起去了趟医院。 她给温慕葵带了一大束向日葵,本来还想给祁舟和周煜也带一束的。 结果傅斯灼面不改色地把花重新放了回去,说:“他们两个大男人欣赏不来这些,送给他们还不如拿来卖钱。” “老婆,你不是还说要养我吗?” “这么浪费怎么养我?”男人语气里带了几分控诉。 沈珠楹:“……” 两束花能养得起你个屁! 你个娇贵大少爷,内裤都要穿定制款! 两个人到医院的时候,祁舟躺在病床上还没醒,温慕葵坐在病床旁,一言不发地握着他的手放在她脸侧,正小声地跟他说些什么。 听到敲门声,她抹了把眼泪,匆匆站起身去开了门。 “祁舟现在情况怎么样?”沈珠楹把向日葵递给温慕葵,一脸担心地问。 “情况好多了,我老师说没有伤到要害,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就会醒。” 过两天? 傅斯灼低头斜睨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某人,无声低嗤。 中途祁舟的主治医师喊温慕葵去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温慕葵前脚出去,后脚傅斯灼就看向祁舟,语气淡淡。 “还有心思骗你老婆,看来你现在身体应该还不错。” “多余来看你了。” 过了几秒,祁舟缓缓睁开眼,声音带几分哑,笑了,一脸遗憾地道:“是挺多余的。” 刚刚,就差一点,那只小刺猬,就会毫无保留地,向他坦露出柔软的肚皮。 “你……”沈珠楹睁圆了眼睛,后知后觉地问,“你刚刚是装的啊?” “你个渣男,欺骗温姐姐的感情!” “我要去告诉温姐姐!” 她火急火燎地冲出去了。 而祁舟躺在病床上,甚至来不及开口拦。 他猛地咳嗽两下,腹部的伤口被扯得生疼,然后一脸无语地看向傅斯灼。 “你从哪里讨来的这么一个缺心眼儿老婆?” 他刚刚那叫合理促进夫妻感情。 什么渣男??? 骂这么难听。 “很可爱。”傅斯灼轻轻勾了下唇,然后瞥他一眼,“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避免被神经病捅第三次。” “……” 得。 这就护上了。 祁舟低嗤一声,颤颤巍巍地冲他比了根中指。 死恋爱脑。 “捅你的那个,他能被判几年?”傅斯灼没理会他,径自问。 祁舟又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三年?”傅斯灼拧眉。 这也太短了。 “这是零!” “零啊!哥哥。”祁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恭喜你,跟你老婆在一起待久了——” “——已经变得跟她一样‘可爱’了。” 傅斯灼慢条斯理地拿了条凳子坐下,语气犀利地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这几刀白挨了?” “最近很喜欢做慈善?” “——喜欢为精神病人撑起一片蔚蓝天空?” “——有被人捅刀的爱好?” 祁舟低挑了下眉:“怎么,在你眼中,我是这种宅心仁厚的大善人?” “放心——”他垂眸,眸色渐深,一字一顿地道,“我会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后来的几天,沈珠楹只要一有空就会来医院看温慕葵,每天变着花样给她送花。 惹得祁舟都在床上都有点睡不住了,给傅斯灼发了条语音。 ——“你能不能管管你老婆啊?她每天都孜孜不倦地来撬我墙角,这让作为兄弟的我很难办啊。” ——“那我让她别去了。” 那头安静几秒。 ——“那算了,还是让她去吧。” 毕竟,沈珠楹过来的这几天,温慕葵的心情的确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甚至一到时间就开始抛下他,翘首以盼地等在医院门口。 傅斯灼无情给他回。 ——“你这叫给脸不要脸。” 祁舟:“……” 手好痒啊,想打人了。 —— 沈珠楹在某天中午又给温慕葵送完花,功成身退,正志得意满地打算回花间集,转头就看见了周清兰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 “奶奶?” 沈珠楹愣了愣,赶忙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一脸紧张地上下扫视着她。 “你怎么突然来医院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啊?” 周老太太看见是她,赶忙摘了墨镜,漏出一双苍老而明亮的眼睛。 “珠珠!你怎么也在医院啊?我能有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硬朗得很。” “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她在沈珠楹面前转了一圈,笑盈盈地问:“你看看,奶奶今天这身红裙子好不好看?” “好看。”沈珠楹听她这么一说,松了口气,问,“那您来医院是有什么事吗?可以喊我跟傅斯灼来陪您一起啊。” “这怎么方便?”周老太太心虚地戴上了墨镜,压低了声音道,“是我最近又看上的一个帅老头。” “但就是……他这几天突然住院了,我来看看他。” 周老太太一脸沉痛地道:“看来挑老头也是个技术活。” 第115章 放下 犹豫片刻,沈珠楹还是小声道:“要不……奶奶还是别来医院了,去找算命先生吧。” 周老太太愣住,随即笑了。 她使劲儿摁了摁她的额头:“跟我那傻孙子待久了,珠珠,你也变坏了!” 沈珠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地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奶奶,都怪傅斯灼——” “这人啊,生或者死,都各有各的命数。”周清兰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感慨地道,“找个算命先生又有什么用?人的命数是自己既定的,改不了啦。” “好高深哦。”沈珠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奶奶跟我一起去商场买衣服吗?” “我哪里有空,还要去看病弱小老头呢。” “珠珠去商场逛逛,多穿点漂亮裙子给奶奶看,奶奶看着也高兴。”老太太步履蹒跚地走了,还不忘朝她招手,“记得刷我那傻孙子的卡!” —— 接下来的几天,看温慕葵的心情慢慢变好了,沈珠楹就开始忙花店的事。 又一个周末,沈珠楹终于抽出空,问刚刚去了一趟医院的傅斯灼:“祁舟现在怎么样了?” 傅斯灼正低着头在磨咖啡。 他轻挑了一下眉,懒散道:“挺好的,已经全身瘫痪了。” 沈珠楹手里的月季差点掉落在地上:“……啊?” 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这就全身瘫痪了? “那温姐姐怎么办?”沈珠楹眨了下眼,低声喃喃,“要不把温姐姐介绍给我表哥?两个人在颜值上也挺般配的。” “你温姐姐——”傅斯灼轻顿,“这会儿应该正在给全身瘫痪的病人喂水果。” 而此时,周煜在医院上了一天班,累成狗了,好不容易抽出空去看看他的好兄弟,祁舟同志,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 温慕葵半跪他床前,小心翼翼地捧着男人硬朗的下颚,低下头轻轻吻他。 而祁舟仰靠在床头,腰都懒得搂,黑眸垂着,一副懒散无聊到极致的模样,任姑娘不得章法地吻他。 他抬眼看见祁舟,也不害臊,冲他弯了下眸,眼睛里那股子得瑟劲儿啊,都快溢出来了。 像是在说—— 抱歉啊兄弟,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周煜本来想走的,看他那一脸混蛋的样儿,又突然不想走了。 他面无表情地,果断地敲响了病房门。 温慕葵被惊醒,转头看见他,脸“唰——”地一下全红了。 她猛地从病床上跳下来,慌乱地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即拿起床头已经洗好的一大盒草莓,说:“我去洗苹果。” 等温慕葵走了,祁舟就傲慢轻瞥他一眼,不太高兴地道:“难怪年纪这么大了都没对象。” “怪没眼力见的。” 周煜早已习惯了他那张破嘴,习以为常地道:“我来是想提醒你,两个月不能行房事,你别破戒了,然后半路被抬上手术台。” “你不要脸,温医生还要脸呢。” 祁舟不屑轻嗤:“我半个月就能好。” 周煜耸肩:“你最好是。” 看他现在精神头还不错,周煜也没打算久留,转身想走的时候,祁舟喊住他,声音多了几分认真。 “阿煜,说真的,守了这么多年,怪没意思的,该放下就放下吧。” 周煜脚步顿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他声音低哑着道:“能放下的话,我早就放下了。” 能放下的话,早在发现她有喜欢的人那一刻开始,他就应该放下了。 —— 对于世界上见过沈珠楹的绝大部分人来说,谈起跟她的初见,大约是眼睛一亮,便可以兴起说出一段故事。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而仅仅只是因为,她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实在是太过于生动明媚了。 周煜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学生会的迎新晚会上。 对于周煜这样的社恐而言,对她的第一印象,是觉得她很会聊。 她当时手里拿着微信二维码,加了几乎在场所有人的微信。 最后才轮到他。 她看向他时,轻眨了下眼,仍然是笑着的。 “学长,可以加个微信吗?” 她这样对他说。 周煜当然没有理由拒绝,毕竟,她几乎加了在场所有人的微信。 旁边有人调侃她:“沈学妹,怎么感觉你说要加周煜学长微信的时候,有点紧张啊,这可不像你哦。” “不会是暗恋我们周煜学长吧。”又有人起哄道。 周煜拧眉,正要替她说话,沈珠楹便落落大方地道:“没有,我有喜欢的人了,这位学长,请你不要乱传谣言。” “小心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哦。”她半是嗔怪半是调侃。 “行行行,我错了,自罚三杯。” 被他看着的男生羞红了脸,自罚三杯。 一次不尴不尬的小插曲就让她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周煜也仰头喝了一杯酒,从此记住了这个名字。 沈珠楹。 加了微信以后,两人也没聊过天,只是周煜经常会看到她发的朋友圈,然后默默点个赞。 路边的漂亮野花,天上奇形怪状的云,还有吐槽不完的期末周。 各种各样的新鲜事都出现在了她的朋友圈。 就仿佛她对这个世界,还有无穷无尽的探索欲。 这让周煜想到了一个人。 后来两个人因为学生会的工作,接触的机会慢慢多了很多。 她很擅长聊天与交朋友,而周煜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再普通不过的,其中之一。 但是越相处,周煜就越在心里感慨。 像。 太像了。 真的很像从前的阿灼。 于是在某一次跟傅斯灼通话时,周煜望着书桌上,他刚刚在花店买的雏菊,蓦地说道:“欸,阿灼,我在华大碰见了一个学妹。” “性格很好,也很漂亮。” “感觉你们俩要是有机会接触的话,应该会挺合得来的。” “是吗?”傅斯灼的语气薄冷,很轻很淡。 他漠不关心又理性地道:“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我这几年都没有回国的打算。” 周煜顿住。 已经好几年了,他其实仍然不太习惯,傅斯灼在性格上的大转变。 以前会拉着他一个一个去跟班里其他人打招呼,帮着他融入新班级的终极社牛傅斯灼,现在的性格竟然比他还要孤僻。 谁又能想到会有今天呢? 但是假如是十八岁以前的傅斯灼,大约会在下一秒就订张机票回国,饶有兴致地去瞧瞧那个,听说跟他性格很合拍的姑娘。 第116章 换一个人喜欢? 后来有一次部门团建,一群人玩老土但必备的真心话大冒险。 沈珠楹抽到了大冒险,大冒险的题目是:给你喜欢的人打电话,跟他说,我要结婚了,你能参加我的婚礼吗? 沈珠楹盯着这个题目看了半晌,一脸无辜地抬头道:“我没有他的电话。” 于是又重新抽,这回是真心话,问题是:你跟你年少时暗恋的人,现在在一起了吗? 沈珠楹“哎呀——”一声,无语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怎么老问这种问题啊?” “没有,没有,没有。”她撇了撇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周煜莫名觉得,她要哭了。 她也是真的哭了。 周煜觉得包厢里闷得慌,出去吹风的时候,看见少女倚靠在窗边,眼睛很红,很明显刚刚哭过。 她看见他,喊了一句:“周学长。” 带几分哽咽。 周煜嗯了声,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久。 “周学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她顿住,好半晌没再问下去。 周煜问:“什么?” 沈珠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她似乎很难过,也很迫切地想知道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再问下去。 大概是跟她喜欢的那个人有关吧。 虽然当时这么问很冒昧,周煜在当时还是开口道:“既然觉得喜欢现在这个人很难过的话——” 他看向她:“那你有没有想过……试着换一个人喜欢?” 那年京北市刚刚开春,积雪消融,万物都生机勃勃。 少女柔软乌黑的发丝擦过脸颊,她自己撩了上去,然后对他说:“我没有想过换一个人喜欢。” “我只是在等——” “等我有一天不再喜欢他,或者……” 她仰着头,慢悠悠地道:“……我有一天,会遇到比他还让我心动的人。” 她还有很长很长的一生,总不可能只喜欢他一个人。 她当时望着他笑,一双眼睛仍然红着,却很是真挚坦诚。 周煜不想承认。 他在那一瞬间,心蓦地一动。 “所以你现在,还没有遇到那个人,对吗?” 沈珠楹笑着,说:“对。” 于是后来他以朋友的身份,冷眼看着她拒绝一个又一个追求者。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碰到一个更喜欢的人吗? 或者说,还是只喜欢那个人吗? 少女的爱与恨都太明确了。 明确到周煜死死守在朋友的界限,望着她坦诚明亮的眼睛,不敢越雷池一步。 后来在他和她的毕业典礼那天,他们很自然地有了四年来的第一张单独合照。 而周煜当时侧头望向她,在心里想—— 那就这样吧。 他也会等着。 等他哪一天不再喜欢她,或者……遇到一个比她还让他心动的人。 那张合照后来被他洗出来,放在了柜子的最深处,已经好几年了,从未被剖白在阳光下。 周煜想,以后也不会了。 在医院的日子忙碌又充实,周煜很庆幸,他很少再想起她了。 只是很偶尔的…… 不是在某个固定的时间或者地点,而只是每个月,他会去她的店里,买上一束花。 顺便再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像还是笑得很开心,也好像……仍然忘不了那个一直喜欢着的人。 周煜有时候会感到挫败。 他难道就这样败给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吗? 直到有一天,一次很平常的兄弟聚会,傅斯灼搂着她进门,对他们说:“介绍一下——” “我太太,沈珠楹。” 周煜当时震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动弹。 他下意识的看向沈珠楹。 而沈珠楹没看他,她看向傅斯灼,眼底溢满了欢喜与笑意。 原来她看向喜欢的人时,是这种眼神吗? 好像更令人挫败了。 他对她说:“没想到再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 “学长很意外吗?” 他笑了,终于恍然:“好像并不。” 周煜想起了那年他与她的初见,她加了全场人的微信,最后才略显紧张地望向她,问。 “学长,加个微信吗?” 所以,是因为他,而从不是他,才加了全场所有人的微信吧。 周煜又开始想,那么他这些年,有在朋友圈发过跟傅斯灼有关的东西吗? 好像是有的。 那就好。 也恭喜你了,珠珠。 比我勇敢的你,当然要率先享受幸福。 —— 而此刻,勇敢的沈珠楹正跨坐在傅斯灼腿上,一脸跃跃欲试地…… 盯着傅斯灼那张帅脸。 她手里拿了一支口红,嘴上嘟囔道。 “别动哦……不准动。” “愿赌服输。” 两个人刚刚玩扑克牌,赢的人在输的人脸上画花脸。 聪明的沈珠楹毫无疑问地……一开始就输了好几盘,被傅斯灼刚刚拿着口红,不知道在脸上画了什么东西。 第一回输的时候,沈珠楹两颊被男人掐成鸟喙状,而傅斯灼笑着垂眸看着她,在她额头上画了好久。 第二回和第三回,他又在她的脸颊两边画了东西。 不知道画了什么,但沈珠楹感觉有个“王”字。 她一脸警惕地问:“傅斯灼,你不会在我脸上画了个王八吧!”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喔呦——”他笑得明晃晃,说,“我好怕啊,傅太太。” 他笑得肆意,随即捧着她的脸亲了两口,说是画了一只丑王八,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给我等着。”沈珠楹瞪他一眼,“我会东山再起的。” 虽然目前还没起过,但是我会东山再起的。 果不其然,下一盘,沈珠楹就赢了。 她弯眸,捏着男人的下巴,跨坐在他腿上,笑得一脸嘚瑟。 “脸凑过来,让我也画只王八。”她强调道,“绿色的。” 傅斯灼盯着她手上拿着的那支口“红”,扯了下唇,一脸为难地道:“还请傅太太,手下留情。” “你也有今天!刚刚怎么不知道手下留情!”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快凑过来!” 傅斯灼凑到她面前,盯着她明亮的眼睛看,又没忍住,搂住她的腰,轻轻啄了啄她的唇瓣。 “猜猜我给你画了什么?” “你画了……”傅斯灼极刻意地顿住,然后说,“一只王八。” “猜对了!” 沈珠楹打开相机,一本正经地道:“你先别动,让我把你这个丑样子拍下来。” “一起?” “才不要,我不拍丑照片。” 她正要给他拍,傅斯灼二话不说就把她手上的手机夺了过来,他揽住她的肩,两个人脸贴着脸,而他举起手机。 “咔擦——”一声。 照片定格。 第117章 你没看到什么吧? “傅斯灼!”沈珠楹气恼地拿起旁边的抱枕就扔过去,“删掉!我不要顶着王……” 傅斯灼笑着接过枕头,然后把照片递给她看。 她额头上被傅斯灼画了一个蝴蝶结,然后脸颊两侧分别画了三根猫毛,而傅斯灼的脸颊两侧也是三根猫毛。 两个人穿着情侣款毛衣,脸贴着脸,拍照的姿势亲密又自然,阳光也刚刚好。 沈珠楹眨了下眼睛,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这什么?”他戳了戳她的脸颊,低声哄说,“是生气小猫。” 沈珠楹不肯承认:“我才没生气呢。” “是,你没生气,小猫生气。” 傅斯灼打开手机,低头划拉了一下自己的相册,发现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合照越来越多,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的单人照片。 沈珠楹不放心地凑过去看了一眼:“你没存我什么丑照吧。” “你长这么漂亮,能有什么丑照。”他垂颈看着照片,自然而然地说。 傅斯灼觉得,就算是她每天早上蒙着被子不肯露面,吐槽自己早上眼睛水肿的时候,都漂亮得要死。 “喔呦——,说话好甜啊,傅司长。” 即便如此,沈珠楹还是不放心,认真检查了他的相册,确认没什么丑照才罢休。 很奇怪,他拍的每一张关于她的照片,真的都好漂亮啊。 比她自己拍的要漂亮多了。 “你以后就是我的专属摄影师了,傅斯灼。”她一脸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傲慢道,“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傅斯灼笑得不行,配合道:“谢主隆恩。” 安静了一会儿,男人开口道:“上回看的那本相册,被你放在书房了?” 沈珠楹当时低着头,正认真在看傅斯灼手机里,关于她和他们的照片,然后一张一张地,全部都转到了她手机上,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我去拿。”傅斯灼掐了掐她的脸,低声说,“我想看看二十六岁之前的你。” 在没有与他相遇之前,也仍然活得潇洒明媚的,很漂亮的沈珠楹。 傅斯灼把相册拿了过来,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掐着她的腰让她坐他腿上,将人整个圈进怀里,脑袋搭她肩窝,低头继续翻看照片。 傅斯灼一边翻看着,一边问她拍下这张照片时发生了什么。 其中有一张照片,是沈珠楹站在华大门口拍的。 她当时眼睛都哭肿了,扎着高马尾,笑比哭还难看,却仍然比了个耶。 “当时为什么哭,沈珠楹。”傅斯灼垂眸,轻轻碰了碰照片上,她通红的眼睛。 “这个是我十八岁那年,差两分就能考上华大,然后当时,也哭了好几天吧,后来我姐看不过去了,就把我揪到华大门口拍了这张照片,问我到底还想不想读华大。” “想就去复读,不想就去交大。” “我当时拍完这张照片,然后对她说,想。” 她还想读华大。 “这时候有点丑丑的,对吧?” 沈珠楹吸了吸鼻子,把照片挡住了。 “很漂亮,宝宝。”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吻她的眼睛。 “怎么会想到要读华大?” 沈珠楹撇开眼,没看他,只说:“清华北大,谁不想读啊,当时就差两分,肯定不甘心啊。” “只是因为这个吗?”傅斯灼又问。 沈珠楹抿着唇,没说话了。 傅斯灼盯着她看了会儿,想问,是不是跟你说的那个,a同学有关。 但他没问。 沈珠楹说,她现在最爱傅斯灼。 所以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在她面前提起了。 但是……她曾经为了另一个男人,复读一年去考华大? 光是想想,他就要气疯了。 傅斯灼继续翻开下一页,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若无其事地问:“这时候呢?你在做什么,怎么会这么可爱?” 听到他夸她可爱,沈珠楹眼睛亮了亮,兴致勃勃地道:“这个时候啊,就是我大学那会儿……” 发言完毕,沈珠楹嘴巴都讲干了,最后得出结论:“大学时期的我,实在是太漂亮啦。” “太漂亮啦。”他笑着,低声重复。 所以那个a同学,凭什么能让这么漂亮的她,这么喜欢呢? “你呢?傅斯灼。你在英国读大学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迎着姑娘期待的眼神,傅斯灼哑然片刻,想编出那么一两件,称得上美好的事,好让她也听着感到高兴。 却又猛然发现,他好像已经失去这种,编造美好的能力了。 沈珠楹笑容收敛了,问:“没有吗?怎么会呢?” 她略显迫切地说道:“肯定会有的啊,比如说你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窗外有阳光照进来,不也很美好吗?” “是,很美好。” 傅斯灼应了,没跟她说,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总是喜欢拉上厚重的,黑色的窗帘,然后坐在书桌上读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课,并不想见到太阳。 意识到沈珠楹心情变得低落,他转移了话题:“是有一件,还算得上有趣的事。” “大概在大二那年,周煜跟我说,他在华大碰上了一个学妹,性格很好,也很漂亮。” 他抵着她的额头,认真道:“——会跟我很合得来。” 沈珠楹果然笑了,说:“是我啊。” 我就是那个性格很好,也很漂亮的学妹啊。 “对,是你啊,宝宝。” 但是很抱歉,对于那时候的他而言,好像没什么能比快速完成学业,然后替哥哥实现梦想更重要的事了。 所以他转头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直到他现在想起来,然后迟来地品到了一丝幸福。 哦,好荣幸啊。 原来他忙着赶路的时候,曾经有风吹过他的发梢。 相册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两个人聊着从前,偶尔缠绵细密地接个吻,消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直到两人翻到了相册的最后一页—— 沈珠楹突然意识到什么,嘴角笑意僵住,她下意识地就要趴在相册上,挡住傅斯灼的视线。 没成想某人的动作比她更快,他迅速把那张照片抽了出来,眯着眼睛,仔细观察。 “你快还给我,傅斯灼!” 沈珠楹立马就要去抢,傅斯灼把手抬高,没让她得逞。 “傅斯灼!” 她站起身去抢,争夺途中,那张照片翻了个面,晃晃悠悠地掉落在了地上。 “to:a同学” “毕业快乐,遥祝……” 沈珠楹跳下沙发,慌忙把照片捡起来,然后看向傅斯灼,结结巴巴地问:“你没看到什么吧?” 第118章 背影 傅斯灼看向她,半晌,他开口,声音有点哑:“没有。” “没看到。” 沈珠楹松了口气。 “害,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毕业照。”沈珠楹把照片重新塞回去,小声道,“时间差不多了,傅斯灼,我们晚上吃……” 她话还没说完,傅斯灼就拉住她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扯—— 沈珠楹转眼就被他压在了沙发上,他长腿抵入她腿间,与此同时,男人滚烫炙热的吻落了下来。 他泄愤似地咬她的唇瓣,眼底压抑汹涌着一股她看不懂的情绪,然后说:“今天晚上——” “——我们先做。” …… 他今晚很磨人。 “宝宝……我是谁?现在是谁在跟你做?” 沈珠楹被他弄得面色红得发烧,心绪也飘在空中,落不到实处,没能立刻回答他。 “唔……你……等一下……啊……” 傅斯灼虎口卡住她的下巴,英俊的眉眼湿成一片,低低喘着,裹着情色,让她跟他对视。 “看着我,珠珠,然后回答我——” “——是谁在跟你做?” “……是……你……” “——我是谁?” “你是……傅斯灼……唔……” “——你爱谁?” “……我爱…嗯…傅斯灼。” “乖宝宝。”他低下头,碰了碰她的唇瓣,神色柔柔的,“好乖。” “我也爱你,沈珠楹。” “我最爱你。” 结束的时候,不知道几点了,总之沈珠楹累得抬不起一根手指。 她合理怀疑傅斯灼又吃药了。 而傅斯灼此刻仰靠在床头,上半身裸着,宽肩窄腰,一身清薄的肌肉,布满了暧昧的痕迹。 他眼神有点空,又有点费解,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于是指尖便不自觉地缠着姑娘乌黑的发丝,又慢悠悠地松开,如此反复。 “沈珠楹。”他喊她。 “嗯。” “宝宝。” “嗯嗯。” “老婆。” “……滚。” 一直喊她干嘛啊!她都快累死困死了!!! 傅斯灼低声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半晌没说话,最后轻声喊她。 “风信子小姐。” 而风信子小姐此时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傅斯灼盯着姑娘精致柔和的眉眼,最后俯身摘掉她的助听器,吻上了她的额头。 “抱歉啊,宝宝,我刚刚跟你撒谎了。” 他其实看到了那张照片,也看到了她后面写的毕业寄语。 那张照片——是她跟周煜的毕业合照。 所以……a同学……是周煜? 但是……怎么可能呢? 傅斯灼拧眉,头一次感到困惑。 假如a同学是周煜的话,傅斯灼很清楚,晚了好几年才出现的他,是不会有任何机会的。 但是假如不是周煜的话…… 傅斯灼偏头看向熟睡中的沈珠楹。 昏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安静,沉默,也温柔。 ——“我妈催得紧,我想了很久,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真的只是这样吗? 傅斯灼仰头,心底的某个想法几乎要跃出水面,却偏偏只能压抑着。 我的珠珠宝宝。 —— 他跟周煜约在了之前常去的一家网球场。 周煜到的时候,比约好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 “病人临时出了一点状况,一不小心就来晚了。” 傅斯灼将手里的网球扔给他,笑了一下,问:“还是你发球?” “行,不过好久没打,手都生了,你让一下吧,傅司长。”他调侃道。 “再说吧。”傅斯灼扯了下唇,“我也手生,咱俩谁让谁还不一定呢?” 两个人嘴上说着手生,一打起来,都不约而同地把对方往死里打,你来我往的,球风凌厉,丝毫没有让球的打算。 胜负欲都该死的强大。 直到太阳西悬,他们也终于力竭,背靠着背坐在网球场,球拍半撑在地上,微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夕阳刻出两人的剪影,一长一短,偏心得十分明显。 “突然来找我,是想问些什么?”周煜低头笑了,说,“赶紧的,我晚上还有台手术。” 傅斯灼缓缓开口道:“我知道她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但是这个人……应该不会是你。”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她”是谁。 周煜“欸——”了声,说:“怎么就不可能是我,不带你这么扎心的。” “但是,我在一本相册里面,发现了一张你们两个的合照。”傅斯灼自顾自地继续道,“照片的后面,有她写给那个人的毕业寄语。” “——我想知道,为什么在你跟他的合照后面,会出现这个?” 周煜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像是想明白了,眼眶骤然红了。 他操了一声,难得骂了句脏话。 “你tm就不知道自己回去问?” “她不想让我知道。” “那你tm就别知道!” “我现在想知道,也只有你能告诉我答案。” 两个人无声对峙,寸步不让。 许久,周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情绪稳定下来。 “虽然很不甘心……”周煜撇开眼,笑得有点苦涩,“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输了。” 又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赢。 傅斯垂眸,猜到了什么,眼眶也蓦地红了。 “为什么是我赢了?”他低低呓语。 为什么她当初相了这么多次亲,遇见了那么多的人,最后偏偏就挑中了他,然后说,她觉得他很合适。 他其实一直没敢往深处想。 因为仅仅只是觉得他很合适,这个理由,对于傅斯灼来说,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你觉得呢?”周煜笑了。 因为有人给的偏爱,太明显了啊。 足够炙热,足够无畏,足够劝退所有人。 周煜最终叹了口气。 他打开手机,开始翻相册,翻着翻着又觉得恼火,操了一声,红着眼睛,继续往下翻。 “傅斯灼,你说我tm,怎么能输得这么彻底?” 终于翻到那张照片,他用力指着,然后说:“对啊,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张我跟她的合照,还是唯一的一张!” “我一直拿这照片当宝贝。” “但是除了她,又有谁能看得见呢?” 照片上,沈珠楹跟周煜站在汹涌的人群中,隔着一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拍了一张再平常不过的毕业照。 