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三国很核理》 第一章 县里有个刘玄德 中平四年,五月,中山郡下辖安喜县城。 城外小河,河边有一颗双人合抱大小的柳树。 时近仲夏,此地虽是冀州北部,天气却也炎热异常。 正值午后,柳枝在微风轻拂下摇摇晃晃,映在水中的倒影也显得沧沧凉凉,为树下的青年男子带来阵阵清凉。 男子身着一身白衣,半躺在树下,身下铺着一张草席,手中拿着一杆自制的鱼竿。 说是钓鱼,但身旁的鱼篓空空,显然一无所获。 再看男子握着鱼竿的手早已松开,任其搭在臂上,脸上盖着一顶遮阳的草帽,在这个宁静的午后发出阵阵鼾声,早已与周公相谈甚欢……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面走来一位四五十岁的青衣老者。手中拎着一个提盒,走到男子身后约两丈处,便听到了男子的鼾声。 老者不由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发现白衣男子果然已经睡着,不禁摇头苦笑,眼中却满是宠溺之色。 于是慢慢将手中提盒放下,取下盖在男子脸上的草帽,又将自己外衣披在男子身上,同时掸去落在男子身上的枯草落叶。 整个过程老者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白衣男子…… 做完这一切后,老者静静侍立在一旁,也不言语。 夏日午后的风,轻轻柔柔,男子睡得很香。 在梦中,他离开了这个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娱乐生活的东汉末年。 回到了后世,继续他那紧张刺激的宅男生活…… 只可惜半个时辰后…… 男子揉了揉模糊的双眼,眼前的一切景象让他无比沮丧,不由得发起了呆…… 果然还是这该死的汉末…… “郎君,您醒了。” 身后老者的声音传了过来。 男子微微一愣,然后急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毕竟他在梦中刚干完了一大碗加了三个荷包蛋和两根香肠的泡面…… “额……福叔,你什么时候过来了?” 男子扭过头来,随口一问,有点没话找话的意味。 再看男子口中的‘福叔’,已经将提盒打开,从里面拿出糕点,端到男子面前。 他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从半月之前开始,自家郎君就一定要在两餐之间吃些糕点。 不过好在家境富裕,不缺这点粮食,福叔就吩咐厨娘每日准备了些糕点,以备郎君取用。 男子名叫林朝,本是后世一宅男,某一日买到了自己心仪的三国游戏,当晚便开始了匡扶汉室的伟大征程。 只是那一夜的征程太过紧张刺激,早晨摸着饥肠辘辘的肚皮出去吃东西时,两眼昏昏不慎跌倒,磕到后脑勺,就此一命呜呼! 这种行为堪称游戏史上出师未捷身先死之典范…… 林朝吃着糕点,回想着自己前世的经历。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只觉半世浮华的宅男经历,终究不过一场梦…… 穿越半月有余,林朝也总算弄明白了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 安喜林氏,说不上是士族门阀,却也算得上县内豪强。如果非要比较的话,大概就和张飞张三爷差不多,都是那种有钱有势,但是祖上没有出过名人高官,只是家境殷实的土豪而已。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林朝,字子初。 朝者,日出之阳,万物之始也。诗经有云,以永今朝,以永今夕。望吾儿如清晨日光一般,褪去黎明之暗时,恪守本心! 这句话,便是父亲林宏为林朝取字时说过的话。 足可见林宏对自己这个长子的期望之大。 为此,他甚至不惜奉上大半家财贿赂太守,在三年前为林朝举了一个孝廉。 可别小看这个这个小小的孝廉,这个身份可不亚于后世的进士。要知道在汉代,郡国最高长官太守才有资格举孝廉,并且每年只有一个名额。 本来林朝应当入朝考试,如果通关的话朝廷便会授予郎官,也就是后备官员。 只可惜刚好碰上黄巾起义,近百万的黄巾军盘踞在华夏大地,而冀州更是重灾区,到处都是黄巾流寇,路不能行。 更巧的是,在黄巾起义的一个月后,林朝的父亲林宏病重辞世。 纵然黄巾起义短短十个月就已经基本平定,可林朝却要为父亲守孝三年,入京之期就这样一直被耽搁了下来。 现如今,孝期已满,但林朝还是一身白衣,也习惯了。 林朝吃完糕点后,抬头正迎上福叔欲言又止的目光…… “福叔,有什么事吗?” 对这位服侍了林家两代人的老管家,林朝心中很是敬重。 “郎君……”福叔欲言又止,面带难色。 事实上,自林宏死后,林家上下就已经称呼林朝为家主了,只有福叔还用‘郎君’这个旧有称呼。 “福叔有话尽可直言,此处无有旁人,无需避讳。”林朝看出了福叔的为难,开口笑着宽慰道。 福叔闻言,这才开口说道:“郎君,非是老奴这个做下人的多嘴,只是老家主临终之前,让郎君待到孝期满后,便赶赴京城,接受朝廷考核,好以此为官,光宗耀祖。” “眼下孝期已满,老奴就想着,郎君是不是应该遵从老家主遗愿,启程赴京……” 福叔说到这里,想起林朝的父亲林宏,眼角垂泪不止。 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急忙又解释了一句:“郎君切莫误会,老奴万不敢用老家主来压您,郎君若是不信,老奴愿以死以证清白!” 在这个时代,仆人妄言是大忌,在加上林朝业已成年,决策上怎么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只是福叔念及林家前代家主恩义,不忍林朝荒废时日,才冒着遭人唾骂的风险来劝说林朝。 见福叔情绪有些激动,林朝赶紧出言安抚。 “福叔,您对我林家的情义,朝又岂能不知,休要妄自菲薄。只是,入京一事,还请容我三思……” “郎君可是担心二郎君?”福叔见林朝有所顾虑,便开口问道。 事实上,林朝早年丧母,父亲也于三年前去世,但不是孤身一人,家中还有一弟林夕,年方十五,与林朝相差了七岁。 见林朝不语,福叔继续说道:“郎君莫要担心,二郎君好骑射,习弓马,膂力过人,足可自立。老奴已拜会过县尉刘玄德,他答应等二郎君行冠之后便召之入伍,也好……” 这边,福叔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得林朝大惊道。 “谁!县尉刘玄德?” 福叔应道:“不错,郎君守孝不闻俗事,竟也知刘县尉。” “那,这位刘玄德,是否名曰刘备?” “不错。”福叔点了点头,“刘县尉此人仗义疏财,急公好义,宽厚有仁,却是不可多得的好官……” 福叔那边还在继续介绍着刘备,林朝心里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 刚穿越到汉末时,为了能在接下来的乱世中活下去,林朝曾仔细思考过自己的未来。 按照自己的习惯隐居世外继续当个宅男? 这肯定不行! 灵帝死后,董卓乱政,紧接着就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整个华夏大地都乱成一锅粥了,你避世又能避到哪里去? 倒也不是不能,像历史上的管宁一样,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躲起来,自然有一定几率能苟全乱世。 只是…… 林朝避世只是想活得安稳舒适,又不是想当苦行僧,这种选择自然不做考虑。 那就还剩下争霸和抱大腿这两条路。 考虑到自己家境,再看看自己这小身板,争霸这条路还是算了吧。 没实力,没名望,没地位,这样的三无老板傻子才会投靠你。 这里是真的汉末三国,那些名士猛将又不是游戏里的npc,难道你将豪言壮语表露一番,那些人就会纳头便拜不成? 这纯粹是扯淡! 那就只能最后一个选择了, 抱大腿! 抱谁的大腿呢? 这是一个问题。 整个华夏大地经过数十年的动乱后,最后的胜者只有三人。 曹操,孙权,刘备。 可即便这三人,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孙权现在不过是一个吃奶的孩子,孙坚和孙策又都英年早逝,自己现在投靠过去,未来也未必一帆风顺。 就算孙氏最终仍能称霸江东,可这条漫长的征伐之路上,林朝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再者,林朝也实在看不上江东那群世家。 倒不是说他们智力不行,品行不堪,而是自孙策周瑜鲁肃死后,整个江东犹如一潭死水,再无进取之志。 那些安于现状的世家,裹挟着孙权甚至是整个江东,只想着割据自保。 简而言之四个字,格局不够! 而孙十万自身的格局嘛……懂得都懂。 再看曹操,他前期的发展也不是一帆风顺,尤其是联军讨董时,他率领一支孤军深入,碰上董卓部将徐荣,被打得惨败而归,甚至自己都差点死于乱军之中。 再加上曹操生性多疑,又有为数颇多的屠城记录,导致林朝也有点不想跟他混。 君不见,为曹操建功立业颇多的荀令君,最后也落得惨淡收场。 再看最后的刘备,一生颠沛流离,屡战屡败,数次妻离子散。为人虽率直仁义,只是跟着他东奔西跑,人身安全实在得不到保障。 思来想去,林朝发现就算跟着注定的胜利者混,下场也不可预料。 再加上现在时局动荡,就算林朝肯孤身一人不远千里去投奔这三方,最有可能的结局也是在路上为盗贼所杀。 是以,穿越半月,林朝一动没动,看上去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刚才听到福叔说刘备现在居然是安喜县尉,林朝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现在是中平四年,还有差不到两年灵帝就要挂了,之后便是董卓入京。这时候去京师,等同于自找麻烦,纵然能混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只怕连性命都不能保全。 虽然不知道刘备为什么会刚好在安喜当县尉,但林朝还是决定去见见这位未来的昭烈皇帝,毕竟反正闲来无事。 至于要不要投靠他,等见了之后再说…… “福叔,我想去拜访一下这位刘县尉。” 闻言,福叔面带笑容点了点头:“应该的,我林氏在安喜也算有头有脸,上门拜访也不算失礼。郎君既有心,老奴明日便着人略备薄礼,登门拜访。” 林朝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后,又开口说道:“福叔,还有一事……你且差遣数名可靠之人,去一趟郡里……” 第二章 大哥,不至于不至于…… 第二日,林朝罕见的起了个大早,在仆人的伺候下穿戴整齐。临行前又照了照镜子,发现镜中人精神抖擞,勉强称得上是一表人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去拜访刘备,此人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老板,怎么也得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相比之下,随行的福叔倒是大为惊奇,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自家郎君这般庄重的模样了。想来是因为自己在刘县尉处为二郎君讨了一个差事,郎君也不好失了礼数,免得二郎君受人挤兑。 一念及此,福叔心中一阵感慨,心道自家郎君真的长大了。 老家主在天之灵,定然心生宽慰。 趁着福叔差遣下人准备礼物的时候,林朝已经走入了庭院中,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持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 林氏作为本地豪强,居所颇大,这使得院中有足够宽阔的地方,甚至能够容纳数人习武健身。 而此时在院中习武的少年,正是林朝的弟弟,林夕。 林朝驻足看了一会,对于武艺一窍不通的他来说,反正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毕竟……兄长的威严还是要保持的。 说起这个弟弟,他今年不过十五岁,却是生得人高马大,甚至比林朝还高一点。 林朝这一世身高大约一米七八左右,这在整个大汉已经算很高了,而林夕已经超过一米八,这要是到了十八九岁,怕不是要长到一米九以上! 至于气力,林朝曾心生好奇,去把玩了一番弟弟林夕经常挥舞的长枪,结果好家伙,双手用力仅能稳稳拿在手上,怕不是有四五十斤重。 再看林夕挥舞起来虎虎生风,人与人的差距显现得淋漓尽致。 天生神力这四个字,说得就是这种人吧。 是以,林朝每次见自己这位弟弟,都努力用面部表情来维持着那不堪一击的兄长威严。 好在这个时代讲究的是长兄为父,林夕虽身大力强,但在林朝面前却小心翼翼,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吓到自己这位自幼体弱的兄长。 要放在后世,林夕只需把拳头举起来,谁是哥谁是弟,顿时一目了然。 林夕习武很是专注,过了一会才发现兄长来到,连忙将手中长枪放下,走上前来恭敬一礼。 “兄长早安!” 随着林夕的走近,林朝感觉一股庞大的威压正向自己袭来,额头隐隐冒出冷汗,面色却愈发威严,挥手道:“子煦不必多礼,为兄正欲去拜访刘县尉,你换身衣服,随我一同前去。” “唯!” 林夕拱了拱手,应声离开。 不多时,福叔带着两个挑担的仆人走来,看担夫有些辛苦的模样,礼物的丰厚程度不言而喻。 我家这么有钱的嘛! 刘大耳那厮值这么多钱吗? “福叔,这是不是太多了……” 林朝面带难色,很委婉地表示道,同时又不想暴露出自己舍不得小小钱财的事实。 “不多不多。”福叔倒是乐呵呵的,“刘县尉肯提携二郎君,些许薄礼又算得了什么,前些时日老奴去拜访时,可比这次多多了。” 好吧,我竟无言以对。 林朝上下打量着福叔,心道你不会是刘备派来的细作吧! 此时,林夕也换了一套白色衣裳出来了。 眼下孝期虽满,但兄长林朝仍着一身白衣,他也就不敢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只是同样的衣服,穿在林朝身上显得宽大,在他身上却成了劲装。 “走吧,我们去拜访拜访这位刘公玄德。” 要说心中没有一点点期待和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刘备是汉末英雄,生于草莽之间,仅凭一腔热血和理想,数十年间又屡战屡败,不仅没有气馁,更是登基称帝,这股子韧性和精神值得任何人钦佩。 外加上后世玩三国游戏的时候,林朝更是喜欢选择刘备,继而匡扶汉室。 只是人菜瘾大,匡扶汉室最后难免变成诓汉室…… 安喜县城并不大,林朝一行数人出了家门,走了有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县衙。往前再走一二里,便是刘备所在的县尉府邸。 在大汉,像安喜这种的小县,县尉一般设有一人,秩两百石。县尉掌兵事,负责缉拿盗匪,护卫县城。 官虽然小,但仍旧是官,并不是属于吏员,所以不仅有自己的府邸,书吏,甚至能带兵数百,实权并不小。 正当林朝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的时候,就听到前方县衙内一阵吵闹,期间更夹杂着声声惨叫,周围也聚集起来围观的民众。 林朝顿时好奇起来,要知道这可是汉朝的县衙,又不是后世的机关单位,普通黔首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进去。外加有吏员把守,里面怎么可能传出吵闹声甚至惨叫。 还未等林朝反应过来,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胖子从县衙内滚了出来。 没错,是滚着出来的…… 这胖子看上去三十岁五六岁,面色很白,一看就是那种长期养尊处优的结果。只是此时他那很白的脸上有一个很大的巴掌印…… 不,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一边一个,下手的角度颇为清奇,力道也很均匀,从数学的角度上来说,很是对称,甚至连肿起来的地方也很相似。 此时胖子半趴在地上,身上华服也沾染上了灰尘,再加上他口中的惨叫,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这时,又从县衙内走出三人。 为首一人,身长约八尺左右,国字脸,肩膀很宽,最让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手和两只耳朵。 “好家伙,这是隔壁的泰山吗!” 林朝用手比划了一番,发现这家伙双手垂下,几乎能到膝盖。而耳朵,真就和后世电视中佛祖的耳朵差不多,真的很大! 总而言之,人猿泰山加上缩小版猪八戒的耳朵。 “这个体貌特征……此人难道就是……” 正在林朝喃喃自语时,人猿泰山身后又走出两人。右边一人,身高差不多得有两米,身着朴素,但面如重枣,长须过胸,那堪比李荣浩的眼睛中,时不时透射出摄人心魄的精光。 另一人,身材比之前那人矮上一些,但面色白净,眼睛却瞪得很大。 结合这三人的相貌,林朝已经猜出了三人的身份了。 至于趴在地上挨打的胖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督邮了…… 话说当督邮当到青史留名,这家伙也算千古独一份了! 只不过林朝对于今天与刘备的相遇,设想过无数的画面,却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场景。 “刘备,你敢殴打上官,我定然禀报府君,治你之罪!” 趴在地上的督邮指着刘备,愤然大叫道,目光中尽是恨意。 再看刘备,一声冷笑,一把拔出长剑,怒声道:“某乃天子亲封安喜县尉,秩三百石。你这厮不过是秩百石的小小督邮而已,还敢自称上官,真是岂有此理!” 从法理上来说,刘备是官,而督邮只是吏,地位的确不如刘备。但秩百石的督邮是由太守自行招募,一般都是太守的心腹之人,是以各地县长县令都要巴结。 “你,你!”督邮听了刘备的话,大怒却无法反驳,只能发狠道,“等某禀报府君,治你犯上之罪,到时人头落地,看你还敢不敢逞凶!” 闻言,刘备大怒,因为督邮所说并非不可能。 “那此番却是留你不得了!” 说罢,刘备单手举剑,就要一剑结果了督邮的性命,却被身后张飞拦住。 “大哥,不至于不至于,消消气消消气……” 此时的刘备才还不到三十岁,性情刚烈,一怒之下要杀督邮也不是开玩笑。但张飞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兄长犯下大错。 刘备打督邮一顿,轻则遭受训斥,重则不过丢官去职。可要是杀了他,那事就大了。督邮背后的太守给刘备定一个谋反作乱的罪名也没人会反对。 再加上以张飞对刘备的了解,知道自己大哥时候肯定会后悔,所以眼下出来阻拦,大哥也不会怪自己。 “翼德,休要拦我!” 性情刚烈的刘备大怒道。 好家伙,这一幕看得林朝直呼好家伙! 感情张三爷才是三人中最讲道理的人啊! 这时关羽才缓缓开口道:“兄长,此人虽可恶,但毕竟是府君亲自任命的督邮,若杀了他,于府君面上不好看,也有伤兄长仁义之名。” 刘备听了,这才作罢,却仍不解恨。令张飞将督邮绑了,于大庭广众之下丈二百,打得督邮哭爹喊娘,围观者面面相觑,看着张飞卖力地鞭打着督邮,都默不作声。 倒是林朝,听着督邮的哭喊,又想起后世著名的张飞鞭打督邮,而刘备劝解的桥段,不由笑了出来。 这一笑略显突兀,大家愣了一会之后,都跟着笑了起来。 张飞卖力地鞭打, 督邮尽力地哭喊, 围观众人吃瓜似的笑声…… 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福叔,走,去玄德公府上。” 刘备这边抽得正过瘾呢,你这边眼巴巴的去拜见,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再者县衙外大庭广众下,你让刘备如何接待你,此举于礼不合,当下林朝选择去刘备门前等候,他玩完这出捆绑游戏后兴尽而归,再行拜谒之事。 在林家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林朝已经下令,并且大步向前走去。众人见林朝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面面相觑,然后跟上。 “福叔,玄德公此番鞭打督邮,怕是自身难保,兄长为何还要前去?”林夕不解道,“再者,玄德公正在此处,兄长为何舍近求远?” 福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仆人,低声对林夕道:“二郎君莫要多言,家主如此行事定然有其道理,不解之处,二郎君自去寻家主解惑。再者……” 说着福叔给了林夕一个眼色,意思很明显,仆人都在这里,你怎么能在这里质疑自己兄长。 林夕马上明白是自己失言,当下不再言语。 第三章 把臂同游刘大耳 待刘备三人回来时,林朝一行人已恭候多时。 鞭打完督邮后,刘备胸中一口恶气出了不少,紧接着又有些后悔。 自黄巾起义以来,自己募集乡勇东征西战,方才当上了这个小小县尉,眼前为图一时之快,等待自己的恐怕是丢官去职。 这小小县尉,不当也罢,只是…… 他扭头看了看鞭笞完督邮正在擦汗的张飞,又看了看一直侍立在自己身后沉默不语的关羽,心中满是歉疚。 “二弟,三弟,此番却是为兄连累你们二位了。”刘备声音低沉道,“待这厮回去禀报府君,我等恐将有祸。为兄不做这县尉也罢,只是你们二位随我征战数年,最终却……” 刘备话还没说完,只听张飞说道:“兄长这是哪里的话,某曾立誓追随兄长,死生不弃,又何惧这小小的祸患。” 方才出手阻拦刘备的,是张飞,现在率先出言劝慰刘备的,还是他。 这一刻,手足之情在这个大眼汉子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翼德所言甚是,大哥无需介怀。”关羽捋须缓缓道,“某深信,以大哥之才,非此百里小县得以施展。此番弃官而去,也好另谋其他出路。” 相比于张飞的直率,关羽性情更为稳重。说话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刘备看着自己这两位兄弟,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弟翼德率性直爽,憨厚之余却带有一丝精明。 二弟云长天生将才,平素沉默持重,需出手之时却无比果决。 最重要的是,这两位兄弟对自己向来言听计从,从无怨言。 “云长,翼德,能得二位相助,备三生有幸!” 刘备满脸神情望着二人,就要上前拉住二人的手,来一出把臂同游…… 却不料张飞直接扭头就走,关羽也紧随其后。 二人边走口中还嘟囔道:“既要弃官而去,还不赶紧回家收拾行李细软,晚了督邮这厮禀报府君,想走都走不了。” “翼德所言甚是。”关羽抚须赞同道。 只留下刘备一人,伸着人猿泰山般长短的双手,望着两人的背影风中凌乱。 正所谓一招鲜,吃两遍, 第三遍可就说不准了…… 把臂同游,抵足而眠的次数玩多了,再好的兄弟也免疫了…… 不过此番下来,即将丢官去职的悲愤算是冲淡了许多,兄弟三人踌躇满志,准备弃官不做,另寻他路。 当他们边走边商议,回到家门口之时,却看到林朝站在门前,冲他们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式微笑。 甚至还冲着他们眨了眨眼睛, 林朝自认为这个举动很萌…… “见过玄德公。” 林朝整肃衣冠,极为庄重地冲刘备行了一礼。 毕竟有可能是未来老板,这般郑重其事,也是不想在刘备心中留下轻浮的印象。 刘备微微一愣,看着眼前青年的着装打扮,又看了看此人身后随行数人,马上意识到来人绝不可能是普通黔首,极有可能是当地豪强。 当下不敢怠慢,还了一礼后,这次开口问道:“阁下何人?” 林朝笑道:“玄德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多日之前,某因为先父守孝,特遣仆人拜会过玄德公,玄德公莫非忘了?” 刘备想了想,然后看到了队伍中的福叔,顿时想了起来。 “原来是林家家主,远道而来,倒是备怠慢了,真是失礼,快请进寒舍入座!” 刘备赶忙邀请林朝进屋,为表热情,他死死攥住了林朝的手臂,强行玩了一出把臂同游。 对此,林朝虽然不适,但也不好拒绝。毕竟在这个时代,这就是对客人最热烈的欢迎方式。再加上林朝体弱,如何能从刘备手上挣脱。 反抗不了,那就只能默默享受了。 当然仅限于把臂同游,他刘大耳要是敢玩什么抵足而眠,林朝绝对宁死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入府之后,双方又是一阵客套之后,这才分宾主落座。 眼前虽然得罪了督邮,准备弃官而走,却也不差这一时。毕竟督邮赶回太守处告状,再到太守派人捉拿刘备,最起码也要个十天八天。 且现在督邮已经被刘备仗二百,何时能恢复行动能力还不好说。 再者,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失了待客之道,这是规矩。 不仅如此,多日之前福叔曾登门拜访。初时刘备见林家以一老仆来拜访自己还颇为不悦,后听说林朝兄弟仍在守孝,便释怀了。 况且福叔所带礼物颇丰,刘备自然大喜过望。 安喜是小县,县尉也不过月入三十斛而已,这让不喜读书,喜犬马,音乐,美衣服的刘备生活颇为拮据。 也不怪刘备不矜持,实在是福叔给的太多了。 毕竟有了福叔的厚礼,刘备才能接着奏乐,接着舞…… 不仅如此,林朝现在也是孝廉之身,等他入京考核为官,再熬几年资历,外放之时官职自然不低,比之现在的刘备绝对要高许多。 这也是刘备热情的真正原因。 “适才在县衙门口,望见玄德公震怒,却不知何故?” 一阵寒暄之后,林朝这才开口问道。 闻言,刘备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心道刚才的事情怎么被这位林家家主看到了,这下丢人了。 在林朝探究的目光下,踌躇片刻,刘备终是坦然一笑,开口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近日有消息传来,说是府君要罢免一批官员。备虽不才,却不敢妄自菲薄,自上任安喜县尉以来,兢兢业业,绝非玩忽职守之辈……” 当下,刘备和林朝讲述了今日鞭打督邮的缘由。 原来自黄巾之乱平定后,如刘备这种有功者甚多,朝廷又不能不赏,是以封赏了一大批基层官员。 眼下黄巾之乱已经过去三年,朝廷便想撤裁一批官员。刘备虽志向远大,在朝中却毫无根基,自然属于被撤裁的范围。 刘备得知负责司法的督邮来到安喜后,再结合自己得到的消息,马上起身前去拜谒,希望能保住自己的官位。 哪知督邮那家伙居然嫌刘备带得礼物太少,死活不肯接见。 此时年方二十七岁的刘备,远不是后来饱受失败,寄人篱下的宽仁长者,当下怒从心头起,直接冲进去打了督邮一顿。 反正都要丢官了,还不如先出了这口心头恶气再说! 然后,便有了方才林朝在外面看到的那一幕。 说到最后,刘备起身向林朝施了一礼,歉意道:“子初先生,备先前答应召令弟参军入伍,此番怕是无法兑现诺言了。” 眼下刘备即将弃官逃亡,自身难保,先前收了林家的钱财,自然心中愧疚。 林朝也连忙起身,不动声色避过刘备这一礼。 见刘备满脸愧疚不似作伪,林朝心中赞叹,怪不得历史上刘备屡战屡败仍旧追随者甚众,就冲这份真诚的人格魅力,绝不是常人能轻易做到。 其实这件事也是林朝故意试探刘备,若刘备对鞭挞督邮之事一言蔽之,或是打个哈哈企图欺骗林朝,林朝也不会生气,只是绝不会投奔与他。 但是刘备不仅毫无隐瞒,还起身行大礼道歉,倒是让林朝很是敬佩。跟着这种老板,无论任何时候,都不怕被自己人背后捅刀。 “玄德公不必自责,世事无常,又岂能逆睹。”林朝劝道,“再者,玄德公也未必非要弃官而去。” “哦,这是为何?” 刘备大惑不解,连带着关羽张飞二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且容朝卖个关子,两日之后,玄德公自然知晓。”面对三人的目光,林朝目光清澈,没有丝毫的闪躲,“若朝得到的消息属实,玄德公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况且,就算玄德公欲弃官而去,也不急于这两日。且将那督邮绑了,待两日后自有用处。” 其实林朝说这些话是很冒险的,眼下刘备已鞭挞督邮,正准备弃官而去,林朝此时要求他留下,容易让刘备觉得林朝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太守派人来抓。 况且,林朝与刘备相见不过一个时辰,交浅而言深,是为大忌。 果然话音落下后,张飞还没反应过来,关羽望向林朝已经变得不善,一双丹凤眼中透射着无比凌厉的精光。 武圣之威,恐怖如斯,只是一道目光,林朝这小身板便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林夕自林朝身后闪出,立于自家兄长身前,迎上关羽的目光,却是凛然不惧。双臂上肌肉几乎要撑破衣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架势。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二弟,退下!” 几乎是同时,刘备和林朝同时低喝道。 林夕见兄长有些生气,不敢不退,却是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站到林朝身后半步处,以便动手之后第一时间护住兄长。 而关羽倒是目光一亮,原本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看向林夕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 “舍弟无礼,还请先生勿怪。”刘备拱手道,“就依先生所言,备兄弟三人便在安喜逗留数日又有何妨。” 最后,刘备深深看了林朝一眼:“备以诚待先生,还望先生莫要负我。” 林朝明白刘备答应自己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这句话既是信任,也是警告。 “玄德公果然当世英雄也!”林朝赞叹道,“既如此,朝便带着舍弟叨扰数日,可否?” 林家目前就林朝兄弟二人,全部留在这里,也是为了取信刘备。 你看,我全家都留在你这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闻言,刘备再无后顾之忧,大喜道:“此言大善!翼德,去将那督邮绑来,以供先生差遣!” “唯!” 张飞欣然答应,大步流星向前,带人去捉拿那倒霉的督邮。 第四章 半个戏精 刘备见林朝肯带着弟弟林夕留下,心中顾虑已打消了大半,虽依然不明就里,却也按照约定不多问,只等两日后林朝揭开谜底。 眼下督邮已被张飞绑来,就算有随从前去告发刘备,消息传到太守耳中时已经是后天的事了,等到太守派人抵达安喜,又得两日,这还是最快的速度。 所以,在接下来至少四天内,刘备一行人还是安全的。 为了取信刘备,林朝带着自己一行人全部在刘备家里住下,除了福叔被林朝交代了一番后,转身离去。 “来,先生请!” 刘备举着粗瓷大碗,对着林朝示意。 对于碗中不太清澈的液体,林朝闻了闻,发现有酒的味道,入口后,有一丝甘甜,剩下大部分是酸味。 看来古代的酒不仅度数低,而且还不好喝。 难道以后就要一直喝这种东西了吗? 唉,好想念快乐肥宅水! 林朝不想喝,却架不住刘备的异常热情,连灌了几大碗后,刘备开始放飞自我,与林朝说起了自己这几年征讨黄巾,剿匪平贼,却不受重用,一腔热血无处施为,满脸报国无门的憋屈。 说到动情处,刘备不禁仰天长叹,眼角含泪,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真哭。 对于刘备来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相信了林朝,那就安心等上两日再说。 最坏的结果,无非林朝心怀不轨,想拿自己等人立功。只要太守的大部队不到,刘备对自己和两位兄弟的武艺颇为自信,凭林朝带来的这几人想图谋不轨,简直痴心妄想。 再者刘备自认有识人之明,他方才见林朝目光清澈,不像是想加害自己的样子。 若真如这位林先生所言,自己不用弃官而逃,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还有一点刘备想不通,那就是这林先生与自己素昧平生,他为何要帮助自己。 其实不仅仅他想不通,在座的关羽和张飞以及林夕也想不通。 刘备大醉之后,终究是没有拉着林朝抵足而眠,只是大着舌头命人给林家众人安排睡觉的地方,还没等林朝离开,就伏案昏昏睡去,不久鼾声大作。 一名士兵带着林朝兄弟二人走向客舍,进门之后,林朝发现睡觉的地方还挺干净。正要上床睡觉时,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林朝开口道。 只见林夕走了进来,马上将门关上,这才走到林朝面前,语气中满是疑惑:“兄长,您为何……” “不急,坐下慢慢说。” 林朝看着自己弟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白天他挺身而出,将自己护在身后那一幕,一直在林朝脑中盘旋着,久久挥之不去。也正是那时候,林朝才算真正感受到来自血脉至亲的关怀。 直到他退到自己身旁,还满心想着保护自己的时候,林朝真正接受了自己在东汉末年有个弟弟的事实。 “二弟,你是不是想问,今日白天为兄为何要如此?” 见自己弟弟乖乖听话坐下,有心想为他倒杯茶,却根本没找到茶壶和杯子,只得作罢。 “不错,我林家颇有资财,兄长又已举孝廉,何故要帮他刘玄德。”林夕急不可耐道,“须知此人鞭打督邮,府君若是怪罪下来,反倒连累兄长和林家,又该如何?” 林朝看着弟弟,脸上笑容不减分毫。 自己这个不爱读书,好弓马的弟弟,能有这番分析已经难能可贵。 确实,现在是中平四年,灵帝还没有驾崩,秩序还没有混乱,礼乐还没有崩坏。 就算有黄巾起义,可不到一年就被基本平定。 虽西有凉州边乱,北有鲜卑叩边,都是癣疥之患而已。 眼下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再有几年,边乱平定,异族被镇压后,大汉仍旧那个北击匈奴,威震西域的大汉。 可没有人知道,两年之后,灵帝病逝,董卓入京,擅行废立,肆意蹂躏公卿百官,帝国秩序瞬间崩塌! 接连而来的便是持续数十年的群雄割据,同时天公也不做美,旱灾,水灾,瘟灾,蝗灾,地震接连而至,让帝国百姓的生活无法自理。 煌煌四百载大汉,最终付之一炬! 而现在距离这一切祸乱的开端,只剩下两年的时间而已。 乱世之中,君择臣,臣亦择君。 林朝明白自己只是中人之姿,但有着两千年后的知识与格局,再加上对接下来历史走势的了解,无论投奔谁,自认也能做出一番不小的功业,于是这才在白天对刘备进行试探。 好在刘备给出了一幅满意的答卷,让林朝打算投奔于他。 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眼下刘备正处困局,林朝若能助其摆脱困境,将来在刘备的集团中,必然有一席之地。 这,就是林朝的打算。 只是,这一切林朝无法对任何人言说,哪怕是弟弟林夕。 面对困惑的弟弟,林朝打算绕开话题:“子煦,你可有志向?” 在古代别人问你志向,尤其是亲近之人,必然要庄重对待。林夕虽不明白兄长为什么这时候问自己,却还是正了正衣冠,严肃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回答。 “兄长,夕之志,不在案牍,只在疆场之间。 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还!” 林夕说话间,目光中充斥着渴望的目光,证明他所言非虚。 好吧,这又是一个被马伏波事迹洗脑的中二青年! 林朝不禁扶额,久久无语。 他能看出林夕很认真,并非一时之气,所以才更无语。若换做旁人,林朝绝对会大加赞叹,竖着大拇指说句好志向! 但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自己亲弟弟的时候,林朝恨不得找块木棍抽这家伙屁股一顿。 长本事了是吧! 还马革裹尸还, 你咋不上天呢! 志在疆场本没什么不好,只是马革裹尸还…… 对于林朝精彩的心理活动,林夕丝毫未觉,这家伙还沉浸在自己的豪言壮语之中,甚至想到自己在夕阳下战死疆场的悲凉场面。 一想到这幅场景,林夕双手紧握,血液开始升温,纵然在微弱的烛光下,也能看到他激动的面红耳赤。 林朝更无语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弟弟这个长相五大三粗的家伙,却这么能给自己加戏。 堪称半个戏精,另外一半又留给了自我感动。 “这志向……倒是不错……虽然结局不怎么好……” 林朝有气无力道,同时挥手打发林夕这个戏精滚蛋。 “兄长,夕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回去洗洗睡吧,你想知道的梦里都有。” …… 林朝一觉睡到第二日正午才起床,刚出门,就听得庭院之中一阵呼喊声。抬头望去,却看到院中有两人正在比试武艺。 细看之下,场中两人却是张飞与林夕。 而且,看样子两人已经打了好一会。 此时林夕体力渐渐不支,额头上满是汗水,面对张飞的攻势,手中长枪挥舞得凌乱,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而另一边,刘备和关羽望着场中战局品头论足。尤其是关羽,看向林夕的目光比昨日更加欣赏。 林朝见林夕不敌张飞,急忙小跑过去,不过待到他走近时,林夕手中长枪却被张飞挑飞,再无还手之力。 得胜之后,张飞持矛大笑道:“小郎君,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身手却不弱,能与某大战五十回合,端得是勇猛过人!” 林夕捡起被张飞击落的长枪,口中嘟囔道:“某哪里小了,你亦是面白无须,又能比我大几岁……” 他这话不算错,如今刘备也不过二十七岁,关羽二十六岁,张飞也才二十三岁。 见林朝来了,刘备上前笑道:“先生,令弟真是好本事,先是与云长相斗数十回合,又与翼德相斗五十合有余,真是勇猛过人!” “这……可是舍弟得罪了玄德公,还请玄德公恕罪。” “先生误会了,误会了……” 刘备直接拉住林朝要施礼的手,趁着机会又玩了一出把臂同游…… 原来林夕自幼习武,有晨练的习惯,而刘备三兄弟也是如此。清晨三人来到院中,见林夕一招一式颇有章法,并非花拳绣腿,关羽当即见猎心喜。 对于林夕昨日挺身护兄的行为,他打心底里欣赏,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小子能耐如何。 而林夕自持天生神力,自然不惧,欣然答应关羽的挑战。两人先是赤手空拳打斗了一番,林夕不出意外,败下阵来。 不单单是搏斗技巧,甚至自己最得意的力气方面,都被关羽狠狠蹂躏。 林夕年轻气盛,从未遭此大败,心中自然不服,于是提出了兵器比试。 结果,败得更惨! 然后一旁的张飞也手痒了,于是林夕又遭受了第三次打击。 此时他正低头沉默不语,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自幼苦练武艺,外加天生神力,自认将来大汉猛将序列中,当有自己一席之地。 谁知今日……接连败在两个无名之辈手中。 林夕有些抑郁,尤其是刘备向林朝夸赞他勇猛的时候,他脸红得发烫,更抑郁了。 刘玄德这厮貌似宽厚,却在兄长面前如此挖苦我,真是有负仁义之名。 林夕哪里知道,自己眼中的无名之辈,其实是大汉个人武力最顶尖的一批人了。 尤其是关羽,实打实的汉末第一猛将,林夕能在他手下撑过数十回合,吹个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虽然这一战关羽未尽全力。 听刘备讲述完之后,林朝颇为惊奇地看了林夕一眼。 他知道自己弟弟勇猛,但万万没想到这么厉害啊! 才十五岁,就能在关羽张飞手中撑过数十回合,等长到二十多岁,身体达到巅峰期后,岂不是也能挤进一流猛将的序列。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而林夕戏精体质恰好在此时发作,对自家兄长的目光有了另一番解读,更加羞愧了…… 第五章 叛乱 一百多斤的熊孩子林夕清晨被打击了几回,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时不时就望着某个物体发呆,羞愧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又怕丢人,强忍着不敢落下。 林朝只看一眼,就明白这小子在脑补些什么,也懒得开导他。 反正有一天这家伙上了战场之后,自然会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 倒是刘备三兄弟对林朝热情如旧,一整天都在商业胡吹的愉快气氛中度过。 言谈举止中,刘备颇有拉拢之意,明里暗里表示就算林朝的计划出错也没关系。 但表露的也不是很明显,毕竟眼下他就算不弃官而去,也只不过是个县尉而已,想拉拢林朝这种举了孝廉,家中又是地方豪强的人,有点底气不足。 既然他没有挑明,林朝也乐意装傻。他的确想投靠刘备,不过眼下还不是最合适摊牌的时候。 简而言之一句话,不能把自己卖的太贱了。 推杯换盏之间,刘备笑意盈盈,关羽的反应不冷不热,反倒是张飞此人,对林朝出乎意料的客气。 刚开始林朝还不太适应,聊了两句之后,这才明白原委。 原来张飞家里也是地方豪强,外加张飞此人喜欢结交名士,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狂热追星族,只不过他追的是当今清议界评选出来的所谓‘天下名士’。 像什么‘三君’,就是上一届宦官外戚之战中被干掉的陈蕃,窦武,当然还有一个边缘划水,最后被波及的刘淑。 士林讨厌宦官,这三个家伙生前身居高位,又因对抗宦官而死,自然被高高供起,得了个‘三君’这种唬人的名头。 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 至于三人能不能配得上这个名头,里有多少水分,看看徐州旁边的东海就知道了。 还有什么包括刘表在内的‘江夏八俊’,以及包含皇甫嵩叔叔皇甫规在内的‘凉州三明’,反正都是士林捧出的清议界代表。 好与不好先不说,但至少清议界这种评选很是深入人心,从张飞都被吸引这一点就能看出。 至于他为什么对林朝客气,这点显而易见。 林朝年纪轻轻就已举孝廉,将来入朝为官,万一也在清议界混出一个名号也未可知,提前结交总是没坏处的。 由此可见,现在的大汉人人都是讲规矩的,至少明面上得遵守朝廷的制度。 对于刘备阵营的关键人物张三,林朝也自然没有冷眼相待的道理。一番谈笑风生中,大家都很和谐。 除了依旧在墙角自闭的林夕…… 几个人男人一起吹牛逼,酒自然越喝越多,饶是这酒度数不高,林朝也醉了,最后是被林夕扛回去的。 当夜林朝睡得很沉,直到被叫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 起身揉了揉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二人,林夕与福叔。 “郎君,老奴幸不辱命!” 福叔面色疲惫,不过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林朝这才清醒过来,脸色变得严肃,洗了把脸,招呼二人坐下。 看了看窗外,天还未明,房间内更是漆黑一片,林夕把蜡烛点上,三人在微弱的火光中围坐在一起。 “福叔,中山那边……真的反了?” 在林朝严肃的目光中,福叔缓缓点头。 林朝这才注意到,福叔风尘仆仆,整个人疲惫不堪,就连衣服都破损了好几处。 “福叔,你亲自前往?”林朝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临行前我不是交代了吗,差人前去便可。那张纯若举兵作乱,福叔你亲自前往,岂不是让自己身处险地!” 听着林朝的责怪,福叔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满脸感动。 “郎君,此事事关重大,老奴不敢假手于人,万一得到消息有误,岂不误了郎君大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朝拿出家主的架子,语气中带着命令的意味。 对于林朝来说,这一世的亲人就福叔和弟弟林夕二人,自然不想他们出任何事,哪怕可能性不大。 早要拜访刘备的前一天,林朝就让福叔派人去郡里打探消息。而在前日晌午,林朝让刘备暂缓弃官而去的时候,又吩咐福叔差人再去打探消息。 后世林朝读书不多,却对三国这个时期很感兴趣,所以通读过三国志,后汉书之类的史籍。因而熟知中平四年六月,会有一场叛乱。 而叛乱的主角之一,便是现任中山太守的张纯。 这场叛乱规模不小,张纯张举二人裹挟百姓,一路从中山烧杀抢掠向北而去,最终直达辽东,更是与乌桓首领丘力居联合,为患一方,直到中平六年才被平定。 而叛乱这玩意又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自然要提前计划,准备周密后才能行动。虽说史书记载六月叛乱,但张纯很可能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外加现在已经五月末,林朝断定,现在叛军早已集结完毕,甚至已经准备祸害一票后,就向北而去。 这,才是林朝劝说刘备等两日的底气所在。 就算谋划落空,于刘备也无甚损失,不过多等了两日时间。 幸好,自己的推算并没有错。 刘备的上司成了反贼,那他派来的督邮自然也是反贼,刘备鞭挞此人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福叔,将此行细细说来,尽量不要有遗漏。” 福叔点了点头,开始讲述自己此行的经过…… 他自前日得了林朝嘱托之后,并没有差人前去,反而带领着十多个家仆亲临险地,疾驰一日有余,终于在夜里赶到了卢奴县。 时值子夜,整个卢奴县却并不安静,甚至异常嘈杂,城中大片火光冒出,宛若初升之阳一般,将整个卢奴县城照得血红。 火光中还夹杂着百姓的惨叫,哭喊,以及士兵疯狂杀戮的刀兵声,整个卢奴宛若人间炼狱一般。 福叔断定城中必有叛乱,却不敢靠近,又怕得到的消息不确切,辜负了林朝的信任。 犹豫片刻之后,福叔一咬牙,带领着十多个家仆缓缓向城墙下前进。 而这十多个家仆都是福叔亲自挑选,身手过得去,妻儿老小又都是林家养活,忠心也可以保证。 一行十多人靠近城墙之后,却发现把守并不严密。大部分士兵都在城中奸淫掳掠,被命令留下守城的只有三三两两,自然无精打采,嘴里骂骂咧咧。 反正张纯也是抱着抢一票就跑路的想法,再加上张纯才刚刚发动叛乱,自认为怎么也不可能有军官过来攻打自己,对于城防自然不放心上。 这却给了福叔机会,只见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头猛然拔出佩剑,低喝道:“临行前家主有令,杀一贼赏万钱,活捉一人赏十万钱!战死者,妻儿老小皆有家主供养,各位随我上前,杀贼拿钱!” 这些家仆大字不识一个,世代依附于林家,见眼前敌人不多,又在重赏之下,哪会管福叔命令的对错,当即猛冲而上。 而那三三两两的守城士兵,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一堆的赏钱。 家仆手持棍棒突袭,初时势如破竹,斩杀三四人之后,其他的官兵也反应了过来。好在福叔也不恋战,抓了一个活口捆绑起来之后,便招呼着众人撤退。 饶是如此,福叔等人逃至安全的地方后,也死伤过半,身边只剩五人。 纵然疲惫不堪,福叔也不敢停留,星夜疾驰,这才在夜里赶回了安喜。刚刚走到林朝房门前,却被林夕发现,以为有人要对兄长不利,急忙起身出来。 他经年习武,睡得又浅,哪怕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惊醒,出门见到是福叔后,这才松了口气两人遂一同进屋叫醒了林朝。 听到这里,林朝诧异地看了一眼林夕。 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习惯,看来以后不会步张飞的后尘…… “那活口何在?” 林朝问的自然是福叔抓住的守城士兵。 “老奴已将此人打昏,捆绑在前院,由家仆照看。”福叔答道。 “好,随我去见玄德公。” 林朝当即带着两人,在县衙士兵的带领下,直奔刘备房间而去。 听到林朝半夜敲门,刘备马上意识到有大事发生,答应了一声,片刻后便从房内走了出来。 “先生,是何紧急之事?” 刘备边说的时候,还一边整理着衣冠,语气中满是疑惑。 “玄德公,大事不好,张纯反了!” 林朝故作焦急的一声大喊,震得刘备愣住了,久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作为县尉,他自然知道张纯是谁。此刻听到林朝直呼其名,并且说其反了,刘备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不!不可能,张府君怎么可能反叛朝廷,他凭什么反叛朝廷!” 而此时关羽,张飞二人也早被之前的动静吵醒,刚刚穿戴整齐出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见刘备不信,福叔站了出来,拱手道:“玄德公,老朽前日便是受家主所托前往卢奴,城中叛军作乱,乃老朽亲眼所见!” “就算卢奴有叛军作乱,也未必是张府君所为,你有何凭证?” 反叛这种事可不是说着玩的,纵然有福叔现身说法,刘备也不敢轻信,坚持让福叔拿出证据。 “带上来!” 福叔招呼了一声,两个林家家仆便将一个捆绑起来的士兵拖了进来,摁在地上。 “此人便是卢奴叛军兵士,玄德公一问便知。” 林朝一指地上跪着的士兵,开口说道。 见林朝言之凿凿,不似作伪,又有人证,刘备沉默了,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第六章 刘备的网抑云时间 “你是何人,因何被绑,速速说来!若有半句隐瞒,定斩不饶!” 见刘备沉默,关羽目露精光,扫视着此人,口中冷冷说道。 这人不过是一个底层士兵,哪见过这种阵仗,当下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虽然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却肯定了一件事。 张纯,真的反了! 闻言,刘备彻底信了,满脸落寞之色,缓缓走到门前,就地坐在门槛上,也不嫌脏。 “张纯他……为什么要反,他图什么……身为一郡太守,难道还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么……到底为什么……” 张纯反叛这件事情,犹如一柄重锤一般,冲击着刘备的三观。 倒不是说他对张纯有多忠诚,事实上两人素未谋面,只是张纯坐着刘备梦寐以求的位置,却说扔就扔,如弃敝履一般,让刘备很难接受。 这位出身底层的汉室宗亲,幼时志向就很明确,他曾指着门口桑树说过,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只是结果却很不美好,被路过的二大爷拿着拐棍追打了半条街…… 当然羽葆盖车只是代表幼年刘备志向远大,并不是真想当皇帝。 后来黄巾爆发,刘备雄心勃勃地带着关羽张飞讨贼平乱,数次出生入死,却只换来一个小小的县尉。 此时刘备虽心中仍有大志,却也被实现毒打得务实了许多。一郡太守对他而言,已经是需要仰望的存在,甚至是可以说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可他刘备梦寐以求的东西,在张纯眼里,却不值一文…… 此时的刘备,心中五味杂陈。 失落有之,愤恨有之,心酸有之,甚至还有一丝抱怨朝廷识人不明。 可朝廷…… 天子昏聩,朝廷沦为世家,外戚和宦官博弈的棋局,他刘玄德又能如何! 煌煌四百载大汉,秩两千石的太守之位居然说扔就扔,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想着,刘备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眼下叛乱已生,说不得兵灾将近,兄长却只坐在门槛上发呆,张飞心中急了,就要去把刘备拉起来。 刚想动手,却被关羽拦下。 同是出身底层,他能明白自家兄长心中的落差,不想去在这时候打扰他。 不过他相信,自己兄长绝对不可能就此沉沦,反而会越挫越勇。 而林朝也很识相,没有打搅刘备的网抑云时间,静静等待着刘备醒悟过来。 历史上百折不挠的刘备,又岂会被这点小小挫折打倒。 嗯,这时候能再来点悲伤的bgm就好了…… 林朝如是想道。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后,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刘备的网抑云时间过去,眼中又重新焕发了斗志。 他抑郁的原因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被张纯如弃敝履,焕发斗志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想将干死张纯这个拿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却不干人事的家伙! “让先生见笑了。” 刘备起身,冲林朝歉意笑道。 林朝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转而问道:“玄德公,此人当如何处置?” “贼军兵士,按律当斩。可此人又是出首人证,眼下万不可杀。”刘备看了看两个身上带血的林家家仆,“待某禀报使君,自然为先生请功。” 言下之意,就是让林朝放心,该有的功劳绝对少不了。 到了这时候,总算明白林朝为什么要求自己暂留两日,也总算彻底信任了林朝。 心头还有疑惑,却知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下命人将此人好生看守,等到了刺史面前,此人便是重要的证据。 众人回到了屋里,刘备见没有外人,这才开口问道:“此番多亏有先生,方才不至于弃官而去,备在此谢过先生了!” 见刘备又要施大礼,林朝哪里敢受,急忙上前搀扶,却被刘备捉个正着,顺势拉着林朝把臂同游。 眼见兄长不用丢官了,张飞也很高兴,拿出一坛酒,给刘备关羽倒满之后,又林朝倒了满满一大碗,这才给自己倒酒。 然后拿起酒坛向林夕扔了过去,笑道:“小兄弟,接住!” 林夕一把接住,刚想倒酒,却看到林朝严厉的眼神,只得将酒坛递给了福叔。 早在穿越几天的时候,林朝就给林夕来了个禁酒令,并且明确规定了解禁的时间,十八岁以后。 林夕对此愤愤不平,却不敢忤逆兄长,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喝上两口,和做贼一样…… 在他渴望的眼神下,众人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刘备沉吟片刻,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朝,这才开口道:“先生,某还有一事不明,张纯叛乱之事,先生为何能提前两日知晓?”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的目光一同放到了林朝身上,就连福叔和林夕都不例外。 林朝一直身在安喜,却提前两日预知了张纯叛乱,这根本无法解释…… 最难过的一关来了! 林朝明白,眼下刘备虽然相信自己,可若是自己不能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复,刘备难免会心生芥蒂。 可他丝毫不慌,因为在福叔行动之前,林朝已经想好了对策。 “玄德公有所不知……”林朝缓缓开口说道,目光中满是哀伤。“家父有陈姓一故交,多年未曾联络,却在十日之前收到一封书信。” “陈叔父不知道先父三年前便已逝世,所以信是写给先父的。信中言明陈叔父在郡中任书吏,却在偶然间听到张纯与从属密谋叛乱之事。陈叔父心中惶恐,却又不愿从贼,只能找机会趁机逃离郡守府,前来安喜投奔先父,但恐事败身殒,只得写信将身后事托付与先父。” 林朝越说越伤心,以至于眼角有泪滴落,演技堪称一流。 “朝在家苦等十日,却不见陈叔父前来,想必已被张贼杀害……”说到动情处,林朝仰天长叹道,“可怜我陈叔父,身后还有一女一幼子相托,想必也已被张贼杀害!” 说罢,林朝猛地一拍桌子,双目通红,大声道:“张贼,你杀我叔父一家,我与你不共戴天!” 这一番话说完,场中众人皆被林朝传神的表演感染,全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尤其是张飞,一双虎目瞪得滚圆,怒气值已达顶峰。 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关羽,也不由稍稍睁大了眼睛,高看了林朝一眼。 此人一副世家公子做派,虽令人生厌,却也至情至性,不失为好男儿! 反倒是刘备,见林朝苦大仇深的模样,差点被吓到,这跟这两天一直风轻云淡模样的林朝大相庭径,让他为之愕然。 再联想到林朝父亲至交好友被反贼所杀,也理解了,开口劝道:“先生保重身体,待朝廷大军平定叛乱,定能诛杀张纯那厮,为尊叔父报仇雪恨!” “多谢玄德公,”林朝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施礼道,“此前虽有叔父手书,可反贼作乱,事关重大,朝不便言明,还请玄德公勿怪。” “哪里,哪里,多亏了先生,某此番不用弃官而逃。” 刘备一边说话,一遍摆手,片刻后却咂摸出味来了…… 从之前林朝前来拜会自己,再到自己鞭挞督邮,他劝自己多留两天。虽有书信,却并未表明,而是派人前去探查,再到今日真行明了,督邮坐实反贼之名,自己不用免官…… 这一系列事态发展下来,刘备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那就是…… 这一切,都在林朝的掌控之下! 而他本人却异常谨慎,没留丝毫的把柄,行事如天马行空,却又润物无声,环环相扣,最后达成一个最好的结果。 此人,大才啊! 再回想自己这些年东征西讨,奋力拼杀却如无头苍蝇一般,始终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出路,不正是因为缺少一位能为自己谋划未来的智者吗! 若林先生能投奔自己…… 刘备迅速打消了这个自己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在他看来,林朝举孝廉之身,此次又有功,待到平灭张纯后,朝廷论功行赏,说不定能直通中枢,入京为官,又岂是自己能招揽的。 可眼下,此人还在,能让其为自己指一条明路,确是不难。 想到这里,刘备目光真诚地看向林朝:“以先生之见,张纯反叛,我等当如何行事?” 他很精明的没有说自己,而是说我们,把自己和林朝绑在一起。 对于刘备的小心思,林朝看在眼里,却只是微微一笑。 谁人没有小心思,但很多人缺乏大智慧,大气魄。 而刘备,便是那个有大智慧,大气魄,大毅力的人。 更让林朝高兴的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刘备问自己,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人,自己离刘备的小圈子又进了一步。 “玄德公如何决策,朝必马首是瞻。”林朝毫不犹豫开口道。 “这……”刘备眼见皮球又踢了回来,只得说道,“先生,某以为,我等当前去邺城出首,反正有张纯的贼兵为证,让使君调遣大军镇压叛乱,如何?” “玄德公此言大善,此间叛乱必然要禀报使君。”林朝点了点头道,“可只是禀报使君,事后论功行赏,玄德公最多得一县令。” “张纯反叛,建功立业之机就在眼前,若是错过岂不可惜。”林朝笑道,“朝有一计,若事成……玄德公可为一郡太守。” “什么,一郡太守!”刘备脸色巨变,赶紧拱手道。“何计,还请先生赐教!” 第七章 论自我感动的终极境界 一郡太守,乃是秩二千石,月俸一百二十斛的高官。不过这个官职权力弹性很大,上限很高,下限也很低。 汉代的百官制度比较有意思,它的监管平衡看似很完善,实则非常魔幻,比较容易失衡。 比如朝廷最高官职三公,秩万石,看似位极人臣,大部分时候却没有实权。再比如最初只有六百石的刺史,却能监察秩两千石的太守。 而决定一切失衡与否的关键,就是天子! 东汉的皇权远不如千年后强盛,掣肘众多,诸如外戚,士族,武将,但这些掣肘又相互制衡,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若是强势且手腕高明的皇帝,便能将这些掣肘化为助力,统合它们来治理天下。 可……若是在位的皇帝性情温顺甚至有些窝囊的话,这些掣肘便纷纷粉墨登场,你方唱罢我登台,开始反噬皇权。 而当今的汉灵帝刘宏,很显然便是后者。 所以一郡太守这个职位,便不是那个事事都要禀报刺史朝廷的地方官,而是实打实军政一把抓的土皇帝! 朝廷暗弱,这些太守无论做什么,都只是象征性的禀报朝廷,至于朝廷答不答应,这不重要。还有的,干脆做完之后再上报朝廷,管你同不同意,我先把事做了再说。 更有甚者,干脆只是口头上说说,连上报都免了。 在这种潜规则下,太守这个中层官员,成为了真正的封疆大吏,只要不是谋反叛乱这种事,你在治内真的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也正是为什么刘备听到林朝的话后,会如此惊讶。 面对刘备震惊,探寻的目光,林朝笑道:“玄德公身为一县县尉,自有守土安民之责,岂可一走了之?” “这……” 闻言,刘备面带难色道:“先生有所不知,某虽有杀贼之心,却势单力孤。况且安喜乃是末等小县,县中兵士不过数百,安能敌张纯贼军!” “那就募兵!”林朝斩钉截铁道,“张贼叛乱,不可不禀报使君,却又不可不作为。玄德公可使亲信数人前往邺城上报使君,而后自身率领安喜士卒,辗转募兵。待使君大军前来,与之会合,共破贼军。” “事成之后,玄德公安能不为一郡太守乎?” 面对林朝的回答,不仅刘备愣住了,甚至关羽张飞二人也呆住了,甚至林夕也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 不过仔细想想,林朝所说虽异想天开,却完全可行,这是一条众人都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叛乱将至,当关羽张飞正在庆幸不用免官,甚至还有出首之功的时候。 当林夕还在苦苦思索兄长此番作为能有什么好处的时候。 当福叔得知张纯叛乱,正想方设法想保全林氏基业的时候。 甚至是刘备,也不明前路,只想求林朝指点迷津的时候。 只有林朝自己,已经规划好了前路,甚至已经想到了如何去实施。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用敬佩的目光望向林朝。 “可是……未经朝廷许可便擅自募兵,不合规制,若时候朝廷降罪,如何处之?” 刘备虽被林朝的想法折服,却依旧担忧,毕竟擅自募兵是大罪。 “玄德公勿虑,只要在接下来平乱中玄德公立功,朝廷非但不会责怪,还会封赏。夫权不失机,还请玄德公速速决断。” 对于刘备的担忧,林朝也能理解。可平乱不是小事,更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 毕竟叛乱就在眼下,只要刘备在平乱中展现出足够的实力,朝廷不仅不会怪罪,还会封官赐爵安抚刘备,好让其继续为朝廷卖命。 等到平乱完成之后,刘备羽翼已成,又无反意,朝廷自然得安抚。 这次张纯的叛乱,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刘备若能在这次叛乱中积攒足够的实力,获得一块地盘,就能在接下来的天下争霸中获取先机。 这,才是林朝真正的目的。 只是这些事情只适合暗中谋划,却不能宣之于口。 好在刘备也没有让林朝失望,思索片刻之后,便已有了主意。 “好,就依先生所言,募兵平乱,虽有悖朝廷规制,可事急从权,却顾不得这么多了。若朝廷怪罪下来,我刘玄德亦是问心无愧!” 刘备双拳紧握,目光坚定道:“此去凶险,还请先生前往邺城禀报使君,某自去募兵抵御贼军。” 啥? 刘大耳朵你要赶我走? 为什么? 林朝不由愣住了…… 话说我接二连三为你出谋划策,你不应该惊觉我林某人是大才,然后痛哭流涕求我留下,最后我林某人再半推半就喊一声‘为图将军之志,朝愿效犬马之劳’。 这样才符合剧本啊! 我剧本都写好了,你居然要赶我走! 刘大耳朵,摸摸你的良心,真的不痛吗? 事实上,林朝的剧本写得很好,一切也都按照他预想的异样。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现如今的刘备,只是一个区区的县尉。而林朝身为当地豪强,更有孝廉加身,刘备根本不奢望他能加入自己。 眼看兵灾将至,刘备还以为林朝为自己谋划完之后,便要拍拍屁股走人呢。 所以他才给了一个台阶,把出首的功劳让给了林朝。 可谁曾想,林朝根本不稀罕这个孝廉的身份,而是想抱刘备的大腿。 于是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过了一会之后,林朝终于绷不住了,轻咳两声,开口说道:“出首之事,玄德公派一心腹之人即可。朝虽不才,却愿随玄德公平乱。况且,我林氏颇有资财,可为募兵之事增光一二,还请玄德公莫要拒绝。” 闻言,刘备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林朝这是想趁机建功立业。有了功劳之后,再加上他孝廉的身份,回归朝堂之后,朝廷必然重用。 这位林先生有大志啊! 不过这样也好,有此人相助,此次平贼必然会顺利不少。况且朝夕相处,自己未必不能招揽这位大才。 于是,刘备更开心了。 “好,甚好!有先生相助,某感激不尽!”刘备说着,甚至亲自给林朝倒了碗酒,举杯大笑道。 “诸位,请满饮此碗,此去募兵平乱,建功立业!” 不得不说,刘备的真性情感染了场中众人,望着他踌躇满志的神色,不仅张飞激动得满脸通红,甚至林夕这家伙都化身刘备的小迷弟,嘶吼着要杀贼立功。 酒过三巡后,刘备三兄弟去收拾行囊,而林朝把福叔叫了过来。 “福叔,眼下家中有钱财几何?” 到了这个时候,福叔大概明白了林朝的意思,那就是要拿出家资来为刘备征兵。 “郎君,家中现有钱两千万,粮万石,另有良田三百亩,善田千亩……” 眼看福叔还要事无巨细的说下去,林朝直接挥手打断,继续问道:“宾客部曲家仆一应可用之人有多少?” “大约两百人。” 林朝眼睛顿时亮了,无论是两千万钱还是万石粮食,亦或者两百可用之人,这都是一笔资源啊! 两千万钱配合万石粮食用来招募兵士的话,足足能招募数千人,虽然不能保证长久供应,却能以战养战。 而这两百可用之人,全都世代由林家供养,对自己可谓忠心耿耿,初期也算是不小的战力。 见林朝欣喜,福叔赶紧劝道:“郎君,您真的要倾其家财助玄德公,老奴以为不妥。我林氏有钱有粮,郎君您又是孝廉出身,何必依附于一县尉。” 在福叔看来,林照此举颇为不智。 短期来看,福叔的顾虑是对的。但是他不知道,接下来几十年是一个怎样的乱世。那些盘亘数百年的世家都难免沦落为棋子,筹码,更何况是林氏。 “福叔,我意已决,调一千五百万钱,八千石粮草,供玄德公募兵所用。” 闻言,福叔沉默片刻,最后只得拱手道:“唯!” “福叔,相信我,我们绝对不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眼下时间紧迫,林朝好言安慰了福叔几句后,便让他去收拾粮草钱财。 福叔刚刚离开,林夕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纠结的神情。 “子煦,你怎么神情如此低落?” 林朝有些好奇,问了一句,心道这家伙不会也是来劝我的吧。 不过出乎意料的,林夕并没有劝说林朝不要举家资相助刘备,而是满含歉意道:“兄长,其实你不必为了我而以身犯险。” 听闻此言,再看林夕的表情,林朝心道坏了,这个戏精不会又脑补出了什么离谱的剧情吧! 果不其然,林夕面色低沉继续说道:“我明白兄长是因我之志,这才倾尽家资相助玄德公,只为让我能领兵上阵,夕心中感激……” “只是……些许家资也就罢了,兄长万不该亲自去募兵。这一路上所行艰险,而兄长你自幼体弱多病,万一遇到叛贼,有所闪失,那我万死难辞其咎……” 说着,林夕抱拳垂泪道:“兄长,且容我一人随玄德公前去,万一不幸以马革裹尸还,我林氏还有兄长传承香火……” 他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林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这小子脑子被驴踢了吧…… 不对,就算被驴踢过的脑子也没有这么离谱! 你说你是个戏精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逻辑带师…… 还有,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吗! 最关键的一点是,都这时候了,这小子居然还没忘了他的马革裹尸…… 这就离谱! 看着满脸感动,垂泪不止的林夕,林朝终于忍不住了,大袖一挥。 “滚!” 第八章 白面汉子休要叫嚣! 刘备兄弟三人身无长物,甚至连随行家眷也没有几人,收拾起来很快。不过半日功夫,便已准备妥当。 至于安喜县的士兵,只要愿意跟随的,刘备也毫不客气全部带走。 刘备收拾完之后,林朝这边才带着辎重姗姗来迟与刘备汇合。 望着林朝带来的钱粮兵马,刘备露出欣喜的神色。林朝的数百家仆他倒不是很在意,主要是那些钱财,粮草,这些可都是募兵的关键之物! 有了这些钱粮,刘备相信自己绝对能招募一支数量不菲的兵勇将士,届时平乱将会有更大的把握。 而林朝自然也看到了刘备的欣喜,拱手笑道:“玄德公,朝家中只有这区区薄财,还望玄德公莫要嫌弃。” “先生这是哪里话,张贼叛乱,先生能以家资助某平乱,某心中甚是感激,必有后报!”刘备望着数量庞大的辎重车辆,满脸郑重道。 “玄德公客气了……” 眼见两人还要继续商业胡吹,张飞忍不住了,开口叫道:“兄长,先生,眼下都快火烧眉毛了,我们到底往哪去募兵?” 这下,刘备不说话了,其他所有人也都沉默了,目光全都看向了林朝。 在众人的注目下,林朝也不推辞,直接拿出了一卷羊皮。缓缓打开后,众人才发现上面粗略地画了些草图。 “玄德公请看,现今张贼在卢奴反叛,我等需暂避锋芒,所以要找一个稍远一些,且张贼绝对不会进犯的地方募兵。” 周围人见林朝在草图上指点着,这才明白林朝手中是一份简略的地图。 “先生所言甚是,某以为当下汉昌,入曲阳县,就地招兵买马,等待使君大军,届时一起灭贼平乱。” 刘备自黄巾起义以来东征西讨,对于附近的地理很是熟悉。在没有详细地理图的年代,刘备能提出这个方案,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首先曲阳是大县,无论是人口和经济,都不是安喜能相比的。再者曲阳三面环水独特的地理环境,就算张纯入侵,也能凭借地理优势固守。 而且曲阳距离邺城也不算远了,眼下张纯刚刚举兵,不可能往直接往朝廷正规军枪口上撞,所以刘备的建议很稳妥。 只是,这仅仅是稳妥而已,并不能达到林朝的预期。 林朝要的不仅仅保全自己,更是要壮大实力! “玄德公,还有一处,比曲阳更为合适。” 林朝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地划拉着,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一起移动,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上写着两个字, 真定! “我等可下汉昌,过新市,最终到达真定。” “先生……这真定县,有甚特殊之处?” 刘备有些不解,因为放着人口众多,容易募兵的曲阳不去,非要去往真定,他不是很明白个中缘由。 当然特殊了,真定有常山赵子龙啊! 林朝心中吐槽了一句,轻咳两声,开口继续说道。 “玄德公有所不知,自黄巾之乱被平定以来,各地犹有黄巾残部,其中一支便号称黑山黄巾。这些黄巾贼寇利则尽战,钝则乞降,放下武器为民,拿起武器为贼。外加五行山地形复杂,官兵难以围剿,危害甚大。” “而真定便时刻处于这些黑山贼的侵扰之中,自然民风彪悍,战力可堪一用。在真定募到的兵士,战力恐不弱于五营将士。” 黑山黄巾刘备自然知道,他们有多难缠,刘备未必清楚,对此也不感兴趣。可当他听到林朝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 战力不弱于五营! 那可是大汉北军五营啊! 真定人这么勇的吗? 这个时代的人都知道,大汉最精锐的部队就是北军五营将士。当年平定黄巾的主力也是他们,卢植,朱儁,皇甫嵩三人便是凭借仅仅三万五营将士,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平定了三十万黄巾军。 莫说不弱于五营,就算只有五营战力的一半,也足以让刘备欣喜若狂。 林朝的话当然有水分,只是眼下真定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那里朝廷的统治力很弱,民风彪悍,募兵也颇为容易,张纯更不可能进攻到那里。 只需在真定积蓄力量,坐等张纯叛乱愈演愈烈,朝廷大军出兵后,刘备便可率兵出常山,与朝廷共同剿灭叛乱。 没错,就是要坐收渔翁之利! 对于朝廷,现在的刘备或许忠心耿耿,但林朝却一点好感都没有。 这个看似强盛庞大的帝国,被粉饰的辉煌里面,尽是臭不可闻的腐坏。 而那些人口中的黄巾之乱,说到底只是一群寒不敢衣,饥不敢食的百姓罢了。若有一口饱饭吃,有一寸立足之地,这些人凭什么跟着张角去推翻朝廷! 归根结底,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对他们肆意压榨,导致了一场惊天的民变。 而在这场起义中,一部分昔日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如同猪狗一般匍匐于地,在屠刀下苦苦求饶,却不能保住自己那看似高贵,实则比那些自己看不起的贱民还要贱的性命。 最终,他们的性命如草芥一般,被理所应当的收割! 这些家伙统治下的朝廷,如何能让林朝忠心? 如何配让林朝忠心? 这该死的朝廷早该灭亡了! 而林朝现在的能力远不足以改变着天下,却能一步步积蓄力量,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依先生所言,前往真定。” 一想到庞大的部队和精锐的战力,刘备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往真定。 而那倒霉的督邮,自然也被刘备扣上反贼的名头,当众斩首。连同那个被福叔抓获的士兵一起,被带往邺城出首。 刘备派去前去告发张纯的人名叫简雍,字宪和,也是刘备的心腹之人。 仔细叮嘱几句后,刘备目送简雍离去,这才下令出发。 安喜到真定虽然只有三百多里,但是带有辎重,一路又要预防盗贼,再加上不是真的打仗,所以日行不过三四十里。 眼下世道虽然艰难,流民贼寇四起,但林朝一行将近五百人,也没有哪伙不长眼的贼寇敢来打秋风。 不过一路走来,林朝却是受了老大的罪,只因他不会骑马。 天可怜见,林朝前世不过一介死宅,是个只会在游戏中纵横捭阖的带军事家,哪曾想到了现实中,一匹马就把自己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给吓没了…… 只是牛逼吹了出去,计划也已经做好了,众目睽睽之下,林朝只能硬着头皮翻身上马,却无奈数次不得其法,要不是旁边的张三爷眼疾手快勒住了缰绳,林朝已经被甩了下来。 这下看了刘备一愣一愣的,心道这林子初天性通达,事事都懂,怎么区区骑术小道反而一窍不通,心中大感不解。 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林朝难得老脸一红,死死拉住手中缰绳,以防胯下畜生不听使唤。 “兄长,你这……” 林夕刚想给自家兄长提出一切骑术上的建议,却被林朝要吃人的目光吓退,只得讪讪而笑,不敢再说话了。 其他人见林先生恼羞成怒,也都沉默不言。 废了老大一番功夫后,林朝感觉自己已经驯服了胯下这不听话的畜生,虽然速度依旧很慢,却没有了摔下来的风险。 只是,这才是苦难的开始…… 在接下来的几天,林朝双跨与马身不停摩擦,长满了水泡。再骑行,水泡被磨烂后开始出血,还未结疤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摩擦…… 于是乎,林朝欲仙欲死,却不得不咬紧牙关硬挺。 他明白,只有过了这一关后,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学会了骑马。 对此刘备看在眼里,很善解人意的将每日行军的时间减少了一个半时辰,生怕林朝这等大才被一匹马折腾死…… 就这样,一路行军到了第七日傍晚时,众人终于过了衡水,真定已然遥遥在望。 看了看天色,刘备下令众人就地安营扎寨,准备休息一晚。 趁着这会功夫,林朝终于能从马上下来,不过双跨疼得几乎无法走路,就算走上几步,也是个罗圈腿形状。 福叔见状,赶忙走过来搀扶住,满脸心疼道:“郎君何必非要骑行,那辎重车虽说颠簸了些,却不用受这些罪。” 说着,福叔搀扶林朝找了一块石头上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里面的药粉,就要替林朝涂抹。 虽说福叔是自己亲近之人,但双跨之间的位置…… 林朝苦笑一声,接过瓷瓶准备自己涂抹伤口。 “福叔,非是朝要逞能,只是这骑术乃行军之根本,终究要学会的。” 其实早在第一天傍晚,福叔就劝林朝坐在辎重车上,但是被林朝拒绝。 “骑术乃小道,待到闲暇时候,郎君可自行修习便是,何必急于一时。” 林朝不答,只是继续上药,时不时疼得龇牙咧嘴,甚是滑稽。 福叔所说林朝如何不明白,只是时不我待,在接下来的数月甚至是数年的时光里,也不会有什么清闲日子了。 这边林朝刚上完药,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嘈杂声,甚至有刀兵之声。 林朝急忙望去,却见关羽张飞甚至林夕都手持武器,与一伙人对峙着。 此时大部分人正忙于安营扎寨,剩下的多是埋锅造饭,所以三人身边部曲不过数十人。 恰是此时,有一伙人从旁边密林中冲出,哇哇大叫着冲了过来,造成了眼下林朝所看到的场景。 “哪来的贼子,劫道劫到你张爷爷头上来了,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得不说,张飞毛发皆张,怒目圆睁,外加上他手中丈八蛇矛,的确很有威慑力。对面一伙贼子马上面露犹豫之色,感觉这次劫道的目标似乎有点不好惹。 却见为首之人是一个如铁塔一般的汉子,不仅丝毫不惧,甚至仰天大笑,声震四野。 “某家典韦,那白面汉子休要叫嚣,可敢一战!若是不敢,某家也不为难你等,只需留下半数钱粮便可离去,某家不伤你等性命!” 说着,典韦手中双戟相互碰撞,传出阵阵金石之音,端得无比唬人。 第九章 生擒典韦 见典韦身后不过二十多人,却如此嚣张,张飞差点没被气笑了。 “有何不敢,只怕你张爷爷手中兵刃无眼,不能为你留个全尸!” 张飞说话间,已经有人点起了火把,周围士兵也渐渐聚拢过来。就连刘备也闻讯赶到,后面跟着化身罗圈腿的林朝和福叔。 透过火光,典韦这才惊觉对面人数之多,且大多身配甲胄,心中惊呼不妙,已经明白自己这次是题到铁板了。 但是输人不输阵,眼下万万不能露怯,只好故作豪迈大笑几声,作战术后仰姿态。 “好说,某家向来最讲道理。你若胜得了某家手中这对双戟,便任凭你处置。若是败了,某家也不取你性命,只须留下半数钱粮。” 他这番话说得振振有词,却给张飞下了个套。 若张飞答应与自己单挑,典韦自信自己绝对能拿下张飞,可以作为人质,令对面投鼠忌器。 若张飞不肯上钩,那他自然可以嘲笑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欺负自己,胜之不武。 当然,他久居此地,对山林地形无比熟悉,只要对方没有形成合围之势,大不了一哄而散,这些人绝对抓不到自己。 这,才是典韦有恃无恐的原因。 不过说话的时候,典韦手中双戟紧扣,浑身肌肉紧绷,早已做好了随时开打的准备。 张飞自然看出了典韦的打算,却并不在意。典韦有自信,他张飞又何尝不自信,准备将计就计,生擒这个敢劫自己道的贼子。 眼见张飞和典韦出列准备单挑,一旁的关羽和刘备并没有阻止,他们都对张飞的实力很自信。 而林朝也没有阻止,他正在思索这个自称典韦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历史上的典韦。 得到的结果,大概八九不离十。 先不说他那铁塔一般的身躯,手上的双戟,就听他自称典韦,也可以基本确定。毕竟这个时代典韦也没什么名声,冒充也没什么好处。 唯一的疑点是,这家伙不是早些年在睢阳杀了曾当过县长的李永吗,现在怎么跑到常山来了。 典韦这家伙早年在游侠中甚有名声,受过刘氏的收留款待。后为报恩,便帮刘氏杀了曾任富春长的李永。 那一战可谓是以一敌众的典型! 典韦一人埋伏在李永家门口,等李永出门的时候径直而上,杀了李永极其随从。这还不够,他又冲进李永家里,杀了李永妻子,弄得鸡飞狗跳,这才大步而出。 李永随从家仆近百人追赶典韦,却不能奈何他,最后被典韦杀出重围,逃亡而去。 最终颠沛流离,聚啸山林,化身盗匪,干起了梁山好汉的勾当。 典韦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这家伙讲义气,又忠心,是个可以收服的人才。 林朝还在思考中,那边典韦和张飞已经交上手了。 只不过刚一交手,典韦和张飞感受彼此兵器上传来的力道,心中大惊,不禁对视一眼,又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典韦早年的游侠生涯中,从没见过能与自己在力量上匹敌的人,眼前这白脸汉子算是第一个。而且此人武技更胜自己一筹,这样打下去,莫说生擒对方,想要胜过都很难。 相比于典韦,张飞的震惊就更显而易见了。因为刚开始典韦几记手戟攻击,自己差点没扛住。这就证明,对方气力在自己之上。 好家伙,除了二哥关羽的前三刀之外,张飞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对方的攻击虽然不如二哥那般凌厉,却是真正的势大力沉,令人难以招架。 随着双方交手时间渐长,却仍旧不分胜负,刘备的神色也在慢慢转变。从刚开始的毫不在意,还能和林朝闲聊几句,到现在全神贯注关注场中形势,紧紧攥着拳头,手心已经冒汗,生怕张飞一个不小心为对方所伤。 不仅是他,就连林朝这个丝毫不通武艺之人,也能看出场中局势之紧张,两人随时可能会死伤一个。 要是典韦或者张飞其中一个死在这里,那就玩得有些大了。 “云长兄,要不你上前相助翼德。” 连续几天相处下来,外加林朝有意示好,关羽和林朝的关系还算不错。虽然关羽平时依旧不苟言笑,却因他为人如此,并不是针对林朝。 听到林朝说话,刘备也反应过来:“云长,此人武艺不俗,为兄恐翼德有失,你且出手拿下此人。” 见自家兄长和林先生都说话了,关羽点点了点头,提刀大步向前冲去。 这边张飞与典韦激战正酣,只听后方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三弟,你且退下,待为兄拿下此人!” 关羽虽然出战,却不愿以多欺少,说话间身已先至,挥刀挡住典韦的攻击,接替张飞与典韦战在一切。 眼看二哥加入战局,张飞明白这绝对是大哥的意思,遂依言而退。 张飞知道,此人与自己鏖战一番,此刻怕是战力大减,二哥绝对能轻松收拾此人,他本身也不想以多欺少。 “三弟,没有受伤吧?” 见张飞退了下来,刘备赶紧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兄长放心,小弟无事,只是此贼着实厉害。” 说罢,疲惫的张飞也不顾形象,就地坐下,目光依旧关注着场中的战斗。 “天下英雄何其多哉,三弟以后可莫要小觑天下人了。” 刘备语重心长地教导着,他明白张飞的性子,怕他以后轻敌吃大亏。 面对兄长的教诲,张飞憨憨一笑,答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再看场中局势早已大变,双方不再是势均力敌,反而是关羽在胖揍典韦。 关羽无论是武艺还是力气都在张飞之上,虽然差距不大,但此刻面对和张飞大战一场,已是强弩之末的典韦来说,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本以为敌方有张飞这种高手已经自己倒了大霉了,谁知道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关羽。最让典韦气愤的是,这两人居然玩车轮战,真是太不要脸了! 可怜此刻的典韦连破口大骂也顾不上了,只能全神贯注面对关羽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招架得极其狼狈。 而关羽也并非莽夫,他出手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家兄长的意思,最好是能活捉此人。 能与翼德争雄的人物,兄长起了爱才之心也正常。 所以关羽并没有刀刀全力进攻,反而不停消耗着典韦的气力,待这家伙气力耗尽的时候,便是被自己生擒之时。 不多时,典韦气力渐尽,随着一声巨响,关羽一刀挑飞了典韦的手戟。 再看典韦,浑身再无一点气力,面对关羽的刀锋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不到我典韦竟要死在此处…… 典韦心中哀叹一声,只得闭目等死。 片刻之后,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反而脖间一凉,睁开眼时,看到关羽手中大刀已经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你为何不杀我?” 来不及多想,典韦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 关羽冷冷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为何要杀你?” “我……” 典韦语塞,一时答不上话。 这边刘备等人走了过来,张飞冲着典韦身后众人大喝道:“尔等何不早降!” 跟在典韦身后的盗匪此刻都吓傻了,他们眼中惊为天人的典韦居然被生擒了,哪里还有什么战意,纷纷跪地求饶,大呼愿降。 刘备没有理会那些人,反倒上下打量着气喘吁吁的典韦,然后笑着对林朝说道:“此人甚是勇武,依先生看,是否可以收服?” 刘备心中自然是喜欢典韦的,只是这些天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有事情先问林朝。 当然,这也是林朝有意给刘备培养出来的结果。 这样做不仅可以加深自己与刘备的关系,甚至等到刘备事事离不开自己的时候,自己在刘氏集团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玄德公稍待,容我询问此人一番。” “先生请便。” 林朝走到典韦面前,此刻典韦还在喘着粗气,却同样也在打量着眼前儒士打扮的年轻人。 此人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在这群人中的地位却鼎足轻重,他心中明白,自己今日的下场怕是会被此人一言而决。 “我且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在此劫道?” 还没容典韦思索,林朝便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典韦也是个耿直汉子,索性把自己身世交代了。 他本是陈留人,还是方圆远近闻名的游侠,受刘氏恩惠,所以帮刘氏杀李永,后逃往此地,以劫道为生。 这跟林朝预想的差不多,本来他也没打算在典韦出身的问题上深究。 只是不想典韦的事迹感动了刘备兄弟三人…… 这年头受人恩惠肯以命相报的人是什么? 是忠义之士啊! 而刘关张哥仨就喜欢这样的忠义之士! 至于那当过富春长的李永是不是该死,那都是小问题,从来不在刘备的考虑之类。 眼看刘备看向典韦的目光越来越炽热,林朝心道不妙,赶紧问出了最关键,也是能决定典韦生死的问题。 “你占地劫道,若遇富商如何,穷苦百姓又如何?” 第十章 官场老油条 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有人性,有同理之心。 若一个人可以毫不顾忌,不问缘由的肆意屠杀同类,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畜生,也大都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有道理,林朝也认同,但这不代表他对同类的生命视若草芥。 相反,林朝认为在无关利害的时候,绝对不能杀人,这是底线。 对于典韦,不仅刘备喜欢,林朝也喜欢。 他的忠心可是经过青史证明的,自然无需多言。 只是,此人到底是张飞式的憨直汉子,还是李逵一般的杀人狂魔,林朝还是要问清楚的。 若是前者,自然值得拉入阵营作为心腹之人。 若是后者……这一身勇武也不能浪费,以后便做个工具人,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也不错。 问出自己的问题后,林朝死死地盯住了典韦,若此人眼神有丝毫闪躲,或者有丝毫的犹豫,那他的答案林朝绝对不会信,直接把他归类为后者。 可是,听完林朝的问题后,典韦目光变得疑惑,不禁挠了挠头。 “你这小娃……” 他话还没说完,感觉肩膀一沉,关羽手中的刀猛地往下一压。 典韦自知失言,继续开口说道:“这位先生的问题好生奇怪,若是富商自然劫了钱财。若钱财多,自然应当分给山下百姓一些。” 林朝:“……” 他怎么也想不到,典韦的答案居然是这样。 劫富济贫啊你! “那人如何处置?” “若对方肯乖乖交出钱财,我自不会伤他们性命,只取半数钱财。”典韦毫不犹豫答道,“若是反抗,某家杀数人后,他们也会乖乖奉上钱财。” “若是穷苦百姓呢?” “穷苦百姓……”典韦吧唧了一下嘴,“要看某家手中有无钱财,若有便予他们一些。若无,便予他们一些吃食。若某家手中既无钱财,又无吃食,那也没办法。” 说着,典韦一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这么说,穷苦百姓你分文不取?” 典韦无奈道:“这位先生,某家就说你的问题有些奇怪,穷苦百姓哪有什么钱财可取。” 林朝扶额不语,他明白自己刚才问了一个蠢问题。 不过也总算明白了典韦到底是个样的人。 此人虽占地劫道,可骨子里却依旧是游侠作风,并不是来者不拒那种,更不是什么杀人狂魔。 “玄德公,此人忠义可嘉,又周济附近百姓,可以收服。” 林朝拉着刘备走远两步,才开口说道。 其实刘备早就按耐不住了,听到林朝肯定的答复后,急忙走回去,赶紧拨开关羽的大刀,蹲下来双手握住典韦的手。 “壮士你一身武艺,在此聚啸山林岂不可惜。我乃安喜县尉刘玄德,目下正值中山张贼叛乱,我奉命讨贼,壮士可愿为朝廷效力?” 奉命讨贼自然是刘备扯虎皮,拉大旗,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赤诚之心。 典韦憨直,却并不傻。 早在交战之初,他见刘备人马有甲胄在身,就明白这伙人必然不是盗贼,甚至可能是朝廷将士。再者对方对自己擒而不杀,可见对方应该想招揽自己。 现在又堂堂正正打败自己,且有朝廷命官的身份,外加眼前的刘公玄德看上去也是仁义之人,典韦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典韦拜见主公!” “哈哈,好,好!” 刘备大笑,拉住典韦的手,强行对新人使出了把臂同游技能。 这一夜,各方相处得都很和谐,快乐,满足…… 又是两日行军,林朝的罗圈腿好了一些,双跨之间的疼痛也清减了些,大概是习惯了,骑在马上也能狂奔一阵。 也正是此时,大部队携带辎重一并进入了真定县城。 真定不是大县,也非郡国治所,城墙历经岁月风月却无人修缮,一幅破败之相。 现今时局动荡,世道凌乱,底层百姓食不果腹,门阀世家又都争权夺利,就连那地方豪强也只想着积攒钱粮,扩充实力。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管区区一个县城的城墙修缮问题。 就算是刘备等人,也只是想借此地募兵征讨张纯而已。 甚至是林朝,也从没想把未来的根据地放在冀州这个四战之地。 刘备现今只是一介县尉,又无募兵的许可,自然不便进入真定城内募兵,索性就在城外安营。一面派人打探真定及周边各县的情况,另一边等待简雍的消息。 出发之前刘备便有交代,见了刺史后定要申明张纯叛乱,刘备不得已才擅离职守,又因效忠朝廷,这才准备募兵平乱。 至于刺史信不信,那也不重要了,反正刘备有出首告发之功,这点是不容抹杀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有刺史的调令要募兵,没有也要募兵。 等到刘备手握数千精兵之时,只要朝廷不傻,肯定会选择安抚,封官许愿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好在简雍并没有让刘备失望,就在众人到达真定两日之后,简雍便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他带的人不多,行进速度比刘备等人快了太多,再加上邺城距离真定又不远,才得以如此迅速。 听闻简雍归来,正在外面准备募兵事宜的刘备急忙赶了回来。 还未入帐时,便大声问帐外士兵道:“听闻宪和回来了,现在何处?” 简雍出帐答道:“主公,宪和在此。” 见到简雍,刘备放声大笑,喜悦之情毫不掩饰。又见简雍风尘仆仆,眉宇间满是疲惫,便拉着简雍入帐就座,亲自倒了一碗酒。 “宪和,此去辛苦你了。”刘备感叹道 见刘备第一句话没有问及此行结果,反而是对自己的关切,饶是一向不拘小节的简雍也被感动了,连忙摇头表示不辛苦。 “主公,雍幸不辱命!” 说罢,简雍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上有汗渍,想来是简雍贴身收藏,又舟车劳顿,才沾染上的。 刘备接过信封打开,里面正是用有冀州刺史印信的募兵调令。 见此,刘备难以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仰天大笑。 有了这东西,自己此次募兵的行为就不能说是违反朝廷法度,而是奉命募兵,一切变得合理合法。 这时,林朝也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备拉着看这封调令。 “子初且看,有了此物,一切就都好办了。” 相比于刘备的激动,林朝脸上虽然也露出了笑容,却冷静许多,并指出信封里好像还有一封书信。 刘备这才发现,再次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有一封书信,而落款正是现今冀州刺史——刘焉。 虽说是刘焉的亲笔书信,可里面尽是官方用语,模棱两可。 刘焉先是肯定了刘备的忠心,也高度赞赏了他告发张纯的行为,紧接着又对刘备私自募兵之事不置可否,最后鼓励刘备继续忠心任事,朝廷的定然不吝封赏。 通篇看下来,刘焉好像把一切话都说了,可仔细想想,又什么实质性的交代都没有。 至于刘备告发张纯叛乱的封赏,他身为忠心耿耿的大汉冀州刺史,自然要上报朝廷,等待皇帝陛下乾纲独断。 刘备毕竟没当过高官,一时之间竟看得一头雾水,不由满脸疑惑。 “宪和,你此去使君态度如何?” 摸不着头脑的刘备只好向简雍发问。 可简雍的回答让刘备更迷茫了,按照他的描述,刺史刘焉见到人证物证后,一番查证后便相信了简雍。 毕竟查证是需要时间的,而简雍到后,张纯叛乱的消息恐怕紧接着传来,由不得刘焉不信。 接下来刘焉的作为堪称大汉官员的楷模,马上召见简雍,先是夸赞了刘备一番,随即表示马上将刘备的功劳上报朝廷。 就连募兵的调令,刘焉也是很快签发,让简雍带了回来。 听完简雍的叙述后,刘备点了点头:“使君不亏为汉室宗亲,终究是识大体的,不仅没有责怪我等擅离职守,反而派发了募兵令。” 对此,林朝却有不同的看法。 “玄德公,莫要高兴太早。”林朝指着刘焉的信说道,“使君若是真的相信玄德公,怕是不会只有一纸调令,半点钱粮也无。” “子初何意?”刘备又不明白了,“若是使君不信我等,何必签发这募兵令。” 面对疑惑的刘备,林朝笑了,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刘焉的心思。 似这等官场老油条,绝对不会轻易表态,可也不会轻易否定。 他给刘备写的信中通篇都是赞许之词,却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这便是片叶不沾身的要诀。 至于调兵令,你刘玄德既然爱折腾,那边随你去吧。我只给一纸空文,能不能干成事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你若平乱有功,功劳的大头自然是我刘焉的,这封书信和募兵令便是明证,是我命令你刘玄德反击的。 毕竟身为冀州刺史,张纯叛乱他也难逃失察之过,刘备有功正好弥补他的过失。 若你刘玄德没办成事,也无所谓,毕竟他刘焉赔进去的只有两页薄纸而已。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强行将刘备跟自己绑在了一起。 刘备平乱有功,刘焉坐享其成。 刘备平叛失败,他刘焉也没有半点损失。 不过刘焉此举也无可厚非,换做其他人,大概也会这么做。 只是这家伙吃相有些难看,连象征意义给点兵马粮草也没有。 第十一章 第三十七计 林朝将刘焉的用意解释了一遍,刘备还没表示,简雍却受不了了,红着脸破口大骂。 “岂有此理,刘君朗徒有贤士之名,吃相竟如此难看!” 他此番不顾自身安危,飞奔近十日,本以为得了募兵调令,帮了刘备的大忙,谁知却被刘焉算计,怎能不生气。 倒是刘备摇了摇头,面带笑容劝解道:“宪和不必如此生气,你此番为某带来了募兵调令,这才是大功一件。” “主公,某只是气不过他刘君朗如此行径……” “好了,好了。” 刘备笑着将简雍扶坐下来,亲手给他倒了一碗酒,这才开口道:“宪和消消气,咱们所求不过募兵调令,现在目的达到,理当高兴才是。子初以为如何?” 这番话一说,林朝不禁对刘备肃然起敬,这才是真正明白人啊! 你要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募兵的机会,现在刘焉给了你这个机会。 你管他有什么打算! 与其揣测刘焉的想法,不如想办法将手中募兵调令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玄德公通透,朝佩服!”林朝拱手认真道。 刘备也给林朝倒了一碗酒,继续说道:“至于使君有何心思,作何打算,不是我等做下属的可以议论的。须知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言外之意,也算帮刘焉挽回了点面子。 “主公豁达,倒是雍小气了。” 简雍之所以生气,大部分原因还是以为自己此番辛苦没能取得应有成果,现在被刘备这么一开解,也释然一笑。 “子初,现在咱们手持募兵调令,是否能直接进入真定城?” 这两天之所以没有入城大肆招兵买马,就是因为少了募兵调令,现在有了,自然能名正言顺地进真定。 “玄德公此言大善,此番得了使君调令,自然能接管真定。” “好,那某即刻下令入城……子初,你方才说什么,接管真定?”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他手中只有募兵令,哪有接管真定的调令! “那是自然,不接管真定,如何能募兵?不募兵,何以能灭贼平乱?” “可是,使君予我们的只是募兵……” 刘备话还没说完,却被林朝打断,只见他长身一礼,大声且认真道:“玄德公,此番得使君调令,命玄德公督常山郡各县,以图早日扫灭张贼叛乱,实乃常山之幸,百姓之福。” “使君如此看重玄德公,朝为玄德公贺!” 见林朝说得如此正式,刘备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想法,脸色顿时变了。 “子初,你是认真的?” 林朝笑得很坦然:“自然,玄德公乃至诚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殊不知,君子也可以方欺之。” 刘焉只给了募兵调令,便是存了空手套白狼的心思。 他算盘打得虽然好,林朝却不可能让他如愿。 你刘焉给了募兵调令,我便把它变成权力更大的调令,借此控制整个常山。 只要速度够快,等刘焉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备已经掌握了一郡之地,已然成势。 刘焉这个官场老油条,肯定没见过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七计,拿着鸡毛当令箭! 面对林朝大胆的想法,刘备犹豫了。 若是董卓废立天子后,大汉威严扫地,这个计策刘备肯定采纳。 但眼下灵帝还没有驾崩,大汉虽已有末世之兆,却并未分崩离析,大的规矩还没人敢破坏。 毕竟大汉帝国统治华夏大地将近四百载,没人相信它会在数年之内凄然崩陨。 就算是此刻的刘备,对汉室也是忠心耿耿。 见刘备犹豫,林朝便继续劝说道:“玄德公,事急从权,天塌下来也有刘使君顶着。只要玄德公平乱有功,朝廷非但不会怪罪,还会加官进爵!” 跟之前劝说刘备募兵一样的说法,林朝相信应该能打动刘备。 他一直相信,刘备除了对大汉的忠诚外,骨子里也有干一番大事的志向。 “可是……我等若是如此,与乱臣贼子何异?子初,此事休要再提……” 刘备缓缓摇了摇头,对汉室的忠诚让他无法采纳林朝的计策。 “玄德公对朝廷忠心耿耿,自然日月可鉴。可若是因此失去了讨灭张贼的最佳时机,岂不是陷冀州亿兆生灵于险地!张贼叛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冀州生灵涂炭,皆玄德公之过也!” 相对曹操袁绍这等枭雄而言,刘备还是有仁义之心的。 就算没有,林朝也会为他把这个人设立起来! “这……” 刘备依旧在犹豫。 毕竟刘焉只是冀州刺史,并不是冀州牧,将一郡之地的管理权限下放,这本身就是不合法的,更何况他还没有这个任命。 见此,林朝虽目不斜视,脚下却暗中踢了踢简雍。 他与简雍自然不熟,但以己度人,简雍肯定希望自家主公越强大越好。 好在简雍也不傻,马上明白了林朝的意思,起身劝道:“主公,子初之言鞭辟入里,还请主公以冀州生灵为己任!” 这一顶大帽子一扣上去,刘备算是彻底为自己找到了台阶。 心中默念数遍‘我是为了冀州百姓’后,这才点了点头。 “子初,宪和,此事只此一例,待到平灭叛乱后,某自向朝廷请罪,要杀要剐,我刘玄德皆毫无怨言!” 见刘备言之凿凿,掷地有声,林朝马上顺着他的意思道:“玄德公真仁义之君!” “传我令,入城!” 打定主意后,刘备不再犹豫,马上传唤来了关羽张飞,下令进入真定城。 刘备从安喜带来了三百士兵,加上林朝的两百家仆,一行虽只有五百人,但手中有刘焉的调令,轻而易举地骗开了城门。 入城之后,真定县令闻讯马上赶了过来。 虽然刘备只是秩三百石的县尉,但他这次是奉了刺史的调令前来募兵,于情于理县令都得来一趟。 真定县令姓陈,年纪三十五六岁,卖相极好,十足的中年帅哥。 但看他面色苍白,步伐虚浮,就知此人长年沉溺酒色,必然不是什么好官。 陈县令听刘备自报家门,见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又不是名门出身,眼神中便带了几分轻蔑和不耐。 “使君募兵调令何在,刘县尉。” 这位陈县令甚至懒得跟刘备客套,开口便直奔主题,甚至把‘刘县尉’三个字咬得很紧,意在提醒刘备的身份。 虽然使君让你来募兵,但你千万不要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而已。 对此,刘备毫不在意,面色平静地拿出了调令,递给陈县令。 陈县令接过,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又核对了印信,丝毫查不出作伪的地方,这才心有不甘的将调令还给刘备。 “既有使君调令,刘县尉尽管募兵便是,恕不奉陪了。” 出身世家的陈县令哪里看得上刘备,核验完了调令后,甚至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便要返回。 甚至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坚决不给刘备提供一丝一毫的钱粮,然后下令整个真定县青壮都不准参军入伍,看刘备能耗几天。 最后一事无成,看他如何向使君交代! 区区县尉,何德何能担此大任,我真定的兵士理应有我真定县令率领,他刘玄德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陈县令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殊不知他笑的时候,林朝也笑了。 这傻弔一直拿下巴看人,一看就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就算挨过社会的毒打,也绝对没挨过社会人的毒打。 也罢,今日便两样都满足他吧。 果不其然,还没等陈县令走开两步,林朝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 “陈县令,使君有令,命玄德公督常山各县,各县县令理当受玄德公节制。方才调令你已看过,为何不听命令扭头就走,莫非要不尊使君调令不成?” 什么! 陈县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急忙转身,却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眼中却满是嘲讽。 “刘玄德,使君什么时候命你督常山各县了,你方才给某看的,不过是募兵调令而已!” 陈县令勃然大怒,厉声道。 林朝却懒得和他多说,向刘备拱手道:“玄德公,此人胆大包天,竟然视使君调令如无物,还请将其拿下治罪。” 闻言,刘备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大声说道:“真定县令不尊使君调令,典韦,与我将其拿下!” “唯!” 反正调令只有陈县令一人看过,怎么说还不是刘备一张嘴的事。 望着演技满满的林朝和刘备,陈县令再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大汉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出了这么两个妖孽,而且如此擅长血口喷人。 我……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典韦却不管什么调令不调令的,他既认刘备为主,自当为其效力。 “反了,反了!刘玄德你要造反吗!” 见典韦手持双戟飞奔而来,陈县令涨红了脸,又愤怒又惶恐,大叫道:“刘玄德假传使君调令,意图犯上作乱,给我拿下!” 可刘备刚才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陈县令身后的士兵不明就里,拿不准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出手犹犹豫豫,并不敢激烈抵抗。 相比之下,典韦一马当先带人冲了过去,不过片刻间,便杀到了陈县令面前。 “匹夫,我乃一县县令,你敢伤我!” 陈县令大吼一声,期望用自己的身份保住脸面和性命,但对典韦却毫无效果。 典韦高举手戟,正要取其性命,却想起刘备的命令是拿下此人。 于是挠了挠头,丢下手戟,扬起蒲扇大小的手掌,抬手给陈县令来了一个大耳刮子。 啪! 陈县令应声而倒,几颗牙齿投射出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奇异的弧度……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直接将陈县令扇倒在地,口中吐血,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林朝大呼痛快,忍不住暗中对典韦竖起了大拇指。 甚爽! 典韦干得漂亮,等会晚饭给你加鸡腿! 第十二章 铁头娃田丰 陈县令挨了典韦的毒打,躺在地上用手捂住半边脸,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这里究竟还是不是大汉统治的地方? 一个小小县尉居然敢强行颠倒黑白,犯上作乱! 甚至眼前这个泥腿子出身的黔首竟然敢当众打我! 一时间,作为真定县内上等豪门出身的陈县令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何曾受到过如此羞辱,马上也不顾脸上伤势,抬手指着典韦大骂了起来。可惜现在的他半边脸肿胀,少了几颗牙齿,说话漏风,众人也没听清楚他骂的是什么。 陈县令眼下确实丧家之犬一般,可他明白,只要刘备不想真正的扯旗造反,就绝对不可能杀他。 他虽身受羞辱,却并没有性命之险。 抢班夺权是一回事,杀官又是另一回事,尤其这个官员还是当地世家大族子弟的时候,后果尤为严重。 他想的不错,刘备的确没想过杀他。 但林朝不同…… 作为穿越人士,他对这个世界的世家,官员,甚至是朝廷压根没有半点敬畏。 越是了解这个世界,越能加以利用。 在林朝看来,无论是哪一方,只要时机合适,都是能利用的棋子罢了。 这些人都死光了最好,他才可以辅佐刘备重建大汉盛世。 陈县令这边还在骂骂咧咧,他手下人见状想扶他起来,却见典韦将手中长戟猛地掷于地上,长戟入地数尺。 这一举动成功吓住了陈县令手下,他们急忙止住冲过来的脚步,脸上露出出讪讪的笑容。 刘备趁机大声道:“陈县令不尊上令,已被某拿下,尔等还要负隅顽抗不成!” “胡说八道,刘备手中根本没有……” 陈县令生怕手下士兵信了刘备,赶紧大声说道,可还没说完,就被典韦又一记大耳刮子打断。 这次打断得比较彻底,因为典韦一耳光下去,直接将陈县令扇昏迷了。 “带下去严加看管,等候使君发落!”刘备看着昏迷的陈县令,面色严肃道。 典韦得令,甚至都没让人帮忙,直接拎着一条腿生生将其拖走,扬起一阵尘土,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当众打脸也就罢了,居然昏迷之后被带走都是这幅模样,众目睽睽之下,陈县令醒来之后怕是没脸见人了。 幸亏这个世界没有社会性死亡这个说法,不然大家能第一时间感同身受。 “我等愿意听从玄德公调遣!” 为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拱手道,方才他就站在陈县令身后,想来也是县中关键人物。眼下陈县令已经社死,若是头铁下去,下一个恐怕就轮到他了 自己好歹是真定县丞,在整个常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当众被两个耳光扇晕,又被以这种耻辱的姿势拖走,这辈子怕是都要闭门不出了。 “我等皆愿听从玄德公调遣!” 有此人带头之后,县中官吏纷纷大呼愿意归顺。 刘备开心的笑了,虽然手段不光彩,但以雷霆之势镇压了县令之后,这些人居然没有丝毫反抗,让他大感意外。 如此轻松便收编一县,刘备简直如做梦一般。 这些人并不是傻子,心中也在质疑刘备手中调令的真假,只是不敢说出来。毕竟上一个敢当众质疑的是陈县令,他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 面对刘备和他身后整装待发的数百士兵,以及旁边笑意盈盈的林朝,调令的真假或许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好,诸位果然是忠义之士,某甚是感动!” 既然没人敢炸刺,刘备又拿出最擅长的礼贤下士,亲热的招呼众人。 若一味施威而不加恩,容易物极必反,这个道理刘备还是懂的。 “玄德公过奖!” 这些官吏很贴心的一直使用‘玄德公’这个称呼,就是为了不让刘备难堪。 毕竟刘备只是一个小小县尉,而在场将近一半人官职比他还高,若以官职相称,刘备脸上肯定不好看。 眼看形势一片大好,林朝也不禁松了口气。 计划中的成功,和实际实施中的成功是两码事,临入城时林朝还再三推演自己的计划,就算完全找不到任何漏洞他也不敢放松。 纵然两世为人,他也没用经历过这种场面。方才一直故作镇定,实则心里慌得一逼,生怕出什么纰漏。 不过林朝相信,随着刘备地盘扩大,自己也会得到充分历练与成长。 有后世的知识体系打底,就算比不过当世一流谋士,相差也不会太远。 “子初大才,雍佩服!” 倒是一旁的简雍,眼看自家主公兵不血刃拿下了真定,心中对林朝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拱手道。 “宪和谬赞了,某不过因势利导而已,纯属侥幸。” 林朝还礼道,脸上没有露出一丝骄傲自得之色,让简雍心中更加钦佩了。 就在刘备笼络众人,林朝简雍商业胡吹之时,人群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玄德公言陈县令犯上作乱,何不将使君调令示众,以安众心!” 此言一出,真定官吏一惊,下一刻却在心里骂开了。 哪来的蠢货,这时候揭刘备的老底,不等于给刘备递刀吗! 本来一众官吏和刘备已经相谈甚欢,调令真假何必在乎。可现在刘备再没有台阶可下,恐怕将大开杀戒,最好的结果也是将众人全部囚禁。 不错,眼下最仇视此人的,并不是刘备,反而是真定一众官吏。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急切得想要将此人揪出来。 可声音的主人压根没想过逃跑,反而越众而出,站在众人面前,昂首挺胸,与刘备对峙。 刘备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二十三四岁,一身玄色长袍,面如白玉,最显眼的是此人头上的冠带,很高很直很正,几乎跟屈原差不多。 “你是何人,身居何职?”刘备开口问道。 “一介山野之人,无官无职!” 此人对答如流,声音简短有力,无比刚直。 “田元皓休得无礼!” 最先愿意归顺刘备的县丞开口呵斥道,紧接着又对刘备拱手而笑,脸上堆满了谄媚之色。 “玄德公,此人姓田,名丰,字元皓,曾举茂才,可惜疯疯癫癫,冲撞了玄德公,还请玄德公勿怪。” 不得不说,这位县丞虽没什么骨气,却是长袖善舞之辈,只言片语,便把田丰所言要害之处撇开,将事情定性为疯言疯语,并且给了刘备一个大大的台阶。 若刘备顺势饶过田丰,那众人绝对会趁机夸赞刘备宽宏大量,胸襟宽广。 事实上,刘备也的确打算这么做,只是田丰却没有给他机会。 “还请玄德公拿出调令,以安众心!” 田丰说完,扭头冲一众官吏不屑一笑,脚下挪开了几步。 意思很明显,我田丰羞与尔等为伍! 众人鼻子都要气歪了,田丰此举是在公然嘲讽真定所有官吏! 我等身为真定官吏都没质疑调令的真假,你一介下野之人凭什么质疑? 真定官吏又不傻,刘备拿下陈县令时没有将调令示众,这里面就肯定有猫腻。明知有猫腻,又何必找不自在。 你以为刘备带着数百身披甲胄的士兵是来真定喝茶的吗! 县丞心中大呼田丰愚蠢,又担心刘备顺势杀戮,急得汗都快出来的时候,却心生一计。 “来人,田元皓无礼犯上,给本官将其拿下!” 哼,治不了刘备还治不了你吗! 陈县令出来的时候也带了数十名士兵,对付刘备自然不够,此刻却派上了用场。 见刘备没有反对的意思,数个真定士兵冲上来,就要将田丰拿下。 对此,田丰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依旧面带嘲讽之色看着真定一众官吏,目光炯炯,所到之处,却无人敢与他对视。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若大汉终亡,皆尔等之过!” 田丰不愧是嘲讽技能点满了的人,即将被真定士兵押走的时候,这才冷冷说道。 此言前一句重重羞辱了真定官吏,后一句更是将其升高到了毁坏大汉根基的程度,惹得众人怒目相向。 “速速押走!”县丞涨红了脸叫道。 田丰这边再也不发一言,只是冷笑不已,任凭士兵将自己押走。 “慢!” 就在此时,林朝的声音适时的传了过来。 这下,不仅真定官吏愣住了,就连刘备也感到困惑。 事实上面对突然冒出来的铁头娃田丰,刘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幸亏真定县丞帮他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不然他还真下不来台。 总不能真的把所有官吏都杀了或者关押吧。 可你林子初这时候冒出来阻止是什么意思? 不过出于对林朝的信任,刘备并没有阻止,任凭林朝发挥。 相比困惑的刘备,真定县丞心中无比憋屈。 你身为刘备的人,难道看不出来我在为刘备解决麻烦吗! 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他见刘备没反对,就知道此人在刘备阵营中分量不轻,马上拱手道:“这位先生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林朝拱手还礼道,“只是此人对玄德公无礼,理应交由玄德公处置,县丞以为然否?” 原来是要人…… 真定县丞松了口气,心中感叹林朝睚眦必报,想来他的主公刘备也大度不到哪去,顿时对刚才的决定无比庆幸。 “理应如此。” 真定县丞满脸正色道,命令士兵将田丰交由刘备处置。 早在田丰出场的时候,林朝心中就在感叹。 好个刚直的田丰! 自然不忍他身陷小人之手,便将其救了出来,希望能为刘备所用。 又是一番客套之后,刘备算是彻底接管了整个真定,除了陈县令外,所有官吏各司其职,并无变动。 县衙中,刘备将众人遣退之后,这才开口向林朝问道:“子初,你该不会是想收服那田元皓吧?” “这是自然。”林朝点了点头,“田元皓此人刚直不阿,更有大才,玄德公得之,可为臂助。” “只是此人太过刚直,某担心无法收服。” 对于这种有勇气对这个世界说不的铁头娃,刘备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他自认为到现在连林朝都无法收服,只能靠情谊笼络,又如何收服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 “玄德公勿虑,朝有把握收服此人。” 林朝并没有大吹法螺,而是有着实打实的自信。 论攻心方面,田丰如何能比得上受过知识轰炸的林朝。 只要方法得当,就算不能让田丰心悦诚服,也能让他乖乖的为刘备所用。 强扭的瓜确实不甜, 但它解渴啊! 第十三章 断粮的危机 老子曰:治大国如烹小鲜。 这句话对不对,林朝以前不知道,但现在他明白了,纯粹是扯淡! 刘备拿下整个真定后,马上带着关羽张飞着手收编陈县令手下士兵去了,就连林夕也屁颠屁颠得跟在三人身后,却把一县大小事务全交给了林朝管理。 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兵权是重中之重,收编真定的士兵能大大增强刘备的实力。 可一个上等大县的政务,真不是林朝一个人能忙完的。 纵然真定官吏依旧各司其职,但上头换了一个在他们眼中睚眦必报的上司,无论什么事情,谁也不敢私自决定,都禀报上来等林朝来决断。 要是大事也就罢了,可偏偏事无巨细都禀报了上来。 这下林朝头都大了,纵然拉上了简雍也是无用,两人连轴转了几天,等刘备将真定士兵整合完毕的时候,林朝二人都瘦了一圈。 接下来,看着刘备几人整日悠哉乐哉,不是饮酒就是切磋武艺,林朝再也忍不了了,索性下令小事下面自行处理。又把简雍扔在那处理政务后,这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有了这次经历后,林朝发誓以后一定多忽悠来几个处理政务方面的文臣,不然自己怕是会像诸葛亮一样活活累死。 一想到这里,林朝不禁想起了还被关押着的田丰。 这几日忙起来,倒是把这家伙给忘了。 不过林朝也不在意,这种铁头娃就得多晾几天,先把他胸中那股子孤傲之气磨平了再说,不然怕是难以招降。 但林朝还是吩咐下去不准虐待田丰,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万一性情刚烈的田丰不堪受辱自杀身亡,那就搞笑了。 历史上袁绍正是看重田丰的大局观和出色的政务能力,才将之提拔为冀州别驾。而田丰做出的成绩,也足以对得起袁绍的提拔。 这等大才之人,怎么也应该收服才是。 这一日晌午,林朝象征性的处理了几件政务后,便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 “子初,你去哪里?” 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出门口,就听到简雍的声音传来。 林朝心中大呼不妙,扭过头来,果然看见顶着一对熊猫眼的简雍死死盯住了他,一脸的幽怨之色。 “呵呵……”林朝干笑两声,“宪和,某有些内急,正欲去茅房。” “去茅房?” 简雍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的揭穿了林朝的真实目的:“子初,你昨日说去茅房,结果一去不回。还有前日也是……” 我简雍与你林子初无冤无仇,你为何拿我当蠢货? 最可恨的是,如此拙劣的借口他林子初居然有脸用三次! 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虽说林朝已经下令小事下面自行处置,可余下的工作量也不是简雍一个人能完成的,不然他这对熊猫眼也不会凭空出现。 面对简雍的质问,林朝无言以对,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兄长!” 恰逢此时,林夕大步走了进来。 “子煦,何事?” 林朝赶紧扯开话题,开口问道。 “兄长,玄德公命我唤你前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从安喜出来十日有余,林夕已经快被刘备的个人魅力征服,对其言听计从,差点化身成后世的小迷弟。 林夕这句话听在林朝耳中犹如天籁一般,他顺势借坡下驴,对简雍拱手一礼。 “宪和,玄德公唤我,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说罢,不敢等简雍回话,甚至没勇气看简雍的脸色,直接夺路而逃。 简雍望着他迅速逃离的背影,一时间愣住了…… 回来再说,等你林子初回来怕是要到明天! 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帮你处理政务,可叹现在却落了个作茧自缚的下场。 林朝走到刘备住所,老远就看到刘备兄弟三人喝着酒,吃着肉,其乐融融,好不快哉。 见此,林朝差点没气笑了。 感情我这几日忙得都快猝死了,你们倒好,在这享受人生呢! 刘备也是毫无危机意识,这才刚刚0制了真定,正是危机四伏之时,居然就在这儿接着奏乐,接着舞,丝毫没有看出接下来的危机。 “子初来了,快进来!” 刘备看见林朝,放下手中喝了半碗的酒,招呼林朝入座。 “多谢玄德公。” 林朝也不客气,走到刘备左下首位坐了下来。 这边张飞端着酒坛笑嘻嘻走了过来,给林朝满上一碗。 自刘备采纳林朝计策拿下真定后,张飞认为未来大汉的名士之位必有林朝一席之地,所以时不时献点殷勤,期待林朝成名后能为他扬名。 此时,林夕也回来了,坐在张飞下首处。 此时的他,已经成为刘备阵营中除了关张之外第三员大将! 刘备唤林朝前来本有事相商,可当他看到林朝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时候,不禁有些心疼。 自己倚重的大才,可不能因为真定县的琐碎小事把身体搞垮了才是。 “子初,县中虽事务繁忙,可你也不能连篇案牍,当心身体才是。” 不得不说,此时的刘备年不满三十,远没有成长为历史上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乱世英雄。但依旧有他独特的人格魅力,那就是率性与真诚。 林朝自然看得出刘备眼神中的真诚与心疼,心中怨气瞬间消散,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被一个大男人用这种疼惜的目光看着,林朝很不舒服。 怪不得后世人常言:东吴控萝莉,曹魏喜人妻,蜀汉全是基。 自己这才加入多少天,难道已经被掰弯了…… 太可怕了! 林朝使劲甩了甩头,才把这个可怕的想法驱赶出去,又喝了碗酒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口问道。 “玄德公,唤朝何事?” 听到林朝问起,刘备便把这几日的成果对林朝诉说了一遍。 真定县士兵已被刘备整合吸收,眼下手头兵力超过千人。可紧接着又出现一个大问题,那就是钱粮问题。 从安喜一路行进至安定,这几日刘备又免不了撒币收拢人心,林朝赞助的钱粮已经快要耗尽。 除了这个问题之外,还有下一步的战略规划,都需要林朝来制定,这才是刘备叫林朝过来的原因。 “钱粮问题嘛……” 对于这个问题,林朝也很头痛。 毕竟整个汉末,钱粮都是一个无解之题,不然程昱也不用制作人肉干充当军粮了。 这个时代的粮食产量是固定的,再加上连年天灾瘟疫,又有黄巾兵匪之患,百姓朝不保夕,哪有心情劳作等收成。 这就导致了一个恶性循环,越乱越没人种地,越没人种地粮食就越少,粮食越少就越乱…… 现如今手中有粮的都是那些世家大族,豪强富商。这些人实力强劲,手中掌握着大量的良田沃土,又没被兵灾牵连,可谓富得流油。 “玄德公,朝建议向县中富商豪强借粮。” 闻言,刘备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万没想到林朝居然出了一个这么幼稚的主意。 这些人手中的确有钱有粮,可凭什么给你刘玄德? “子初,此事难啊!”刘备叹道,“想要这些豪门富商借钱粮与我们,难如登天啊!” “事在人为,未必就不可能。”林朝笑道,“玄德公,现今府库中,钱粮还能支撑多少时日?” “最多十五日。” 回答的是关羽,也是他亲自带人清点的粮草。 “十五日么,应该来得及……” 林朝喃喃自语道,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大略的计划。如果谋划得当,不仅钱粮可以得到补充,甚至可以实现假传刘焉调令上的内容,真正的督常山诸县。 第二日,一切照常,刘备依旧在主持募兵,关羽依旧在操练军队,但林朝却不见了,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张飞。 与此同时,坐在县衙中处理政务的简雍走了出来,带了几个人挨个拜访真定县中的富商豪绅,并且放出了一个消息—— 玄德公欲征伐黑山黄巾贼,向这些富商豪绅暂借兵马钱粮。 对此,富商豪绅们全都不屑一顾,以为这是刘备骗取钱粮的小把戏,甚至嗤之以鼻。 黑山黄巾盘亘在五行山脉时日已久,人数近十万,况且山中道路难行,草深林密,你刘备拿什么去征伐! 而简雍也碰了一鼻子灰,所到之处,各家都做足了礼数,将其奉为上宾。但只要提到钱粮,全都顾左右而言他,有的甚至直接端茶送客。 一连两天下来,简雍一无所获,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富商豪绅早就扎根乡里,亲友朋党遍地都是,家族田庄尽是膏腴之地,并且有大量宾客部曲,哪家没有个几百家仆,且都忠心耿耿。 若刘备要强行征粮,仅凭手上这点人马,也完全斗不过这些人合力。 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大多还用联姻笼络了更大的豪门世家。大汉的话语权,就是被这些大大小小的各州郡世家门阀掌握着。 所以莫说斗不过他们,就算斗得过,刘备也不敢下狠手。 不然以后在整个大汉,刘备都不被世家所接纳,寸步难行。 这点林朝当然明白,所以他根本没指望这些本地豪强能乖乖奉上钱粮,让简雍去借粮也只是个幌子。 也正是用这两天时间,林朝重金招募了一批熟悉五行山地势的猎户,带着张飞,林夕,直奔山里。 他需要找一群不怕世家豪门的人,来迫使世家豪门把钱粮献出来。。 第十四章 目的 真定西南百里有山,其名曰井陉,属太行山脉分支。而汉末的太行山还有另一个叫法,那就是五行山。 林朝命手下人找寻的猎户,就是一群熟悉井陉山地理情况的人。 此次出来林朝带的人不多,兵不过两三百人而已,将也只有张飞林夕,外加刘备不放心他的安全,硬塞进来的典韦。 这么点人一头莽进井陉山中,如果迷路了很容易困在里面走不出来,所以这些终年混迹于山林之间的猎户有巨大的作用。 为了稳妥起见,林朝并没有选择跟这些猎户进山,而是率领着手下在山脚下等待,等猎户们找到黑山黄巾的聚集地后再上山。 没错,林朝此次出来的目的,就是寻找黑山黄巾。 咋一听黑山黄巾,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它是黄巾余党,其实它和张角的黄巾起义关系并不大,甚至说毫无关系,只是借用其名而已。 事实上,黑山贼被称为黑山黄巾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其首领张牛角曾追随过黄巾起义,一度当上了黄巾军的中层将领级别。 可惜号称百万大军的黄巾起义旋起旋灭,不过短短十个月,张角三兄弟先后身亡,神上使张曼成,渠帅波才,彭脱也都惨遭汉军歼灭,张牛角只能趁乱逃亡。 逃出生天的张牛角趁机收拢流民,依照黄巾的制度,将流民编练成了一只不小的武装力量。势力渐渐扩大的时候,也终于引起了官府的注意。 为躲避追捕,张牛角带人逃进了深山,自号黑山黄巾,聚啸山林,并且时不时下山侵扰附近乡县,为祸甚大。 时至如今,张牛角所部已发展到五六万人之多,当然里面包括了老幼妇孺。饶是如此,能战之兵也有近两万,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井陉山下,林朝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在石头上,从马背上拿出一袋羊肉干慢慢咀嚼着,时不时喝上一口军中伙夫煮的小米粥。 说实话,在汉末林朝最难适应的就是衣服和伙食。 这个时代的衣服讲究个衣袂飘飘,宽衣广袖,这才符合当代的审美。若你拿一件紧身衣穿上,纵然你身材再好,也会被人当成变态。 毕竟世家门阀高高在上,总不能让黔首百姓看到他们衣服下面的那一块块肥肉,或是瘦骨嶙峋般的一根根肋条,这样不利于保持他们的神秘和威严。 失去了这两样东西,又如何统治百姓? 有些东西看清楚之后,也就那么回事了。 但对于穿惯了后世衣服的林朝来说,汉末的衣服简直是一种折磨,太不方便了。 如果说衣服还可以慢慢习惯,那饮食绝对是最不能忍的地方。 这个时代调料少得可怜,没有味精,没有鸡精,也没有王守义,甚至连辣椒也没有,这直接导致林朝吃什么都觉得没有味道。 最过分的是,现在连馒头都没有,更别提面条什么的了。 你让一个以面食为主二十多年的人连口馒头面条都吃不上…… 天下间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 林朝端着粥碗,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干,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等弄到一块地盘之后,一定要把馒头面条发明出来,并且在统治的地方大力普及,争取平民百姓也能一天一顿面条走起…… 林夕走了过来,看样子有事想说,但是看到林朝手中还没吃完的肉干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小米粥供应是足够的,但肉干属于高等物资,林朝下令严格分配,一视同仁,而林夕又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肉食根本吃不够。 “给你吃吧。” 林朝将自己那袋肉干递了过去。 “兄长,这如何使得。” 林夕赶紧推辞,不过目光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口袋内的肉干。 “真的不要?那我可就收起来了。” 看见兄长似笑非笑的目光,林夕尴尬一笑,接过了口袋,伸手掏出几块肉干就往嘴里塞。 林夕一边吃,一边开口说道:“兄长,玄德公将有断粮的危机,常山郡各县也只掌控了一个真定,刘使君那边也有随时被人告发的危险,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们进山干什么?” 林朝这一手操作,不仅仅是林夕看不懂,就算刘备刚开始也是反对的,可林朝坚持己见,刘备这才同意。 面对自家弟弟的疑惑,林朝笑了,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打算给这小子好好上一课。 “子煦,你可知林中百兽之王是什么?” “应该是老虎吧。”林夕有些不太自信的回答道。 林朝点了点头,伸出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虎字。 “那你认为身为百兽之王的老虎,能不能敌得过数十头野猪呢?” 说着,林朝又在老虎的旁边写上了野猪二字。 “这……”林夕摇了摇头,“纵然是老虎,也不可能同时敌得过数十头野猪。” “完全正确,可若是一只蚊虫叮咬野猪,野猪是否有办法驱赶或拍死一只蚊虫呢?”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野猪太蠢,只能任由蚊虫叮咬。可只有一只蚊虫,就算再怎么叮咬,也无法对野猪造成什么伤害。” 林朝笑着点了点头,在老虎的下面写下了蚊虫二字,又把老虎和蚊虫圈在了一起。 “可若不是一只蚊虫,而是数万只蚊虫呢?一头老虎若是驾驭了数万只蚊虫,能否敌得过数十头野猪呢?” 说着,没等林夕回答,林朝在老虎和蚊虫圈外画了一个箭头,直指野猪。 “老虎驾驭着数万只蚊虫进攻野猪群,野猪群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林朝说着,手中树枝在野猪二字上狠狠一划,宛如数十头野猪被蚊虫活活叮咬而亡,最后全部化作了老虎的口粮。 看着地上的残局,林夕愣住了,久久无言,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好像在此刻被某种东西打破了,剩下的只有零星碎片。 这时,典韦走了过来,冲着林朝一抱拳,开口说道:“子初先生,进山的猎户回来了。” 林朝点了点头,开口道:“好,让他们来见我。” 典韦应声而去,这边林夕也才堪堪反应过来,扭头看着兄长的背影,喃喃道:“兄长,你这是要……” “不错,我此行,就是为了找寻那数万只蚊虫。” 第一十五章 有饭吃,有衣穿 不多时,回来的猎户在典韦的带领下前来拜见林朝。 “说说吧,你们打探到了些什么消息。” 林朝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不必多礼。 猎户中为首一人三十来岁,长得膀大腰圆,身后背着一把短刀,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久经山林之人。 “先生,此处入山二十余里,便有一处黄巾贼的山寨。寨门把守不甚严密,小人等趁夜秘密潜入寨中,将寨中的地势画了个图,请先生过目。” 说着,此人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双手奉上。 林朝没有接,只是继续开口问道:“寨中人口如何,有多少兵力,这些消息你们可曾探得?” “这……” 猎户见林朝不肯接过羊皮反问他寨中兵力部署,还以为林朝对他们打探的消息不满意,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 说是打探消息有重赏,实则林朝带着数百士兵要征用他,他不敢不从。 现在他已经不求拿到重赏,只求能保住一条性命就行。 不仅仅是他,其他猎户心中也抱着一样的想法。 见他心中害怕,林朝好言安慰道:“不用慌,照实说来即可,该有的赏赐不会少。” 见林朝没有勃然大怒,猎户鼓足了勇气答道:“小人等人趁夜潜入,只能将寨中地形草草绘制,至于有多少人口兵力,小人实在不知。” 他所说也合情合理,趁夜潜入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哪里敢与寨里的人接触,还要在天没亮之前离开,不可能有太详细的消息。 “那你大概估算一下,寨中大概有多少人口,他们日常衣食如何?” 一众猎户愣住了,林朝问有多少人他们还能理解,可日常衣食……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猎户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开口答道:“先生,小人从山寨的大小来看,寨中人口差不多有一两万人。当然,这只是小人的推测,万万当不得真。” 生怕自己估算的不准被林朝迁怒,猎户回答得很谨慎。 “至于衣食么,小人所到之处,看到的人都是衣不蔽体,面黄肌瘦,想来日子并不好过。” 听到了这些消息后,林朝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你们打探到的消息很是有用,且带我们进山,找到山寨之后,赏万钱。” “唯!” 猎户哪里敢犹豫,马上俯首答应道。 林朝喊来了张飞,留下百人照看马匹,其余人全部进山。 “子初,不是某不愿意,只是我们此次出来一共就带了三百人,现在又要留下百人,入山之后如何攻打山寨?” 张飞表示反对,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子初,不如你带领数十人留在这里,某带兵入山,帮你拿下这座山寨,你看可好?” 其实他也是为了林朝考虑,战场上刀枪无言,林朝一介弱鸡,若是混战中有个损伤,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翼德,我们此行不是去打仗的。再说,我们数百人如何攻破一个两万人的山寨,你听我的吧。” 这些时日的相处,林朝和张飞的关系颇为融洽,也没客套,直接让张飞听自己指挥。 “出来不是为了打仗,难道是喝茶聊天不成……” 张飞口中嘟囔着,但还是按照林朝的吩咐,留下百人看守马匹。 不过他还真说对了,这次就是去喝茶聊天的。 入山之后,林朝瞬间变成扯后腿的那个,纵然砍了一截树枝当拐杖也一样,速度并没有提升。看的张飞心里着急,恨不得找两个士兵抬着林朝走。 但眼下身处崇山峻岭,又无道路可走,士兵身披甲胄手拿武器已经到了极限,自然没办法抬着林朝。 不过好在山寨只有二十里,在猎户的带领下,一路行来还算平坦。 大半天的功夫过去,一座山寨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是那里吗?” 林朝遥指山寨木栅栏门,开口向猎户问道。 “不错,正是那里。”猎户回答道。 林朝左右看了看,目光扫视四周,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一块地势相对较高且平坦的地方,便下令往那处进军。 到了之后,林朝下令安营扎寨,令士兵稍作休息,自己却问猎户索要了一块羊皮,然后一头钻进了帐篷。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羊皮上墨迹未干,已被林朝写上了字。 张飞有些好奇的走了过来,看着林朝手上的羊皮,疑惑不解。 “翼德,在军中寻一个善射之士,将羊皮裹在箭上,射到寨子里去。” “这有何难,子初且看某的手段。” 说罢,从林朝手上拿过羊皮,带领着数十人直奔山寨而去。 到了寨前百步左右,才终于被守门士兵发现。 见张飞以及身后数十人身披甲胄,还以为是官兵攻上来了,急忙大吼大叫,引得周遭士兵注意。 见状,张飞却大笑一声,从身后亲兵手上接过一把弓。箭一入弦,这把弓在张飞的巨力下顷刻间变成了满月形状。 下一刻,箭离弦而出,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再落地时,刚好刺入那名士兵脚前三尺之处,吓得他汗如雨下,面如土色。 林朝在上面看得分明,张飞这是在故意炫技,顺便吓唬吓唬此人。 这一箭射出之后,张飞并没有马上返回,而是深吸一大口气,大声吼道:“寨中的贼子听着,速速回信,不然大军压境,尔等顷刻间灰飞烟灭!” 好家伙,这声音太大了,林朝在远处都有些震耳朵。 史书记载张飞如雷震,林朝本来以为有夸大的嫌疑,现在亲身经历之后,却不得不信了。 最重要的是,耿直的张飞居然学会了恐吓,这下山寨里面的黄巾贼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做完这一切,张飞大摇大摆走回来,那些士兵早已被他这一吼吓出了阴影,哪里还敢追赶。 “子初,某做得如何?”刚一回来,张飞马上大声道。 林朝满脸赞许之色:“叹为观止!” “那是自然,某一出手,这些贼子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张飞大笑道,“接下来呢,还要做什么?” “不用了,接下来等就行了。” 林朝望着远处的山寨,陷入了沉思…… 至于那张羊皮,上面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 出来跟我谈谈,有饭吃,有衣穿。 面对出身最底层,因时局动荡而不得不落草为寇的百姓而言,这句话才最有吸引力。 第十六章 山穷水尽的黑山黄巾 就在林朝在外安营扎寨,慢悠悠等待的时间里,寨中看门士兵早已将张飞射出的箭传回了寨中。 这一处山寨之主名叫刘石,四十来岁,膀大腰圆,壮硕有力,因常年风吹日晒,肤色颇黑,远远看去真宛若一块顽石一般。 此刻刘石正坐在寨中,低头沉思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首有一男子面带疾苦之色,正絮叨道:“大统领,眼下寨中所剩之粮不足五日所需,再这样下去,就算弟兄们不饿死,弟兄们的家眷也饿死了,还望大统领想想办法……” 他这边说着,旁边的几人也全都跟着点头,把希望的目光全放在刘石身上,盼望他能带领大家活命。 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此时寨中除了刘石之外还有四五人,且都面有菜色,应当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砰! 大概是被此人说的有些烦了,刘石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恶狠狠说道:“烦死了!老二,你他娘的给某闭嘴,不然老子拿鞭子抽死你!” 见刘石发怒,刚才说话的男子只得苦笑摇头,不再言语。 话虽然不让说了,但肚子还是空空如也,吃饭的问题还得解决,所有人的目光依旧望着刘石。 “你们都他娘的看着老子作甚!”在众人的注目下,刘石摊开蒲扇大小的手掌,无奈道,“难不成老子还能变出粮食来不成?” “可是大统领,弟兄们已经快撑不住了。就在昨日,弟兄们的家眷里已经饿死人了。还有些小娃娃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概应该是被……“ 老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从他的神态和言语中不难发现, 那些消失的小孩子应该是,被吃掉了…… 所谓易子而食,大抵如此了。 听到这里,本就暴躁的刘石马上忍不住了,猛地抽出身后的长刀,大怒道:“谁,是谁干的!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都是自家兄弟的种,他们怎么下得去手!老二,你说是谁干的,老子马上去劈了这群畜生!” 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自家大统领的智商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大统领息怒,都快要饿死了,哪还能顾得上其他人的命。当务之急,是缓解断粮之危机,不让兄弟们饿死。” 另一个汉子说道。 听到问题的根源还是粮食,刘石宛若一直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手上大刀也‘咣铛’一声落在地上。 “粮食,粮食,老子难道不知道粮食重要!可问题是去哪儿弄粮食来?” 刘石这个耿直汉子彻底没了办法,扭头问他口中的老二道:“老二,要不老子带着兄弟们下山抢一些粮食回来,那真定城中可是富得流油,城里尽是贪官污吏,老子不仅要抢他们的粮食,还要抢他们的娘们!”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眼睛顿时亮了,嗷嗷叫着要跟刘石纵兵去真定城中抢掠! “大统领,现在我们能战之兵不足五千,要几日才能拿下真定?” 面对众人高涨的激情,老二毫不犹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若是还没打下真定,我们的粮草就不够了怎么办?再者,大统领带着弟兄们离开山里,兄弟们的家眷怎么办?还有,真定距离邺城只有不到两百里,万一那狗刺史派兵从背后偷袭我们,又该如何?” 面对老二的一系列问题,刘石懵逼了。 “那……那传令下去,从明日开始,每顿饭粮食减半,这样能多撑一些时间。” 老二摇了摇头道:“大统领,一顿饭食从前日已经减半了,明日再减半,还能有多少,一样会饿死人的。” 见自己的主意每次都被反驳,本就脾气暴躁的刘石又怒了,又是一拍桌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二你到底想老子怎么办!要不这个大统领你来当,只要能为兄弟们弄来粮食,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统领莫要说笑,我哪有什么办法……” 见刘石准备撂挑子不干,老二慌了,他哪有什么办法弄来粮食。 就在这种闹哄哄的气氛下,守门的士兵带来了张飞射出的箭。 “大统领,山寨外有一个白面汉子,射来一支箭,说是让大统领速速回信,不然大军攻山,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官兵来了!”刘石大惊,急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大刀,大叫道:“老二,聚集弟兄们,跟老子迎战官兵!” 老二额头上满是黑线…… “大统领莫急,不一定是官兵到了。” 老二劝阻了一句,然后向守门的士兵询问了一些问题,诸如张飞带了多少人,说了什么话,最后确定不是官兵大举进攻,只是派人送信后才松了一口气。 从守门士兵手上接过箭,挥手示意其退下,这才将箭递给了刘石。 “你都说官兵射箭进来是为了传信,老子又不识字,给我作甚,你给兄弟们念念。” 老二点了点头,小心翼翼解开箭上的绳结,将羊皮打开的那一刻,他不禁愣住了。 “咋了,老二你被官兵吓傻了不成,赶紧念啊!” 面对刘石的催促,老二开口道:“出来谈谈,有饭吃,有衣穿。” “什么意思,然后呢,没了?” 老二点了点头。 “没了。” 一时间,房间中的气氛好像凝固了下来,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刘石面色复杂的拿过羊皮仔细端详,虽然他并不识字。 良久之后,刘石缓缓开口道:“老二,你说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们要不要出去与此人谈谈?” 若但凡有其他一丝一毫的可能,刘石都不可能出去和林朝会面,太危险了。 但此刻寨中粮尽,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人吃人了,他刘石也剩最后这一个选择。 更何况那白脸汉子宣称山外还有朝廷大军,也不知是真是假,若真有的话,自己和一众兄弟的下场可想而知。 “大统领,不如先派一个兄弟出去与对方通信,双方约定一个地方会面,各自只准带十人,以免为对方所趁。若外面的官军答应了,就代表他们是有诚意的。若不答应,再做计较。” 刘石点了点头,认可了老二的主意。 第二日,当林朝见到从寨中出来两三名黑山黄巾士兵,直奔自己这边而来,并且带有书信的时候。 他明白,此行已经成功了一半。 第十七章 两手准备 当传信的黑山黄巾来到林朝营寨前,望见两百正规军,顿时面露惧色,毕竟他们身上挂着反贼的名头,又怎能不怕。 其中有怯懦者,甚至想扭头就走。 但他们刚刚踏入营寨时,就已经被正在巡游的典韦发现,趁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典韦早已带人将其包围。 “哈哈,好个黑山贼,林先生还没进攻呢,你们就送上门来了。”典韦大笑道,满脸欣喜之色,“也是俺的运气来了!还没开打,就要先立功了!” 此刻典韦看这些人的目光完全不像是看活人,而是一堆堆功劳和赏钱。 自从被刘备收服后,典韦还没有展露头角的机会,今日恰好碰到这些人送人头,他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见对面这个如铁塔一般的汉子将要动手,这些黑山黄巾心中惊惧,为首一人急忙双手举起回信,大吼道:“这位将军,小人是来送信的,还请将军手下留情,饶过我等!” 本来典韦都已经举起双戟准备开干了,听到这句话后,明白这一仗怕是打不起来了,顿觉索然无味。 “尔等说得可是真的,速速照实回话,不然顷刻间便让尔等身首异处!” 为首的黑山黄巾看典韦挥舞着手中的双戟,特别是双戟碰撞在一起时冒出的火花,顿时冷汗狂冒,打湿了衣服,手中书信举得更高了。 “不敢欺瞒将军,有书信在此!” 所谓的书信只是一块破布,毕竟以山寨中现在的情况,也大不可能拿出其他的东西。 典韦大步走到这名黑山黄巾面前,劈手夺过书信。 此时林朝也带着林夕赶了过来,典韦见到林朝,马上开口说道:“先生,这些黑山贼说是来回信的,您看如何处置。” 说着,典韦还扬了扬手中的书信。 林朝走了过来,接过典韦手中的书信,打开看了里面的内容后,露出了笑容。 既然愿意见面谈谈,那就是好的开始。 看完,林朝目光又放到了眼前的黑山黄巾身上:“这位兄弟,你家大统领可还有其他交代?” 兄弟? 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抬头看去,这名黑山黄巾却被林朝的眼神震住了。 他从里面只看到了平和,包容,甚至还有同情,就是看不到其他官员眼中最常见的不屑和厌恶。 “我家先生问你话你竟敢不答,莫不是想死不成!” 见此人对林朝的话充耳不闻,典韦一声怒吼,将此人惊醒。 “拜见先生!” 此人反应过来的同时,也明白了场中众人谁才是老大,急忙向林朝行礼道。 “不必客气,我且问你,你家大统领可还有其他交代?” 对于底层百姓,林朝向来能保持最大的耐心。 “回先生的话,大统领只是命小人回信,并无其他交代。”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道:“信我已看过,劳烦回去告诉你家大统领,约定的时间内,林某必到。” “先生的话,小人记住了。敢问先生,我等是否可以离开了?” 说实话,有典韦在旁横眉冷对,任谁也不会想久留的。 林朝点了点头,典韦马上撤开了包围。 这些黑山黄巾顿时如蒙大赦,冲林朝匆忙一礼后,扭头就走。 “慢!” 这些人还没走出几步,却被林朝喝止住了。 典韦见状还以为林朝要留下这些人,马上冲上去又将这些人包围了起来。 完了完了! 黑山黄巾心中哀嚎着…… 这位看上去宽厚仁慈的先生,跟那些贪官污吏并无不同! 不, 比那些贪官污吏更可恨! 因为贪官污吏只霸占我们的土地和钱财, 他居然想要我们的命! 但眼下形势比人强,强行抵抗无异于死路一条。 为首的黑山黄巾只得转过身来,嘴角翘起一个怪异的弧度,笑得很勉强:“先生,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小人吗?” 迎接他的,依旧是林朝那清澈,平和的目光。 “没什么事,只是见你们送信辛苦,想留你们吃顿饭而已。” 林朝扫视着这些人,他们个个面黄肌瘦,步伐虚浮,想来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中国古代的百姓有着最为纯朴的性格,他们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有一口饱饭吃就永远不会生事。 可,就连如此简单的要求也难以满足! 这些人现在被称之为黑山贼,可在此之前,他们也只是平头百姓。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谁又愿意远离故土,遁入深山,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林朝不禁叹息。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同时,林朝也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在这片残破的华夏大地上,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统统打入地狱深渊中,然后助刘备再造一个强盛的大汉! “先生,您说什么,留这些人……吃饭?” 典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不是留这些人的性命,而是留他们吃饭! “不错。”林朝开口道,“子煦,吩咐下去,给这十位兄弟做点吃食。” “是,兄长!” 林夕应声而去。 “记得多做一点,不然恐怕不够吃。” 林朝又叮嘱了一句,然后命典韦散开包围。 再看这些黑山黄巾,早已被感动得痛哭流涕。 他们见惯了贪官污吏横行无忌, 他们见惯了富商豪绅鱼肉乡里, 甚至见惯了士族门阀高高在上, 可唯独没见过似这位先生一般高尚之人,不仅给他们吃食填饱肚子,更能把他们当成一个人看。 一声声兄弟,狠狠扣动了这些底层百姓的心门! 不被当人看的时候多了,一个陌生人关怀的眼神都能使人落泪。 趁着做饭的功夫,林朝也不嫌脏,干脆席地而坐,就在典韦的护卫下,与这些黑山黄巾聊了起来。 “这位兄弟,你是哪里人士?” 此时这些黑山黄巾对林朝的好感度爆棚,自然知无不言。 “回先生,小人原是常山九门县人,若非……” 林朝在后世作为一介屁民,天生带有这个时代别人无法做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与底层百姓共情的能力。 这名黑山黄巾说到激愤之处,林朝与他一同咬牙切齿咒骂那些贪官污吏 说到民生艰难之处,林朝与他一同叹息。 渐渐地,林朝有意无意将话题将山寨中引,开始问及入山之后的生活如何,你家大统领待下面的兄弟怎么样,寨中还有多少像你一样连饭都吃不起的人…… 一开始,典韦还在惊讶,向来谈吐不凡的林先生怎会和一个贼子相谈甚欢,且时不时冒出粗鄙之言。 可越听,他越觉得不对味了…… 林先生还是那个林先生,仅仅用了一顿饭,就将对方人口,兵力部署这等机要之事全部探查到了手中。 典韦毕竟还有些军事才能,这些黑山黄巾透露出的信息对攻打山寨的价值有多大,他自然能明白。 典韦越听,就越是心惊胆战,因为林朝甚至已经把寨中那位大统领的习惯都吃透了。 其人性格如何,行事如何,得不得众心,打仗是什么风格…… 林先生果然大才! 事实上,典韦的猜测是对的。 对方肯谈最好,如果谈不拢,免不了要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到时候从这些黑山黄巾口中得到的信息,能派上大用场。 以林朝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孤注一掷。 这些消息,便是自己留的后路。 凡是做两手准备,才能自己想要的那一种结果。 草地上,林朝与黑山黄巾都席地而坐。 黑山黄巾说着,林朝认真的听着,还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好一幅和谐的景象,却将典韦吓得头皮发麻! 做这位林先生的敌人,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第十八章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双方约定的地点,是山寨外三里左右的一个地方。 此地是山中为数不多地势平坦之处,而周围又一览无遗,可以有效防止任何一方耍诈,埋伏,是一个天然的绝佳谈判之地。 当林朝按照约定只带了张飞,典韦,林夕三人来到这里时,发现对面也只带了不到十人,不禁点了点头,看来对方还算守信用。 刘石见到为首之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文弱书生,不由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他的想象中,朝廷的统兵大将不说能以一敌百,怎么也得是一个粗壮的汉子,哪能想到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刘石在入山之前本是常山一猎户而已,大字不识一个,后因武艺高强才被一众人推举为大统领,但其人本是并无见识,有这种想法也正常。 “见过大统领。” 林朝也没有拿捏什么架子,甚至率先向刘石拱手一礼。 纵然刘石不识礼数,也站了起来,冲着林朝抱拳回礼。 “敢问阁下何人,为何约刘某出来?” 既然是谈判,肯定不能先露怯,哪怕寨中已经断粮,都快饿死了,也不能对林朝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况,这个道理刘石还是懂的。 殊不知,林朝昨日已从送信的黑山黄巾口中,将山寨的真实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尤其是知道山寨中已经易子相食的时候,林朝甚至想喊一声天助我也。 “在下林朝,字子初,至于为什么约大统领出来,在下已经在信上写得清清楚楚。” 刘石冷笑一声,也不打算和林朝继续虚与委蛇,开口说道:“林先生,某是个粗人,比不得你们读书人脑子转的快,也不用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大统领为人爽快,那林某便实话实说了。”林朝目光盯着刘石以及他身后之人,“林某此来,便是要大统领你,和你身后的寨中之人,全部归降。” 林朝语气平淡,从中听不出一丝波澜,却带着无比的自信。 “林先生此言未免太过可笑,你拿什么让某投降?” 刘石闻言,不屑地笑出声来。 书生就是书生,若凭你一张嘴我们就乖乖投降,那当初老子何必带着兄弟们上山! 面对嘲笑,林朝依旧面色平静,只是摇了摇头。 “条件林某已经在信上开出来了,投降之后,林某保证大统领和寨中所有人都有饭吃,能活命。还是说大统领贪恋权位,不愿让手下的兄弟们吃饱穿暖?” “你放屁!” 听林朝言语中似乎有挑拨的意思,刘石激动了:“若是能让兄弟们吃饱穿暖,便是把我这条命给你也行,只是我凭什么信你?当初若不是你们这些狗官,老子何至于落到入山为贼的下场!” “大统领当然可以不信我,只是你寨中兄弟还能下几人,那就不好说了。” “狂妄!”刘石大怒道,“林子初,你是在威胁某吗?” “不。”林朝摇了摇头道,“林某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罢了。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定然不能种植,那粮食何来?仅靠着时不时下山劫掠,能抢来多少东西?长此以往,寨中人会越来越少。” “粮食不够饿死, 没有医药病死, 入冬之后冻死, 哪种死法都有,就是没有一种活法。” 说着,林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刘石,冷然道:“林某此来,名为招降,实则是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个活命的机会!” 刘石沉默了…… 林朝这番话,切中他的要害之处。 若他手中还有两个月的粮食,不,哪怕是二十天的粮食,林朝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头都不会起一丝波澜。 只是现在寨中已经易子而食,不能再拖下去了。 短暂的沉默后,刘石那对铜铃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朝,一字一顿道:“归降之后,某手下的兄弟们便要替你卖命,对吗?” “不是为林某卖命,是归顺朝廷。”林朝纠正了刘石的说法,“届时,林某会从你的兄弟中挑选可用之人,自成一营,俸禄按照朝廷制度发放。剩下的人,分配土地,也能自己给自足。” 林朝明白刘石几乎到山穷水尽之境地,却依旧画了一张大大的饼。 其实来之前,林朝就仔细思索过收服黑山黄巾的可能性,经过数次推演,林朝认为这条路完全可行。 历史上的曹操,就是靠着天降大雪,青州黄巾衣食无以为继的时候,一举收编了三十万降卒。 相对曹操那次来说,林朝这只能算是牛刀小试。 一个快要饿死的人眼中只有粮食,谁给饭吃就给谁卖命。 这时候什么理智,利益,顾虑,都没有填饱肚子来的重要。 管仲曾经说过,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所以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而言,吃饱,才是最大的目标,抛开这个跟他们谈其他的,都是在耍流氓。 而现在,林朝不仅许诺刘石手下所有人都能吃饱,还答应将他们收编入伍,并且人人有地种,这无异是一种恩赐。 面对林朝的条件,刘石等人虽然动心,却依旧有些犹豫…… 正如之前送信的黑山黄巾所言,他们之所以入山为贼,正是被贪官污吏所逼。 所以面对披着朝廷官员外衣的林朝时,他们不敢轻信。 “如此大事,大统领也不必急于答复。”林朝自然是看出了刘石等人的顾虑,开口笑道,“林某可以给你两日的时间,两日之后若大统领还没有答复,林某会去寻找其他的黑山黄巾。如此丰厚的条件,林某相信应该会有人动心的。” 说着,林朝冲着刘石一礼,笑道:“林某在此恭迎大统领的好消息!” 见林朝没有要与自己继续谈的意思,刘石反而有些慌了。但也只能遗憾的冲林朝一抱拳,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然后便带人离开了。 望着刘石等人离开的背影,林朝收敛了笑容,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该说的话说完了,条件也开的足够有诚意了,若刘石还不愿意投降,那林朝只能执行后备计划了。 那就是,趁夜放火烧寨,然后带人一举突入寨中,趁乱斩杀刘石等一众头目,强行收编。 这群黑山黄巾说是贼寇,其实就是一群吃不饱肚子的难民,战斗力可想而知。 只要以雷霆之势诛杀为首之人,剩下的自然是一盘散沙。 至于林朝说的什么两日没有答复,便去寻找其他的黑山黄巾这种话,只不过是后世常见的销售类的话术,听听就算了。 要真信了,不是林朝有问题,而是信的人有问题。 第十九章 刘备的担忧 刘石回到山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心腹手下全部召集了过来,想要集思广益,来想出一个好的应对办法。 经过一番探讨之后,手下分为了两派,其中以老二为首的投降派占了绝大多数。 他们认为朝廷给的条件已经足够丰厚,若真要剿灭他们,没必要如此。眼下正值乱世,哪个山上没有流寇盗匪,若是朝廷出尔反尔,以后还有谁敢投降。 再者,大伙之所以上山,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吗。现在只要投降就有安稳日子过,谁愿意抵抗。 而且山寨中粮食匮乏,占山为王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趁机投降。 另一派人数不多,且对投降也不抵触,毕竟山上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只是他们信不过朝廷,担心官兵是想将他们引出山后斩超除根。 两派争论不休,久久不曾停歇,吵得刘石无比烦躁,却又毫无办法。 但林朝只给了两天时间,所以必须要做一个决断。 最后在老二的劝说下,刘石决定投降。 待在山上必然会饿死,投降也有可能会被诱而杀之,反正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投降还尚有一线生机。 于是第二日,在林朝召集了张飞,林夕和典韦在一起商讨如何进攻山寨的时候,刘石投降的消息传了过来。 大喜过望的林朝忍不住仰天长笑,顺便吩咐林夕把刚才画的进攻山寨的草图带出去烧了。 正了正衣冠,这才走出去迎接刘石。 “大统领,林某盼大统领如久旱降甘霖啊!” 林朝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整片山林,典韦面色又是一阵抽搐。 …… 真定县衙。 刘备与关羽,简雍,在树下凉亭中饮酒消暑。 眼下六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光很是毒辣,让人望而生畏。就连翠绿的树叶也只能服软,无精打采地挂在枝上,眉眼低垂,向太阳这个夏日里最大的恶势力服软。 刘备吩咐下人从冰窖中取出糯米酒,与关羽,简雍畅饮一番。 中国古代储藏冰块的技术最早可以追溯到周朝,但唐宋才开始发扬光大,不过汉末这个时期,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已经可以享受到。 说起来也简单,那便是冬天的时候将冰块储存在地窖之中,然后密封,借用土地保持温度的特性,等到夏天再拿出来使用。 只不过挖地窖这方面得有讲究,地窖要挖多深,多大,选址土地的湿润程度,都会影响到冰块的储存效果。 冰镇过后的糯米酒醇香清亮,入喉极为舒爽,但终究是酒,喝多了难免浑身燥热,再加上外面的天气更热,刘备也不讲究,索性将外套脱了继续饮酒。 饮酒本是高兴的事情,但刘备却始终面带忧色,频频举杯不止。 “兄长可是有心事?”关羽开口问道。 面对自家兄弟,刘备也没隐瞒,直接开口说道:“二弟,为兄担心子初的安危啊!” 闻言,关羽开口劝解道:“兄长不必担心,子初虽文弱,但有翼德,典韦护卫,可保平安无事。” “话虽如此,但我总是放心不下。”刘备叹了一口气,望着城外的方向,满脸愁苦。 “说来也怪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子初行此险计。那黑山贼又岂是这么好相遇之辈,况且山中蛇虫鼠蚁一应俱全,子初向来体弱,若有个差错,悔之晚矣!” 在刘备的心中,再多的黑山黄巾,也比不上林朝一人。 想他刘备自征讨黄巾开始,兄弟三人合力浴血拼杀数年,才不过区区县尉。而与林朝相遇不到一月,已经掌控了一县之地,这是何等的差距! 外加刘备有识人之明,自然明白要想成就一番功业,麾下少不了林朝这样的大才。 若为了区区黑山黄巾而折损了林朝,定然追悔莫及。 “主公不必忧虑,子初乃世之大才,行事犹如天马行空,不可捉摸。区区黑山黄巾,必然不能伤其分毫。” 简雍开口说道,倒也不全是劝解,他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面对二人的安慰,刘备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子初之才我又岂能不知,但黑山贼凶性残暴,曾掳掠多地县城。若真打起来,战场上刀兵无言,子初只带区区三百人,又岂能自保!” 说着,刘备将欲饮之杯放下,继续说道:“再等两日,若子初不还,某便尽起真定之兵,杀入井陉山。” “主公不可,我们若是走了,真定怎么办!”简雍急忙站起来劝阻道,“子初临行之前,曾交代在下,叮嘱主公不可冲动行事。” “宪和所言在理,兄长好不容易才拿下了真定,此时一走,再想回来就难了,这等于将到手的地盘拱手送人。” 面对元从旧部和自家兄弟的劝解,一向善于纳谏的刘备却一反常态,大袖一挥道:“我意已决,休得再劝!若子初在,一切都可从头再来。若没了子初,纵然有地盘在手,又何足为贵!” 这番话说的简雍苦笑不已,关羽沉默不言。 其实他们心中也颇为感动,天底下唯有这样的主公,才值得手下人死心塌地的卖命。 三人正沉默间,从外面跑来一人禀报道:“主公,林先生回来了!” “什么,子初回来了!快请!” 骤然听到林朝回来的消息,刘备心中宛如喝了十碗糯米酒一般清凉,脸上露出笑容,甚至跟在传令之人后面一路小跑了出去,全然不顾自己还是衣衫不整之态。 所以,当林朝一路疾驰回真定,迎接他的,便是满身酒气,衣衫不整,好似宿醉未醒的刘备。 林朝见刘备都来不及穿好衣服,便从床上爬起来起来迎接自己,心中感动是感动,但总感觉有些怪异,说不出口的那种…… “子初,子初此行无恙否?” 刘备拉着林朝,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林朝胳膊腿没少一个后,这才放下心来。 无恙? 应该算是无恙吧。 除了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外加被蚊子叮了一身疙瘩,其他的倒还好。 刘备不由分说,直接施展了自己的被动技能——把臂同游! 拉着林朝回到了酒桌上。 林朝一路急行,此刻也渴了,毫不客气端起酒杯就是一饮而尽。 刘备在旁笑嘻嘻地又给他添了一杯,感觉林朝饮酒的模样当真好看,失而复得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 “子初,此行如何?” 旁边的简雍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朝一口气喝了三大杯后,这才缓过气来,开口笑道:“幸不辱命,朝此次替玄德公招降了两万黑山黄巾,其中可战之兵,当有四千左右。” 闻言,刘备眼睛都直了,急忙问道:“子初,那兵马何在?” “玄德公莫急,一切依计行事,此番不仅要增加兵马,还要将城中的钱粮挖出来,更要趁机多掌握几块地盘!” “不过在此之前,朝还想去拜会一个人。” 刘备疑惑道:“谁?” “田丰,田元皓!” 第二十章 谋士的品种 汉末的谋士,依照其谋划方向大略可分为三种。 其一,以大势而规划战略,诸如荀彧,诸葛亮,沮授,鲁肃便属于这一类。 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天下大势的走向,各个势力的动态博弈,以及地缘政治的实力角逐。他们的目光从来不仅仅局限于一城一地,而是将目光放到数年,乃至数十年后,再潜移默化一步步达成目的。 其二,便是算人心。其中佼佼者便是贾诩,郭嘉,荀攸,庞统这一类。 这类谋士都深刻认知一个道理,那便是再大的势力,再多的兵力,都需要人来统领。若是摸透了关键之人的心理,再因地制宜进行谋划,可无往而不利,谋一人之心,而成功霸之业。 最后者,便是基于事实而计算发展,查缺补漏。最典型的代表便是田丰,法正,程昱,李儒这一类。 他们不相信人心,不考虑久远的天下大势,那些变数太大。他们 更愿意将手头现有的资源加以堆砌整合,并且一步步发展壮大,同时能扬长避短,一出手便攻敌之要害,回防则不给人以可乘之机。 这三种无上下之分,更无强弱之别,只能代表三种不同的意识形态。 而相对于现在的刘备而言,天数未明,哪怕是巅峰时期的诸葛亮,也大概算不出两年之后的天下格局动乱的程度。 任谁都不会想到,传承近四百载的大汉,会被董卓玩坏,直接威严扫地,沦为棋子。 所以,第一种谋士刘备暂时不需要,或者说林朝已经做得够彻底了,没有人比开了上帝视角的林朝更熟悉天下格局的走向。 至于第二种,更类似出奇制胜,等刘备家底丰厚了,倒是可以玩玩,现在还是算了吧。 不是说出奇策不好,只是在这个魔幻的世界里,现实都不可靠,人心更难以捉摸。若是成了还好,但刘备现在的家底根本不能支撑失败,哪怕一次也不行。 所以第三种稳扎稳打的类型,才是现在真正需要的人,而田丰恰好是这一类。再加上田丰工作狂一般的性格,可以分担林朝大部分压力。 这,也是林朝急着收服田丰的原因。 初掌真定,对于县中还不能做到完全掌控,出于种种考虑,林朝将其软禁在了距离县衙不远的一处院落中。 说是软禁,其实田丰也挺自由的,只要不出院,随他想做什么,也没人会阻止,此外更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田丰被软禁之后,以为必被刘备所杀,索性心无顾虑,该吃吃,该喝喝,这几日下来,体重突飞猛进,整个人都圆润了不少。 与之相比,林朝日夜奔波,更是在深山老林中与黑山黄巾斗智斗勇,整个人瘦了一圈,也黑了一些。 两人再一次见面的时候,田丰正侧躺在院落中树下乘凉,看见林朝来了,以为是刘备派人了结自己的,甚至连招呼也懒得打一个。 林朝丝毫不在意田丰的失礼,就在他面前席地而坐,开口笑道:“先生安乐否?” “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面对林朝的笑脸,田丰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林朝还是不生气:“恶语相向,又岂是待客之道?” 这次田丰干脆侧过身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但林朝却锲而不舍,站起来走到田丰对面,面色认真道:“先生,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先生以为如何?” 听到这句话,一直面带不耐之色的田丰愣住了,一滴冷汗从额头冒出。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年轻人,万没想到此人和他背后的刘玄德,居然有这么大的志向。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此句最浅显的意思就是汉祚将尽,他刘玄德也想逐鹿天下。 但这个时代讲究隐喻,所以田丰认为林朝这句话不可能这么简单。 要知道这一句是出自《史记》,并且和汉朝一个特殊的人物有关,此人便是韩信。 关于韩信,他用兵如神是无可置疑的。只是他的死亡,却有着诸多的争议,其中便有刘邦授意或者吕后擅自妄为的猜测。 此人用此典故,到底想说什么? 是在暗喻他刘玄德想做韩信? 还是想做灭亡秦朝的霸王项羽? 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想争霸天下? 饶是以田丰之智,一时间也有些捉摸不透林朝的想法,并持续性的与空气斗智斗勇。 “你到底是谁?” 田丰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看着林朝。 林朝笑了,正了正衣冠,整个人的气质大变,从刚才的谦和变的锐利,并且是那种毫不掩饰的锋芒毕露。 冲着田丰拱手一礼,开口道。 “在下中山林朝,林子初。” 以田丰的智力,自然看得出那日刘备手中的调令是假的,便以为刘备只是个假借刺史名义,来抢班夺权的小人。 而林朝,不过是刘备这个小人手下的爪牙而已。 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多么可笑。 想到这里,田丰站了起来,对林朝回礼道:“渤海田丰,田元皓。” 人们总是对与自己能力相当的人,才会报以尊重。 此刻田丰算是认可了林朝,也不再有之前的怠慢。 林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双方再度席地而坐,旁边有士兵端上一壶酒,两个酒杯。 取过酒杯,林朝帮田丰满上,又给自己倒满。 “先生,请。” 林朝举杯示意,田丰也危襟正坐,一饮而尽。 “敢问先生此来,应当不是来杀在下的吧。” 到此时,田丰已经看出了林朝此行的目的。 一个有逐鹿天下雄心之人,又岂会错失人才。而田丰自问也算是个人才,所以才有此一问。 “先生慧眼如炬,在下受玄德公相托,邀先生共襄大业。” “那就恕在下不敢从命,田丰生为汉臣,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林朝乐呵呵道:“不矛盾,不矛盾。不敢相瞒,我主刘玄德乃汉室宗亲,孝景帝玄孙,中山靖王之后,立志匡扶汉室。今得先生相助,可谓如虎添翼!” 啥? 田丰一脸懵逼, 你刚不还说什么‘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吗? 怎么现在又变成立志匡扶汉室了! 而且我什么时候说我愿意归顺了? 林朝不要脸的程度,正在剧烈冲击着田丰的三观。 第二十一章 才刚刚开场而已 简单糊弄了田丰一番,林朝并没有跟他来一发灵魂层面的深入交流,而是命人押着田丰前往城楼上。 原因很简单,田丰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末人,并且是有真才实学的,林朝并不认为自己能从思想层面上战胜田丰,并使之臣服。 须知道,这个时代的道德价值观和林朝格格不入。可能在林朝看来很正能量的事情,在田丰看来跟疯子没什么区别。 既然嘴炮打不赢,那林朝选择了另一个形式,把做出来的事情摆在田丰面前。 眼下刚好有个合适的机会,这也是林朝带着他上城楼的真正原因。 至于为什么让人押着他,原因就更简单了,因为林朝担心自己打不过他…… 大汉是个尚武的国度,而这个时代的儒生还没有成为后世明清时代的腐儒。个个都是上马治军,下马安民的猛人,真发起狠来,林朝这个弱鸡在武力上的劣势一览无遗。 “林子初,你这是何意!” 刚才还在坐而论道,马上却成了阶下囚,饶是田丰也无比恼怒,愤而大呼道。 “元皓稍安勿躁,在下准备带你去看场好戏。” 面对田丰的愤怒,林朝充分表达了安抚的意味,虽然也是徒劳无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田丰不得不从,只是一路上都对林朝没有什么好脸色。 上了城楼后,唤来了典韦在旁护卫,林朝这才放下心来,命令士兵将田丰放了下来。 “林子初,你到底什么意思?” 田丰怒声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林子初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论才学,他相信林朝不弱,至少是千里之才。 论志向,仅凭一句‘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就能看出刘玄德是有雄心壮志的。 可若是真想收服自己,难道不应该使自己心悦诚服吗? “在下已经说过了,带你看场大戏。” 林朝摊开手,满脸无奈道。 见林朝依旧在故弄玄虚,田丰冷哼一声,也不再问了。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自己绝不可能效忠企图扰乱天下的狼子野心之人。 他不说话,林朝暂时也懒得搭理他,因为接下来,就是检验自己这几日辛苦成果的时候,容不得半分差错。 虽然自己下山之前演练了好几遍,却仍旧放不下心来。 …… 此时,井陉山脚下,刘石和一众头目被张飞手下士兵围在一起,个个绑得跟岛国艺术片一样,一看就处于严加看管的状态。 “林少君,我等既已投降,哪有反叛的道理,还请少君放心,能不能将我等身上的绳索去了。” 黑山黄巾的二头目,也正是刘石口中的老二,开口向林夕笑道。 相对于一向宽厚待人的林朝,林夕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严肃之态。此时他为了完成林朝交代的任务,已经一昼夜不眠不休,只因要严加看管这些人。 此刻听到老二开口,林夕面无表情回应道:“兄长有命,事成之前要对你等严加看管。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吃喝少不了你们的。只等兄长成功,你们便是大功一件。” 说着,林夕猛然拔出手中剑,冷然道:“可若是你们再胡言乱语,企图扰林某心志,休怪我剑下无情,取出你们的舌头。兄长到底还是太仁慈了些,对你们这些贼子,何必如此客气。” 众黑山黄巾头目望着林夕手中冒着寒光的宝剑,集体咽了一口唾沫,不再敢有任何言语。 这时,张飞大踏步走了过来,从林夕旁边抓过一个水袋,便大口喝了起来。 将水袋里面的水喝完,张飞这才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长长出了一口气。 “翼德兄,你那边进展的如何?”林夕开口问道。 张飞笑道:“那还用的着你这小娃娃问,区区小事,难道某还会失手不成!一众黑山贼的老幼妇孺,早在半日前就全部解下了头巾,分批直奔真定而去。” “倒是你这边,某办完了要事便赶了过来,生怕你年幼不懂事,被这些黑山贼所骗,平白无故堕了你兄长的威名。” 闻言,林夕顿时涨红了脖子,对张飞怒目相向。 他最在意别人叫他小娃娃,更可恨的是张飞明明知道,却还时不时的来取笑他。 “呦呦呦,林家小兄弟生气了!” 见林夕发怒,张飞更开心了,将手拍在林夕肩膀上,大声嘲笑道:“来来来,有气千万别憋着。来与某一战,若你赢了,某以后都不再拿年岁嘲笑于你!” 林夕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索性扭过头去,懒得搭理张飞。 再过几年,等我气力成长至巅峰后,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然后再狠狠嘲笑你一番! 林夕心中暗暗发狠。 可惜,林夕愿望虽好,但想要武力上胜过张飞,这辈子都没有太大的可能了。 张飞见林夕不愿搭理自己,也自觉没趣,不再继续挑逗他了。 此时,真定城下,已经聚集了数千名黑山黄巾,甚至有一些已经进了城。若不是守城门的伍长眼疾手快,及时关闭了城门,只怕这个数千人都已经进入了城中。 当然,现在这些人除了黑山贼这个称号外,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难民。 随着难民的数量陆续增加,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增加到了近万人,并且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长。 这一下,刘备被惊动了,他带着关羽简雍一路奔驰而来,直奔城楼上。 面对站在不远处的林朝,他好像没看见一样,只在意城外的难民,眉头紧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不仅仅是刘备,自从城门关闭的那一刻,所有真定城中的世家大族,富商豪绅都被惊动了,急忙派人打听情况。 面对这些人,刘备压根没有做任何限制,任由他们登上城墙,观察外面的情况。 不到半日之间,整个真定都知道了城外有大批难民的消息,一时间城中震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么多的难民从何而来。 更有目光长远者,开始思索这么多难民会带来什么后果。 “林子初,城下便是你想让某看到的好戏?”田丰冷笑道。 林朝摇头:“当然不是,好戏才刚刚开场而已。” 第二十二章 谈崩了 时至日中,城外的难民数量已达至顶峰。一万多名难民围在城门口,一时间人声鼎沸,嘈杂纷乱。 有些难民用力的砸着城门,企图进城混一顿温饱。 有些难民隔空向城墙上喊话,希望能得到怜悯。 而更多的难民,则是双目无神,神情麻木,宛如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他们就在城下站着,也不哭喊,也不闹腾,因为饥饿使他们根本没有力气做多余的动作。 恰是此时,真定城中几个大家族的族长联袂而至,登上了城楼。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而是面对将近两万的难民,任谁都得谨慎处理。 要知道整个真定城中的人口才不过四五万人,若是容纳了这两万流民,如何安置。若是不接纳,那又该如何处置? 他们此行来找刘备,就是准备商讨出一个结果。 来者有三人,为首之人大腹便便,满脸都是和善的笑容。此人姓陈,就是之前被刘备夺权的陈县令一族之人。 第二人面容消瘦,脸上写满了焦急,此人姓杜。 第三人姓罗,却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做儒生打扮。 陈,杜,罗,正是真定城中三大家族,势力庞大,资源丰富,家中钱粮无数。而且他们历代都出仕州郡,在官面上也能吃得开。 三人联袂而来,此行也不仅仅只代表了三大家族。他们代表的,更是真定城中大大小小的富商豪绅。 刘备不敢怠慢对方,只是命人将三人的随从拦下,然后带着三人登上了城墙。 三人上了城楼,观察到下面的情况,顿时变了脸色,就连张口就笑的陈家家主也笑不出来了。 “玄德公,城下难民为何如此之多?”面容消瘦的杜家家主开口道。 他们原本听到手下人禀报之后,还以为城门口只有几千人,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事实上,半天前的确只有数千人,只是任谁都想不到,短短半日时间,居然能增加一万多人。 听到杜家家主的问题,刘备苦笑道:“某也不知。数万难民短短半日之间,便聚集到城门下,某和诸位一样,到此刻还毫无头绪。” 见刘备对这批难民知之甚少,陈家家主皱起了眉头,开口道:“具某所知,这真定周遭县城并无叛乱,也无大灾,不至于聚集此等规模的流民。” 旁边儒生打扮的罗家家主开口道:“流民就在城下,不如请玄德公派人去询问一番,我等也好应对。” 闻言,另外两位家主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刘备当即从善如流,派人从城头向下喊话。 一番询问后,众人知道了这批流民的来历,或者说知道了林朝给他们的身份。 那就是张纯叛乱之后,引中山之兵向南侵袭,一路攻破了汉昌,新市,直逼九门。而这些人,正是饱受张纯荼毒的百姓,于乱军之中勉强保住了性命,一路逃难到了真定城下。 这下,三大家族的家主再无怀疑,开始思索如何处置这批流民。 而刘备闻言后,顿时怒发冲冠,大声道:“张贼祸乱大汉,荼毒生灵,吾早晚必手刃之!” 三位家主被刘备突然的举动下了一跳,也没多想,便开口劝刘备莫要冲动,言张贼势大,当徐徐图之。 刘备顺势按住了怒气,开口说道:“诸位,城下都是饱受张贼残害的百姓,某欲将他们入城安置,三位以为然否?” “玄德公万万不可!”刘备话音未落,陈家家主急忙劝道,“城下流民太多,真定城中哪能安置这么多人,还请玄德公三思!” 开玩笑,将近两万人入城,真定县还不得乱了套! 再说了,这两万人进来吃什么喝什么,难道指望前两天还问我们借粮的刘玄德不成! 不仅陈家家主,罗杜两家的家主也表示反对,理由是人多容易生乱。 见三人不愿意,刘备开口说道:“三位不愿意引城下流民入城,那该如何处置,总不能坐看他们堵着城门吧。” “这……” 三人沉默不语,目光低垂。 “要不,派人禀报使君,我等静候使君调令,如何?” 沉默片刻后,陈家家主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顿时引来了刘备的怒目而视。 “此地距离邺城近三百里,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六天,等使君调令到了,城下百姓也差不多全都饿死了!” 陈家家主自知出了一个馊主意,也不好继续开口了。 旁边面容消瘦的罗家家主开口了:“玄德公,引流民入城是万万不可。不如将其驱逐,使其去往其他地方。左右这批流民也非玄德公治下,朝廷不会怪罪的。” 听到这话,刘备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驱赶流民去往别的地方,若他们不愿意怎么办? 强行驱逐会死多少人! 这些百姓赶往其他地方的过程中又会饿死多少人! 三个丰衣足食,富足奢靡的家主全然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这些人该杀! 刚开始林朝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刘备还担心对这些世家是否太过残忍。现在这种想法在刘备心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怕到时林朝下手不够狠,不能将这些人全部铲除! 强忍心中的怒气,刘备继续跟他们商量道:“三位,无论是禀报使君,还是将其驱逐都不可取。万一这些百姓作乱,皆我等之过。某建议,一边禀报使君,一边暂借城中富庶者之粮,于城外建造陋舍分发粮草,使这些百姓不至于饿死,等候使君命令,再做计较。” 闻言,三大家主全都面露不虞之色。 哼,你刘玄德说的好听。 还不是要我们出钱出粮来养活这些贱民,却成全你刘玄德的仁义之名! 什么暂借城中富庶者之粮,我们就是城中最大的富庶者。 “玄德公此举不妥,城中之粮哪能供数万流民所用,此举大为不妥!” 一直没说话的罗家家主开口说道,旁边两位家主也是点头称是。 可刘备却冷笑道:“若三位不愿,某自去取出府库钱粮周济百姓便是。某受使君所托,牧守一方,决不能坐视百姓饿死!” “玄德公忠心可嘉,实乃朝廷之福!” 三位家主皮笑肉不笑的恭维了一句,眼中却满是冷漠。 此言一出,便代表双方分歧无可避免,也就是所谓的谈崩了。 见刘备这个穷光蛋要强行逞能,三位家主全都冷笑不语,拱手告辞。 你刘玄德愿意折腾就自己去折腾吧,反正我们是不可能拿出钱粮给这些贱民的。 府库中要是有粮的话,你也不至于问我们借粮了。 且看你刘玄德能蹦跶几日! 第二十三章 收获民心 远处,林朝和田丰亲眼目睹了刘备和三家家主谈崩的全过程。 “元皓且看,城外百姓饥肠辘辘,城内士族坐拥成山的粮食,却不肯拿出分毫来救济百姓。”林朝做冷眼旁观状,摇头笑道,“你说,这样的大汉还有救吗?” 田丰无言以对,沉默良久。 “可你做的这一切有何意义?”田丰看着林朝,目光中带着不解,“你将这些百姓引来,可城中士族却不肯救助,若这些百姓被活活饿死,你林子初罪莫大焉!” 林朝面色不改道:“元皓言重了,这么重的罪名我林某人可承担不起。你以为我不将百姓引来,他们便有活路了?” “换而言之,百姓死不死与我林子初无关,跟那些有粮食却不肯拿出来的人,才有莫大的关系。” 田丰长叹一声,再度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林朝说的是实话。 同时一个疑问也在田丰心头升起,正如林朝所说,这样的大汉,真的还有救吗? 犹豫良久后,田丰正了正衣冠,冲着林朝一礼到底,开口道:“不管你要做什么,城外数万百姓都是无辜之人,还望子初善待之。” “那是自然,这一点不劳元皓告知。”林朝笑道,“林某要做的,仅仅是将一群快要饿死的人,引到一群有粮食的人身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林某又从何得知呢?” 看着林朝似笑非笑的眼神,田丰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放大,望向林朝的目光犹如在看洪水猛兽一般。 “林子初,莫非你要……” “元皓,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 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真定城门从里面打开了,冲出一群身披甲胄的士兵。 原本见城门大开,蜂拥而至准备进城的流民,见到士兵手上的武器后,全都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刘备大步走了出来,关羽手持大刀护卫在后。 “各位乡亲,我乃刘玄德,暂代本县县令。” 刘备说话的声音很大,外加一种士兵护卫在近,成功吸引了所有百姓的目光,原本嘈杂的声音马上安静下来。 “某知道,你等都是因张贼叛乱而流离失所的良善百姓。只恨某兵少将寡,不能手刃张贼,使你等回归故土。但某既为大汉朝廷官员,绝不会任由我大汉的良善百姓无处安身。” 说着,刘备大手一挥,大喝道:“某已打开府库,各位乡亲且随某入城,府库粮食吃完之前,绝不让你等饿死一人!” 这些百姓哪里见过如此仁义的官员,全都大呼道:“玄德公仁义!” 这句话倒是不在林朝的剧本之内,却在他意料之中。 被数万人这么一吹捧,刘备神情奋发,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是在演戏,完全当成了真的。一马当先大步走入了府库,可刘备本就是将要断粮的境地,府库中几乎可以空的跑耗子了,哪有多少粮食。 饶是如此,刘备还是命人立即架锅煮饭,要让这两万人吃上一顿饱饭再说。 此时,从旁边冲出一人,正是简雍,挡在刘备面前大声哭喊。 “主公不可啊!我军本就只剩数日之粮,眼下全部分发给了百姓,手下兵士吃什么!兵士若无饭可吃,谁肯为主公卖命?长此以往,军心溃散,主公拿什么平灭张贼!“ 他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就连刘备身后的难民有些也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可刘备却勃然大怒,抽出随身佩剑指着简雍,大声呵斥道:“让开!某宁愿身受刀剑,也决不弃百姓,况小小军队乎!念你平日里有功,此番饶你性命,若敢再拦,定斩不饶!” 见刘备杀气腾腾,简雍无奈,只能长叹一声,满脸落寞道:“若如此,主公数年努力皆为泡影!” “纵然如此,只要百姓得以活命,某甘之如饴!” 刘备毫不犹豫地走入府库,亲自带人将剩余的粮食搬了出来。 “玄德公仁义!” 所有难民再度大呼。 再看享受了仁义之名的刘大耳,干脆就命人在搬出来的粮食旁边架起了大锅,真刀真枪的开始造饭。 不多时,在难民眼巴巴的盼望中,煮熟的饭香飘了出来。 香味飘到了难民鼻中,刘玄德收获了数万底层百姓的忠心。 他们上山前是良善人家,只因连年天灾外加官员盘剥,看尽了这世道的艰险,干脆入山为寇,可日子也没过的多好。 现在又被迫下山,遵从林朝的命令,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而此刻他们终于相信,这世上唯一能为他们带来一线生机的,只有眼前的刘公玄德。 也只有跟着他,这些百姓才相信自己会有一条活路。 今日刘备拿军粮熬粥分发的场景,会镌刻在他们的记忆深处,一生一世都抹不去。 若他们能继续活下去,他们的后代,会在他们的耳提面命中,无形中生出忠心刘备的潜意识。 并且这股力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散播的宽度,而历久弥新,最终世人皆知刘备仁义之名。 香味飘到了陈家,正在陈家商议应对流民的一众家族齐齐冷笑一声。 “这刘玄德真是愚不可及,居然放这么多贱民入城,他以为自己有多少粮食,能养活这些贱民不成!” 陈家家主冷笑不已,俨然把刘备当成傻子一般。 众人齐声称是。 罗家家主却皱眉道:“陈世兄此言在理,不过数万难民入城终究不妥。等他们吃完了刘玄德的粮食,趁机作乱,当如何处置?” “笑话,我们为什么要处置!”陈家家主不屑道,“贱民是他刘玄德放近城的,与我等有什么关系。我等齐心协力,还怕那些贱民不成!真闹出了乱子,也是他刘玄德来处置。若他处置不当,自有朝廷降罪!”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从来就没把这些底层百姓放在眼里过。 香味飘到了城墙上,林朝望着这一切,不禁点头微笑,与旁边拂袖长叹息的田丰形成鲜明对比。 “所谓邀买人心,你林子初的确达到了最高境界。” 林朝皱眉,反驳道:“元皓你说甚胡话,这明明是百姓有感玄德公仁义之心,为之折服,怎么能说是邀买人心,又与林某有何干系。” 田丰已经习惯了林朝的无耻,摇摇头道:“不仅是邀买人心,无耻程度你林子初也堪称一绝。” 第二十四章 为富不仁者,该死! 刘备搬空了府库中的粮食,总算让这近两万流民美美地吃了顿饱饭。眼看天色近晚,刘备也没能力安置这么多的流民,只能下令让他们就地安寝。 好在现在正值盛夏,也不怕会冻死人。 众多流民一路自井陉山赶过来,大多疲倦不已,也算睡得香甜。 刘备命数百士兵守夜,防止有人趁乱生事,流民入城的第一天就算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百姓睡得香甜,刘备却未能安寝。 他唤来了林朝,与关羽三人在房中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 当然,在林朝来的时候,又将田丰安排了回去,并且命典韦看着他,等明天再邀请他继续看这场大戏。 “子初,城中本就只剩一千人半月之粮,眼下被两万流民饱食了一顿,只剩下了不到半数。” 昏暗的烛光下,刘备苦笑着对林朝说道,脸上还带着担忧之色。 林朝这一手鼓动民心的计策虽好,但也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天下无敌,用不好也容易连带自己一起给埋进坑里去。 “玄德公勿虑,一切跟朝预想中的一样,并无大的差错。”林朝宽慰道,“临下山前,朝就已将黑山黄巾的头目全部拿下,交于翼德和子煦看管,并且在其中安插了我们自己的人。关键时候,只要玄德公稍有暗示,他们必然会率先响应,领着所有百姓一同行动。” 闻言,刘备点了点头,他对林朝的办事能力一向放心。 “事成之后,天下人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刘备再次开口问道,担心这件事情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林朝毫不犹豫答道:“这些大家族为富不仁,激起民变,自取其祸,死有余辜。玄德公爱民如子,宁身受刀剑而不弃百姓一人。此为一段佳话,将广为流传。” 听到这话,刘备脸色微红,有些惭愧。他毕竟不是林朝,对这种作秀得来的名声感觉受之有愧。 “惭愧,惭愧,若非断粮,某也不至于用此假仁假义的手段。此事过后,某只求筹得钱粮,不敢当此仁义之名。” “玄德公此言,恕朝不敢苟同。”林朝正色道,“仁义者有虚有实,似玄德公今日将军粮分发给百姓之举,百世以来,可有人能为乎?” “额……子初,这好像不是一回事……” 刘备本能的感觉到林朝的话不妥,想要反驳,却想不出任何的典故,事例。 “这就是一回事!”林朝满脸严肃的给这件事定下了一个基调,“玄德公可曾听说过‘子贡赎人’之典故?” 刘备木然的点了点头,他不明白林朝为什么举了这么个例子。 “以孔圣人之仁义,尚且明白行善者应得善果,不然,长此以往,将无人行善矣!玄德公,人生在世,何必拘泥于心,只观其行即可。仁义就是仁义,哪有什么真假之分。” 为了忽悠刘备,林朝将孔子都拉了出来。 林朝这一番话涉及到了哲学层面,刘备不由得皱眉苦思。倒是旁边的关羽,闻言犹如领悟了什么一般,猛地站起来冲林朝一礼。 “子初之言,犹如醍醐灌顶,使某茅塞顿开。”关羽激动的满脸通红,“近来读春秋时,总不得要领,某还以为自己资质愚钝,不能得春秋大义。但今日听子初一言,方知是某执着于表象,因而不得要领!” 林朝摆摆手,不以为意,毕竟基操而已。 身为后世之人,如果思想意识形态不能超越两千多年前的古人,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对于仁义,数千年来有过无数种解读,但都大相径庭。 有人认为,仁义之举必须发自内心,不然就是假仁假义。就如同善不求报,才是真善一样。 这种观点是对的,它论述的也是真正的仁义之心,但对人性的要求太高了。 除却一些圣人贤者之外,这世上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用这种标准要求他们,显然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还引申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以仁义之心,行破坏之举,还能不能算得上仁义。 也就是典型的好心办了坏事,还算不算好心呢? 由此也引出了另一个观点,那就是仁义除了发自内心之外,还必须有较好的成效,方才符合仁义之名。 这种观点比第一种更为苛刻,但也划分得更泾渭分明。 何谓仁义? 不仅要有善心,更有行善举,还要有善果。 观点表达的清晰,结果无可挑剔,可实用性也接近于无。 所以林朝更加赞同第三种观点,也是最正统的儒家观点,孔老夫子亲口说出的观点。 那就是论迹不论心! 不管你的初心是什么,只要你的所作所为和结果是仁义的,那你就是个仁义之人,同时也拥有一颗仁义之心! 而刘备白天做的,恰恰就符合这种观点。 这时,刘备回过神来,大概明白了林朝的意思,眼中再无迷茫。 “子初,那明日该怎么办?” 林朝笑了,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好办,明日一早便派遣一些难民,让他们跟着宪和一起去借粮。玄德公切记,一定要挨家挨户地去借,让这些百姓亲眼见识一下这些人的嘴脸。等宪和空手而归之际,便是民怨沸腾之时。” “而对于玄德公来说,也是民心可用之时。” 话说到这里,刘备和关羽对视一眼,不禁被林朝的手段所折服。 此举堪称杀人诛心! 