周煜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半晌,最后自嘲一笑,说:“我看了这张照片千百次,也从来没发现过。” “直到今天——” 他说直到今天—— 傅斯灼,你没见过自己的背影吧。 你也认不出自己的背影吧。 周煜最终红着眼眶,用力指着照片上,只占据很小的一个角落,那个混在汹涌人群中,穿着一身黑衣黑裤,总是那样沉默孤独的背影。 “对啊,这么多年,就只有沈珠楹看见了。” 第119章 春日来信 “阿灼,可能感情就是这么不公平。” 明明他跟她考上了同一个大学,明明在傅斯灼回国之前,他跟她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多次,但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周煜其实不想去埋怨些什么的,但是现在…… 但是现在—— 到底要他怎样去释怀呢? “为什么呢?”周煜说,“为什么我跟她之间的唯一一张合照,主角也不是我。” 为什么会存在这么一个人,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夺走她所有的偏爱。 傅斯灼其实不知道周煜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颓丧地坐在地上,一直挺拔的肩膀垮陷下去,刚打完球,汗水黏腻在他身上,风一吹,全身都冰凉。 太狼狈了。 傅斯灼觉得自己从没那么狼狈过,像一条颓弃的败犬。 这么会呢? 怎么会是他呢? 傅斯灼的眼睛又干又涩,嗓子也发哑,疼得厉害。 他最后重重闭上眼,脑海里关于她的,所有的记忆,像倒带慢放的胶片相机,一帧一帧地回放。 2025年1月12日,她用手语一下一下地比划,说沈珠楹最爱傅斯灼。 2025年1月4日,她捧住他的脸,说你是我所有的惊喜与好运。 2024年12月26日,她蹲在昙花边许愿,说我希望,沈珠楹也能永远陪在傅斯灼身边。 2024年12月4日,她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唇,说没有别人,只有你。 不对,不对…… 远不止这些。 时间的卷轴要再往前翻。 2024年11月18日,他们被一起埋在大雪里,她说傅斯灼是个大笨蛋。 2024年10月27日,她拿起那朵干枯的石榴花,哭着说傅斯灼,你不懂。 2024年10月25日,她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说,因为刚刚吹的,是夏天的风呀。 2024年10月18日,她喝醉了酒,抱着他说最喜欢的男人是a同学。 2024年10月3日,她说,傅斯灼,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结婚吧。 再然后…… 再然后,不如回到他们人生线再次重合的原点。 2024年9月7日,她低着头使劲揉小臂,悄悄红了眼眶,说没有。 我们不认识的。 可是这不是原点。 这怎么会是他们的原点? 傅斯灼单手捂住脸,眼眶发红发烫,感觉心脏被一刀一刀地剖开。 钻心的疼,但是他仍嫌不够。 傅斯灼是真心觉得,假如他们之间的故事,只是在这里展开就好了。 如果在这里展开,那么没关系,他可以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 但是不是……完全不是…… 太糟糕了。 时间线还要继续往前。 他也还要继续往里走,试图走过那些年她一个人,孤独的,茫然的,往前走的荒芜路。 2023年3月16日,她送了他一把伞和一束风信子,笑着对他说,这位先生,祝你生日快乐,不止今天。 不……不对…… 怪那天的雨太大了吗? 他怎么会该死地,觉得她当时在笑? 胶片定格在女孩脸上。 二十七岁的傅斯灼眨了下眼,眼泪无知无觉地溢出。 她明明在哭。 傅斯灼,你那时候怎么不知道? 你那时候怎么不知道呢,傅斯灼。 时间再往前走,是什么呢? 傅斯灼突然感到茫然。 是她为了他去复读,还是初见的那枝石榴花? 是什么呢? 傅斯灼。 男人又颓又靡地低头,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一颗往下砸。 好遗憾啊傅斯灼,你怎么在那个时候,从来没有注意过她。 所以现在又怎么能妄想,能拼凑出她的来时路? 傅斯灼两只手捂住脸,慢慢把眼泪抹去了。 要怎么办才好,沈珠楹。 要怎么心疼你才好。 傅斯灼就这么坐在原地,任由冷风吹着,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是周清兰打过来的。 傅斯灼摁了接听。 “奶奶。”声音像是老式留声机的卡带声,哑得吓人。 “小灼?你的声音怎么了?” “我没事。”傅斯灼沉默片刻,问,“您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今天奶奶去了你小时候住的那个房间,做了一次大扫除。” 周清兰的声音多了几分感叹与恍然。 “你猜,奶奶在你那个房间里,找到了什么?” 傅斯灼其实现在没心思猜谜语。 但他沉默片刻,还是沙哑着配合道:“是什么?我小时候藏的压岁钱,也被您找到了吗。” “小灼。” 周清兰笑了,她的声音苍老而智慧,仿佛越过整整十一年的时光,透过电波,传到了傅斯灼耳中。 “奶奶找到了一封,来自远方故人,寄给你的春日来信。” 周清兰现在其实是想哭的。 因为她总是会想到十八岁的小灼。 麻木的,冰冷的,让她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最吓人的那次,周清兰在睡梦中莫名惊醒,然后闯进了他房间,在浴室里找到他。 他那时穿着睡衣,一脸茫然地看着镜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 “小灼,你在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别吓奶奶。” “奶奶。”少年放下刀,扯了下唇,乖巧露出酒窝,说,“您别担心,我只是切个水果。” 而现在,周清兰看着眼前这封缝缝补补的情书,对傅斯灼说。 “奶奶曾经告诉过你的,小灼,还记得吗?” “一个人如果足够善良,足够有勇气,足够有耐心,好运就会降临在他身边。” 周清兰声音轻飘飘的,像来自远方。 “所以你看啊,小灼,好运早就在你茫然找不到方向的那些年,悄然降临在你身边了。” “奶奶……”傅斯灼的声音有几分哽咽,艰难说道,“是她寄给我的,对吗?” “是。” “我知道了。”傅斯灼安静片刻,“但是我其实……” 他没再说下去了。 但是他其实,会想把这些好运,都返还给那年也才十六岁的沈珠楹。 她要在那个年纪去奔跑,去跳跃,如果可以的话,在那个最鲜活的年纪,去放肆地爱与恨,而永远不必考虑到他。 因为十一年太长,而他又来得太晚。 挂了电话,傅斯灼压了压泛红的眼角,终于站起身,拨通了沈珠楹的电话。 “傅斯灼,你今天又加班吗?怎么没有跟我说?”她的声音鲜活的,雀跃的,含着几分抱怨。 “是我的错,珠珠。” 第120章 A同学,我喜欢你,很久了 “没关系啊,我原谅你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傲娇。 “宝贝,不要这么轻易原谅我。” “不要,我就要原谅你。”沈珠楹又问,“那你加班又要加到几点啊,太晚了就直接睡单位吧。” “我要回家见你的。”傅斯灼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马上就想见到你。” “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在花房啊。”彼时的沈珠楹正蹲下身,一脸欣喜地点了点白色小花,然后说,“傅斯灼,你上回从非洲带回来的种子已经开花了。” “珠珠喜欢吗?”傅斯灼打开车门,坐入驾驶座,轻声问她。 “喜欢。”沈珠楹兴致勃勃地跟他描绘道,“它的花瓣是白色的,但是花蕊又带着几缕很鲜明的黄色。” “听上去很漂亮。” “当然啦。” 美丽的,脆弱的,仍然需要加倍小心呵护。 “沈珠楹。” “嗯?” “我们结婚多久了?” “让我算一算啊。”沈珠楹在那边小声嘟囔着,“从2024年10月3号到现在,应该有……” “……一百多天了吧,怎么了?” “一百零六天。”傅斯灼答。 “好咯,算你数学好。”沈珠楹的声音带了几分不服气。 傅斯灼低声笑了,沉默片刻,又问她:“珠珠,跟我结婚,你开心吗?” “开心啊。” “那就好。” “傅斯灼。”沈珠楹拧眉,“怎么感觉,你现在情绪怪怪的,你不开心啊?” “没有。” 傅斯灼将车停在门口,解开安全带,下车。 “宝宝,我现在只是……” 傅斯灼快步往花房走。 沈珠楹感觉电话里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喘息声也越来越深重。 “傅斯灼,你现在——” 在哪里? 沈珠楹把手里的水壶放下,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再然后她抬起头—— 只见透明的玻璃房外,傅斯灼穿了一套黑色运动服,如同十六岁那年他在雨中奔跑一样—— 年轻的,跃动的,蓬勃的,他抛下成年人的稳重与体面,迎着窗外盛大的夕阳,飞奔着跑向她。 沈珠楹不知道为什么,望着这一幕,眼眶骤然红了。 “傅斯灼——” “沈珠楹——” 他低喘着气,说沈珠楹,我需要向你求证一件事情。 他丝毫不停顿地,猛地推开了那扇透明的玻璃门,冲进了花房内,再然后,他脚步停下,抬眼看向她时,眼眶早已通红。 “沈珠楹,我需要向你求证一件事。”他重复。 “也希望你——不要因此感到突兀和不自在,因为我爱你,我现在很爱你,宝宝。” 他把电话挂了,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又重新把电话拨通。 沈珠楹呆呆地看着他,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也一无所觉。 “傅斯灼……” 而傅斯灼早已站在她面前,英俊的眉眼布满汗意,看着有几分狼狈。 他轻轻攥住她的手腕,翻开,手机页面上的字一一浮现—— “a同学今日来电。” 傅斯灼眼睫轻颤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摁下了接通。 “沈珠楹,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两手搭在她的肩上,俯身弯腰,与她平视,“我想,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 “我……” 沈珠楹盯着他那双眼睛看,看他眼底的真挚和诚恳,望向她时那样坦诚,几乎一览无余。 她逃避似地移开眼,安静了大概两三秒,她眼泪流下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肩膀轻耸着,终于哭出了声。 “傅斯灼……呜呜呜呜,你怎么……出现得这么晚呀……真的太晚了……” “我都快……讨厌死你了,傅斯灼,我最讨厌你了……” “我最讨厌你……傅斯灼。” 在傅斯灼对她说出这句话之前,沈珠楹其实一直都觉得没关系。 没关系他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初遇,直到她想方设法地去提醒。 没关系他转学去了英国,徒留她一个人在国内茫然又无望地等待。 没关系那封没送出去的情书,她安慰自己本来就得不到回复。 没关系,因为是她心甘情愿地,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所以她没有资格感到委屈,没有资格找谁埋怨。 直到他像现在这样,真挚而诚恳地望向她,说沈珠楹,我想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 她知道,他是在告诉她——没关系,沈珠楹。 你有资格埋怨,你有资格生气,你也有资格这样肆无忌惮地,告诉他—— 没错啊,傅斯灼,等了你这么多年,我就是,很辛苦,我就是,很讨厌你。 傅斯灼紧紧把她搂入怀里,任她泄愤似地,一下一下地打他,然后一遍一遍,在她说讨厌的时候,告诉她,我爱你。 不知道哭了多久,沈珠楹的哭声终于停止,她紧紧抱住他,理所当然地开始埋怨。 ——“傅斯灼,我讨厌你当初找我要那一枝石榴花。” ——“对不起,我当时只是觉得,你说的那些话很可爱。” ——“傅斯灼,我讨厌你在台上唱《夏天的风》。” ——“对不起,但是你要是想听的话,我以后会给你唱千百遍。” ——“傅斯灼,我讨厌你长得这么帅,当年运动会的时候,有好多人给你递橘子汽水。” ——“对不起,虽然已经不记得什么运动会了,但我敢肯定,宝宝,一直以来,除了你,我没接过别人的橘子汽水。” ——“傅斯灼,我讨厌你之前总是朝别人笑,也讨厌你现在不笑。” ——“对不起,但是宝宝,我想我总是会对你笑。” “傅斯灼……” 安静了许久,沈珠楹吸了吸鼻子,把鼻涕眼泪都抹在他身上,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没有了吗?就这些吗?”傅斯灼问她。 沈珠楹身体轻颤着,还是没说话。 “那我来说。” “你可以讨厌我突然就转学,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让你等了这么久,是我混蛋。” “你可以讨厌我在后来遇见你的每一次,总是那么冷淡,不管我们当时的关系如何,只要让你感到难过,那就是我不好。” “你可以讨厌我总是加班,总是去出差,不能随时陪着你,照顾你,不管什么工作性质,算我疏忽。” “你可以讨厌我,责怪我,感到委屈就放肆冲我发火,不管今天天气好,还是天气不好。”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抹去她的眼泪,轻声道:“别那么懂事,沈珠楹。” “呜呜呜呜呜,傅斯灼,你怎么这么会说,你到底背着我学了哪个恋爱博主啊呜呜呜呜” 傅斯灼再次为她神奇的脑回路感到哭笑不得,但是下一秒,他就听到沈珠楹对他说。 “但是我其实,一点都不讨厌你,a同学。” “a同学……”她眼泪仍然不断落下,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坚持道,“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久到那年夏天的风从闪闪发光的舞台吹到了国际外交场,少年青葱稚嫩的棱角也逐渐成熟凌厉,肩头扛满对抗世界的风雨,我也仍然,只喜欢你。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傅斯灼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像是漂泊多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途,他举重若轻地说。 “我爱你,风信子小姐。” 第121章 感性战胜理性 “傅斯灼……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确认?” 窗外的最后一丝夕阳落下,厚重的窗帘闭合,室内一片黑暗,只是氛围火热得要扑了天。 沈珠楹难耐地轻喘着,修长白皙的腿盘在他腰上,全身都忍不住渗出细汗。 “我一直都觉得,我……隐瞒得……还不错。” “是我太迟钝了,我早该猜出来了的。”傅斯灼将她汗湿的额发捋到一旁,垂眸看向她的时候,散漫温柔能滴出水,“你告诉我,乖乖,为什么想瞒着我?” “一开始……嗯……就是觉得,不想在你面前落了下风。” 要怎么说出她那时候的感受呢?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一脸坦诚地说想跟她再进一步,说对她有好感。 而沈珠楹自以为忘记他的那两年,至少已经对他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比如她偶尔会在新闻上看到他,西装革履,年少有名,冷淡又陌生的,像一场遥远的梦。 她当然不会再为一场遥远的梦,再次乱了心跳。 直到再次与他重逢,在那个西餐厅。 狼狈的,无措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熟悉的…… 心动的感觉。 于是在当下便感到挫败,不甘心。 “沈珠楹,你觉得我对你势在必得,你觉得……我其实不是对你有好感,而只是在当下觉得合适,于是理性地做出这个决定,对吗?” 他精准点出她形容不出来的感受。 沈珠楹嗯了声。 所以她也搬出一个可以勉强与之抗衡,甚至在表面上,略占上风的理由。 你看啊,你对我有好感,可是我只是觉得你很合适哦。 那样的小心翼翼又斤斤计较。 “可是这么想不对,宝宝。” 傅斯灼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他干脆停下来,掐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让她的耳朵贴近他的心脏。 扑通—— 扑通—— 扑通—— 无序的,紊乱的,疯狂地跳动,与理性毫不搭边。 “沈珠楹,我提出要跟你更进一步,心脏跳动的频率,要比现在还要高。” “如果这样算心动的话,那我要承认,我当时对你不止有好感。” 是感性打败了理性,让他决定要抓住那次相亲的机会。 他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他不知道她在下一次相亲又会碰上什么人,会不会有一天对她不好,会不会让她难过,会不会她真的遇到了那个……她一直在等的人。 再然后,他甚至再没有立场,透过那簇紫罗兰偷偷看她。 太多的不甘心与不放心了。 于是他要跟她坦诚他的目的。 他要说—— “我来参加这次相亲,是想跟你更进一步。” 不管是成为朋友,男朋友或者夫妻,都无所谓,他想要跟她,更进一步。 沈珠楹眼眶红透了,她眼底带了点疑惑:“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他轻声喊她,“风信子小姐。” “怎么会呢?”她吸了吸鼻子,再次重复问他,“你怎么会突然对我心动呢?” “因为在那个下雨天,我手里捧着一束风信子,偏头看过去,突然发现你笑起来很漂亮。” “只是这样吗?” “嗯。” 沈珠楹整个人蒙进他怀里,说:“原来让你心动那么容易吗?” 只要一把伞,一束风信子,和一抹笑容吗? 可是她怎么一不小心,就走了整整十一年呢? 沈珠楹干脆搂住他的脖子,仰头碰了碰他的唇,说傅斯灼,那我们继续做。 傅斯灼应了声好。 他们缠绵细密地接吻,同时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再无一丝缝隙。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总之沈珠楹觉得自己的思绪在天上飘着,像一朵洁白的云。 她埋在男人同样带着汗的,硬朗的肩头,语气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怅然,低声说:“可是傅斯灼,我在那时候决定放下你。” 我回你一把伞和一束风信子,亲爱的,很抱歉,我想的是跟你再也不见。 “那放下了吗?”傅斯灼轻声问。 “嗯。” “有变得更开心吗?” “嗯。” “如果是这样的话——” 傅斯灼手撑在她的脑袋旁,全身肌肉都绷紧,极尽温柔地低下头,伸出舌头跟她纠缠,然后低喘着说。 “——我应该早点收下那束风信子。” 他应该爱她更久一点,而不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徘徊。 做了一会儿,他说宝宝我们换个姿势。 于是傅斯灼开始俯身亲吻后背,沈珠楹脑海里烟花一簇簇绽开,感觉浑身的精力都被抽干,攻势正猛的时候,她感觉有灼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她的后背。 “傅斯灼……” “嗯。” “你在哭吗?” “没。”他刚刚一直掐着她腰的手松开,抹去眼泪,说,“是现在流的汗。” “宝宝。” 他说辛苦了,以后换我走向你。 意识开始发散,沈珠楹仍然问他:“傅斯灼,你怎么不问我后来。” “嗯?” “后来,为什么也不愿意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傅斯灼缄默着,眼眶早已红透了,心脏跳动的频率不知道多高,总之,他感到难过。 他没法不感到难过。 他最后低声对他说:“因为我知道为什么,宝宝。” 因为她不想给他增添负担,就像现在这样。 “嗯,那你别难过了,傅斯灼。” “这个要求对我太高了。” “那你现在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好。” 傅斯灼捞起她的腰,将她重新搂入怀里,感受彼此的心跳。 “傅斯灼,我时常会想,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我会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好。” “我在高中的时候,成绩不上不下,对学习也不太上心,所以很大的概率,我考不上华大。” “但是我想,我仍然会开一家鲜花店,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花,我也许会遇到一个人,我想那个人可能真的不会是你。” 很现实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确选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如果缺少其中一个人主动,甚至找不到交汇的契机。 傅斯灼动作一僵,搂住她的肩,慢慢收紧。 “如果运气不太好的话,我们可能会闹脾气,吵架,分手,直到筋疲力尽,最后我会奔向下一趟旅程。”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会跟他结婚,我们会一起手拉着手回家,秋天踩落叶,冬天踩雪,我会很爱他,他也会很爱我。” “但是如果那个人不是你的话,我很难想象,会有个人会如你一般纯粹,干净,勇敢,符合我对未来另一半的所有想象。” “傅斯灼,我不是傻子,我没那么无私,在喜欢你的过程中,我也在权衡利弊,只是那些人真的没达到我的要求,不然我也会想着要跟他们试一试。” 第122章 肌肉炮友 傅斯灼深深看着她,许久,他说:“我没那么好,沈珠楹,是你的喜欢,给我套上了一层滤镜。” “不是滤镜。”沈珠楹耍无赖似地埋在他的腹肌里,闷闷道,“傅斯灼,你就是很好很好,因为我不是用眼睛看见的,我是用心感受到的。” 傅斯灼垂眸睨她,挑眉问:“真的不是用眼睛看见的?” “……好吧。”沈珠楹讨好地冲他笑了笑,伸出手指比了……好长一段距离,说,“就只看了……这么一点点。” “沈珠楹……”傅斯灼使劲儿揉着她的脑袋,闷声笑了好一会儿,说,“很荣幸长了这么一张脸。” “我也不是只看脸的。”沈珠楹小声嘟囔道,“我的要求很高的。” 沉默许久。 傅斯灼吻了吻她的发顶,说:“我知道。” 那天晚上他们细细碎碎地聊了许久,聊着聊着就开始做,做着做着又开始聊,简直莫名其妙。 第二天,沈珠楹迷迷糊糊地醒来,注意到窗外阳光明媚,洒了满地。 京北市好像很久没有下雪了。 她转身滚进了傅斯灼怀里,仰着头,对正撑着脑袋低头看她的傅斯灼说了句:“我今天中午想吃糖醋排骨。” 她这时候意识到自己没戴助听器。 手伸到床头柜想戴上的时候,傅斯灼用手语歪头冲她比划:“还有吗?” 很难讲清楚这时候的感觉。 非要形容的话…… 沈珠楹觉得他就像偶像剧男主一样,在她眼中柔光滤镜拉满,慢动作回放,bgm响起,还是汪苏泷唱的小甜歌。 老公老公! 沈珠楹“嗷呜——”一声,扑上去,一言不发地咬上了他的喉结,引得一声闷哼。 下场就是……某男再次将她吃干抹净了。 沈珠楹埋在枕头里,颤颤巍巍地冲他比了一根中指。 等傅斯灼帮她把助听器戴上,她脑子分明已经昏昏沉沉了,却又突然灵光一闪,抬眸看向他,一双眼睛像小狗一样黑亮。 “我知道了!傅斯灼。” 傅斯灼帮她把助听器固定好,低声笑着问:“知道什么了?” “你是为了我学的手语,对吗?”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他两年前就对她有好感的话。 “好聪明啊,风信子小姐。” “好吧。”沈珠楹喜滋滋,“还算你的这两年暗恋有诚意。” 傅斯灼幽幽看向她:“所以……真的很不标准吗?” “什么不标准?”风信子小姐显然已经忘了她几个月前说的那番话了,她凶巴巴地问,“谁说的?我要去揍他!” “……算了。”傅斯灼也埋进枕头里,声音更闷,“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沈珠楹犹豫片刻,猜测道,“难道是——” 傅斯灼抬起头。 “——祁舟?” 傅斯灼泄出一口气,又闷进枕头:“……” 而与此同时,此刻还躺在医院的祁舟打了个喷嚏,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轻“嘶——”一声。 他随手扔了一颗葡萄进嘴里,一脸笃定又傲慢地道:“有点烦啊,姐,温慕葵怎么老念叨我。” 祁昕听后,一脸不耐地把削了一半的苹果塞他嘴里:“你闭嘴。” 祁舟:“……” 她上下打量着祁舟的五官,一脸纳闷地道:“除了这副皮囊,小葵到底还能看上你哪儿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跟你结婚了呢?” 祁舟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苹果:“你就是自己婚姻不幸,所以嫉妒我。” 祁昕微笑:“我小时候怎么就没掐死你?” 祁舟又咬下一口苹果,浑不在意地道:“……吓死人了,幸好我命大。” 祁昕:“……” —— 而沈珠楹这会儿一脸老实地站在机场,也在诚恳地接受着姐姐对自己的爱。 “我叫你几点来接我,沈珠楹。” 沈珠楹眨巴着眼睛:“下午两点。” “现在几点?” 沈珠楹:“下午十七点。” 沈珠玉冷笑:“你怎么不晚上二十四点来接我?” 沈珠楹:“那多不好意思啊。” “是啊。”沈珠玉耐人寻味地看着沈珠楹特意遮住下巴的浅绿色围巾,拖长了嗓子道,“二十四点,正是吃海盐芝士饼干的好时候。” 沈珠楹:“……” 到了花间集,沈珠玉环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两年店面扩了不少,看来你这个老板当得还算合格。” “那是当然。”沈珠楹傲娇扬起下巴,随即意识到什么,又欲盖弥彰地缩了回去,“我赚了很多钱的。” 她磨了一杯咖啡递给沈珠玉:“你尝尝这款咖啡。” 沈珠玉低头喝了一口,点了下头:“还不错。” “你房子找好没有?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可以先住我那里。” 沈珠玉挑眉:“就是你那三十平米的小屋?” “……是三十二点五平米。” “不去,我怕我翻个身就卡里边儿了。” 沈珠楹:“……那你想住哪里?” 她撇嘴:“我不管了,流浪街头吧你。” “那可真是让你失望了。”沈珠玉悠哉悠哉地道,“我有的是地方住。” 沈珠楹:“跟你的肌肉炮友一起住吗?” 沈珠玉愣住:“你怎么知道?” “因为……”沈珠楹视线移到门口,说,“你的肌肉炮友找你来了。” 沈珠玉身体僵住,门口紫色风铃叮咚作响,而沈珠楹则冲她甜甜一笑。 “欢迎光临花间集~” 下一秒,徐嘉呈长腿迈进,走了过来。 他攥住沈珠玉的手腕,眼底冒着火光:“沈珠玉,你耍我?这是第三次。” “我是不是说过,事不过三。” 沈珠玉强装镇定:“这不是……还没过三嘛。” 沈珠玉被人给带走了。 临走的时候,徐嘉呈还朝沈珠楹轻轻点头。 沈珠楹支着脑袋,也笑眯眯地冲他点了点头。 哇喔,真酷啊,肌肉炮友。 终于有人能治治她姐了。 —— 傅斯灼送沈珠楹到花店以后,就立马驱车到了老宅。 他进门的时候,傅珩正坐在沙发上,神色冷峻地看文件。 傅斯灼环视一圈,确认陈婉君没有下楼,这才松了口气。 “爸。”傅斯灼冷淡疏离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傅珩点头。 从小到大,这几乎就是父子俩所有的交流了。 甚至没有因为那件事情的发生而变淡或者变深半分。 傅斯灼也没有跟他寒暄地打算,他两步并作一步地上楼,终于走进了那间许久未踏足过的房间。 第123章 傅斯灼同学,认识你很久了 傅斯灼其实从未想到,自己还会再次踏入这个房间。 室内的一切都干净明亮,仿佛一切如初,然而傅斯灼还是注意到了墙上那张快要脱落的黑人乐队海报。 ckguns乐队。 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径自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柜子,一沓整整齐齐的情书终于展露出来。 其中,有一封曾经被撕烂,又认真粘贴在一起的粉色情书尤为瞩目。 傅斯灼喉结轻颤着,不知怎么,已经开始想哭了。 好没出息啊傅斯灼。 明明来之前已经特意,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是其实,就算这封情书跟其他普通情书一样整洁,漂亮,一丝不苟,它也足够特别,会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因为只有这封情书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珠楹”三个字,被她一笔一划,尤为认真地写了出来,几乎占据了粉色情书的整个版面,像是在极为高调地告诉即将收下这封信的人—— “我叫沈珠楹,你要认识我哦。” 下面还有一小行字—— “傅斯灼收” 是当时才二十二岁的沈珠楹,寄给他的一封春日来信。 一万分的抱歉,他二十七岁才收到。 傅斯灼仍然不知道她是在什么契机,选择写下这样一封情书送给他,后面又为什么没有送出去—— 他仍然拼凑不出她的来时路。 傅斯灼拿起那封情书,缓慢地抚摸那上面被撕烂的痕迹。 大概是窗外的阳光太刺眼了,傅斯灼觉得他的眼睛干涩得厉害。 他拼凑不出她的来时路,但他可以想象出来—— 她满怀期待,辗转反侧地写下这封情书。 她哭着把这封情书撕碎。 她擦干眼泪,又把这封情书重新拼回来。 毫无疑问,傅斯灼,你又让她失望了。 你在那些年,总是让她失望。 傅斯灼深吸一口气,确认心底饱胀酸涩的情绪已经压抑住之后,这才打开了那封情书。 只看到了前两行,他刚刚才压抑住的情绪便如同泄了洪一般冲出,眼泪无知无觉地掉了下来。 他慌忙撇开头,生怕眼泪将信纸浸湿。 “高二a班的a同学: 见信好。 虽然距离十六岁那年的仲夏夜,已经过了六年,但也请允许我……” 傅斯灼看到两行字,突然就从内心深处涌上了一股酸楚。 他咬着牙,想嚼碎了往下咽,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以至于他的眼泪一直止不住。 傅斯灼其实很久没哭了。 十八岁那年,参加完傅斯华的葬礼以后,他就知道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它没法儿让死去的人复活,就像在现在,它也没法儿让他穿越回二十二岁的那年,然后收下沈珠楹这封没递出去情书。 即便他如今,万分诚恳地在请求这件事情。 但没办法,他现在仍然很想哭,仍然需要一个发泄口。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打开了。 傅斯灼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抹眼泪。 周清兰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个脑袋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 周清兰:“……” 傅斯灼:“……” “不好意思啊,小灼,你继续哭……继续……” “这门怎么回事……” 周清兰默默把门关上了。 要老命了,这破门,怎么开门的声音这么大? 