那些世家以为自己只是不借给刘备粮草而已,但在百姓眼中,这就是不给他们留活路。 一个没有活路的人是可怕的,因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而两万个没有活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一想到这里,刘备有些怜悯真定城中的世家大族了。 “子初此计甚妙,正该如此!”关羽抚须大笑道。 对于傲上而悯下的关羽而言,他是真心希望这些底层百姓能有一条活路。同时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没有一丝的好感。 刘备虽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道:“若是只取粮食,自然是理所应当。可数万百姓群情激奋之下,闹出了祸事当如何处置?” “为富不仁者,本就该死!” 林朝轻飘飘的一句话,给这件事情定下了基调。 第二十五章 那些贱民闯进来了! 如林朝所言,第二日一大早,简雍便带着数十名难民出发了。 这次比前几日做得更为彻底,前几日只是挑选那些真正的大家族去借粮。而这次,只要在真定城中算得上富庶之家的,简雍便一一拜访。 而结果,却是比前几日更糟。 前几日这些世家好歹将简雍请入了家门,摆上茶水,依照礼节来一番客套,等到简雍道明来意之后,才委婉的表示自己家中也有困难,或是找些其他的借口将简雍打发走。 这次才刚进家门,就没得到什么好脸色,有些家族更是干脆连门都不让进。 性情颇为刚烈的简雍也罕见的没有发怒。在这家吃瘪之后,便径直去往下一家,然后是下下家,就这么一路敲门过去。 但跟着他的数十名难民已经快忍不了了,每一次被拒绝,都宛如在他们心上狠狠扎了一刀,使他们感觉离生存又远了一步。 他们坐拥千万家财,却不肯拿出一丝一毫接济我等。哪怕以玄德公的名义问他们借他们都不肯,这是明摆着要看我们活活饿死! 此刻这些难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些人真是该死! 看来这天底下除了玄德公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肯为我们着想。 越走下去,收到的拒绝就越多,这些难民心中也就越绝望! 心中有多少绝望,就有多少恨意! 对这些世家大族的恨意! 等简雍带人空手而归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有两个多时辰,两万流民空着肚子,正眼巴巴的盼望着他们带回来粮食。 早在清晨的时候,刘备就当众宣布过。剩下的粮食已经全在锅里了,府库中已经空空如也。 不过大家也不用着急,他已经派人去问城中的富户去借粮了。锅中粮食虽然不多,但每人一碗还是够的,大家先凑合一下,等借到了粮食再让大家饱饱得吃上一顿。 由于刘备昨日的所作所为,现在他在百姓心中威望甚高。 由他亲自画了一个大大的饼,百姓自然相信,心中也充满了希望。 每人一碗粥喝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只能将手中的碗舔干净,期待着下一顿可以吃饱。 可等过了中午,去借粮的人还没有回来,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好在刘备适时的站了出来,稳住了局面。 毕竟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刘备为了给大家省一口粮食,从早晨到现在一粒米都未进。 等到下午的时候,早晨那点稀饭早已消耗殆尽,腹中饥饿感越来越强烈之的时候,简雍终于带着人姗姗来迟。 在众目睽睽之下,简雍带着数十个人空手而归。 这数十人望着同伴渴望的目光,全都惭愧不已,不敢与之对视,心中对那些世家大族的恨意更浓烈了。 见简雍归来,刘备老远就跑了过来,大喜道:“宪和,此行借来了多少粮食?” “禀主公,此行……此行一粒粮食也没有借到,那些世家大族都不肯借粮。” 等到简雍满脸惭愧的说完这句话后,人群一阵哗然! 刘备面如土色,满脸的不可置信,死死地抓住了简雍的肩膀,大吼道:“为什么会这样!这里有数万百姓,他们怎么能不借粮!为什么不借粮!凭什么不借粮!难道要这些百姓活活饿死不成!” 简雍除了惭愧,就只剩苦笑了:“主公,恐怕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他们怎么能这样……” 刘备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 “他们想让老子饿死,老子就抢他们的粮食!” 人群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这下,犹如在堆满薪柴的房间里放了一把火,百姓的愤怒马上就被点燃了起来。 特别是跟着简雍去借粮的那数十人,瞬间变成了第二把火,第三把火…… “就是,那些狗东西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他们好过!” “说的不错,他们都该死!” “不仅要杀了他们,还要抢了这群畜生的粮食!” “……” 人群中的声音此起彼伏,全都叫嚣着要去抢粮食。 再看刘备,好似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清醒过来,整个人依旧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刚才喊出声的人见刘备没有出言反对,顿时叫得更凶了! “是一个带把的,就跟着老子去抢粮食!” 直到这个声音响起,将声讨变成了行动。 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喊出这个声音的人,上午跟着简雍去借粮的就有他。 霎时间,数万百姓浩浩荡荡的行动起来,在数十人的带领下,直奔上午借粮失败的世家大族而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简雍上午借粮的顺序,也会成为等下百姓抢粮的顺序。 而简雍上午去的第一家,就是陈家。 此刻,陈家家主正坐在亭中乘凉,怀中抱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与他那肥胖的身体形成强烈的反差。 旁边还有一个与怀中少女年岁相仿的女子,正伸出纤纤玉手,轻抚琴弦,弹出天籁之音。 盛夏凉亭,美人在怀,素手抚琴,随着空灵的琴声传遍四周,直至与环境融为一体。 若不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可称得上是如诗如画之场景。 只见少女被陈家家主一手搂住。 少女被挑逗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手中清凉的糯米酒杯也跟着摇摇晃晃,好像要端不住了一样。 无奈之下,少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对着陈家家主的嘴唇印了上去,将酒口对口送了进去。 “不错,甚是甘甜!” 一杯喝完之后,陈家家主轻声赞叹着,也不知说得是酒还是少女的口水。 听到夸奖后,少女冲着陈家家主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见此,陈家家主将少女搂得更紧了。 而这一全过程都被抚琴少女看在眼里,琴音却丝毫不乱,只是不知不觉间,琴声转换成了催人情欲的奢靡之音。 陈家家主只三两下,就将怀中少女衣衫全部扒拉下来,正欲上马驰骋之时,从外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不好了家主,那些贱民闯进来了!” 第二十六章 要看他们的态度 汉末这个时代,纵兵劫掠的事例数不胜数。 但纵民劫掠,这还是千古头一遭。 在这一点上,刘备已经远超同时代的所有人。 等到百姓全部涌向陈家后,刘备才慢慢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主公,子初之计成矣!” 简雍在旁边感叹道。 林朝这一番骚操作,犹如在他心中打开了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云长,你带些精锐之士跟在百姓后面。”刘备却来不及感叹,开口吩咐关羽道,“若是这些世家大族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去侵扰那些良善之家。” “唯!” 关羽应声带人而去。 刘备回首四顾,左右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林朝的身影,不禁问道:“子初那家伙呢,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人呢?” “回主公,子初一早便去带走了田元皓,说是要带着他看一场好戏。”简雍开口回应道。 刘备愕然,他完全没想到林朝会如此放松。 近十日的谋划,成败就在此一举。你林子初理应该坐镇在此,总揽大局才是,为何带着一个囚犯躲在暗处看戏? 简雍看出了刘备的疑惑,开口笑道:“主公,子初曾有言,那田元皓乃是大才之人。想必子初正在想办法收服此人,好为主公所用。” 这是刘备第二次听到田丰是大才了。 第一次听林朝说过之后,他将信将疑,想着自己是不是亲自去礼贤下士,收服此人。但一路忙碌到今天,刘备早就忘了。 “能让子初如此对待,莫非此人真的是大贤?” “想来应是如此了,子初不仅有谋划之才,更有识人之明。” 刘备有些欣喜道:“既是大才,待此事完毕后,某当亲自去拜访!” …… 陈家。 此刻的陈家已经被百姓四面围堵,里面挤满了人。 最初陈家家主听到禀报后,立即大怒,召集家仆准备反击,誓要将这些贱民赶出去。 他飞快的穿上衣服,也不搭理那摆好姿势等待他临幸的少女,大步走了出去。 这些贱民,居然敢冲击我陈家的府邸,莫非要造反不成! 陈家家主满脸怒容的走出去,但是到了门口之后,他脸上的愤怒顷刻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绝望! 涌进来的难民何止千人,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冲进来。 最关键的是,陈家那数百名手持武器的家仆,早已被百姓击溃。他们倒是真心护主,只是双方人数差距太大。 此刻,还剩不到五十名家仆,苦苦抵挡着发疯的百姓。 也幸亏是在院中,家仆们还能凭借地利抵挡着,要是在开阔的地方,这些家仆早被百姓撕碎了。 饶是如此,这样下去陈家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陈家家主望着眼冒绿光,已经饿疯了的百姓,心中充满了绝望。 这些人若是突破家仆的防线冲了进来,那他陈家这百年望族,恐怕会被付之一炬,什么也不剩了。 “好个刘玄德,竟如此毒辣,要绝我陈家!” 陈家家主仰天悲叹道。 到了这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这些难民是谁在背后操纵。 联想到他们三家在城墙上与刘备商议的时候,恐怕从他们不愿借粮安置百姓的时候,那刘玄德就已经定下了这一毒计。 “刘玄德用假仁假义蛊惑了这些贱民,行事毒辣却又心机阴沉,此番输得不冤,不冤啊!” 短短时间内能想到这么多,这陈家家主确实不是蠢货。只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早在第一次简雍问他们借粮失败之后,林朝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而他口口声声说刘备假仁假义,却没注意到自己一口一个贱民! 所谓双标之极限,大抵如此了。 望着前方地上的尸体,有自己家仆的,更多的是这些贱民的。可这点战损又有什么用呢,自家能战的家仆不过数百人,而贱民却有数万。 一想到等会自己也会变成地上的尸体,而自己的娇妻美妾,在自己死了之后会被这些贱民肆意蹂躏,陈家家主心中就充满了绝望。 “各位壮士,请听某一言!” 陈家家主万不能坐看百年陈家毁在自己手里,决定死中求生,遂开口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很大,可场中刀兵厮杀声更大,很快将他的声音淹没。 陈家家主又喊了几声,却全都没有任何效果,心中更加绝望了。 该来的始终会来,不多时,流民付出了数倍的伤亡后,终于撕开了陈家家仆的防线,冲到了陈家家主面前。 望着这些浑身是血,面带疯狂之色的百姓,陈家家主鼓起勇气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数个流民摁倒在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狗东西我上午见过,正是这家的家主,暂且留他一条狗命,拷问出钱粮的下落!”为首的流民大喊道,“剩下的兄弟,跟某进去抢钱抢粮食!” 顷刻间,整个陈家鸡飞狗跳。 院中时不时的传出东西破碎之声,女眷惊恐的哭喊声。 对此,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陈家家主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悔恨,犹如滔天洪水一般。 若是早答应了那刘玄德的要求,哪里会有今日之祸!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只是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百姓就从陈家库藏中搬出粮食,钱货,甚至还有从陈家女眷手中抢夺来的金银首饰。 从前真定城中最大的家族之一,此刻空空如也。 直到百姓再也搜刮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后,陈家家主便成了他们重点审问的对象。 “狗东西,快说,你把剩下的粮食藏在哪了!” 一个为首的流民上来给了陈家家主一耳光,大声的问道。 “没了,什么都没了,都已经被你们抢光了……” 陈家家主面若死灰,差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一刻,陈家家主人头落地。 百姓见从他嘴里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便随手结果了他,直奔罗家而去。 …… 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林朝依旧带着田丰在看这一场大戏。 “林子初,够了吧!”田丰愤怒地指着林朝,“难道你要将这真定城中所有的世家大族全部杀光不成!收手吧!” “自然不可能杀光,但杀多少,留多少,要看他们的态度。” “什么态度?” “你明天就会知道了,不过今天,真定三大家族,一个都跑不掉。” 第二十七章 死结 陈家,杜家,罗家,这三家都是真定县的名门望族,百年来家族中俊才辈出,皆出仕州郡,虽不能比肩当世一流门阀,可在整个常山郡也颇为出名。 可就在这短短一日之内,这三个百年世家,彻底的倒了! 家中财富钱粮被流民洗劫一空,族人死伤过半,三家家主全都殒命。 百年的努力,百年的辉煌,林朝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之全部土崩瓦解。 流民洗劫完三大家族的财富之后,城中剩余的家族全都人人自危,甚至多家联合了起来,将手下家仆聚拢在了一起,准备和这帮子流民拼命。 可就在这时,刘备适时的出现在了流民面前。 “诸位壮士,请听某一言!” 刘备的开场白和陈家家主一模一样,可收到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这些流民听到刘备开口之后,全都停下了脚步。 “玄德公有何教诲,我等洗耳恭听!” 流民中有人大声喊道,旁边的人纷纷点头。 刘备满脸痛心道:“你等皆是饱受张贼涂炭,不得已才背井离乡之人。某甚怜之,因而打开府库,挪用军粮使你等活命。可你等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冲入他人府中抢夺财物,你等眼中可还有大汉律例!” 被刘备一番训斥,这些难民全都面露愧色,也有人不服气的争辩道:“玄德公,都是这些狗东西不肯借粮,不然我们也不会去抢!” “不肯借便可以抢?” 刘备大声呵斥道。那人自知理亏,低头不敢回话。 “今日姑且念在你等是初犯,又事出有因,某可以当做没看见。”刘备面对数万流民,毫无惧色的大声道,“但若敢再行抢盗之事,某身为朝廷官员,定然将尔等拿下,依大汉律例治罪!” 闻言,数万流民眼睛一亮。 听玄德公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了。 不仅不追究,看样子连抢来的东西都不准备收回去了! 一想到这里,这些流民将刚刚抢来的东西攥得更紧了! 眼下抢到了钱粮,短时间内不再有饿死的危险,谁还愿意去拼命? 更何况拼命的对象还是刘备。 “多谢玄德公!” “玄德公大仁大义!” …… 种种称赞刘备的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这些人抢的是三大家族的东西,心中感激的却是刘备。 而最可怕的一点,那就是在场数万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些难民看似队伍庞大,实则只是散兵游勇,想要利用起来,只能采取一鼓作气的方法。 也就是说,过了今日,这些难民抢到了足够吃一段时间的粮食,哪怕刘备亲自出面带着他们去抢粮食,有多少人愿意跟随也是未知数。 能填饱肚子的时候,谁都不会愿意去拼命! 灭了三大家族后,这些流民有了收获,便有了生的希望,自然也就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刘备这时候出来阻止,同时话里隐晦的表示今天抢到的东西都归为己有,这些流民哪里还有不跪地谢恩的道理。 “你等且回归原处,架锅造饭,先填饱肚子再说。”一番严厉的训斥之后,刘备放缓了语气,开始安抚众人,“等到明日,某再派人去借粮,绝不让你等挨饿便是。” 听到这番话,一众流民借坡下驴,全都欢天喜地的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就算明天刘备借不来粮食也不怕了,毕竟那三大家族实在是太富有了! 刘备见此,也长长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些流民不肯听他的。 用林朝的话说就是,万一玩脱了乐子就大了。 与此同时,那些准备联合抵御流民入侵的家族也松了口气。 三大家族的下场就在眼前,若非迫不得已,他们还真不想跟这些贱民拼命。 拼赢了没好处,拼输了就得死,任谁都会觉得不划算。 不远处,老阴比林朝见这场由自己导演大戏即将落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子初,亏你还笑得出来。”田丰没好气道。 “我为什么不能笑,你看,如此美满之结局。”林朝有些奇怪道。 这个林子初是不是对美满有什么误解! 田丰真想一剑砍了林朝,若不是典韦就在旁边的话。 “以你林子初之智,某不信你想不出其他计策,一定要如此行事?”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能被田元皓如此评价,林某深感荣幸。只是你太高看林某了,这本就是一个死结,某能如何?再说,死了几只硕鼠而已,元皓不必如此悲伤。” 我是在为那些世家悲伤吗! 我是在感叹你林子初无耻又毒辣的手段! 不过林朝口中的硕鼠二字,还是让田丰颇为在意。 “林子初,依你之见,这天下的世家难道都是硕鼠不成?此言某不敢苟同!” “自然不是。”林朝否认道,“财富数代累积,最终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这堪称生财有道,怎么能说是硕鼠呢?” “那你……”田丰彻底疑惑了。 林朝没有回答田丰的问题,而是开口叹息道:“元皓兄,大汉的土地是有数的,有些人手里多了一些,另外一些人手里就得少一些。” “碰上灾年,那些辛苦种地的黔首连果腹都不能,又如何去上缴朝廷的赋税?”林朝看着田丰,开口问道,“田元皓,若你是这些黔首,你当如何?” “我……“ 田丰沉默了,他已经意识到林朝口中的死结是什么意思了。 “只有两种选择,其一是卖地。将土地贱卖给有钱人家,换来能撑到明年的粮食。同时得祈求上苍,希望明年别又像今年一样是个大灾之年,不然又得卖地。时间一长,被卖的地越来越多,剩下的地就算是丰年,也不足以供给一家人的生计。” “可即便如此,天灾也会不期而至,对于那些已经卖了大半田地的黔首而言,就算继续卖地换来粮食,也换不来希望。” “是以,他们只能用第二种办法,那就是逃难。” “逃到那些当年买了他们家田地的大户人家面前,卖身为奴,只求能吃上一口饱饭。更有甚者,卖身也没有人肯要,那便只能饿死,而侥幸未死的,便是你口中的流民。” 林朝目光看向田丰,很认真的开口问道:“试想,大汉九成土地掌握在一成人手中,那只掌握了一成土地的九成百姓,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田丰再度沉默…… “这,应该就是你说的死结吧。” “不错,以元皓兄之能,可有能解此结之法?” 田丰神情低落的摇了摇头。 “某不能,这天下……也没有人能。” 第二十八章 简雍:我又来借粮了 田丰这边被林朝一通忽悠给镇住了,陷入了思绪中的天人交战,犹如老僧入定一般,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所以说,这个死结越来越大的时候,那些坐拥大部分土地钱财的小部分人,自然成了大多数人眼中的硕鼠。” “不是硕鼠,却胜似硕鼠。” 田丰闻言,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已经记不清这几日叹息的次数了,大概比这半生加一起都要多。 却没注意到,上一刻还在大谈国计民生,一副忧国忧民模样的林朝,此时脸上却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 “所以,元皓兄,我们现在应该解决你的问题。” 林朝笑嘻嘻的上下打量了田丰一番,看得田丰后背发凉。 “某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林某给你两个选择。”林朝伸出一根手指,“其一,归顺玄德公,助玄德公匡扶汉室,站在大多数人一边,帮这亿兆生灵寻一条活路。” “此事虽是死结,但林某却不自量力,偏偏要寻一个解法出来。” “田元皓,你可敢与某同往?” 林朝这番话可以说是极为真诚。 自来到汉末以来,田丰还是第一个真正知道林朝志向的人,此外就算是弟弟林夕,林朝也没有透露过。 解开这个死结吗? 这林子初好大的勇气!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者。 他林子初是勇者,难道我田元皓是懦弱之徒不成! 田丰不禁回想起自己在京为官之时,也曾一腔热血想匡扶汉室。 但亲眼目睹奸臣阉宦当道,忠义之士凋零后,只觉心灰意冷,索性弃官不做,归居乡里,一腔热血早已冰凉。 可现在看到林朝眼神中的坚定,田丰早已冰冷的血液又重新升温,大有沸腾之势。 “有何不敢!固所愿,不敢请耳!” 田丰甚至都没问第二个选择,便直接做出了决定。 因为他明白以林朝天马行空的性情,肯对自己坦诚相待的时候,便代表自己已经没了退路。 要么答应,要么死! 田丰不怕死,但他这几日从林朝的所作所为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微光,却不愿就此死去。 “好,有田元皓相助,玄德公大事可期,可喜可贺!” 大概是跟刘备相处久了,林朝也沾染了一些毛病。 比如眼下见田丰答应归顺,林朝大喜,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就要施展刘大耳的专属技能,把臂同游。 却不料田丰一脸不悦的挥袖甩开,没好气道:“林子初,某愿意为天下苍生寻一条生路,却永远不会用你这等卑劣的手段。某要堂堂正正匡汉安民,成万世功业!” 简单来说,就是我赞同你的志向,却不齿你的手段。 碰了一鼻子灰,林朝也没有生气,只是无奈的耸了耸肩。 志同就好,道合不合,也无所谓了。 只要终点一致,从哪条道过去都是一样的。 …… 第二日,在林朝授意下,刘备带着关羽,林朝,亲自去见了田丰,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功夫,任谁也跳不出毛病来。 田丰何等人物,畅谈片刻便将刘备的性格摸了个清楚,顿时大感惊异。 他本以为刘备是个和林朝一样的人,谁知道竟然真的是个忠君爱民之人,行事虽不循规蹈矩,但骨子里的忠心与仁义却是做不得假的。 似玄德公这等仁君,为何会重用林子初那般奸诈之人,真是怪哉! 不过这也算意外之喜,田丰也没有深究。 看着刘备,田丰二人一通商业胡吹,林朝实在感到无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快要睡着了。 这些日子连续疲于奔命,回到真定后又要谋划城中的大家族,导致肾虚体弱的林朝一直没得到充分的休息。 眼下大局已定,林朝只想躲在房间里睡他个地老天荒,若不是刘备要求,今天他才不过来呢。 而刘备那边和田丰正相谈甚欢,也没有注意到昏昏睡去的林朝。 …… 与此同时,在刘备出门拜访田丰的时候,简雍也出门了…… 依旧是以简雍为首,身后带着数十个难民,也还是带着借粮的名义去拜访真定城中的各大家族。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不同的是,各大家族的态度。 简雍第一次登门的时候,碍于刘备的面子上,各家对简雍客客气气,对借粮却都婉言拒绝,争取不损失自己也不得罪刘备。 简雍第二次登门的时候,三大家族已经和刘备谈崩了,他自然没得到什么好脸色,甚至吃了好几家的闭门羹。 而今天,是简雍第三次登门。 眼下三大家族被刘备玩死了,城中数万难民都是刘备的忠实拥趸,剩下的各大家族面对简雍全都拿出了最高规格的礼节,生怕刘备一个不满意,又将数万名难民放出来撕咬他们。 所以这次轮到简雍摆架子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前几次受到的欺辱,此次必然加倍奉还。 简雍到了一家之后,面对家主迎上来的笑容视而不见,大大咧咧的走进堂屋中,一屁股做到主座上,用行为解释了什么叫喧宾夺主。 这家家主也不在意,依旧拱着手弯腰笑道:“简先生,不知玄德公需多少钱粮资助,若数目太大的话,还请宽限些时日,容某凑齐。” 言语中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忍痛割肉了。 简雍却笑了,笑得很冷。 割肉还是截肢,你说的不算,我说了才算。 “王家主,烦劳你去通知其他家。”简雍一手端着酒杯,一边开口吩咐道,“将前几日某去借过粮的人家全部请过来,并且言明,某只给他们两个时辰的时间。毕竟人命关天,若是误了时辰,饿死了百姓,玄德公怪罪下来,他们担待不起。” 在此听到百姓二字,王家家主的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连忙点头作揖道:“简先生放心,某这就派人……不,某亲自去通知,还请先生少坐片刻。” 说罢,等简雍点头后扭头就走,生怕耽误了时间。 一想到数万流民打上门的场景,王家家主就又是一身冷汗。 临走前,他还很贴心的给简雍安排了两个美婢,供其差遣娱乐。 第二十九章 玄德公乃仁义之主 简雍给了他们两个时辰,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久。 不过一个时辰多一点,真定城中数得上的大家族都赶到了王家,等候简雍吩咐。 此时简雍正卧在榻上,两个美婢一个为他捏脚捶腿,另一个拿着便面,也就是羽扇对着简雍轻轻扇风。 值得一说的是,这时候的扇子并不是纳凉所用,而是类似一种礼器的存在。 见一众家主到了,简雍也没有起身的打算。 开玩笑,他简宪和一生行事,从不屈就他人。 就算是原本的历史上,整个蜀汉他也就面对诸葛亮时,才会在礼节上下点功夫而已。 更何况眼下我为刀俎,这些家主为鱼肉,他理所当然的放飞了自我。 见简雍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王家家主干咳一声,走上来赔笑道:“简先生,诸位家主都到了。” 听到这句话后,简雍这才微微睁开眼,依旧没有起身。 “既然都到了,那某也不饶圈子了。玄德公有令,命你等在十日之内筹措五十万石粮草,以供军用。” 简雍甚至都懒得用什么借口了,直接张口就要,而且是狮子大开口。 五十万石! 这个数字差点没把一众家主给吓死! 他刘玄德好大的口气,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一石粮食是一百二十斤,五十万石就是六千万斤粮食! 虽然汉末一斤大概只有后世的半斤,但仍有三千万斤,按照每人每日两斤粮食,这五十万石足足够五万大军吃上快一年的时间了。 可他刘玄德现在手下不过千人,要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须知从安喜出来时,林朝不过贡献了八千石粮食,就已经够吃了这么久。 “简先生,五十万石是万万没有的,就算是杀了我等也没有!” 王家家主断然拒绝道,倒不是他不怕刘备,而是真的拿不出来。 他们这些大家族中存粮最多不过一万石而已,在场二十几人,如何能拿出五十万石粮食。 不仅王家家主,其他人也都面带苦色不停摇头,表示实在没有这么多粮食。 简雍所说五十万石也只是漫天要价,并没真的打算能得到这么多。 “那你们能资助多少?”简雍开口问道。 众多家主一时间交头接耳,开始议论起来。简雍不慌不忙,任凭他们讨论。 半晌后,众多家主达成了一致,最后由王家家主开口说道:“简先生,我等倾其家资,最多也只能出十五万石,还请简先生恕罪!” 十五万石也不少了,不过简雍却对这个数字很不满意。 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雍猛地睁开眼,从卧榻上站了起来,对众人冷笑道:“只有十五万石,你等当玄德公好欺否!” 一众家主大呼不敢,心道十五万石已经快要将府中存粮掏空一大半了,再多就要把家底儿都赔上了。 “简先生,非是我等不愿资助玄德公,而是真的只有这么多!”王家家主苦笑道,“就算是十五万石,也要宽限些时日,容我等慢慢凑齐。” “不可能,就只能给你们十日的时间。”简雍一口回绝道,“五十万石的粮食拿不出来情有可原,但最少也得拿出三十万石,这是玄德公给的最低限度。若是少了三十万,你等自去跟那些流民解释去吧。” 一想到那数万流民的可怕,一众家主全都沉默了。 但三十万石粮食,也确实是拿不出来的。 见众人脸色不好看,简雍笑道:“玄德公乃仁义之主,自然不忍心看你等陷入绝境。拿不出粮食也行,就用财货抵扣便是。但你等记住,十日之内,最少二十万石粮食,和等同十万粮食的财货,不然后果自负!” 一众家主差点咬碎了牙,心中大骂,脸上却还得陪着笑容。 刘玄德这等作为,与盗匪何异? 还仁义之主,我呸! “简先生,我等真的凑不出这么多,还请简先生再清减些。” 王家家主腆着一张老脸,再度开口请求道。 “绝无可能。”简雍压根不吃他这一套,“要么三十万石粮食,要么你们自去跟数万百姓解释。如何抉择,诸位细细思量。某告辞了!” 简雍说完,也不等众人表态,一拂袖径直向外走去。 众家主无奈,只得转身对着简雍离开的方向拱手道:“恭送简先生!” 王家家主多了点小心思,把刚才伺候简雍的两个美婢,也着人也一同送到了简雍府上。 以后这真定应该是刘备当家做主了,先结好刘备的心腹之人,总是没错的。 “诸位,玄德公只给我等十日的时间,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吧。”王家家主扭头冲着众人开口道。 其中一人满脸不忿道:“王兄,我等真的要给那刘玄德三十万石粮食吗!” “你当然可以不给。”王家家主冷笑道,“不过十日之后登门拜访的,可就不是这位简先生了,而是数万名流民。” 这一刻,最不被他们看在眼里的贱民,却成为了他们头上的一把利刃。 但凡稍有不慎,这把利刃便会挥舞下来,将他们割得七零八落,杀他们个红红火火稀巴烂! “刘玄德蛊惑民心对付我等,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若我们上报使君,让使君替我等做主,如何?” 常山郡是州治之地,虽有太守,却受刺史刘焉直接管辖,所以他们上报刺史也没错。 “不如何,你以何种名义上报使君?” 对此人的言论,王家家主冷笑不已,已经此人划归蠢货之列。 “自然是以……自然是……” 此人冥思苦想,却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那数万流民聚在一起,本就容易激起民变,闹不好就和北边的张纯一般叛乱了。而他刘玄德安抚有功,朝廷嘉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治罪。” 王家家主看着众人,开口说道:“倒是我等,如果不及时交出粮食,被那刘玄德安上一个激起民变的罪名,怕是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 闻言,众人这才明白,不管是私斗还是去告状,自从流民入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彻底输了。 任凭他们再怎么挣扎,都只能被刘备轻易拿捏,且无任何还手之力。 好可怕的刘玄德! 第三十章 生病的林朝 随着真定城中大家族的妥协,刘备集团的第一次危机算是圆满解决了。 三十万石粮食,足够供养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生计问题。而兵源,有两万流民在此,从中也能选出三四千青壮,扩充军备。 加上刘备这些时日的募兵成果,以及本部的兵马,纵然不到万数,也差不了太多。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才是最忙碌的时候。 刘备要带领着武将着手训练新兵,林朝,田丰,简雍三人则负责处理县中事物,清点大家族送来的钱粮,外加流民的安置问题。 计划是这样的,但是中间出了一个小插曲…… 那就是,林朝病倒了。 就在简雍借粮归来时,刘备还在与田丰吃喝谈论。 听到城中大家族愿意出三十万石钱粮后,刘备大喜,夸赞了简雍一番后,众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胡吃海塞。 眼下有兵有粮有地盘,又有子初这等大才为我出谋划策,今日又招揽了元皓,如此下去,大事可期啊! 不得不说,眼下正春风得意的刘备有些飘了,借着醉酒的机会,行为也开始放浪起来。 神奇的是,关羽,简雍,田丰等人对此毫不在意,反而认为这是真性情,甚至也跟着一起肆意狂欢。 众人喝到高潮时,刘备赤脚起身,大笑道:“想我刘玄德自黄巾之乱以来,东征西讨多年,却无一处立身之地。幸得云长,翼德,宪和不弃,一直追随于某,某甚是感激,请受我一拜。” 说着,刘备竟然躬身向关羽,简雍行了一礼。 这一幕看在田丰眼里,既有欣赏又有责怪。 欣赏的是刘备的真性情,责怪的是刘备以主拜臣。若长此以往,人主威仪何在,更容易使部下生出骄纵之心。 看来要找个机会劝谏主公才是,田丰心中暗暗想道。 不得不说,田丰脾气虽不好,但人品还是靠谱的,才刚刚归顺,就已经开始为刘备着想了。 再看简雍,关羽二人,哪敢受刘备这一礼,连忙站起来躬身下拜。 刘备这时候酒意正浓,只是挥了挥手,就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某能有今日,子初当居首功。若非子初一番谋划,某如何能坐拥一县之地,手握数千甲士!” 说着,刘备这才看见伏案呼呼大睡的林朝,走了下来,大声道:“子初,且上来当与我同坐!” 刘备伸手去拉林朝,却因醉酒没能拉动,转而推了推,想要将林朝推醒。 却不料林朝被他轻轻一推,竟然倒在了地上,依旧面色通红的在呼呼大睡。 “子初事事都好,就是酒量太低,居然这就醉了。”刘备大声嘲笑林朝的酒量,然后挥挥手道,“云长,着人将子初扶下去休息,免得着凉。” 关羽点了点头,上来就要搀扶林朝,才刚触及到林朝身体的时候,顿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兄长,子初不是喝醉了,而是犯了伤寒!” 闻言,刘备吓得浑身一震,酒意顷刻间散了,一股冷汗冒出,打湿了背脊。 这个时代,能夺走人性命的,除了饥荒以外,便要数疾病了。 此时医疗条件落后,医疗体系还没有建立,善岐黄之人少之又少,导致大部分人得了病全靠硬撑。 抗得过去就活,抗不过去就死。 而这个时代恰巧又是一个瘟疫横行的时代,得病者死亡率太高,所以刘备才会如此害怕。 刘备急忙蹲下来,伸手去探林朝额头,其上传来的温度把他吓了一跳。 “快,快去请医师来,为子初治病!”刘备厉声大喊道。 关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抱拳转身而出,命麾下士兵满城寻找医生去了。 再看刘备,一把将林朝搀起来,口中低声呼喊道:“子初,子初……” 像林朝这样得病之后昏昏睡去的人,刘备见过太多,而大多数都是睡过去之后,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一想到林朝可能有殒命之险,刘备彻底慌了。 眼下这大好的局面几乎都是林朝一手促成,若没有了林朝,他刘玄德接下来该怎么办? 子初,你可万不能有事! 幸好在刘备的呼唤声中,林朝微微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道:“玄德公,朝略有不适,还请玄德公不要担心,休息两日,应该就能好了。” 迷迷糊糊中,林朝明白自己应该是发烧了,而且是高烧。 对此林朝毫无办法,他又不懂医术,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退烧药,只能用传统中医来治疗。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机关算尽的林朝万没想到,一场小小的发烧就将自己彻底击倒了。 等我好了之后,一定要建立起一个医疗体系,至少要在刘备的小圈子里先实行起来。 见林朝意识清醒,刘备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低声劝慰道:“子初,你先不要说话,存续元气要紧。某已差云长去寻医师,你不过小疾而已,等医师到了,定然药到病除。” 说罢又冲外面大喊道:“宪和,再派人去寻医师,半个时辰内,某要见到城中最好的医师为子初治病!” 对此,简雍不由苦笑不已。 关羽去了不过片刻间,哪能这么快找到。 刘备却不管这些,将林朝扶起来,一路搀扶到床上才罢休。期间好言劝慰,一直待到到关羽寻来了医师。 说起来这医师也不是关羽找到的,而是王家家主带来的。 王家距离县衙不远,他见关羽满城寻人,稍一打听,这才知道是刘备手下一位重要的先生得了病。 这下王家家主大喜过望,知道这是个结交刘备的好机会,急忙派出府中医师前往为林朝看病,期望能在刘备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医师一番诊断之后,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林朝本就体弱,外加这些时日疲于奔命,又思虑过甚,这才积劳成疾,导致伤寒入体,并不是什么大病。 只需静养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 闻言刘备转忧为喜,大手一挥,给王家家主记了一功。又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林朝修养,这才转身离去。 而林朝,也开始了他的养病(偷懒)生涯。 第三十一章 各方的小心思 林朝的病来得快,好的也快。 服下医师开的汤药后,林朝昏昏睡去,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黎明。 睁看眼睛,林朝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福叔,静静侍立在旁。 “郎君,您醒了,感觉如何,可有不适?老奴这就去叫医师。”福叔见林朝醒来,满脸关切地问道。 林朝挥了挥手,从床上座了起来,开口说道:“福叔,你一直守在这里,一夜未睡?” 福叔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不碍事的,倒是郎君您,医师说您还需静养些时日,万不可再思虑过甚。” 听着福叔在耳边絮叨着让自己保重身体,林朝露出怀念的笑容,犹如后世父母叮嘱子女不要熬夜一样,充满了既视感。 打发福叔去休息后,林朝起身打开了房门,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少女迎上来,就要伺候林朝洗漱。 原来王家家主见刘备对林朝如此在意,心中起了点小心思,索性又送出了两个美婢,美其名曰伺候林朝生活起居。 对此刘备当然同意,眼下林朝正需要修养,有两个女子伺候,刚好合适。 两个体态婀娜,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在眼前晃来晃去,林朝差点把持不住。索性走出了房门,却正好碰到登门拜访的刘备。 见林朝气色好了一些,刘备放声大笑,心道自己这位大才算是保住了。 “拜见玄德公。”林朝拱手行礼道。 “子初大病未愈,为何不在床榻静养。”刘备有些奇怪的问道。 林朝当然不可能给刘备科普什么叫生命在于运动,只是打了个哈哈,将话题撇过去。 对此刘备也不在意。 他今日登门主要是探望林朝,此外,还有一些小心思。 昨日医师的话给刘备提了个醒,那就是这些日子林朝确实太过劳累了。 在刘备看来,林朝是可以共商大事的股肱之臣,若大事小事都压在他身上,万一哪天累垮了怎么办。 所以刘备打算任命田丰暂代真定县丞,将具体政务交由他处理。 刘备现在暂代真定县令,县丞便成为了名义上刘备手下第一人,担心林朝心中生出其他的想法,特地过来跟林朝商议。 对此,林朝当然没有异议。 论对这个时代的具体事务处理,人性规矩的掌握,以及治理地方的能力,林朝都自认不如田丰。 见林朝同意,刘备大加夸赞了一番林朝的高风亮节。 扭头刚好看到了王家送来的两个少女,便又低声嘱咐林朝,言他大病初愈,不可沉溺女色,要保重身体。 于是,在林朝给了他一个白眼后,刘备拍了拍屁股大笑离去。 与此同时,福叔并没有去休息,也在暗中观察着王家送来的两个美婢,并且时不时的皱起眉头。 这次林朝生病也给福叔提了个醒,林朝今年已经快二十二岁了,还没有娶妻生子,万一天年不永,林朝这一脉岂不是要绝后。 这件事情,已经成了福叔的心病。 其实林朝父亲林宏早年为林朝定下了一门婚事,只是还没来得及成亲。后来林宏亡故,林朝守孝三年,便耽搁了下来。 现今兵荒马乱的,也不一定能找到当初定下亲事的人家。 所以福叔想着,是不是劝林朝纳一房妾,为林家先把香火续上再说。 “只是郎君外柔内刚,老家主也已仙逝,若他不愿的话,天底下哪有人能劝得动他!” 正当福叔自语长叹时,却刚好看到大笑着走进来的刘备。 福叔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玄德公为郎君许亲,郎君定然不会拒绝。 想着,福叔就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登门拜访刘备。以人伦大事为由,刘备必然不会拒绝。 下午的时候,福叔便趁林朝不注意,偷偷带着礼物出门了。 而他前脚刚走,后脚田丰就到了。 林朝不禁感叹,今天可是我生病的第二天啊! 说好的让我静养呢,怎么个个都来找我? 你们管这叫静养吗? 和其他人一样,田丰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上午刘备回去之后,就任命他暂代县丞之职,他虽坦然接受,却怕引起林朝的不快。 田丰深知,现在大家已经在一条船上,内部必然不能生出间隙,不然莫说成就功业,不内讧就不错了。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要让林朝拿主意。 “元皓,依你之意,要对城中世家进行安抚?”林朝好奇地问道。 田丰点了点头,说道:“依眼下的局势,这些世家口服心不服,终究不美。不若想个安抚之法,毕竟以后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就算刘备以后用不到真定的世家,也得用着大汉的世家。 此番刘备虽然把世家按在地上摩擦了一番,但等到真定城中发生的事情传开之后,自然有聪明的世家能看破林朝的手段,平白无故给刘备树立了一些潜在的敌人。 林朝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此事好办,让玄德公召集城中世家,联名上书,上报使君。言真定城中涌入十万流民,幸得玄德公与诸多良善之家慷慨解囊,才使得这十万流民安居乐业,没有闹出民变。同时让玄德公为这些世家请功。” “此计甚妙!” 田丰点了点头,旋即又皱眉道:“十万流民?这个数字会不会虚报了太多?” “多不多,你问问那些世家就知道了。”林朝笑道。 开玩笑,那些世家被割了一大块肉,又不敢对刘备龇牙。所以眼下但凡能有一点能捞到好处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 而好处,无非就是钱财,名声。 所以他们恨不得把流民说成百万,千万,来显示自己的功劳! 有了这个名声,未来几年常山郡的孝廉名额,怕是都要出在真定了。 如此一来,世家得到了实利,也能缓和与刘备的关系。 “好,就依你之言。”田丰点了点头道。 送走了田丰之后,终于没有人来了,林朝开始玩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那就是如何先建立起一个小的医疗体系,至少得惠及到刘备内部。 派人将张仲景,华佗,都抓过来,让他们在刘备这儿开门收徒,传承医道? 这个想法不靠谱,至少现在不靠谱。 那该怎么办呢? 林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三十二章 走歪的棋子 中平四年的盛夏不算太热,但真定城中却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刘备依旧在继续募兵,但凡青壮,只要参军入伍,便能得一份月俸,足以养家糊口。 关羽在操练新兵,这个平素沉默,行事果决的猛人,却深谙练兵之法。 而张飞和林夕,也在一日前带着一众黑山黄巾头目回了真定。 眼下两万流民中的青壮都被刘备挑选了出来,交由关羽编练,且颇有成效,这些原本的统领也就没了威胁。 而黑山黄巾的大统领,脾气暴躁却没有太大野心的刘石,被刘备任命为屯长。 相比之下,最忙的反而要数田丰。 他自上任县丞以来,首要工作就是安抚城中流民。在刘备将青壮挑选完毕之后,田丰也做出了一个计划来安置流民。 这些年天下就没太平过,先是黄巾起义,又接连有天灾叛乱,导致真定城外荒废了大片的田地。此时正好分给这些流民,使其安居乐业,不至生乱。 田丰先是亲自带人重新丈量了土地,又计算了城中流民的具体数量,然后摊丁入亩,使得分配方面尽可能的做到公平公正。 简雍也没闲着,随着世家的钱粮到后,他逐次分批清点。估算多少分发给百姓,留多少作为军用。 忙完之后还要召集世家,在刘备准备上报的请功奏折上署名。 对此,这些大家族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甚至一度要求简雍把流民的数量由十万改成二十万,好对外彰显自己的名声,不出意料被简雍拒绝…… 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林朝借着养病的名义,在家里宅了十多天,什么事也没干。 当他看到这些天因丈量土地被晒黑的田丰时,林朝无比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要说什么也没做,也不确切。 至少林朝隔三差五就跟着刘备一起去募兵,目的自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常山赵子龙。 只是运气好像真的不行,直到六月底的时候,林朝也没见到赵云来参军。 对此,林朝只能深表遗憾。 …… 邺城治所。 深夜里,冀州刺史刘焉还未安寝,一个人待在书房,眉头微微皱起,目光注视着桌案,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被他目光注视的桌案上,有三封已拆封的书信。 借着昏暗的烛光,刘焉又将这三封书信看了一遍,眉目间的凝重却是未减分毫。 第一封其实不是书信,而是诏书,正是朝廷所发,内容是任命刘备为汉昌县令。 自刘备上书要求募兵后,刘焉便上奏朝廷,表刘备揭发张纯叛乱的功劳,直到二十多日后,朝廷的诏令下来了。 这封诏书在刘焉心中是最无关紧要的。 以刘备的功劳,任命一县令也说得过去,并无不妥。 真正值得刘焉注意的,是后两封书信。 其中一封是奏表,刘备和真定城中世家联名上奏,言有十万流民涌入真定,他们为防民变,举家资安置了这帮流民。 看到这里的时候,刘焉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莫说张纯叛乱规模尚且不大,就算是把盘踞在五行山的黑山贼尽数抓过来,也不一定能凑够十万。 可奏表上一连串的名字,且都言之凿凿,这让刘焉疑惑了。 莫非真有数万流民入城,被这些人安抚了不成? 至于十万之数嘛…… 夸大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可刘焉最不能理解的一点是,这跟刘备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是他刘玄德带头署名? 真定县令去哪了? 刘焉记得清楚,自己只是随手给了刘备一张募兵调令而已,安抚流民跟他有什么关系? 在他看来,刘备只是自己的一步闲棋。 可眼下,这颗棋子明显走歪了。 “也罢,就依这些人所言,将奏表上报朝廷,且看朝廷如何处置。” 刘焉喃喃自语道。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跟第三封信有关系。 这第三封信是董扶的,此人官拜侍中,在朝中与刘焉交好。刘焉任冀州刺史以来,对朝中局势的把控,几乎都是通过董扶传递的消息。 而信中的内容,则是向刘焉叙述近来京中发生的事情。其中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张温的太尉之位被罢免了。 今年年初之时,张温率众讨伐马腾,韩遂叛乱,同时遥领太尉之职,成为史上第一位不在朝的三公。 可鏖战数月之后,却未能取胜,天子下诏,罢免了张温的太尉。 此事看似不怎么起眼,但在有心人眼中的影响极大。 董扶在信中对刘焉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数年以来天灾不断,兵匪为患,此次张温平乱又大败。天下人对朝廷越来越失望,天子却依旧整日沉溺玩乐之中,一心只想搜刮钱财。 如此下去,大汉危矣,还请刘焉早做打算。 董扶所言,刘焉又岂能不知,他早就有寻一块地盘避难的想法,却奈何没有朝廷调令,不敢擅自行动。 此次张温战败被罢免,旁人对朝廷失望,刘焉却看到了机会。 正好借刘备的表功奏表,看看朝廷是何态度。 若朝廷派人核查,一切按照既定的流程走下去,那就代表朝廷还没乱,对着天下依旧有掌控能力。 若朝廷不管不顾,直接信了奏表中所言,或者直接置之不理,那就证明朝廷内部也出了问题,他刘焉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想通了这一切后,刘焉舒展眉头,将董扶的信烧成灰烬。只等明日派人将请功奏表上报朝廷,同时也派人去真定看看这个刘玄德是怎么回事。 好好募你的兵便是,却什么事都要掺一脚,是时候敲打他一下了。 刘焉想着,不自觉一阵困意袭来,他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哪能长时间熬夜,便打算去睡了。 却不料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虽然有点困,但刘焉明白,这个时辰若不是有要事,下属肯定不敢来打扰自己。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文士。 “使君,卑下方才收到真定奏报,刘玄德假借使君调令,企图控制常山诸县!” “什么!” 刘焉大惊道:“奏报何在,拿与我看!” 文士将奏报递了上来,刘焉接过,上面将刘备控制真定的过程写了一遍,气得刘焉浑身发抖,一把将奏报拍在桌案上。 “他刘玄德这是想干什么!” 正如刘焉之前所料,这步闲棋,真的走歪了。 第三十三章 东窗事发 真定县衙,田丰正在埋头处理政务,简雍从旁辅助。 眼下流民虽已安置完毕,但仍有些收尾的工作要进行。田丰作为一个工作狂,自然不肯假手于人,一定要亲手完成。 而咸鱼了近半月的林朝,今日再度踏入了这个曾给他带来痛苦的地方。 当然,他肯定不是来找田丰的。 不过见田丰忙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林朝还是没忍住嘲笑道:“元皓安乐否?” 这下把田丰直接气笑了。 “林子初,你不在府中好生修养,是专程来此打趣某的吗?” “岂敢岂敢,元皓兄乃世之大才,治此百里小县如同掌中观物。”林朝笑道,“有道是能者多劳,方才某见元皓你忙于案牍,想来乐在其中,所以才有此一问。” 闻言,田丰只能摇头苦笑。 自己这忙得好好的,非要去跟他林子初斗嘴,岂不是自讨没趣。当下打定主意,不再搭理林朝。 林朝见没了乐子,扭头出了门,直奔后院而去。 今天是难得的休沐日,刘备哥仨带着小跟班林夕一同饮酒作乐,放生欢笑,与前院田丰的九九六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时代有个风气,那就是有事没事喝两碗。 一大早刘备就召集了小伙伴吃吃喝喝,到现在众人都颇有醉意。 喝得差不多了,张飞就开始放飞自我,叫嚣着与典韦角力。 那日交手之时,他在气力上被典韦稍稍压制,到现在还心有不服,要再比试一番。 典韦也不惯着他,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角力的方式也很特别,嗯……俗称扳手腕! 于是,极度辣眼睛的场景出现了。 两个赤膊壮汉按在桌子上角力,刘备这个手握近万甲士的雄主当起了裁判,林夕勉强算是啦啦队,时不时帮双方加油打气。 而一向沉稳的关羽,也微微睁开双眼,密切注视着两人的比试。 当然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典韦胜出。 张飞武艺绝不弱于典韦,但单纯的力量比拼,看身材也知道典韦占据了巨大优势。 “三弟,你输了,且自罚三碗!” 裁判刘备宣布结果,啦啦队林夕开始倒酒。 “某不服,一定是这厮耍诈!” 张飞却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嚷嚷着典韦耍诈。 “三弟莫要耍赖,方才明明是你输了,这三碗你不喝也得喝。”刘备大笑道,“子煦,典韦,按住翼德,某亲自给他把酒灌进去。” 典韦和林夕动作也不慢,一人架着张飞一条胳膊,只等刘备行动。 当林朝走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辣眼睛的一幕……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摁住另一个同样上半身没穿衣服的大汉,而自己弟弟欢欣雀跃的从旁协助,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要击剑的前奏…… 林朝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洗一洗,不然以后天天做噩梦怎么办…… “子初来了,且来共饮一杯!”刘备热情的招呼道。 不得不说,只要是自己人,无论官职高低,能力大小,刘备都能很亲切的对待,而不会让对方感觉虚假。 或许这就是刘备的人格魅力吧! 林朝无奈,只得入席。 又是一番吃吃喝喝后,林朝表明了来意。 刘备叫来了田丰,简雍,命典韦在外把守后,众人开始议事。 “子初啊,若不是你一直在修养,某早就想将你唤来共商大事了。”刘备说到这里,兴奋了起来,“这半月云长从流民中编练了四千精兵,某也招募到了三千青壮。加上自安喜带来的亲兵,真定城中接收的兵士,此刻我们已经有了一万大军。” 天可怜见,他刘玄德什么时候执掌过这么多的兵马! 虽然大部分都是新兵,但只要经过几次战役之后,能活下来的,就可以称得上精锐。 “一万大军,的确不少了。”林朝点了点头道,“那下一步,玄德公打算如何行事?” 刘备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当然是平灭张贼,建功立业!” 闻言,田丰在旁暗暗点头,心道刘玄德果然忠义。有了实力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反攻张纯,为朝廷分忧。 说完之后,刘备又看向了林朝,说道:“子初,你以为如何?” “玄德公此言大善,募兵不正是为了平灭张贼,报效朝廷么。”林朝抱拳,冲着洛阳的方向举了举,才继续开口道。 “北上征讨张贼是当务之急,但真定城经过玄德公一月治理,流民安置已初见成效,玄德公难道要就此放弃?” 林朝这话,把刘备说的有点迷糊。 因为最初的定计,就是借真定募兵,并没有想过经营此处。 林朝见众人都不解其意,索性把话直接挑明:“玄德公若想讨伐张贼,明日便可启程北上。若念真定治理不易,可留一部分人马在真定。玄德公讨伐张贼得胜,一郡太守之位是少不了的,到时可直接将真定的治理成果迁移出去。” “若讨伐张贼未能一战而定,也可从容退回真定,再图大事。” 林朝故意把失败说成不能一战而定,也是为了照顾刘备的面子。 听完这一番话后,刘备陷入了沉思。 方案当然是第二个保险,毕竟进可攻,退可守。唯一的坏处就是要分兵。 刘备手头不足一万人,若要分兵的话,分多少留下来合适? 真定又由谁负责镇守? 见刘备沉思不语,一旁的田丰站了出来,冲刘备拱手道:“主公,子初之言,不失为老成谋国之言。若主公心有顾虑,属下自请镇守真定,为主公保住这一片基业。” “此事容某三思,还是先准备出征吧。” 刘备没有立刻下决定,反正就算明日开始准备,没个两三日的时间,大军也不可能出发,刘备有充足的时间考虑。 见此事按下不表,田丰又开始进言,商谈的是北上讨伐张纯的路线,以及补给运输一些的问题。在这些具体的事务上,他比林朝擅长得多。 众人正商议在兴头上,典韦却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口禀报道:“主公,县衙来了个人,他说他叫荀友若,是奉了使君钧命前来见您。” “使君派来的?”刘备疑惑道,“此人可说他此来何为?” 典韦摇了摇头道:“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了使君印信,言明要见主公。” “那请他稍等片刻。” 刘备开口道,典韦应声退去。 “子初,使君此时派人来,意欲何为?” “自然是玄德公冒用使君调令之事走漏了风声,使君派人问罪来了。” “那我等如何应对?”刘备皱眉,沉声问道。 现在反抗刺史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束手就擒又非刘备所愿,所以才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林朝笑得很是风轻云淡:“玄德公且宽心,此事朝早有应对之法,只是没想到使君这么晚才派人来。” 见林朝坦然自若,刘备放心了,开口说道:“走,子初你与我一同去见使君来使。” 第三十四章 荀氏三若 汉末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你个人的声望并不由其官位和能力来决定,而是看你是否获得了儒门的肯定。 这里的儒门,是代指那些在党锢之祸中被牵连的广大士人。 他们被罢官去职,归居乡里。又因朝廷禁令而被禁锢,是以终生不得起复。 但这些人不甘心政权为宦官所把持,想出了一个骚操作。 于是,历史上的清议模式应运而生。 继而诞生了种种唬人的称号,像什么‘三君’,‘八及’,‘八俊’,都算是清议界比较出名的名号。 在党锢之祸后,这种品评人物模式的清议,一度展现了很强的公信力。 不过想要被清议界品评,还需要几个先决条件。 第一,你必须被朝廷归为党人。 这个身份很重要,没这个身份,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让清议界多看你一眼。 就如同大名鼎鼎的皇甫规,当年就因错失清议而大感耻辱,主动上书要求把自己归为党人处置。 清议界一看,小伙子这么上道,于是就给了他一个‘凉州三明’的称号。 第二,如果你有被宦官迫害过的经历,那就更好了,更容易被清议界树立成标杆,让天下人争相效仿。 第三,也是最后一点,你必须得有拿得出手的经历或事迹。 也就是你得有个好故事,不管是曾为国立功,或是教化一方,实在不行,你也得有一个能证明自己的忠孝之举。 从这点来看,清议界也并非完全是凭空捏造,有公信力也是理所应当。 再后来爆发了黄巾起义,皇帝和宦官一看要坏菜,于是就赦免了党人,生怕他们倒向了道家出身的黄巾。 党人被赦免,但清议却流传了下来,且当世人都以能得清议品评为荣。 大家都定了一个小目标,先c位出道再说。 人一多,称号就不够分了,于是清议界花样翻新,把称号也玩出了花活。 刚开始的三君,八俊之类的都是天下级的偶像。 后来又整出了什么凉州三明,这是州郡级的爱豆。 再后来,又有荀氏八龙,司马八达,这是家族级的新秀。 而今日被刘焉派来名叫荀谌的人,名列荀氏三若,也可以说是拿到了清议称号的大汉小鲜肉。 荀氏三若,指的是荀彧三兄弟,他们的字分别是文若,友若,休若,和司马八达类似。 荀谌在三若中的年岁最小,其人有辩才,擅韬略,历史上曾作为袁绍的谋主参与官渡之战。 而他最亮眼的战绩,则是说服韩馥将冀州拱手让给袁绍,其口舌之利,可见一斑。 毫不夸张的来说,荀谌堪称这个时代的嘴强王者! 林朝有心想将此人拉入自己的阵营,别的不说,以后遇到什么华歆,张松,祢衡,这类的嘴炮狂人,也不至于被喷得无法反击。 更重要的是,荀谌来了,他兄长荀彧还会远吗? 而刘焉得知刘备假借调令占领真定的事后,没有直接命人来捉刘备,而是派了荀谌过来,这暧昧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些事情。 一路从后院走到前厅,隔着老远,林朝就见到一个长相英俊,面如白玉,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负手而立,面色平静地站在厅中,丝毫不见半分焦躁。 “见过上使!” 刘备拱手行了一礼,林朝也跟着一起行礼。 荀谌此行代表了刘焉,所以这一礼他受得很坦然。 当刘备行礼完毕之后,荀谌却满脸笑容的对刘备拱手道:“颍川荀友若,见过玄德公!” 荀谌现任刘焉手下治中从事,品级不高,实权其实也不大,毕竟现在的刺史和后来的州牧犹如天壤之别。 但他是个聪明人,入城之后并没有直奔县衙而来,而是伪装成富商,在城中打听了刘备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从一个人的行为不难看出他的性格,而摸透了目标的性格,才好想出对策。在这一点上,荀谌向来如此。 当他踏入县衙的那一刻,除了具体兵力部署之外,心中对刘备已有了大致的判断。 刘玄德此人,若不为乱世之贼,便是治世之大才! 且,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想到这里,荀谌不禁看了一眼刘备身侧的林朝。 此人,难道就是刘玄德背后的高人? 见荀谌打量自己,林朝回以一笑,甚至还眨了眨眼睛,很萌…… 荀谌见林朝如此轻佻,马上打消了刚才的想法。 “敢问上使,使君有何吩咐,备恭听教诲。” 见到荀谌之后,刘备也放心了,明白刘焉大概是不打算捉拿自己了。 “使君有令,命汉昌县令刘玄德,五日之内引麾下人马讨伐张纯叛贼,不得有误!” 这个命令下得莫名其妙,不仅刘备有些懵,就连林朝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敢问上使,使君此令何意?某什么时候成了汉昌县令?” 刘备疑惑地问道。 他本以为假传调令事发后,刘焉就算不捉拿自己,怎么也要训斥一番,却不料居然还升官了。 “恭贺玄德公高升,某为玄德公贺!”荀谌笑道,“一月前,玄德公曾揭发张纯叛乱。似玄德公这等忠义之举,使君当然要在奏报上为玄德公美言,所以才有了玄德公的县令之职。” 荀谌见刘备不明白,寥寥数言便帮刘备解开了疑惑,同时还帮刘焉收割了一波好感,把朝廷的封赏,变成了刘焉提携的结果。 果然,刘备满脸感动道:“使君厚爱,某愧不敢当!若有差遣,某必肝脑涂地!” 若是没有之前刘焉空手套白狼的举动,就凭这一番话,刘备必然任凭刘焉驱使。 可现在嘛…… 刘备的确忠义,但人又不傻。 眼见刘备大表忠心,荀谌知道火候到了,便拉着刘备低声道:“玄德公,还有一事,使君命在下向你核实。” “何事,上使请讲。” “就是玄德公假托使君调令,言使君命你督常山诸县,可有此事?” “这……” 闻言,刘备略微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目光微微撇向林朝。 林朝会意,从旁站了出来,朗声道:“好叫上使知晓,玄德公入城募兵,本地县令却不尊使君调令,明里暗里横加阻拦。不得已之下,玄德公只好假托使君调令,拿下真定县令。如若不然,募兵无法进行,怕是会阻碍平灭张贼的大业。” 见林朝这番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吐字清晰,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荀谌神色微变。 好个厚颜无耻的诡辩之徒,居然能如此冠冕堂皇的颠倒黑白! 吾不如也! ps:这一章算是给大家解释了汉末各种名号的前因后果,当然,这也是我个人对历史的一点浅薄之见。 大家要是喜欢这种干货,以后就多写点。 不喜欢,以后就少来点。 第三十五章 赚人入伙林子初 早在荀谌来之前,刘焉就有交待。 此去若刘玄德肯起兵征讨张纯,假借调令之事便就此作罢,若事后有人追问,刘焉也会为他刘备兜底。 若刘备铁了心要割据一方,那也先好言安抚住,同时探查刘备的实力如何,剿灭要付出多大代价,毕竟刘焉这个州刺史手下也不过五千人马。 刘备势大,便等待朝廷征讨张纯后,回首扫灭便是。 此时的刘焉也有自己的难处,张纯叛乱刚刚发生不久,若再把刘备逼反了,一月之内冀州生出两起叛乱,朝廷势必要下诏问责他这个刺史。 而且他在一月前才刚为刘备报上了请功奏表,此时已是骑虎难下。 到时候别说入京谋一块地盘了,他这个刺史之位能不能保住还两说。 归根结底,只因他刘焉也有私心。 倘若是一位忠心汉室的刺史,就算不将刘备下狱,也势必要严厉斥责一番,削职为民。 而刘焉只想着驱虎吞狼,让刘备去讨伐张纯。 若刘备胜,刘焉必然可借此功劳重归京师,继续他的谋划。 若张纯胜,局面也不会变得更坏。 当然这些心中的思量,他肯定不会对荀谌言,只让他令刘备起兵,趁机探查刘备的态度。 而荀谌见刘备恭谨有礼,心中大喜,对林朝颠倒黑白的说法也懒得追究。 什么说法不重要,只要刘备自认大汉忠良便好。 想着,荀谌故作恍然大悟状,说道:“不料个中竟由如此内情,那真定县令也是大胆,居然敢阻拦玄德公的讨贼大业!” “上使慧眼如炬,在下佩服!”林朝随手一记马屁拍了上去,“还望上使在使君面前阐明事实,以免伤了玄德公忠义之心,使君公正之名。” 荀谌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此言大善,待某返回邺城,定要在使君面前据理力争,不让奸邪小人诬告玄德公。” “多谢上使!” 林朝拱手道。 荀谌一挥袖,严肃道:“此乃仗义执言,何谓谢矣!” 两人围绕着刘备在睁着眼说瞎话,连刘备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他只恨自己太过率性正直,才与这两人格格不入。 一番相互吹捧之后,荀谌目光看向了刘备,开口笑道:“既然如此,玄德公何不早日起兵讨伐叛逆,以堵悠悠之口?” 关键的地方来了! 你刘玄德不是口口声声说,伪造使君调令是迫不得已吗! 你不是自诩大汉忠良吗! 现在轮到你表态了。 若你肯起兵讨伐张纯,那之前你说的一切就都是真的,使君也会出手为你兜底。 若你不肯,那你就是心口不一的奸诈小人,妄图割据一方的叛逆。 不过刘备接下来的表现,却让荀谌大跌眼镜。 只见刘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答道:“某募兵本就是为了讨贼,今又有使君钧命,可谓师出有名,还请先生放心。” 顿了顿,刘备继续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其实早在先生来的前一刻,某便召集了属下,商议讨贼之事。如若一切顺利,三日之内,某便可尽起精兵,北上平乱!” 见刘备这番话说的激昂慷慨,却有极其真诚,眼神无比清澈,荀谌疑惑了。 难道这刘玄德真的是大汉忠臣,拿下真定也只是为了方便募兵不成? 纵然以荀谌之智,也摸不着头脑了。 “好,某便在此暂留数日,亲自为玄德公壮行!” 荀谌又试探了一句,得到的却是刘备爽快的答复。 甚至刘备亲自牵着他的手进入了后院,然后当着他的面,继续商议北上的具体细节。 在刘备看来,自己并没有撒谎,是真的想报效朝廷。 心中坦荡,自然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更想让荀谌把看到的一切回去禀报给刘焉,以打消刘焉心中的顾虑。 散会之后,刘备设宴款待荀谌,林朝寻了个空档,拉住了田丰,不由分说得就往暗处拽。 “林子初,你这是做甚?玄德公设宴款待上使,我等需得作陪,万不能失了礼数……你拽着某做甚……莫拽,再拽衣服要破了……” 被林朝拽住,田丰叫苦不迭,却又怕弄坏了衣裳,不敢反抗。 不然等会赴宴的时候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林朝将田丰拉到县衙外一处静谧之地,这才开口说道:“元皓,你以为那荀友若如何?” “荀友若此人乃是颍川荀氏子弟,颇有贤名,与两位兄长并称三若,想来也是个有才之人。”田丰开口说道。 “如此说来,元皓也认为荀友若有大才?”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朝笑了。 田丰看到林朝脸上的笑容,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别扭。 这个笑容,跟那日他命士兵软禁自己时的笑容如出一辙。 “子初,你莫不是想……” 田丰想到了一个可能,迟疑着问道。 “不错,此等大才,断然不可放过,合该为玄德公所用,元皓以为如何?” 田丰:“……” 林子初此话在理,只是从他口中说出,为何如此诡异…… 再说,我田元皓是要替主公谋取天下之人,你林朝居然让我跟你谋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刻的林朝,宛若及时雨宋江附体,见了人才就两眼放光,口中便说念其是一条好汉,不若赚上山来…… “子初,颍川荀氏乃当世第一流世家大族。那荀友若自愿归顺玄德公便罢,若我们强行掳人,恐遭非议。” 林朝正色道:“那是自然,我林子初岂是随意掳人之辈。叫你来,就是商议如何让那荀友若为玄德公所慑服,自愿归顺。” 此言一出,田丰更不想搭理林朝了。 在我们的谋划下被慑服,跟自愿归顺是一回事吗! “某愚钝,想不出什么好的计策。”田丰冷笑道,“子初大才,定能一举慑服那荀友若,某祝子初旗开得胜。若无事,某去赴宴了。” 说罢,也不搭理林朝,径直走开。 林朝摇了摇头,心道自己就不应该找田丰这个铁头娃一起商议这件事。 可现在除了田丰,又能找谁商议呢? “找谁商议……” 林朝言言自语道,嘴角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成与不成,全看天意吧。” 第三十六章 师出之日 刘备送荀谌去安寝后,回头继续和林朝,田丰,关羽等人商讨此次北伐的具体行军路线。 第一次领导上万人规模的部队,饶是刘备也有些紧张,不免思虑多了些。 “子初可通军略?”刘备开口问道。 自跟随刘备以来,林朝所表现出的手段无比灵活,无论是政务,政治还是谋划,都颇有成效。 但行军打仗不同,这是个很吃天赋的职业。 不是说你读的书多,足够聪明就能胜任的。 相反,古来能征善战者,大多无师自通。 武安君白起,自参军入伍后年年都在打仗,没听说读过多少兵书,有多勤奋,可人家硬生生杀成人屠。 反观他的对手,饱读诗书的赵括,下场却是万箭穿心。 再看淮阴侯韩信,年少时生计都要靠一位老婆婆接济,哪有钱去买书看。可被拜为大将军后,百战百胜,终成兵仙之名。 冠军侯霍去病,十八岁参军,一直打仗打到二十四岁病亡,大半的时间在马背上度过,更没时间读什么书,但封狼居胥千古留名。 刘备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有此一问。 那么林朝是不是这块料的呢,他自认肯定不是军事天才。 但凭借比当世人多两千年的知识体系累积,只要稳扎稳打,不碰到当世一流将领,大败的可能性不大。 “回玄德公,朝虽不通军略,但自幼饱读兵书,愿随玄德公征战沙场。” 见林朝这样说,刘备点了点头。 子初能饱读兵书已颇为不易,此前又没上过战场,自然不通军略,是自己问得不对。 “既如此,某便拜子初监军,元皓为主簿,共参众事。” “唯!” 林朝和田丰站了出来,低头行礼应道。 汉末时的监军职位,可不像后世那样,派个太监去制衡军权,而是实打实的大权在握。 所谓监军者,最早是代替天子督诸军兵事也。 也就是说,如果要动兵的话,天子派来统兵之人就带有监军的性质。 诸如前几年卢植奉命持节,率领北军五营将士出战黄巾一般,卢植就是监军的性质。 这里刘备封林朝为监军,可以说是给了极大的权利与信任,这代表他不在时,凡军队大小事物,林朝都可一言而决。 而田丰的这个主簿,算得上掌管军中钱粮,后勤,军资,器械的大总管,在作战方面也有建议的权力。 最后,刘备否决了林朝要在真定城中留一部分人马的建议。 在他看来,自己麾下兵马不多,不易分兵。 至于地盘,只要剿灭了张纯还怕没有地盘? 若是败了,真定这块地盘也不一定拿得稳。 与其瞻前顾后,不如破釜沉舟,奋力一战! 这是刘备第一次否决林朝的提议,但林朝却没有丝毫不快。 林朝舍不得的真定城,刘备却果断放弃,全心剿贼,气魄之大,令林朝动容。 不得不说,有些人的领导能力是天生的。 “如此也好,若留些许兵马在真定,刘使君怕是不放心。”田丰接口说道,“眼下主公已是汉昌县令,真定城可有可无。” 说到这里,林朝笑了:“说到让使君安心,朝倒是还有一微末之见。” “哦,子初有何高见?” 刘备见林朝笑得不对劲,不由的问道。 只见林朝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刘备接过后看了看上面的内容,顿时苦笑不已,抬头对林朝说道:“子初,这是何意?那荀友若有何能耐,当得起子初如此对待?” “玄德公有所不知,朝又岂是为了一个荀友若。”林朝笑道,“若事成,玄德公得一大才。若不成,也能打消使君顾虑,同时使此人成为联络颍川荀氏的桥梁,岂不美哉。” “子初此言在理。”刘备也笑了,“那某便连夜派人上报使君,等候回文即可。” …… 荀谌在真定城中呆了几日,发现刘备等人是真的在准备出征事宜,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林朝也没闲着,散播出了使君派人视察真定的消息,毕竟当日荀谌进城时也没遮掩踪迹。 于是乎,真定城中有点势力的,都来拜访荀谌,一时间门庭若市,熙熙攘攘宛若鸡鸭归巢一般。 把荀谌扰得不胜其烦,却又只能热情接待。 毕竟他此番代表刘焉出使,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过度解读,不得不谨慎。 这些人拜访过荀谌之后,改日又邀请荀谌过府赴宴。 一通吃喝下来,把荀谌这个翩翩公子变成了一只醉鬼。 第五日,刘备差人把宿醉的荀谌叫醒。他这才知道准备工作已经做完,今日正是刘备率军出征之日。 于是荀谌揉了揉眼睛,仆从打盆水给他洗了把脸。又在铜镜前仔细地整理一番衣冠,这才大步出门。 最为一个嘴炮满级选手,荀谌向来把气质拿捏的滴水不漏,免得辩论开喷时被人从穿着举止上找到突破口。 到了校场,发现刘备今日一身戎装,身上传来荀谌从未见过的威严。 左首关羽,张飞,林夕,典韦,刘石等人皆身着甲胄,严阵以待。 右首林朝,简雍,田丰三人也换上了轻甲。 “张纯此贼,深受国恩却不似报效。叛乱朝廷,为祸乡里,屠戮无辜,其心可诛,其罪可戳!” 刘备一番战前动员说的激昂慷慨,台下的士兵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今幸有使君明察,令某率军讨贼,以正朝廷法度。”刘备的演讲达到了最高潮,“此次进兵讨贼,以顺诛逆,须得全心用命,务求一战诛除叛逆!” “诸将士听令,此战杀贼一人者,赏千钱。杀贼军头目者,赏十万钱。取得张贼首级者,某上报朝廷,赏千金,封万户侯!” 如果说刚才在刘备的感召下,士兵被感染了情绪,现在赏赐条件一出,这些士兵被感染的情绪瞬间达到了沸腾! “万胜!” “万胜!” …… 近万将士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见士气高涨,刘备大喜,大喝道:“出发!” 率先出发的是张飞率领的五百骑兵,作为探查前路。其后是关羽率领的两千精锐为先锋,最后才是刘备的中军。 “祝玄德公旗开得胜,立不世功业!” 荀谌在旁拱手笑道,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刘备这一走,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以回去复命了。 此番虽生波折,但终究不负使君所托。 他话刚说完,林朝便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同样拱手道:“先生客气了,若能立不世功业,也少不了先生一份。” “额……”荀谌一愣,“林先生此话何意?” 林朝不紧不慢的拿出一封信,还特地把带有刘焉印信的一角让荀谌看个清楚,口中笑道:“使君有令,治中从事荀友若随军讨贼,以观成效。” 荀谌整个人都呆住了,愣愣的看着林朝手中书信…… 紧接着,那边传来典韦爽朗的大笑声。 “既要出征,岂能无马。某早为荀先生准备了一匹好马,请先生上马!” 田丰看了一眼愣神的荀谌,摇头叹息一声,目光中充满了怜悯。 第三十七章 荀谌欲要赶超兄长侄儿 真定城外,林朝骑着一匹棕色马,正在与荀谌谈笑风生。 只是他负责谈笑,荀谌负责木然点头,然后听着野外唰唰而过的风声…… 林朝深知自己是个弱鸡,所以挑选马匹的时候,并没有选能出风头的白马,红马,高头大马,那样在战场上被射的风险太高。 有道是射人先射马,骂人先骂娘,没有对应的实力却非要出风头,下场只能是死得很惨。 深谙苟道的林朝选了一匹灰棕色的普通马匹,混在了军队最中间。 内有典韦守护,外有数千士兵围着,安全程度堪称顶级。 “友若兄,此去随玄德公建功立业,岂不快哉!”林朝笑道。 才这么半天的功夫,林朝对荀谌的称呼已经从荀先生变成了友若兄。 荀谌闻言,勉强对林朝露出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在真定停留了数日,怎么就要跟着刘备去北上讨贼了。 原来那日由林朝所写,刘备上奏给刘焉奏表中,大书特书刘备对朝廷的忠诚,并且表示不日将北上征讨张纯。 而在最后的地方,话锋一转,表示刘焉若是不信,可令前来视察的上使监军,一同北上讨贼。 刘焉接到这封书信后,大喜过望! 只要他刘备愿意去讨伐张纯,这些小事都好说。 更何况荀谌是自己派去的,有他随军出征,更能时刻向自己传递刘备的动向,此百利而无一害。当下大手一挥,便准了刘备的请求。 于是,就有了林朝上午当众念出的调令。 荀谌听完之后,的确很郁闷。 这种郁闷就好比你本来只是去隔壁县城出差几天,结果却变成了去千里迢迢的地方打仗! 刘使君误我啊!荀谌心中悲叹道。 倒不是害怕打仗,而是刘焉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根本没通知他,这导致他有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有了使君钧命,此番想跑也跑不了了。 不过荀谌到底是大才之人,出城半日后便释然了,甚至还生出了一丝欣喜。 观这刘玄德部下能事者极多,若真能剿灭了那张贼,某也能趁机立功,借此升官。 荀谌是对功劳还是感兴趣的。身为大丈夫,谁能抵挡住建功立业的诱惑? 况且他荀家乃高门世家,兄长荀彧现在京任守宫令,侄子荀攸也被大将军何进征辟,任黄门侍郎。 荀谌自认并不弱于兄长侄儿,却只在刺史手下当了个治中从事。 虽忠心任事,却心有不甘。 要建功立业,赶超兄长侄儿,眼前的机会却不可错过。 他认为大家都是汉臣,此番建功立业,将来论功行赏,大不了你刘玄德功劳最大就是。 所以他释然之后,甚至有些欣喜,主动与林朝攀谈起来。想要建功立业,就要先融入进刘备的圈子里,这个道理他荀谌岂能不懂。 林朝见荀谌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也没有深究,荀谌愿意释放善意,这是好事。 于是乎,两人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谈笑风生。 荀谌辩才了得,接人待物颇有古君子之风,林朝与他谈论,如沐春风,自觉所得颇多,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又深了一些。 而在荀谌看来,林朝此人不拘小节,思绪如天马行空般不着边际,却每出惊人之语,细细思量,却又蕴含大道至理,是个不可多得的交流对象。 不过短短两日间,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倒是一旁的田丰,见林朝谋人计划又成功了,不由得冷哼连连,以表示对林朝人品的不屑。 刘备此次征讨张纯,定下的基本战略就是稳扎稳打,绝不贪功冒进。 由张飞五百骑兵在最前探查地势,敌情,再由关羽两千前锋开路,刘备中军护着辎重在最后。所以行军速度并不是很快,日行不过三十里。 而行军线路,则是一路顺着官道过九门,无极,汉昌,最后直逼卢奴这个张纯发起叛乱的地方。 这个时代没有通讯设备,根本无法了解敌情,也不知道数百里之外的张纯到底侵占了哪些地方。只能由张飞的探骑查明敌情,中军才能缓缓跟进。 如此行军虽然稳健,但越靠近敌人,行军速度便越慢。 两日后,大军抵达九门县城十里之外。 刘备下令,全军修整一个时辰后再进城。 虽说有张飞探报,九门城中并无贼寇,但刘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决定修整后再进城。免得真有变故之时,己方士兵因行军疲惫而无法接战。 林朝也下了马,寻一个阴凉的地方,打开水囊喝了几口,目光眺望着远方。 然后他就见到远处官道上,缓缓走来数人。 由于距离太远,林朝没看清具体的人数。不过正因为只有数人,林朝也没在意,而是闭目养神,缓解行军的疲惫。 林朝看到的数人,其实只有三人,一马,一车。 “伯雅,子龙,此番却是某阻碍了你们的前程!” 坐在马车上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面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看上去久病缠身。 旁边骑在马上的,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宽脸汉子。 他开口说道:“赵兄何出此言,某与子龙,兄弟也。兄弟之兄,即某之兄。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时不可为,兄长的病却是拖不得。” 闻言,正在驾车的俊俏青年拱手道:“伯雅,多谢了!” “子龙不必言谢,我等还是赶紧回真定。万一玄德公还未出兵,你我正好参军讨贼,建功立业!” 赵云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加快了速度。 早在一月之前,夏侯兰就找过赵云一同去参军,赵云也欣然同意。 可不巧的是,赵云的兄长赵星旧疾突发,命在旦夕。 赵云只得带着兄长四处求医,夏侯兰怕赵云一人有失,也跟着一起去了。 如今一月过去,赵星的病情算是暂时稳定了,可谁知道那募兵的玄德公还在不在真定。若是去别处募兵,或是已经北上讨贼去了,赵云和夏侯兰这次算是这没赶上趟。 赵星深知弟弟勇武过人,有匡定天下之志,若此次因自己而不能建功立业,他心有愧疚,所以才有了刚才之言。 三人加速前进,很快便遇到了刘备的大部队,却也没有在意。 而林朝此刻正在闭目养神,浑然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常山赵子龙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 第三十八章 那是何人?那是何人! 赵云一行全力赶路,期望回到真定参军入伍。 却不知,他要投奔的对象就在眼前。 双方擦肩而过,赵云三人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路上被车马带动的尘土也渐渐落定,就好似这些人从未来过一般。 林朝又休息了一会,这才睁开眼睛,从水囊中倒出些水来,洗了把脸。 “子初。” 刘备走了过来,喝了几口后又擦了擦脸上滚落的汗珠。 天气炎热,刘备又身披甲胄,自然酷暑难耐。 “玄德公何事?”林朝开口应道。 “某方才正与元皓商议军事,却接到翼德传报,前方九门县城外出现数股流民。都是因张贼叛乱,而背井离乡的百姓。” 刘备又擦了擦汗,在林朝身旁寻一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也正有了这些流民,才让翼德探出了张纯那厮的踪迹。”刘备开口说道,“一月之前张贼在卢奴叛乱,一路侵袭安喜,上曲阳,此刻连汉昌也占了。” 刘备刚刚得了一个汉昌县令,还没等到上任,就已经被张纯占了,心中颇为气愤。 “玄德公,无极县呢,是否为张贼所占?” 听到这个消息,林朝下意识开口问道。 刘备摇了摇头:“张贼只攻下了汉昌,便一路向北侵袭而去。但汉昌县内却留下了重兵把守,我们的行军路线势必要有所改动了。子初有何高见?” “为今之计,当尽快赶往无极。”林朝皱眉道,“无极虽是小县,却濒临沱水,若张贼军拿下了无极县据河而守,我军想要渡过沱水进攻,便难如登天。” 沱水本是冀州一条河流,在无极,新市以南不远处。 就这么一条不起眼的河流,现在却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若张纯据守无极,刘备的大军便不敢强行渡河,以免被半渡而击之。 “不错,元皓也是这等看法。”刘备点头道,“若占据了无极,背靠沱水,进可攻,退可守。若无极失守,我军便失了先机。” “此外还应在拿下无极之后,再派一员大将同时拿下新市。以成掎角之势,逐步进攻汉昌。” “子初此言在理,但此番已知晓了张贼踪迹,反倒不可急于一时,免得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刘备点点头,非常认可林朝的做法。 “玄德公,兵贵神速,此时不宜耽搁。若无极为张贼所占,我军也应第一时间拿下新市。不然,此番讨贼怕是徒劳无功。” 不是林朝不想稳妥,而是无极的地势颇为重要,一定要先占了再说。 “那这九门县,是否要派兵驻守?”刘备又问道。 林朝摇了摇头,面色严肃拱手道:“玄德公,此处距离无极不过五十余里。以朝只见,当令一人带着辎重入九门。而大军加紧行军,势必要在日落前,赶至坨水河畔。” “此外,还应传令翼德,命他先行渡河,以观无极动向。若张贼已占,我军也可据河而守,另谋他法。若无极还在朝廷手中,大军便直入无极!” “最紧要之处,便是今日日落之前定要抵达坨水岸边。兵贵神速,若晚到一刻,无极已失,悔之晚矣!” 见林朝郑重其事,刘备也不再犹豫,随即下令全军停止休息,全速前进。 同时又派人传令给张飞,让他直奔无极,探查城中情况。 林朝这边翻身上马,将要归队之时,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军中可有医者!” 这声音浑厚有力,气力悠长,却带有一丝急迫! 林朝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纵马而来,身下急促的马蹄声也未能掩盖住他的呼喊。 在他后面,还有辆马车跟着,驾车之人也面带焦急之色。 “此是何人?”刘备疑惑的问道。 林朝摇了摇头,他只知道刚才这几人从大军旁的官道上经过,眼下又折返了回来。 “典韦,与某拦下此人!” 刘备见赵云一路疾驰而来,恐其有不轨之心,吩咐典韦道。 “唯!” 典韦抱拳应道,提着自己那对手戟,大步向前走去,直面纵马而来的赵云。 原来赵云一行人急着赶回真定,行进的速度便快了一些。却不料在马车的颠簸下,赵云兄长赵星咳嗽起来,且越咳越重,眼看有止不住的征兆。 赵云急得满头大汗,又是扶背又是拍胸,却不见丝毫成效。 万分危急的情况下,赵云想到了刚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朝廷大军,便想着军中定有医者,准备请来为自己兄长看病。 至于这合不合规矩,大军的将领是否愿意,这些都不在赵云的考虑之列。 兄长的性命危在旦夕,就算是绑,也要将医师绑过来! 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赵云正纵马狂奔,却不料典韦挡在前面,拦住了去路,不由得大惊。 “速速让开!” 赵云大喝一声,急忙勒马。 但之前的速度太快,现在哪里能止得住,眼看就要撞上典韦。 再看典韦,却面色平静,丝毫不惧。但太阳穴早已鼓起,浑身气力聚集在双手上,准备要连人带马一起拦下。 见典韦不为所动,赵云急了。 不好,此人是被吓到了,居然连闪躲都不能。 如此下去,怕是要死在马蹄之下! 赵云天性仁善,哪肯见到无辜之人被自己的坐骑踩死,当下也不顾坐骑飞奔的速度,径直下马,欲要靠蛮力止住马前进的步伐。 呲啦…… 随着一阵长长的摩擦声,赵云被马拉的老远,长靴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记,伴随着尘土飞扬。 但赵云面不改色,使出全身力气,终于在马匹距离典韦不到五尺的地方,成功将其拽停。 见此,典韦微微一愣,干巴巴的望着赵云,虽有又目光放到了他身后那一道长长的印记上。 十丈之内,居然能翻身拽停狂奔不止的战马! 此人气力,怕是不下于某! 典韦心中想着,看向赵云的目光中,瞬间燃起了浓厚的战意。 赵云却不明就里,见没伤到典韦,这才松了口气。 擦了擦脸上的汗,抱拳道:“这位壮士,可还无恙否?” 若换做别人,纵然止住战马,下来也要对典韦口吐芬芳一番,斥责他拦在战马前的危险行为。 但赵云终究是赵云,他见典韦仍旧毫无所动,不由开口关切道。 那边,刘备与林朝也望着那不足十丈的印记,早已看呆了! “那是何人?那是何人!” 刘备深知这意味着什么,兴奋的对林朝喊道,看向赵云的目光无比炽热。 “此人勇武,怕是不在云长之下!” 第三十九章 云云云……云妹! 就在刘备赞叹赵云武力的同时,典韦却悍然出手。 只见他单手持戟,直取赵云腹部,速度之快,几乎无法用肉眼看得真切。 赵云前一刻还在询问典韦有没有受伤,哪想到只一瞬间的功夫,此人便出手袭击自己,端得是不讲武德! 虽没料到,但赵云手上却不慢,刹那间,出手便握住了典韦的手戟。 “足下这是何意!” 赵云单手握住手戟,抵抗着另一端典韦传来的阵阵巨力,面色不善道。 典韦这一试探,便明白对方不仅气力不弱于自己,速度更是强于自己。 “奉我主刘玄德之令,将尔拿下,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冷笑一声,典韦大声说道,同时另一只手戟也攻了上来。 赵云手无寸铁,只得左闪右躲,却仗着身法灵活,勉强招架了下来。正要回身从马上取出自己的冰刃时,就听到了典韦这句话。 “刘玄德?可是在真定募兵讨贼的刘公玄德?”赵云大声问道。 “你既知主公大名,还敢纵马冲阵,真个是不知死活!” 典韦大笑一声,手下攻势更迅猛了。 这下赵云明白典韦为何要攻击自己了,心中大呼误会。 “壮士且停手,此乃误会!”赵云一边躲闪,一边辩解道,“某因兄长病重,情急之下想寻军中医者救治,并无冒犯玄德公之意!” 典韦却不理睬,刘备下令让他拦下赵云,他便只想着将赵云拿下。 而赵云知道典韦是刘备属下后,生怕恶了刘备不给自家兄长治病,更是只能闪躲,不敢反击。 此时,刘备带着林朝,终于一路小跑赶了过来,大喝道:“都住手!” 典韦没有丝毫迟疑,应声而停。 接下来,便是刘备与赵云的第一次会面。 看着眼前仿若人猿泰山,又配了个佛祖耳朵的刘备,赵云大受震撼。 观此人天生异象,英武非凡,又能对部下令行禁止,就连刚才与自己交手的铁塔汉子,都对其唯命是从,实乃英雄之主也! 由此断定,此人应该便是在真定城募兵讨贼的大汉忠良,刘公玄德! 只是自己刚才纵马冲来,已犯了军中大忌,只望玄德公不会降罪吧。 一念及此,又想到兄长命在旦夕,赵云便刘备躬身下拜道:“常山真定赵子龙,拜见玄德公!方才因兄长病重,才迫不得已纵马狂奔,还望玄德公恕罪!” 这下,轮到林朝愣住了。 方才他见此人赤手空拳能与典韦周旋,便存了招揽之心。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就是常山赵子龙! 人送外号,云云云……云妹! 本来林朝还挺遗憾的,因为直到出征都没能碰到赵云,没曾想今日在这里遇到了。 缘分啊! 这种大鱼既然遇上了,就决不能放跑! 而在赵云观察刘备的时候,刘备也在上下打量着赵云。 他见赵云勇武不凡,整个人又不卑不亢,心中更欢喜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赵云抢先下拜。 “子龙速速请起!” 刘备冲上去一把拉住了赵云,阻止他拜下去。 一般下属大礼参拜上位者的时候,上位者都是虚托阻止,然后下属拜谢起身。 一来一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都是武功高手,能真气外放阻止对方的动作一样。 而像刘备这种直接过去拉住别人,是很失礼的行为,但在此刻却显得无比真诚。 赵云大概也被刘备这一举动惊住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子龙,你兄长何在?某军中有善岐黄之士,定能治愈令兄之疾。” 刘备是何等英雄,他敏锐的察觉想要招揽赵云此人,他兄长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毕竟此人是替兄长治病,这才纵马狂奔。 能为兄长做到如此程度,此人必是忠义之士! 赵云见刘备不仅没有降罪自己,反而安排医者为兄长治病。心中大为感动,被刘备的大度深深折服,拜谢刘备后,便转身将兄长赵星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此时的赵星,还在不停的咳嗽,以至于脸色通红,喘息困难。 刘备赶忙安排医师为其治疗,并亲自叮嘱一定要治好赵星。 为了得到赵云,刘备可以说是做足了功夫。 而这一幕全都被赵云看在眼里,又是一阵感动。 说他礼贤下士也好,笼络人心也罢,反正刘备是实打实的付出了,并且换来了赵云的好感。 赵星的咳嗽是老毛病,而刘备军中都是真定城中的名医,很快便帮赵星止了咳,同时开出了几副药。 自上次林朝生病之后,他想搞的医疗体系虽然没有半点头绪,但此次他却强征了各大家族的高明医师,就是防止刘备身边的人生病而死。 本来军队随行的医者都是治外伤的,毕竟战场上受伤怎么也不可能有内伤。但林朝依旧带了好几个擅治风寒的医者,而赵星也成了第一个受益者。 止了咳之后,赵云又忙着为兄长煎药,但凡赵星有传唤,赵云皆应声而至,绝不假手于人。 “子龙果然是忠义之士!”刘备在旁感叹道,“忠义之士好啊,若大汉人人如子龙这般,又岂会有今日之相!” “天下纷乱,皆因人心丧乱而起!” “玄德公所言极是!”后面传来荀谌的声音,却是他与田丰联袂而至。 本来他二人见刘备下令行军,却不见动静。心中生疑,过来一观究竟。 正巧听到刘备的感叹,荀谌便有感而发的赞同一声,田丰也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两人都对刘备的感慨颇为认同。 刘备这边一通感叹,田荀二人也一通附和,但林朝却很煞风景。 只听他笑道:“玄德公,朝观赵子龙此人,不仅勇武过人,更是忠义之士。如此贤才,合该为玄德公所用,元皓兄以为然否?” 田丰:“???” 这句话我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想着,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荀谌。 荀谌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下意识正了正衣冠。 刘备听了林朝的发言,顿时双眼放光,开口问道:“子初,听你之言,某能收服此人?” 林朝含笑点头。 “计将安出?”刘备追问道。 林朝笑了,这太简单了! 只见他对着刘备耳语数句,声音极低。 旁边自林朝开口就面露不屑之色的田丰,此刻却绷紧了耳朵,想要听清楚内容。 奈何林朝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他一句也没听到。 林子初厚颜无耻,又专擅阴谋诡计,实乃小人耳! 第四十章 遭遇 刘备听完林朝耳语,略有迟疑道:“子初,此法可行吗?” “玄德公勿虑,那赵子龙乃忠义之士,若玄德公出言相邀,此人必不会拒绝。” 林朝自信满满的笑道。 开玩笑,没看经过刚才一番礼贤下士的操作后,赵云差点成为你刘玄德的迷弟了吗! 这时候只要刘备坦诚相邀,这位长坂坡战神必然会死心塌地的效忠刘备。 收复田丰,荀谌等人或许要费一番功夫,但赵云完全不用。 原本历史上,他就是被刘备的人格魅力征服,继而为蜀汉奉献了一生。 可能是林朝的自信感染了刘备,也许是他本就坦荡,遂,不在迟疑。 “好,那某便尝试招揽此人,成与不成,全凭天意。” 赵云那边一通忙碌,直到兄长赵星服下药后,才松了口气。 马上想到刚才只顾着照顾兄长了,便转身前来拜谢刘备。 于是乎,还没等刘备出言招揽,赵云却主动凑上来施了个大礼,口中言道:“此番若非玄德公,某兄长几有性命之危。玄德公大恩大德,某铭感五内,永不敢忘!” “子龙何必多礼,某既为朝廷官员,扶困济危,乃分内之事。” 刘备笑着将赵云扶起,开口说道:“子龙,某还有一言,可愿一听?” “玄德公请讲,云洗耳恭听!”赵云急忙应道。 “子龙,某观你胸怀忠义,又勇武过人。眼下正值张贼叛乱,子龙可有想过报效朝廷,建功立业,也不算负了你这一身本事。” 刘备毕竟还是个忠厚人,脸皮薄了一些,并没有直接言明让赵云归顺自己,而是借了一个报效朝廷的名义。 毕竟眼下最快建功立业的方法,不就是跟着他刘玄德去打仗嘛。 玄德公此言何意?难道是打算招揽我! 赵云愣了一愣,随后大喜过望。 他本就想参军入伍,只因兄长重病才错过了机会。刚才还在想,找个机会让刘备收了自己,哪怕当个马前卒也行。 可还没等自己开口,刘备居然亲自开口招揽。 这下子,弄得赵云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莫非子龙不愿报效……” 刘备有些失望,不过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反应过来的赵云马上抱拳道:“承蒙玄德公厚爱,感激不尽,某愿追随主公,九死不悔!” 刘备言语隐晦,只说报效朝廷,但赵云心思通透,哪能不明白,当即直接认刘备为主。 闻言,刘备大喜,当即任命赵云为屯长。夏侯兰也愿追随刘备,被其安排在赵云麾下,以后若建立功勋,再行提拔。 而赵云的兄长赵星,则被刘备安排人送回了真定。 这一番折腾,虽耽搁了行军进程,却收获了赵云这一员大将。 刘备再度下令行军,大军启程,浩浩荡荡直奔九门而去。 十里的路程并不算远,只两个时辰便到了。 因早有张飞在前探查,所以此刻九门县长带领着城中大小官吏,出城迎接刘备。 不过他们等来的,只是田丰的一千后军,同时还有长长的辎重车。 刘备则亲率主力,直奔沱水,准备逆流而上,抢占无极县。 …… 接到刘备军令后,张飞当机立断,率领五百骑兵渡过沱水,到达河对岸时,也没见到有敌军的踪迹。 又率众奔驰数里,无极县城渐渐映入眼帘,还是没有一丝异常。 “某观那无极城一切照常,此番怕是兄长和子初多虑了。” 张飞自语道,随即派人将此地情况上报刘备。 “兄弟们,随某入城!” 张飞高喝一声,一马当先直奔无极而去。 可刚行不远,就见到远处浮现出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伴随着马蹄声动地而来。 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张飞等人,反倒是前进的方向与张飞相同。 “不好,是敌军!” 见到这一幕,张飞哪里还不明白。这一只人马正是张纯所部,被派来占领无极的。 看来兄长和子初的预料成真了,若再晚来片刻,无极真的要被张纯拿下了。 届时面对据河而守的贼军,刘备大军难以渡河,必成僵局。 不过就算发现了敌人,张飞所部不过五百人,如何能敌眼前两三千敌军。 是战是退? 张飞陷入了两难境地。 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容他仔细思考,因为敌方将领已经发现了张飞所部,且吹起了进攻号角。 “杀!” 呼喊声响彻天地,敌军前锋再有片刻,便能杀到跟前。 张飞急忙叫来一个传令兵,面色严肃的命令道:“某二哥所部就在身后数里,你即可返回,见到二哥后,请他速来支援。切记,一定要快!” 此时,张飞已经决定应战。 若自己退去,等敌军拿下了无极,再想反攻,不知道要多耗多少兵力。 “兄弟们,随某迎战贼军,杀敌立功,就在今日!” 等那传令兵走后,张飞大喝道。 “杀敌立功!” “杀敌立功!” …… 这五百骑兵,皆是刘备一万大军中挑选出的精锐,纵然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仍旧面无惧色,甚至战意昂扬。 “列阵!” 随着张飞一声大喝,麾下骑兵逐渐散开,成一字排列。 并且取出了身后背着的长弓,将弓拉至满月,高举向天。 这是这个时代最主流的骑兵战法。 距离远的时候先抛射几轮,再利用战马的机动性,冲阵打乱敌军的阵型。 而五百骑兵抛射,造成的杀伤也许不大,但威慑力却极强。 渐渐地,敌军近了。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放!” 随着张飞一声令下,麾下士兵应声而射,箭如飞蝗,直奔敌军而去。 张纯自叛乱以来,一路掳掠诸县,麾下士兵数量增长飞快,但质量却落了下成。 其部下连武器都参差不齐,长短不一,更何况战甲这种稀缺物资,根本没几个人能有。 所以张飞这一轮抛射之下,敌军被射得惨叫连连,甚至开始有士兵踌躇不前。 “给老子冲上去,他们只有数百人,只要冲上去就能歼灭他们,敢后退者,立斩不饶!” 张纯军将领抽出佩剑,一连砍杀好几个畏战士兵,才止住了颓势。 可紧接着,张飞的第二轮抛射到了。 第四十一章 关某面前,还妄想全身而退? 从敌军到张飞所部,只一百步的距离,却经历了足足三轮抛射,造成数百人的伤亡。 若不是见张飞人少,身后又有督战的将领镇压,这些人早就一哄而散了。 饶是敌军士气如此低落,已经近在咫尺的两三千人,也不是张飞能抵挡的。 “兄弟们,随某冲杀!” 张飞早在抛射之前便打定了主意,三轮抛射之后,再率军冲一阵,若能将敌军冲散最好。 若不能,那就只能边战边退,等待后方二哥关羽带人救援。 骑兵在开阔之处遇上步兵,就是如此随意,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唯一值得顾虑的就是,若冲入敌军阵中不能突围而出,那就如同被包了饺子,只能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张飞哪会顾虑这些,急吼吼的带着士兵冲了上去。 他一早瞅准了敌军将领所在,打算冲上去斩了此人。 届时兵无战意,自然溃去。 只是像张飞这般身先士卒的将领少之又少,大部分将领都处在军队最中心的位置,有亲兵护卫着难以接近,正如眼前的张纯军将领一般。 张飞纵马而上,一经接战,手中丈八蛇矛飞速挥舞着,转眼间便收割了数名敌方士兵的性命。 借助马力,敌军也不敢拦在张飞身前,生怕被踩成肉泥。 两三千人的部队,瞬间被张飞带人撕开了一个口子,并且这个口子还在不停的扩张。 照此下去,这支敌军被张飞从中间切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敌军将领见张飞纵马冲阵,且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目标就是自己。 当下急令亲兵举盾相阻,以求渐渐耗尽张飞的气势,再围而歼之。 不得不说,他的方法也的确起了作用,在马蹄与张飞的矛下,血肉之躯不堪一击,但一层层的盾牌却成功阻隔了张飞的进攻。 伴随着战马的冲势放缓,张飞所部逐渐被围起来,已经开始有了伤亡。 而战场上最重要的战马,因体形巨大,此刻成了累赘,是敌方士兵首要的进攻目标。 这些战马一经重创便容易发狂,因此被掀翻在地的骑兵数不胜数,都成了敌军士兵的刀下亡魂。 纵然张飞勇武非凡,在一众盾牌兵的围攻下也难以突围,此刻也杀得浑身是血,根本分不清是谁的。 现在他距离敌军将领不过数十步的距离。 而只是这数十步的距离,在此时成为了天堑巨沟,可望而不可及。 “匹夫,你难道还想斩杀本将军不成,真是狗胆包天!” 见张飞受挫,那张纯军将领仰天大笑,极尽讥讽之言。 张飞被气得发狂,浑身颤抖。 在战场上,从来都是他张三爷对着敌人口吐芬芳,哪里能受得了这等言语。 “贼子休狂!待某突出重围,必然取你狗头!” 身前敌军众多,张飞就算再气,也奈何不了此人,只能草草回骂一句,又继续奋力杀敌。 敌军将领见张飞气急败坏,无力他顾还要口出狂言,笑得更开心了。 “有胆便来,你家大父就在此等着你,若后退一步,便是小婢所出!” 闻言,张飞白脸差点没气绿了,极其愤怒之下,招招舍生忘死。所到之处,周围敌军莫敢当其锋,纷纷溃不成军。 但人力有尽时,张飞发狠,也只能逞一时之英雄,长此以往,力衰之时,便是他的死期。 而此时,张飞率领的五百骑兵,只剩不到半数。 “将军,赶紧突围吧,不然性命难保,万事皆休!”跟在张飞身后冲杀的士兵开口喊道。 张飞也不傻,只是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眼下见大势已去,再不突围便有性命之忧,马上下令突围。 那张纯将领见此,嚣张大笑道:“快看,小婢生的要跑了!儿郎们,给本将军拦下他们,切不可让其突围。弥天将军有令,斩杀汉军将领者,赏十万钱,封侯!” 他很开心,也的确应该开心,不过开心的时间却不能持续很久。 因为他这边话音刚落,一个更为雄厚的声音从战场外传了过来。 “翼德勿慌,某来援你!” 再看声音的主人,面如重枣,长须过胸,手持一柄青龙偃月刀,胯下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身后跟着两千甚是雄壮的士兵,一路奔驰而来。 “哈哈,某二哥到了!弟兄们,随我反身冲杀!” 见援军到了,张飞惊喜万分,也不打算突围了,扭头奋力而战,只等关羽加入战场后,全歼这支敌军。 刘备的部队分成三股,为首便是张飞率领的五百骑兵,也几乎是刘备军所有的骑兵。 这支小股部队的作用就是探查敌情,骑兵机动性高,有了情况也能及时回报。 作为探查的斥候,五百人足够,可谁能想到张飞直接与对方战了起来。 而其后跟随这关羽率领的两千前锋,全都由老兵与精锐组成,才是作战的主力。 打起阵地战来,关羽自信不输任何人。 而刘备率领的大军,除了亲兵之外,大多数新募的士兵。 所以一听说张飞与敌军打起来了,关羽大惊,生怕张飞有失,急忙率军赶了过来。 也亏得关羽平日里爱兵如子,深得麾下士兵敬爱,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行军速度,在关键时候赶到了战场。 才刚刚交手,双方的差距便显现了出来。 关羽所部,要么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卒,要么是从其他地方而来抽调的精锐,纵然已奔袭了十多里,依旧士气强盛。 反观张纯的士兵,大多强征而来,还有些是家人为张纯所控制,不得不为其效命。 这种部队,顺风仗还能打一打。 但凡遇到比自己强的部队,便战意全无,士兵溃散。 而关羽所部,正是那支比他们强得多的部队! 接下来的战斗,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 外有关羽麾下组成的军阵收割,内有张飞奋力拼杀,甚至越战越勇,张纯军溃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这个时间肯定非常支短。 那名张纯军将领再怎么杀人,都不能止住士卒的溃逃。 这些士兵也不傻,溃逃的人一旦变多,他哪里杀得完。而一旦杀不完,溃逃的人便会越来越多。 冲上去与关羽拼命,必然会死,当逃兵还有一线生机,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随着战局急转直下,那名张纯军将领也生出了退意。 眼下大势已去,战死毫无意义,某当趁机而退,再作打算! 想着,他便调转马头,准备夺路而逃。 却不料,这一切都被关羽看在眼里。 那双平日里眯着的眼睛,此刻猛然睁开,从中射出一抹冷芒。 “关某面前,还妄想全身而退?” 第四十二章 着急的刘备 见关羽来援,张飞一众骑兵士气大振,随即转身冲锋,奋力拼杀。 反观敌军则是士气滑落,畏畏缩缩不敢接战,短时间内被张飞完成了一次切割。 张飞战得痛快,却仍没忘了之前挑衅自己的张纯军将领,眼角余光扫过战场,正好发现此人掉头逃跑的一幕。 有心想追,却一时之间不能冲开身前的大军,只得大喊了一声。 “二哥,莫让那厮跑了!” 关羽本就没打算放过此人,闻言也没回话,继续面色沉着的纵马追了上去。 论骑术,关羽其实并不比张飞高明多少。 但论起爆发力,关羽堪称当世第一人! 此刻胯下战马大概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疯狂奔驰,转眼之间便追上了那名张纯军将领。 “贼子休逃!” 关羽低喝一声,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如猛虎低吟一般。 那名张纯军将领大惊失色,他万万想不到对方追得这么快,只能转身应战。 这边关羽单手拖刀,借力抬起刀柄,一斩而下。 铿! 一声金石相撞之音响起,张纯军将领双手高举手中长矛迎了上去,却承受不住关羽刀上传来的力道,整个人被震得口吐鲜血。 此人是谁! 实力居然如此之强! 张纯军将领心中疯狂呐喊着,过度用力致使他面孔扭曲,却依旧高举长矛死命的支撑着。 他明白这一刀若是接不下来,等待自己的,就只有被劈成两半。 “哼!” 见他死命支撑,关羽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色,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度。 啪! 这一下此人再没办法死撑下去,因为他手中长矛已被关羽砍断! 且砍断长矛之后,关羽刀势依旧不减,又将马臀切成两半之后,这此重重砸在地上。 张纯军将领胯下战马遭此重创,吃痛不已,不禁仰天嘶鸣,将此人甩了下来狂奔而走。屁股上血喷如柱,没跑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动弹了。 再看关羽,他一刀砍死战马后,也不停留,直奔被摔下马的敌军将领而去,等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关羽大刀早已架在他脖子上了。 明晃晃的刀光,闪的他心惊胆战,丝毫不敢动弹。 见战局已定,关羽单手持刀,另一只手捋了捋自己的长须,轻蔑一笑道:“若张纯军中,皆是你这等货色,此次平乱怕是太过无趣。” 云长向来不善言辞,但凡出言,必伤人于要害之处。 这,就是春秋大义中的绝技,名曰: 未杀人,先诛心! 敌军将领瞬间被关羽这句话破防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拿不出刚才和张飞对喷的气势,只能闭口不言。 “哈哈哈,还是二哥厉害,一出马就捉拿了这厮!” 后面张飞也杀了过来,见到此人为关羽所擒,大笑开口道。 说完还不解气,下马走到此人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蛋,讥讽道:“你这贼子,方才不是说哪个后退,便是小婢所出么,现在如何分说?” 在关羽之后,张飞又笑嘻嘻的补了一刀。 敌军将领:“……” 见张飞还要继续戏弄此人,关羽开口道:“翼德莫闹,此人乃贼军将领,定然知道张贼的下落,你且将其捆绑起来,留待兄长审问。” 其实方才关羽那一刀,完全可以将此人连人带马一起劈死,之所以留他一命,正是为了从他口中挖出张纯的下落。 闻言,张飞点了点头,吩咐麾下找来绳子,将此人绑了起来。 “将军,小人愿降,小人愿降啊!” 这家伙见对方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心思便活络了起来,被绑的时候还在大呼道。 “就算你愿降,也得等某家兄长到来之后再行决定,莫再聒噪,不然将你舌头割下来。” 张飞冷笑威胁道,此人被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而刘备大军接到张飞探报时,正在沱水岸边。 听到张飞与敌军打了起来,刘备慌了。 张飞那五百骑兵虽个个精锐,但作为探查之用,为了机动性而放弃了很多东西。就连甲胄也只是薄薄一层皮甲,并非成建制的骑兵部队。 一旦被数倍于己的敌军困住,怕是难以突围! “传某将令,速速渡河,支援翼德!”刘备急忙大声道。 林朝完全能够理解刘备心中的急切,但还是开口劝道:“玄德公莫急,翼德勇武过人,麾下都是精锐之士,贼军未必能奈何的了他。且云长已速去援救,可保无虞,玄德公不可自乱阵脚。” “话虽如此,但翼德乃某手足兄弟,如何能不心急!” 身为一军统帅,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个道理刘备如何不明白。 只是,耳中听闻自己兄弟陷入危境,刘备哪还顾得上其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去救张飞! 赵云,林夕率先渡河,在对岸稳住脚跟后,刘备下令让林朝执掌还未渡河的军队。然后再也不听任何人的劝谏,急急忙忙的渡过沱水,率领着赵云林夕,直奔无极县而去。 望着刘备飞奔的背影,林朝和荀谌相视苦笑,同时心中生出了无尽的敬佩。 城池可以不要,军队可以不要,但兄弟坚决不能放弃! 这就是刘备! “玄德公真乃仁义之主也。” 荀谌感叹一声,又想起自己的上司刘焉,心中略有一丝酸楚。 “行了行了,荀先生。玄德公已经走远,你夸他他也听不到,还是速速率军渡河吧。” 林朝不知前方战况如何,心中也很焦急,当下没好气得对荀谌说道。 荀谌听了,也只微微一笑,并无如田丰一般气急败坏。 等刘备赶到战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张纯军三千多人被斩杀近千人,还有一千多人溃散而去,最后一千多人选择放下武器投降。 关羽张飞两人,此刻正率领部下打扫战场,就见到刘备带着赵云,林夕,狂奔而来。 “二哥,兄长来了!” 张飞见到刘备后,大笑着嚷嚷起来。 刘备到了战场,发现己方打赢了这场阵地战后,这才松了口气。 但又看到了满身血污的张飞,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翼德,你可有伤到哪里?” 刘备翻身下马,急忙向张飞走去,步伐飞快,面有焦急。 ———————————————— 今天看到有些读者质疑骑兵与步兵的问题,出来解释一下。 三国时期的骑兵没有借力的马镫,在马上的近战实力不会很强。 且那时骑兵最大的作用是射箭,然后才是冲阵。 张飞率领的骑兵,只能称得上是斥候,并不是正规用来冲阵的骑兵,又想斩杀敌方将领,被围住很正常。 君不见公孙瓒以骑射为主的白马义从,也是机动性达到了极致的轻骑兵,却被麴义八百先登给干废了。 若是虎豹骑或者是董卓的西凉军团,麴义八千人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总而言之,一身铁甲的重骑兵冲锋起来,和甚无寸甲的轻骑兵冲起来,效果完全是两个概念。 当然,以上也是老于结合史料的一点猜测。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谈论历史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但幸好老于只负责故事。 另外有位兄弟说昨天两章质量下降,老于也无奈。 你感觉差, 我还感觉差呢! 这tm的本来就差! 出门在外,用手机码字,写得痛苦,自己也有点看不下。 第四十三章 前路漫漫兮……终不悔 也不怪刘备震惊,实在是张飞现在的形象太吓人了。 战甲上满是血渍,有些地方被鲜血沁透,还没来得及晾干。 再看张飞脸上,白白的一张脸此刻已被被鲜血染红,刚才打扫战场时,又粘上了一些灰尘,看上去很是瘆人。 至于受伤嘛…… 张飞是真没伤到哪里,有也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但刘备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还以为他身受重创,为之痛心不已。 “兄长多虑了,些许贼子,安能伤某!” 张飞得意的大笑道。 听他笑得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重伤之人,刘备这才放下心来。 “哼,翼德,出征之前,我是如何交代你的!”刘备冷哼一声,“因你性情鲁莽,才只让你带五百人探查,就是怕你不知进退。可你倒好,只带五百兵士便敢与敌军交战,真是胆大妄为!” 见张飞无事,刘备脸色一变,开口训斥道。 张飞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哥认真说话。 有心想解释方才情况危急,自己不得已才接战,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若自己一声不吭,兄长训斥一顿也就罢了。 若自己顶嘴的话,大哥指不定还要逮着自己训斥多久。 刘备生怕张飞不能引以为戒,滔滔不绝说了许久,也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张飞忽然心生一计,迎着刘备的训斥笑呵呵道:“兄长,先不说这些。某与二哥捉到了一个张贼叛军头目,请兄长移步审讯此人,定能得知张贼的下落。” 果然,他话音落下,刘备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来,开口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见转移话题有效果,张飞笑得更欢了,自告奋勇答道:“兄长,请随某来。” “哼,等会再罚你贪功冒进之罪,前面带路。” 刘备哪里不明白张飞的小心思,并且毫不犹豫的将其拆穿。 “是,是,兄长说的都对,小弟知错了,还是先审问此人要紧。” 张飞一边陪着笑,一边把刘备带到看押那敌军头目之处。 此人早被五花大绑起来,旁边还有数十人严加看守。 此时这些士兵见刘备走来,全都齐齐抱拳一礼。 “拜见主公!” “免礼。” 刘备挥了挥手,目光放到了那敌军将领身上:“你乃何人,因何从贼,速速从实招来。” 这人听得周围看守士兵刚才的见礼,又见张飞毕恭毕敬跟在此人身后,哪里还不明白刘备才是一军之主。 “小人张理,家住渔阳郡,与弥天将军……不,小人与张贼是同宗兄弟。” 此人心中恐惧,赶紧将自己的身世交代了一遍,末了,还跪地哭喊道:“将军饶命,小人愿降!但凡将军所问,小人知无不言,只求能饶过小人性命!” “宽恕你与否,并非某能决定,要看朝廷如何处置你。”刘备对着洛阳的位置一抱拳,继续说道,“不过你尽可放心,只要你坦诚交代,某在表奏朝廷时,定会为你美言几句。” 此言一出,张理明白自己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至于能不能长久的保住,就看他交代的内容能否让眼前人满意了。 “某来问你,张纯那厮现在何处,占据了多少城池,手下兵力几何?” 刘备懒得跟他墨迹,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接下来,张理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全都如实告诉了刘备。 听完之后,刘备惊讶的发现,此人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不过他身为张纯的同宗兄弟,能得到张纯的信任也是意料之中。 原来早在张纯发动叛乱的两个月前,也就是四月初的时候,便已开始准备密谋造反。而且他不仅自己谋反,还鼓动了另一个人。 此人名曰张举,与张纯同是幽州渔阳郡人,曾任泰山太守。在任时间不长,便因朝中势力争斗而黯然下野。 归家后,张举对朝廷多有埋怨之言,不忿之行。且仗着家中豪富,疯狂招兵买马,囤积粮草,暗怀不轨之心。 张纯知道这一切之后,立刻登门拜访。 双方一通吃吃喝喝,商业胡吹之后,都觉得相见恨晚,遂引为知己。张纯趁机劝说张举谋反,此言正合张举心意,当即两人一拍即合。 密谋了两个月的时间,二人终于同时反叛。一个在中山,一个在渔阳,遥相呼应,掳掠诸郡。 而张氏,本是是渔阳郡的百年望族。 经过漫长时间的开枝散叶,变得盘根错节,形成了诸多分支。张纯与张举,便是张氏的不同分支。 张纯发动叛乱之后,快速占据了安喜,蠡吾,上曲阳,南行唐诸县,一路烧杀抢掠,放任士卒冲入城中强抢百姓资物,弄得民生为艰,民怨沸腾。 可面对张纯的铁蹄刀兵,这些百姓敢怒不敢言。青壮更是被抽调出来,强征入伍,以充实自己的部队。 就像刚刚张理率领与张飞交战的三千士卒,全是被强征而来。 折腾了一个多月,诸县的财物被抢夺一空,青壮也抓了个干净。 张纯见无利可图后,便率领叛军北上涿郡,直奔幽州而去,准备与张举会和。 临行之前,张纯将麾下一部分兵力囤积在了汉昌城中,以此抵挡朝廷大军。 他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人来,但他知道朝廷早晚会派人讨伐,所以在汉昌城中,留了足足一万人马。 而统领这支人马的人,便是张理的胞兄,张毅。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张纯自封弥天将军。 口气之大,令人咂舌。 刘备听完张理的消息,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挥手,命人将其带下去严加看管。 “兄长,这张贼实在可笑,居然自封什么弥天将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张飞哂笑一声,对刘备说道。 刘备却是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乱世之中,人心也随之生乱。那张纯放着一郡太守不当,非要自称弥天将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若非朝廷羸弱,这些魑魅魍魉又如何敢露出马脚,更别提犯上作乱了。” 这一下刘备看清了张纯的野心,也更坚定了自己匡扶汉室的决心。 必要先将这些乱臣贼子尽数诛灭后,方能复兴汉室。 前路漫漫兮……终不悔! 第四十四章 忠心汉室之人 清晨,当日出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洛阳城头的时候,城中街道慢慢活络起来。随着商贩将自家店门打开,整个洛阳城开始了新一天的熙熙攘攘。 而洛阳城中最重要的地方,便是这时候的皇城,南北宫。 不同于其他热闹的地方,南北宫身为大汉朝廷中枢,四周有众多羽林军把守,令人望而生畏,显得冷冷清清。 不得不说,洛阳是个神奇的地方。 它位居天下之中,自周幽王作了个大死,玩一出烽火戏诸侯,结果被犬戎攻破都城,后来周平王便把都城从镐京迁到了洛阳。 此后的两千余年里,整个古中国的都城不是定在洛阳,就是准备定在洛阳。 所以,洛阳的确是个神奇的地方。 当然,现在的洛阳,叫雒阳,这个名字还是大魔导师刘秀起的。 此刻的南北宫门前,却聚集了大批的朝廷官员。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因为久不上朝的天子要参与朝会了。 朝会天天有,但皇帝刘宏,可不是天天能在朝会上见到的。 自东西毕圭苑建成之后,灵帝的身体状况也不大好,遂整日待在西毕圭苑中休养生息,纵情玩乐。 当然,他的身体会不会因此变得更差,这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西毕圭苑中,个个都是美人,说话又好听,刘宏超喜欢在里面的。 老刘家历代皇帝,几乎都是园林修建爱好者,这是刻在他们骨子基因里的传承,万万不能断绝的。 自汉武帝以来,以后的皇帝只要手头有点闲钱,就开始建园林,养宠物,并且乐此不疲。 灵帝为在洛阳城外修建西毕圭苑,大量拆毁百姓民居,导致百姓不得其命者甚众,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也哀哭可闻。 仁慈的天子,英明的刘宏陛下,肯定是不忍卒听的,遂下诏将这些百姓全部赶走。 然后,世界清净了,园林建成了,皇帝安乐了…… 自刘宏迁居毕圭苑后,除十常侍等人外,其他大臣几乎很难见到皇帝一面。 所以今日的朝会,不可谓不重要。 一众官员中,有一近五十岁的老者,目光清澈坚定,身形消瘦而笔挺,正如他头上的高冠一般,宁折不曲。 此人便是刘备和公孙瓒的老师,当朝尚书卢植,卢子干。 只见他手持笏板,不同于其他交头接耳的官员,一个人就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时候,旁边走来一人,年岁和卢植差不多,但不同于卢植的儒雅孤高,此人雄武之气甚重,带着强烈的威势。 “子干,别来无恙否?” 此人见卢植一直沉默不言,遂开口问道。 看见来人,卢植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拱手道:“朱公伟,你何时回京的?” 来人正是当今车骑将军,钱塘侯朱儁,朱公伟。 今年年初时,朱儁奉诏任河内太守,击退进犯的张燕。但随着张温讨伐马腾,韩遂失败,太尉之位被罢免后,朝廷又想起了任河内太守的朱儁。 于是又将其召回京来,其目的自然有接替张温领兵的意思。再者有张纯张举反叛,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肯定不会将朱儁这等一流将领闲置在外。 汉末平定黄巾的三位功臣,除卢植之外,其他两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饶是如此,皇甫嵩在屡立战功的情况下,还是被中常侍张让,赵忠两人合谋陷害,丢官去职,此时正赋闲在家。 听卢植问自己何时回京,朱儁苦笑道:“数日前,某在河内接到朝廷诏书,也不敢耽搁,一路飞驰回京,前日才到。” 卢植点了点头,又四下看了看,这才低声对朱骏说道:“公伟可知,陛下此次召你回京,意欲何为?” 朱儁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某不知,但路上也听到了些许流言。子干,可是张伯慎平乱未果,朝廷震怒,欲派某前去平乱?” 说着,朱儁脸上露出了微微得意的笑容。 关键时刻,朝廷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这不正是对他能力和忠心的一种肯定嘛。 卢植却摇了摇头,继续低声说道:“公伟啊,你久不在京,怕是不明就里,此事哪有这么简单。” “哦,愿闻其详。”朱儁疑惑道。 “朝廷的确有让你领兵平乱之心,但在某看来,必不能成。”卢植摇头叹息道,“与那张伯慎不同,在阉宦眼中,你我始终是心腹大患,焉能再掌兵事?” 说着,卢植又示意朱儁看向百官的最前方,正有一华服老者,神态倨傲,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旁边拥趸甚多。 此人,正是四世三公的袁氏此代宗主,太傅袁隗,袁次阳。 “连年天灾战乱,有些人认为我大汉国祚殆尽,已然生出了不轨之心,也断不会让你我这等汉室忠臣掌兵平乱。” 卢植冲着袁隗的背影,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 “翼德,来来来,且与某痛饮三大碗!” 无极县中,林朝看着一脸愁苦之色的张飞,出言打趣道。 刘备好歹一军之主,自然说话算话。说事后再处罚张飞,结果等大军进了无极县后,还真就把张飞给罚了。 并且放出话来,张飞此次鲁莽行事,若不是看在他杀敌立功的份上,定然军法从事。 饶是如此,张飞也被禁足十日,探查前路的任务交给了赵云,并且让他静坐思过,不准饮酒。 这次因为张飞的鲁莽,差点把自己折了进去,刘备为了让他能有记性,也算用心良苦。 恰巧现在天气炎热,林朝又没有别的东西解暑,渐渐爱上了这冰镇糯米酒,时常带着典韦去找张飞。 并且当着他的面,两人喝的好不快活。 我林子初行事如此无耻,就问你张飞气不气! 张飞当然气,但无可奈何。 “子初,你明知道兄长不准某饮酒,还如此行事,真是太无耻了。” 什么神机妙算林先生,什么谋人高手,什么助刘备匡扶汉室,都是狗屁! 在此刻的张飞眼中,林朝额头上就写了两个大字, 无耻! “翼德,话可不能这么说。”林朝贱贱一笑,得意道,“玄德公只是不准你饮酒,又没有给我等下禁酒令。而且,也没有不准我们在你面前饮酒。” “你们赶紧走,某这里不欢迎你们!” 张飞一指门口,恶狠狠说道。 “巧了,玄德公命我为监军,翼德你貌似没有林某位高,不能命令于我。” 第四十五章 朝会 刘备率军进入无极县后,当天就派关羽占领了新市县。 无极与汉昌相隔不过百里,新市稍远一些,多了二三十里。而新市距离无极,还不到百里。 三座城池之间的地理位置也很微妙,就如同一个三角形一般。 只要汉昌城中的贼军有动静,无论目标是无极还是新市,余下一方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敌军围而歼之。 而收到刘备入城消息的田丰,也在第二日带着辎重赶到了无极。 县衙内,刘备与田丰,荀谌等人在商讨进兵之事。 汉昌城高墙厚,远不是无极这种小县能比的,想要硬攻也非一朝一夕能拿下的。 再者,刘备手下不过一万人马,而汉昌城中张毅麾下也有近万人马,就算战力低下,也不是一万人能强攻下来的。 且刘备军中无任何攻城器械,就算强攻也得花些时日打造,所以才在无极县中驻扎了下来。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主公,汉昌城防坚实,以一万人强攻……几无可能。” 田丰低头看着地图,用手点着地图上汉昌城所在的位置,眉头已经皱在一起,却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倒不是田丰无谋,只是想要用同样数量的军队,在短时间攻下一座城池,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时代,想要攻下一座城池,怎么也得数月时间。 “此事某又何尝不知,若无他法,那边只能等造作云梯,强攻而上。”刘备也摇头道。 荀谌却有不同看法,只听他开口笑道:“玄德公,这天下攻城之战,最厉害的并非云梯,而是内应。若那汉昌城中有我军内应,不许太多,只要能在两军交战时打开城门即可。届时,贼军安能挡玄德公麾下虎狼之师?” 闻言,刘备苦笑道:“荀先生,某也知内应的厉害,但那汉昌城中又如何会有我们的人。” “的确没有,但我们可以送进去一个。” 荀谌意有所指道。 “荀先生的意思是……前几日被云长抓获的张理?” 刘备也不笨,马上想到了那个被俘虏的张纯军将领。 “笑话,张理此人无信无义,为保自己活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此人如何做内应?”田丰满脸不屑道,“怕是将他放回去后,他马上会把计划对张毅和盘托出,到时反过来算计我军,也未可知。” 刘备开口问荀谌道:“难道,先生有办法让那张理依计行事?” “玄德公,某愚钝之人,如何敢测算人心。”荀谌谦虚的笑道,“不过,子初兄应该有办法。” 在刘备这儿呆了这么多天,荀谌早已掌握了林朝的黑历史。 他发现林子初此人,干别的也许不行,但算计人心,却堪称当世顶级。就拿自己来说,他略施小计,就让刘焉把自己卖了,而且卖得还很干脆。 一旁,原本一脸不屑的田丰听到这句话时,眼睛顿时亮了,点头说道:“主公,若要行此计,非子初莫属。” 那张毅是什么人,田丰不知道。 但他知道,林朝是真的狗! “好,既然二位都同意,那就让子初试试。” 刘备一拍桌子,做了决定。 不过他马上扭头看了看,发现房间里并没有林朝,顿时有些奇怪的问道:“子初人呢,某早就令人唤他前来议事,怎么现在还未到?” 