傅斯灼摁了摁泛酸的眼角,低下头,喉结上下清晰滑动,正打算继续看。 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周老太太顶着一头银发,笑着问他:“小灼,这回怎么不躲浴室里去哭了?” 傅斯灼一脸无奈。 “周清兰女士——” “好咯好咯——”周老太太贴心又把门合上,“你继续哭,继续哭。” 窗外阳光雀跃出光影,落在已经快要泛黄的信纸上。 傅斯灼无奈摇着头,视线落在信纸上。 “高二a班的a同学: 见信好。 虽然距离十六岁那年的仲夏夜,已经过了六年,但是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也希望你不要觉得突兀。 在我说出接下来那番话之前,还请你知晓,这是一封表白信,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今年,是我喜欢你的第六年。 请你不要感觉到有负担,因为除了偶尔想到你,我也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我想,很难得的机会,这封信应该聊我跟你的初见,聊仲夏夜那晚夏天的风,聊下雨天的伞和康乃馨,或者再近一些,你最近耳机里听什么歌呢? 但是想想还是作罢,因为这样枯燥的话语,会让我觉得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独角戏,尽管本就如此。 我写下这封信最主要的目的,也并不是想向你表白,而仅仅只是想让你知道,傅斯灼,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请你一如既往地相信这件事。 因为今年附中的樱花又开了,我上回去看,恰好碰到了你经常投喂的那只流浪猫,正悠闲躺在樱花树下睡觉。 还有在附中门口摆摊的盲人婆婆,你不知道吧,她的孙子今年,也终于考上大学了。 一切都安好。 对了,我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说她很喜欢听first乐队创作的歌,我也很喜欢。 我想这支乐队,并不只是短暂地存在过,同时也永久地停留在了很多人心中。 所以,请不要为此感到太过愧疚与难过。 啰啰嗦嗦写了一大堆,如果你看完了,那希望没有浪费你太多的时间。 最后,我仍然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正式介绍一下吧。 傅斯灼同学,仰慕你很久了,有兴趣认识一下吗?我叫沈珠楹。” 傅斯灼一字一句地盯着看,眼睛发涩发疼,他一直强忍着,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外泄,直到他看到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 “傅斯灼同学,仰慕你很久了,有兴趣认识一下吗?我叫沈珠楹。” 真挚,诚恳,坦率到令人发酸。 胸腔内翻涌的涩意几乎是在瞬间便喷涌而出。 傅斯灼单手捂住脸,任由指尖湿腻的液体滑落,喉咙近乎失声。 他半蹲在地上,最终低下头,任由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木地板上。 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在后来的许多年,即便子弹擦过脸颊,他也听不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有很长一段时间,傅斯灼很抗拒照镜子。 因为他不知道镜子里的人是谁。 是傅斯灼还是傅斯华? 第124章 不见了 在无数次面对着那些外交场合,反复复盘的深夜,傅斯灼总是会在心里想。 如果是哥哥,他面对今天这种场合会怎么做? 应该不会像他一样慌张,至少会足够冷静,足够理智,而不像他今天那样青涩,仍然带着莽撞。 对。 他还要更冷静,更理智,更像哥哥一点。 傅斯灼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很忙,他忙着完成学业,忙着进入外交部,然后往上爬,最重要的是——他忙着修正那些不小心漏出的“马脚”。 哥哥不会那样大笑,确切的说,除了在他面前,哥哥都很少笑。 哥哥也很少哭,他一向都冷静犀利。 哥哥爱穿灰黑系列的衣服,还有,哥哥好像要比他更瘦一点…… 都要一点一点修正。 于是每一次回到国内,参加那些家族聚会时,总会有长辈会感慨着说。 “阿灼和阿华,越来越像了。” 他应该感到开心,他应该笑的。 但是不对,他不应该。 因为哥哥不会笑。 于是傅斯灼淡淡点头,说:“谢谢。” 谢谢,又一个人提起了傅斯华。 但是偶尔,虽然他后来已经足够成熟,也会有不小心漏出“马脚”的时候。 那就是面对陈婉君。 在“变成”傅斯华的路上,他曾经飞过无数次新西兰。 一开始,陈婉君会像小孩子一样挽着他的手臂,心疼地问他怎么又瘦了。 她抱怨着说道,是不是又因为玩乐队不好好吃饭? 傅斯灼盯着她笑,说对不起,妈妈。 “阿灼没有对不起我。”陈婉君说,“阿灼是对不起自己。” 她捧着他的脸,一脸认真地叮嘱道:“阿灼要好好吃饭,你现在跟阿华一样瘦了。” “是吗?”傅斯灼垂眸,语气轻飘飘的。 陈婉君又问:“阿华呢?是不是公司最近很忙?他很久没来看我了。” 傅斯灼敛了笑,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说,会来的,哥哥会回来看你的。 妈妈,你要再等等。 再后来,不记得是哪一天,陈婉君看到他,开始感到害怕。 “不见了。”陈婉君流着泪,对傅珩说,“都不见了。” “你没看出来吗?!”她歇斯底里地说,“阿灼和阿华,都不见了。” 她开始抗拒跟傅斯灼相处,甚至每回看见他,病情就会加重。 于是傅斯灼每回飞去新西兰,只能隔着厚厚的一层玻璃,远远地看她一眼。 不能超过两分钟。 再久一点,陈婉君就会转身,冷淡又陌生地看着他,指控他是个杀人犯。 她叫他把阿灼还给她,又问阿华去哪里了。 阿华哪去了? 傅斯灼背对着她,经过多年岁月的洗礼,他神色早已沉着而冷静,像永不干涸的河流。 他说对不起,妈妈。 我的确是杀人犯。 偶尔傅斯灼会照镜子,望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不多不少。 刚好够他多像一分哥哥。 直到今天…… 傅斯灼抬起头,望着镜子里哭得狼狈不堪的自己。 他又哭又笑。 以及,他再没那么清晰地知道—— 不是哥哥,就是他。 明确的,始终如一的爱,让他意识到这封信属于二十二岁的傅斯灼,而不是任何其他人。 于是心脏终于重新开始跳动。 十八岁那年刻入心底的那抹血红色残阳,至此,好像已经落下帷幕。 要怎么办才好? 傅斯灼躬身低头,肩膀忍不住颤动。 哥哥,你好像要消失了。 他分明感到惶恐,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在他体内抽离,却又莫名在心底,觉得坦然无畏。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斯灼察觉到有一只手柔软地轻拍他的后背。 “阿灼,不哭,阿灼,不哭……” 傅斯灼抬头,沉默片刻,轻声喊道:“妈……” 陈婉君一脸心疼地望着他,柔声哄道:“阿灼,不哭,妈妈讲故事哄你。” 陈婉君的语气轻柔和缓,像小时候无数次讲故事一样。 “从前,在一个充满魔法和奇迹的森林里,住着一位花精灵。” “她全身散发着淡淡的花香,穿着由花瓣编织的衣裳,头上戴着一朵闪耀的玫瑰。” “她交了一位好朋友,叫小孔雀。” “有一天,森林里来了一名恶毒的女巫……” “不是小孔雀。”傅斯灼听着这个故事,偏头笑了,语气几分感概,“是小耳朵猫。” “不对。”陈婉君考虑几秒,一脸苦恼地拧眉,笃定道,“之前明明是小孔雀。” “我给我们阿灼讲过很多遍了。” “之前是小孔雀,现在是小耳朵猫。”傅斯灼耐心道。 “好吧。”陈婉君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就是花精灵和小耳朵猫。” 她盯着傅斯灼看了一会儿,蓦地笑了。 “我们阿灼真的娶到花精灵了哦,现在开心吗?” 傅斯灼沉默几秒,“嗯”了声。 “那就好。”陈婉君一脸认真地叮嘱,“既然如愿以偿,我们阿灼以后就要多笑笑。” “要像以前一样笑,露出酒窝,很明显的笑。”陈婉君语言系统明显还有点混乱,她磕磕绊绊地表达。 “好。”傅斯灼眼尾还泛红,泛起的笑容却又清又浅,“我会的。” “婉君!” 陈婉君还想要说什么,傅珩便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按住她的双肩仔细观察她的状态。 看上去精神状态良好。 傅珩松了口气。 “你做什么?”陈婉君不太开心地看着他,“怎么老打断我跟阿灼说话。” 傅珩僵了片刻,问:“你说他是谁?” “我儿子啊,阿灼。”陈婉君理所当然地说道。 傅珩指尖颤抖着,指了指自己,问:“那我是谁?” 陈婉君翻他一个白眼:“你是个傻子。” —— 心理医生很快赶到傅宅,检查完毕,他大喜过望。 这个病人他收治多年,如今终于有了要痊愈的迹象了。 太好了,他的求职简历又能狠狠添上一笔! 跳槽有望! 心理医生听完傅珩的话,思忖片刻。 “您的意思是,是因为看见您儿子在哭,傅太太的心理疾病才突然有好转的?” 傅斯灼:“我没哭。” 傅珩:“我看到的是这样。” “……” “好,您没哭。”心理医生一脸贴心地对傅斯灼说道,“那您多哭。” “……” 等心理医生走了,傅宅空荡荡的走廊上便只剩下父子俩。 气氛很是冷淡尴尬。 第125章 康乃馨 傅珩清咳一声,破天荒地开口问:“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傅斯灼:“今天周末。” “这样啊。” 沉默几秒。 傅珩又找了个话题:“一个多月以后就是你的生日了吧,要不要……” 傅斯灼打断他:“是哥哥的生日,一个多月以后。” 傅珩怔然。 习惯了两人之间这样的氛围,相比于傅珩的局促,傅斯灼此刻很是坦然。 他不冷不热地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还要去接珠珠回家。” “等一下,还要麻烦您照顾好妈妈。” 傅珩望着傅斯灼高大沉稳的背影,许久没有回过神。 他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陈婉君无数次哭着对他说的话。 “你没看出来吗?!阿灼和阿华,都不见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傅珩低叹一口气。 这个曾经在他眼中不务正业,异常调皮的儿子,已经成长为现在这样了。 理智而沉稳的,站在他面前时,竟也会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 傅斯灼踏入花店时,沈珠楹正站在前台包花,店里看着还算清闲。 她笑着把花递给顾客,抬眼看见他,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要……” 沈珠楹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斯灼搂入怀里,紧紧地抱住。 刚刚买花的客人还没走,一脸姨母笑地看着这一幕。 沈珠楹脸涨得通红,很不好意思地推了下他,小声道:“你干嘛呀!” 怎么突然抱她! 这么多人看着呢,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有点想你。”傅斯灼轻声道。 “想什么呀!” 几个小时前还见过面呢! 怪让人害臊的! 但是傅斯灼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说:“真的想你,老婆。” “……好吧。” 沈珠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头疼表情,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得瑟。 哎呦,傅斯灼。 你现在果然爱我爱到不行啦。 正坐在一旁喝咖啡的李清雯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我靠,傅斯灼。”她啧啧两声,“没想到你谈起恋爱来是这样的。” 傅斯灼下意识地拧眉,抬眼看过去,勉强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你怎么过来了?” 语气带着几分防备。 “怎么了?”李清雯眼一横,“这店子上写了李清雯与狗不得入内啊!我不能来?” 傅斯灼:“……倒是没见过这么骂自己的。“ “过来谈生意,态度就要好一点。” 李清雯:“……” “你怎么知道的?!当代半仙吧你。” 李清雯脸上立马挂上一抹谄笑:“是小的刚刚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您见谅。” “你们结婚不是要拍婚纱照嘛,包给我怎么样?看在我俩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给你打个九九折。” 傅斯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 “已经定好团队了。” 沈珠楹一脸懵:“你什么时候定好团队了?” 傅斯灼无奈揉眉心,低声道:“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沈珠楹略显心虚地眨了下眼睛:“可是……我刚刚已经答应雯雯姐了。” 傅斯灼:“……” “对啊!珠珠已经答应我了。”沈清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略显傲慢地问傅斯灼,“你们家,现在到底谁做主啊?” 傅斯灼叹了口气,很快妥协道:“行,那就交给你。” “谢谢照顾生意。”李清雯目的达到,笑得很得意。 她冲沈珠楹抛了个媚眼:“谢谢珠珠宝贝儿,下回请你吃饭。” “我还要去赶下一单,就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拜拜!” 沈珠楹望着李清雯那欢快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她是不是要去找温姐姐。” 傅斯灼挑了下眉:“估计是的。” 祁舟麻烦了。 “不过……你为什么不想让雯雯姐给我们拍婚纱照。” 上回她拍的那张两人接吻的照片,沈珠楹就特别喜欢,还设成了屏保。 “珠珠。”傅斯灼垂眸,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脸颊,“用你聪明的脑袋瓜想一想,为什么她回国这么久,却没接到什么单子。” 沈珠楹思忖良久,随即脸上出现一抹恍然之色,再然后是懊恼。 “……坏了。” 忘记雯雯姐以前在非洲大草原专门拍动物。 还喜欢拍动物交配! “那我们的婚纱照怎么办?”沈珠楹的脸皱皱巴巴。 “先试试她拍得怎么样,不行我们重新拍一套。” “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沈珠楹一脸严肃地道,“我相信雯雯姐。” 她的非洲大狮子也拍得很漂亮啊。 “珠珠,春天马上就要到了。”傅斯灼垂眸与她对视,轻声道,“我想我们的婚礼也要提上日程。” 沈珠楹沉默片刻,仰头看他,甜甜笑了。 她郑重应声:“好啊。” 当然要在春天,与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相遇。 —— 听傅斯灼说陈婉君最近的病情缓解了许多,沈珠楹去老宅的频次也越来越高。 陈婉君每回看见她,都眉眼弯弯,笑得看不见眼睛,追着她喊花精灵。 嗨呀,怪不好意思。 于是花精灵每回过去看她,都捧着好大一束花。 这回是一捧新鲜的浅粉色康乃馨。 她到老宅的时候,傅珩正在客厅打电话。 “给你们一个星期,就交了这么一坨出来?” “……” “我不想听你解释,再给三天时间,给我一个靠谱的方案。” 话毕,他把电话挂了,抬眼看向她时,眼底还有未褪的寒凉。 “婉君在楼上书房。”他注意到她手里的康乃馨,语气多了几分僵硬的柔和。 沈珠楹点点头:“谢谢叔叔。” 沈珠楹推开书房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陈婉君正窝在摇椅上看书。 她一头青丝缓缓垂落,神色安静又柔和。 很是年轻漂亮。 乍一眼看过去,让人很难相信她长期患有精神类疾病。 沈珠楹盯着手里这束康乃馨看了一会儿,神色多了几分犹豫。 然而陈婉君早就仰起头,嗅了嗅,随即眼底便多了几分欢喜。 “花精灵,你今天又来看我了。”她脸上露出如同孩童般的笑容。 “对啊,花精灵来看你了。” 沈珠楹想了想,还是把刚刚塞入花里的纸条给拿了出来。 她把花递给陈婉君,说:“今天是浅粉色康乃馨。” 陈婉君盯着这束浅粉色康乃馨看了一会儿,看着她说:“不对,花精灵,这束花里少了点什么。” 第126章 贺卡 “啊?”沈珠楹紧张地咽口水,试探性地问,“您觉得少了什么啊?” “少了一些宝贝!” 陈婉君拉着她的手,神神秘秘回到卧室,然后紧张兮兮地搜罗了半天,找到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铁盒子打开,里面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陈旧的吉他拨片,破烂的书签,许多电影票根,还有…… 一大摞不同颜色的贺卡。 陈婉君拉着她坐在床上,将那摞贺卡铺陈在床上,一字排开。 从左至右,字迹由幼稚到成熟。 to陈婉君女士: 祝陈婉君女士母亲节快乐,希望您今年的脾气好一点,不要再逼我学英语了。 最爱你的 傅斯灼 to陈婉君女士: 祝陈婉君女士母亲节快乐,希望您今年身体健康,病痛都吹走。 最爱你的 傅斯灼 to陈婉君女士: 祝陈婉君女士母亲节快乐,希望您今年能来看我的演唱会。 最爱你的 傅斯灼 …… “这个是阿灼七岁时给我的,这个是九岁,还有这个,是……”陈婉君一张一张地拿起来,如数家珍地跟她炫耀。 她将贺卡展开。 to陈婉君女士: 祝陈婉君女士母亲节快乐,身体健康,新书大卖。 最爱你的 傅斯灼 “这个是他十七岁。”沈珠楹眼眶有点红,接话道。 陈婉君“哇——”了一声,说:“不愧是花精灵,会法术欸!” 沈珠楹弯唇笑了,说:“是小耳朵猫会法术。” 她把兜里的卡片拿出来,与陈婉君手里的卡片并排放在一起。 to陈婉君女士: 祝陈婉君女士母亲节快乐,身体健康,新书大卖。 最爱你的 傅斯灼^_^ 陈婉君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花精灵的卡片,比我的卡片多了一个笑脸?” 沈珠楹眨了下眼睛,轻声说道:“可能是因为……花精灵那时候不太开心。”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数学只考了五十三分,没买到花店里的最后一束康乃馨,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的人生当然也不会因此完蛋,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时候的沈珠楹来说,像是天大的事。 陈婉君哦了声,一脸笃定地说:“那小耳朵猫在哄你。” “对。”沈珠楹弯唇,笑得很开心,说,“他在哄我。” 于是等傅斯灼下了班过来接她的时候,她就不顾旁人的眼光,紧紧抱着他的腰,小声地,羞怯地,老公老公叫个没完。 花店里的其他客人表示没眼看。 还有小春和小桃,两个小姑娘不知怎么,也羞红了脸,然后互相蒙住对方的眼睛,又漏出一条缝,悄悄看着。 “怎么了?”傅斯灼清咳一声,耳尖悄悄红了,这回轮到他不太自在。 “没事啊老公。”沈珠楹语调依然甜甜的,“只是突然很想你。” 于是傅斯灼安静几秒,一声不吭地拉着沈珠楹快步走进里间。 小春和小桃对视一眼,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 不过小春依然感到疑惑,她冲小桃比划道。 “百度上面不是说,热恋相爱的时期只有三个月吗?可是为什么,老板和老板夫现在看上去更相爱了?” 小桃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看向她。 “当然是因为老板和老板夫相遇得太晚了啊。” 小春无语:“你就仗着自己谈了场恋爱乱说吧!越来越爱跟相遇早晚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啊!”小桃更嫌弃她了。 她认真比划道:“因为知道再次相遇很不容易,所以才会更加珍惜。” “哎呀!你这个妈妈怀胎单身的人是不会懂的啦!!!” 小春脸上出现恍然的神色,她当然懂了,只是…… 小春再次诚恳发问:“什么叫妈妈怀胎单身啊喂!!!” 你们谈过一次恋爱的人很了不起吗??? —— 而此时,里间,沈珠楹此刻被傅斯灼吻得有点喘不上气来。 她一开始半跪在男人腿间,勾住他的脖子跟他接吻,慢慢地,整个人都往他身上靠,实在承受不住的时候,她轻微偏过头,抵在他肩上,细细密密地喘着气。 傅斯灼搂住她的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声笑了。 “再叫声老公。”傅斯灼轻声道。 “傅斯灼。” “嗯?” “老公。” “嗯。” 等到了打烊的时间,两人出去把店门一关,当天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又进了里间开始接吻。 温柔的,暧昧的,时断时续的。 傅斯灼抵着她的鼻尖,轻声喊她的名字。 沈珠楹漫不经心地应了,窗外昏黑一片,行人神色匆匆。 她静静窝在傅斯灼怀里,感受着他滚烫的温度,并由此感到安心。 —— 第二天傍晚,沈珠楹被黄奕萱一个电话就叫到了清吧。 她啤酒瓶子往桌上一砸,郑重宣布道:“恭喜我吧沈珠楹,老娘从今天开始,辞职不干了!!!” “这他爹的破工作谁爱干谁干,老娘要去大理看海了!” “恭喜!”沈珠楹开了一瓶啤酒递给她,“芜湖——”一声。 黄奕萱开始对着她大吐苦水。 “你不知道我们单位那主管,这几天跟发疯似的,每天加班加到晚上十点多,这谁顶得住,一有不顺就把我骂个狗血淋头,行,看我不爽是吧,如他所愿,老娘不干了。” “再不辞职我就要没头发了!” 沈珠楹喝了一口果汁,安慰她道:“没事,看上去挺多的啊,特别是头顶,很蓬松很有质感。” 黄奕萱把头顶那撮头发掀开,面无表情地道:“谢谢你的安慰,但这是假发。” 沈珠楹:“……” “……那你这假发买得挺有水平的,得两百多块钱了吧。” “谢邀,某宝上五百多块血汗钱买的。” 沈珠楹:“……” 骂了两个多小时的领导,同事以及甲方,黄奕萱两眼泪汪汪地灌了一大瓶啤酒。 “靠,真爽!” 沈珠楹听她说完,若有所思地道:“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做自媒体,就是那种……专门吐槽程序员这份工作的。” “是条出路。”黄奕萱说,“但是我要先出去旅游充充电,祝福我吧沈珠楹,说不定我也能遇到属于我的傅斯灼。” “说真的,这些年光忙着工作了,生活也没搞好,父母也没时间陪,到现在都快二十六了,还没谈过男朋友,欸,怪没出息的。” 黄奕萱说着,又开始两眼泪汪汪。 “怎么会呢?”沈珠楹支着下巴,一脸认真地道,“可是萱萱,当年你们计算机系,就招了你一个女生进去欸,你要比那些男生优秀很多很多,才能获得跟他们同等的机会。” “你真的很优秀了,萱萱。” 第127章 男模王中王 “呜呜呜呜,沈珠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黄奕萱没憋住,眼泪流下来,说:“对啊,我就是要比那些男人优秀啊,可是那个秃头主管,就因为我是女生,然后还未婚未育,就处处针对我,想让我主动离职。” “好啊,那老娘就不干了好了,我这个技术,去哪里不是块香饽饽啊?” “老娘要去洱海艳遇大帅哥了!” “太棒了!”沈珠楹拿起橘子汽水跟她碰了个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啊?” “等附中今年四十周年校庆过了以后吧,说不定我还能碰上我高中那会儿的crush呢。”黄奕萱眨了下眼睛,“希望他不要变成rubbish。” “对了,你家那位,肯定是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出席吧,说不定还会上台讲话呢。” “感觉不是傅斯灼就是祁舟,还是傅斯灼的可能性大一点,祁舟的话,学校领导可能怕他砸场子。” “不一定。”沈珠楹歪头想了想,吐槽道,“说不定他今晚就去出差了,三个月以后才会回来。” “害,大外交官嘛,话说我上回还在电视上看到,你老公当年……” 电话铃声响了,黄奕萱的话被打断,一看备注——a同学。 黄奕萱一脸揶揄,阴阳怪气地道:“哟,这才晚上八点不到,a同学就来查岗了啊。” 沈珠楹:“……” 她面不改色地摁了接听。 “对呀,我现在还在清吧,没有喝酒,我很听话的,嗯,那你三个小时以后再来接我吧,好吧……你想两个小时以后的话,也可以,嗯嗯,拜拜。” 挂断电话,黄奕萱一脸揶揄地看向她,“啧啧——”两声。 “看不出来啊沈珠珠,你还是个夫管严。” “夫管严?”沈珠楹高仰着头,抬高了声音反驳,“怎么可能?” “平常都是我管他好不好?” 她随手拿起一瓶饮料要喝,发现是瓶果酒,于是面不改色地放了回去,重新拿起那罐橘子汽水,惹得黄奕萱又“啧”了一声。 “我们两个女生,都喝酒的话不安全。”她欲盖弥彰地解释。 黄奕萱环顾了一圈这空无一人的清吧,没拆穿她,闲闲道:“行,不安全。” “不是我俩以前去马路牙子上吃烧烤,喝个烂醉的时候了。” “……”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黄奕萱提起包就溜。 “不行啊,你一个人走不安全,等一下我让傅斯灼把你送回去啊。” “我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吗?而且我就喝了两罐啤的,在我们东北那瘩旮,我这酒量,只能跟小孩一桌。” 黄奕萱径自拉开车门,像只泥鳅一样就滑进去了,她趴在窗口跟沈珠楹招手:“大把的好时光,别在我这里浪费,早点让我当干妈。” “么么哒。” 出租车开走,沈珠楹吃了一屁股车尾气,站在原地,想起刚刚那番话,脸默默变红了。 她重新坐回高脚凳上默默咬吸管。 她跟傅斯灼的孩子的话,一定很漂亮很可爱吧…… 但是生个孩子好累啊,而且身材也很难恢复,沈桉女士生她的时候就遇到了很多困难,而且,她真的能当一个好妈妈吗? 于是沈珠楹就这么坐在高脚凳上,在心底默默纠结了起来,就连突然出现一个男人坐她旁边都没感觉。 “小姐,一个人吗?”男人穿了一身领子敞开,十分……诱惑的西装,语调暧昧地问。 沈珠楹一无所知“昂——”了一声,脑子里还在默默想象她跟傅斯灼有了孩子以后的生活。 好像不太好。 沈珠楹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还是别要孩子了。 会分走傅斯灼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正好,我也单身,约吗?” 男人又凑近一些,很大一股廉价的脂粉味,惹得沈珠楹拧眉,远离一些。 “抱歉,我结婚了。”沈珠楹刻意漏出手上的戒指,强调道,“他等一下就会来接我。” 男人一看她手上的大钻戒,眼睛更亮了。 “太好了!”他非但不介意,反而一脸热切地道,“我等的就是您这种客人!” 沈珠楹缓慢挑眉:“……客人?” 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吗? 坏了,每天在傅斯灼面前口嗨说要点男模,这回…… 不会让她遇上真模子哥了吧? 而模子哥此时很激动,像这种老公不行,寂寞难耐出来找男人的富太太他见多了。 但是之前,每回遇上这种富婆,都让他慧眼如炬的同事抢了先。 跟他一起入行的那个同事,傍了三个富婆,现在早就在京市买房买车了! 模子哥眼底满是对金钱的渴望。 他深情款款地看向沈珠楹,轻声道:“太太,抱歉,臣……来迟了。” 沈珠楹:“……” 她一脸新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长的倒确实是很客观的大帅哥,跟娱乐圈那些明星似的,身高腿长的,目测有胸肌也有腹肌,不过跟傅斯灼比的话,不知道差了多少条街。 啊呸,不能拿傅斯灼跟模子哥比。 沈珠楹清咳一声,问:“像你这种长相身材的,在你们鸭……男模圈,也算是上等货吗?” “那当然!”模子哥拍了拍胸口,一脸骄傲地道,“我算是顶级货。” 只不过之前,他心里还有几分文人气节,过不去那道坎,不够主动,所以一直没钓到合适的富婆。 本来他今天只是业务没达标,想来搭讪一个漂亮小姑娘,没成想,这还有惊喜,给他找到了一个隐形富婆。 果然,越努力,越幸运! 而沈珠楹此时则在心底想:哇,这种都算顶级货,那傅斯灼那种…… 沈珠楹轻啧一声。 行,等下回去睡男模王中王。 恰好清吧门口出现了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沈珠楹眼睛一亮,起身就要朝男人走去。 模子哥一慌,以为到嘴的富婆要飞了,他赶忙攥住沈珠楹的手臂,眼睛一闭一睁,一脸豁出去的模样,对她说道:“别走啊姐,我有10。” 沈珠楹:“……” 她的眼神由看向傅斯灼时的兴奋,震惊转向惊恐。 她缓缓对上了傅斯灼的眼神。 男人一双狭长的凤眸危险轻眯,一张俊脸黑得像锅底。 “沈,珠,楹。” 沈珠楹咽了口唾沫,缓缓转身,视线定格在模子哥身上。 模子哥,你要毁了我吗??? 第128章 FIRST “老公你听我解释……” 眼瞅着傅斯灼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沈珠楹默默挡住自己的脸,小声道:“老公你别打脸。” 傅斯灼冷眼瞥了模子哥一眼。 模子哥被那一眼看得全身冷飕飕,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沈珠楹。 傅斯灼拉着她,把她护到身后,“砰——”的一拳。 模子哥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脸,喊道:“我靠,你有病吧,打我吃饭的家伙……之一?” 他再一看傅斯灼那脸,那身材。 啧啧。 行业顶级男模啊! 他整个人懵了一瞬,随即恍然:“同行抢生意啊,我先来的想,不带这么……” “砰——” 又一拳。 “你大爷——” “砰——” “同行大哥,大不了事成之后我们三七……” “砰——” 模子哥惨叫一声。 “别打我脸啊!!!” 沈珠楹站在一旁,弱弱地扯了一下傅斯灼的袖子,小声喊他:“老公,我想回家了。” 傅斯灼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反手跟她十指相扣,终于停手。 老公? 模子哥看向寒着一张脸的傅斯灼,又一声哀嚎,朝沈珠楹吼:“你有病啊?你老公这么帅还出来找男模?” “砰——” 又一拳。 模子哥直接被打翻在沙发上。 他此刻无语望天,彻底躺平了。 虽然知道干他们这一行的,确实会有原配找上门来的风险,但他点儿也太背了,一分钱都还没拿到呢! —— 而沈珠楹被傅斯灼塞进了副驾驶座。 她咽了口唾沫,正襟危坐地道:“傅斯灼,我可以解释。” “嗯。”傅斯灼骨节修长的手松了松领带,坐在驾驶座,仰头喝了口水,说,“你解释。” “就是……我坐在那里喝橘子汽水……” 听到橘子味汽水,傅斯灼眉眼悄然松懈下来。 而沈珠楹还在继续解释。 “然后刚刚那个……模子哥就突然找我搭讪了,我当然非常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我说我已经结婚了!”沈珠楹伸出两根手指,发誓道,“老公,我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要是我撒谎了,种的花就永远……” “好,我相信你。” 傅斯灼打断她的话,口吻浅淡地要求:“你过来吻我,我就信你,沈珠楹。” “……好哦。” 沈珠楹爬过中控台,跨坐在他身上,捧住他的脸,笑得眉眼弯弯。 “我来吻你了,傅斯灼。” 她偏头吻上了男人的喉结,顺着喉结上下滑动的方向,追着咬了上去,轻轻地磨。 