他话音刚落,从外面走来一个士兵,对刘备抱拳道:“主公,卑职奉命去请林监军,但监军并不在府上。” “这倒奇怪,子初那家伙去了哪里?”刘备有些好奇,随即一挥手道,“也罢,你且退下,等晚上他回府之后,我自去寻他。” 士兵应声而退。 …… 时至上午,崇德殿内。 今日皇帝刘宏精神萎靡,脸色苍白,压根无心听政,甚至都有些昏昏欲睡。 昨日在裸泳馆内,他与宫女嫔妃戏水追逐,好不快活。 一开心,刘宏便不顾自己那肾虚体弱的龙体,誓要让这些赤身裸体的小姐姐们雨露均沾,玩一处朕赦你无罪! 一整天的操劳下来,刘宏愈发体力不支,休息一夜后,也没能缓过来。 但当着满朝公卿百官,刘宏也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想听听他们在吵些什么。 这一听,刘宏更困了。 因为百官还是揪住宦官不放,说他们是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 甚至今日皇帝在朝,他们都想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言辞愈发凌厉,甚至有人奏请要将十常侍斩首,悬其尸于南郊,扬言如此可平民愤。 刘宏甩了甩头,没有搭理那位奏请的官员,心中已经后悔今日来上朝了。 都是些陈词滥调,也没点新鲜玩意。 这样想着,刘宏的内心毫无波动。 而首当其冲的宦官们,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暗暗将此人记在心里,回头单独找皇帝哭诉一番,誓要将此人诛除。 想杀咱家? 咱家就先把你们杀了! 见皇帝毫无表示,身为百官之首的袁隗轻咳一声,朝堂上下顿时清净了。 只见他缓缓出列,对皇帝行礼后,这才缓缓开口道:“奉陛下诏,车骑将军回京了,陛下是否要召见?” 按规矩,车骑将军位同三公,却属武职,理应归大将军何进节制。却不想此时袁隗跳了出来,要为朱儁说话。 因为皇帝只下了一道诏令而已,谁知道这些天过去,皇帝是否还能想起来朱儁。 若刘宏想不起来,那朱儁只能在家中等着,一年半载也是可能的。 所以袁隗提醒刘宏,是实打实的在提携朱儁。 本来朱儁归何进节制,要提携,也轮不到他袁隗来做这个好人。 只是何进出身不高,此时才掌权不久,正在结交世家大族,好为其助力。 比如袁家的袁绍,袁术,现都被何进征辟,在大将军府为官。 所以就算袁隗行为稍稍越界,何进也没说什么。 由此也可以看出,袁氏是何等的强势! “哦,朱卿家回京了,那就宣他觐见吧。”刘宏来了点精神。 最近闹心事实在太多,每一项都难以处理。 先是张温讨逆失败,后又有张纯叛乱,这都让刘宏无比头痛。 这些人整天搞事,就不能让朕省省心吗! 还好朱儁回来了,这位平定过黄巾反贼的宿将,定能打败反贼,为朝廷争回些颜面。 通传之后,朱儁大步走入殿内,对皇帝行了个大礼,口中呼喊道: “臣朱儁,叩见陛下!” 第四十六章 玄德,为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刘宏看着下首正向自己行礼的朱儁,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此人久经沙场,又对朝廷忠心耿耿,就是那股子耿直太讨厌了。不过也无妨,拿来用用还是可以的。 “朱爱卿,河内之行如何?”刘宏开口问道。 众人都明白,这是在问张燕率军进犯河内之事。 “幸有陛下天威,将士用命,臣才能击退张燕。” 刘宏点了点头,刚想口头夸奖一下朱儁,却见袁隗缓缓开口道:“陛下,车骑将军乃军中宿将,为我大汉屡立战功。此次马腾,韩遂犯上作乱,不若请车骑将军领兵出征,定能大破贼军。“ 袁隗说出了所有人想说的话,这也是此次调朱儁回京的目的。 但是…… 这番话本不该由他来说。 天子命朱儁出征,那是天恩浩荡,提拔重用。退一步来说,已经开府的大将军何进下令任用朱儁,也算合乎规矩,理所应当。 但由太傅袁隗说出来,就有些他袁氏提携朱儁的味道了。 果不其然,袁隗说完之后,刘宏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他在位近二十年,虽说喜好玩乐,不理朝政,但不代表他不懂政治斗争。 一个能任用宦官对抗士人,从中制衡近二十年的皇帝,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傻子。 袁隗这老狗想干什么! 还有他朱儁,朕本以为他是忠直之臣,想不到也成了这些世家的门下走狗! 一念及此,本就厌恶世家的刘宏连朱儁都讨厌上了。 皇帝面色未变,但身旁可是侍候他二十多年的中常侍张让,哪能察觉不出刘宏的恼怒,当下心中大喜。 你袁隗想提拔自己的人领兵掌权,也要看陛下同不同意,咱家同不同意。 宦官,儒门,本就视若仇雠。 但凡世家门阀想做的事情,宦官肯定反对。 宦官反对的事情,世家门阀必然要再反对。 只是可怜朱儁这才刚刚入京,就成了两方争斗的棋子。 刘宏缓了缓神色,继续笑道:“朱爱卿舟车劳顿,方才到京,还是先修养些时日。太傅所提之事,容后再议。” 闻言,袁隗面色微变,继续开口道:“陛下不可啊,平乱岂容再议!王师晚到一刻,凉州百姓便多受一刻反贼之苦。老臣斗胆,请陛下速速决断。”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把大义和百姓都拿了出来,作为他袁隗的挡箭牌。 也正是这番话,把刘宏说怒了。 “朕意已决,休得再谏!” 听刘宏加重了语气,袁隗马上告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说话。 只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见皇帝不许,朱儁也只能退下。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还没反应过来。 他出身寒门,能有今日的地位,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与门阀世家并无私交,袁隗为何要提携自己? 旁边卢植见到这一幕,不禁暗叹一声。 今日在场所有人,包括皇帝和宦官,都被袁隗一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正如他之前所言,门阀和宦官此次都不希望朱儁再掌兵事,因为他不结党,所以哪一派都无法信任他。 但调朱儁回京又是皇帝的主意,且有正当理由,任何人都不敢明着反对。可万一朱儁被皇帝任用后,又被宦官拉拢了过去,那对世家门阀就不妙了。 所以,就只能玩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袁隗看似提携朱儁,实则误导了皇帝和宦官,让他们以为朱儁已经投靠了门阀士族。 试问,袁隗会提携一个跟自己非亲非故的人吗? 既然你朱儁投靠了世家,那就不能任用了,这是皇帝和宦官的共识。 所以,朱儁被耍了,皇帝和宦官被骗了,局势不好不坏,继续维持现状。这也是世家门阀最想看到的结果。 此时木已成舟,卢植就算看破了也无用。 “唉……” 卢植轻叹一声,走到了殿中央。 朱儁之事木已成舟,卢植却还有一件事情要上奏。 “陛下,臣近日收到冀州刺史刘君朗之奏报,还请陛下过目。” 一听到冀州这两个字,刘宏下意识以为张纯之乱又加剧了,心中没由来一阵烦躁,精神更加萎靡了。 “此等小事,尚书台自行处理便是。朕乏了,尔等自去。” 刘宏挥了挥手,在宦官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 与此同时,卢植却松了口气。 他不怕皇帝不看,就怕皇帝真的看。 因为这份奏表,正是刘备为自己和真定世家请功的奏表。 卢植刚接到奏表上的时候,看到上面写着安置了十万流民,也是不敢相信。不过和刘焉一样,看到落款的时候,他犹豫了。 玄德乃忠义之士,理应不会造假。大抵是真定县家族出钱粮安置流民后,生怕朝廷亏待了他们,这才故意夸大了些吧。 卢植心中这样想着,便决定帮自己这个徒弟一把。 毕竟刘备的品性,卢植是知道的。 如今世道艰难,正需要刘备这样的忠义之士站出来匡扶汉室。 所以才有了卢植刚才上书的一幕。 皇帝若看了,势必要派人去调查,而派出去视察之人必然是宦官。不管刘备有没有夸大其词,以自己和宦官的仇怨,莫说赏赐,刘备不被降罪就不错了。 但若皇帝不看,必然会交由尚书台处置,最后三公廷议,自己可争取的空间就大了。 现在世家门阀都在忙着争斗,哪会在意这些小事。 “玄德,为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卢植自语道,目光中满是对未来的担忧。 随着皇帝刘宏离开,诸多朝廷官员也慢慢散去。 朱儁到了此时,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袁隗算计了,心中愤怒,却不能表露出来。 正准备邀卢植一同离开时,袁隗却笑吟吟走了过来。 “车骑将军,可有闲暇过府一叙?” 袁隗目的已经达到,现在邀请朱儁,也是真的想招揽他。 毕竟刚给了他一顿社会人的毒打,他若是识相,现在正是最好的收服时机。 但是,朱儁笑了。 甚至眼中的轻蔑都懒得掩饰了。 只见他正了正衣冠,对着袁隗拱手一礼。 “多谢太傅抬爱,袁氏门高,某腿脚不便,怕是进不去。” 此言一出,袁隗神色一变,笑容也凝固了, 最后一拂袖,扬长而去。 “朱儁此人,如此不识抬举,早晚自取灭亡,袁公勿恼。” 跟在袁隗身后的一人劝解道,旁边的人马上连声附和。 朱儁望着这些人的背影,面露不屑之色。 “千人之诺诺,不若一士之谔谔!” 卢植的声音从朱儁身后传来。 “朱公伟,汝堪称吾辈楷模!” 朱儁看了看卢植,卢植又看了看朱儁。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同出崇德殿。 第四十七章 荀谌出手,林朝接招 林朝回到家中时,已近日暮,恰巧碰上了登门拜访的刘备。 “玄德公何事?” 林朝下意识问了一句,心道玄德公莫不是来蹭饭的不成。 将刘备请到屋中后,刘备才将田丰,荀谌的意见说了一遍,最后又问林朝为何今日不在家中。 “这……” 林朝迟疑了一下,他总不能说,自己去拿张飞找乐子去了吧。 “朝去了一趟城外,探查了一番周围地形,看何处可以伏兵,万一敌军来攻,也好应对。” 当面说谎对林朝来说等同基操,面色丝毫不变。 刘备见林朝衣着干净,并不像是去探查地形回来的样子。外加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遂断定林朝在说谎。 只是他并没有点破,而是笑道:“子初辛苦了。” “为图玄德公大事,何言辛苦。” 林朝毫不客气的把这句夸奖接了下来,脸不红,心不跳。 刘备心中暗笑,对林朝白天的行踪开始有点好奇了。 “子初,你对元皓和友若之计,如何看待?” 说到这里,林朝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了。 “玄德公,容朝再问一遍,元皓和友若都认为朝能劝降张理,使其潜入汉昌,作为我军内应?” 刘备点了点头,表示林朝说得没错。 林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点想骂人了。 这算计谋吗? 这明明是那两个家伙故意针对我! 若是一个重情义之人,自然可以劝降,不降林朝也可以威逼利诱,使其顺从。 人最在乎的东西,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这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 但张理是什么人? 此人厚颜无耻,稍有性命之危,便把能出卖的一切都出卖了,只为保住自己的性命。 也不知他出卖张纯的时候,有没想过自己的妻儿老小,他们可还都还在张纯手中。 可以说,此人浑身上下,坏的没有一丝破绽,如何拿捏? 这个道理,田丰和荀谌不会不懂。 但还是怂恿刘备过来找林朝,只能说明两人都是故意如此。 究其原因,大概是当初招降两人的时候,手段不太光彩。 田丰硬生生被林朝磨得没有脾气,而荀谌则是被林朝一纸书信给捆绑过来的。 现在大家同属刘备阵营,内斗是不可能的,但不服气的两人还是想恶心林朝一下。 你林子初不是喜欢算计,擅长谋人吗? 那就找个人,让你好好算计算计。 若你不敢应,那就证明你林子初不过如此,后面就轮到我们出手了。 若你应下了,那大家就同台竞技,比个高低。 田丰和荀谌就是要在林朝最擅长的方面,堂堂正正的击败林朝,这样才能一扫胸中郁闷,念头通达。 林朝甚至毫不怀疑,这两人怂恿刘备来找自己的时候,胸中已有定计,就等着自己接招了。 毕竟此时的田丰不过二十七八岁,荀谌更是和林朝同岁,正是崭露锋芒的年纪。 此前被林朝算计,便想着找回场子。 率直的刘备如何知道两人的心思,还以为此计非林朝不可,这才兴冲冲的跑过来询问林朝的意见。 “怎么,子初以为此事不可为?” 见林朝默然不语,刘备还以为林朝没有把握。 “非也,朝也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林朝笑道,“汉昌城易守难攻,若要强行进攻,恐多有损伤,能兵不血刃的打开城门最好。” “对张理这等无信之徒,子初也有办法?”刘备笑道。 他发现,每当其他人无可奈何的时候,林朝总能给他惊喜。 “朝尽力为之,请玄德公静候佳音便是。”林朝说道。 开玩笑,荀谌和田丰已经划出道来了,林朝不得不接招。 看来上次的毒打不够狠,这次得把这两个家伙打得狠一点。 尤其是荀谌,主意肯定是这家伙出的。田丰是个刚直的铁头娃,不太可能用这种方法。 “好,某就知道子初你有鬼神莫测之才,果然没有让某失望。”刘备笑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天色已晚,刘备便拉着林朝去赴宴。 说实话,这两天刘备很忙,是真正意义上的很忙。 白天忙着商议进兵之事,晚上忙着赴宴。 自从无极城中百姓知道是刘备打败了贼军,才使得无极县免于落入张纯手中,都对刘备充满了感激。 这就导致刘备享受了当初荀谌一样的待遇,各大家族富商,但凡有资格的,每日都派人宴请刘备。 而刘备可是个好犬马,音乐,美衣服的奇男子。 所以对邀请来者不拒,每晚都喝得大醉,满足自己口腹之欲的同时,也拉拢了无极的人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林朝本不想去,又不好拒绝刘备的邀请,只能一同前去赴宴。 走到院中的时候,林夕刚好从军营回来,见刘备和自家兄长要出去,连忙行了一礼,让开了道路。 “子煦回来了。”刘备挥了挥手,示意林夕免礼,然后开口笑道,“巧了,某与你家兄长正要去赴宴,子煦也一起来吧。” 说着,刘备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夕,愕然发现林夕比自己初见他时,又长高了些许。 “你正是长身体之时,可不能少了肉食。连日行军,生活清苦,子煦肯定很馋了吧,某今日便带你去满足口腹之欲。” 听闻此言,林夕微微一愣,随即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 这个邀请在林朝看来没什么,刘备自身也不怎么在乎,但是在林夕心中,分量那可大了去了。 云长,翼德二人跟随主公时日已久,有此殊荣理所应当。 而自家兄长天纵奇才,被主公看重也是当然之事。 可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被主公亲自邀请去赴宴。 一想到这里,林夕戏精体质再次发作,差点感动到痛哭流涕…… 尤其是刘备后一句话,犹如关爱自家子侄一般,更是让林夕倍感亲切。 自父亲去世后,除了福叔以外,再没人给过他如此关怀。 “愣着作甚,走啊。” 见林夕不动,刘备很自然的上前拉住了林夕,向外走去。 林夕忠心+1 +1, +1, +1, …… 烛光下,田丰与荀谌对坐手谈。 两人棋力不分伯仲,杀得难解难分。 鏖战半个多时辰后,终是田丰技高一筹,胜了数子。 “元皓兄棋力高绝,在下佩服。” 荀谌弃子,对田丰夸赞道。 田丰摇摇头,收拾起棋盘上的棋子,一边开口说道:“友若,今日主公面前,你是故意算计子初?” “那是当然。”荀谌承认的很坦诚,“子初只用一纸书信,便把某绑上了玄德公的战车,也不管某同不同意。若不出手与他比划一番,某心有执念,只怕无法念头通达。” “说起来,元皓兄不也在推波助澜,何必只说某一人。” 田丰点了点头,开口道:“某与你不同,某自问谋人不如他林子初,也懒得与他相比。但此番某必然要让他林子初知晓,谋人终是小道,谋取天下,方为大道!” 天下,自然是由土地人口和城池组成。 相比荀谌要与林朝在谋人上比试一番,田丰更想用自己的方式击败林朝,从而证明自己胸中所学,才是大道。 “既如此,且看元皓兄手段。” 荀谌笑道,目光却凌厉起来。 “彼此,彼此。” 田丰点了点头,看向荀谌的目光中,也带有战意。 两人都要与林朝比个高下,自然就变成了三个人的对战。 而战场,当然是刘备下一步的目标,汉昌。 第四十八章 甄家小娘子 汉末有一个家族,名声不响,实力不强,但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豪富! 富到了什么程度呢,它比后来徐州资助刘备的糜竺,糜半城,还要有钱。 这个家族,就是无极甄氏,也是今晚邀请刘备赴宴的家族。 甄氏其实也是世家大族,族内曾经人才辈出,但有一代先祖站错了队。 他没选择跟着位面之子刘秀干,反而赶着去伪穿越者王莽身边凑合。 最终的结果当然不会很美好,偌大的甄氏逐渐埋没,只留大猫小猫两三只传承至今。 以王莽之至公,至诚,至明,也终究不能凭一己之力,抗衡天下士族,最终生生被刘秀掀翻,归附王莽的甄氏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叫什么,这就叫神通不及天数。 所以甄氏后代开发出了一个新的技能,除了发展壮大家族之外,还学会了经商。 不能掌权,先把钱捞到手再说! 时隔一百多年后,可能是大魔导师刘秀的禁咒余威犹存,导致甄氏香火始终不盛,族中依旧人才凋零。 上代家主甄逸去年刚刚去世,而嫡长子甄豫更是早夭病亡,死在了甄逸之前,只得由次子甄俨执掌家业,此次邀请刘备赴宴的也正是此人。 按礼制,甄逸过世,甄俨得守孝三年,所以从去年开始,甄俨和弟弟妹妹就闭门谢客,不参与任何往来,一心守孝。 此次若非刘备击败了张纯贼军,甄俨也不可能在守孝的时间邀刘备赴宴。 刘备带着林朝兄弟二人到甄家的时候,甄俨带着其弟甄尧,早已恭候多时。 “见过玄德公!” 甄俨拱手行礼,身后的甄尧也是如此。 “贤侄免礼。” 刘备开口道,并不称家主,而是称呼贤侄,让甄俨有些诧异。 见他困惑不解,刘备解释道:“昔年某征讨黄巾之时,曾与令尊数次结交。令尊为人宽厚,出手阔绰,也曾相助与某,甚是感激。不想一别经年,斯人已去,某心甚悲。” “刘叔父竟与先父有此渊源!” 甄俨惊讶道,不知不觉间,称呼已从玄德公变成了刘叔父。 刘备现在手握重兵,风头正盛,他自然有较好之意。 至于刘备所言,应该不假。 甄氏没落已久,刘备没有说谎的必要。 “贤侄,可否容某去祭拜甄兄?” 面对刘备的要求,甄俨求之不得,连忙将刘备请到祠堂内。 甄尧在旁点了三炷香,双手奉上。 刘备接过,对着甄逸的牌位祭拜。 林朝,林夕两人作为随从,也依次从甄尧手中接了三炷香,祭拜了甄逸一番。 “叔父,侄儿早已备下酒宴,请入内就座!” 祭拜完毕后,甄俨带着刘备三人入宴,桌上摆满了酒肉,这下把林夕看得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又是一番寒暄之后,众人分宾主入座,开始吃吃喝喝。 相比刘备三人桌案前的大鱼大肉,甄俨兄弟两人面前都是些清淡的素食,也没有酒。 甄逸才去世一年,他们距离出孝还早,酒肉,女色,婚嫁都在禁止范围内。 席间,甄俨与刘备攀谈,甄尧也时不时跟林朝客套两句,唯有林夕一个人在胡吃海塞,若不是席间酒肉充足,只怕早被他吃没了。 林夕也曾守孝三年,生活清苦,刚出孝期又跟着林朝归附了刘备。这一个多月东奔西跑,肚里一点油水都不见,也是馋得要命。 席间的谈话也没什么营养,都是商业胡吹的那一套,林朝对此不感兴趣,脑中还在想着如何在张理身上做文章。 同时也在思索田丰,荀谌两人会从何处入手谋划汉昌。 说不准自己来赴宴的时候,两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甄尧见林朝时不时走神,还以为他不愿交谈,也跟着兄长一起与刘备攀谈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朝有些内急,便起身告罪,问甄俨哪里有茅房,甄俨便笑着让门口家仆带林朝去如厕。 甄氏家仆带着林朝去了茅房,可等林朝出来的时候,去发现那家仆人不见了。 不过好在此地距离宴会的地方并不远,林朝只是微醺,还不至于迷路。 正往回走时,林朝看到一丝微光从远处传来。离近了才看到,正是方才那引路的家仆举着灯笼,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小的只有三四岁的,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年长些的女子,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素衣白衫,并无粉饰,但面容姣好,宛若出水芙蓉一般。 此时她正牵着三四岁的小萝莉,二女脸上都带着焦急的神色。 “小妹,你再仔细想想,那发饰被你丢在何处了?”少女开口问道,“眼下天色已晚,不如明日白天再找。” 小萝莉原本就委屈巴巴的,闻言更是要哭出来了。 “不嘛,阿姊,娘亲说那是父亲留给我的。阿姊,我们再找找好不好。” 面对小萝莉可怜兮兮的表情,少女又想到那发饰先父所留,顿时心软了,同意再找找看。 家仆打着灯笼,姐妹二人一路寻找,向林朝所在的地方慢慢寻来。 林朝在远处看得奇怪,猜测二女应该是甄氏的小姐,左右看了看,还以为自己误入了甄氏后宅中。 可林朝记得,这就是刚才的路啊,怎么会变成甄氏后宅呢? 眼看二女越来越近,林朝决定避让。 此时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不管这里是不是后宅,林朝都不想与二女产生任何交集,万一传出风言风语,坏了人家的名节就不好了。 打定主意后,林朝转身刚走两步,就感觉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且那东西被林朝踢开后,又发出‘哐啷’的声响。 这下不仅林朝下意识往地上看去,就连旁边的主仆三人也被惊动了,往这边快步走来。 好吧,这下避无可避了。 林朝索性将那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个银白色的发饰,雕琢得颇为精致。 “阿姊,在那!”小萝莉奶声奶气的开口叫道,“是他拿走了我的发饰!” 闻言,少女瞪了小萝莉一眼,然后对林朝行了一礼。 “郎君手中发饰,乃是舍妹之物,可否请郎君归还于我?” 小姑娘落落大方,言语不卑不亢,真可谓端庄温婉。 再想想后世那些一口一个‘欧巴’的饭圈少女…… 人与人的差距,有时比人与猪的差距都大。 “那是自然。” 林朝点了点头,走上前将手中发饰递到了少女手中。不经意间,却微微碰到了少女的小手,害得她一阵脸红。 此人相貌堂堂,不想行事却如此轻浮,一点也不知礼数。少女心中羞怒道。 不过考虑到此人可能是兄长的客人,再加自身良好的教养,少女又对林朝福了福身,柔声开口了。 “多谢郎君!” “小娘子不必客气!” 林朝拱手道,还以为自己随手做了件好事。 殊不知,少女心里已经把林朝列为登徒浪子,行完礼后,转身就走。 在林朝看来,捡到你的东西还给你,这是很正常的。 归还当然是正理,但不是这么个还法。 他应当交给家仆,而不是上去递到人家少女手中,因为过程中难免有肌肤之亲。 不过林朝此刻还浑然不知,乐呵呵的看着少女的背影。 这般知书达理的女子,必是良配。 嗯,林夕好像还没有定亲,要不回头让玄德公撮合撮合,便宜他算了。 毕竟这个时代,十七八岁的男子大多数都已为人父了。 脑中思考着,林朝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年龄更大。 …… 不远处,因酒喝得太多,同样出来上茅房的刘备,全程围观了刚才一幕,心中忽然想起福叔在真定时的请求。 原来子初喜欢年岁不大的小娘子,这等癖好,着实少见。 刘备认为自己发现了真相。 某要不要撮合一番呢? 还得看那小娘子是何出身,若是甄氏嫡女,子初想要纳其为妾,怕是不大可能。 况且,甄氏仍在孝期,此时婚嫁于理不合。 这一刻,刘备对下属的终身大事,可谓是操碎了心。 第四十九章 各显神通 当刘备还在为林朝的终身大事操心的时候,林朝已经开始操心起了林夕的终身大事。 嗯,目标很明确,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弟弟讨一个老婆,最好是甄氏的那位少女。 接下来攻打汉昌的时候,想办法让林夕立点功劳,再趁机请刘备去甄氏提亲,等那少女出孝之后,双方的年龄也差不多了,正好可以成亲。 也好为林家开枝散叶,传承香火。 至于林夕同不同意…… 管他呢! 反正长兄如父,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能有机会享受到特权的时候,林朝的屁股歪得不行。 那么,关键来了。 汉昌城怎么打,荀谌,田丰划出的道道怎么接,这两个问题,最后都汇聚到了一个人身上,那就是被关押的张纯军将领,张理。 林朝一直思索到深夜,也只想到了一个可行之法。 第二日一大早,林朝来到了看押张理的地方。 不出意料,荀谌早就等候在此。 “荀先生昨日之言,可不是君子所为。” 林朝拱手笑道。 言语之间,有些不满荀谌昨天怂恿刘备的做法。 “子初兄说笑了,当初你上书刘使君之时,不也是同样行径。” 荀谌是在告诉林朝,他很不爽,不是不爽林朝当初的行为,而是不爽林朝的双标。 你林子初一声不吭,就把我掳了过来,现在我用同样的方法,你也不能不接受,大家各凭手段而已。 林朝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荀谌的说法。 “既如此,元皓现在何处?” “元皓兄不屑此等谋人小道。” 荀谌摊手笑道,这句话等于告诉林朝,田丰也要和你林朝比划比划,但是他用其他方法。 这俩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林朝都想对荀谌破口大骂,但脸上还得保持着微笑。 “既如此,荀先生先请!” 林朝一抬手,对着看押张理的地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不是要比试吗,还把比试的目标定下,且去试试你的手段吧。 荀谌一拱手,满脸自信笑道:“承蒙子初兄谦让,那某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也不等林朝答话,径直走了进去。 林朝也很有耐心的在外等待着,直到一个时辰后,荀谌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面带微笑,气质从容不迫,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荀先生,如何?”林朝笑着问道。 “这天下哪有必成之计,某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闻言,林朝忽然想到了一句话,马上高深莫测起来,嘴角上扬,作战术后仰姿态。 “友若此言差矣,某以为,为将者而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好家伙,这一通吹嘘,纵然是辩才过人的荀谌,也差点绷不住了。 良久,他面色奇怪的问林朝:“子初兄,此话谁跟你说的?” “这你莫管,某只问你,此言如何?” 荀谌摇了摇头道:“某不信。” “为何不信?” 林朝装逼失败,大惑不解。 “行军之道本就千变万化,战场上敌我双方亦是波谲云诡。是以,水无常形,兵无长胜。用兵之道,贵深不贵长。专精一道者,可为将才,若要全部精通,敢问子初兄天年几何?” 荀谌的意思很明显,这么多学问,精通每一种都耗费时日巨大,要想全部学会并且精通,你得长生不老才行。 简单来说就一句话,会的太多,反而太假。 好吧,林朝明白荀谌说得是对的,但装逼失败的感觉还是很不爽。 于是懒得理荀谌,径直向看押张理的地方走去。 刚才一个时辰内,荀谌跟张理说些什么,林朝猜不到,但这并不妨碍林朝实施自己的计划。 这个方法很是简单粗暴,林朝直接让人把张理绑住,蒙上眼睛,强行带了出去。 张理的大脑已经不够用了,刚才那位先生说的话已经够吓人了,没想到这位先生更加粗暴,也不知道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刘玄德麾下果然没有正常人! 张理在士兵的扭送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然后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低洼的水坑中,坑中积水日久,蚊虫滋生。 纵然被蒙住双眼,张纯也能听到耳边蚊虫的嗡嗡声。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煎熬,蚊虫疯狂叮咬着张理,他却因被捆绑着而无法驱赶。 浑身痛痒难忍,张理忍不住大声呼喊,却没有人搭理他。 “某早就说愿降,你们为何还要如此对我!” “真要杀我,还不如给某一个痛快,又何必如此折磨我!” 只是任由张理如何挣扎,哭喊,都无济于事,蚊虫依旧在他身上疯狂的叮咬,若他双手没被绑住,此刻怕是已经把皮肉都抓烂了。 就这样,张理一直被泡到了晚上,士兵才将他扭送了回去。 第二日,继续…… 直到第五日的时候,张理再也受不了如此折磨了,此时他浑身没一块好的地方。 更严重的是,他发起了高烧,时冷时热,浑身酸痛无力,犹如将死之人一般。 张理明白,自己可能是得了瘟疫,活不了多久了。 再联想到这几日,林朝一直把自己丢进水坑里,任由蚊虫叮咬,瞬间遍体生寒。 这厮好生恶毒,居然故意让我得此瘟疫,只为让我死得更痛苦一些!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朝又来了,看了一眼张理的症状,随后一挥手。 随行的两个士兵,二话不说就架起了张理,往他嘴里灌一种翠绿色的汁水…… …… 汉昌城前。 随着林朝,荀谌行动起来的同时,田丰也在赵云的保护下,来到了距离汉昌城不远的地方。 远远的望了城墙一眼后,田丰便摇了摇头,随后下令一众人勘察地形。 这几天赵云可一直没闲着,他接替了张飞的职务后,便一直在进行着一项重要的工作,清野。 就是将汉昌城外方圆数十里的地方,全部摸个干净,确保刘备攻城时,不会有任何敌军从后方袭来。 经过这几日下来,赵云对周围的地形可谓非常之熟悉,田丰说出了要求后,赵云很快就带着他找到了地方。 田丰经过仔细观察,又从地上亲手抓了一把泥土,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子初,友若,此次某便让你们知晓,小道终究只是小道,焉能与大道相提并论! 第五十章 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 张毅近来很是烦躁,时常一个人登上汉昌城头,默默眺望远方,目光中满含忧虑。 族兄张纯北上幽州时,给他留下了一万人马,命他好好守住汉昌。一旦有朝廷官兵攻城,只需死守即可。 无奈,张毅只能听命。 当初张纯造反时,张毅表示反对,但他人微言轻,压根没人搭理他。 等到张纯成势,他再想反对也没用了,只得被裹挟着加入了张纯。 从公然举兵对抗朝廷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况且,他一家妻儿老小的性命,还都在张纯手中。 所以,被留下断后之时,他就想过如何自保,并且付诸了行动。 就是派弟弟张理去攻占无极,新市,只要这三县在自己手中,就算朝廷大军来到,也能坚守些时日。 不得不说,他的目光很是独到,出手也够果决。 但,刘备来得还是太快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弟弟张理战败的消息,已然随着溃散的士兵传了回来。 张毅明白,自己已经失了先机,接下来只能坚守汉昌城,同时派人将此地的军情上报张纯。 林朝三人在谋划汉昌的时候,也没忘了时不时放归一些俘虏,散布一些流言。 其目的,自然是震慑汉昌城中的敌军。 这一招也起了些效果,汉昌城中流言四起,叛军人心惶惶,好像朝廷大军明天就能攻入城池一样。 张毅只得派人镇压散播流言之人,同时心中也担心弟弟张理的安危,还得时不时亲自登上城墙,鼓舞士气。 相比之下,刘备过得快意多了。 林朝让他多等几日,他就一边操练士兵,一边满城去蹭吃蹭喝。当然,去得次数最多的,还是甄家。 自从那日见林朝与甄氏少女有所交集之后,刘备便认定林朝喜欢年岁小的女子,满腹心思想把这个媒给保下来。 而且林朝父母双亡,作为上官,刘备认自认有义务解决林朝的终身大事。 可惜自己没有妹妹什么的,不然倒是可以嫁给子初,用以笼络其心。 在甄氏旁敲侧击多日,刘备总算打听出了那少女的情况。 此女名曰甄姜,虽是甄氏长女,却非嫡出,而是甄逸一个侍妾所生。但那侍妾早亡,甄逸便把甄姜交给正妻张氏抚养,此时年方十五,还未及笄。 知道了这些后,刘备每次去甄氏做客,总会时不时向甄俨暗示自己的意图。 暗示的次数多了,甄俨就叫来了弟弟甄尧,两人一起商议此事。 “兄长,刘玄德是要替他麾下的林子初提亲,而且还是纳我甄氏女为妾?愚弟以为,此事不妥。” 甄尧少年心性,一听自家妹妹要做妾,立刻表示反对。 甄氏虽早已没落,但却是天下一等一豪富的大商,家中女子又岂能为妾! 若被刘玄德纳为妾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他麾下之人。 林子初是谁? 甄尧表示自己从没听说过。 “三弟,岂可直呼刘叔父名号!” 甄俨皱眉,纠正了甄尧对刘备的称呼,这才继续开口说道:“至于那林子初,为兄也打探过,此人是刘叔父麾下除两位结义兄弟外,最信任之人,不然叔父也不会代为提亲。” “纵然如此,我甄氏女也不可能为妾!” 甄尧依旧表示反对。 相比于甄尧的急躁,年不满二十的甄俨却异常稳重。 “此言有理,但若直接拒绝,恐怕于刘叔父面上不好看。”甄俨轻声叹息道,“眼下时局动荡,天下恐重蹈昔年王莽之祸。若乱世真的到来,我甄氏也要趁早寻一安身立命之处。” 甄尧明白了兄长的意思,不禁开口问道:“兄长,您这般看好刘玄德叔父?” “刘叔父非常人也,且麾下能人极多,乱世之中必能称雄一方。此次征讨叛贼若是成功,朝廷必然许以高官厚禄。届时我甄氏再想攀附,为时已晚……” 时代经商的甄氏,岂能不明白奇货可居的道理。 等刘玄德飞黄腾达后,认不认得你是谁还两说呢。 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 “那兄长打算将哪位妹妹嫁给那林子初?”甄尧继续开口问道,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决然反对。 涉及到家族存亡的大事,莫说一个妹妹,就算是他自己,也可以随时牺牲出去。 “此事不急,不急……”甄俨却淡然一笑,“刘叔父现在还未得势,我甄氏也还算有些分量,这笔买卖还是要讨价还价一番。” 甄俨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林朝要纳我甄氏女,可以,但你刘备最好也能同时纳一个。 刘备和林朝同时娶了一家的女子,不仅能把甄氏死死跟刘备绑在一起,更能让林朝和刘备的关系更进一步。 若刘备真的这么在乎林朝,绝对不会拒绝这种美事。 此计,可谓是一箭双雕。 他的想法虽好,但接下来的几日,刘备一反常态,居然没有再来甄家蹭吃蹭喝。 皆因林朝告诉刘备,谋划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就可以进攻汉昌了。 刘备闻言,当即派人给新市的关羽下令,双方一同出城,势要一战拿下汉昌。 可偏偏这个时候,刘备麾下文武只剩下了林朝,荀谌两人,其他人全都不在。 “子初,他们人呢?” 刘备望着空空如也的衙署,不由得愣住了。 怎么麾下人都跑光了,这仗还怎么打! 幸好林朝及时出言解释道:“玄德公勿虑,元皓,翼德,子龙,子煦,都被朝调去谋划攻打汉昌去了,玄德公只需进兵即可。” “原来如此。” 刘备这才点了点头,下令进军与关羽会合。 …… 城外,林夕面色冰冷的看着张理,开口道:“该如何做,你可明白?” 张理回想起这些日子受到的折磨,连忙抱拳应道:“小人明白,绝不会让林先生失望。” 说到‘林先生’三个字的时候,张理强忍心中惊恐,却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这些日子,他先是被林朝扔进泥潭中,经蚊虫叮咬得了瘟疫。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谁知被灌了几碗翠绿的汁液后,竟然奇迹般的痊愈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林朝又把他扔进了泥坑,又得了瘟疫…… 这次张理明白了,瘟疫,就是那位林先生让自己乖乖听话的手段,只要自己敢不按着他说的去做,必然会死于瘟疫。 小命捏在别人手中,张理哪敢不听话。 “既然明白,那就是出发吧,如何骗开城门,不用我教你了吧。”林夕开口说道。 “遵命,遵命,小人这就去!” 第五十一章 至亲与背叛 刘备率军出城,不过半日功夫,便望见了关羽率领的军队。 两军兵合一处,仍旧是关羽做前锋,刘备率领中军押后。 只不过这次,关羽前面还有近千人的部队,正是投降的张理所部,此刻由投降的黑山贼头目刘石率领。 一旦打起攻城战来,这一千降卒就是率先上前的炮灰。 战争就是这样,降卒只有这等待遇。 若他们能从这场攻城战中侥幸存活下来,才会被刘备军士卒接纳,成为自己人。 “子初,计将安出?” 眼看汉昌城遥遥在望,刘备不禁开口问道。 林朝笑道:“玄德公且放缓行军速度,朝已做好了准备,只等那张理打开城门,便令云长冲杀进去,此城便可拿下。” 闻言,刘备微微点头。 若真的冲入城中进行巷战,以张纯强征而来的青壮,战力自然比不得刘备的军队。 只是,那张理凭什么为我刘玄德打开城门? “子初,有把握吗?”刘备低声道,“若无把握,直接攻城就是,这十多日,某已命人造作云梯数十架,拿下此城问题不大。” 听到刘备的话,林朝与荀谌对视一眼,然后笑道:“无妨,朝之计若不成,再攻城不迟。” 刘备又点了点头,下令全军放缓了行军速度。 就在这时,只见张理率领数百人从旁飞速越过。这只队伍看上去精疲力尽,士卒衣衫褴褛,一看就是不知逃窜多久的败兵。 但是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这些衣衫褴褛的士卒,却个个面色平静,毫无慌乱之相。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白面大汉,手中握着一杆长矛,正是刚刚结束禁足的张飞! 见此,荀谌露出一丝笑容。 这数百士卒,便是他的手笔。 他善于把握人心,却从来不轻易相信人心。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对张理明言,让他以败逃的名义去骗开城门。然后又派数百精锐假扮张理部下,随他一起前去。 张理一旦有异动,张飞可以直接将其斩杀。 荀谌料定,一个无耻无信,却又无比惜命之人,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开城门以求活命。 至于打开城门之后,张理是死是活,是战是逃,都不重要了。 只要张飞能暂时顶住压力,后方的援军便能源源不断的涌入城中,与张毅来一场巷战。 此法简单粗暴,但效果却立竿见影,且无破解之法。 对其他人未必有用,对张理这种人简直太合适了。 林子初,此番我却要胜你一筹了。 荀谌面带得意之色,心中想道。 相比之下,林朝不知他的谋划,但对自己的计划同样自信。 因为张理的小命就在他林朝的手中,由不得他不听话。 若这次突袭不成,张理也会找机会打开城门,只要他不想死。 毕竟普天之下,现在能治疗疟疾瘟疫者,只有林朝一人而已。 张理走后片刻,就见林夕率军在后面跟着。 两方不紧不慢,保持的距离恰到好处。 而刘备的大军,依旧在后面缓缓行进,与张理和林夕保持了较远的距离。 张理一路狂奔而去,区区数里,转瞬即到。 汉昌城墙上,士兵见到有一伙人接近城池,全都紧张起来,弓弩手自发地瞄准了城下的张理等数百人,只等命令下来就放箭。 “有汉军在追某,尔等速速打开城门,让某进去!” 张理见城上蓄势待发,急忙大喊道。 他这一喊,城墙上立即有士兵认出了他。 “是二将军,二将军回来了,快将弓箭收起来,莫要误伤了二将军!” 城上一个屯长赶紧呵斥道,弓弩手闻言,急忙放缓了准备射出去的弓箭。 “身后有汉军追赶,你等为何还不打开城门放我进去!”张理故作焦急的大声喊道。 那屯长闻言,向张理后方看去,果然见到有一支千人左右的队伍,向着汉昌城急行而来,目标应是张理不错。 “二将军,非是卑职不愿放你进城,只是没有将军将令,谁也不敢打开城门,不然便是死罪。” 屯长探出头,大声喊道。 “吓了你的狗眼,你这小婢养的!”张理大骂道,“你不肯开门,那某便战死在城下,看你如何向我兄长交代!” 张理一贯飞扬跋扈,此时正是本色出演,把那屯长吓得不轻,生怕事后被张理报复。 “二将军息怒!”屯长在城墙上抱拳道,“卑职这便去禀报将军,二将军以为如何?” “小婢养的,还不赶紧去!”张理怒骂道,“若某少了一根汗毛,你担待的起吗!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眼看张理身后的汉军越来越近,那屯长不敢耽搁,急忙跑去禀报张毅去了。 张毅这两日一直心神不宁,昨夜也睡得很晚,那屯长跌跌撞撞闯进来的时候,张毅正伏在桌案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将军,将军!” 一想到张理可能有性命之危,屯长顾不上其他,急忙叫醒了张毅。 “何事?” 张毅睡的正香,却被人吵醒,心情自然不会很好,面带不悦的看着那屯长。 “将军,二将军回来了。” “什么,吾弟回来了!” 此言一出,张毅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猛地站了起来,面露喜色。 “他现在何处,即刻唤他来见某。” “这……”屯长抱拳道,“二将军被汉军击败,此刻带着几百个残兵在城外,身后还有汉军追击。只因未有将军将令,卑职不敢放他进来。” “糊涂,糊涂!”张毅怒声道,“你不给他开门,难道还怀疑他会引汉军入城不成!二弟与某一奶同胞,为血肉至亲,他断然不会背叛我!” 说罢,张毅也不理那屯长,甚至连战甲都来不及穿,出府直奔城墙而去。 …… 汉昌城北门。 田丰低头望着挖出的洞口,虽然大小只能容一人通过,但已经足够。 “子龙,你勇武过人,此番入城,须得你亲自出手。”田丰开口说道。 赵云抱拳,面色平静道:“谨遵田主簿之令!” “此番若能拿下这汉昌城,子龙当居首功,某定在玄德公面前为你表功。” 赵云笑了笑,声音平静道:“玄德公乃宽仁明主,又对云兄长有活命之恩。云虽万死,不能报答万一,何谈功劳!” 感受着赵云话里的真诚,就算是田丰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子龙真忠义之士也! 不像某林姓之人,道德败坏,无耻之尤。 “好,片刻某亲自率军攻城。号角起时,子龙便从此道潜入城中!” “唯!” 赵云应道。 第五十二章 夺门 城墙下,张飞已经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张理。 临行前荀谌交代过,在骗开城门之前,但凡张理敢有异动,立即斩杀。 至于开城门后,张飞须以雷霆手段斩杀守城门的敌军,拖延到刘备大军到来,就算大功一件。 张理深知身后这白脸汉子的厉害,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等城中守将张毅登上城墙,见下面果然是自己弟弟,顿时大喜。 “二弟!”张毅大声喊道。 “兄长,闲话少叙。请速速打开城门,晚了怕是来不及了!”张理同样大声回道。 此时,林夕率领的人马已近在眼前,只需一炷香的功夫必能到达城门下。 张毅见情势危急,赶忙命部下打开城门。 巨大的城门吱呀作响,缓缓被打开的这一刻,张飞心中的狂喜溢于言表,几乎快要控制不住。 “荀先生果然神机妙算,此番头功是俺老张的了!” 远处,林夕见到这一幕,也是异常兴奋。 “兄长之计成矣!弟兄们,加快速度,拿下城门,主公重重有赏。” 他们高兴,城上的张毅更加高兴。 自张理战败的消息传来后,他每日无不为兄弟的安危担忧。今日见张理归来,张毅心中一块巨石算是彻底放下了。 他们兄弟俩父母早亡,全靠张毅将张理养大。在他心中,自己弟弟虽不成器,却是他唯一的亲人,无比的在乎。 片刻之间,城门已完全打开。 张飞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正要大喝一声,率众夺了城门,却不想异变突生。 “报!” 一个士兵匆忙飞奔过来,拜倒在张毅面前,大声道:“将军,城北不知从何冒出一股汉军,正在强攻北门!” 闻言,张毅大惊,急忙问道:“攻城汉军有多少,我军损伤如何?” 北门背靠泒水,城墙也并未修缮,又因身后诸县都已被张纯军占领,所以张毅并未在北门的城防上下功夫。 自十多日前听闻刘备率军攻来,张毅便将大部分兵马聚集到南门,以应对汉军的攻势。 可谁曾想到,那刘玄德会舍近求远,从北门进攻。 “敌军旌旗招展,城下尘土飞扬,声势浩大,不知有多少人马。但攻势甚猛,我军将士拼死才杀退进攻。” 闻言,张毅这才松了口气,开口说道:“传我将令,抽调两千士卒赶往北门,增援城防!但有消息,速来报与我知。” 事实上,田丰的进攻看起来吓人,但只为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而已。如刚才那样强的攻势,并没有能力发动多次,张毅就算不派增援,北门也能抗住。 “唯!” 传令兵应声而去。 …… 汉昌城北门,不远处有一排低矮的民居。 因张纯军占城时曾大索全城,强征青壮,导致城中百姓人心离散,十室九空。 在一处无人居住的院落中,地面下忽然传来一阵动静,随即盖在地面上的伏草被撑开。 赵云身着甲胄,一跃而出,随即目光扫过四周,见空无一人后,这才开始接应地道中爬上来的士兵。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赵云率领的五百精锐鱼贯而出,于院中全部集结,并未掉队一人。 “诸位!”赵云长枪指天,大喝道,“且随某杀入城楼,夺了城门!” “唯!” 五百精锐齐声应道。 言罢,赵云率军急行而出,直奔北门而去。 毕竟深入城内,速度越慢,越是危险。 可一路行进下来,赵云等人居然无人在意。 原来早在田丰攻城之时,平日里维持秩序的士兵全部涌上城楼放手,此刻城中压根找不出几个敌军士兵。 直到接近北门不远处,赵云等人彻底暴露在了张纯军的眼皮子低下。 可,依旧无人在意,甚至大多面露喜色。 北门早就派人向张毅求援,此刻他们还以为,赵云所部是张毅派来的援军精锐。 赵云虽大惑不解,但眼下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一直行到城门前,甚至还有士兵开口笑道:“将军果然派人来增援了!” “不错,看他们人数不多,但个个魁梧雄壮,应该是将军麾下的精锐,也许是亲兵也说不定。”另一个士卒附和道。 “吴老二你少吹大气,将军亲兵是保护将军安危的,怎么可能派来增援我们。” 又一个士卒满脸不屑的反驳道。 话音刚落,眼前的赵云忽然动了。 只见他手中长枪一扫,三个士卒喉间便出现了一道血痕,下一刻,血喷如柱。 赵云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三个士卒根本做不出反应, 快到别人根本看不清他出手的速度! 三个士卒拼命捂住喉咙,另一只手指着赵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因咽喉被切断,纵然再如何努力,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片刻后气绝身亡。 “杀!” 赵云一马当先,带着麾下士卒冲了上去。 再看张纯军守城士兵。有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取走了性命。 他们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将军增派的援军会对自己下手。 有备击无心,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城门下的数百守卫就被赵云击破,随即命麾下打开城门,迎田丰入城。 城楼上的士兵此时才堪堪反应过来,急忙向城下增援,但可惜为时已晚,城门已经被打开。 且城门内通道狭小,兵力再多也无用。 有赵云横枪阻拦,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时城外的田丰已是强弩之末,士气低落。 子龙若是还打不开城门,就只能暂且收兵了。 田丰心中想着,自开战初时,他的目光就一直盯着城门。 但下一刻,城门缓缓打开,其内,赵云正率军与地方血战,敌军想夺回城门,短时间内是万万不可能的。 “子龙果然勇猛,吾之计成矣!” 田丰大喜过望,猛地站了起来,拔出腰间佩剑,大声道:“众将士听令,杀入城去!” 随着田丰一声令下,正在强攻城池的士兵这才注意到城门大开,全都嗷嗷叫地冲了进去。 田丰深知此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把自己的亲兵都派了出去,帮助赵云抢夺城防,身边只留十多个护卫。 “子初,友若,此次赌斗,某先拔头筹了。” 第五十三章 抄后路的田丰 南门城下。 张毅刚刚向北门派出增援,张飞便一把扯去了自己的伪装。 长矛刺出,迅如闪电一般,给他面前的敌军来了一发透明窟窿,且攻势未减,顺便连同此人身后的士兵也一起刺入,把两人穿成一串。 拔出长矛,张飞大笑一声:“兄弟们,随某杀光这些贼子!” 原本属于张理的溃军,此刻褪去伪装,重新变回刘备的精锐,与城门前的敌军战成一团。 张毅大惊,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喊道:“快,快到城下歼灭这只贼军!只是不要伤了某二弟,他为贼军所迫,也是迫不得已。” 张毅的优柔寡断,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正如赵云夺门一般,城门通道内,根本容不下多人同时进入,这导致张毅派出再多的士兵也没用,因为能同时进去的,也就那么几人而已。 “放箭,放箭!” 自张理骗开城门的那一瞬间,林夕就加快了速度,此刻已距离城墙不过百丈而已。 若他和张飞回合后,张毅再想要夺回城门就不可能了。所以这才下令放箭,用以阻拦林夕前进。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上箭如雨下。林夕只能举盾抵挡,冒着箭雨继续向城门冲去。 远处率领着大军的刘备,也远远望见了这一幕。 “子初神机妙算,城门果然开了!” 刘备大喜过望,急令前方的关羽加速行军,势必要在张飞败退之前赶到城下,又传令中军也一起压上去。 现在也顾不得什么战法,地势,有没有埋伏了。 就一个字,莽! 刘备明白,只要大军突入城中,这汉昌城就算是打下来了。 张飞与守城士兵战成一团,林夕冒着箭雨加速行军,关羽在后面疾驰而来,赵云在北门杀得敌军胆寒…… 整个汉昌城乱作一团,唯有一个人不知该去往何方,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此人便是张理。 张毅军不敢伤他,刘备军懒得理他。 兄长,别怪我骗开城门,我也只是想活命而已。 张理心中揣测,这次骗开城门立了大功,那位林先生应该会为自己治疗身上的瘟疫吧。 只是一想到林朝的手段,张理心中还是惊惧万分。 不,这样还不保险! 万一那林子初对自己用完就弃,纵然不杀自己,可有瘟疫缠身,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汉军将军刘备颇为仁义,怎么手下的林先生,荀先生这两个书生行事却如此狠辣,丝毫不给人留有余地? 不如趁机立功投奔那刘玄德,届时让他命令林朝为自己治疗瘟疫,他林朝必然不敢不从。 可是,眼下城门已破,何处还有唾手可得的功劳? 思索片刻后,张理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随即向城楼上跑去。 此时,林夕已经率军赶到,与张飞兵合一处,奋力攻杀,只求突入城中。 张飞手中丈八蛇矛舞得飞起,连杀数人后,这才看见林夕,大声哂笑道:“小娃娃,你来晚了,首功已经是俺老张的了!” “哼,就凭你手下五百人,某若不来救你,休说首功,你便是性命也保不住。” 林夕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 同时心中也很疑惑,明明是兄长给自己安排好的首功,怎么变成了这家伙的了。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嘲讽了张飞几句后,林夕也持枪开始杀敌。 真正的阵前拼杀,林夕这还是第一次。但这两个月以来,他一直待在军营,耳闻目睹,又有关羽从旁教导,所以并不慌乱。 “小娃娃好大的口气,就算你不来,某也能突入城中!” 张飞是谁,打仗也许输过,但斗嘴可从没输过,闻言不服气的大叫道。 林夕却再懒得搭理他,一心杀敌,只求早些破城。 城楼上张毅见林夕之后,又有刘备的大军袭来,马上坐不住了。 此刻哪还顾得上城防,若不将城门中的汉军驱逐出去,等后面的大军到了,便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张毅带着亲兵急忙下了城楼,却正好看见张理。 “兄长!”张理跑了过来,跪在张毅身前,“兄长,此次破门是我的错,但汉军以性命相要挟,我不得以从之!” 看着跪在身前的弟弟,张毅沉默了,片刻后,伸手将张理拉了起来。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若还认我这个兄长,便随我奋力杀敌。若汉军占了此城,你我兄弟二人,皆死无葬身之地!” 丢了汉昌,到时就算刘备不杀他们,张纯也不会放过他们。 “唯!” 张理马上应道,跟着张毅一同与城门通道中的张飞,林夕作战。 但张飞何等勇猛,又有林夕在旁协助,张毅虽然兵多,但短时间内想夺回城门的控制权,简直痴心妄想。 双方激战半个多时辰后,关羽的精锐终于赶到了。 他的到来,也代表着战局进入了尾声。 张毅,再也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玄德公,大事定矣!” 荀谌看着眼前这一幕,开口笑道。 “不错,此番多亏了子初,若不是他使张理赚开城门,这一仗指不定要打多久。”刘备称赞道。 闻言,荀谌也很配合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向刘备解释自己的功劳。 他要的是跟林朝比试一番,至于战功,这一次就让给他林子初又有何妨。 “友若,如何?” 眼下城门以破,林朝问得,当然是两人之间的胜负。 此次林朝完全控制了张理,而荀谌则是简单粗暴,以性命要挟,让张理不得不骗开城门。 两人的出发点完全一致,都是算计人心,只是荀谌的计谋展现出了效果。而林朝的,没能完全展示出来,跟荀谌一比,难免黯然失色。 “子初,平局如何?”荀谌轻笑道。 他自认胜了林朝,心中念头通达,便想着给林朝留个面子。 毕竟谁胜谁负,双方心中自有定论。 “也好。” 林朝点了点头,也不解释自己的谋划。 但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士兵传报。 “主公,田主簿已攻破北门,请主公速去增援!” “什么!” 闻言,林朝和荀谌全都大惊失色。 自己这边刚刚破门不久,田丰那边的消息就到了。 再算算此人从北门到这里所需的时间…… 林朝与荀谌对视一眼,双方得出了一个结论。 田丰,才是最快攻破城门的那个! 两人斗得酣畅,却被田丰抄了后路…… 第五十四章 背刺 “什么,元皓攻破了北门?”刘备大惊道。 说实话,对于林朝的谋划,刘备虽不知情,但眼下来看,效果确实甚佳。 可谁能想到,一直没出现的田丰,居然如此轻易的攻破了北门。 刘备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将领都在城门下厮杀,能领兵的,只有护卫在林朝身边的典韦一人。 “典韦,命你领两千兵士,前去北门驰援元皓!” 闻言,典韦大喜,抱拳应道:“唯!” 见其他人都在奋力杀敌,典韦早就技痒难耐,只是碍于自己的职责是护卫林朝,外加主公没有下令,他也不好擅自行动。 南门城下,刘备大军逐渐靠近。而城门通道中的厮杀,也达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通道本就狭小,关羽,张飞,林夕三人并排而战,身前无一合之敌,战阵逐渐往城内推移。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人,能挡住三人并排而战! 厮杀了许久,却见三人越战越勇,张毅军士气持续低落,任凭他如何激励,也不起任何作用。 当关羽一刀挥出,砍翻通道中最后一个敌军士卒的时候,林夕趁机冲出城门通道,张飞动作也丝毫不慢,大步迈出向城门通道外,前行了数步。 这一下,三人身后的士兵得以涌出城门通道,离开了这个狭小的地方,与敌军展开了真正的巷战。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张毅兵败已成定局,再无可挽回的余地。 张纯军麾下大多是强征入伍的士卒,战力本就比不得刘备军,外加巷战不像是阵地战,打起来杂乱无章,能依靠的只是士卒的士气和勇猛。 两方一经接触,张毅麾下死伤惨重,甚至有大批士兵开始溃逃。 “兄长,大势已去,我们逃命去吧!” 乱军中,张理大声喊道。 “逃命……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张毅满脸绝望道,“我们的妻儿全在弥天将军手中,这时候逃了,他们岂不是要全都命丧黄泉。” 这才半天啊! 一万人马,居然只守住了半天时间! 张毅的心都在滴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备军越杀越近,无力回天。 半日破城,足以刷新这个时代的攻城速度记录。 “兄长,赶紧走吧!留得性命在,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张理眼看关羽就要杀过来了,急忙劝道。 你想死无所谓,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啊! 但张毅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气力,依旧不为所动,看得张理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卒冲到张毅身前,喊道:“将军,不好了,北门已被敌军攻破了!” 一重打击还没结束,另一重打击又到了。 但是双重打击之下,张毅好像又恢复了一些神智。 “北城也被攻破了?”张毅神情动容,开口道,“走,二弟,我们赶紧走,现在走还来得及!” 张毅说罢,急忙翻身上马,带着张理和一众亲兵直奔西门而走。 他们走得倒也顺利,混战中关羽等人也没注意到他们。 等鏖战的士兵发现主将潜逃后,全都毫无战意,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投降的士兵全部被收缴了武器,围在了一团。 张飞冲了过来,对刘备大笑道:“兄长,汉昌城已破,某特来请兄长入城!” 闻言,刘备大喜过望,纵马入城。身后跟着林朝,荀谌,简雍等人。 直到这一刻,刘备这个汉昌令才算是名副其实,彻底有了一块自己的地盘。 另一边,在典韦的增援下,赵云也一举攻破了北门,迎田丰入城,与刘备在城中会合。 城中,刘备望着关羽张飞赵云等浑身带血的武将,又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林朝,田丰,荀谌等文臣,胸中豪气油然而生。 不知不觉间,自己麾下已经人才济济,未来,大事可期! “想我自征讨黄巾以来,奋力东拼西杀,时至今日,才终于有了一处立身之地,全赖诸位相鼎力相助!” “某在此立誓,有生之年,愿与诸位共享荣辱,共建功业!” 人生得意之际,刘备大声道出了自己的宣言,目光中满是真诚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大受感动,以关羽为首的武将马上顿首行礼。 “愿为主公效死!” “愿为主公效死!” 这边,以林朝为首的文士也全都拱手参拜。 听着此起彼伏的效忠声,刘备大笑道:“传某令,自今日起,大宴三日,以慰军心!” “唯!” 众人欣然领命。 随后,刘备左手拉着林朝,右手拉着关羽,一同进入了衙署。 在众人的注视下,刘备坐上了县令的位置,麾下文武全都依次排坐。 …… 城外,张毅率领着亲兵一路狂奔而逃。 起初麾下还有近百人,可这一路下来,身后的亲兵越来越少,逃至城外数十里后,身后只剩三四人还在跟随着。 眼见离汉昌城远了些,刘备大军一时间也追不上,张毅这才放缓了速度,好让胯下战马有喘息的机会。 “唉!” 回头望了望远处的汉昌城,张毅心中无比沮丧。 “二弟,眼下丢了汉昌城,你我兄弟何去何从?” 张毅问了一句,也没指望张理能有什么有用的回答,便继续自语道:“张纯虽自号弥天将军,其人却心胸狭隘,此番定然拿你我家中妻儿泄愤。是我对不住他们啊!” 听自家兄长这一通感慨,张理非但没有情绪低落,反而笑了。 “兄长,弟倒是有一计,或许可保无虞。” 闻言,张毅顿时有些好奇,问道:“我等沦落至此,还有何计,直说了吧。” “兄长且附耳过来。” 张毅不疑有他,靠近了弟弟张理,并把耳朵侧了过去。 可,迎接他的并不是张理的计策,而是明晃晃的刀刃。 张理趁张毅没有防备,持刀便刺,一击得手,刀身入腹,刀尖已从张毅背后显露出来。 这一刀,直接将张毅贯穿! “你……你为何……” 张毅满脸的不可置信,用最后的力气指着张理。 他万万想不到,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在山穷水尽时,再度背叛了他,甚至还要取他的性命。 “兄长,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张理面目狰狞道:“我受刘玄德命令骗开城门,这下又有你的人头为功劳,刘玄德面前,保全性命不成问题!” “兄长,你一向对我疼爱有加,此番用你性命保全小弟,想来你也是心甘情愿。” 再看张毅,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腹部血流不止,眼神无比绝望。 张理将刀抽了出来,反手又是一刀,砍下张毅脑袋,将其装入口袋。 旁边虽有三四个张毅的亲兵,却全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住了,也不敢与张理拼命,只得看着他调转马头,直奔汉昌而去。 随着他一路狂奔,口袋中张毅的头颅还在不停的滴血,宛若无声的控诉…… 第五十五章 只要有钱,大汉的官随便你选 汉昌城虽然拿下来了,但有些工作才刚刚开始。 刘备军又不是流寇反贼,自然不能如蝗虫过境一般。每攻下一城,虽不需大力发展,但善后工作还是要做足。 被张纯劫掠过的百姓要安抚,有功的将士要统计上报,俘虏的问题也需要解决,从贼之人也要被清算。 所以刘备麾下的文臣武将,一时间都忙得不可开交。 张纯北上渔阳时,在汉昌城内留了一万士兵。这就代表后面的卢奴,安喜,上曲阳等县并无重兵布防。 可以从容处理完汉昌城内的事物,再率军北上,诸县唾手可得。 刘备祭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手段——拉拢人心。 入城当晚就大肆设宴,请那些大大小小的世家。 自张纯侵占汉昌以来,有些世家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便闭门不出。 张纯也不傻,知道自己没必要得罪这些人,遂吩咐张毅不得侵扰。 这下刘备接连派人叩开了这些世家的大门,请他们前来赴宴,并在席间安抚他们。 大概意思就是,玄德公来了, 汉昌太平了! 玄德公来了, 青天就有了! 所谓的大宴三日,最终成为了刘备一个人的舞台…… 而林朝作为刘备麾下第一文臣,整个汉昌城内的具体事务,都得由他负责派发。 首当其冲,便是此战中抄后路的田丰,当他面带得色出现在林朝荀谌面前时,林朝毫不客气的将安抚百姓的工作交给了他。 这个工作体量较大,也颇为繁琐,正合适田丰干。 简雍则配合关羽负责俘虏的安置,以及统计有功将士的战功。 荀谌名义上是刘焉的人,林朝不好指派他做事,但这家伙还算识趣,自己担负起了整个汉昌城治安的工作,由张飞,林夕从旁辅助。 这些人都各忙各的去了,衙署中便只剩了林朝一人。 此刻,他面前有一张地图,正是大汉十三州的地图。 “那么,下一步选哪里作为根据地呢?” 林朝望着地图,沉思良久后,才轻声自语道,目光仍死死地盯着地图。 眼下的刘备,也的确到了这一步。 汉昌城已拿下,只需修整数日,便可率军北上,最多两个月的时间,便能拿下整个中山。 到那时候,这一次讨伐张纯的战争,也就进入了尾声,因为再往北就属于幽州地界了。 跨州作战是大忌,动辄会引来朝廷的猜忌,刘焉不敢,也不会让刘备这么做。 饶是如此,收复了整个中山郡,功劳也算不小,届时论功行赏,刘备一个太守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那么,选何处做太守,就成了关键。 按理说太守是朝廷任命的官职,哪能由自己任意选择位置。 但现在是灵帝当朝,这位皇帝这辈子只有三个理想, 搂钱,盖园子,玩女人。 且从今年年初开始,灵帝已经开西邸卖官。 只要你有钱,小至羽林,虎贲,大到关内侯,太守,公卿,甚至三公也不是不能卖! 此时的刘宏,就如同后世的主播一般,只要你肯打赏,想做什么官都能满足你。 那些朝堂上的三公九卿,灵帝每年都要换好几批,还不都是为了钱财。 所以,只要钱给够了,刘备想去哪里当太守都可以。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选哪里呢? 对此,林朝心中曾做过预案。 其一,便是如历史上的刘备一样的路线,先占据汉中,再徐徐图益州。 接下来的二十年内,整个中原大地战火纷飞,无一处安稳之所。 而刘备却可以在益州可以治理民生,积攒实力,笑看天下动荡。最多十年,等袁绍,曹操等人还在混战的时候,刘备便可率军东出,以强大的实力吞并整个天下! 这一条路好是好,但破绽也不小。 但凡有那么一次战术上的失误,不能完全掌握荆州和汉中,刘备就会被卡住咽喉,重蹈历史上的覆辙,东出成为笑谈,只能龟缩自保。 其二,便是身向荆州之地,逐渐统治整个荆州,最终跨江而过,占领整个江东。依旧坐看天下纷争,最终率军北上,统一天下。 江东不像益州有险要地形为依托,却有一道长江天堑,也可以以此为屏障,进可攻,退可守。 