惹得男人难耐地闷哼一声。 沈珠楹得意地笑了一下,轻摇着脑袋。 下一秒,男人轻掰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绵长而温柔,两个人的衣料摩挲着,细簌暧昧的声响,身体也越贴越紧。 许久,他分开她的唇,低声道:“是橘子汽水味,宝宝。” 他说我爱你。 沈珠楹此刻被吻得有点迷糊,不太懂他为什么突然要表白。 她微低着头,正想要继续吻他,一张纸条就突然从她的口袋里滑落。 傅斯灼捡起来,正打算塞她口袋里,视线一转便看见了上面的字,脸色又冷下来。 “看来刚刚,还是打轻了。” 他一字一顿,气得咬牙。 “什么啊?”沈珠楹好奇地低头看去,慢慢地,眼睛都睁圆了。 那张纸条上写着:纯情酒店1824,随时恭候哦,我的宝贝儿[飞吻] 模子哥什么时候塞她口袋里的,她都不知道!!! 她赶忙摆手,结结巴巴地割席:“我不知道啊,跟我无关。” “都是模子哥的错!” 沈珠楹表面义正言辞,内心却在默默感叹:模子哥,太敬业了吧! 你有这种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 而我们敬业的模子哥在一周后重新勾搭上了新富婆,卖力服务了一整晚,在早上虚得不行,颤颤巍巍地,快要拿到钱的时候,终于成功的……被蹲守已久的警察扫黄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沈珠楹被男人紧紧扣住腰,低低的一句:“宝宝,我们回家。” …… 结束的时候不知道几点了,总之,沈珠楹全身都被汗浸湿,被男人抱在怀里,昏昏沉沉的时候,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 “这行门槛真低。” “……” —— 第二天,大概早上九十点的时候,两个人一块吃了个早饭。 随后,沈珠楹懒洋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傅斯灼则去书房开了一场线上跨国会议。 她慢吞吞地戳了一颗葡萄扔嘴里,挑了半天的综艺和剧,也没找到合心意的。 她突然就想起了李凝最近极力推荐她看一档乐队综艺,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青春乐队》? 沈珠楹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搜索,点开。 这节目才刚播到第四期。 她点开第一期,一边听着,一边跟李凝打字闲聊。 【木子满盈】:我正在看你上回给我推荐的综艺。 【李凝】:《青春乐队》吗?呜呜呜呜,宝宝你真好,我给好几个朋友推,只有你一个人看了,就连庄旭之都嫌无聊,不陪我看。 【李凝】:好吧,不过他警局平常挺忙的,也没空陪我看。 【李凝】:怎么样?好听吗? 沈珠楹听着耳边的鬼哭狼嚎,委婉打字。 【木子满盈】:可能是我的艺术欣赏水平比较低。 【李凝】:说人话。 【木子满盈】:挺难听的。 【李凝】:你还在看第一组吧,他们唱的是挺难听的。 【李凝】:不过有几支乐队的歌我还是很喜欢的,你可以选择性的听听看。 【木子满盈】:比如? 【李凝】:第一期的话,我首推first乐队的《迷茫分割》,还有太阳斑马乐队的那首《青青子衿》,肯什乐队的《算了,算了》也还不错。 first乐队? 沈珠楹动作僵住,视线定格在这个名字上,怀疑自己看错了。 或者……只是巧合? 但是下一秒,电视上的鬼哭狼嚎终于停止,耳边清净片刻,随即传来主持人慷慨激扬的开场介绍。 “感谢上一组乐队的精彩表演,大家掌声鼓励!” 台下掌声寥寥无几。 “感谢观众朋友们的热烈反响!”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第二组乐队——” “——first乐队!!!” 第129章 柯以 舞台上一片黑暗,下一瞬,一束红色追光聚焦在舞台正中央的一名狼尾青年身上。 他穿了一件黑色短袖,脖子上戴了一串银色金属chocker,朋克风十足。 青年神色有几分拽,他漫不经心地转动鼓棒—— “咚——”的一声燥响,节目开场。 剩余四束追光分别打在乐队的其他人身上,电视屏幕前,底下的字幕一一浮现。 作词:first 作曲:first 编曲:first乐队 主唱:柯以 吉他:陈承 贝斯:郭泽清 鼓:柯以 …… 弹幕上,一众网友们也讨论声也很热烈。 “我说怎么这个乐队名这么眼熟,2015年,first乐队凭借两首歌杀穿了一整个夏天。” “卧槽,真就时代的眼泪了,谁还记得《breakdown》这首歌,那也是实打实地在摇滚圈火过的……” “是不是换主唱了,原先那个主唱的声音简直就是音色流氓,他声音好听到阳痿我也认了,在我耳边喘两口我能自己动。” “回楼上,阳痿我也是不行的,除非他帅得惨绝人寰。” “姐妹们这里不是无人区啊!但是话又说回来,你们当时没注意到他的喉结吗?很大,不会不行的!” “first乐队的主唱没露过脸哈家人们,不露脸的一律当成李诞处理。” “first的账号九年没更新了,还我妈生大主唱!!” “卧槽,原来我是有同担的,哭泣了谁懂,每回别人问我最喜欢哪位歌手,我说first乐队的主唱,他们说外国佬啊,是白人还是黑人[笑cry]” 一直等他们的节目结束,沈珠楹都没回过神来。 而此时,节目里的导师已经开始问他们一些基本问题了。 “柯以……first乐队的队长,是吗?” 狼尾青年接过话筒,语气冷峻:“是。” “鼓手兼主唱,很少见的搭配,可以说说为什么选择这种搭配吗?” “因为……我们队的其他人唱歌都很菜。” 队内其他四人齐刷刷地点头。 “……所以是被迫的?” “嗯。” “……” 底下的观众哄声笑了。 没达到预想的煽情目的,节目组的导演在场外急得团团转。 在邀请他们上这档节目之前,节目组就做了基本背调,于是导演在耳麦里朝导师喊道:“陈老师,你问他,乐队名为什么要叫first,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陈导师复读。 听到这个问题,柯以沉默几秒,看向镜头,依旧面无表情,字字铿锵地道:“因为我们想做世界一流的音乐。” 杨导师有些意外,开玩笑地道:“我以为你会说,因为你们想成为这档节目的第一名。” “还好。”柯以语调淡淡的,“你们这个节目也没什么含金量。” “……” 哥,你说话有点太老实了。 “而且,曾经有人跟我说过,音乐是一种交流,而从不是一种竞争。” 他直直望向镜头:“不过我仍然会带领first乐队拿到这档节目的第一名。” “我会证明,九年前,他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我一定——要让他后悔。” 柯以眼底带着淡淡的挑衅,似乎是试图透过镜头,跟某位好久不见的故人对话。 而在镜头外,傅斯灼刚刚结束了一场跨国会议,眸光带了几分疲惫与冷淡。 与台上带着几分桀骜风光的青年形成鲜明的对比。 严肃的,正经的,很难想象他们曾经是一路人。 他站在沙发后看着这一幕,薄唇轻抿,神色波澜不惊。 沈珠楹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傅斯灼。”沈珠楹赶忙把电视机关了,轻声问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傅斯灼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掐着她的腰,让她坐他腿上,然后低声问,“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那就是都看见了? 沈珠楹悄然泄出一口气。 她其实认出来,台上那名青年,是以前first乐队的贝斯手,但是除了他,好像乐队的其他人……都已经变成了生面孔。 “傅斯灼,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傅斯灼沉默片刻,说:“我现在的心情……还好。” 他以为他的心情会有很大的波动,但事实上就是……还好。 如同死水微澜。 或许时间真的会磨平曾经的热爱与意难平。 沈珠楹“哦”了声,随即毫不客气地开始点菜:“我要喝墨鱼排骨汤,还有炒腊肠,蒸熊糕,蒸鹿尾……” 傅斯灼很给面子地笑了,说沈珠楹,你这个梗…… “怎么了?”沈珠楹凶巴巴。 傅斯灼识趣转了话题:“……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沈珠楹埋进男人怀里,半晌,她开始雀跃地跟他聊过几天的附中校庆。 “傅斯灼,你那天穿一件旺仔上衣,紧身裤,豆豆鞋去京北附中参加吧?” 傅斯灼已经习惯她跳脱的脑回路了,闷声笑着,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高中那会儿有好多人都喜欢你,所以你要打扮得……嗯……比较有碍观瞻,让她们的幻想破灭才行。” “但是……”傅斯灼脸色有几分为难,“我穿成那样,不会丢你的脸吗?” “会啊。”沈珠楹苦恼蹙眉,“那怎么办?” “宝宝。”傅斯灼低声诱哄着,说,“我们可以穿情侣装。” —— 再次回到京北附中,沈珠楹心底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京北附中其实离华大也不远,不过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珠楹都会乐此不疲地跟朋友们一起去逛华大的操场,却很少在附中门口稍作停留。 大概是因为,对于沈珠楹而言,这是一段少有的,让她觉得荒芜的岁月。 她也是在后来才猛然发觉,其实她可以更勇敢一点,在高中的时候就跟傅斯灼产生交集,不一定是谈恋爱,至少他们,可以成为普通同学,好过如今茫然地等待。 好吧…… 其实以上理由,都是沈珠楹瞎编的,真实的原因是…… 京北附中的保安大叔实在是太尽职尽责了,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偷偷溜进去。 第130章 一见钟情 两人走入会场,远远看见李清雯正亲热地挽着温慕葵的胳膊聊天,而祁舟臭着一张脸站在一旁。 沈珠楹眼睛一亮,果断道:“傅斯灼,你等一下还要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演讲吧?” 傅斯灼:“我时间上还……” 来得及。 傅斯灼还没说完,她便迫不及待地甩开他的手,撒了欢儿似地往温慕葵那里跑。 “那你快去吧,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她也要和校花姐姐贴贴! 傅斯灼:“……” 他站在原地冷静两秒,抬步走了过去。 而祁舟眼睁睁地看着温慕葵另一只胳膊也被搂住,面无表情地扯唇,用眼神质问傅斯灼——“你能不能管好你老婆?” 傅斯灼无奈耸肩。 而此时的沈珠楹像只小狗一样往温慕葵身上嗅,眼睛亮亮的,夸道:“温姐姐,你身上好香啊,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 “珠珠,你对我好厚一层滤镜。”温慕葵哭笑不得,“这就是医院的消毒水味,你身上才是香香的。” 这回不等祁舟开口,傅斯灼首先忍不了了。 他拎着沈珠楹的领子,让她老老实实站好。 很快他们这边来了校领导过来寒暄,傅斯灼跟祁舟自然而然地出面应付。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人员来齐以后,学校领导开始了一如既往,假而空的大话。 沈珠楹在底下听得昏昏欲睡,脑袋悠闲搭在傅斯灼肩膀上,一晃一晃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直到台上传来一句——“下面有请我校优秀毕业生代表傅斯灼上台讲话。” 沈珠楹“唰——”一下,人立马清醒了,她马上坐正。 全校人的目光齐刷刷往这边投过来。 沈珠楹:“……” 她默默捂脸。 都怪傅斯灼,早就催他早点去候场的,偏要拖到现在。 这下好了…… 眼瞧着傅斯灼面不改色地起身,姿态悠闲地上台,沈珠楹在心底默默感叹。 不愧是外交官,脸皮就是厚。 她真是拍马难及。 男人一身简单的卫衣黑裤,身姿挺拔高大,在这种略显正式的场合,这么远远看过去,妥妥一个清爽男大。 他讲话幽默风趣,针砭时弊,原本在底下无聊玩手机的校友们,不管男女,都不自觉抬起头,脸上带着笑,认真听他讲话。 很快,讲话结束,到了问答环节,台下的手一个个举起老高,看着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主持人抹了把汗,提前声明道:“各位校友们,时间有限,最多还问我们傅司长三个问题,就要进入下一个环节了哈。” 傅斯灼环视一圈,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女生的手举得老高,看上去异常积极。 好像是……珠珠的朋友? 傅斯灼轻轻挑眉,挑中她回答。 “请问傅司长——”黄奕萱兴奋地摇了摇脑袋,问,“请问您跟您太太,是谁先追的谁啊?” 傅斯灼愣住片刻,很快反应过来,看向底下已经缩成鸵鸟的某人,笑着说道:“是我先追的我太太。” “我对我太太,是一见钟情。” “芜湖——” 底下起哄声渐起,黄奕萱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满意地点点头,交还了话筒。 哼哼,这下我看学校论坛的那些人还怎么逼逼赖赖,每天闲着没事干,光到处造谣了。 底下氛围还很火热,拿到话筒的第二个女生也趁着这股沸腾的气氛,再接再厉地问:“那您的意思是,是您先对您太太动心的,对吗?” 这话一出,底下有人开始抱怨。 “这问的什么废话啊,不是先动心的话,怎么可能先追求,浪费了一个问题啊!” “啊啊啊啊啊,提问资格给我该多好,我想问问傅司长保养的秘诀是什么,为什么二十七岁的男人,穿件卫衣像二十岁男大。” 抱怨一出,再加上傅斯灼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提问的女生也开始有些踟蹰不定,她改口道:“要是您不方便回答的话,我也可以换一个问题。” “这的确涉及到我的一些隐私……”傅斯灼沉吟片刻,开口这么回。 他当然不可能,擅自将隐秘的少女心事曝光在阳光底下。 只是今天天气确实不错。 傅斯灼笑了一下,带点遗憾地道:“附中的天鹅湖边,仲夏夜,也很适合一见钟情。” 可惜那晚的月亮太害羞了,让他没看清她通红的脸。 台下的领导一听这话,脸都绿了,却偏生屁也不敢放一个。 我们京北附中适合学习,学习!!!不适合一见钟情!!! 最后一个问题,台下,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青年高高举起手。 傅斯灼看他一眼,轻叹口气,抬手请他回答。 青年起身,摘了鸭舌帽,露出一头标志性的狼尾。 他语气带了几分凉意:“想问问傅司长,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外交官?” 傅斯灼沉默片刻,说:“如果你问我现在的话,我很热爱这份外交事业。” “从没后悔过吗?” “没有。” 柯以哦了声,觉得好没意思,又戴上鸭舌帽,转身离开了。 当年first乐队五个人,从傅斯灼提出要退出乐队开始,几乎每隔两年,就会有人坚持不住要离开,到现在,乐队的初始成员,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所以还坚持个屁啊,柯以,根本都没人在意。 而傅斯灼在台上,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几秒后,移开了目光。 —— 校庆结束以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李清雯搂着沈珠楹和温慕葵,兴致勃勃地去了附中门口的那条小吃街,这里搜罗点吃的,那里搜罗点吃的。 傅斯灼和祁舟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三人后面,一个负责提东西,一个负责结账。 中途温慕葵接到一个医院急救电话,脸色便陡然变了。 祁舟开车送她去了医院。 李清雯挽着沈珠楹的手臂感慨道:“难怪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这种工作强度,还二十四小时待命,可不天打雷劈嘛。” 两人这会儿正悠闲地在附中的操场散步。 傅斯灼则临时接了一个工作电话。 “珠珠,我给你拍张照吧?”李清雯突然开口,跃跃欲试地道。 可能这就摄影师的通病,随时随地想给人拍照。 沈珠楹没怀疑些什么,只点点头,笑着说了句好。 第131章 早恋? 她手上刚好拎了罐傅斯灼给她买的橘子汽水,背后是盛大的夕阳,眉眼弯弯的,面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拍了好几张,沈珠楹脸都快笑僵了,终于忍不住问:“雯雯姐,你好了没有啊?” “好了。”李清雯走过来,将照相机递给她,问,“喜欢吗?” “喜欢。” 沈珠楹拿过相机,正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看的照片,相机就被李清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夺走了。 ”喜欢就好。”李清雯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慌忙道,“我到时候发给你嗷。” 她背着相机,突然转过身,哼哧哼哧地跑了,仿佛身后有野兽在追。 沈珠楹一脸茫然:“你跑什么啊雯雯姐?” “我工作室临时接了个大单,就不陪你散步了,再见!!!” 沈珠楹:“……” 好突然的大单,以及,雯雯姐不愧是在非洲拍狮子的女人—— 跑得真快。 沈珠楹正这么感叹着,肩就被搂住,熟悉的凛冽气味将她笼罩。 “傅斯灼。”沈珠楹仰头冲他笑了,“你今天打电话的时间这么短啊?” 傅斯灼低低嗯了声,顺势跟她十指相扣。 “走吧,去散散步。” 这个时间点,操场上的人很多,火红的夕阳几乎覆盖了大半边天。 沈珠楹吹着晚风,牵着傅斯灼的手,漫无目的地想,很奇怪,好像学生时代的每一次晚霞,都格外漂亮。 “我都没想过,会手牵着手,跟你一起在附中散步欸,傅斯灼。” 傅斯灼轻轻摩挲着她的手,眼底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轻声回:“可是我想过,手牵着手,跟你一起在附中散步欸,沈珠楹。” “真的吗?” “真的啊。” 沈珠楹语气尽量保持淡定,可惜嘴角上扬的弧度泄露了她的心情。 以及—— 她幼稚地牵着他的手晃啊晃,弧度越来越大,像是……抢到了糖果,忍不住摇着尾巴炫耀的活力小狗。 傅斯灼没忍住,笑出了声。 安静片刻,沈珠楹听到傅斯灼在轻轻哼歌。 “我们手牵着手向前走,从来没有想过会回头,或许在那个路口,我就该向右,却跟着你一起走到尽头……” 男人的声音与十年前没有什么区别,声音清朗又有少年感。 他漫不经心地,低低哼唱着,不知怎么,沈珠楹听着,心跳越来越快。 “我再也找不到曾经的自己,遇见你以后生活重新定义,历经百般洗礼,却换来百感交集,或多或少我无能为力……” 或许是因为周围十六七岁,脸上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年有点多,他此刻低声唱着歌,眼底难得带了几分稳重与意气风发。 沈珠楹也安静下来,跟着节奏,慢慢打节拍。 不知不觉,夕阳奋力洒下最后一丝余晖,天色暗了。 两个人手牵着手,几乎逛遍了校园每一个角落。 中途他们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听着教室里老师严肃无聊的讲课声,偷偷接了一会儿吻。 沈珠楹当时闭着眼睛,眼睫轻颤着,心跳声急促而又热烈。 她听着那老师的声音,不知怎么,总觉得耳熟,于是便分出心神当心去听。 应该是语文课,老师在讲苏轼的《定风波》,她的声音慢悠悠的,充满古典韵味。 她念:“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是什么意思来着? 正思考着,唇瓣便被男人恶狠狠地咬了一下,沈珠楹呼痛,抬眼便对上了男人的琥珀色的眼睛。 在冷白的路灯下,男人的眸色透亮,含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宝宝不够专心。” 他扶住她的后脑勺,再次深深吻了下去,夺走她的全部注意力和心神。 “欸欸欸——,你们哪个班的,躲在这个地方嘬嘬嘬……” 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照到了两人的脸上,傅斯灼立马转身,将沈珠楹整个护进怀里,眸光微冷。 “看什么看?”保安大叔手里拿着巨无霸手电筒,毫不畏惧地照在傅斯灼身上,瞪眼道,“嘿,你个小兔崽子,早恋还有理了?” “保安大叔,我们毕业了啊,今天是来参加校庆的。”沈珠楹抬起白嫩嫩的小脸蛋,弱弱道。 “就你?”保安狐疑地盯着沈珠楹那张脸看了一会儿,随即冷哼一声,“十八岁都没满吧?还敢冒充二十来岁的大人。” “少废话,跟我去教导处把手续办了,少跟我耍这些幺蛾子,像你们这种十七八岁的早恋小情侣冒充大人的把戏,我见多了。” “别想着能骗过我。” 傅斯灼冷着眉眼,正要开口,沈珠楹就用胳膊肘杵他一下,朝保安大叔笑得明媚又灿烂。 “好的大叔,我们马上就去教导处写悔过书,请家长过来。”过了几秒,她又一脸羞怯地确认道,“我看上去真的只有十七八岁吗?” 保安大叔冷嗤:“那不然呢?” 于是沈珠楹半强迫地拉着傅斯灼,笑眯眯地去教导处做了登记。 两人去了教导处。 教导处主任一看见傅斯灼搂着沈珠楹,一脸淡定地被“押送”过来,整个人懵了。 他是亲眼看着傅斯灼上台演讲的。 保安大叔仰头,挺胸,准备接受表扬。 “主任,抓到一对早恋的情侣!他俩偷偷在小树林里嘬嘬嘬。” 眼瞧着傅斯灼冲他淡淡点头,教导处主任两眼一黑,恨不得当场掐人中抢救。 我滴老天爷欸! 听教导处主任解释了好几遍,保安大叔这才相信自己真的搞错了,在领导面前臊红了脸,赶忙好声好气地道了歉。 “欸,你看我这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还麻烦你们俩陪着我跑一趟。” “没事的,大叔,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沈珠楹喜滋滋。 她看上去就像十八岁呀。 出了教导处,沈珠楹背着手,仰着头,慢悠悠地在傅斯灼面前倒着走路,得瑟地摇摇头道:“看来我今天这个‘大学生清透妆’化得很成功啊。” 傅斯灼轻扬眉梢,哑然失笑。 两个人无知无觉地就走到了天鹅湖。 沈珠楹“唔”了一声,说:“傅斯灼,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就是在这儿,问我还有没有一枝石榴花。” “是吗?”傅斯灼语调慢悠悠。 “是啊!”沈珠楹语气有点着急,“你不记得了啊?” “不是特别清楚了。”傅斯灼垂着眼眸,极尽温柔看向她,“要不……傅太太重新演示一遍?” 第132章 抓住你了 沈珠楹瞪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笨死了,傅斯灼。” 她后退几步,然后略微低下头,像只小牛犊子一样冲进他怀里,这回她抱住了他的腰,熟稔地蹭了蹭,嘴上还在喋喋不休。 “就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然后手里抱着一束石榴花,石榴花就洒出来了呀,不过傅斯灼你那时候就开始健身了吗?为什么当时胸膛这么硬啊?”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手伸进男人的卫衣里,漫不经心地摸了一把腹肌,没心没肺地笑了。 再然后她抬起头,发现傅斯灼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捧了一大束石榴花,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宝宝……”他语气有点无奈。 “……好哦。”沈珠楹眨了下眼睛,默默把到处作乱的手收了回来,脸上悄然透出一抹薄红。 “你的石榴花,沈同学。”他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石榴花,递给她时,扯了下唇,笑得温柔热烈,一如往昔。 “当年冒昧地找你要了那枝独一无二的石榴花,现在回赠你九十九枝。” 他说宝宝,但是还是你这枝独一无二的石榴花最珍贵。 沈珠楹愣在原地。 安静几秒,她接过那一大束石榴花,默默把自己的脸挡住了。 “好烦啊,傅斯灼!” 她声音有几分懊恼。 怎么她的色狼属性爆发得这么不是时候,把整个氛围都破坏掉了! 她转身想跑,却被男人攥住了手腕,轻轻一拉—— 他们隔着九十九枝石榴花,有了一次不远不近,不算暧昧的拥抱。 “抓住你了,花精灵。” 她听到他轻声说。 “傅斯灼……” 沈珠楹垂下眼睫,眼眶里的泪滴溜滴溜打转,最终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好吧,其实她从不感到懊恼。 她刚刚只是有点想哭,才会用石榴花挡住脸。 那束石榴花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摆了两天后,最终被做成了书签。 九十九张书签,中途沈珠楹做了二十几张就懒得做了,全部推给了傅斯灼。 其中一张石榴花书签被沈珠楹夹在了那本《撒哈拉故事》的书里面,随即被放入了书架上。 还有一张石榴花,傅斯灼将它夹在了那本数学错题册里,一新一旧两张书签,泛黄的程度有着明显的不同。 但终究会被时间染成相同的颜色。 傅斯灼始终相信,并期待这件事。 —— 日子很快过去,很快就将迎来除夕,京北市的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喜庆的红色。 沈珠楹觉得傅斯灼最近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她正低着脑袋剪花,动作干脆利落,脑子里却在凝神思考傅斯灼最近让她觉得怪怪的地方。 花店正中央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综艺《青春乐队》。 二零二五年的冬天,first乐队的队长柯以带着他的四名队员重新杀回了大众视野,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挺进了决赛。 柯以此人,作为first乐队的鼓手兼主唱,更是以过硬的实力和独特的冷幽默迅速走入了大众视野,一炮而红。 与此同时,first乐队的爆红,带火的还有另一个人——first。 此人常年出现在作词和作曲栏,却从未被爆出过真实姓名。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还是first乐队的第一任队长。 又有人扒出first乐队早年间的一个微博账号,账号上大概有将近一百万粉丝,平日里会分享一些翻唱或者乐队原创歌曲。 乐队的全部成员,包括first,都没有露过脸,颇具神秘色彩。 导演组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抓热点的机会,多次旁敲侧击,想要问出点什么,可惜柯以此人嘴比几把硬,到后面更是一个冷淡的“嗯”字走完全程。 乐队的人更是一问三不知,提起这个名字时比导演组还茫然。 first,难不成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哦,好像是有的。 可是队长每回提起这个名字,平日里死人脸一般的表情都会绷不住,咬牙切齿的,嘴巴里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 就比如此时。 乐队的成员们刚刚取得了半决赛的胜利,正聚在一块儿喝啤酒,吃烤串,聊音乐,聊梦想,天南海北的,总归是终于充满了希望。 只有柯以坐在一旁喝闷酒,眼神有点冷淡麻木,不知道在想什么,嘴里还小声嘟囔着。 离他近一点的某个队员顺便也听了几句,笑着说:“队长,你怎么又在骂你前……前前前队长,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你这些年追着他骂。” “first不会是抢了队长的女朋友吧?不对啊,队长明明是母胎solo啊。” 这些年听着柯以骂他,几个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代号first。 “那还真说不准,每年这么锲而不舍地骂,我感觉只有可能是夺妻之恨。” 柯以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没好气地叫他们滚。 很快,他微信铃声响了,“叮咚——”一声。 柯以随意瞥了一眼。 【辫儿弟】:诶呦,刚刚才看到我们老幺带领first乐队进决赛了?不错,有进步。 柯以眼眶瞬间红了。 他没好气地开始啪嗒啪嗒打字。 【kkk】:不是说坚持不下去,要回去奶孩子了吗?还关注这个干嘛? 【辫儿弟】:奶孩子也不耽误我看综艺啊,给你看看我家孩子的照片。 【辫儿弟】:[图片] 【kkk】:别问了,不能当男模。 【辫儿弟】:…… 【辫儿弟】:欸,愁人,这孩子随我,不过老大的孩子应该能当男模,你最近跟老大,还有联系吗? 【kkk】:傻逼才跟他联系。 正聊着天,又插进来一条消息。 【死耗子】:可以啊,老幺,你现在混得真不错,都进决赛了,奖金不少吧。 【kkk】:一般,没你炒股亏得多。 【死耗子】:听说决赛的冠军奖金更多?加油吧,拿了冠军,钱分兄弟一半。 【kkk】:傻逼才分你一半,跟你有个屁关系。 正跟这两个人聊着天,又一个给他发了消息。 其实自从乐队解散以后,他们也已经很久不联系了,好像曾经喧嚣着的,伟大的友谊,也随着那天的夕阳一同落下。 不过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都颇为默契地 【死胖子】:老幺进决赛了?加油,没钱了哥给你赞助。 【kkk】:你拿什么给我赞助,不是在摆地摊吗? 【死胖子】:害,现在租了个门面,你等着那一天哈。 【kkk】:我等,等你养的猪成了精上社会新闻。 第133章 敬未来 【死胖子】:嘿呦臭小子,你这嘴!当年也就老大能治治你。 柯以冷下脸。 【kkk】:能别提他了吗? 【死胖子】:你要这么说话我就不高兴了,这么多年了,老大真没什么对不住咱们的地方。 柯以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半晌,仰头抓了把头发。 没什么可反驳的。 如果让柯以来评价的话,他也仍然会认为,傅斯灼是一个很可靠的队长。 组队初期,最难的那三年,都是靠他一个人撑起来的。 那些年,拉赞助,找舞台,租借场地,还有平常各种各样的琐事,几乎都被他一个人包办了,他各方面的能力很强,经常让人忘了他当年也才十六岁,也还要兼顾学业。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年纪在队里偏小,却能让其他年龄二十岁往上,性情迥异的队员们心甘情愿地喊了他这么多年的老大。 没办法,实力还是其次,傅斯灼那个人,一提起他,就会想到他强大的人格魅力。 柯以只比他小一岁,但一直以来,都拿他当偶像,想要成为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乐队才成立一年多,他就带领他们,硬生生闯出了一定的知名度,还积累了不少粉丝。 那年,first乐队的所有人,都对他有一股近乎盲目的崇拜和狂热。 这种狂热,在2015年的夏天,乐队发行的其中两首歌火了之后,达到了顶峰。 只要再坚持下去,就是光明灿灿的未来。 几乎所有人都坚信这件事。 但也是那年,他一脸冷静地提出,要退出乐队。 柯以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怎么可能呢? 就算乐队里的其他成员都走光了,傅斯灼只靠他自己,也能组成一只乐队,也永远不会放弃。 他们的队长,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 但事实如此,也容不得辩驳。 傅斯灼的确是一个很合格的队长,走之前留下来所有他原创的词和曲,说版权归乐队所有,随他们处置。 同时留下的,还有大量的资金,人脉和场地。 一条成名的道路已经替他们铺好了,留下来的他们,只要走上去就行。 但没人愿意踏上去。 所有人都不理解,所有人都对他有怨。 桌子被拍得砰砰作响,他们把难听的话对曾经最崇拜的队长,说了个遍。 再后来,柯以眼睁睁地看着以前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们,因为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原因,一个一个地离开。 柯以也慢慢从所有人的老幺,变成了所有人的队长。 “队长,决赛马上要开始了,我有点紧张,咋办?” 舞台上,上一组乐队的表演马上就要接近尾声。 《青春乐队》决赛以直播的形式,在鸟巢举行,近两万名观众坐在台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first乐队上场倒计时,还有——最后三分钟。 就在几分钟前,柯以收到了first乐队其他三个人的加油短信。 柯以听着底下那些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心里也没底,一刻不停地刷新手机信息,手没抖,倚靠在墙边,腿悄悄地在黑暗中打摆子。 “不行啊,老大,我好紧张,想去撒个尿。” 说话的是队里如今的老幺,刚满十八岁的年纪,此刻紧张得面色发白,尿都有点憋不住了。 柯以瞥他一眼,腿继续打摆子,面上却很淡定:没出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不准尿,憋着。” “老大……,你之前都是怎么缓解紧张的啊,我真的好紧张,喘不过气了。” “我啊……” 柯以正要说话,手机就“叮咚”一声,响了。 他几乎是下一秒就低头看去,随即眼眶就红了。 【队长】:决赛加油。 妈的,九年了,终于让他等到了。 靠! 他就知道他能等到! 柯以揉了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下就有了底。 他突然就想起了高一那年,附中的烟火晚会,他们乐队第一次上台表演,当年他也说紧张,队长是怎么安慰他的来着? 好像是—— 柯以如今作为队长,同样拍了拍老幺的肩,说:“别紧张,你就把台下的人,都想象成一枝石榴花。” 老幺此时憋尿憋得脸色发红,腿开始打摆子:“队长,我没见过石榴花啊,能不能把他们都想象成……小便器。” 柯以:“……随便。” 舞台上,主持人开始报幕。 距离first乐队上场,倒计时——一分钟。 柯以环视了一圈,神色有几分复杂。 年轻的,跃跃欲试的,新鲜的面孔。 他的新队友们。 来吧! 柯以沉声道:“first乐队,全体都有——” 年龄最小的队员最先伸出手,声音青涩又坚定。 “——敬音乐!” “——敬青春!” “——敬梦想!” “——敬自由!” 柯以最后把手放上去,再次环视一圈,顿住几秒。 “——敬未来。” 灯光亮起,舞台上,first乐队五名队员准备就绪。 而傅斯灼仰头看去,脊背仍然挺拔,眸光安静又沉稳。 花店正中央悬挂着的电视屏幕上,正在直播《青春乐队》的最后一场音乐表演。 屏幕右下方,字幕缓缓浮现。 歌曲:《敬未来》 作词:first 作曲:first 编曲:first乐队 主唱:柯以 吉他:陈承 贝斯:郭泽清 鼓:柯以 键盘:陈志远 沈珠楹走过去,与傅斯灼并肩而立,安静地牵着男人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也仰着头,默默地看直播。 这天临近除夕,花店里挤满了人,有人正低头插花,有人坐在原木椅上看书,还有人买了一杯咖啡,正低着头处理工作。 都在一声清脆的鼓响后,偏头看过去。 小春和小桃听不到声音,也仍然好奇地抬起头,想看看珠珠老板那么认真地,是在看什么呢? 舞台上,柯以戴好耳返,转动鼓棒,握着话筒开始唱。 “粉笔灰落在第三排窗口 折纸飞机穿过钟楼 我们抱着书本在走廊奔跑 蝉鸣声推着云朵向前游 橡皮擦改不掉时光褶皱 考卷下藏着整片宇宙 敬未来一杯橘子汽水 气泡里炸开十六岁的无畏 当流星划破自习室的窗帷 我们约好要成为宇宙与银河 敬岁月一捧月光如水 倒映着秘密基地的野蔷薇 就算明天被大雨淋湿墙角 掌心的温度还停在初见那刻的晨晖 当现实把棱角磨成鹅卵石 我们依然在暴雨里写诗 用自行车链条丈量城市 把叹息折成纸船顺流而驰 看啊漫天星子正在春天发芽 长成我们嘴角漂亮的星花” 第134章 樱桃椰奶冰 一曲完毕,傅斯灼移开眼,没再看这场比赛最后的投票结果,反而垂眸看向沈珠楹。 “宝宝,我们再去华大走一圈吧。”他轻声说。 “好啊。” 于是打完烊,两个人又再一次来到华大。 大约是临近除夕,大学生都回了老家,大学城周边的美食店生意很冷清,两个人边走边逛边吃,一路走走停停,不自觉又走到了上回的那家板栗鸡,老板仍然在里面忙忙碌碌。 沈珠楹此时已经吃饱了,但是没有人能拒绝一顿板栗鸡。 于是她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傅斯灼。 傅斯灼戳了颗姑娘没吃完的章鱼小丸子扔嘴里,一脸淡定地开始背锅:“走吧,我想吃板栗鸡。” 于是沈珠楹兴高采烈地跑进了店里。 “大叔!来一份板栗鸡,中辣!” “诶呦,珠珠,又跟老公过来了呀!” 老板一看见是她,笑呵呵地应下了。 中途傅斯灼出去接了个电话,再进店的时候,他手上就莫名多出来了一盘樱桃椰奶冰。 沈珠楹一眼就看出来,是在她大学时期常跟朋友去的一家饮品店买的。 不过……她记得这款冰因为销量不好,早就下架了呀。 沈珠楹拿出勺子舀了一口进嘴里,满足眯眼,眼睛亮亮地看向他:“傅斯灼,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款冰?” “也许是……心有灵犀?” 沈珠楹撇了一下嘴,因为只有一个勺子,她又舀了一口递到傅斯灼嘴边,说:“才不信呢,傅斯灼,你一定有秘密瞒着我。” 傅斯灼低头吃了一口,没接她说的话,只说:“宝宝,明天抽个时间,我们去滑雪吧。” “……滑雪?”沈珠楹戳了颗樱桃扔进嘴里,歪头眨眼,“可是我不会啊。” 傅斯灼弯眸看她:“你有老公。” “有老公我就什么都会了吗?” 傅斯灼嗯了声,说:“我教你。” “那要是你也不会怎么办?” 傅斯灼语气轻飘飘地:“那学了以后教你。” 沈珠楹笑了:“那好吧。” 吃完板栗鸡,两个人又手牵着手来到华大的远春园散步。 与上回被单身狗追着拿雪球砸的情况不同,这回在路上散步的情侣很多,安静又亲密的,偶尔低笑着说说话。 而她跟傅斯灼只是其中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 这几天京北市的天气又开始转冷,远春园寒风萧瑟,沈珠楹远远看着天上的落叶孤零零地打着旋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幕她期待已久,而且—— 她偏头看着男人在冷风中愈发清晰的棱角,心底莫名涌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傅斯灼抱着她去洗漱。 沈珠楹脑袋昏昏沉沉地搭在男人肩窝,打了个哈欠,顺手拿过男人递过来的牙刷,咬进嘴里,含含糊糊地抱怨。 “怎么这么早啊?” “地方有点远。”傅斯灼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等一下在车上再睡会儿?” 沈珠楹嗯嗯两声,然后又说:“傅斯灼,我感觉你最近有点怪怪的。” 傅斯灼眼神微动:“哪里怪?” 沈珠楹在男人怀里拱了两下,笑了,没心没肺地说:“怪好看的。” 傅斯灼:“……” 到达滑雪场的时候,指针正好指向上午十点。 偌大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滑雪场,此刻一个人也没有,冰天雪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滑雪场里面怎么只有我们啊?”沈珠楹眼底划过几分惊喜,“好幸运啊,傅斯灼,我们一不小心就包场了!” “嗯。”傅斯灼扯唇笑了,说,“好幸运啊。” 沈珠楹费了点儿劲,在傅斯灼的帮助下顺利穿上了粉色滑雪服,雄赳赳气昂昂地,打算大干一场。 傅斯灼站在一旁,穿了一身黑色的滑雪服,整张脸基本上被挡住了,看上去却莫名很有感觉。 沈珠楹啧啧两声,在心底感叹。 果然,帅哥是一种氛围感。 沈珠楹花了点时间,在傅斯灼的指导下学会了一些基础的滑雪动作,在平地上滑了一会儿,自我感觉良好,此刻自信心爆棚。 她甩了甩傅斯灼扶着她的手:“好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你了,师父,你离我远一点,我出师了。” 傅斯灼轻扬眉梢:“你确定?” “确定啊。”沈珠楹喜滋滋,“我好聪明呀傅斯灼,才学了两个小时就出师了。” 男人失笑,再次问她:“你确定?” “确定啊。” “好。” 傅斯灼缓缓松开了。 刚一松开,沈珠楹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她咽了下口水,略微紧张地眨眼睛,嘴里面小声嘟囔着傅斯灼刚刚教她的话。 “上半身放松,双脚与肩同宽,膝盖微屈,使用八字形控制速度……” 沈珠楹结结巴巴地,又看向他,问:“是外八还是内八来着?” 傅斯灼被她可爱得不行,偏头笑着说:“初学者是外八。” “哦,外八……” 沈珠楹咽了下口水,缓缓做出一个内八的姿势。 “……” “我现在……已经不是初学者了,是一个成熟的滑雪者,内八也很好,我可以的。” 沈珠楹不想承认是因为自己太紧张,所以不小心做错了姿势。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双板,感觉自己此时滑动的姿势像外婆家里面养得那群大肥鸭。 沈珠楹气鼓鼓地看向站在一旁,已经笑得肩膀在乱颤的男人:“傅斯灼,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 他这是实话,但是沈珠楹不信,她低下头,继续默默控制滑板,试着滑了两步,还是感觉自己像大肥鸭,于是欲哭无泪地看向傅斯灼,一脸生气地道。 “傅斯灼,有没有更体面一点的姿势啊,用这个姿势滑雪好丑啊!” 傅斯灼敛了笑,凑近她,正打算继续扶着她,沈珠楹脚底便一滑,身体往后仰去,男人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的腰,但是她下半身完全失去了平衡,连带着傅斯灼一块往下拉—— 两个人一块儿倒在了地上,傅斯灼整个把她抱进了怀里,摔倒在雪地上,人不受控制地闷哼一声。 沈珠楹此时正整个人都趴在傅斯灼身上,低下头,略显紧张地低头看他。 “你没事吧傅斯灼?” “没事。” “没事就好。”沈珠楹松了口气,正打算起身,却被男人箍住腰,动弹不得。 傅斯灼隔着护目镜看向她。 沈珠楹整张脸都被滑雪装备遮挡得严严实实。 看不见那双眼睛,他又实在想念。 于是傅斯灼摘下沈珠楹的护目镜,她明媚的眼睛也终于露了出来。 傅斯灼满足地呼出一口气,低声对她说:“沈珠楹,也帮我摘一下护目镜。” 他说我想吻你。 第135章 愿望清单 傅斯灼颤抖着睫毛吻上来的时候,沈珠楹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大学时期上水课的时候,无聊写的愿望清单。 那年毕业季,她寝室里的其他室友们都交了男朋友,果断撬了水课约会去了。 而沈珠楹当时孤零零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恶狠狠地写下了一张愿望清单。 “沈珠楹2018年愿望清单(必实现版) 开一家花店(?) 跟妈妈和姐姐一起毕业旅行(?) 给每一个好朋友都寄一束花(?) 忘记a同学(x) 遇到下一个心动对象,并狠狠追求他,让他成为我男朋友(x) 跟男朋友一起在华大校园散步(x) 跟男朋友吃一份樱桃椰奶冰(x) 跟男朋友一起去滑雪,假装滑倒跟他亲嘴(x) 跟男朋友一起……泡温泉?(划掉)这个要跟老公才能做。(x)” 现在是2025年,沈珠楹趴在a同学身上,被男人掌住后脑勺,这样熟悉而又亲密地接吻。 心脏仍然扑通,扑通,热烈地跳动。 沈珠楹轻轻眨眼,感受着唇上柔软的触感,然后迟缓地想。 哦,现在的她,好像除了第四个愿望,都要实现了。 沈珠楹眼眶悄悄红了,她低着脑袋,配合着男人密密鼓鼓的节奏,默不作声地,更加用力地跟他接吻。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仍然没学会滑雪,光压着大帅逼接吻了。 “没关系,你想学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来。”傅斯灼这样安慰她。 当时两人已经回了酒店,关上门,傅斯灼压着她,终于迫不及待地,裹着情欲地,不加任何掩饰地吻她。 他当时把她衣服都解得差不多了,沈珠楹勾着男人的脖子,被他吻得眼底同样带着欲望。 “宝宝。”他分开一些,低喘着气,毫无阻碍地,轻轻摩挲着她的腰,笑着,明知故问,“想先做还是先洗澡?” “……” “傅斯灼!”带着羞恼。 他分明知道。 “好喔。” 他说宝宝,那干脆就一起。 …… 后来洗完澡,傅斯灼帮她穿好浴袍,抱着她出来了。 他靠在床头,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然后插上吹风机,修长的指尖轻轻按摩她的头皮,动作熟练地给她吹头发。 沈珠楹没什么力气地仰靠在傅斯灼胸膛上,听着吹风机在她耳边嗡嗡,仍然能感受到男人刚刚残留的心跳声。 是他在那时特有的节奏,很剧烈地跳动。 “傅斯灼,你在哪里找到我那张愿望清单的?” 她自己都不记得把这张纸扔到哪里去了。 “想起来了?” “嗯。” 傅斯灼动作顿住片刻,喉结轻轻滚动,坦诚道:“在你看的一本书里,叫《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他把她放在书房里的那些书,全都看完了。 沈珠楹哦了声,想了想,又问:“那张愿望清单现在去哪里了?在你那里吗?” “没有。”傅斯灼垂眸,专心给她吹头发,然后轻声答,“我放回原处了。” 沈珠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支着下巴,清澈的眸子回看他:“傅斯灼,你看到这些,会感到很有压力吗?”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她这样偷偷注视着他,现在他迟缓地察觉到她的目光,会感到有压力吗? “沈珠楹。”傅斯灼愣住,随即轻叹口气。 他关了吹风机,托着她的下颚,再次轻轻吻了她一会儿。 沈珠楹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和珍重。 不知道为什么,沈珠楹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终于停止吻她,反问道,“虽然迟了许多,但我仍然想问,现在愿望实现了,沈珠楹,会觉得开心吗?” 沈珠楹思虑几秒,最终仰头看着他,眼底有最真切的笑意,说:“开心。” “开心就好。” 他说沈珠楹,你只要考虑到自己开心就好。 “我不会觉得有压力。”傅斯灼轻吻姑娘的发顶,低声道,“我只觉得很荣幸。” 是真的很荣幸你能出现。 是真的很荣幸能得到你的喜欢。 “哦。”沈珠楹吸了吸鼻子,得瑟地摇了摇脑袋,“那确实,我这么漂亮优秀,被我喜欢确实是你的荣幸。” 沈珠楹仰头看向他,眼底满是跃跃欲试:“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啊?” 傅斯灼“唔”了声,轻挑眉,语气暧昧:“做点……跟老公才能做的事。” 沈珠楹“啊”了声,脸悄悄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可是我们刚刚……不是做过了吗?” “做过什么了?”他笑得不行,问。 “就是……”沈珠楹看不得他那得瑟样,于是毫无顾忌地扒拉着他的浴袍,指着男人硬朗胸膛上,新鲜的红痕,气急败坏地道,“做过了呀!” “风信子小姐。”傅斯灼一脸矜持地裹好浴袍,重新盖住上边的红痕,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说泡温泉,你想到哪里去了。” 沈珠楹:“……” 装货。 “嗯?想到哪里去了?”他笑着,继续追问。 “你好烦啊!傅斯灼!” 沈珠楹拿起抱枕打他,不愿承认自己现在有点想涩涩的。 两小时后,酒店露天温泉内。 “傅!斯!灼!” “……嗯?” “不是……嗯……泡温泉吗?” “这不是……泡着呢吗?” “……你大爷的,傅斯灼!” 是这么泡的吗? “诶呦,宝宝。”他低声笑。 那天傍晚,热气缭绕,沈珠楹插入男人湿润的额发,难耐地仰头,注意到天边回馈的晚霞浓烈而盛大,美到让人窒息。 —— 再次回到清风园,已经是两天后了。 沈珠楹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家大肥猫,顺毛撸了两下。 傅斯灼送她回到清风园以后,就兢兢业业地去上班了。 沈珠楹这会儿思绪发散着,突然就想起了那张夹在书里的愿望清单,正打算上楼去找找,就收到了沈珠玉给她打的电话。 按了接通,那头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姐?”沈珠楹奇怪地问。 “那个……”沈珠玉清咳一声,语气有几分尴尬,“妹啊,姐告诉你件事儿。” 喊她……妹妹? 上次沈珠玉这么喊,还是在十年前。 坏了,她姐这是做了天大的亏心事了。 “什么事?你不会……又跟嘉呈哥分手了吧?” 沈珠玉沉默两秒:“猜反了。” 沈珠楹哦了声,一脸稀松平常地道:“那就是又复合了?” “……” 安静几秒。 沈珠玉说:“猜浅了。” 第136章 自由过了火 沈珠楹撸猫的动作顿住,眼底闪过一丝不妙。 “……” “你不会是……” “对。”沈珠玉一脸淡定地肯定了她的想法,“我跟那货结婚了。” 沈珠楹沉默了整整五秒,随即咆哮声传遍了一整座别墅。 “沈!珠!玉!” “你要死啊!” 猪猪原本懒洋洋地趴在她怀里,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铲屎官的按摩服务,蓦地被吓得一激灵,“pia叽——”一声,摔地上了。 沈珠玉也被她吼得一激灵,不甘示弱地反吼回去:“……你吼这么大声干森莫啦!” 沈珠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理由?还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几个,你跟妈说了吗?” “我还没跟妈说,这不是……想找你先商量商量对策,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见面说吧。” “废话,我没空也得有空。” 沈珠楹此时额角直抽抽。 她终于开始理解沈珠玉当时听说她结婚,立马就急吼吼订机票的行为了。 如果沈珠楹现在有超能力,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瞬移过去,把她姐现在脑子里进的水给倒出来。 —— 见面的地点仍然是花间集。 不过沈珠玉本来一脸淡定地坐在门口的原木椅上喝咖啡,被沈珠楹半强迫地拉进了里间。 “干嘛非得在里面聊?”沈珠玉一脸莫名其妙。 沈珠楹板着脸:“家丑不可外扬。” 沈珠玉:“……” 听她讲完事情的经过,沈珠楹的脸色有几分复杂。 “所以……也是你提的结婚?” 沈珠玉“昂”了声。 “喝了点小酒,一时冲动?” 沈珠玉继续“昂”了声。 “你可拉倒吧。”沈珠楹无情拆穿她,“怕不是酒后吐真言。” 她叹了口气,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能处处,不能处就离,哪有那么复杂。”她一脸洒脱。 沈珠楹:“……我是问你,打算怎么跟妈交代。” 毕竟沈桉女士针对沈珠玉小姐次次吃回头草的行为,每回给予了最高层次的精神攻击。 “要是让妈知道,你不仅爱吃回头草,还直接把草场包下来打算吃一辈子,估摸着会被你气出心脏病。” 沈珠玉默默搅拌着咖啡,随即抬起头,难得带几分讨好地看向她,商量道:“你能不能……” 沈珠楹:“……你想都不要想。” 十分钟后,沈珠楹帮忙拨通了沈桉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两姐妹都深吸一口气。 “……喂,妈。” “嗯,在呢,怎么了?” “是这样的……”迎着沈珠玉鼓励的目光,沈珠楹硬着头皮问,“妈,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沈桉女士声音带几分愉悦,“舞蹈机构这几天生意不错。” “怎么了,你又闯什么祸了?” “不是我。”沈珠楹沉默几秒,飞快道,“是我姐,她结婚了。” 沈桉安静几秒:“……你表姐?” “……不是。”沈珠楹艰难回,“亲姐。” 那头静默了整整两分钟。 许久,沈桉的声音透过话筒,一脸平静地传来。 “你亲姐在旁边吧,叫她接电话。” 沈珠楹:“……遵命。” 臣退了。 她松了口气,果断把手机递给沈珠玉。 沈珠玉把耳朵伸过去,小心翼翼地喊了句:“妈。”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你tm……” 沈珠玉把手机远离一些:“……” 骂了她整整一个半小时,沈桉说:“手机没电了,沈珠玉,你给我滚回家来,继续挨骂。” “至于你,沈珠楹——” “欸。”沈珠楹乖巧应了声。 “——你也滚回来,我该反思一下了。”沈桉冷笑一声,“是不是我给你们的自由过了火。” —— 两人回到家里客厅的时候,沈桉端坐在主位,看见沈珠玉,又是好一通骂。 骂到最后有些痛心疾首。 “当初把户口本给你们,是怕你们有什么急事要用到,不是要你们闪婚的!!!” 两个人老老实实地站着,明明是她的女儿,却被训得像孙子。 最后沈桉冷静下来,问:“你跟你那个炮……不是,前男友,这些年分分合合,怎么突然想到要结婚了。” 沈珠玉:“……就是喝了点儿酒……” “小玉。”沈桉打断她,脸色终于柔和下来,说,“你一直以来都喝不醉。” “珠珠才是一杯倒。” 沈珠楹:“……” 她站在一旁,又莫名躺枪。 “小玉,一直以来,你都比珠珠让我省心。”沈桉抬眸看向她,“但是在感情上,你远不如珠珠坦诚。” 沈珠玉安静几秒,最终垂下头,承认道:“那可能就是有点喜欢。” “行了,知道了。”沈桉最终挥了挥手,妥协道,“既然已经结了婚,那就带回来看看吧。” “好的,妈妈。”沈珠玉这会儿心虚,看上去异常乖巧。 “对了,你那个前男友,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沈珠玉:“……男模。” 沈珠楹:“……” 她想起了上回在酒吧遇上的男模,于是问:“是正经男模吗?” 沈珠玉看她一眼就知道她脑子里放的什么屁。 她翻了个白眼道:“舞台上走t台的,正经男模!!!” “……那就好。”沈珠楹松了口气。 沈珠楹想了想自己的流程,一本正经地道:“那下一步是不是该双方父母见面了?” 沈珠玉沉默两秒,说:“他父母双亡,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沈珠楹:“……” 我真该死啊。 —— 吃饭的地点是徐嘉呈定下的,在一家五星级酒店。 傅斯灼也被抓过来充当壮丁。 本来按理来说,是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这个妹夫来考察姐夫的。 只是沈桉女士坚持道:“咱们一家人里面,谁靠谱啊?谁都不靠谱,就只有小灼还稍微像样一点。” “他看人准,哎呦,我们小灼啊,最是聪明懂事。” 一提起傅斯灼,沈桉女士就笑得像朵花。 三人进去的时候,徐嘉呈就立马起身迎接,跟着他站起来的,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 听他介绍道,这位是他孤儿院的院长,唯一的亲人。 一顿饭吃完,沈桉女士再次变脸。 “哎呦,我们嘉呈,真是有出息啊,小时候也不容易,这么多年在外打拼,一定受了不少苦。” 她看向沈珠玉:“你别老欺负他!人家这么老实本分一小伙子。” 沈珠玉扶额:“……他老实?难怪您老看上渣男呢。” 他要是老实,沈珠楹家里那只大肥猪都能上树了好吗??? 第137章 是我想你 沈珠楹站在一旁,低声对傅斯灼说:“傅斯灼,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想跟姐姐睡。” 傅斯灼抿唇看向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没说话。 “好不好嘛,傅斯灼。”她拿小拇指勾了勾他的指尖,声音有几分软。 “……沈珠楹。”傅斯灼语气无奈。 怎么又撒娇。 沈珠楹当晚还是成功跟沈珠玉睡在了一块儿。 “姐姐,你怎么突然决定要跟嘉呈哥结婚呀?”她抱着沈珠玉的胳膊,一脸依恋地蹭了蹭。 “也没有……很突然吧?”沈珠玉想了想,说,“就是觉得,分分合合这么多年,总要有个结果了呀。” “而且,我跟他之间的这段感情,总归还是我对不住他多一些。” “所以这一次,我想当更主动一点的人。” 沈珠玉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每一次分手都筋疲力尽,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却又总在下一次见面,情不自禁地,像两株藤蔓一样紧紧将彼此缠绕。 徐嘉呈总是会在吵架的时候问她。 “沈珠玉,为什么每一次遇到什么事,你想的都不是跟我一起去克服,而是在第一时间将我抛下。” 为什么呢? 沈珠玉轻叹一口气。 大约是觉得不忍心。 大约是不想他太辛苦。 “别聊我了,聊聊我的宝贝珠珠。”沈珠玉轻轻揉她的脑袋,“跟a同学的婚后生活怎么样啊?” “就……还可以呀。” 提到傅斯灼,沈珠楹的脸就不自觉红了,转身蒙进枕头里,声音却仍然透着几分掩不住的笑意。 是少女的羞涩。 “就只是……还可以吗?”沈珠玉了然地笑。 安静几秒。 她听见沈珠楹说。 “很幸福呀。” 沈珠楹说:“就是……很庆幸跟他提出要结婚的幸福呀。” “姐姐,他在几天前,知道我喜欢他很久了。” “嗯?你告诉他的吗?” “没有。”沈珠楹支着下巴,说,“他自己发现的。” 沈珠玉说:“早就猜到会有那么一天。” “怎么会呢?”沈珠楹说,“我以为我会瞒得更久一点。” “傻瓜珠珠。” 因为你的满心欢喜,就算绞尽脑汁地想藏住,也会在不经意地时候显露出来啊。 “但是……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沈珠楹眼底藏了几分得瑟。 “什么?”沈珠玉偏头,注意到自家妹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于是整颗心都软了下去,柔声道,“你先说说看。” “就是……”沈珠楹凑到她耳边,满心欢喜地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原来他有悄悄关注我两年多欸。” 沈珠玉愣住,眼眶蓦地红了。 “真的啊?” “真的啊。”沈珠楹点了点头,然后说,“他也会看我之前看过的书,会看我爱看的电影,会跟我一起经营花间集,会特意学习手语……” 沈珠楹又想起了他在很早之前,就夹在数学错题册里的那株石榴花,然后说:“总之——” “我想我真的,在很早以前就收到他的回馈了。” 原来在这条名为暗恋的路上,她从来都不是孤单一个人。 “所以姐姐不要再替我感到不值啦,他真的对我很好。” “珠珠……”沈珠玉鼻子有点酸,抱着她说,“你总是那么细心。” 沈珠玉要承认。 她的确,从头到尾,都在替沈珠楹感到不值。 因为这十一年,她真的看到了很多。 亲爱的妹妹,你的努力总是得不到回馈。 她看到沈珠楹为了他熬夜去学那些怎么学也学不懂的数学题,可是高考成绩出来,拖后腿的也还是数学。 她看到沈珠楹与华大失之交臂,偷偷躲在房间里哭了好几天,眼睛都哭肿了,最终还是决定复读。 她看到沈珠楹考上华大,笑着在梨树下冲她挥舞着录取通知书,却又在一眨眼蹲在华大门口哭,说姐姐,我怎么又晚了一步。 沈珠玉总是会想——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值得她等了一年又一年。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与那个叫傅斯灼的人无关,沈珠玉也仍然忍不住开始讨厌他。 讨厌他的一无所知,怎么能那么轻松。 但是如果现在,他真的让珠珠感到幸福的话,沈珠玉想,她也可以单方面原谅他的一无所知。 两姐妹就这样小声地聊了许久,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沈!珠!楹!” 第二天上午,“咚——”的一声。 沈珠楹坐在地毯上,一脸淡定地揉着自己的屁股。 而沈珠玉摸着自己脸上的牙印,一脸冷漠地想,错了,她不应该讨厌傅斯灼。 因为他每晚都要忍受这种睡相的沈珠楹,才是真的很可怜。 “你怎么回事?傅斯灼是怎么忍受你的?” 沈珠楹“啊——”了声,略显心虚地道:“没有啊,我平常跟他睡的时候,睡相都很好的。” 沈珠玉:“我是秦始皇你信吗?” 沈珠楹:“……” 而傅斯灼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可怜了。 他此时站在客厅,微仰着头,正在系衬衫扣,系到一半,他动作顿住,碰了碰锁骨上方的咬痕,轻抬眉梢。 眼底有几分遗憾。 咬痕快消失了。 傅斯灼拿出手机,想了想,给她发了一句。 【first】:“珠珠,猪猪想你了。” 过了几秒,又补充一句。 【first】:“想得都饿瘦了。” 大概中午的时候,傅斯灼坐在办公桌上,收到了女生的回信。 【风信子小姐】:饿瘦了? 【风信子小姐】:那我晚几天再回来吧,正好给猪猪减减肥。 傅斯灼:“……” 她轻叹口气,长按语音条,拖长了嗓子,无奈道:“老婆——” 她分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沈珠楹似乎不为所动,也发过来一条语音,语气一本正经。 【风信子小姐】:怎么了?老公。 老公两个字,被她念得铿锵有力,语气坚定得似乎要入党。 傅斯灼被气笑了。 他安静几秒,终于妥协,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而嘴上说着要晚几天回去的沈珠楹,此时已经回到清风园,一脸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上顺着猫毛,不紧不慢地点开了语音条。 窗外阳光撒进来,室内充满了两个人相处的温馨相处过的痕迹。 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娓娓道来回荡在客厅。 他说:“老婆,是我想你。” 第138章 一切都圆满 听到这句话,沈珠楹满意了。 她清咳一声一脸得瑟地给傅斯灼发了句语音。 【木字满盈】:行吧,那你等我摆驾回宫。 【a同学】:谢皇上。 傅司长最近很上道啊。 沈珠楹盯着那三个字笑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之前被夹在书里的愿望清单,于是拎起正在吃猫条的猪猪就走。 猪猪炸毛:“喵喵喵?” “走喽猪猪,跟妈妈去书房看书,顺便陶冶一下情操。”她又揉了揉猫肚子,一脸遗憾地道,“让你肚子里也装点墨水。” 猪猪:“……” 沈珠楹拎着猫进了书房,随即把它放到一旁的沙发上,又拿了一本《犬猫营养学》放到它面前,翻到“猫脂肪肝”那一页,一本正经地叮嘱道:“乖乖看书嗷,看完才有猫条吃。” 大胖橘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傲娇冲她翻了个白眼。 沈珠楹转身走到书架处,开始认真找那本《阿尔吉侬的花束》。 中途大胖橘拖着自己肥胖的身躯,慢吞吞地挪到了书桌边,盯着在它看来十分“高大”的书桌看了一会儿,随即矫健一跳—— 果然没跳上去。 生活不易,猪猪叹气。 大胖橘于是又挪到沈珠楹腿边,咬住沈珠楹的裤脚,晃了晃。 