这条路和入蜀之路一样,都是避开中原纷乱,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成熟后,一举兼并天下。但弊端也是一样,一招不慎就可能满盘皆为死局。 第三条路,也是林朝设想的最后一条路,去徐州。 徐州四通八达,合适发展,也可以及时了解天下动向,不至于坐失战机。 只是但凡四通之地,必为四战之地。 想在徐州发展壮大,必然要面对周边的威胁,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徐州不可能守得住。 苦思许久,林朝也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或者说在天下争霸这种大事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万全之策。 有长便有短,有得便有失,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摇了摇头,林朝站起身来,出了衙署。 此事不急,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做决定,到时候也需要听从其他人的意见,而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刘备手中。 “监军,您去哪?” 门口把守的典韦见此,开口问道。 林朝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出去走走,你可愿同行?” “那是自然,卑职的职责便是保护监军。”典韦跟了上来,说道,“城池刚被拿下来,眼下城中可不太平。” 林朝点了点头,带着典韦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街道上。 走了没多久,林朝忽然看见林夕在押送几个士兵,且这几人都被捆绑了起来,甚至面有不忿之色。 “发生了何事?”林朝有些好奇,走向前问道。 林夕见是自家兄长,连忙行礼道:“兄长,这几个士卒犯了禁令,某正要对他们施以刑罚,以正军法。” 这几个家伙犯事了? 看他们面有不忿之色,莫非是林夕的处罚太重了不成。 想着,林朝开口问道:“他们所犯何事?都是有功将士,何必用绳索绑起来。” 林朝的本意是想劝告林夕,莫要成为一个酷吏,否则日久必失人心。以后独自领兵出战之时,谁肯为你卖命。 但是一向对林朝极为顺从的林夕,这次却展现出了无比的决绝。 只见他摇了摇头,目光坚定道:“监军,恕属下不敢从命!” 哦,这小子连称呼都正式了起来。 “那你说说,他们所犯何事?” “这几人趁乱在城中劫掠财物,奸淫良家女子,甚至还失手打死了一名百姓。按军法,杀人者鞭两百,奸淫掳掠者鞭一百。” 他这边刚说完,林朝的脸色马上变了! 第五十六章 从今日起,就不是成例了 “杀人者鞭两百,奸淫掳掠者鞭一百!”林朝怒声道,“这是谁定的规矩?” 林朝看着被绑缚的几个士兵,心中涌现前所未有的愤怒,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杀意! 纵然面对真定城中为富不仁的世家,以及无信无义的张理,林朝也只是想着如何利用,而不会有这般浓烈的杀意。 林夕似乎没料到,这件小事会让兄长如此震怒,忙回答道:“此乃军中成例。” 成例? 好个成例! 林朝怒极而笑,说道:“从今日起,就不是成例了!” “兄长……此言何意?” 望着怒火滔天的林朝,林夕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林朝话说完后,整个人也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关于士兵军纪混乱之事,整个汉末都是常态。 大规模的民变,导致大规模的战乱。上位者要打仗,就要用人,这些士兵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升官发财! 每攻下一座城池,不知要耗费多少士兵的性命,侥幸活下来并立下战功的士兵自然需要发泄,而入城抢夺财物便成了常态。 更有甚者,为了能攻破城池,将领在战争前就许诺得胜之后,可以数日不封刀。 何谓不封刀? 正是为抢掠找了一个合法的借口,把原本财物的主人杀了,财物不就成了自己的了吗! 此举,正是以实际利益激励士兵勇猛作战。 而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正如眼下这几个士兵一样,他们打了胜仗,便把汉昌城中的一切都当成了自己的战利品,可以任意掠夺。 这种做法,林朝能够理解。 但,绝不饶恕! 一支满心想着利益,而没有信仰的军队,顺风仗还好,一旦陷入颓势,分崩离析只在片刻间。 再者,那些城中被掳掠者何其无辜! 他们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却被张纯蛮不讲理占据了城池,引来了战乱,祸及了家人。 好不容易等到刘备军攻下了城池,可等待他们的,却是这几个士卒的奸淫掳掠! 这些人身处乱世,该是何等绝望! 再看这几个罪大恶极之人,他们出身底层,为何能对同样出身的百姓如此残忍! 人性之恶,在此刻展露无遗! 不过没关系,他们管不住自己的行为,林朝来帮他们管束。 荀子曰:人性本恶,所以要用仁义匡正其心,礼法匡正其行。 林朝便是准备立一新规,约束这些士兵的行为! 所谓成例,是时候推翻重来了! 这些无辜百姓含冤受屈,从而对未来充满了绝望。 这是林朝无法容忍的,决不能坐视不理! 思索片刻后,林朝开口道:“子煦,去将苦主招来,再尽可能多引些百姓前来,同时请荀先生与翼德将城中负责吏治的士兵县衙前待命。今日,某便改一改这旧法成例!” 林夕虽不知兄长打得什么主意,但看到林朝严肃的神色,连忙拱手道: “唯!” 随着林朝一声令下,林夕带人行动了起来。 可引动全城百姓不是小事,而召集城中负责治安的士兵更是大事,导致很多人都被此举吸引了过来。 田丰正在城中安抚百姓,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消息。 “这林子初又准备干什么?” 田丰皱眉自语道,甚至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由于那次被林朝算计的太狠,导致以后林朝每有动作,田丰都忍不住身体一阵抽搐,继而想赶紧了解清楚,生怕林朝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种行为在后世还有一个别名,被迫害妄想症…… 这次也不例外,田丰思索了片刻,发现毫无头绪,于是快步向县衙走去。 可不能慢了,不然怕是要被那林子初恶心死…… 田丰心中想着,脚下步伐更快了。 与他同时出发的,还有荀谌,他的心理跟田丰差不多。再加上他负责城中吏治,生怕林朝借题发挥,玩出什么骚操作针对自己,急忙令张飞召集士兵,自己则先走一步。 同行的,还有汉昌城中数不尽的百姓。他们听闻这个消息后,还以为刘备要宣布什么大事,都急忙赶了过来。 最后,连正在世家中做客的刘备也被惊动了,带着一众世家前来观看。 不过林朝最先见到的,还是苦主。 十多个百姓被林夕带到,林朝抬眼望去,他们全都一脸惊恐,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 其中有五六个少女,眼角泪痕未干,有的躲在父亲身后,有的死死拉住自己丈夫的臂膀,就像是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生怕下一刻噩梦再度降临到自己身上。 唉! 林朝轻叹一声,面带愧疚的走了过去。 随着林朝一步步接近,这些苦主更害怕了,有些女子已经浑身发抖,看向林朝的目光中满是哀求。 但身边满是手持利刃的士兵,他们无处可逃,只能听天由命。 林朝终于走到了这些人面前,他们预想中的祸事并没有降临,反倒看见眼前这个大官正了正衣冠,然后冲着他们一礼到底。 “诸位,是林某对属下约束不利,使你们受苦了!” 这一下,全场寂静! 林夕更是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他深知自己兄长看上去待人随和,却是外柔内刚,孤傲自赏。除了父亲与主公之外,还没见他向谁行过如此大礼。 那十多位苦主更是被吓到了,连忙惶恐摆手道:“先生不必行此大礼,真是愧煞我等……” 到了此时,林夕总算领会了兄长的意思,在旁适时的说道:“莫怕,此番请你们前来,是林监军欲为你等主持公道,你等,尽可言明自己所受之辱。” 一阵哭哭啼啼后,这些人开始向林朝诉说苦楚。 这六名女子,全都被侮辱了清白,抢夺了家中财物。更有甚者,其中一名女子被奸污时,其父起身阻拦,却被士兵推搡倒地,正好磕到了门框上,流血而死。 听完之后,林朝沉默了。 他们刚才诉说的话,犹如杜鹃啼血,让林朝如芒刺背,心中无比难受。 林夕见兄长沉默,遂让他们站在一旁,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当众为他们讨回公道。 林朝军令一下,不过一个多时辰,该到的人都到了。 而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林朝就这么站立在县衙门前,一动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七章 大哥,到底谁才是你兄弟啊! 人到齐后,第一个说话的是张飞,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传遍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子初,唤某何事?搞出如此大的阵仗,莫不是要出战了?” 张飞本来忙着呢,接到林朝军令时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林朝现在的职务比他高,他只能乖乖听令,率众前来听候调遣。 除他之外,田丰,荀谌,甚至是刘备都明白林朝不会无的放矢,都没有开口,只是在旁饶有兴致的围观。 林朝开口道:“些许小事需当众处置,翼德且稍等片刻。” 闻言,张飞本能的想问个清楚,却见林朝脸色并不好看,也只能忍住不问。他走到林夕身旁,同时轻轻推了推林夕。 “小娃娃,子初今日是怎么了?” “等会就知道了。” 林夕此时心情也不美丽,当下没好气回道。 此时,那被绑着的几个始作俑者,已经开始恐惧了起来。 若放在平时,一二百鞭子虽能让他们皮开肉绽,却不会伤及性命。若行刑者恰巧认识的话,甚至只是破层皮而已。 但眼下林监军玩了这么一出,几人本能的感觉一阵不妙。 四下看了看,林朝感觉人到的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冲着众人伸手一礼。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要诸位做个见证。” 林朝面色严肃说道,同时一指被绑着的几个士兵,继续说道,“此六名士卒,在城中奸淫良家女子,又失手打死一人,被某查实,苦主就在此地。” 一指旁边那十多个受害者,林朝道:“杀人者,鞭两百,奸淫掳掠者,鞭一百,此乃军中成例也。” “但,某以为处罚太轻,实难服众,无以安百姓之心!” 林朝口中说话的时候,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自今日起,但凡我军将士,在城中杀人者,抢夺百姓财物者,***女者,皆斩!”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勃然色变,场中一片哗然! 他们望着这位风度翩翩,一身白衣的青年士子,万没想到此人有如此魄力,行事如此果决冷酷。 场中众人也分成了两派,围观百姓面带喜色,而负责治安的士卒有些不以为然,有些则暗怀怨恨。 不仅仅他们,连田丰和荀谌也被吓到了。 这林子初对自家士卒居然这么狠! “监军此令,某以为不妥!”田丰站了出来,开口说道,“此令刑罚过重,必然使士卒离心离德,还望监军收回。” 但是这次,林朝没跟他田丰玩套路,也没玩心眼,只是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不准。” 林朝冷然道:“玄德公命某为监军,某便有权行此令。若要某收回,你尽可请玄德公罢了我这个监军之位。” 见田丰劝告无果,大有要禀报刘备的架势,人群中的刘备也站不住了,急忙蹲了下来,防止别人看到自己,同时把一旁还站着的赵云也拉着一同蹲了下来。 身后跟随的世家见此,也只能跟着蹲在一起。 “子初害我啊,改军令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与我通气,弄得某现在不能露面。”刘备抱怨道,“好在有翼德子煦在旁,就算有士卒作乱,也不至于伤了他。” “这……主公,您同意监军所改之令?” 赵云吃惊道,心中更羡慕刘备对林朝的信任。 “怎么,子龙以为不可?” “不,属下也是认可的。”赵云答道,“此令足以震慑账下不轨之徒,于百姓是大大的善举。只是若士卒刑罚太重而士气低落,如何是好?” “子龙勿虑,若士卒因不能抢夺财物而士气低落,这等士卒要来何用,某难道靠这种人建功立业不成?” 相比负责具体事务的田丰而言,刘备身在主公的位置,看得自然更远一些。 “主公英明,属下佩服!” 赵云赞叹道。 “翼德,明正典刑!” 那边,林朝已经下令。 见林朝满脸杀意,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张飞只得点了点头,从麾下一个士兵手上夺过一把大刀。 “不要啊,监军!我等有功与主公,还请饶了小人这次吧!” “是啊,求监军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监军如此行事,某不服,某要见主公!” …… 见张飞手持大刀向自己走来,六人纷纷大叫道。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可相抵。你等放心,功劳赏赐丝毫不少,全部下发至你等父母子嗣手中,且安心上路吧!” 这六人还想说什么,但张飞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片刻之间,六颗大好头颅,被当众斩下。 围观百姓全都叫好,十多位苦主更是激动得痛哭流涕,看向林朝的目光满含感激。 只是围观士卒皆心有余悸,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但,还没完呢。 “张翼德,林子煦,你二人御下不严,当受连坐之罪,鞭五十!” 刚砍过人头的张飞愣住了,急忙开口说道:“子初,这与某何干!某麾下这么多士卒,还能整天看着他们不成。” “行刑!” 林朝开口说道。 张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林夕默默走到了他面前,并且扒开了自己的外衣,等候鞭刑。 好吧,你林子初连自己亲弟弟都不放过,我还能说什么呢! 张飞也只能有样学样,跟着林夕一起享受接下来鞭刑。 五十鞭很快抽完,张飞和林夕二人身体壮硕,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 但这每一鞭抽下去的时候,围观士卒的脸色就变得苍白一分。 就连向来暴怒无常的张将军,都不得不受此刑,他们心中的不忿逐渐变成恐惧。 五十鞭打完,就在众人都以为要完事的时候,林朝又开口了。 “林某身为监军,对此事亦负有不察之责,当自领五十鞭。” 说罢,林朝褪去外衣,下了台阶,在围观百姓不忍的目光中,缓缓跪坐在地。 “子煦,行刑!” “兄长……” “无需多言,行刑!不准留手!” 旁边围观士兵这下恐惧到了极点! 林监军狠起来居然连自己都不放过! 惹不起,惹不起! 手持长鞭的林夕,陷入了两难境地…… “不可,子煦万万不可!” 关键时刻,刘备急忙站了出来阻拦道。 开玩笑,子初这家伙向来体弱,这一顿鞭刑下去,还能否有命在都不一定。 张飞见刘备出场,心中委屈极了。 刚才我被打的时候,也不见兄长你出现,现在轮到子初,你就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 大哥,到底谁才是你兄弟啊! 这一刻,张三爷心中的委屈比天高,比海深…… 第五十八章 林子煦代兄受鞭刑,刘玄德撒币得人心 刘备好好的在人群中看热闹,打算等林朝把事情处理完再现身的。 谁知这林子初疯狂起来如此可怕,居然要自领鞭刑,使他不得不提前出场。 见刘备出场,所有人都拱手而拜道:“拜见玄德公!” 刘备没有理会众人,径直走到林朝身后,一把将林夕手中的鞭子夺了过来。 “子煦,还不退下!” 他这一声呵斥,恰好给了林夕一个完美的台阶,他连忙退到一旁。 刘备见林朝跪坐在地上,笑着就要把林朝拉起来。 “子初,属下难免犯错,依律惩处便是,何必如此苛责自己。” 林朝不为所动,向刘备拱手道:“玄德公,朝为监军,既已下令,又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还请玄德公莫让朝背负恶名,区区五十鞭而已,大丈夫有何惧哉!” 见林朝说得大义凛然,刘备心道,五十鞭放别人身上没事,但你什么体格你自己没点数吗? “子初所言极是,这世上岂有朝令夕改之理。”刘备点了点头道,“但子初你体弱,不若……” 刘备四下看了看,笑道:“不若让翼德替你受这五十鞭如何?也不使你背负恶名,你看可好?” 反正三弟皮糙肉厚,莫说五十鞭,便是一百鞭也不在话下。 张飞:“……”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张飞彻底懵圈了。 大哥,我才是你兄弟啊! 兄弟可不是用来卖的啊! 这时,林夕却走了出来,跪坐在林朝身旁。 “主公,父债子偿,兄过弟受,夕愿替兄长受刑。” 刘备大喜,生怕林朝不同意,赶紧点头道:“子煦所言极是,翼德,行刑。” 众目睽睽下,张飞从刘备手中接过鞭子,开始实行鞭刑。 这五十鞭打得飞快,张飞下手也极有水准,每一鞭都让围观之人认为用了全力,实际落到林夕身上,也不过造成些皮外伤。 林朝这次站了起来,看着假装重伤被抬走的林夕,摇头轻笑一声。 这一顿鞭子挨得不亏,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代兄受刑林子煦之名,定会传扬天下,以后举孝廉也是顺理成章,甚至搏个清议界的名号也不是不可能。 “玄德公,首恶已明正典刑,从犯者也已处置完毕。”林朝拱了拱手,对刘备说道。 弯下腰的时候,林朝给了刘备一个微妙的眼神。 这眼神很复杂,其中包括了很多的含义。 但刘备却能第一时间理解林朝的意思,那就是威慑已过,现在该加恩了。 刘备本来就有此想法,于是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他先是看向苦主,指着地上的人头说道:“如此处置,尔等可还满意?” “玄德公大恩大德,小人等感激不尽!” 这些苦主哪还能有什么不满,甚至做梦不敢想能有如此结果。 “元皓,回头从府库取些钱财,分发与这些苦主。” 刘备又吩咐道,田丰应声,表示记下了。 扭头,刘备看了看围观的百姓与士卒,缓缓开口道:“今日,监军所立新令,某深以为然。以后军中,一律按此令行事。我等身为朝廷将士,岂能行此龌龊之事!” 刘备的这番发言,等于给今日发生的事定了一个基调。 那就是,以后但凡敢欺辱百姓的士兵,都会和今天这六人一样的下场。 “玄德公仁义!” “玄德公仁义!” …… 围观百姓纷纷行礼,大声夸赞刘备的仁义。 见此,刚才强烈反对的田丰也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林朝此举带来的效果。 他为军中主簿,所操心的皆是军队调度,钱粮取舍的事物,自然没有作为主公的刘备看得远。 他看到的,是士兵的不满。 而刘备,则是看到了满城人心! 就在百姓欣喜若狂,士兵面面相觑,不敢作声之时,刘备又开口了。 “此六人毕竟有功将士,着人将其尸首缝合,下葬时也给他们个全须全尾。”刘备大声对所有士卒说道,“你等为国除贼,舍生忘死,某也不能亏待了你们。” “监军既有新令,尔等需谨遵其令,不得欺辱百姓。但也不能短缺了尔等钱粮,元皓,传某将令,即日起,军中士卒粮饷,翻一倍!” 此言一出,士兵们纷纷狂喜,全都拜倒在地。 “愿为主公效死!” “愿为主公效死!” 什么兔死狐悲,什么愤恨不满,在刘备大撒币的行为前全部败退。 当兵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 多得些钱粮过上好日子吗! 眼下刘备愿意给足钱粮,傻子还去抢掠! 刘备三言两语间,就使得百姓欢呼,士兵满意,可谓一举而数得。 总之,除了某个主管钱粮的田姓主簿之外,其他人都很开心。 军心可用,民心可依! 趁着这个和谐欢乐的气氛,刘备宣布围观的百姓都留下来,他刘某人管饭。 今晚的消费,全都由他刘公子买单! 既然要收买人心,那就做得彻底一点,这一点上,刘备深得其中精髓。 于是,人群又爆发了一阵欢呼,大家都说玄德公宽仁有位,爱民如子,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当然,还是除了某面色如丧考批的田姓主簿之外。 …… 张理带着兄长张毅的脑袋,一路纵马狂奔,却在城外被拦了下来。 关羽麾下的精锐士卒并没有入城,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方便操练战阵。 此时,他正在巡视营寨,却正巧发现了张理。 见关羽拦在面前,深知其厉害的张理不敢怠慢,翻身下马将手中布袋高举道:“关将军,此乃反贼张毅之首级,某要见玄德公。” 关羽拿过来,打开口袋,发现里面果然有一颗首级。虽然被头发遮住了脸,且上有血渍,但仍能看清楚这正是张毅的头颅。 “不错,这正是反贼张毅的首级。” 关羽点了点头道。 张理面露喜色,开口道:“还请关将军能带某去见玄德公,某不求高官厚禄,只求活命便是。” 关羽没有回话,只是又点了点头。 但是下一刻,手中长刀挥舞,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将张理劈成了两半。 两人实力差距本来就大,再加上关羽是突然出手,张理根本没能反应过来,直接被一刀秒了。 “似你这等残害胞兄,以图权势的小人,留你何用!” 关羽低头看着地上两半的张理尸体,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第五十九章 子龙,你可愿担此重任 当关羽把张毅的首级带回县衙时,刘备正在主持一场内部小型会议。 参与会议的人只有林朝,田丰,赵云三人,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就连田丰也是临时抽调过来的。 见关羽大步走进来,刘备笑道:“云长来的正好,某正要唤你前来商讨大事。” 关羽冲刘备行了一礼,然后将张毅的首级递了过来。 刘备接过一看,顿时大喜道:“这是反贼张毅的首级?云长,你在何处找到此人的?” 汉昌城虽破,但贼首张毅却逃了,本来刘备还挺遗憾的,毕竟上报朝廷时少了一些功劳,这下好了,没有瑕疵了。 关羽性情耿直,并不愿意贪图功劳,而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低头请刘备责罚。 张理此人再怎么无耻,归降之后毕竟有功。至于杀兄长张毅之事,要看站在什么角度去评价。 六亲不认也好,大义灭亲也行,关键是看胜利者刘备怎么定论。 无论如何,此次能攻下汉昌,张理此人是有功的。 关羽擅杀功臣,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是刘备本就鄙视张理的人品,更不可能为了他而责罚自己的兄弟,遂开口笑道:“云长取得贼首,大功一件,何错之有。” 这边林朝看了一眼张毅的头颅,也向关羽笑道:“可怜翼德,子煦奋力拼杀,子龙率先破门,却都不如云长运气好。此番上报朝廷,首功怕是云长的了。” “子初莫要戏言,这厮非某亲手斩杀,不敢居功。” 关羽却摇了摇头,不屑这白来的功劳。 古人有饿死不吃嗟来之食,今有关羽不贪非己之功。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 刘备挥了挥手,示意麾下将张毅的首级带出去腌制,以免损坏而辨认不清。 “云长且就坐,还有要事相商。”刘备招呼了关羽一声,又问田丰道,“元皓,眼下我军还剩多少钱粮,攻破汉昌后,缴获如何?” 田丰这个主簿相当于军中物资大主管,一应钱粮,器械都了然于胸。 “主公勿虑,此次缴获颇丰。”田丰拱了拱手,开口说道,“属下猜想,张贼应是将中山诸县搜刮来的钱粮,都囤积在这汉昌城中,此次皆为我军所得,支撑数年,不成问题。” “只是……” 田丰皱了皱眉头,还是决定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是,昨天主公之行径,依属下所见,还是少一些为好。收拢军心,民心之计法颇多,没必要动辄加俸设宴,长此以往,怕是入不敷出。” 当着所有人的面,田丰对刘备昨日大撒币的行为,进行了强烈的谴责。 刘备这些日子很是快活,无论是收人还是打仗,都一路顺风顺水,所以就有些飘了,这才遭来了田丰一顿大忌。 “这个……”刘备面露尴尬之色,有心想反驳田丰,却想不出任何理由。 最后还是底气不足道,“某知晓了,以后会注意的。” 这一幕,把旁边的林朝看得摇头叹息不止。 怪不得原本历史上袁绍不喜欢田丰,最后更是找个由头搞死了这家伙。 有什么问题你私下提醒主公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谁受得了! 主公不要面子的吗? 也幸亏是刘备,不然换做其他人,这个铁头娃也难逃原本历史上的下场。 不过见刘备有些尴尬,林朝决定撇开话题。 “云长,我军士卒状况如何?俘虏又有多少?” 关羽见林朝问话,捋了捋胡须,开口答道:“某此来除了献上张毅首级之外,还有一事,便是这俘虏安置之事。” “怎么,莫非是俘虏作乱不成?”林朝笑着问道。 他这么一问,众人的注意力,马上集中到了关羽身上。 “这倒不是。”关羽摇了摇头道,“此番我军俘虏贼军士卒近五千人,这些俘虏不能杀,也不能放,为防生乱,还要派士卒日夜看守,已是得不偿失。” 闻言,众人都微微皱眉,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白吃白喝倒是小事,就怕整日无所事事之下,很可能闹出乱子。 遇到问题,刘备向来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朝,这次也不例外。 “子初可有妥善安置之法?” 林朝想了想,开口答道:“此事倒也好办。这些士卒皆为张纯所裹挟,玄德公可从五千俘虏中选其老幼者,赐予些钱财,放归种田便是。此一来,玄德公仁善之举可得乡野称颂,聚拢民心。” 早在城破之时,林朝就看见张毅麾下的士卒良莠不分,上有四五十岁的老者,下有十四五岁的少年。 用这些人,打败仗是迟早的事。 “余下青壮者,可打乱编练入伍。”林朝一边思索,一边开口道,“为防有尾大不掉之势,编练入伍者最好不要超过三千人。” 刘备眼下只有不到万人,一下吸收太多,难以同化。 “此外,我军眼下正要收复中山剩余诸县,可以再列一军,将大半俘虏混入其中,用接下来的战斗磨砺一番。等中山全部收复,这些俘虏便成玄德公麾下精锐,再无后患矣。” 林朝这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其好处全都看得见,摸得着,引来众人一致点头赞同。 “子初此计甚妙。” 刘备点了点头,觉得林朝所言正是最恰当的方法,于是继续开口问道:“那此军主将,子初可有人选?” 林朝笑了,同时摇了摇头,说道:“朝不通兵事,玄德公不必问我。” 身为监军,林朝可谓是大权在握,真要算起来,刘备麾下所有人都要受他节制。 但在这件事上,最好还是让刘备自己任命才好,免得有专权之嫌。 同时林朝也不想自己权柄太重,除了昨天改令之事,林朝从没怎么动用过刘备给的权利。 对于他的做法,刘备也表示理解,同时开始了自己的思考。 独率一军,且麾下多是俘虏组成,又要在接下来的战场上充当主力,身为主将,首要条件必然是沉稳持重之人。 云长本是最佳人选,但他身负重任,不能抽调。 翼德行事莽撞,而这支部队的特性,决定了他不能担任主将。 典韦不擅统军,子煦又太年幼…… 刘备想了一圈,感叹自己麾下人才寥寥的同时,只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就是坐在旁边的赵云。 只是他加入的时间太短,资历尚浅。 不过有自己亲自任命,应该足以服众。 于是乎,刘备笑意盈盈拉住了赵云的手。 “子龙,你可愿担此重任?” 看着刘备满含期待的眼神,赵云懵了。 啥,还有这等好事! 第六十章 没错,我甄氏就是有两个臭钱而已! 无极县,甄氏。 此时汉昌之战已过去五六日的时间,甄俨今天刚刚听到刘备破敌万人,俘虏数千的消息。回府之后,就叫来弟弟甄尧,两人一同在厅堂中商议。 “二弟,刘叔父攻破汉昌城的消息,你可曾听闻?”甄俨开口说道。 甄尧点了点头,开口道:“兄长,某也是今日刚刚听到的消息。而且,此次汉昌之战,首功便是那位林先生,此时刘叔父应当已经上表使君,为其请功了吧。” 言外之意,也有些惋惜当初没有一口答应刘备的提议。 “此事是为兄待价而沽,才错过了绝佳的机会。” 甄俨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懊悔。 如不出意外,刘备数月之间,就能收复整个中山郡,届时想巴结刘备的人就多了,等到那时再他们凑上去,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更重要的是,刘备已经成势,甄氏错过了雪中送炭的最佳时机。 甄俨也是无奈,自己当初只是想跟刘备谈一谈条件,谁知道刘备短短十日内,居然攻下了有万名贼军防守的汉昌城! 虽说兵贵神速,可你这也太快了吧! “兄长,为今之计,如何行事?我甄氏还要去结交刘叔父吗?”甄尧开口问道。 甄俨思索片刻,毅然开口道:“当然要去!刘叔父收复中山后,朝廷必拜其为中山太守,以后我甄氏都要在叔父治下,若不能与之结交,如何可保住满门富贵?” “况且叔父曾亲自登门提亲,许诺纳我甄氏女为麾下林先生之妾,又岂会出尔反尔。” 闻言,甄尧苦笑道:“兄长,此一时,彼一时也。就算叔父曾亲口许诺,现在你我总不能去汉昌要求叔父兑现诺言吧。再者,当日可是兄长你亲自开口,说要考虑的。” 甄俨脸一红,狠狠瞪了一眼揭自己伤疤的弟弟。 “那又如何,你我兄弟二人明日便起身去汉昌,拜访刘叔父。至于以何种名义……就说刘叔父为国除贼,我甄氏心生仰慕,特地前去资助些钱粮。眼下叔父还要用兵,想来不会拒绝。” 甄尧被兄长的不要脸震惊了,满脸叹服道:“兄长此计甚妙!” “来人,去将大娘子,二娘子,三娘子叫过来。”甄俨又吩咐道。 家仆应命而去,不多时,三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款款而来,对着甄俨甄尧福身行礼。 “见过兄长。” 甄俨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三个妹妹。 说实话,他至今也不明白,刘备要为那位林先生求取的是哪一个,而这事刘备也不能说的太清楚。 不过这都不重要,目前甄氏适婚年龄的女子,也就这三位妹妹。 甄姜,甄氏长女,今年十五岁。 甄脱,甄氏嫡长女,今年也是十五岁,比甄姜小三个月。 甄道,甄氏嫡女,年方十三。 除此之外,四女甄荣不过十岁,最小的甄宓也才四岁,不在考虑之类。 甄俨心里想着,听闻刘叔父麾下最信任的有三人,除了这位林先生之外,还有两位生死不离的义兄弟。 三人若各纳一女,甄氏就等同与刘备绑在了一起,荣辱与共。 当然,若能让刘备自己也纳一位甄氏女,效果更好。 只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性不大。 想着,甄俨冲三女开口道:“三位妹妹,今日为兄唤你们前来,是为你们寻一良配。再者,你们也到了婚嫁的年岁,理当择一佳婿。” 三女面面相觑,最后全都福身道:“全凭兄长做主!”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女人连婚嫁的自由也没有。 但当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时候,甄氏三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婚嫁的正道。 甄氏等人生父早亡,甄俨继承了家业,他说的话便是正理,能提前通知三女一声,已是非常开明的行为了。 而且,凡事讲究门当户对也有好处。至少两人的生活习性不会相差太大,婚后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既如此,各自回屋收拾一番,明日与为兄一同前往汉昌。” “唯!” 甄氏三女答道。 三女退下后,甄俨让弟弟甄尧去准备钱粮。 为表诚意,甄俨此次足足带了五百万钱,要十辆牛车才能拉完。若刘备肯亲自纳一个甄氏女,甄俨就把嫁妆再翻二十倍。 没错,我甄氏就是有两个臭钱而已! 第二日,十辆装满钱的牛车出发,一路向汉昌而去。 当他们即将抵达汉昌的时候,有一个人却率先到了。 这个人,就是林朝的管家,福叔。 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现如今真定城中第一大家族王家的家主,也就是送给简雍和林朝两个美婢的那位,后来林朝大病,也是借用此人府中的医师才治好。 不过他还带了一个少女,正是他的小女儿,今年十六岁的王氏。 原来福叔见林朝迟迟不肯娶妻,便劝着先纳一房妾再说,谁知林朝连这也不愿,而且又随军出征了。 这下可把福叔愁坏了,那边拜托刘备也没有结果,只能自己想办法。 心事念叨久了,左右四邻便都知道了。 与县衙比邻而居的王家自然最先知道,恰逢前几日又传来了刘备大败贼军的消息,王家家主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这一下,心思便活络开了。 于是他亲自登门,表示愿意将最疼爱的小女儿给林朝做妾。 这下福叔喜出望外,王家怎么说也是士族豪强,比之前的安喜林氏地位只高不低,还愿意把女儿给林朝做妾,福叔如何能不欢喜。 在王家家主的怂恿下,福叔便带着他们出发了,直奔汉昌而来。 但眼下是战争时期,林朝临时设立了一个入城信引制度,凡是没有田丰签发的印信,外地人一律不准进城。 福叔等人,便被卡在了城门前,不能入城。 紧接着,甄俨一行人也到了,但同样被拦在了城门外,不准入城。 …… 此时,林朝对这一桩麻烦事还浑然不觉,正在厅堂中做着未来的战略规划。 写了许久,感觉有些疲倦,准备起来伸个懒腰,出去走走。 一抬头,却看见典韦站在门口,神色纠结,欲言又止。 “典韦,可是有何难处?” 林朝笑着问道。 第六十一章 典韦求字 听到林朝问话,典韦这个粗狂汉子居然露出扭捏的姿态…… 一个两米多高,躯体如铁塔一般,手上有万钧之力的汉子,居然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林朝发誓,这幅画面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这个……有话好说,莫要如此。” 实在受不了此等折磨,林朝让典韦直接道出来意。 闻言,典韦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监……不,林先生,请先生为某取个表字。” 说罢,典韦还拱手行了个大礼,好让林朝明白,自己是有诚意的。 也不知他跟谁学的礼仪,虽然板正,却显得十分生硬,颇有些临时抱佛脚的意味。 “额……”林朝眨了眨眼,“就为此事?” “怎么,难道先生不愿意吗?” 典韦急得都冒汗了,生怕林朝不肯同意。 表字这玩意,自上古时代的姓氏演变而来。日久后,渐渐变成达官贵族,地方豪强的专属称号,普通人家则无缘得之。 一般士族子弟,行冠礼之后,便会由族中长辈,或者恩师,亦或是德高望重之人赐字。 也有提前取好的,就比如林朝,他父亲为他举了孝廉之后,便赐表字子初,而林夕则是父亲临死前赐字。 无论何种方式,都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你总要先找到一个识字之人吧。 但典韦出生贫寒,父母皆不识字,又没有结交过读书人,自然没人帮他取字。 自归顺刘备以来,他见周围同僚皆是以表字相称,自己反成了个异类,心中很是膈应。 于是,在前几日,他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自己只是林监军的护卫,但好歹也被主公任命为屯长,以后说不准还要高升,届时别人喊自己的时候再直呼其名,肯定会被人嘲笑。 咱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得有个表字才行。 典韦虽没读过书,但他知道刘备麾下的四位先生都是有大才的,由他们给自己取的表字,绝对好听又高雅。 那四位先生谁最有才呢? 肯定是林监军,因为他官最大。 不然主公能让他当监军吗! 还是说你认为主公识人不明? 至少在典韦这里,这个逻辑是顺理成章的,再加上他跟其他三人也不熟,只好求到林朝头上,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我为何不愿,只是某才疏学浅,所取之字怕辱没了你。” 林朝笑道,这个忙他倒是很乐意帮。 但他毕竟从后世穿越而来,对于子经典籍的理解,拍马也赶不上荀谌,田丰和简雍三人。 “这么说,先生愿意帮忙了!” 典韦大喜道。 “你若不嫌弃,某岂有拒绝之理。” “好,先生你且等着!” 典韦大声道,说完狂奔出门,弄得林朝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说取字吗,怎么跑了? 好在半刻钟之后,典韦又飞奔而来,额头上挂着的汗珠还在不停的低落在地,看样子一路没停过。 “先生,给。” 林朝这才注意到,典韦手上提着一捆风干的腊肉。 在这个时代,这叫束脩,是拜师必有的礼物。 看来典韦的确下了功夫,连束脩都提前准备好了,只等林朝同意,就回家取来。 “何必如此麻烦。” 见典韦耿直的有些可爱,林朝不禁失笑道。随手接过腊肉,挂在门口继续风干着。 “你且随我来。” 说罢,典韦跟着林朝进了前堂。 摊开纸张,林朝缓缓研墨,脑中在思考着给典韦取一个什么字才好。 而典韦乖乖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断了林朝的思考。 “有了。” 林朝思索片刻后,便在纸上写了起来。 这个时代纸张还很珍贵,且没有普及,不过为典韦取字用掉一张纸,林朝认为还是值得的。 只见林朝下笔,纸上便出现了两个大字:君明。 典韦家中贫寒,父母早亡,其上还有个兄长,后也亡故,只留他一人存活于世。 但他为人仗义,知恩图报,也不仗势凌人,所行有古君子率直之风。取这个君字,也算合乎情理。 至于这个明字嘛,是自知之明的明。 礼记有云:故君者所明也,非明人者也。 这个字是期望典韦能够一直保持率真,且有自知之明的意思。 林朝趁墨迹晾干的时间,给典韦解释了一遍这两个字的含义。 典韦听罢大喜,又对林朝施了一个大礼,才欢天喜地的将字带回了家。 望着典韦兴奋的跟个孩子似的背影,林朝忽然发现有些不妥…… 自己刚才写的字,是不是被这家伙拿走了? 这下完蛋了! 汉代的字,林朝练习不久,就算有前身读书多年的加持,也写得很丑。 这玩意哪天被刘备或者田丰看见了,岂不是要当场社死! 林朝已经能想象到,田丰看到自己的字后,仰天狂笑的场景了。 而且这家伙还贼记仇,肯定时不时拿出来说事。 “不妥,不妥!” 林朝急忙追了上去。 …… 城外。 福叔与守城士卒讲述了半天他与林朝关系,可对方就是死活不让进。 甄俨使了些钱上去,那士卒也不敢要,全都满口义正言辞的回绝了。 “监军有令,凡是无田主簿印信者,皆不得入门,你等还不速速退下!” 前几天因为军纪而死的六人还历历在目,这些士卒哪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 不得不说,林朝的震慑还是起到了作用。 “福叔,现在怎么办?”王家家主开口问道。 福叔轻叹一声,开口道:“都怪某,来之前没通知家主,眼下却是连城门都进不去!” 恰巧此时,张飞率军从城门经过,一眼就看见了福叔。 “福叔!” 张飞大声喊道。 “张将军!” 福叔也大喜过望,心道总算碰见熟人了。 “你为何在此?”张飞走了过来,开口问道。 福叔笑道:“某是来寻我家家主的,却不想进不去城门,只能在此干等。” “原来如此!”张飞大笑道,“这好办,且随我一起入城如何。” “那便劳烦张将军了。” 福叔连同身后的王家家主一同抱拳道。 “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 张飞一挥手,带着福叔一众人径直走入了城门,丝毫没有受到阻拦。 这一幕看得甄俨等人心中大急,若张飞走了,何人还能带他们入城,当下不禁大喊出声。 “张将军,还有某,某也要入城!” 张飞扭过头来,上下打量着甄俨一行人,不禁开口问道:“你等是何人?” 闻言,甄俨只能苦笑。 他们认得张飞,张飞却不认识他们。 毕竟刘备在甄家赴宴时,并没有带着张飞,张飞不认识他们也属正常。 第六十二章 年方十三,与子初乃是良配! 甄俨一番好说歹说,终于让张飞答应带他们入城。 当然,主要是看在十车钱财的份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入城的路上,王家家主颇擅交际,见甄俨带了这么多钱财,料想他也是富贵之家,于是便攀谈起来。 而见到张飞对福叔的态度后,甄俨不敢托大,也是客客气气的回话。 就这样,两个抱有相同目的的人,却相互谈笑风生,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听张飞说甄俨和福叔来了,刘备取消了宴会,在家中接待了众人。 甄俨等人欣然赴宴,但福叔却推辞了,一路直奔林朝居所而去。 他与林朝兄弟名为主仆,实际上却如一家人一般,一个多月不见兄弟二人,福叔心中甚是挂念,哪有什么心思赴宴。 于是,林朝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碰见福叔一行人。 “郎君!” 福叔见到林朝,满脸关切的叫了一声。 “福叔,你怎么来了?” 林朝也是颇为惊讶,但语气中更多的是喜悦。 以前福叔在身边的时候,家中大事小事,他总要絮叨几遍,听得多了,林朝也有些不耐烦。但月余未见,林朝又不禁有些怀念。 福叔快步走了上来,仔细打量了林朝一番,有些心疼道:“郎君,这一个多月没有老奴在身旁侍候,您清减了许多。” “有吗?” 林朝哑然失笑,低头看了看,最终认可了福叔的说法。 “嗯,我好像确实瘦了一点。” 在福叔面前,林朝总能放开身上各种束缚,真如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子弟一般。 “不说这些了,走,福叔,我们去看看我们的新家……咦,王家家主?” 林朝这才注意到王家家主站在一旁,方才见林朝与福叔说话,也没敢上来打搅。 “见过林监军!” 王家家主连同身后的数人,一起向林朝行礼道。 林朝还礼,面带疑惑的看着福叔。 “郎君,王家家主是老奴请来做客的……”福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见福叔没有细说,林朝也不追问,开口吩咐道:“来人,去军营把子煦叫回来,另外再安排一场家宴。” 这还是林朝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设宴,不过宴请的对象却是自家家仆。 林夕听闻福叔来到的消息后,兴冲冲的从军营赶回了家中。 一家人总算到齐了,林朝便吩咐开宴。 席间,福叔表明了来意,并且把王家家主答应让小女儿做妾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林朝的第一反应是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福叔此言在理,子煦年岁也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为我林家传承香火,担当开枝散叶之重任。” 听闻此言,林夕不禁翻了个白眼。 兄长,福叔明明说得是你好吧。 你比我年长七岁,却让我先娶妻生子,这是何道理? 而且,女人哪有打仗有意思! 福叔不明所以,还以为林朝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起身解释道:“郎君,二郎今年才十五岁,此事且不急,但郎君却是不能再拖了。” 闻言,林朝轻叹一声,知道这次福叔是来真的了。 “这个……福叔,某年岁尚小,是不是再缓些时日?” 林朝现在过得挺自在,自然不想家中多个女人,到时候想做什么都不方便。 娶妻纳妾之事,福叔已经提过很多次,但都被林朝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只是这次,福叔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郎君,我林氏本就人丁不旺,还请郎君以家业为重,早日开枝散叶,老奴也算对得起老家主在天之灵了。” “福叔此言有理,但不久后玄德公将出师北上,某身为玄德公麾下监军,自然要随军出征,此事可否容后再议?” 上次,林朝就是祭出了建功立业这个大口号,才让福叔不再纠缠。 但这次,貌似不怎么管用了。 “不可,万万不可!”福叔面色坚决道,“天塌下来,也要穿衣吃饭,况人伦乎!岂能因战乱而废止。就算郎君不想娶妻,但纳妾之事,老奴已擅自答应王家家主,若郎君不愿,请先治老奴之罪!” 见福叔言语坚决,林朝无奈了。 一旁,林夕见兄长吃瘪,不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福叔,何必如此相逼?” 林朝叹息道。 “若不能亲眼见郎君娶妻生子,老奴死亦不敢瞑目,无颜去见老家主!” 林朝一直把福叔当做长辈看待,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只得同意。 “好吧,福叔,某答应你便是。” 只是那王家小娘子自己从未见过,该不会是个嫁不出去的丑八怪吧,不然王家家主为什么肯让女儿做妾? …… 晚宴过后,刘备兴冲冲地叩开了林朝家的大门。 “子初,有喜事到矣,还不速速迎某入门!” 刘备一身酒气,又满脸笑容,同时还不由分说的拉着林朝就往屋里走。 “玄德公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屋里,林朝命人奉茶后,拱手问道。 “深夜,现在还未到亥时,哪里算得上深夜。”刘备笑道,“子初,某贸然到访,是有一件大喜事说与你听。” 见刘备一脸喜色,林朝也来了兴致,问道:“有何喜事?” “子初可还记得无极甄氏?” 林朝点了点头,依旧不明所以。 “子初,甄氏答应某的提亲了,这算不算大喜!” 啥? 你大半夜过来,就为了跟我说你要成亲了! 你刘备不是崇尚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 弄了件新衣服,值得如此高兴?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林朝还是回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拱手道:“那朝便提前恭喜玄德公了!” “子初说错了,应当某恭贺你才对,某是替你提亲,甄氏已答应让你纳一女为妾。” 林朝:???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在操心我有没有老婆的事? 再说我林某人娶不娶妻,跟他们有关系吗? 而且,我也没让你刘大耳替我去提亲啊! “这……”林朝目光复杂的看着刘备,“玄德公为何要替朝去提亲?” “难道不是你让福叔托某行此事的吗?”刘备只当林朝脸皮比较薄,不好意思,“再者,子初你不是喜欢年岁较小的小娘子吗,甄氏女中有一个年芳十三,与子初乃是良配!” 福叔什么时候拜托你了? 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年龄小的女子? 萝莉控都该死好吧! 林朝感觉自己风评被害,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备却笑得很开心。 因为,甄氏给的实在太多了! 解释几件小事 近来读评论,发现有些读者提出了一些问题,这里老于准备解答一下。 受篇幅所限,这里只说结论,不讨论过程。 其一:世家的问题。 汉末的世家还不像后世的世家那么强大,能把持整个天下。 与其说他们是天下的掌控者,不如说他们是天下知识的传承者。 那个时代没有科举,没有学堂,想获得知识只有两个途径,拜师和家传。 刘备,公孙瓒就是拜师卢植。 而家传的例子有很多,比如各大世家。 这就导致了一个特有的现象,子承父业,这里的业泛指专业,甚至性格。 比如,颍川郭氏,郭图和郭嘉的郭氏,世代皆传律法,祖上出过数位廷尉。 在那个秘技自珍的年代,士族子弟最先接触到的,就是自己家传的学问,又由父辈,祖辈传授,潜移默化间,继承了家传的学问,很可能也继承了上一辈的性格,行事风格。 比如诸葛亮,其祖上诸葛丰性情刚直不阿,因此得罪了权臣而下野,但是传到诸葛亮这一代,除了大哥诸葛瑾性格温和,其他人性情也很刚直,这点从诸葛亮的诫子书,和诸葛诞的事迹中能够窥见。 世家中有袁氏这样的野心家,也有荀氏这样耕读传家的忠良之家,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这时候世家还没有掌控天下的想法,他们最基本的想法是引导百姓,治理国家,施展抱负。 或者说这是他们认为自己身为世家,生来就该背负的责任。 其二:本书是借鉴演义还是正史? 只能说各取一些吧,有时候还会杜撰一些。 最终还是为故事服务,不影响故事的时候,尽可能靠近正史吧。 其三:女主角的问题 额……看缘分吧。 反正应该不会是大小乔,貂蝉这种。 嗯,老于我年轻时候喜欢成熟性感的大姐姐, 现在嘛,emmmmm 除了十八岁的男孩不喜欢十八岁的女孩, 其他年龄的男人都喜欢十八的女孩 但是以主角以后的身份地位,只娶一个是不太现实的。 其四:三国武将谁最猛? 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不相同, 但是就战绩来看,关羽,张辽应该是第一等的。 注意,是武将。 其五:更新问题 一天两更,等上架之后再考虑三更的事情吧。 最后:刘备真豪杰还是伪善? 近些年阴谋论大行其道,这点老于也不想解释了, 大家各有看法吧, 但是看刘备手下的诸葛,关张赵的为人,如果刘备是个伪君子, 能够让这些人死命效忠? ps:有读者大佬说典韦的字不好,还有一位大佬给出了建议,典韦,字君明。 老于觉得挺好听,已经修改了。 pps:最后,对于每天看书能提出意见的朋友们,老于深表感激。 真因为有你们,才有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顿首百拜,涕泪横流,不知所云! 另外,老于都哭成这样了,能不能给几张票啊 什么票都行,不挑食 emmmmmmm…… (胡乱写几句,也没排版,也没改错别字,诸位凑合看吧。) 第六十三章 同欲者相憎 “玄德公,你从何处听说朝喜欢年岁小的女子?” 这点是林朝最不能忍的,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自己喜欢的明明是成熟感性的大姐姐,怎么在刘备嘴里就变了味。 “额,那日你我去甄氏赴宴,子初不是归还了一位甄氏小娘子的发饰,而且某还看到子初你趁机摸了小娘子的手……” 好家伙,感情你刘大耳是偷窥狂不成! 不过也让林朝意识到,那日随手的举动,似乎真的不合规矩。 “所以,玄德公便以为我喜欢年岁小的甄氏小娘子?” “难道不是!再者子初你年岁渐长,膝下却无子嗣,这如何能行。” 林朝冷笑道:“玄德公却是来晚了,福叔今日已为我寻得一王氏女,以为妾室。怕是不能受玄德公的美意了。” “无碍,无碍。”刘备大笑道,“既是纳妾,一个两个又有何妨。子初若愿意,便是多纳两房也是美事。” 林朝:“……” 还是你们大汉人会玩啊! 自己本意是替弟弟林夕寻一良配,谁知道兜兜转转这么一圈,却是自己自食恶果。 无奈,林朝只能跟着刘备去相亲。 甄俨本意是三位妹妹,分别嫁给林朝,关羽,张飞三人最好,但刘备有自己的看法。 他与二人多年的手足兄弟,情同生死,自然不需要这些手段笼络,反倒是新加入的可用之才,才需要大加笼络,比如林朝,田丰,赵云,最多再把林夕也算上。 至于荀谌,他始终汉臣自居,并不属刘备麾下,因此不在考虑之列。 为此,刘备专门把训练俘虏的赵云唤了过来,连同林朝林夕兄弟一同展开了讨论。 讨论的内容嘛,自然是甄氏三女的归属问题。 至于田丰,他用已有家室,志不在此的理由回绝了,不过也省得出现三女不够四人分的问题。 按顺序,林朝纳甄姜,赵云娶甄脱,林夕娶甄道。 当然,这个顺序是刘备排出来的,跟年岁没什么关系。 商议好之后,林朝心生一计,以张贼未平为理由,拒绝甄氏把人送过来。最起码也得等收复了中山诸县再说。 而那王家家主的小女儿,也被林朝用同样的理由赶走了。 对此,甄氏和王家也都非常满意,名分已定,晚些成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番操作下来,林朝忽然发现有个婚约在身,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接下里的时间里,不用担心有人用婚嫁的借口来烦自己了。 当然整件事情下来,刘备是赚得盆满钵满,不仅那十辆牛车上的铜钱全部笑纳,还让甄氏提前预支了一半的嫁妆。 总之就是一句话,无论是谁娶妻,谁纳妾,他刘玄德都要站着把这钱挣了! 城外,甄俨与王家家主对视一眼,都勉强拱手一礼,向着不同的方向扬长而去。 到了这时候,双方都知道了彼此的目的,哪还有什么好脸色留给对方。 毕竟,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 双方争夺同一样东西时,彼此的一举一动,在彼此眼中都是那么的可恨。 入城时两方谈笑风生,出城时能维持表面情谊已经不错了。 “这王氏家主毫不知耻,居然抢着把女儿送过来给人当妾,当真下流!” 走远了一些,甄尧满脸鄙视道。 听了他这句话,旁边甄氏三女都羞红了脸,暗道二哥你怎么有脸去说人家。 甄俨轻咳一声,瞪了不识趣的弟弟一眼。 “此事莫要再提,那王氏不过真定城中一豪强而已,不足为虑。” “明白了,兄长。”甄尧回道。 甄尧点了点头,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扭头看向自己妹子。 “姜儿,那王氏女也是要给林先生做妾的,你过门之后,切记不可堕了我甄氏的名声。” 作为十五岁的少女,甄姜大概是不懂这里面的龌龊,不过兄长的话还是要听的,闻言点了点头道:“谨遵兄长吩咐。” 另一条路上,王家家主也是满脸不屑的模样。 “无极甄氏,哼!些许黄白之物何足称道。”王家家主气愤道,“眼见玄德公得势,那甄氏家主舔着脸凑上去,一口一个叔父也不知害臊!居然把三个妹妹都往外送,当真鲜廉寡耻!” “父亲,别说了……” 王氏涨红了脸,小声劝道。 父亲虽然在骂甄氏,但她总有种是在自己骂自己的感觉。 “月儿,你给为父记住,过门后要好生伺候林先生,万不能被那甄氏女抢了风头,不然那我真定王氏颜面何在?” “是,是,女儿记下了。” 王氏眼看父亲越说越气,急忙低声劝慰道。 …… 邺城。 刘焉一人在书房中独静坐,桌上摆着三封信件。 第一封依旧是董扶的来信。 第二封是刘备的上表。 第三封是朝廷的诏令。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刘焉先是拆开了第一封,董扶在信中叙说了京城近来的动向,无非是党争愈演愈烈,世家和宦官经常在朝堂上中门对狙之类的消息。 而皇帝刘宏的身子,也越来越不行了,不知跟毕圭苑里面那些赤身裸体的小姐姐有没有关系。 信的最后,董扶直接明言朝堂最近绝对有大动荡,刘焉是时候找个由头回京谋划一番了。身在冀州,一旦有什么变故,终究不能及时应对。 “茂安公所言,某又岂能不知,只是眼下以何种理由回京……” 刘焉皱眉自语道,随即拆开了第二封书信,也就是刘备上报的那封。 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刘焉面色狂喜。 “刘玄德果然能征善战,居然数日内就破了汉昌城!”刘焉激动地大笑道。 他的激动,并不是因为刘备大破贼军,而是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刘备属他刘焉管辖,无论刘备立下多大的功劳,都得有他刘焉一份。 刚才他还在苦思所谓回京的理由,没想到刘备这就给他送来了。 “不能急,等他刘玄德平定了中山诸县后,再一同上报朝廷……” 届时,不仅刘备能高升,他刘焉也能借机回京。 心中喜悦的刘焉,连拆开第三封诏令的速度都快上了许多。 至于第三封信的内容嘛,则是卢植为刘备争取到的好处。 朝廷诏令,拜刘备为中山都尉。 看到这里,刘焉不禁皱了皱眉头。 朝廷为何会如此厚待他刘玄德? 都尉者,秩比两千石,掌一郡兵事,可谓是手握兵权的实权派将领。 但自光武帝以后,除边疆外,其余诸郡皆不设,就是朝廷为了防备地方权力过大带来的危险。 想不到,现在又被卢植拿了出来,给了刘备。 而现在的刘备已经掌握了半个中山,剩下半个也是囊中之物,再有中山都尉这个头衔,怕是要成为中山郡实际上的掌控者。 “且不管朝廷为何会有如此任命,有了此封诏令激励,某却能使刘玄德更快收复中山。” 刘焉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想管,只想让刘备赶紧打下中山诸县,自己好凭借这份功劳入京为官,时刻把握朝廷局势。 第六十四章 谜语人滚出大汉! 在七月底的时候,刘备收到了刘焉传达的诏令,朝廷拜刘备为中山都尉,此外,还有刘焉亲笔书信一封。 这次传信,刘焉对刘备言语亲切,宛若自家子侄一般,完全不像授予募兵调令时那般生硬。 信中刘焉大加赞赏刘备平贼的成果,同时督促他继续进攻,必须要在年底之前,收复中山剩余诸县。 收到诏令和刘焉手书的刘备非常开心,毕竟都尉已经是秩比两千石的武官,放在以前,是刘备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至于刘焉的敦促嘛,刘备本就有收复中山之意,也坦然接受。 于是,在八月的第一天,刘备召集麾下全体文武,开了一场会议。 会议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在入冬前攻下中山诸县,务必使整个冀州再也看不见一个张纯的贼军。 作为会议的主持,田丰先是铺开了一张大大的地图,然后指着地图开始高谈阔论起来,唾沫几乎要把旁边的林朝给淹没。 “诸位请看,汉昌西北约三百里有一县,此县名曰南行唐,县北十里处有河,名曰泒水。泒水后以北,便是上曲阳县,此二县皆在中山郡最西处,现离我军距离最远。” 说罢,田丰又指着地图上汉昌上面一点的地方,继续开口道:“而在汉昌以北不到百里,便是小县安喜,再往西行,便是中山治所卢奴。只要将这两县拿下,大军便可一路向北,直奔望都,唐县,蒲阴……” 田丰说到此处,重重一指地图最上方的位置。 “最后,攻下北平,收复整个中山!” 在田丰讲述诸县之间的地形之时,刘备也一直盯着地图,此刻听田丰讲完,忍不住开口问道:“元皓,那我军当如何行事?” 闻言,田丰笑了,笑得胸有成竹。 这些天他虽然整日忙碌,却没有忘了规划未来。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主公请看。”田丰对刘备拱手一礼,开口说道,“上曲阳与南行唐二县皆是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却都孤立无援,城中兵马必然不多。因此,主公遣一偏师将其城池围住便可,就算不能攻下,此二县也不足为虑。” 田丰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通畅,是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战果,听得刘备一阵点头。 这边,荀谌也不甘示弱,笑着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开口说道:“玄德公,最要紧之处在另一路。” 众人向荀谌手指的地方看去,正是中山郡治所卢奴县及安喜县。 “安喜小县不足为虑,但卢奴是北上的要道,贼军定然重兵布防。若得卢奴,北边的几个小县尽为玄德公掌中之物。因此,这一路需多派精兵强将,一举打通北上要道。” “荀先生此言有理。” 刘备点头道,表示同意荀谌的观点。 接下来,荀谌又根据地形提出了一些进军方略,以及敌军数量的猜想,田丰时不时的查缺补漏,对荀谌的计划进行修饰,使众将对此次作战的方略有了较为清晰的概念。 而作为监军的林朝,却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一个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备一早就关注着林朝,希望他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见他依旧没有说话,不禁开口问道:“子初,你为何一言不发,莫非有不同见解?” 闻言,荀谌与田丰也都把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 他们知道林朝天马行空般的思维,每每都有不同见解,也想知道他对自己战略的看法如何。 “非也,友若与元皓对此次行军的方略非常恰当,朝也找不出有遗漏之处。” 林朝摇了摇头道:“只是,朝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不仅仅是刘备,其他人对此也很好奇。 “那就是,攻心为上,还是攻城为上?” “自然是攻心为上!”田丰立即回答道,“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子初难道不知?” 这句话林朝当然知道。 孙子兵法中的上兵伐谋,说到底,其目的还是为了战胜敌人,只是用上谋略后,会使得伤亡代价更小而已。 这,跟林朝口中的攻心为上是两回事。 “孙武子十三篇,某又岂能不知。”林朝笑道,“只是,某所言攻心为上,乃是一种同理之心,以此使敌军不战而降。” “同理之心?”田丰有些疑惑的问道。 什么时候战争中也能用到同理之心了? 纵然想敌军不战而降,也只能是迫以强大的兵势而为之。 不然,敌人凭什么投降? “不错,就是同理之心。” 林朝点了点头,站了出来,冲着众人开口说道:“诸位,有狼子野心者,不过张纯等数人而已,其麾下多是被裹挟者。” “这些黔首百姓,多是迫于张纯等人的威压不得已才加入。在此之前,他们皆是我大汉的顺民,世代耕种的良善之家。他们何其无辜,要受此刀兵之苦。” “某之意,此战以招降为主,征战为辅。” 林朝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话虽如此,但他们皆已为贼军士卒,若不以雷霆手段击败,如何招降安抚?” 荀谌笑着说道,他认为这次是林朝太过天真了。 历来征战,无辜者不知几凡,皆是被狼子野心所裹挟,皆是无辜之人。 可就是这些无辜之人,最终也都被强势镇压,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远的不说,就说几年前的黄巾起义。 就算张角三兄弟是野心家,可那些信奉黄天的信徒又何其无辜。 但每攻占一地后,面对同样身处最底层的百姓,他们肆意烧杀抢掠,又何其残暴! 最后被剿灭之时,又有谁替他们出来说过一句话? 正因百姓愚昧,才需要官员牧守一方,引导他们四时耕作,安居乐业。 若碰上民变,则需先尽诛首恶,然后才能安抚百姓。 些许无辜之人被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这是荀谌的看法,也是当世大部分人的看法。 但是对于这种看法,林朝却不认同。 诛除首恶是必须的,只是无辜之人,也不应当白白送死。 这个想法虽然理想到天真的程度,却不代表没有可行的空间。 所以,面对荀谌的问题,林朝严肃答道:“百姓最喜盲从,我等若是加以引导,必然可使之心向朝廷,不为反贼所用。” “那如何引导,某,愿闻其详。” 对于林朝的新式理论,田丰往往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正如此时一般,他赶紧开口问道。 “说起来也简单,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 林朝笑笑,并没有解释的太详细。 被勾起兴趣的田丰,荀谌二人闻言,全都面带不善之色看了林朝一眼。 这林子初不仅厚颜无耻,还喜欢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甚是可恶! ps:要不今天就先一更吧,难得周末,让老于休息一下。 自从签约以来,每日两更,从不缺席,今天第二更先欠着。 秋日明媚,周末清闲,大伙不妨出门走走,去散散心,吹吹风。 现在生活节奏简洁明快,但是也别让自己太累。 最后,求一波票票(底气不足,小声bb) 第六十五章 弱鸡林子初 一番讨论下来,刘备最终决定兵分三路。 第一路,由张飞率领三千人,以荀谌为军师,林夕为副将,进攻西路的南行唐,上曲阳二县。 第二路,由关羽率精兵四千,田丰为军师,直奔中山治所卢奴而去,打通北上通道。 第三人,由赵云统率麾下大半是降卒组成的四千军队,监军林朝为军师,目标是卢奴东百里的安喜县。 而刘备自统中军,带着简雍,连同辎重一起跟在后面。 其实刘备也劝林朝不要以身犯险,但林朝有自己的计划,还是坚决跟着赵云去了。 这是刘备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分兵,三支部队中间相隔数百里,只能各自为战,若发生变故,短时间内也只能依靠主将随机应变。 依照计划,若一切顺利的话,三方便可在望都城下会师,然后继续北上,一举收复整个中山。 计划总是好的,但现实会不会尽如人意,这是个问题…… 林朝与赵云统军前进了两日之后,来到了安喜城外的恒水边。只要渡过恒水,安喜城不过数里之遥。 天色已晚,为了稳妥起见,赵云下令安营扎寨,等明日天亮再行渡河。 反正安喜是小县,城中兵力甚少,也不怕敌军出城夜袭。 此时已经八月初,接近中秋时分,此地又地处冀州北部,夜晚已有凉意。 林朝命典韦带人寻了些落叶枯枝,就在营寨内点起了篝火,烤火取暖。 “监军。” 那边,赵云刚巡视完营寨,走了过来,冲林朝一拱手,坐在一旁。 他生性谨慎,这几日每每等士兵熟睡之后,他还要坚持巡视一遍营寨,才肯入睡。 见赵云来到,林朝笑了,顺手递过去半只烤熟的野兔。 军粮能吃饱就不错了,根本没什么油水,更别提味道了。 林朝向来不肯在吃喝上亏待自己,于是便让典韦去打了些野味,亲手烤了几只,又撒上自己自制的材料。 说是材料,也不过是些磨碎的胡椒粉之类的东西。 就算如此,等到快烤熟的时候,香气扑鼻而来,把典韦馋得流出了不知多少口水。 见此,林朝哑然失笑,将这只野味递给了他,又去烤第二只。 