沈珠楹低头看向它,问:“怎么了?” 它轻抬下巴,往书桌那儿傲慢一指。 沈珠楹盯着它圆形的下巴,陷入了沉默。 所以是哪个方向? 猪猪再次叹气。 它将沈珠楹扯到了书桌前。 “是那本书在书桌……” 沈珠楹语气顿住。 她视线一转,注意到书桌上放了一本崭新的相册。 相册的封面写了一行字——“关于风信子小姐” 沈珠楹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地打开了那本相册。 因为随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们之间的隐私界限也越来越模糊,有很多东西,好像不需要再分你我了。 更何况,风信子小姐,是她。 入目便是他们看上去还略显生疏的结婚证件照,沈珠楹拿出来,发现后面还写了几行字。 「2024年10月13日 风信子小姐,我们结婚了。 你埋怨我为什么不笑,但是请相信,我是真的紧张。」 再往后,下一张,隔着车窗和一簇热烈的紫罗兰,沈珠楹笑着递了一束花给客人。 「2024.10.26 第一次接你回家,好奇妙的感觉。 风信子小姐,真高兴今天天气很好。」 再下一张,隔着一扇浅紫色纱帘,她正在认真浇花。 「2024.11.6 出差了十几天,再一次见到你,你好像生气了? 风信子小姐,今天下雨了,希望以后出差的时候,你会对国外的月亮感兴趣。」 …… 又一张,是沈珠楹低着脑袋,坐在餐桌上吃饭的照片。 「2024.12.6 第一次下厨,你说我熬的粥很好喝。 也许我应该忽略掉垃圾桶里的那些废料,若无其事地对你说声谢谢。」 “诶呦,我就说他第一次做,厨艺不可能这么好。” 沈珠楹小声嘟囔着,随即抹掉不自觉溢出来的眼泪。 是真的没想到,她会被这样认真的记录着。 沈珠楹一张一张地往后翻,亲眼目睹了这些照片后,厚重而又绵长的爱意,她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完全失去形象。 直到她翻到后面的照片。 是前几天,李清雯给她拍的那张照片。 沈珠楹在京北附中内,站在浩大的夕阳前,手里拎着橘子汽水,笑着比出一个“耶”。 但是与之前她看到的照片不同的是,背景变了。 傅斯灼的背影出现在了照片中。 不—— 不对。 这回不是背影。 傅斯灼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手上也提了一罐橘子汽水,笑意温柔地看着她,跟她比了一个同款姿势。 「2025.02.24 宝宝。」 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几次落笔,最终也只写下这两个字,举重若轻的,却总让人觉得遗憾。 但是沈珠楹看懂了。 他想说宝宝,是真的抱歉,当时只留下一张背影。 他注意到了。 沈珠楹捂着嘴,眼泪早已喷涌而出,泣不成声。 他终于,也注意到了。 沈珠楹几乎是在下一秒转头,找到了自己的那本相册,然后翻到了之前的那张照片。 她那年十六岁,手里拿着一罐橘子味汽水,对着镜头,笑着比了个耶。 身后是熟悉的红绿色跑道,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们成为了她的背景板。 但其实不是背景板—— 因为主角就在她身后。 那年附中运动会,傅斯灼获得了一百米短跑的冠军,在离她很远的身后,他手里拿了块金牌,正侧着脑袋,整个人背对着她,笑着跟别人说话。 沈珠楹当时把手机递给沈桉,让她拍下了现在这张照片。 他在十六岁那年没有看见她,却在二十七岁那年,眼里只有她。 沈珠楹垂眸,抹了把眼泪,拿着那本旧相册,继续往后翻。 再次看见了她跟周煜的那张合照。 其实拍照的时候,沈珠楹并没有意识到,后面的人群里,出现了傅斯灼的背影。 是在后来,拍那张照片的人把照片传给她,她随意一瞥,就注意到了身后汹涌人群中,总是那样孤独的背影。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傅斯灼,为什么在后来遇到你的每一次,你都那样沉默而辛苦呢? 于是她把照片打印出来,在照片的背后,写下了一段话。 “to:a同学 毕业快乐,遥祝未来的你,路都宽广,前途也光明。” 如果没有的话,也真的很希望你能感到快乐。 沈珠楹到现在,其实已经忘了她写下这段话时的心情了。 但是她翻开了那本新相册,发现了一张新合影。 是在几天前,两人去华大的校园散步时拍的。 照片上,仍然是傍晚,而沈珠楹那时正偷偷看躲在一旁亲嘴的小情侣,没看镜头。 但是原本说要去接个工作电话的傅斯灼,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她。 笑着的,目光绵长而温柔。 仍然只占据了照片的一个小角落,眸光却只落在她身上。 沈珠楹翻开照片背面。 “to:风信子小姐 迟来的毕业快乐,近祝现在的你,万物明朗,一切都圆满。” 第139章 也很贵 傅斯灼下班回来后,下意识地往客厅看去—— 那里一盏孤黄的灯光静静地照着,此刻空无一人。 傅斯灼轻叹口气,将手里买的板栗放在玄关处,再次点开他跟沈珠楹的聊天框。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最后一句。 【first】:谢皇上。 傅斯灼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随即开始打字。 【first】:皇上考虑好了吗?准备什么时候摆驾回宫。 【first】:我现在去接你,好吗? 耐心等了几分钟,没得到回复,傅斯灼给她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好几秒,这才接通。 那头呼吸声很重,一直没说话。 于是傅斯灼低声问道:“珠珠,现在还跟姐姐在一起吗?” “没有。”声音还挺平静。 但是傅斯灼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再次拿起车钥匙,打开门往外走。 “怎么哭了?你在哪里?我现在来接……” “我在家,傅斯灼。”她打断他,小声道,“我就在我们的家。” 傅斯灼脚步顿住。 沈珠楹说:“我现在就在楼上书房。” 她声音带几分哭腔。 “傅斯灼,你过来抱抱我吧。” 傅斯灼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刚一打开门,一抹娇小的身影就立马冲进了他怀里,像只毛绒绒的小球,使劲儿蹭了蹭他。 “怎么了?”傅斯灼双手捧着她的脸,给她抹去眼角的泪,声音很轻,“怎么哭了?” 沈珠楹眨了下眼睛,说:“我看到了,傅斯灼,你做的那个相册,是给我的吗?” “怎么会还有别人呢?”傅斯灼愣住片刻,随即喊她,“风信子小姐。” 虽然本来是打算在除夕那天给她的,但是……其实什么时间都可以,只要对象是她的话。 “好吧,我很喜欢。”沈珠楹再次满足地蹭了蹭他,小声说,“真的很谢谢你,傅斯灼。” 其实在傅斯灼做出这些事情,沈珠楹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她真的很需要傅斯灼的回馈。 她大约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私。 沈珠楹想,她需要傅斯灼能回馈给同样多的爱意,好让她在心底,慢慢地去弥消那些年的不平衡。 “宝宝……”傅斯灼抱着她,抱得很紧,随即低声道,“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沈珠楹感觉到傅斯灼轻吻她的鬓角。 他低声对她说:“沈珠楹,谢谢你爱了我我这么多年,我真的,很需要你的这份爱。” “真的吗?”沈珠楹吸了吸鼻子,说,“那就太好了,傅斯灼。” 沈珠楹其实一直感到惶恐。 她很怕自己会给傅斯灼带来压力。 假如她只是一个遥远而沉默的观察者,并没有飞蛾扑火般地奔向他,一次又一次,那么这份爱,当然会只有柔和与喜悦。 但是很可惜,她其实很贪心。 她是一个笨拙又努力的追随者。 她从头到尾,都想要得到他,想跟他产生交集,最后像现在这样,坦诚而明亮地拥抱,亲密而柔软地接吻。 那么,假如她现在真的得到,是会想要回馈的,是需要同样热烈而真诚的爱,来浇灌这些年的贫瘠。 于是傅斯灼捧着她的脸,垂颈,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沈珠楹,你给我一点时间,我都会一一补偿给你。” 我会努力地拼凑出你的来时路,然后一步一步地,如同你曾经奔向我一样,飞奔向你。 沈珠楹安静片刻,满足地笑了。 “你真好,傅斯灼。” 明明没必要如此真诚。 “你更好,沈珠楹。” 明明没必要如此辛苦。 “那现在……我想问一些高中那会儿,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沈珠楹脸上出现了几分严肃。 “好,你问。”傅斯灼神色变得郑重。 “就是……我想问问……”她顿住几秒,诚恳询问,“你高中时期内裤也穿这么贵吗?” 傅斯灼:“……” “……沈珠楹。”他哭笑不得地喊她。 这要他怎么回答。 “好喔。”沈珠楹埋在他怀里笑得不行,这才又问,“我其实想问,你高中那会儿总是喜欢哼歌,是哼的什么歌啊?” “那时候国外爱听ckguns的歌,国内听周杰伦比较多。” 傅斯灼语气顿了顿,最终把脑袋埋在她肩头,声音很低地说:“也很贵。” 啊啊啊啊啊啊! 沈珠楹噗嗤笑出声,说:“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谁关心他高中那会儿内裤贵不贵,她可没那么变态。 傅斯灼轻叹一声,说:“我知道。” 不过还是说了。 “喔呦——,傅斯灼。” 沈珠楹安静片刻,开口道:“你现在好爱我啊,傅斯灼。” 她仰头,努力想从男人怀里钻出来。 “耳朵是不是红了?给我看看。” 她早就发现了,傅斯灼的耳朵很敏感,平常她凑到他耳边讲话都容易红。 “没红。”傅斯灼否认,摁住她不准动,开始转移话题,“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水煮肉片和剁椒鱼头。”沈珠楹飞速说完,又继续刚刚的话题,“那你给我看看呀。” “看什么?”傅斯灼顿住几秒,尾音上扬,“——内裤?” “乖——”他嗓音刻意拖长,慢悠悠道,“——吃完饭再看。” 沈珠楹:“……” “我说耳朵呀耳朵!”沈珠楹略微抬高了声音,“傅斯灼!你不要老污蔑我!” “污蔑你什么?” 他肩膀轻颤着,俯身将她抱起来,沈珠楹动作熟练地盘住他的腰。 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往外走。 猪猪站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他们走了,无语片刻,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他们还在争论。 “就是……”沈珠楹气得捶他背,“污蔑我那个呀。” 现在店里的老顾客都在传她占有欲很强,而且很喜欢跟黑猫老公色色! “哪个啊?”男人抱着她下了楼。 “就是!”沈珠楹闭了闭眼,略微抬高了声音,“——谁对你内裤感兴趣啊?” 她话音刚落,视线就与刚买完菜的李姨对了个正着。 沈珠楹:“……” 李姨:“……” 傅斯灼:“……” 李姨手里的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马不停蹄地转身。 “对不起啊,先生太太。”李姨下一秒就踏出了别墅,只余慌忙苍老的声音在别墅里回荡。 “我孙子还要去接我放学,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第140章 来参加乐队的演唱会 沈珠楹默默把脑袋埋入傅斯灼怀里。 ……感觉这辈子的脸都被丢光了。 不过沈珠楹很快就没功夫纠结这个了,因为临近除夕,她的花店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沈珠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又临时雇了两个员工才稍微能空出一口气。 年后有一段时间会更忙,因为年后办婚礼的人多,订单量也很大。 “您的九十九朵红玫瑰订好了,欢迎下次光临。”笑着目送店里的最后一位客人离去,沈珠楹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坐在前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本来还累得不行,一看电脑上面的营业额,立马弯眸,眸子亮晶晶的。 太棒了! 是可以供得起贵内裤的营业额! 今天也是养得起傅司长的一天! 正兴奋着,花店门口突然传来了“笃、笃、笃”的声响,随即风铃声响起。 沈珠楹仰头看去,笑着说道:“欢迎光临花间集。”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皮肤白皙,瓜子脸,整个人的气质干净而宁和。 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可惜一双眸子空洞而无神。 她一手拿着一封信笺,另一只手上拄着导盲手杖。 “笃、笃、笃、笃” 她用特有的缓慢节奏,慢慢地走进了这家花店。 沈珠楹看见她,眼睛更亮。 “晓蓉!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市?是来找我的吗?” “对啊,珠珠。”程晓蓉听见她的声音,动作顿住,蓦地笑了,说,“我来邀请你,参加我的印花刺绣展。” “天呐,晓蓉!我就知道你可以!”沈珠楹赶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一脸激动,“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 “是的,珠珠。”程晓蓉一双眼睛仍然无神,眼眶里却饱含泪水,“我做到了。” 她摸索着,把自己手里的信笺递给沈珠楹。 “是在五天后,珠珠,真的很谢谢你这些年的鼓励。”她再次开口,一脸认真地道,“我这次过来,是想邀请你,来参加我印花刺绣展。” “你那天有空吗?” 沈珠楹接过信笺,视线在“办展人:程晓蓉”停留片刻,随即笑了,小声夸道:“好棒啊,晓蓉,这些年辛苦了。” 她跟程晓蓉是在一次非遗博览会上认识的,因为年龄相仿,又意外发现彼此的爱好相似,所以一直玩到了现在。 沈珠楹知道,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开一场属于自己的印花刺绣展。 但是…… 沈珠楹抬眸,看向她黯淡无光的眸子。 这条路真的辛苦了。 沈珠楹开口道:“我当然有空。” “不过……我可以带一个家属去吗?” “家属?”程晓蓉愣住,很快说,“当然可以啊,但是……我可以问问是谁吗?” “可以的。”沈珠楹想了想说,“是我老公,你也认识的。” 程晓蓉先是一惊:“你结婚了?什么时候?” 随即便有几分犹疑:“你老公……我认识吗?” 两个人的交友圈基本不重合,程晓蓉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一个两人的共同好友出来。 “嗯,认识啊。”沈珠楹一本正经地说,“是我们老朋友了。” “老朋友……吗?” 程晓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有这么一个人,最终放弃,问道:“你老公……叫什么名字啊?” “先保密。”沈珠楹冲她眨了一下眼睛,“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就着窗外的阳光,又笑着聊起彼此这几年的情况。 等到太阳西陲,程晓蓉感觉到脸上不再有温暖的光束洒下,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 程晓蓉离开后,沈珠楹又张罗了几个客人,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看了一眼时间。 大约还有半小时,傅斯灼就要来接她了。 沈珠楹支着下巴,又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会儿手机。 这几天手机上铺天盖地地全是first乐队的消息。 这支在2015年的夏天异军突起又迅速沉寂的乐队,似乎在2025年的冬天,再次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first乐队以前的微博账号又被重新翻了出来,最新的一条视频仍然停留在2015年的12月。 是那年发的新歌——《敬未来》。 因为最近《青春乐队》决赛的热度,再次进入了大众视野,播放量很快过了五千万。 沈珠楹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即点开这条她看了无数遍的视频。 背景是一间黑色的练习室,乐队的五个人分工明确,坐在正中间,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名鼓手,他指骨修长,鼓棒在他手里转动一圈。 “砰——”的一声响,青春激昂的节奏响起。 “粉笔灰落在第三排窗口,折纸飞机穿过钟楼,我们抱着书本在走廊奔跑……” 清亮慵懒的嗓音也随之传来,少年勾唇肆意一笑,只露出半张脸,酒窝若隐若现。 是那年快满十八岁的傅斯灼。 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体恤,麦克风横放在身前,身体跟随着鼓声耸动,动作随意而自信,满身的少年张扬气,几乎要隔着屏幕溢出。 “敬未来一杯橘子汽水,气泡里炸开十六岁的无畏,当流星划破自习室的窗帷,我们约好要成为宇宙与银河……” 沈珠楹安静地听完了这首歌,又点开了热评。 热评的第一条是2015年的评论。 “我赌五包辣条,这支乐队以后一定会火,特别是他们乐队的主唱,声音和各方面的气质都太带感了。” 这条评论底下,回复最热的一条,时间便来到了2025年。 整整十年过去了。 【我奶天下无敌】:兄弟,给我五包辣条,乐队主唱查无此人了,火的是键盘手柯以。 【成都0】:五分钟,我要知道这名鼓手的全部信息,只有我觉得他唱得更有感觉吗? 【大学生代课,五毛一次】:姐妹,别怀疑,我已经单曲循环好几天了。 风铃声再次响起,沈珠楹这才抬头看去。 “欢迎光临花间集!” 看见来人,沈珠楹再次愣住。 来得是一个她怎么样都想不到的人——柯以。 大概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他全身裹得很严实,鸭舌帽,口罩,墨镜,三件套一个不少。 但是那头标志性的狼尾还是将他暴露得一清二楚。 他走到前台,清咳一声,似乎有些不自在,问道:“你们这儿……有石榴花吗?” “有的。”沈珠楹起身,问,“您要几枝?” “随便几枝。” 沈珠楹转身,抽了十几枝石榴花包好,转身正打算递给他,就注意到他此时摘了墨镜,冲她“嘘——”了一声,说:“是我——” “——别太激动。” 沈珠楹:“……” 谁激动了。 她正要把花递给他,就见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了两张门票,别扭了半天,最终把门票递给她。 “演唱会门票正好剩了两张——” 他顿住几秒,说。 “——来参加我们乐队的演唱会吧。” 第141章 老大!!! 沈珠楹盯着这两张演唱会门票,刚要开口,门口风铃声就响起。 随即一道平淡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会去的。” 柯以听到这道声音,身形僵住,拳头很快握紧,又缓缓松开。 傅斯灼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重复道:“我会去。” 柯以撇开脑袋,声音变得很僵硬。 “好像没人邀请你。” 安静几秒,他又勉强补充道:“不过你想去的话,我也没办法。” 傅斯灼盯着他看,随即偏头笑了,说:“那你把票收回去吧。” “欸,你……” 柯以下一秒就转身,整个人一下就炸了毛,眼底两簇火焰蓦地升了起来。 “随便你,去不去都随便你,傅斯灼,反正我柯以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柯以气冲冲地把票扔在前台,正要离开,就听到傅斯灼对他说。 “早就买好票了。” “我跟我太太,我们是凌晨蹲点抢的票。” 傅斯灼把前台的那两张票递还给他,说:“所以就算没人邀请,我也会去看这场演唱会。” “……” 柯以别扭地“哦”了声,语气也缓和下来。 “随便,我反正也不关心,不过剩下的这两张演唱会门票,座位号正好跟那群家伙挨在一起。” 他一脸傲慢地道:“反正我柯以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去不去都随你,坐哪里也随你。” 柯以推开门,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傅斯灼喊住他,轻声夸道。 “柯以,干得不错。” “你现在,是一个很合格的队长。” 远比他合格许多。 柯以紧紧咬着腮帮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靠了一声,说:“谁稀罕你的认可。” 柯以往外走了两步,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停下了脚步,问:“你现在后悔了吗?” “我们乐队现在这么火,你要是现在后悔,想回来了,我就还让你当队长。” 傅斯灼沉默几秒,还是说:“没有。” 靠啊! 柯以气得跳脚,说:“谁问你后没后悔,谁关心你后不后悔?!” 他气急败坏地往外走,忘记推门了,直接“duang——”的一声撞在了玻璃门上,与正好要进去地两个小姐姐面对面对视了。 两个小姐姐看他的眼神颇为一言难尽。 一直等柯以离开,其中一个女生才后知后觉地道:“欸,刚刚那个人,不是你最近很喜欢的那个乐队主唱吗?” “怎么可能?”另一个小姐姐低着脑袋,动作熟练地切号做数据,“我们柯以宝宝很酷的,他才不会那么蠢了。” 还没走远的柯以:“……” 又一个踉跄。 沈珠楹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这两张电影票。 演唱会的地点是在鸟巢,时间是两天后,下午六点。 这是《青春乐队》节目组对节目冠军的奖励之一——在京北市的鸟巢,举办一场只属于他们的演唱会。 “那我们拿这两张vip票去看演唱会吧,傅斯灼。”沈珠楹弯眸笑着,仰头对傅斯灼说。 “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沈珠楹转头拿出了那张请柬,递给傅斯灼,“是我有个朋友,她办了一个印花刺绣展,也邀请我们去参加。” “你到时候要是有空的话,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我想把你介绍给她认识,她会很高兴认识你的,傅斯灼。”沈珠楹一脸认真地道。 傅斯灼当然没办法拒绝这样的沈珠楹。 演唱会当天,鸟巢外人山人海,人挤着人。 傅斯灼紧紧牵着沈珠楹的手,生怕她走丢了。 结果沈珠楹这人,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像鱼放入了水里,“呲溜——”一下就从他手里溜走了。 她注意到场外有人排起了长队,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活动,兴致勃勃地就拉着傅斯灼开始排。 排到以后才发现,是粉丝特意做的应援棒和应援手幅。 她的视线划过映有各个乐队成员的海报,横幅和发亮的发箍等,眼睛立马亮了。 她找到其中一个,命令傅斯灼俯身,然后一脸认真地帮他把发箍带了上去。 她又摁下某个开关,发箍上的几个字母开始闪闪发光——first。 没错!她是团偏傅斯灼! 因为当年傅斯灼在学校太过于瞩目,直接喊他名字当然不符合她暗恋的风格,于是沈珠楹想了半天,想到了他组建的那支乐队名——first。 first,按照沈珠楹的理解,这是“一流”的意思,一流就是永远a等级的意思,于是沈珠楹在后来的很多年,跟朋友或同学提及高中时期就喜欢的人,她都会用a同学代替,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起他。 怕他们发现什么,又沮丧他们怎么什么也没发现。 嘿,我喜欢a同学哦,难道你们就没有联想到什么吗? 笨死了!!! a同学,明明她的提示都这么明显了! 而此时的a同学笑着牵住她的手,说沈珠楹,你不要乱跑,让我找不到你。 “我哪有乱跑。”沈珠楹不服气地鼓腮,正想说些什么,听到不远处传来好几声惊天动地又感人肺腑的—— “老大!!!” 沈珠楹一转身,只见三个身形和年龄各异的男人一脸激动与涕泪交加地朝她飞奔而来,然后…… 三个男人全都扑到他老公身上了!!! 沈珠楹:“……” !!! 放开我老公,让我来!!! “我靠,我就知道柯以那小子一定会给你送票的,那小屁孩还跟我说傻逼才给你送票,真傻逼啊。” 他整个人圆滚滚的,让沈珠楹幻视一只成了精的猪猪。 “老大啊老大,你还知道过来呜呜呜呜我都快想死你了……” 开口的这人涕泪横流,剃了个光头,身形又高又壮,妥妥的肌肉猛男,像个凶猛的社会老大哥,与旁边那座肉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等……不是旁边…… 还有一个又矮又瘦的男人被挤在中间,只得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喊道:“老大救我!!!” 救什么??? 傅斯灼此时少爷病和洁癖一同发作,额角跳了跳,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先放开我,好好说话。” 又不是他老婆,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三人动作都是一顿,异口同声又哭声更甚地喊:“老大!!!” 太好了,这嫌弃的语调,还是他们那个熟悉的老大!!! 第142章 未来属于你 “你们差不多得了,我还没死呢。”傅斯灼安静几秒,一脸无奈地笑了。 三人不管,继续抱着他哀嚎。 沈珠楹站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 “老大,这就是嫂子吗?”中间那个瘦矮夹心率先受不了了,松开傅斯灼,一脸兴奋地道。 “是。”傅斯灼忍无可忍地挣开另两人的桎梏,转头搂住了沈珠楹的肩,侧头看向她,眼底泛出柔软的笑意,“我太太,沈珠楹。” “大嫂好,我叫魏雨,之前大家都喊我辫儿哥,你叫我小辫就好。” 沈珠楹:“……” 她盯着魏雨那锃亮的光头和夸张的肌肉,很明智地没有多说什么,只轻点了下头,说:“你好。” “你可拉倒吧。”旁边那个胖子白他一眼,“就你还辫儿哥,现在连根头发都没有。” “嫂子,久仰大名。”他看向沈珠楹,笑眯眯地道,“我叫周勇,你叫我小勇就好。” 实际上傅斯灼结婚以后,有在他们之前的群里提过一嘴,当初除了柯以那个死傲娇,他们几个都送上了祝福。 那年傅斯灼提出要退出乐队,他们几个可以说是真的撕破脸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建的那个“银河系第一乐队”群倒是一个人都舍不得退,就这么一直安静又沉默地存在着,直到半年前,傅斯灼主动在群里发了一句—— “我结婚了。” ——至此破冰。 乐队的其他人也开始在群里分享一些近期的生活,不远又不近地,小心翼翼地隔着网线,保持着一丝联系。 那年他们在群里,天南海北什么都聊,聊得最多的是音乐与梦想,后来没了音乐与梦想,他们能想出来的共同话题也少得可怜。 “我我我……”中间那个矮瘦男生略微有些羞怯地道,“嫂子好,我叫杨枝。” “你们好。”沈珠楹弯眸,再次冲他们点头。 演唱会快要开始了,几个人检票进场。 台上,各方人员已经开始调试音乐设备。 台下,粉丝和听众正屏息以待。 昏暗又有氛围感的灯光洒下来,柯以坐在架子鼓前,台下粉丝尖叫声不断,他食指凑在唇边,“嘘——”了一声。 台下彻底安静下来。 下一秒,他鼓棒用力往下敲,电吉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音浪翻滚着,演唱会开始。 第一首,是first乐队当年的成名曲——《breakdown》。 至此,演唱会开始。 这还是沈珠楹第一次看演唱会。 沈珠楹不知道其他人的演唱会的氛围如何,她此刻沉浸在其中,只有一个感受——燃。 现场的氛围像是被火焰点燃了,一群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坐在一块儿,不约而同地合唱着同一首歌,尖叫声肆意。 全场氛围与当年在附中烟火晚会上的氛围相似,体量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沈珠楹望着全场浩瀚无垠的红海,忍不住想—— 傅斯灼,那年你十六岁,有没有想过无数次,以后也要在这么大的舞台上唱歌呢? 她偏头看向傅斯灼。 傅斯灼抬头在看舞台,眼神很专注,却在高音出来之前,提前帮她捂住了耳朵。 他俯身弯腰,凑到她耳畔,低声问:“珠珠,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尖叫声与音浪都被他隔绝在耳边,只余柔软而舒适的溪流在缓缓流淌。 沈珠楹偏头,仔细地盯着男人看。 看他此时温和又沉稳的眉眼,好像那年十六岁,肆意热烈的少年头也不回的离去,再不会朝他招手。 而沈珠楹摇了摇头,干脆摘了助听器。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她重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 扑通—— 一下又一下,热烈又有力地跳动。 她想起周清兰说:“阿灼和阿华,越来越像了。” 她想起陈婉君说:“他是杀人犯,是他杀死了阿灼。” 而傅斯灼此刻低头,也看向她,眼底有毫不掩饰地真诚与干净。 傅斯灼启唇,嘴里刚吐出“宝宝——”两个字,唇就被沈珠楹义无反顾地堵住。 有时候这个世界的声音太杂乱了。 沈珠楹听着自己仍然热烈跳动的心跳声,在心底无比笃定地想—— “他没变。” 傅斯灼就是傅斯灼。 是独一无二,是只此一个。 而沈珠楹此时完全不知道,整个演唱会现场此时充满了尖叫声,起哄声,气氛热到简直要爆炸—— 两人接吻的画面,此时被摇臂摄像机捕捉,投射到了大荧幕上。 傅斯灼此时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他低下头,专注与她接吻,眼底泛着柔软的光。 直到沈珠楹回过神来,注意到两人接吻的画面被投到了大屏幕上,脸直接“蹭蹭蹭——”爆红,推开傅斯灼,感觉没脸见人了,转头埋进了男人怀里。 傅斯灼猛地被姑娘推开,愣住片刻,随即注意大屏幕上的两人,偏头笑了,轻揉她的发丝,笑意深深,酒窝明显。 现场尖叫声更甚。 摇臂摄影师随即偏了个镜头,将画面投到一旁已经看呆了的另外三名队员身上,尖叫声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镜头再转到傅斯灼身上,尖叫声再次响起。 再转到三名队员——尖叫声消失。 再转到傅斯灼——尖叫声响起。 再转到三名队员…… …… 摇臂摄影师似乎是玩上瘾了,乐此不疲地转换着视角。 直到三名队员原本的表情由震惊转向无语,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台上,柯以本来还在认真唱歌,目睹到这一幕,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下惨了,他趴在架子鼓上,不知为什么,肩膀笑得发颤,彻底唱不下去了。 他一边笑一边想,这算演出事故吗?他这么笑会不会被扣钱?不管了,反正老大有钱,大不了找他要。 台上其他队员不明所以,不过看见他们队长笑了,他们也跟着笑。 好好的一场演唱会,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只有策划的导演没笑,他在对讲机里骂柯以。 过了十几分钟,柯以终于止了笑。 他重新拿起话筒,想起了刚刚那幕,然后就想——算了,算了。 都过去了。 鼓棒猛地往下一敲,演唱会重新开始。 中途气氛嗨到爆。 直到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敬未来》。 根据演唱会设计的流程,最后一首歌,队长柯以能够随意指定台下的任意一名观众跟他们合唱。 柯以拿起话筒,额头上已经渗了汗。 他站在台上,光鲜亮丽,底下听众无数,乌泱泱地一大片人,挥舞着乐队名字——first。 好像是他一直所期待的,一直想要证明的。 可是为什么在兴奋之外,他却仍然感到怅然与不舍呢? 今年,是first乐队成立的第十一年了。 柯以沉默片刻,最后直直看向舞台下的那个人,一字一顿地道:“我选择坐在演唱会一排一号的……那位……” 那位…… 那位什么呢? 柯以不想称他为粉丝,或者是观众。 于是重复道:“——那位。” 摇臂摄影师动作熟练地镜头定格在傅斯灼身上。 大屏幕上再次出现他那张脸,尖叫声果然再次响起。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魔力,能轻易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以前是,现在也是。 话筒被递到傅斯灼手里。 傅斯灼拿起话筒,看向好像是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上的柯以,轻摇了下头,笑了。 “老大……”柯以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握紧了话筒,最终不甘地,这样喊他,“你别……” 你别……总是能这样,决定好以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关于自己的梦想,关于别人的梦想,总是全力以赴。 但是傅斯灼仍然开口道。 “这么好的机会,留给真正属于你的听众吧。” “柯以——” first乐队的第五任队长—— “未来属于你。” 光与舞台,也属于你。 柯以身后,巨大的舞台屏幕缓缓浮现三个字——《敬未来》。 欢迎收听。 第143章 漂亮的星花 歌曲青春跃动的前奏响起,柯以站在台上,红着眼睛,迟迟不肯开口。 傅斯灼沉默着,也没再开口。 他最终转过身,把话筒递给了坐在后排的观众。 她原本正激动地挥舞着荧光棒,头上戴着“first”样式的发箍,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舞台。 盯着突然递过来的话筒,她指了指自己,结结巴巴地问:“……我吗?” “对。”傅斯灼低声笑了,说,“是你。” “谢……谢谢。” 她接过话筒。 傅斯灼又摆了下手,示意摇臂摄影师将镜头对准她。 于是傅斯灼那张脸从大荧幕上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粉丝小姐姐懵然的脸。 她很快反应过来,两颊涨得通红,听着伴奏,开始试探性地唱歌曲《敬未来》。 “敬岁月一捧月光如水,倒映着秘密基地的野蔷薇,就算明天被大雨淋湿墙角,掌心的温度还停在初见那刻的晨晖……” 唱得很好,可以听出,她曾经在私下练过很多遍。 靠! 柯以偏了下头,眼泪落下来的那一刻,咬着牙,鼓棒落下,“砰——”的一声响。 “当现实把棱角磨成鹅卵石,我们依然在暴雨里写诗,用自行车链条丈量城市,把叹息折成纸船顺流而驰……” 柯以一边唱,一边盯着台下,昔日的队友们看。 他们眼底满是欣慰与鼓励。 于是柯以终于明白—— 曾经同行的人最终歧路,他真的要一个人,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了。 他哽咽着,哭着笑着,轻轻唱最后一句。 “看啊,漫天星子正在春天发芽,长成我们嘴角漂亮的星花。” 演唱会落幕以后,粉丝陆陆续续开始散场,偌大的演唱会场馆很快就空空如也。 傅斯灼牵着沈珠楹的手,轻轻摩挲着,偏头看向另外三人,问:“去老地方聚聚吗?” “走着,不过……老大,你要不要问问柯以那个小屁孩去不去?” “嗯。”傅斯灼脸色有几分怪异,说,“刚刚问了。” “他回的什么?” 傅斯灼:“他说……傻逼才去。” 魏雨一拍自己锃亮的光头,说:“那妥了,我们先去吧,他等会儿自己就过来了。” 老地方在京北附中的一家烧烤店,顶楼。 一行人吹着晚风,一边等烧烤上来,一边漫无目的地闲聊。 “欸,辫儿哥,你怎么突然把你那辫子给剃了,之前还老说什么‘音乐不死,辫子不剪’吗?怎么这会儿就突然就把那辫子给一刀剪了?” “害——”辫儿哥黑老大般的面孔,蓦地浮现出一抹笑,“我这不是……我媳妇儿马上就要生了,万一要是个女孩,我之前留那个辫子,不是会吓到她吗?” “对,以前是被吓哭,现在的话……我估摸着你那小孩,可能一生下来就会跑了。” “什么意思?” “一看见你,连夜坐火车跑了呗。” 辫儿哥:“……你大爷的,滚。” “对了老大,你跟嫂子,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啊?” 傅斯灼那会儿正揽着沈珠楹的肩,绕着她的发丝,慢悠悠地转,一听这话,动作停住,愣了片刻。 孩子? 傅斯灼下意识地看向沈珠楹。 虽然跟沈珠楹有一个孩子,听上去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但是生一个孩子很辛苦,傅斯灼并不太想让她经历这些。 于是他笑了一下,偏开话题,说:“还在筹备婚礼,到时候给你们送请柬。” “得嘞。”胖胖的周勇举起手,“我也没什么能送的,到时候把我养殖场里还没出栏的猪送过去给你助兴。” “你那几头猪,还是留着自己赚钱吧。” 不远处传来一道硬邦邦的声音,几个人朝那边看过去,只见一抹倔强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他舞台妆都没来得及卸,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于是其他四人看着他,不约而同地笑了。 傅斯灼冲他招手,说:“来得真是时候——” “——就差你了。” 等柯以一脸别扭地落座,沈珠楹就小声地对傅斯灼说:“傅斯灼,我姐刚刚给我打电话,叫我跟她出去聚一聚,我就先走了。” 傅斯灼了然地看她一眼,低声无奈喊:“老婆——” 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送你。” “你送我做什么?我姐马上就过来接我了,你跟他们好好聚。”语气凶巴巴。 沈珠楹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提起包就溜了,转身冲几人笑得明艳,“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喝。” “靠。”周勇看呆了,说,“嫂子笑起来好漂亮。” 跟他们平常说的那种漂亮还不太一样,是那种……很有生命力的漂亮,让人想要靠近,眼底却仍然只有欣赏。 傅斯灼幽幽看他一眼,直把周勇看得浑身冒冷汗,随即他笑了,说:“是很漂亮。” “哎呦老大!”周勇擦了把冷汗,“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说话大喘气啊,吓死我了!” 傅斯灼低头开了一瓶啤酒,笑起来有几分少年得意。 “行了。”他举杯看向他们,环视一圈,蓦地一笑,说,“干了。” “干了!!!” 喝到一半,酒瓶子扔了满地。 周勇举起了自己胖乎乎的手:“欸,你们还记得,当初我们这乐队名是怎么来的吗?” 柯以的傲娇瘾又犯了,冷哼一声,说:“不记得了。” “你个小屁孩!”魏雨黑着一张壮汉脸,“pia——”一下敲他脑袋上,“周勇过年把你炖了一夜,发现嘴还没炖软!” “当年这名字,不就是你提出来的?” 那年乐队刚成立,讨论名字的时候,first这名字一被提出来,五个人里面四个投了双手赞成票,只有傅斯灼死活不同意,因为他嫌这名字跟他同音,莫名羞耻。 但是傅斯灼就算是队长,也仍然反对无效,因为他们是民主集中制。 不仅反对无效,后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傅斯灼连输好几把,被他们逼着,把各种账号上的名称都改成了first。 回忆往昔总是很美好的,就算是此时一脸别扭的柯以,也不想说什么破坏氛围的话。 “老大。”魏雨率先举起手里的酒,没忍住,抹了把眼泪,说,“真的对不住,当年,我话说重了。” 假如有时光机的话,魏雨其实挺想回到那天,把伤人的话都收一收,然后祝他们老大一路平安。 那年他们讲兄弟义气,说好要去看ckguns的演唱会,结果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谁也没去,一起出现在这家烧烤店的时候,四个人拿着手里那张演唱会门票,笑得像个傻逼。 他们几个商量好一起给他们老大过一个十八岁的生日,后面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听。 失联了十几天,再次把他们聚齐以后,没解释什么,只一脸平静地说要退出乐队。 第144章 敬青春 是在后来的后来,很久以后,他们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傅家大哥去世的消息。 大约与此有关吧,他们也只能如此猜测。 因为即便到了现在,他们也仍然不知道具体原因。 “老大,真的,你就把我们那时候说的话,当屁放了。”周勇起身,跟他碰了下杯,仰头把酒干了,说,“以后还是兄弟。” 傅斯灼偏头笑了,沉默良久,他轻描淡写地说:“本来就没往心里去。” 一切因他而起。 是他该受的,也是他应得的。 “行了,差不多得了。”一直没出声的柯以小声嘟囔道,“一群大老爷们儿,都在那儿矫情什么呢?” “你个臭小子!到底会不会说话?”除傅斯灼外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给了他一爆栗。 傅斯灼坐在一旁,抱着胳膊,笑意汹涌。 后来,酒瓶子扔了满地,柯以大约是喝醉了。 他环视一圈,感觉眼前出现了层层重影。 恍惚间,他看到十七八岁少年们青葱稚嫩,满脸信赖地喊他队长,再一眨眼,时间辗转腾挪,匆匆变幻,面前的几个人坐在这儿,仍然喊他老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其实他看着走上另一条路的老大,早已没了当初的愤怒与不解呢? 大约是当别人不喊他老幺,也喊他队长的时候。 他从这个时候意识到,原来想要成为一个像傅斯灼那样的,带着全队坚定往前走的队长,真的很难。 原来偶像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 柯以想,怎么当初他放狠话的时候忘了,队长当时也才十八岁,明明比队里的很多人都要小。 于是柯以举杯,缓缓说了句。 “——敬音乐。” 他突然的开口,让其他几人都愣了几秒。 柯以看着他们,执着重复道:“敬音乐。” 其他几人看向他,都笑了,随即又看向傅斯灼,喊了句。 “老大。” 就再喊最后一次口号吧。 “行。”傅斯灼安静几秒,缓缓抬头,倏地一笑,“first乐队,全体都有——” 柯以缓缓伸出手,声音早不复当初的青涩,变得沉稳而坚定。 “——敬音乐。” 辫儿哥剪了自己头上的辫子,也仍然伸出手。 “——敬青春。” 周勇伸出自己更加胖乎乎的手。 “——敬梦想。” 杨枝把手覆上去,脸上早已刻了几分被生活磨平的无奈。 “——敬自由。” 四人再次看向傅斯灼,眼底崇拜与信任却仍然不减,仿佛时光匆匆如初。 傅斯灼环视一圈,一个一个与他们对视。 他最终伸出手,举重若轻一般,毫无芥蒂地道。 “敬未来。” 敬我们乱七八糟,可能一切不尽如人意,却仍然要向前看的未来。 未来? 傅斯灼想到这个词,突然就很想沈珠楹。 —— “咚,咚,咚——” “咚,咚,咚——” 沈珠楹裹着浴袍下楼的时候,听到门口传来了极为规律的敲门声。 只敲三下,又极为乖巧地停顿十几秒,随即再次将门敲响。 即便知道清风园的安保工作很好,沈珠楹眼底仍然划过一丝警惕。 是哪个傻子在敲门,不知道摁门铃吗? 沈珠楹刚跟沈珠玉去看了一部犯罪片,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果断从厨房里拿了把菜刀,随即走到门口,打开猫眼往外看。 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然而敲门声仍在继续,莫名透着几分诡异。 沈珠楹握紧菜刀,心里开始打鼓,更加警惕了。 她下意识地就给傅斯灼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很安静。 “傅斯灼。” “嗯。” “你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傅斯灼环视一圈,随即说,“马上就到家了。” 他说完这句话,随即抬手—— “咚,咚,咚——” 又敲了三下。 乖巧停顿了十几秒。 又敲三下。 沈珠楹听着电话里的敲门声,无语片刻,随即把门打开,正要开口骂他,男人高大的身影便顺势跌了过来,直接埋进了她怀里。 沈珠楹赶忙把手里的菜刀扔到地上,生怕伤到他。 她没好气地道:“你有病啊傅斯灼?摁个指纹就能进来的事一个劲的敲什么门,你知不知道这样……” “嗯,老婆。” 傅斯灼整个人埋在她肩头,满足地蹭了蹭,说:“好的,老婆。” 沈珠楹这才注意到他浑身酒味,一脸迟疑地问:“喝醉了?” “没有的。”傅斯灼低声笑了,仍然喊她,“老婆。” “没有个屁!”沈珠楹凶巴巴。 “好凶啊,老婆。”他轻声说。 沈珠楹莫名听到了一股委屈的意味,像是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好想你啊,老婆。”他沉默片刻,又说。 他终于抬起头,两颊有点红,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吻了上来。 他们接了一个缠绵湿润的吻。 他虔诚与她接吻,说是真的想你,老婆。 沈珠楹被他吻得腿软,心底什么害怕生气都没了。 狗男人!喝醉了还这么会! 一吻过后,沈珠楹牵着他的手,走到沙发前让他坐下。 她没好气地道:“坐好,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沈珠楹转身想走,却听到傅斯灼说了句,不要。 他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拉,沈珠楹就跌落在沙发上,傅斯灼整个人压下来,低下头,又吻上了她的唇。 “老婆,我就想吻你。” 他的声音缠绵悱恻,听着让人情动。 这还是傅斯灼第一次喝醉酒。 沈珠楹觉得新奇,也不急着给他熬醒酒汤了,低低急促地喘息着,命令道:“傅斯灼,你头抬起来。” 傅斯灼原本在咬她雪白的锁骨,听了她的话,动作顿住,抬起头来,笑了,说老婆,你好漂亮。 “你也好漂亮啊,傅斯灼。” 沈珠楹从初见时就觉得他漂亮,五官轮廓精致,再加上嘴角笑起来时漾起酒窝,真的很漂亮生动。 她食指戳了戳男人的酒窝,问:“你这个酒窝能遗传吧?” 她抬眼,注意到男人一双狭长的凤眼,眼神迷离,于是便啧啧摇头,说:“害,我能指望你这个醉鬼说出些什么呢?” “但是你睫毛真的好长哦。”沈珠楹捧着他的脸,漫不经心地开始玩他的睫毛,又问,“你的睫毛也能遗传吧?” 傅斯灼眨了下眼睛,睫毛“唰唰——”划过她的指尖,挠得她整个人心尖痒,再然后他埋下头,继续咬她的锁骨。 “不知道啊老婆。” 傅斯灼轻声道。 “那不如我们试试看。” 试试看,能不能遗传。 第145章 医生,我想活下去 “……试什么?”沈珠楹咽了下口水,开始装傻充愣。 “你说呢?”他抬眸,悠悠笑了,“傅太太。” “我不知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珠楹移开眼,语气有几分慌乱。 “宝宝——”傅斯灼低声笑了,揽住她的腰,说,“不逗你了。” 男人望向她,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你想什么时候要一个我们的宝宝。” 沈珠楹安静几秒,脸上浮现几分纠结:“我暂时还不太想,你很想要一个宝宝吗?” 傅斯灼额头轻抵她肩头,说:“我也暂时不太想。” 一方面是他的工作性质,还不太稳定,经常需要出差,另一方面就是,傅斯灼觉得—— “——我们两个人就很好。” 傅斯灼又低下头,撬开她的唇齿与她纠缠。 沈珠楹推了一下他,说:“你别闹,我给你去煮醒酒汤。” “我没醉,沈珠楹。”男人趴在她颈边,低声笑了。 “没醉个鬼,醉鬼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是真的。”傅斯灼半跪在她腿间,带着她的手一路往下,碰到他的黑色皮带。 沈珠楹手比脑子快,“咔哒——”一声,下意识地就解开了。 沈珠楹:“……” 等反应过来,她脸涨得通红。 “宝宝现在好熟练。”傅斯灼轻吻她鼻尖,轻笑着,开始解她的浴袍。 …… 昏昏沉沉间,傅斯灼凑到她耳边说。 “沈珠楹,我今天很开心。” “是真的开心。”他跟她分享。 沈珠楹难耐地轻哼,随即勾住男人的脖子,仰头跟他接吻,然后说。 “开心就好。” “傅斯灼,你开心的话,我也会很开心。” 第二次结束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傅斯灼抱着她去洗了澡,又回到床上,沈珠楹整个人缩进男人怀里,白净的小脸贴着他硬朗的胸膛,蹭了蹭,然后轻声道:“傅斯灼,还记得我给你写的那封情书吗?” 不等他开口,她又恶狠狠地挥舞着小拳头。 “不记得我揍你哦!” 傅斯灼笑得无奈。 “怎么可能不记得,宝宝。” “记得的话,那你就要在心里明白两件事。” 沈珠楹现在其实没什么力气,她半梦半醒地在男人胸膛上划圈圈,强撑着眼皮继续说道。 “第一件事,傅斯灼,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有时候,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总是会活的比别人累。” 可是怎么办呢?沈珠楹也没有办法,让傅斯灼变得没那么好,别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所以傅斯灼,不管你是遇见了开心的事情,还是不开心的事情,都要跟我说,就像我也会跟你说一样。” “说出来,我们就一起承担了。” 你就不用一个人,背着一座又一座高山,走那么长的路了。 傅斯灼捧着她的脸,低低应了声好。 “第二件事,傅斯灼——” 沈珠楹的声音在黑暗中又轻又缓。 她说:“所有存在过的人和事,都有意义。” “路边的野花,天上的云,现在这么大一只的猪猪,甚至对我来说,可能没那么好的赵子骞,都有意义。” 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所以傅斯灼——”沈珠楹睁开眼与男人对视,两双眼睛在黑暗中对视,都显得又清又亮,“你最聪明了,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傅斯灼嗯了声,低声说:“我明白。” 所以回不去的乐队有意义。 活了二十七年的哥哥也有意义。 “好聪明啊傅斯灼。”沈珠楹蹭了蹭他,抬手轻拍他的脑袋,“那睡觉吧,过几天还要去看绣花展。” “宝宝。” 傅斯灼低头摘下她的助听器,放到床边,再然后沈珠楹仰头,看他用口型说。 “晚安,沈珠楹。” —— 印花刺绣展在周日下午,除夕前两天,办展的地方离清风园不远,两个人吃完晚饭,一路散着步走过去,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珠珠,你跟你老公到了吗?”程晓蓉给她打来电话。 “已经到了,你先忙,我们现在在逛着呢。” 沈珠楹这会儿在仰头看一幅双面三异绣,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刺绣的正面是一只高傲的蓝孔雀,刺绣翻过去,另一面却是一幅鲤鱼戏芙蓉,看着栩栩如生。 一层薄纱上呈现出了两面截然不同的色彩与图案,当真是巧夺天工。 沈珠楹欣赏完毕,垂眸看了一眼价格。 不要19999。 不要1999。 只要199……万。 打扰了。 沈珠楹毫不犹豫地拉着傅斯灼告辞。 中途她看到了程晓蓉的作品,是一幅很简单的白鹤望月绣图,在一众惊奇斗艳的作品里显得很素雅普通,底下没有标价格,但是沈珠楹知道她让这幅作品摆放在这儿,耗费了要比别人多很多的心血。 大约没人会相信,这幅刺绣出自于一位盲人。 沈珠楹在这幅作品前驻足良久,随后才慢悠悠地继续逛,一边逛一边手舞足蹈地跟傅斯灼比划。 “珠珠老板?你也来看刺绣展吗?” 沈珠楹正侧头跟傅斯灼讨论一幅湘绣,猛地便听见了一抹惊喜的声音。 沈珠楹转过头去,看见来人,笑了一下说:“陈阿姨,你也来看展啊?都好久没来我店里买花了。” “最近忙啊,下次一定去。” 陈玉衣挽着她先生的手走过来,跟她打招呼。 她年龄大概五十来岁,看着很有亲和力。 她视线一转,眸光停留在傅斯灼身上,顿住几秒,迟疑道:“你是……小灼吗?” 她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眼底几分感慨。 “原来你就是小春和小桃一直在说的,老板夫?” 傅斯灼朝她轻轻颔首,说:“陈医生,好久不见。” 陈玉衣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最终笑了,说:“小灼,我曾经说,我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但是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的话,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陈玉衣这辈子遇见过很多有心理疾病的病人,他们有的十六七岁,饱受原生家庭的逼迫与摧残,有的人到中年,失业与失意一同到来,各有各的惨法,各有各的无奈,对生活的抱怨当然不可避免。 但是傅斯灼大约是她所遇到的,最特别的一个。 不对生活充满抱怨,而总是心怀感恩。 那年他十八岁,推开门进来,身姿挺拔青葱像棵白杨,让人看着就眼前一亮。 他脸色苍白,开门见山地说,医生,我可能生病了,请您救救我。 她听他聊了很多。 他聊疼爱他的奶奶,温柔的妈妈,还有总是会支持他的哥哥。 他聊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起奋斗的乐队成员。 他聊路边在晒太阳的小猫,还有京北附中四月份会盛开的樱花。 “你仍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明媚,对吗?”陈玉衣听他说完,不知为何,觉得心脏在很舒缓地跳动。 傅斯灼沉默片刻。 “对,这个世界仍然很明媚。” 他说医生,我想活下去。 第146章 很重要 当时他抬眼,坦然与她对视。 陈玉衣很难去形容自己那时的感受,但是时隔九年,她回想起当年那双眸子,再与当下的他对视,只觉得有清泉滑过她心田。 而沈珠楹此时眨了下眼,一脸惊讶地问:“你们认识啊?” “嗯。”傅斯灼垂眸看向她,轻描淡写地道,“很久之前,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集。” “这样吗……” 沈珠楹低下头,声音变小了一些。 可是她明明记得,陈阿姨的职业是心理医生。 等陈玉衣挽着她先生的手臂离开,沈珠楹晃了晃他的手。 “傅斯灼——” “——嗯?” “我想吃翠梧街街角的那家糖炒栗子,现在就很想吃,你去给我买吧?”她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傅斯灼了然看向她,轻碰她的发丝,低声说:“好,我去给你买。” “不过珠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沈珠楹傲娇撇开脑袋,随即催促道,“你快去啊。” “那你乖乖待在原地,别乱走。” “当然啦。”沈珠楹站在原地,乖巧点头。 等傅斯灼刚一离开,沈珠楹就立马溜了。 陈玉衣快要离开刺绣展的时候,远远看到沈珠楹朝她跑了过来。 “陈阿姨,我能问您一件事吗?”她气喘吁吁地问。 “当然。” “傅斯灼……”沈珠楹顿了顿,“就是我老公,他当时跟您接触了多久?” “时间不长,只有两个月左右。” “他当时生病了吗?”沈珠楹眼睫轻颤着,带几分执拗地问。 “没有,他当时只是……可能情绪很低迷,但是治疗很及时,也很积极,没有被确诊抑郁症。”陈玉衣神色柔和下来,说,“他比你想的要勇敢无畏。” 傅斯灼两个月以后最后一次来找她,做完心理疏导以后,对她说,陈医生,我想我们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怎么这么急?你要去哪里?” “剑桥大学。”傅斯灼回她,“我收到了剑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陈玉衣愣住:“这么快?” 她知道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备考雅思,办理退学手续,准备面试,还要做乐队的收尾工作。 他很忙。 他抽空来进行心理疏导。 “对。” 彼时的少年青涩,冷淡,眼底却仍有几分藏不住的意气风发。 他说陈医生,要祝福我吗,又踏上了一段新的旅程。 “当然,祝福你,小灼,我想无论如何,你会有很风光的未来。” “谢谢。”傅斯灼当时语气很轻,说,“我会的。” 无论背负着什么,无论走向哪条路,他当然,依旧会有风光无比的未来。 他脊背仍然挺拔高大,陈玉衣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一步一步离开,在他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已经确定好了吗,小灼,这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虽然依旧风光无比,但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对——” 傅斯灼给她答案。 “这就是我想要的。” 少年的声音青涩,沙哑,却仍然笃定无比。 哥哥很重要,要活着。 梦想很重要,要发光。 所以哥哥的梦想,最重要。 —— 等陈玉衣走了,沈珠楹就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垂下眼睫,半晌都没说话。 直到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转过头,程玉蓉手里拿着盲杖,不知道什么时候凑站在了她旁边,闻了闻她身上的香味,笑着说:“今天是薰衣草味的珠珠。” 沈珠楹把手里的薰衣草递给程玉蓉,说:“今天是薰衣草味的玉蓉。” “谢谢珠珠。”她欣喜接过,然后小声问,“你有看到我的刺绣吗?妈妈说,我的刺绣从刺绣展正门左转,走一百二十步就能到。” “看到了,好漂亮啊,你的刺绣最漂亮了。”沈珠楹夸道。 “珠珠,你惯会哄人了,我跟其他刺绣大师根本就比不了的。” 程玉蓉是后天车祸失明,她现在的水平,比失明之前不知道差了多少,当然就更加没办法跟那些大师相比了。 但是沈珠楹一脸认真地道:“没有哄你啊,我是真的觉得最漂亮,怎么没有标价格呢?不然我一定刷199万把那幅刺绣拿下。” 刷傅斯灼的卡。 沈珠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珠珠真的喜欢吗?那我就把那幅刺绣送给你了,不值什么钱的。”程玉蓉一脸认真地回。 “那怎么行?”沈珠楹慌忙摆手,“太贵重了。” 虽然程玉蓉没有说绣这样一幅刺绣要多久,但肯定要比其他人多千倍百倍的时间,甚至有可能,这是她失明以后的第一幅完整的作品。 这么贵重,当然要自己好好收藏。 “珠珠不喜欢吗?”程玉蓉的声音有几分失落。 “当然没有啊!” 沈珠楹手和脑袋都快摇成残影了,突然意识到她看不见,于是拉起她的手摇,强调道,“我很喜欢,但是……” “喜欢就送给你了。”程玉蓉弯唇笑了,“你不是结婚了吗?我也没有别的结婚礼物可以送给你,就送你一幅刺绣好了。” “你们还没有举办婚礼吧,我用这幅刺绣换一封结婚请柬,可以吗?” 沈珠楹拗不过他,只好妥协:“好。” 程玉蓉目的达成,满意笑了,转移话题道:“你老公呢?他没有过来吗?” “他去给我买糖炒栗子了,马上就……” 沈珠楹话音未落,肩膀就被搂住,熟悉的清冽气息将她包围,再然后她眼前出现了一包糖炒栗子,晃了晃。 “你的糖炒栗子,我看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也在,又顺手买了几串糖葫芦。”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含着几分明显的笑意。 而原本还在笑的程玉蓉听到这道声音,当场便愣在原地。 定了好几秒,她垂下眼睫,手指都在轻颤。 沈珠楹乐滋滋地收下了,她跟傅斯灼介绍道:“傅斯灼,这个就是我的朋友,程玉蓉,她刺绣超级厉害。” 傅斯灼侧眸看去,视线划过她失明的双眼时也仍然无波无澜,像是在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他轻轻颔首道:“你好,我是珠珠的老公,傅斯灼。” 程玉蓉握紧手中的盲杖,努力保持平静,最终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好。” first,好久不见。 第147章 开心吗? 逛完刺绣展以后,程玉蓉送两人到刺绣展出口,她拉着沈珠楹的手,好几次欲言又止。 傅斯灼十分识趣地道:“我接个工作电话,你们聊。” 等脚步声渐远,程玉蓉握紧沈珠楹的手,激动又小声地道:“是他,是first乐队的主唱!” “珠珠。”程玉蓉的声音里有失而复得的欣喜,以及很明显的哭腔,“真的是老朋友了,珠珠。” 沈珠楹跟程玉蓉相识于一场非遗博览会,两人一开始只是加了好友,没怎么聊过天,直到有一天,程玉蓉在朋友圈里发了一首first乐队的《敬未来》。 沈珠楹在那天给她发了信息,说我也很喜欢first,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一来二去,两人的交集越来越多,也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 “珠珠,我原本以为我是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同担。” 毕竟当年first乐队只繁茂了一个夏天,后面又消失了这么久,喜欢的人真的不算多。 “没想到你的喜欢跟我的喜欢不一样。”程玉蓉很心疼地拉住她的手,“那么你这些年,会比我辛苦很多吧。” “没有啊。” 沈珠楹是真的不觉得很辛苦,毕竟…… “我也只是偶尔会想到他。” 然后会有一点难过。 “珠珠,那么……” 程玉蓉犹豫片刻,开口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声音有几分小心翼翼。 “当然可以,你可以问我很多很多个问题。” 如果沈珠楹有尾巴,现在一定翘到天上去了。 她如今知道傅斯灼也喜欢绿色,爱吃甜口的菜,不怎么吃辣,通常早上六点起床,开心的时候喜欢盖住眼睛露出酒窝…… 她了解了关于他的好多事,都可以分享给程玉蓉。 但是程玉蓉安静片刻,只小心翼翼地问她。 “那么珠珠,他消失的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沈珠楹没想到是这个问题。 她愣在原地,好半晌没说话。 程玉蓉耐心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答案,一双眼睛仍然落不到实处,但是又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有些难过。 就像当初得知自己的眼睛失明,再也不能成为像妈妈和奶奶那样厉害的刺绣大师,一样难过。 原来那个曾经在她黑暗世界中亮起一抹光,用音乐指引着她往未来走的少年,这些年过得没那么开心吗? 一直等程玉蓉被妈妈临时喊走,沈珠楹站在原地,也仍然找不到答案。 这些年过得开心吗?傅斯灼。 沈珠楹脑海中,一帧一帧地,闪过很多关于他的事。 那是一块一块的,很漂亮明媚的拼图。 她在今天捡到了关于他的最后一块拼图,小心翼翼地想把他完整地拼出来,却很遗憾地发现——拼图本身就少了三块。 是永远爱他的哥哥,青春热烈的十八岁和闪闪发光的梦想。 沈珠楹抬眼,见傅斯灼站在不远处,西装笔挺,还在打电话。 冷静的,沉稳的,一丝不苟的。 如果形容二十七岁的傅斯灼,要用这些词汇。 似乎是察觉到她目光,他迎着夕阳回头,冲她笑了一下。 于是沈珠楹找到答案了。 他当然不开心—— 只是仍然认为,这个世界足够明媚。 那一年,刚满十八岁的傅斯灼,独自治好了自己的心理疾病,背着哥哥的梦想,母亲的指控,父亲的责骂,队友的不解,踏上了前往英国的求学路。 同年,沈珠楹考上了华大,却再也找不回曾经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 “傅斯灼,我们去买年货吧?” “嗯,好。” “傅斯灼,你看前面那个灯笼长得像不像你?” “不像。” “……不像吗?”鼓腮。 “……像。”无奈。 两个人在大街上牵着手,慢悠悠地走着。 那天距离除夕还有两天,大红灯笼高高挂,家家户户迎新春。 沈珠楹点开手机,注意到程玉蓉在两分钟前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程家绣坊】:那些年不开心也没关系的,珠珠。 【程家绣坊】:他现在也很开心啊,珠珠,我用耳朵听到了。 【程家绣坊】:他现在的声音,就是很开心的声音。 【程家绣坊】:好了,现在我唯粉转cp粉了,你们要一直开心地在一起。 沈珠楹垂眸笑了,给她回。 【木字满盈】:蓉蓉也要一直开心的刺绣! 回完这条消息,沈珠楹抽空抬眸问傅斯灼。 “傅斯灼,你知道我给你介绍的那个朋友是什么身份吗?” “是乐队的粉丝,对吗?”傅斯灼低头笑了,几分感慨。 “好聪明啊傅斯灼。”沈珠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也不太准确。” “她是你的唯粉,不是团粉。” “你对她很重要哦傅斯灼。”她一脸认真地强调,“她超级喜欢你。” “嗯。”傅斯灼说,“我很荣幸。” “那你想到了什么呢,傅同学?”沈珠楹仰头,一副谆谆教诲的模样,问他。 傅斯灼安静几秒,偏头看她,蓦地笑了。 “所有存在过的人和事,都有意义。” “好聪明啊,傅同学。” 沈珠楹一脸傲娇地冲他招手。 傅斯灼无奈躬身,任她揉乱他的头发,然后说:“好可爱啊,沈老师。” 然而等两人买完年货回到家,沈珠楹望着那一别墅的刺绣图,缓缓睁大了眼睛。 “傅!斯!灼!” “你是大笨蛋吗???” 这里得有多少个199万? 是钱多了没地方花吗? “你不是喜欢吗?”傅斯灼眼底有几分费解,“我看你逛的时候很喜欢。” “我免费看的能不喜欢吗???” 但是如果让她付199万…… 绝无可能。 她绝对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沈珠楹抬眼看向冤大头本头,叹了口气。 算了,大少爷的计量单位跟他们普通人不一样。 她指了指正中间的那幅刺绣图,说:“把这幅最贵的给我放卧室。” 她要每天看,看出朵花来,看回本! 第二天,两个人在家贴好了春联和灯笼。 沈珠楹还特意剪了一大束报春花放在玄关处,紫色红色挤成一团,看着特别喜庆。 她打电话给沈桉。 “妈,我跟姐姐,还有傅斯灼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中午来过年,你觉得怎么样?” 那头的沈桉沉默几秒,声音透着浓浓的心虚。 “过年的事先放一放。” 她声音很小地道:“我们先来聊聊结婚的事。” “结婚?什么结婚?” “就是……”沈桉语气顿住,“我昨天跟你徐叔叔结婚了。” 沈珠楹:“……” 客厅里诡异地安静了半分钟,随后再次传来了惊天地咆哮声。 “沈!桉!” “你要死啊!” 第148章 老公今天是大年初一啊 坐在一旁休息的大胖橘“喵呜——”一声,又被吓了一跳,傅斯灼一脸淡定地轻揉小猫后背,缓缓安抚它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习惯了,沈珠楹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冷静了下来。 “我姐知道了吗?” “我还没敢说。”沈桉语气带了几分讨好地问,“珠珠,你能不能……” 沈珠楹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不能。” 五分钟后,沈珠楹拨通了沈珠玉的电话。 半小时后,两姐妹带着各自的老公,赶了过去。 俩人赶回家的时候,沈桉带着她新鲜出炉的老公,一脸淡定地坐在沙发上,冲急忙慌赶过来的四人微笑,一脸和蔼地道。 “来了?小灼,嘉呈,喝茶。”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沈桉就被两姐妹一人一只胳膊,给抬进了房间,留三个男人站在客厅,神色各异,面面相觑。 两姐妹关了门,把沈桉架在床上。 沈珠楹凝视她。 “快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沈珠玉接:“——什么地点?” 两人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害。”沈桉一脸扭捏地道,“就是……他昨天突然跟我求婚了。” 沈珠楹:“……就这?” 沈珠玉:“……就这?” 两姐妹再次异口同声地吐槽:“你个死恋爱脑!” “什么恋爱脑,我那是未雨绸缪,他自己说的,跟他结婚的话,春节档他赚的钱全是我的。” 徐彦洲春节档要上映一部电影,这件事她跟沈珠玉是知道的。 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张罗打鼓,号召她朋友圈里的人都来看。 就连远在安林区的外公外婆都没有放过,特意骚扰老俩口春节也去看。 说起外公外婆…… 沈珠楹一脸复杂地问:“你跟外公外婆说了吗?昨天结婚的事。” 沈桉:“……还没敢说呢。” 她一脸讨好地看向两人。 “你们俩能不能……” 姐妹俩异口同声:“你想都不要想!” 沈桉看向沈珠楹,眨了下眼睛,嗓音拖长。 “珠珠——” “——妈妈的好珠珠。” 半小时后,沈珠楹再次面无表情地,打通了刘翠英的电话。 “外婆,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诶呦,珠珠,家里的鸭子能杀了,你什么时候来梨花镇过年啊,带上小灼,我昨天还在新闻上看见他了呢。” “帅的嘞,小伙子,对了,上回带给阿灼的牛……” 提起傅斯灼,刘翠英的声音柔和了好几倍。 牛…… 沈珠楹额角跳了跳,想到了某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回忆。 她抓紧打断她,飞快道:“我妈结婚了。” 刘翠英:“……” “……你干妈吗?” 沈珠玉在一旁贴心补充:“不是,是您的亲女儿,她又双闪婚啦。” 刘翠英:“……叫沈桉滚过来接电话。” 沈桉接过电话,瑟瑟发抖地喊了声:“妈——” 一分钟后,正坐在客厅内相谈甚欢的三个男人听到了苍老的一声震天吼。 “沈桉,你他娘的要死啊!!!” “两小时内!带上你的新男人,给老娘滚来梨花镇!!!” 于是乎,沈桉女士在除夕前夜,战战兢兢地带着自己的新男人,马不停蹄地滚回了梨花镇。 沈珠楹支着下巴,“哇喔——”一声,说:“这个年过得真刺激。” 沈珠玉弯眸:“问题不大,外公外婆估计都习惯了。” 姐妹俩盘腿坐在沙发上,满目无辜地望着正在厨房里,一边忙碌,一边聊天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 大年三十那天,夫妻俩去了老宅。 陈婉君见到沈珠楹,又花精灵花精灵地叫个没完,笑得眉眼弯弯,做什么都缠着她。 傅斯灼跟傅珩摆了一盘棋,父子俩神色波澜不惊,关系仍然不算远也不算近。 ——却已然是父子间难得一见地温和相处。 电视上放着春晚,没人看,只听个声。 周清兰坐在一旁,笑着看着,苍老的眼睛,眼底蕴藏着万千情绪。 沈珠楹第二天迷迷糊糊被吻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气得“啪——”一下拍他脸上,说:“干嘛吵醒我?” 昨天本来就睡得晚。 “珠珠——”傅斯灼猛地被打了一下也不恼,低着脑袋继续默不作声地吻她的眼睛,鼻梁和唇瓣。 缱绻又眷恋的,到处撩火。 沈珠楹被他吻得有点情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扯着他的领带往下一压,咬上了他的喉结,含糊道:“要做快点,我等一下还想睡个回笼觉。” 她刚刚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早上六点。 “宝宝。”傅斯灼身体僵住,搂着她的腰不舍地摩挲,嗓音顿时哑了不少,更多的是无奈。 他低声说宝宝,我马上就要出差。 沈珠楹咬他喉结的动作顿住,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你怎么不早说?”她盯着男人喉结处的新鲜的咬痕,颇为头疼地道,“那这个怎么办?又贴个创口贴吗?” 傅斯灼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她看,随即又低下头吻她,开口道:“时间是半个月左右。” 沈珠楹颇为平静又习以为常地“哦——”了一声。 过了几秒钟,她两手捧着男人那张俊脸,恶狠狠地使劲儿揉,声音有点崩溃。 “老公今天是大年初一啊!” 本来他们今天都约好了,要跟姐姐姐夫一起去看徐叔叔导的电影来着。 “老婆——” 傅斯灼埋在沈珠楹肩颈处,蹭了蹭,也颇为无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低声也说:“——今天是大年初一啊。” “等飞机落地了给你打电话。” “嗯。” “想要什么礼物?” 沈珠楹委屈巴巴。 “随便。” “宝宝。”傅斯灼又安抚性地吻了吻她的鬓角,说,“等我回来,我们拍婚纱照。” “好喔。” “我们办婚礼。” “好喔。” “会很想你的。”傅斯灼最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说,“继续睡吧。” 等傅斯灼离开以后,沈珠楹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把自己整个人蒙被子里,打了个滚。 又睡了个回笼觉,下楼以后,沈珠楹嘴里咬着油条,望着窗外发呆。 随即眼前出现了一只苍老的手,晃了晃。 沈珠楹转头笑了,撒娇喊道:“奶奶。” 她立马告状,说:“傅斯灼他又去出差了!” “这傻孙子,等回来我就揍他!” 周清兰笑眯眯地配合她。 “奶奶,你对我真好!”沈珠楹欢喜得不行,抱着周清兰蹭啊蹭啊蹭。 第149章 你的到来,是个礼物 “奶奶当然要对你好啊。”周清兰低头,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珠珠,奶奶要谢谢你,坚持喜欢了我们阿灼这么多年。” “我们阿灼,好福气啊。” 周清兰一脸感慨地道。 她当时猛地听到他们闪婚时就觉得奇怪。 结婚是件大事,怎么会有小姑娘会愿意义无反顾地,嫁给一个才刚刚见一面的陌生人呢? 太需要勇气了。 “委屈你了,阿灼的工作性质特殊,有什么不舒服,感到委屈的地方,不要憋在心里,你们夫妻俩啊,要好好地过日子。” 沈珠楹其实在之前,一直觉得周清兰像是她的朋友。 她会笑着讨论最近新看上的小老头,看见漂亮的衣服裙子会直接送到清风园,有时候也会埋怨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老宅看她,再然后她会去花间集,说珠珠,你不来看我,那我就只好来看你了。 但周清兰此时牵着她的手,慈爱又不失严肃,谆谆教诲,絮絮叨叨跟她说了许多,让沈珠楹头一次感觉到她是一个年纪很大的长辈。 “奶奶,您就放心吧,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大年初二就要去上班,一走就是大半个月,珠珠,真的不委屈吗?”周清兰问。 沈珠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说:“不委屈的,奶奶。” “我会很期待他给我拍不同国家的月亮,分享他工作途中碰上的新鲜事,如果他正好在路上发现了一朵新奇的,很漂亮的花,我确定他会第一时间想到我。” “虽然回消息不会很及时,但是我发给他的每一句话,他都会给我回应,如果他说他马上要出差回来了,那么接下来,我就可以期待他会给我带什么样的礼物。” “他一定会给我带礼物。” 沈珠楹觉得,再不会有一个人会这么有耐心,耐心理解她藏在心底的小别扭,不开心,还有总是需要回馈。 那些遗憾的,委屈的,别别扭扭不愿意被察觉到的小情绪,都会有一双手耐心地抚平,熨烫,最后悄妥帖地放置。 “珠珠——”周清兰听她说完,似乎是松了口气,一脸欣慰地道,“他愿意跟你分享这些就好。” 周清兰重复说,他现在,愿意跟你分享这些就好。 “珠珠。”周清兰说,“你的到来,是个礼物。” —— 等到从老宅出来,去看电影的路上,沈珠楹仍然在回忆周清兰当时跟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温和又毫无负担的,笑得像个孩子,沈珠楹却在那一瞬间觉得她苍老。 等到了约定好的电影院,沈珠玉看到只有她一个人,拧了下眉,问:“你男人呢?” “上班去了。” “大年初一上班?”沈珠玉耸了下肩,说,“听起来命好苦。” 沈珠楹悄悄叹了口气。 可不就是命苦嘛。 “姐夫呢?” “他去取票了。” 话音刚落,徐嘉呈就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了两桶爆米花和四张票,看见只有沈珠楹一个人,轻抬眉梢,问:“阿灼呢?” 阿灼? 喊这么亲密? 沈珠楹在心底默默吐槽,嘴上却道:“上班去了。” “……这样啊。”徐嘉呈眼底颇有几分遗憾之色。 那天他与傅斯灼相谈甚欢,徐嘉呈好久没遇见跟他性格这么合拍的人了。 过了几分钟,他又一脸不甘心地问:“那他什么时候回国?” 沈珠楹:“……半个月左右。” “这么久?”他更遗憾了。 沈珠楹一瞬间占有欲大爆发。 “……姐夫你够了!” 怎么比我还关心我老公。 沈珠玉也一脸不爽地道:“徐嘉呈你够了!” 到底在遗憾些什么啊! 幸好电影很快开始了,是一部由徐彦洲执导的悬疑喜剧片,叫《生死镜》,整整两个半小时,毫无尿点,笑与泪并存。 电影院结束以后,还有人迟迟不愿意离开。 电影的口碑很快在网上开始发酵,某瓣上一开分就是9.1,是近几年开分最高的华语电影。 口碑爆棚的同时,电影的票房也一天比一天高,预测票房已经突破了四十亿大关。 彼时沈珠玉正坐在花店前台,百无聊赖地刷手机,一看到这个预测票房,“操”了一声,咽了下口水,抬头看向正在一旁浇花的沈珠楹。 “咱妈之前是不是说过,跟徐叔叔结婚以后,这部电影赚得钱都是她的?” “对啊。” “40亿。” “什么40亿?” “沈桉女士临时起意结个婚,赚了40亿。” 沈珠楹停下浇花的动作,也同时咽了下口水:“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富二代了?” 沈珠玉立刻变脸,笑眯眯地道:“当初妈说要跟爸结婚,我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沈珠楹:“……” 这就改口叫爸了? 呵,毫无骨气的女人。 就这么为了区区五斗……不对,是四十亿。 她立刻一脸严肃地附和道:“当初我就劝妈早点跟爸结婚。” —— 傅斯灼出差的第九天,李清雯笑眯眯地来店里找她。 “珠珠宝宝——”她一头飒爽的短发,却拖长了嗓子,一副撒娇的模样。 “雯雯姐。”沈珠楹根本受不住美女撒娇,一脸无奈,“你有事就直说,能帮忙我一定帮。” “我最近想拍一组校园风的写真,需要一位甜美漂亮的模特,来拍吗?我的缪斯女神。” 眼见沈珠楹迟疑,她再接再厉地道:“不是马上就要拍你跟傅斯灼的婚纱照了嘛,你不想提前见识见识我的技术吗?还可以提前适应一下镜头,多好啊,是不是?” “而且珠珠你真的超级漂亮,明天天气也很好,二十度左右,有很多漂亮的裙子。” 沈珠楹蓦地抬眼,眼睛一亮,捕捉到关键词:“有很多漂亮的裙子?!” 李清雯点点头。 “太棒了!我明天有空!” —— 沈珠楹在当晚跟傅斯灼通电话的时候,手舞足蹈地跟他分享了这件事。 “好可惜啊傅斯灼,你看不到穿漂亮裙子的我了。” 沈珠楹那会儿趴在床上,刚洗完澡,还带着水汽的,湿漉漉的大眼睛凑近镜头,一脸雀跃又得意地说。 “为什么看不到?”傅斯灼仍然是西装革履,背景大约是某间待客室,眼底有几分未卸下的冷淡与疲惫,却在抬眼时瞬间化为温暖笑意。 “因为你现在在遥远的北欧啊。”沈珠楹说。 傅斯灼松了松领带,声音彻底柔和下去。 “我明天回来。” “真的吗?” “真的。” “哦。”沈珠楹使劲忍住嘴角往上翘的冲动,一脸傲娇地道,“那行吧,算你走运。” “你很期待明天吧,傅斯灼,可以看到穿漂亮裙子的我。” 傅斯灼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安静又柔和地,不知为何,明明隔着屏幕,却仍然让她感到脸红心跳。 心脏“噗通——” “噗通——” 震耳欲聋。 她听见傅斯灼说。 “珠珠,我从未如此期待过明天。” 第150章 有人在等你 沈珠楹当然看见了他眼底最真切的期待。 她怔住,随即懵懂笑了,说:“我穿裙子很漂亮的,傅斯灼,也不怪你这么期待。” “那你飞机几点落地啊?” “下午三点。”傅斯灼说。 “那你会给我带什么礼物呢?”沈珠楹托腮,更凑近屏幕一些,晃着脑袋问他。 “宝宝,你可以猜一下。” 沈珠楹猜了好几个,都被他否认了。 她最后脑袋蒙在枕头里,迷迷糊糊地说。 “好难猜啊,傅斯灼,我要睡觉了。” 反正明天下午三点多就能知道了,她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某人昨天把她胃口吊得很高,所以沈珠楹一整天都在期待。 她挠了挠大胖橘的下巴,小声跟它说话。 “猪猪,明天你爸爸就要回来了,你猜它会给妈妈带什么礼物?” 大胖橘趴在前台猫架,懒懒地“喵呜——”一声。 “你也觉得是一种很珍惜的花,对吧?傅斯灼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吧,猪猪,你是不是也很想你爸爸呀?” 大胖橘没喵了,只翻了个白眼。 “可惜我跟雯雯姐是约的下午两点拍校园写真,不能第一时间见到他了。”沈珠楹自顾自地,继续小声嘟囔。 下午一点半左右,她来到了李清雯的工作室。 李清雯一看见她,热情冲她招手,一脸兴奋地道:“珠珠!快过来试漂亮裙子!” 帘子一拉开,沈珠楹看到里面一席盛大的红色婚纱,整个人愣了一下。 “雯雯姐,不是说校园写真吗?怎么会有……” “有谁规定校园写真就不能穿婚纱吗?” “好像没有……不过……” 李清雯一脸紧张地看向她:“……不过什么?” “这个婚纱上面的钻是真的吗?”沈珠楹又问。 看上去简直壕无人性啊。 李清雯:“……” “包真的。” “你的工作室这么有钱?这个租一天要多少钱啊?” “哎呀你就别管了!” 反正是你老公付钱。 李清雯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幸好这姑娘心大。 她随即推她进去,一脸迫不及待地道:“快试试呀珠珠,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中途因为婚纱的穿法太复杂,沈珠楹还特意求助了李清雯,结果…… “啧啧,我们珠珠,这腰,这屁股,傅斯灼好福气啊……” “好漂亮啊珠珠。” 话是这样说没错…… 只是…… 换衣间里传来了沈珠楹略显慌乱和羞恼的声音。 “雯雯姐你摸哪儿呢,我是叫你帮我系后背的扣子!?” 不是叫你乱摸! 李清雯充耳不闻。 “……啧啧,这皮肤怎么这么细嫩啊珠珠。” “……” 兵荒马乱地换完婚纱,沈珠楹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捣鼓。 中途昏昏沉沉地闭眼,沈珠楹做了个梦。 她梦见那年仲夏夜,她满脸羞涩地送给他属于自己的那枝石榴花,转身想跑的时候,却被他松松攥住了手腕。 他垂眸看向她,眼底笑意汹涌。 “这位同学,能认识一下吗?” 再一眨眼,傅斯灼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他调整耳麦,鼓棒热烈往下一敲,敲响了十六岁那年夏天的风。 被化妆师姐姐小声喊醒的时候,沈珠楹心底还残留着那年未尽的心跳声。 她一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整个人呆住。 真的不是她自恋,但是……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她站起身,转头望向身后的全身镜。 镜子里的女人一席红色婚纱,乌黑的发丝被挽成一个公主头,还戴了一顶红宝石王冠,一席裙摆繁复重叠,妆容明艳精致,五官更是秾丽。 只一眼看过去,就是掩不住的绝色风华。 一旁的化妆师姐姐感叹道。 “沈小姐,您先生的眼光真好,这件婚纱很衬您。” 沈珠楹“啊——”了一声,说:“不是他挑的,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快要下飞机了。” 化妆师姐姐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一副说错话的表情,捂住了自己嘴巴。 沈珠楹眨了下眼睛,终于迟来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就接到了傅斯灼打给她的电话。 她眼睛一亮,脑子里好不容易察觉到的东西一下被她扔到九天云外了,乐颠颠地接了电话。 “傅斯灼。”她望着全身镜里的自己,语气轻快,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我今天超级漂亮,好开心呀。” “超级漂亮啊。”傅斯灼轻笑着说,“开心就好。” “你要来找我吗,傅斯灼。”沈珠楹小声地强调道,“我现在真的超级漂亮。” “好。”傅斯灼沉默片刻,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雯雯姐的摄影棚啊,不过等一下应该就要去京北附中了,她说要去那里拍校园写真。” “你直接来京北附中找我吧,傅斯灼。” 傅斯灼应了声好,停顿几秒,他声音更柔和地道:“我会把送给你的礼物也一起带过来。” 就因为傅斯灼的这句话,沈珠楹在去京北附中的路上,一路都非常雀跃。 她望着车窗外的蓝天白云,明媚的太阳,还有绽出新芽的绿枝,在心底默默地想。 春天好像真的要来了。 刚一下车,李清雯拎着自己手里的相机,二话不说,火急火燎地就跑了,只留下一句—— “珠珠,你自己先去吧,我尿急,去上个厕所!” 沈珠楹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只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扛着摄像机匆匆逃离的背影,再次在心底感叹—— 雯雯姐动作真快。 女人中的女人! 她走到京北附中门口,原本以为附中的保安大叔会再次拦住她,却没成想他一看见她,咧开嘴,笑了,说:“小姑娘,今天漂亮的嘞。” “谢谢保安大叔,你今天也很帅。”沈珠楹弯眸,语调甜甜的。 “跟你老公比还是差了点。”保安大叔把闸门打开,脸上挂着一抹善意的笑容,“快进去吧,小姑娘。” 有人在等你,很久了。 沈珠楹抱着红色婚纱裙摆,缓步走进了附中校园。 京北附中现在还没开学,偌大的校园如今很安静。 只是京北附中的樱花今年又开了,千束万束,绽放在枝头,春风一吹,飘落满地,撒在了沈珠楹红色的裙摆上。 沈珠楹望着这一幕,突然很迫切地想见到傅斯灼。 她正想给他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到,就注意到附中的某一棵樱花树下睡了一只肥嘟嘟的橘猫。 猪猪? 它怎么会在这里? 她眼睛一亮。 太棒了!是傅斯灼来了! 沈珠玉拎着裙摆跑了过去,抱起大胖橘,笑意盈盈地问:“猪猪宝宝,怎么只有你这只猫,你爸爸呢?” 大胖橘慢悠悠地醒来,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哈欠,随即从她身上跳了下去,胖爪子一抬,示意她跟上。 沈珠楹一路跟着它走,慢慢走过了一条铺满粉色樱花的鹅卵石小路,直到前方隐隐约约传来欢笑声,她才迟来地感觉到不对劲。 第151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珠楹捂住嘴,整个人呆在原地。 “快过来呀珠珠!” 一群人笑着,再次善意地催促。 沈珠楹才终于如梦初醒。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感觉自己像走在了云朵上,轻飘飘地。 直到沈桉走到她面前,捧住她的脸,替她擦去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冒出来的眼泪。 “珠珠,我的女儿。” 她轻轻摸了摸沈珠楹的耳朵,眼泪涌出,她一无所知,只低声说:“妈妈真替你高兴,真的。” 沈桉其实总是会记得那年运动会。 十六七岁对我小姑娘兴冲冲地拽着她的手,去小卖部买了两罐橘子汽水,递给她一罐,一脸羞涩又小声地说:“妈妈,我发现他超喜欢喝橘子汽水。” “你也尝尝看,味道超级好。” 沈桉当然知道“他”是谁,在周六周日的母女夜话时间,她总是这样小声又羞涩地提起他。 “诶呀,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及。”沈珠楹拉着她的手,再次赶回操场,气喘吁吁地说,“不知道他的项目结束没有。” 项目没有结束,沈桉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少年夺冠,看着他热烈又夺目,被鲜花与簇拥包围,看着他礼貌拒绝其他女生递过来的橘子汽水,拎着自己买好的那一罐,仰头喝了一口,懒散笑着,跟旁边的男生击了个掌。 而她的女儿站在原地,拎着那罐橘子汽水,泄了口气,最终也没敢过去。 “珠珠,怎么不过去?” “就是……也许还不到时候,我还不够特别,妈妈。” 她现在……跟那些被他礼貌拒绝的无数个女孩子,没有区别。 “怎么不够特别?”沈桉突然就有点生气,拽着她的手,说,“珠珠,你最特别。” “因为你爱我啊妈妈。”沈珠楹仰头冲着她笑。 因为你爱我,所以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我最特别。 而沈桉在此刻,替沈珠楹理了理裙摆,哽咽着道:“珠珠,恭喜你——”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她让出一条道,把沈珠楹往前推了推,说。 “——现在你最特别。” 鼓声响起的那一秒,沈珠楹下意识地往台上看,视线凝住,随即鼻子一酸,眼底热泪瞬间喷涌而出。 是已经二十七岁的傅斯灼。 他穿了件白衬衫,坐在红色架子鼓前,麦克风横放,深深看她一眼,偏头笑出酒窝,随即“砰——”的一声响。 熟悉的前奏响起。 一如初见。 是十六岁那年仲夏夜的风—— 时隔十一年,终于又吹回来了。 他横握住话筒,专注哼着歌,像是在回应她在那些年,无处诉说的少女心事。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的说我爱你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腼腆的时候 夏天的风正暖暖吹过 穿过头发穿过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 风轻轻说着” 直到傅斯灼站起身,眼眶微红,缓步走到她面前时,沈珠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强压着哽咽,抬眼看向他,问:“傅斯灼,你是要跟我求婚吗?” “是。” “那你怎么不说话?我妆都要哭花了。” “珠珠,我有点紧张。”傅斯灼无奈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手在发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盒子。 盒子打开,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戒指中央镶嵌了一颗红宝石,被雕刻成了花瓣状。 不是玫瑰花瓣,沈珠楹知道,那是石榴花花瓣。 而在下面,她的亲人和好朋友们爆发出欢呼起哄声,其中就数黄奕萱喊得最欢,她站在底下,哭得比两位当事人还撕心裂肺。 一旁的柯以刚从台上下来,好久没当键盘手了,他这会儿心情颇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 “呜呜呜呜……是石榴花……是夏天的风……是天鹅湖……呜哇哇……” 黄奕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懂个屁!” “傅斯灼……这小子……他也太会了……呜呜呜呜……” 柯以:“……” 莫名其妙。 而在台上,傅斯灼垂眸,专注看向站在他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她就低着脑袋,把自己手上原本的那枚戒指扒拉下来,说:“我愿意的,傅斯灼。” “你说什么我都愿意。” 沈珠玉在台下看着自家妹妹那不成器的便宜样,气得不行,抬高了声音喊道:“沈珠楹!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人家还没问你呢?” “……还没问吗?” 沈珠楹呆住,眨了眨眼睛,眼泪又滚下来。 “哎呦,我的沈珠珠!”李凝在底下笑得不行,“你也太迫不及待了。” “哦。”她看向傅斯灼,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那你快问呀!” “怪我们阿灼,怪我们阿灼!动作太慢了。”周清兰望着这一幕,笑容慈爱。 陈婉君也站在一旁看着,眼底早已不复原先的童真懵懂,反而温和而又淡然,眼底含着笑意。 “怪我,是我动作太慢。” 傅斯灼再次深吸一口气,拿起戒指,在她面前单膝下跪,仰头看向她。 “珠珠,也许我们需要一个更慎重的开始。” 在这个十六岁初见的地方,我想我应该再次回到这里,一路往前走,走过那漫长又寂寥的,你的来时路,再然后我才有资格对你说出这句话—— “沈珠楹。”他一字一顿,缓缓开口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珠楹哭着看向他,眼前的身影分明一片模糊,却又无比清晰。 是意气风发的傅斯灼。 是成熟稳重的傅斯灼。 是永远真挚的,诚恳的—— 傅斯灼。 我想我只会为这样的你心软。 她伸出手,轻声道:“我愿意。” 当傅斯灼把戒指套在沈珠楹手上的时候,因为都是熟人,原本还在起哄,这会儿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大约是真的,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太让人感到动容了。 直到沈珠玉突然反应过来,问了句:“猪猪呢?” 珠珠? 沈珠楹这会儿被傅斯灼抱着,懵懵地举起手,说:“珠珠在这里呀。” “……不是你。”沈珠玉一脸无语地道,“是你自己家养得那只猪。” 于是求婚结束后,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去找猪,最终还是小春和小桃在石头缝里找到了被卡在里面的大胖橘。 两个小姑娘邀功似地把大胖橘递到了沈珠楹面前,眼睛亮亮的,小心翼翼地冲他们比划道。 “老板和老板夫,婚礼也可以邀请我们吗?” “我们很乖,不会像猪猪一样乱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