这边又刚刚烤熟,赵云又来了。 林朝看了看手中的野兔,又看了看赵云,忽然想起,这家伙与林夕不久后就要成为连襟兄弟,于是忍痛割爱,撕了半只给他。 “子龙何必如此辛苦。” 林朝笑道。 “云初入主公麾下,便独掌一军,心中忧虑,唯恐有所疏漏,酿成大过,坏了主公的识人之明。因此,不敢不慎。” 赵云为人谦和有礼,虽然刚加入不久,但在刘备阵营中人缘却不错。 就连铁头娃田丰,都大加称赞过他的为人。 试想,一个不争功,不妄言,办事又可靠的人,谁不喜欢呢。 正如现在,他虽担任一军主将,却依旧兢兢业业,谨言守礼,没有丝毫自得之色,令林朝大为钦佩。 赵云说完,闻了闻手中半只野味,不由得食指大动,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吃相比之典韦并没有好看太多。 而林朝这边,慢斯条理得吃着手中的烤兔,缓缓开口道:“此次进攻安喜,子龙心中可有定计?” “云生性愚钝,还请监军赐教。” 赵云马上拱手道。 自从见识了田丰的地道战后,赵云便对其生出了敬畏之心。 身为主簿的田先生已是如此能耐,那主公最为倚重的监军林先生,又该是何等的大才! “子龙何必客气,你与子煦不久将成为连襟,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拘束。某想听听你的看法。” 林朝趁机拉拢了赵云一波。 面对林朝诚挚的目光,赵云开口道:“云有一愚见,还请监军斧正。” “子龙请讲,某洗耳恭听。” “张纯贼军北上幽州前,曾在汉昌囤积万名士卒,这就证明,其余诸县中并无多少防守力量。像安喜这等小县,城墙破旧,难以抵御强敌,更不会有多少士兵留守。” 赵云侃侃而谈道:“而此刻张贼早已逃往幽州,汉昌又被主公拿下,安喜城中必然士气低落,某准备一边攻城,同时招降城中敌军,必能一举将其拿下。” 听了赵云的一番分析,林朝点了点头。 这计策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却是最稳妥的方法。 “好,此计甚是稳妥,子龙放手施为便是。” 见自己想法得到林朝的认可,赵云也很高兴。 外加林朝言语之间有拉拢的意思,两人一番畅谈后,关系迅速升温。 这一聊不要紧,时间飞速而过,接近子时的时候,两人才反应过来。 林朝刚想回去睡觉, 却异变突起! 营寨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便看到一阵火光,伴随着阵阵厮杀声传来。 “不好,敌军夜袭!” 赵云惊呼一声,神色猛地一变,甚至来不及多说半句,就急忙起身披挂,冲了出去。 “君明,保护监军!” 冲了两步,赵云的声音传来,他整个人却没有回头,直奔营外而去。 夜袭? 为什么? 有典韦在旁,林朝没怎么慌乱,只是有些想不通。 安喜城中最多千人守军,且隔了一道恒水,敌军军哪来的勇气夜袭劫营? 他凭什么认为能够劫营成功! 林朝差点没气笑了! “君明,命人吹响号角,军中点起火把,且不可让士卒生乱。你再带些人上前支援子龙。”林朝吩咐道。 但典韦却不为所动,只是吩咐手下士兵去吹响号角,点起火把,自己却依旧静静站在林朝身后。 “愣着干什么,去啊!” 林朝又喊了一声,但典韦依旧没有行动。 “监军,主公有命,一旦开战,属下要保证您的安全,不得远离半步。且刚才赵将军也有令,命属下保护您。” “死脑筋!” 林朝斥责道:“一旦敌军突入营寨内,我军将士来来不及反应,便会全线溃败!” 典韦抱拳,瓮声瓮气道:“那属下便护着您杀出重围,回到主公身边。” “这……”林朝哑口无言,气恼道,“你既然不愿援助子龙,那某亲自去!” 说罢,林朝大步向前走去,他就不信典韦不跟上来帮忙。 这个想法虽好,但结果却不甚美好,因为他还没走两步,就被典韦一手拽住,再也动弹不得。 “结阵,保护监军!” 典韦大喝一声,身后涌出数十个全副武装的亲兵,举着盾牌将林朝护在中间,向着后方缓缓撤离。 “典君明,你莫非要不尊某令!” 盾牌阵中央,林朝被典韦扛在肩头,悲愤大叫道。 “监军可莫要污蔑属下,属下可是在严格执行主公钧命,丝毫不敢有半点违抗!” 典韦对答如流,扛着林朝跑得更快了。 林朝:我恨自己是个弱鸡…… 第六十六章 来将可留姓名 营寨外面,喊杀声震天,赵云带着巡夜士兵与敌军浴血拼杀。 好在赵云生性谨慎,就算明知敌军趁夜劫营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安排了数百人巡夜,在此刻展现出了应有的作用。 黑夜里,就算是赵云也看不清夜袭的敌军有多少,但估算不会超过千人。而且只有数十骑,其余全都是步兵。 不然,赵云率领的五百巡夜士卒早就溃败而散了。 只见赵云抬手一枪,刺死一名敌军士卒,反手一抹被溅到脸上的鲜血,又继续杀敌。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赵云枪出如龙,便已经斩杀数十名敌军。 也正是因为他的个人勇武,麾下数百士卒士气大振,奋力相搏,才使得敌军没有突入营寨之中。 随着营寨内号角吹响,赵云麾下士兵渐渐聚拢过来,战场形势发生了转变。 但在黑夜中,敌我双方不分,极有可能误伤自己人,场面一时间又变得无比混乱。 “多点火把,竖起旗帜,结阵而战!” 赵云望着越来越乱的战场,大喊了一声,下令道。 麾下士卒听到号令,连忙竖起了大纛,旁边也旌旗四起,同时借着火把的光亮,士兵边战边退,朝着旌旗的地方聚拢。 又是一番混战后,麾下士卒全部聚拢完毕,赵云逐渐掌握了战场的主导权。 但此时的赵云非常生气,若不是生性随和,他怕是早已大骂出声。 第一次领兵出战,就差点阴沟翻船,换做是谁都会大怒。 若这次被敌军偷袭得手,突入了营寨,赵云哪还有脸面回去见刘备。 “传某将令,结阵围困,不要放跑一个贼军,某要将之全歼!” 赵云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这么生气是在什么时候了,不过这并不妨碍的他的行动。只见他翻身上马,带着麾下亲兵直接就杀了进去。 敌军将领是一个三十多岁,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粗犷汉子,眼见大势已去,便萌生了退意,招呼着手下撤退。 但赵云哪里肯放他们逃跑,且麾下士卒早已结成阵势,把这近千敌军团团围了起来。敌人这时候想全身而退,不亚于痴人说梦。 “儿郎们,冲出去!” 敌军将领见四下都没有缺口,咬了咬牙,大声喊道。脸上的刀疤随着他说话而扭动,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无比狰狞。 喊罢,他率领着麾下数十骑兵,一路向西突围。 赵云麾下毕竟大半都是俘虏兵,比之精锐终究缺少了那么点胆气。面对骑兵冲阵,他们便有些怯战,如此下去,怕是会被敌军突围而出。 赵云哪里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今夜劫营,已经被他视作奇耻大辱,若是再被包围住的贼首逃了,那他真要羞愤而死了。 “贼子休逃!” 赵云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给老子挡住他!” 刀疤统领见赵云来势汹汹,急忙命麾下士卒围住赵云,自己则专心突围。 今晚算是栽了,现在他也不敢再做他想,只盼能够突出重围,保住一条性命就好。 但他麾下的士卒,如何能够挡住满胸怒火的赵子龙? 眼看赵云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靠近者非死即伤。连斩十多人后,这些士卒再也不敢上前阻拦。 “他娘的,一群没卵蛋的婢生子!” 刀疤统领狠狠地骂道。 他这边马上就能突出重围了,可这些手下如此胆怯,居然连一名小白脸敌将都拦不住。 也罢,老子就陪你玩玩,砍了你的头后,再跑不迟。 刀疤统领眼看赵云已经冲到自己身旁不远处,调转马头,挥舞着手中长枪,就要与赵云比一比谁的枪法更高明。 不得不说,此人勇气可嘉! 天下枪法共一石,子龙独得一石半,余者共欠半石! 想要在枪法上胜过常山赵子龙,只怕下辈子也只能做梦想想而已。 “来将可留姓名,老子李大目,枪下从来不杀无名之辈!” 敌军将领李大目大喝一声,目光中满是对赵云的不屑。 就这么个小白脸,若不是运气好,早就被老子突入寨中给杀了! 现在居然还敢对老子紧追不放,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正好,劫营是失败了,收这小白脸的头颅回去,也算功劳一件。 李大目想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好像赵云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 但是,赵云闻言后,压根就没搭理他,只是继续纵马狂奔。 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还有三丈左右的时候,李大目举起长枪,摆好了架势,鼓足了浑身的气力,就等赵云靠近后,将其刺于马下。 只是他还在准备的时候,赵云却已经出手了。 但见赵云翻手持枪,就像拿着一杆标枪一般,下一瞬间,便投射了出去。 李大目还在双手举枪,压根没有任何反应,就感觉腹中一凉,急忙低头看去,就见一杆银枪已将自己洞穿。 “这……怎么……可能……老子……” 他话还没说完,赵云已经到了他面前,将刺穿他的银枪抽了出来,顺手将其挑落马下。 李大目重重摔倒在地上,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整个人却已经没有了气息。 赵云缓缓擦拭着长枪,冷然看着李大目的尸体。 “想知道某的名字,你还不配。” 说罢,赵云抬手一枪,削掉李大目尸体上的头颅,提起来大喊道:“贼首已经伏诛,尔等何不早降!” 一众敌军士卒见李大目已死,自己又被赵云麾下士卒团团围住,纷纷放下武器,表示愿降。 “伯雅,你且收缴这些士卒的兵刃,某去看看监军是否安然无恙。” 见李大目麾下士卒愿意投降,赵云对夏侯兰说了一声,转身纵马冲入了营寨。 虽然有典韦守卫,但赵云还是不放心林朝的安全,生怕一小股敌军趁乱突入营寨中伤了林朝,这才在战后第一时间急忙去确认林朝的安全。 “监军!林监军何在!” 赵云入营后并不见人,心中顿觉一丝不妙,急忙大喊了几声。 远处,被典韦和数十名盾牌兵团团护住的林朝听到后,赶忙回应了一声。 “子龙,某在这里。” 说着,林朝怒视了典韦一眼。 典韦也听到了赵云的呼喊,知道应该是安全了,讪讪一笑,不再阻拦林朝。 赵云急忙顺着林朝的声音奔去,见林朝安然无恙,身上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监军且看,这便是袭营贼首的头颅!” 说着,赵云将李大目的头颅扔到林朝面前。 第六十七章 得加钱(大家中秋快乐) 林朝对这颗死人头完全不感兴趣,只是开口向赵云问道:“子龙,袭营贼军有多少人,可曾探听清楚是何人所为?” 早在营寨外传来厮杀声时,林朝就感觉不对劲。 安喜县中守军最多一千人而已,而汉昌城被破的消息早就传了过去,此刻城中守军应如惊弓之鸟一般才对,何来的勇气敢来夜袭? “袭营贼军有一千余人,被某带人斩杀两三百人,余下全被俘虏,等候监军发落。”赵云开口答道。 一千多人,也算不少了,若不是赵云行军谨慎,此番说不准已经被敌军得手了。 林朝点了点头,说道:“走,且去看看。” 说着,林朝大步向营寨外面走去,典韦和赵云跟在身后。 此时,夏侯兰已将敌方士卒的武器全部收缴,正命人将其捆绑起来,见林朝来到,连忙抱拳行礼。 林朝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同时给了典韦一个眼神。 典韦会意,大步走到敌军士卒面前,随手提溜出一人,一路拖了过来,最后扔到林朝面前。 “想要活命,就老老实实回答某的问题。” 林朝负手而立,低头看着此人,面无表情道。 此人只是小小一士卒,哪里经历过这般阵仗,闻言连忙不停点头道:“是,是,将军尽管问,小人定知无不言。” “某来问你,你等是何人麾下?” 士卒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道:“回将军,小人是张平难麾下士卒。” “张平难……” 听到这三个字,林朝微微一阵错愕,随后面露不解之色。 所谓张平难,就是黑山黄巾贼首张燕。 张燕,常山真定人,和赵云是正宗的老乡。本姓褚,因其人敏捷过人,又有个称号,飞燕! 黄巾起义时,张燕趁乱而起,率众在山林间攻战,名声渐渐大了起来,麾下人马也多了起来。 后来黄巾军被剿灭,有一小伙残部趁乱逃脱了官兵的包围,遁入深山,这支人马的首领便是张牛角。 眼看朝廷平定了黄巾,张燕感觉不妙,遂与张牛角合兵一处,推举其为大统领,二人合力在冀州活动,躲避朝廷追捕,同时攻略城池。 可好景不长,在一次战争中,张牛角被人射了一箭,然后就死了,临死前任命张燕为大统领。 这时因天灾频繁,兵祸渐盛,张燕的势力越来越大,朝廷也只顾着内斗,根本无力征讨。 于是在中平三年,也就是去年的时候,张燕感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这个小机灵鬼想了个点子,派人去京都乞降。 朝廷明明无力征讨,你自己却赶上来投降。灵帝见状大喜,便拜张燕为平难中郎将,负责管理河北部分地方的行政,军事,同时每年还可以举荐孝廉。 于是乎,张燕很满意,因为他如愿以偿,脱下了反贼的帽子,披上了汉朝官员的外衣。 朝廷也很满意,张燕这一股反动势力,就这么被兵不血刃的解决掉了,能不满意吗。 只要你张燕不公开反对大汉,承认自己是大汉官员,皇帝的面子得以保存,朝廷才不管你怎么干,毕竟本来也无力征讨。 朝廷这么做并不奇怪,让林朝疑惑的是,张燕名义上已经是大汉的官员,为何却要出手帮助反贼张纯呢? 毕竟张纯可是明明白白打出旗号,公然反对朝廷,张燕与他勾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朝廷再弱,也不可能容忍张纯这种公然造反的举动,因为这是底线! 所以,林朝很是疑惑。 见林朝沉思不语,赵云又开口问了些问题,不过此人毕竟是小小士卒,知道的也不多。 见状,赵云挥了挥手,命人将其带了下去。 “监军,张平难为何会相助逆贼?” 不仅林朝,连赵云也有同样的疑问。 林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开口道:“子龙,此次征讨,怕是不会那么顺利了。” 张燕可不同于张纯,他起事已有数年时间,麾下有数万兵马,且都是老卒,战斗力不是张纯的军队能比拟的。 若他铁了心跟张纯站在一起,仅凭刘备麾下的兵马,想平定无疑是件难事。 “监军,那此事是否要禀报主公?”赵云拱手问道。 “理应如此,也让玄德公有所防备。张燕这厮出手,目标肯定不止是我们这一路兵马。此外,明日也不必率军渡河了,等摸清情况,再进军不迟,且稍等几日吧。” “唯!” 赵云抱拳应道。 …… 就在林朝疑惑的同时,安喜城内张燕也是一阵愤怒不解。 “你的意思是说,去劫营的兵马,就剩你们几个逃了回来!” 张燕望着跪在地上的士兵,大声怒吼道。 赵云虽说把张燕派去夜袭的人打得全军覆没,但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也不足为奇。他们逃回安喜后,便将情况禀报给了张燕,结果自然是惹得张燕大怒。 “李大目呢,吃了败仗就只会藏起来?速速命他前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这一仗是怎么打的!” “这……”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最后只有一个人低声道:“回将军,李统领……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什么意思?”张燕不解地问道。 “李统领……被敌军将领斩杀了。” “不可能!” 张燕愤然而起,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自己派了千人去趁夜劫营,而敌营只有三四千人而已,居然还能失败! 失败就算了,竟然还是惨败,全军覆没的那种。 现在,连李大目都被敌将斩杀了! 张燕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敢相信。 “此乃小人亲眼所见,那敌军将领一枪就将李统领刺于马下,然后割了李统领的首级……” 回想起赵云斩杀李大目时的天人之姿,此人心中还是一阵惊惧。 “够了!” 张燕怒声道。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们下去吧。” 张燕挥了挥手,几个小兵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转身离去。 “一千人居然只逃回了这么几个,连李大目都被砍了……”张燕喃喃自语道,“这个刘玄德,不好对付啊!” 张燕知道李大目武艺不弱,就算自己亲自出手,没有五六十回合,也难以战胜。 但根据方才士兵的描述,似乎刚一交手,李大目就落败身亡。 可想而知,那白袍银枪的将领到底有多厉害! 而且,一千人就这么没了…… 一想到这里,张燕就一阵心痛。 “唉,这笔买卖亏大了!得让张纯那厮再加些钱粮才行。” 第六十八章 张燕的如意算盘 与此同时,关羽率众在卢奴城外二十里处,也遭到了阻拦。 这支阻拦关羽的军队也是张燕所部,统帅骑着一匹白马,名叫张白骑。 关羽的待遇比林朝好点,至少张白骑没有夜袭关羽的营寨,而是正面摆开了阵势,要堂堂正正的阻拦关羽。 张白骑所部,至少有七八千人,关羽得知对方兵力甚众,又因是平难中郎将张燕的部下,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派人飞马上报刘备。 与此同时,林朝却在军营中收到了张燕下来的战书。 其实说是战书也不恰当,因为信中张燕言辞并不激烈,反而邀请林朝三日后,阵前会晤。 看完战书,赵云不禁皱起了眉头,疑惑道:“监军,这张平难是何意思?阵前会晤,莫非是要致师不成?” 听赵云说到致师,林朝不禁笑了。 致师是一种古礼,也可以说是挑战,通俗的意思来说,就是单挑。 张燕要找赵云单挑? 他这么勇的吗! 不过张燕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从信中透露出的消息来看,张燕似乎也不怎么想打的样子。 只是令人想不通的是,既然不想打,那又何必派人夜袭? 不过三日后的会晤嘛,肯定是要答应的。 林朝看了看赵云,又看了看旁边的典韦,顿时信心十足。 开玩笑,有这两人在自己身边,他张燕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不成! 要不,趁着会晤的机会,直接把张燕干掉或者活捉? 林朝沉默下来,开始思索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有多少…… “监军,此信如何处置?” 见林朝陷入沉思,赵云又开口问道。 “回信,就说我们同意,三日之后,恒水以南十里处,阵前会晤。” 这个地点是一处开阔之地,周围十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不用担心彼此会有伏兵,料想他张燕也不会反对。 闻言,赵云铺在桌案上,拿起笔,以一军主将的名义给张燕回信。 信传出去后,第二日下午,就有巡营士兵过来禀报,说见到河面上有一大波部队渡河而来。 林朝和赵云赶忙出营观看,真如那巡营士卒所言,河面上一片黑压压的,一眼几乎都望不到尽头,最少有上万人。 “监军,敌军声势浩大,以数量来看,最少是我军两倍以上。” 赵云观察了一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同时面带忧色。 林朝倒是笑了,出言安慰道:“子龙勿虑,不过些许乌合之众罢了。” “哦,监军何出此言?” 赵云不解地问道。 眼下两军相隔近十里,就算以赵云的目力,也看不清张燕军的具体细节,只能勉强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而已。 所以他实在不知,林朝是如何看出对面是一群乌合之众。 “子龙若是不信,你我上前观之,便见分晓。” 林朝颇有深意地笑道。 “这个……”赵云下意思地打量了一番林朝的小身板,有些迟疑道,“监军,此举怕是不妥,万一敌军趁机进攻……” 他话还没说完,林朝便纵马冲了出去,奔张燕军骑行而去。 “此事无碍,我等只需远观即可。” 林朝前进的那一刻,典韦早已率数十名亲兵跟了上去。 见状,赵云也只得追了上去。 众人来到距张燕军二三里的地方,方才停止前进。 这个距离恰到好处,再近些容易使自己身陷险境,再远些便看不清楚。 众人都注目观看,这一看不要紧,赵云终于明白林朝为什么说张燕军是乌合之众了。 只见这上万士兵,全都衣衫褴褛,手中武器也长短不一,行动更是毫无章法。只有士兵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才能证明这是一支见过血的军队,而不是擅长挥舞锄头的农夫。 不过这也不奇怪,张燕虽有一个平难中郎将的官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朝廷无力征讨,才不得已赐予他的。 除了他自己以大汉官员自居,天下人还是愿意称他为黑山贼。 若哪天朝廷腾出手来,第一时间要收拾的,恐怕也是他张燕。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自然不可能给予钱粮上的支持。 而张燕麾下足足数万兵马,还有近三十万百姓,只靠收取山谷道税收,外加张燕时不时的打打秋风,只是能勉强维持生计而已。 所以,张燕麾下的军队,多是拿起武器为兵,放下武器为民。衣着破烂的同时,还以农具为武器,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打过不少仗,但平日里忙着务农,没时间操练,也导致了行动毫无章法。 所以林朝说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算夸张。 “监军果然神机妙算,张平难麾下之军如此孱弱,便是万人也不足为惧。” 赵云望着前方万人渡河而来,此刻心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毕竟刘备招募士兵的时候,可是足足按照大汉北军将士的月俸给的,后来又翻了一倍。再加上士卒平日里也严加操练,战斗力直逼朝廷正规军,自然不是眼前这群农夫能比的。 “走吧,回营,静待明日便可。某倒要看看,这张燕在玩什么把戏。” 这种情况完全在林朝的意料之中,此刻他见张燕军已经开始登岸,遂开口说道。 张燕军也没注意到这数十人,大军登岸后便开始安营扎寨,一直忙活到晚上才算完事。 晚上,张燕坐在帐中,嘴边还在喃喃自语道:“到底用何种借口,才能拖住那刘玄德呢?” 想了半天,张燕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半月之前,汉昌城被攻破的消息传到了幽州。 张纯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他万万想不到张毅会败得这么快,同时也明白,一旦汉昌不保,中山其余诸县皆无反抗之力,甚至刘备有可能率军北上,兵伐幽州。 心中惊惧之下,张纯便思得一计,那就是派人请求张燕出兵。 可张燕也不傻,没有白白帮他抵挡刘备的道理。但此时军中已经快要断粮了,张燕只得答应了张纯。 就这样,张纯付出了三十万石粮草为代价,请张燕派兵阻拦刘备,时限为两个月。 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张纯囤积兵马,劫掠钱粮,到时就算朝廷出兵征讨,他也能固守城池,不会坐以待毙。 于是乎,张燕作为援军,便开始了一系列自己的操作。 先是派张白骑驻守卢奴,自己则领兵镇守安喜,把北上的两条道路全部堵住。 而前几日的夜袭,就是张燕给刘备军的一个下马威,希望能吓退赵云这支兵马。谁知却被赵云全部留下了,这让张燕心疼了好长时间。 因为他也不想跟刘备拼命,最好双方对峙两个月,他便能功成身退。 到时候,刘备和张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也跟他毫无干系。 这也是他请林朝阵前会晤的根本原因所在。 (等会还有一更,今日中秋月圆,老于能做得不多,索性给大伙加一更吧。) 第六十九章 阵前……忽悠(中秋加更) 次日,按照双方约定的地点,林朝率军如约而至。 对面张燕也是全军出动,万人方阵看上去颇为壮观,最中间的大纛上写着‘平难中郎将’,旁边旌旗招展,上面全都是清一色的‘张’字。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立在阵前,身披甲胄,胯下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此人便是黑山黄巾的大帅,当今大汉的平难中郎将,张燕。 这时候,他见林朝这边军容整肃,不禁皱了皱眉头,然后低头对旁边的士兵说了些什么。 他的话说完后,就见那士卒纵马向林朝军冲了过来。 “平难中郎将张公,请贵军出阵答话!” 此士卒来到林朝阵前,大声喊道。 林朝看了远处的张燕一眼,然后笑道:“子龙,君明,随某去会会这张平难。” 闻言,赵云与典韦欣然应命,带着数十名亲兵跟着林朝一起打马前行。 对面,张燕见林朝带人出列,笑道:“好胆气!某又岂能示弱,儿郎们,随我上前。” 黑山黄巾最初能聚到一起,不仅仅因为大家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也有些崇尚勇武的游侠。 因此军中以武力为能,对勇武过人者颇为敬佩,就连主将张燕也不例外。 双方各带数十名亲兵出阵,直到相隔百步的距离时,才停了下来。 也正是这时候,张燕惊讶的发现,刘备军居然是以一个书生为首,而且此人看上去弱不禁风,甚至骑术也粗鄙不堪。 林朝哪知道张燕的心理活动,面带笑容拱手大声道:“中山林子初,见过张平难!” 身后,赵云和典韦也一起行礼。 这小小书生,礼数倒是周全。 张燕心中想着,手上也抱了抱拳,算是回礼了。 “某有一问,还望平难解惑。” 几乎没有任何的间隔,林朝便率先发问道。 “何必客气,有话直说便是。” 经过昨夜苦思后,张燕终于想得一计,刚准备开口时候却被林朝抢先,只能耐着性子先等林朝的说完再说。 “张纯身为一郡太守,却图谋不轨,犯上作乱,为祸乡里,实在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平难以为然否?” 闻言,张燕皱了皱眉,也只能点了点头道:“不错,反贼自然该死。” 这书生怎么如此迂腐啰嗦! 张燕心中不耐烦的想道。 张纯已经反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何意义? 哪知,听到张燕的回答后,林朝又开口了。 “我主刘玄德,奉命募兵讨贼,欲诛除叛逆,上报天子,下安黎庶,此乃大义之所在也!平难以为然否?” “这……” 听到这里,张燕本能的感觉不妥,但从林朝话中找不出丝毫破绽,只能又点了点头。 林朝面带微笑,继续开口道:“所以,某有一事不解。平难身为大汉忠良,为何阻拦我军讨贼,莫非是要助贼为虐,同谋不轨不成?” 林朝依旧面带笑容,声音平和,但却字字如刀,字字诛心! 这一手大帽子,扣得贼六。 听闻此言,张燕勃然变色,他终于发现问题在哪里了! 可,已经晚了。 林朝将本来一句话能说完的事情,直接分成了三问。 第一问,确定张贼反贼的身份。 第二问,确立刘备军正义之师的立场。 第三问,则是指责张燕身为大汉官员,却帮助反贼的恶劣行径。 这个锅,林朝已经给张燕扣上了。 他不背也得背! 张燕望着嘴角挂着笑容的林朝,忽然感觉一股寒意。 此人看似文弱,言语却如此毒辣,三言两语间,便使得自己没了退路。 不过幸好自己昨夜思得一计,本打算率先发难,眼下却只能拿来应对了。 “小小书生,却妄自狂言!” 张燕冷笑道:“刘玄德何人,身居何职,某却从未听过。说是奉命讨贼,怕不是拥兵自重,意图不轨之事!” 张纯反贼的身份已定,天下皆知,张燕也不敢反驳,于是只能从刘备的身份入手。 “再者,某乃大汉天子亲封的平难中郎将,领河北诸山谷事。”说着,张燕对着雒阳的方向拱了拱手,“张贼作乱,也该某出兵平乱,与他刘玄德何干!” 哦,这张燕倒也不是莽夫一个,还知道这般辩解。 不过,这也在林朝意料之内。 “平难此言不妥。”林朝摇头笑道,“我主刘玄德,乃是受使君钧命讨贼,又是天子亲封中山都尉,掌中山兵事。此地是何地方,平难莫非不知?” 听到这句话,张燕有些懵了。 啥,朝廷拜刘备为中山都尉?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关于刘备的身份,张燕出兵前也派人查探过。 当然,得到的结果是刘备仅为安喜小县的县尉而已,张燕并没有在意。 怎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变成了中山都尉。 这升官的速度,莫非是坐上了千里马不成! “刘君朗虽为一州之镇,但某才是平难中郎将,此乃乱命,某坚决不受!张贼自有某亲自征讨,尔等趁早退兵,不然休怪某不客气。” 眼下讲道理是讲不过了,张燕也只能强词夺理了。 闻言,林朝心中冷哼一声。 本来也没指望能靠言语说服张燕退兵,刚才之所以摆出讲道理的姿态,不过是想让张燕放下戒备而已。 心中这样想着,林朝却一拱手,满脸诚恳的说道:“平难何必咄咄相逼。您与我主刘玄德,虽职责不同,但都是大汉忠良,不若放下心中成见,一同出兵讨贼。共建功业,岂不美哉!” 林朝越说越急,一副生怕张燕不同意的模样,甚至纵马往张燕面前凑了凑。 见他这副姿态,张燕心中犯起了嘀咕。 此人如此之诚恳,也不知他能不能代表刘玄德。 若是那刘玄德能提供钱粮与我,便是帮他拿下中山又有何妨。 论合作对象,师出有名的刘备,总比反贼张纯要好得多。 想着,张燕也纵马向林朝凑了过去,想亲自探探林朝的口风,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双方的距离慢慢拉近,从刚开始的一百步,慢慢缩短到了五十步。 而且,这个距离还在不停地缩短着。 “平难,某之言句句发自肺腑,张纯乃残暴逆贼,平难与虎谋皮,怕是会反遭其害……” 林朝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眼看双方的距离就要不足三十步,林朝止住话头,脸色猛地一变。 “子龙,君明,速速动手,拿下张燕!” 张燕:??? ps:各位大佬,老于有个不情之请,就是请大家帮我增加点追读。 后续的推荐,跟追读有直接的关系,恳请各位大佬高抬贵手,帮老于一把。 所谓追读,就是24小时内阅读到最新章节的人数。 老于希望发布新章节后,大家能帮我点一下,增加点追读,这样数据能好看点,也方便拿到下一级推荐。 最后,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生活顺心。 顿首百拜,求各位大佬垂怜! 第七十章 这一箭直接就射中了屁股! 直到很多年后,张燕回忆起今日,也还是恨得牙根痒痒,同时免不了大骂林朝几句。 林子初无耻之尤,世所罕见! 前一刻还一脸诚恳的要谈合作,谁知下一刻居然直接动手。 这变脸速度之快,张燕根本来不及反应。 赵云和典韦却没有丝毫的迟疑,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三十步的距离,在此时显得是那么的短。 “不好,快退!” 张燕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大喝道。 他虽然对自己的武力也有一定自信,但身为一军主将,在阵前与人拼命是最蠢的行为,一但有失,身后大军群龙无首,难免为敌军所趁。 赵云和典韦的速度很快,此刻已经冲到了张燕面前。但张燕急令麾下亲兵挡在了前面,自己则抽身飞速后退而去。 面对数十名张燕的亲兵,赵云和典韦就算再勇猛,也不可能顷刻间斩尽杀绝,更何况这些亲兵都训练有素,是张燕麾下最精锐的士卒。 赵云一马当先,斩杀了数名敌军士卒后,典韦带着数十个林朝的亲兵也到了。 “赵将军,此处交给某应对,你且去追那张燕!” 典韦一手戟砍翻一人,张口大喊道。 于是,一波小型的混战就此开始。 张燕飞速撤退,赵云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就快要追上。此刻的张燕,只恨胯下的战马不能长出八条腿来。 若被赵云追上了,只能是一场恶战,到时生死难料。 但现实不会随他的个人意志转移,赵云无论是骑术还是战马,都胜过张燕一筹,最多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能追上。 “黑山校尉于毒在此,贼将纳命来!” 关键时候,张燕麾下一个名叫于毒的将领追了上来,提枪对着赵云后背猛地一刺。 不过早在他追上来的时候,赵云就有所察觉,只是张燕近在眼前,他不想浪费时间处理身后之人。 但是现在不管也不行了,只见赵云一弯腰,躲过于毒这一枪。 于毒趁机冲到了面前,拦在了赵云的去路,好让张燕赶紧撤退。 “速速让开,不然休怪某枪下无情!” 赵云难得嘴炮了一句,心中却是无比焦急,因为张燕已经越逃越远,眼见就快要追不上了。 “狂妄之徒,吃某一枪!” 于毒却不理会,跃马而来,对着赵云又是一枪。 见对方不肯让路,赵云明白,不解决眼前之人,是无法继续追啥张燕了,当下拿出了全部实力,只求快速将于毒斩于马下。 两人刚一交手,于毒就感到一阵心惊,明白自己不是眼前此人的对手。 但张燕就在身后不远处,于毒也不可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跟赵云打了起来。 还好赵云无论是枪法还是性格,都不求速胜,于毒倒也能周旋一二。 再看后面,一名叫杨凤的黑山贼将领挺身而出,挡在了典韦面前。 双方打了十回合有余,赵云眼见张燕已经快逃回战阵之中,心中大急,手下枪法愈加凌厉起来,又是几个回合,便将于毒斩落马下。 但是,此时的张燕已经与前来接应的士兵会合,赵云再也没有了追击的机会。 不过…… 赵云取出马背上的长弓,搭弓射箭,神情贯注,箭头方向直指两百步开外的张燕。 咻! 这一箭射出,张燕还没来得及有任何举动的时候,就已经中箭。 只是距离实在太远,赵云这一箭准头有所偏差,瞄准的是后心,却阴差阳错地射中了屁股。 “啊,痛煞我也!” 张燕大叫一声,旁边两个士兵赶紧上来搀扶住了他,免得他从马背上摔下来。 但张燕中箭乃是上万士兵亲眼所见,这对士气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此时后面的战斗也分出了胜负。 杨凤如何是典韦的对手,强撑了十多回合后,被典韦一手戟砸碎了脑袋,连个全尸也没落下。 “子龙,张燕中箭了?” 林朝从后面赶了过来,开口问道。 赵云摇了摇头,满脸的惋惜:“距离太远,某那一箭只射中了张平难下身。” “既然射中了,那张燕必死无疑。子龙,干得漂亮!” 林朝大笑道,忽然感觉赵云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马上反应过来。 “子龙,你的箭头,不会……不会没有淬毒吧?” 听到他这句话后,赵云本就怪异的目光,变得更加奇怪了。 没淬毒不是很正常的吗? 听林监军这意思,所有的箭头都应该淬毒才对? 监军如此仁善之人,心中为何会有这般可怕的想法! “某……某并无淬毒的习惯,那一箭应该伤不了张平难的性命。” “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林朝为赵云的迂腐而惋惜,心道以后定要给他多灌输些不同的思想。 生而为人,不知变通可不行。 要是那箭头上淬了毒,今天的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他这边正想着,只听得张燕军中一阵喧哗,方阵也不像之前那么稳固,所有人都拼命地往中间挤去。 原来张燕屁股中箭后,又被胯下战马颠簸了几下,竟疼得昏了过去。 “哈哈,天赐良机,万不可错过!子龙,传令进军!” 张燕在众目睽睽下中箭,然后又昏了过去,此时麾下的军队可以说是士气全无。 毕竟他们不知道,张燕到底是昏迷还是被射死了,哪还有什么战意。 就连赵云自己也没想过,这一箭还有如此效果。 不过,这正是出战的最好时机。 “众将士听令!”赵云举枪向天,大声道,“贼将已被某亲手射杀,凡取得贼将尸首者,赏钱百万,杀!” 这下,赵云麾下的四千士兵全都沸腾了。 刚才他们见赵云一箭射中张燕的时候,就有些跃跃欲试。现在赵云下达了进攻号令,一个个都踊跃百倍,立马冲了上去。 呜! 随着一声声低沉的号角,赵云率全军冲锋而上。 双方刚一接战,张燕一万大军就呈现了溃败之势,被赵云一路撵在屁股后面追杀。 这万余名士卒皆无战意,一心只想逃命,慌不择路之下,众多士兵都被自己人踩踏而死。眼下这种局势,只要稍微脚下不稳跌倒了,便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跑得慢的,被赵云麾下士卒斩杀。 跑得快的,脚下踩死的自己人也为数不少。 第七十一章 围城打援 张燕麾下士兵玩了命地逃,赵云率领着大军玩了命地追。 就这样,你追我逃,一路到了恒水岸边。 在这个昨日他们渡河而来的地方,张燕大军再也没了退路。 趁乱,有些士兵登上了昨日渡河用的战船。 但更多的人却在匆忙之间,打翻了战船,落入水中。还有些士兵仗着会水,一头扎进了水中,企图游泳到对岸。 生死之间的紧要关头,人越多反而越乱,而这种恐惧不安的氛围,会再传染给更多的人。 如此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见敌军疲于奔命,赵云反而没有急着赶尽杀绝,任由一些士兵登船逃命。只是令麾下士兵结成战阵,缓缓包了过去。 赵云深知,一支处于绝望境地的军队,可能会全盘崩溃,但……也有可能绝地反击! 恐惧到了极致,愤怒便会支配一切。 前路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反而能舍生忘死,奋力一搏。 当年西楚霸王破釜沉舟,自绝后路,便是巧妙利用了这个道理。 没有后退的余地,要么向前,要么死。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 所以说穷寇莫追,因为人处于穷途末路之时,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当张燕麾下一部分士卒渡河而逃,还有些许士卒浮水而走,岸边剩下的,都是些既没登上船,又不会水的士兵。 此时,赵云麾下也已经完成了合围之势,将这些士卒三面包围,再无逃跑的可能。 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张燕士卒中快速蔓延开来。 “跟他们拼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些士兵马上便沸腾了起来。 “不错,左右都是个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拼了!” 面对此情此景,赵云冷笑一声,大声喊道:“降者不杀!” 赵云声音落下时,鼎沸的喊杀声刹那间归于寂静。 众士卒面面相觑,都沉默了,再不复之前要鱼死网破时的疯狂。 沉默中,不知是谁,率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刃落地的声音,最终所有士兵,都选择了投降。 有活下去的可能,谁也不会想寻死。 眼见战局已定,赵云命人收缴兵刃,清点俘虏。 后面,林朝在典韦的护卫下,慢慢跟了上来。 “子龙,可曾捉到张燕?” 林朝开口问道。 “不曾捉到。”赵云摇了摇头道,“张平难有麾下亲兵护着,最先登上了战船,渡河逃了。”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这也在意料之内。 “跑了就跑了吧,此战我军大获全胜,子龙居功至伟!” 望着被看押的众多俘虏,林朝的心情很是不错,开口夸赞道。 “此战全是监军奇谋,出其不意伤了张平难,我军才有此战果,某不敢居功。” 听到林朝的夸奖,赵云马上谦虚了一句。 “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客气。”林朝摆了摆手笑道,“就算是某的主意,最后那关键的一箭还是子龙你射中的,首功你当得起。” 得到林朝的肯定,赵云也笑了,还要再谦虚两句的时候,夏侯兰却走了过来。 “见过监军!” 夏侯兰冲林朝抱拳行礼道。 “伯雅,此战我军斩获如何?” 夏侯兰是军正,掌管军中法令,同时还负责缴获的钱粮,军资,以及看押俘虏。 “属下正要禀报监军。” 一提到战果,夏侯兰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此战,我军俘虏敌军士卒四千余人,缴获战马千匹,甲胄百件。此外,还有兵刃未曾计数。” “不错。” 见战果如此丰硕,林朝大笑道:“此战之后,张燕纵然能全身而退,短时间内也无法与我军抗衡,已不足为虑。” “监军所言极是。” 赵云也很高兴,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又谈笑了几句,林朝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子龙,你猜张燕下一步,会去往何处?” 赵云思索了片刻后,开口答道:“监军,以某之愚见,张平难此刻身受箭伤,其麾下士卒又各自离散,应当会退回安喜城内养伤,同时收拢残兵。” 张燕麾下一万多人,从刚一接战,到追至恒水岸边,死伤约两千余人,又被赵云俘虏四千,他收拢完残兵后,应该还有近五千人。 这五千士卒,可能没办法跟林朝正面作战,但固守城防,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朝点了点头,赵云的判断,跟他预想的也差不多。 只是,赵云太过专注于战局,却疏漏了此战之外的局势。 “子龙,若你是张燕,除了收拢残兵,固守城防之外,还会有何举措?” 林朝笑着问道。 “有何举措……” 闻言,赵云不禁皱起了眉头,仔细思量了半晌,这才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求援。” “子龙所言不错!” 林朝笑道:“张燕与反贼张纯相互勾结,阻拦我军去路,自然不可能只拦我们这一路兵马。” “以某之见,云长所攻打的卢奴县,张燕定然也会重兵布防。说不准此时,云长所部已经与张燕派去的兵马战过几场了。” “眼下他张燕大败,手中兵力锐减,安喜又是小城,无法久守,他必然会令人增援。而能够最快时间支援张燕的兵马,正好就在卢奴。” 听林朝这一番讲解后,赵云点了点头道:“监军的意思是,派人传信关将军,使其死死拖住卢奴的部队,不让其增援张平难?”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赵云心中想道。 只要云长能拦住增援的部队,一个月内,赵云有把握攻下安喜。 “为什么要阻拦?” 林朝摇了摇头道:“某不仅不让云长阻拦,还想让他退军十里,故意放援军过来增援张燕。” “监军这是何意?” 赵云有点想不明白了。 若是张燕与前来增援的部队兵合一处,那自己如何能拿下安喜? 见赵云不解,林朝蹲了下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开始画了起来。 这下不仅赵云好奇,旁边的典韦和夏侯兰,也一起蹲了下来,仔细观看着。 “这是安喜,这是卢奴。” 林朝地上画了两个点,然后,将代表安喜的点圈了起来。 “我军对安喜围而不攻,逼张燕派人增援,然后在卢奴往安喜的官道上设伏,将这支援军,全部歼灭!” 林朝面色兴奋,伸手在代表安喜和卢奴的两点之间,狠狠画了一个叉。 “这便是,围城打援!” 看着地上简略的战术概要,赵云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脑中忽然想起田丰对林朝的评价。 林子初此人有才无德,生平最善算计人心,所用手段皆无耻下作,却又防不胜防。 同时又想起了张燕与林朝阵前会晤的下场,最后只能感叹一声。 田先生之言,诚不相欺也! 与这位林监军为敌,想想就觉得可怕。 第七十二章 某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一片昏暗的烛光中,张燕缓缓醒来,刚想动弹,却不慎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口,疼得他呻吟不止。 “将军,您醒了!” 听到张燕发出的声音,手下人迎了过来,满脸惊喜道。 “这……这是何处?” 此时,张燕的神智渐渐清醒过来,但他最后的记忆,仍停留在自己中箭昏迷的那一刻。 听到他发问,手下人便把后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听到己方大败,士卒多被踩踏而死,最后匆忙逃窜入河的时候,张燕的拳头死死地攥住,脸上满是恨意。 砰! “林子初,某与你势不两立!” 张燕一拳砸在榻上,怒吼道。 谁知道这一下又扯动了屁股上的伤口,张燕又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将军,莫要动怒啊!”手下人赶忙劝道,“眼下您身受重创,箭头才刚刚取出,医师说万不可动怒,免得创口崩裂。幸好敌军箭头并未淬毒,不然……” “某知道,但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唉!” 张燕将攥紧的拳头举在半空,犹豫了良久,最终却黯然一叹。 一想到麾下被踩踏而死,投河而死,被赵云俘虏的士卒,张燕的怒气就止不住的涌出来,直奔头顶而去。 但又想到林朝笑意盈盈的脸,以及那无耻且毒辣的手段,张燕胸中一丝怒气也没了,只剩下惊惧和后怕。 当时若不是杨凤和于毒挺身而出,拦住了那白袍将领和他手下的亲兵,自己就不仅仅是中箭而已,肯定会被林朝活捉或者斩杀。 想到这里,张燕心中甚至生出了那么一丝委屈…… 我只想弄点粮草,让手下人吃上饭,这过分吗! 而且我也没想过跟你林朝死磕啊,大家相持两个月,等我拿到钱粮后,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我想在两军阵前跟你林子初解释清楚,甚至有那么一刻,我都想跟你林子初讲和,与刘玄德合作,只要你们给点粮食就行。 可,就连如此卑微的请求,你林子初都不容我说出口。 偏偏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这样好吗? 大家都是大汉官员,同吃一碗饭,你林子初这样窝里斗是不对的! 想着想着,张燕心中的委屈,有逐渐化为幽怨的趋势…… 不过好在手下人又开口了,打断了他继续头脑风暴。 “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自从张燕昏迷后,手下亲兵抬着他匆忙渡河,逃回了安喜。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所有人都失去了主心骨,不知道该干什么,城中已有乱象。 “扶某起身更衣。”张燕开口说道。 “将军不可啊,您身受重创,医师有言,需卧床静养。” “休得胡言,小小箭伤而起,速速扶某起身。” 张燕又何尝不清楚自己需要休养,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出面稳定军心。若是自己一直不露面的话,军心动乱,不用林朝打过来,自己麾下所剩不多的士卒自己就逃散了。 见张燕一脸坚决,手下只能上前将其扶起来。 “待某出面稳定军心,便将消息散布出去,收拢溃散的士卒。” 被手下人搀扶着,张燕慢慢向外走去,同时交代道:“此外,即刻派人去卢奴,命张白骑率军来援。切记,一定要快。不然等林朝包围了城池,以此人之阴毒,必然不会让消息传出去。” 不得不说,张燕醒来后的一切举动,都被林朝提前预判,丝毫无误。 原本士气低落的士卒,见到张燕未死后,也有了些斗志。 张燕掌军数年,这点威望还是有的。 不过,第二日晌午,林朝和赵云就率军赶到了安喜城下,将之团团包围了起来。 城下刘备军中,两面大纛被高高立起,一面上面写着‘林’字,另一面则是‘赵’字。 林朝满脸笑容的坐在战马上,看着远处的城墙,以及城墙上极度紧张的守城士兵。还有听闻林朝大军围城后,急忙带伤登上城墙的张燕,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监军林子初,请张平难阵前会晤!” 林朝大袖一挥,麾下士卒马上喊道。 听到这句话,又看到林朝脸上那欠揍的笑容,张燕只觉胸中一股怒气止不住的上涌,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此人太无耻了! 居然还有脸邀某阵前会晤,真个是不知廉耻! 张燕心中对着林朝一阵口吐芬芳,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命令士卒不要理会,谨慎守城即可。 见张燕毫无动静,甚至连还嘴的想法都没有,林朝又让麾下士卒喊了几声后,便停止了挑衅。 这张燕昨天挨了一顿毒打,眼下却是学乖了不少。 不过,就是要你学乖,这样才能挨下一顿毒打。 只见林朝一催胯下战马,上前几步,冲着城上的张燕极为严肃地拱手一礼。 “平难,某诚心相邀,为何不发一言,莫非这便是平难的待客之道?” 城上,张燕再也忍不了了,大声喊道:“林子初,你行如此下作手段,必然遭世人唾弃,终将自食恶果!” “多谢平难为某思虑,但某行得正,坐得稳,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问心无愧,自然是不惧的。”林朝笑着回答道。 张燕:??? 这个林子初,是不是对问心无愧有什么误解? 而且,我什么时候为你考虑了! 我恨不得天上马上降下一道雷电,劈死你这狗东西! 不,不能愤怒,不然便正中这林子初下怀! 张燕心中不停的提醒自己,一定要坚守城池,只等张白骑的援军来到,两面夹击,必能大获全胜。 届时这林子初落到自己手上,想杀想剐还不是看自己心情。 见张燕连话都不回了,林朝明白,嘴炮的威力还得升升级。 既然口空无凭,那便配些实物吧,给张燕来个有图有真相。 想着,林朝抬手一挥。 身后军中让开一条通道,从里面抬出了两个担架,上面都盖着白布。 张燕一直盯着林朝的一举一动,见到这一幕,顿时有些疑惑不解。 士卒放下担架后,将白布掀开,里面露出了两具尸体。 但张燕见到这两具尸体后,眼睛都红了。 这两人正是昨天为他拼死阻拦赵云,典韦的于毒和杨凤的尸体。 这时,林朝冲着四周极为庄重地拱了拱手。 “某有一言,请平难与诸将士静听。” 第七十三章 传说级的口活(求推荐,求月票) 安喜城下,数千将士面前,杨凤和于毒的尸体旁,林朝侃侃而谈。 “昔日黄巾乱起之时,生民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平难趁机起于微末,率乡党攻占于野,方才得势。恰逢朝廷克乱,大赦天下,平难方苟得此位。” “而今张贼作乱,平难身受天恩,不思报效,却反助逆贼,实乃人神共愤也。我主刘玄德奉命讨贼,欲伸大义于天下,可平难却执迷不悟,方才有此祸事。” 说着,林朝一指地上的两具尸体。 “只是可惜了这二位壮士,虽奋力拼杀,却遭平难遗为弃子,殒命于王师之手,某甚为可惜!” 林朝对城墙上的张燕拱手道:“平难昨日走得匆忙,却是未来得及带上二位壮士的英灵。” “某不忍忠义之士无葬身之所,因此昼夜追赶,只望送还尸首,还请平难怜这两人忠诚,派人收拢了尸首去吧。某,感激不尽。” 从杨凤和于毒的尸体被抬上来之时,张燕的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 于毒还好一些,被赵云一枪洞穿,算是落了个全尸。 但杨凤就比较惨了,脑袋被典韦一手戟砸得四分五裂,宛若一个烂西瓜一样,已难以辨认。 这两人毕竟是为自己断后,才有身死之祸,张燕如何能不悲痛! 又听到林朝这番颠倒黑白的诛心之言,言语中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好似这两人的死,都是因自己不尊朝廷,反助逆贼才导致的。 这一下,张燕怒气填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打开城门,与他林子初决一死战! 但理智告诉他万万不可,这么做正中林朝下怀。 所以,张燕只能强忍着胸中的怨恨怒气,憋得满脸通红。 见张燕不言语,林朝又笑道:“怎么,这二位壮士为平难而死,平难却不肯收敛其尸。此举,某以为不妥,难道平难就不怕麾下离心离德吗?” 经林朝这一番蛊惑,守城士卒看向张燕的目光,也大都带着疑惑不解,甚至还有一两分埋怨。 好一个牙尖嘴利,颠倒黑白,无耻恶毒的林子初! 某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必杀你,以泄心头之恨! 张燕死死攥住了拳头,指甲已经扣进了肉里,鲜血顺着指间的缝隙滴落到地上。 就算如此,张燕也不可能打开城门。 现在林朝大军集结在外,打开城门无异于自寻死路! “平难果真如此决绝?”林朝继续说道,“某在此立誓,平难尽可派人出城收敛尸首,某决不趁趁人之危,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林朝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但吃过亏的张燕连半个字都不敢相信。 以你林子初之前的作为,就算你说山上有石头,某都不信。 又等了片刻,林朝见对面还是没动静,不禁仰天长叹一声。 “也罢,既然平难不愿,某也不勉强。二位壮士的尸首,某自当好生安葬。”说着,林朝扫视这城楼上的士兵,“如此主公,实在不值得诸位为之卖命!” 又是一发诛心之言,蛊惑的对象正是张燕麾下的士卒。 “林子初,林子初,某与你势不两立!” 张燕终于绷不住了,越看林朝越觉得可恶,越想越气,张口大叫道。 喊完之后,只觉胸中血气一阵翻滚,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然后两眼一黑,又昏倒在地。 “将军,将军!” 张燕的亲兵急忙上前抱住了他,口中焦急的大喊道。 城下,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赵云,典韦,夏侯兰,以及身后士卒都直勾勾地看着林朝,神情复杂,目光中包含了很多种情绪。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敬畏! 赵云少年读书时,也曾听说过苏秦,张仪的事迹,不过他不怎么愿意相信。 如果仅凭一条肉舌头就能纵横捭阖,搅乱天下,那还要我们这些将领,兵马干什么! 现在,赵云信了,而且是深信不疑! 一条肉舌头不仅能纵横捭阖,甚至还能凭空杀人! 设身处地想想,若把自己换成张燕,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以林监军的口舌之能,再反复给张燕来几下,他绝对会被活活气死! 就算苏秦张仪复生,恐怕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哈哈!监军好口才,居然把那张燕活活气死了!” 最快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典韦,他大笑几声,真诚称赞道。 林朝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张燕此人心胸狭隘,才会被某三言两语气得昏了过去。” 若是这么简单就能把一个人气死,那就不用打仗了。 当然,心脏病患者除外。 “监军不必过谦,纵使苏张复生,也未必过此。” 赵云也跟着称赞道。 “子龙说笑了,不敢与先贤相提并论。” 林朝嘴上说得谦虚,心中也颇为赞同。 论嘴炮,林朝还真没输过,不过前世还是今生! 毕竟,传说级的口活,又岂是开玩笑的! 林朝指着安喜城墙说道:“子龙,趁着张燕昏迷,进攻一波,但要把握好尺度。” “唯!” 赵云也点了点头,下令攻城。 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全套。 从张燕传令卢奴增援,到援军来到,怎么也得四五日的时间。 为了不让张燕看出自己的目的,这几天攻城一定要频繁,而且每次攻城,都必须要让张燕以为自己这边尽了全力。 …… 卢奴城前,这几日关羽与张白骑展开了几次小规模的对战,终究没有大的斩获,也没有大的损失。 “田先生,兄长还是没有军令吗?” 又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后,关羽回营便开口问道。 田丰面色如常,轻轻摇了摇头。 “如此虚耗时日,于兄长的讨贼大业,殊为不利。”关羽开口说道,“田先生,不若某明日与那张白骑战上一场,也正好看看黑山贼成色如何。” 关羽手下虽然只有四千人,但都是刘备军的精锐之士,并不畏惧张白骑的八千人。只是对方名义上也是朝廷军队,而刘备又没有下令进攻,关羽也不好出手,这才征询田丰的意见。 “云长若执意要出战,此事倒也好办。”田丰笑了,开口道,“某忝为军师,云长只须斩下某之头颅,便可任意施为。否则没有主公军令,某绝不同意出战!” 闻言,就算是关羽也无奈了。 他知道田丰性情刚直,敢于犯上,可偏偏关羽就敬重这样的人。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性格。 “田先生何必如此,某静候兄长军令便是了。” 闻言,田丰这才默默点了点头,同时心头忍不住想起了林朝。 自己这边遭遇黑山贼,林朝那边肯定也是如此。 林子初,如此局面,换做是你,会如何破局? 第七十四章 攻城与伏击 当关羽左右为难的时候,对面的张白骑也接到了张燕的求援书信。 看完信中内容后,张白骑面色大变,赶紧又从头看了一遍,生怕自己看错了,同时又对比了一番信中的落款,印信。 当一切都确定无误后,张白骑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将军率领一万大军,为何会败于那林朝之手,而且还是如此惨败!” 听到张白骑的声音,副将白绕走入帐中,开口问道:“少将军,何事如此惊慌?” 张白骑身为张牛角假子,虽张牛角已亡故,但少将军这个称号却被张燕给保留了下来,隐隐有把张白骑当成接班人的意思。 “你自己看吧!” 张白骑将张燕的书信递了过去,开口说道。 白绕接过书信,看完之后,脸上露出和张白骑一样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 “某也不愿相信,但事实如此。” 张白骑摇头苦笑道。 张燕在信中并未详细解释这一战的经过,所以张白骑怎么也想不通。 一万大军,为何会败,而且还败得如此惨烈! “少将军,要不末将先派探骑前往安喜查探一番,确认是事实之后,再去救援不迟。”白绕担忧道,“将军骁勇善战,领兵数年,从未遭受过如此大败,此信未必可信。” 按道理说,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但张白骑却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以为某不想确认,只是将军在信中说得明白,眼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若某不去支援,最多十日,那林朝便会攻破城池。届时,将军性命危矣!” “可是……” 白绕本能的感觉不妥,还要劝阻,却被张白骑挥手打断。 “没有可是!” 张白骑目光坚定道:“自义父亡故以来,将军对某视如己出。若如此危难时刻,某却畏首畏尾,岂不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收到张燕手书后,张白骑都应该前去支援。 张燕活着,就算带出来的大军打光了,冀州山谷道内还有张燕留守的三万大军。三十万归附张燕的百姓中,也能随便再拉出一支军队。 可若张燕不幸战死,黑山黄巾绝对会做鸟兽散,变为一盘散沙。 况且张燕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未来的接班人十有八九是他张白骑,他自然不可能坐视张燕败亡。 “少将军忠义,某佩服!”白绕抱拳赞道,“只是对面关云长也非无能之辈,我军突然撤退,会不会引起他的警觉。” 几场试探性的小规模战役,张白骑这一方都是败多胜少,自然知道关羽的厉害。 “你以为他关云长是怕我军兵多不成,应当是刘玄德还未有号令,不然他早打过来了。” 张白骑冷笑道,却也真说到了点子上。 “所以想不惊动他,只有留下些许士卒与他继续对峙。只需等待三日,三日后趁夜撤回卢奴城中便是。三日之内,关云长进攻我军的可能性不大。” 白绕想了想,认为张白骑说得对。 便开口问道:“少将军,那我军留下多少人马?” “两千人即可,多了也是无用。某自率领六千人去支援将军,就算遭遇那林朝,也有一战之力。” “既然如此,某愿随少将军一起去救援将军。” 白绕抱拳大声道。 “好!”张白骑点了点头,“传某将令,今夜子时大军东进,直奔安喜!” “唯!” …… 安喜城下,林朝一连四日发动了大规模的疯狂进攻。 由投降的四千黑山贼打头阵,一千老卒在后面当督战队,但凡敢有后退者,一律杀无赦! 那些早先投降的张纯军俘虏,此刻摇身一变,成为了资历较深的老兵,并且欣然接受了督战的任务。 在这种模式下,第一日的攻城战极为惨烈,林朝麾下的士兵一度曾登上城墙,若不是张燕及时醒过来振作了士气,说不准安喜就直接被打下来了。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林朝依旧用这种模式进行攻城。但在一片混战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督战的士兵似乎少了一些,攻城的炮灰也少了一些。 与其相对应的是,竖起的旌旗更多了,号角声吹得更大了。 而这一轮进攻,张燕还是率军拼死抵抗,硬撑了下来。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站在阵前督战的人,已悄然从赵云变成了典韦。 一军统帅,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战场。 但,依旧没人注意。 毕竟,在张燕的眼中,林朝才是军队的主心骨。只要他在,就代表这支军队主力就在。 等到第四日时,林朝依旧下令攻城,但前三日毫无建树,使得军中士气下滑,对张燕造成的威胁更小了。 对此,张燕也丝毫没有怀疑,反而感叹最艰难的时候终于挺过去了。 接下来只要固守城防,等待张白骑的援军到来,两面夹击之下,林朝必然败退,届时,安喜之危可解也。 只是,离开的赵云并非孤身一人。 相反,他足足带了五千人。 安喜西北三十里处,有一地形极为特殊之处。 此地官道狭窄,却是卢奴去安喜的必经之路。官道周遭一二百丈处,水草丰茂,足可藏匿数千人的。 再加上此时正值秋日,丰茂的草木早已枯黄,被猎猎秋风吹得满地狼藉,更能遮盖行军的踪迹。 赵云算了算时间,若张白骑接到张燕传信后,当晚或第二日启程,这两日便会到达此地。于是便派夏侯兰领一百骑在前方探查,自己则在隐蔽处安营扎寨,准备设伏。 终于在第二日黄昏时分,夏侯兰发现了远处尘土飘扬,隐隐有旗帜闪动,便知道是张燕的援兵来了,急忙纵马返还,禀报赵云。 闻讯,赵云将麾下五千人兵分两路,一路由自己率领,在此处埋伏。 另一路则交由夏侯兰统率,在后面埋伏。 等到张燕援军经过时,放前军过去后,自己半道击之,将整支队伍拦腰截断。夏侯兰再率军冲出,将之包围,歼灭!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张白骑的军队到了。 第七十五章 黑夜里的厮杀 赵云带着士卒在暗中冷眼旁观,静静等待合适出手的时机。 天色渐渐变暗,落日吝啬地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将此方天地交给了无情的秋夜。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张白骑也没打算安营扎寨,而是命人点起了火把,继续趁夜行军。 行了片刻之后,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张白骑身在中军之内,见此心中有些诧异。 不过很快,白绕纵马赶了过来,拱手道:“少将军,前方遇到路障,某已令人清理,还请少将军稍等片刻。” “路障?” 张白骑心中一咯噔,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 距离张纯造反,祸乱中山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 这三月时间人人自危,没被张纯祸害的百姓也都闭门不出,官道上本就少有人行走,何来的路障。 “是何路障,可有兵马行进过的痕迹?” 张白骑生怕遭到伏击,急忙开口问道。 闻言,白绕摇了摇头道:“并无行军痕迹,路障不过是一些枯树乱石而已,少将军稍待,很快便可通行。” 听到这里,张白骑这才点了点头,松了口气。不过还是不放心,准备纵马冲到前头,亲自查看一番。 等他来到之时,只见到麾下士卒正在清理路障。而情况也和白绕说的并无二致,只是一些枯树乱石。 张白骑彻底放心了,在一旁静待士卒清理路障。 而这些路障中,有一节干枯已久的巨大树干,好几个士卒一起上手,就要将这树干搬到别处去。眼看树干在士卒手上被缓缓移动,其下,却露出一片草地。 不好! 张白骑见此,顿时大惊失色! 看上去干枯已久的树干,搬开后下面却露出了草地,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树干是被人搬到这里的,而且就在近一两日内! 这哪是什么自然形成的路障,分明是敌军设下的陷阱,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全军听令,速速撤军!” 张白骑翻身上马,口中大喝道。 听闻此言,白绕不明所以,愣愣地张口问道:“少将军,这是为何?” “休得多言,听令便是,速退!” 张白骑哪还有心情解释这些,口中呵斥道。 不过,这显然已经晚了! “杀!” 一阵喊杀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号角声。 紧接着,张白骑等人便看到一阵火光直奔自己等人而来。 “少将军,我们中埋伏了!” 白绕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开口大喊道。 “莫废话,速退!” 张白骑大喊一声,纵马转身就跑。 敌军既然已经设好了埋伏,必然已将这里重重包围,留下来硬拼是寻死之道,先逃出去再说。 白绕也急忙上马,在张白骑后面紧紧跟随着。 但赵云的埋伏又岂是摆设,白绕派人清理路障的时候,夏侯兰就已经率军悄悄潜行了过来。 “休要走了贼将!” 夏侯兰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来,正面迎上了张白骑。 “少将军速走,某来拦住他!” 白绕从后闪出,手中长矛只取夏侯兰。 夏侯兰不得已,只能舍了张白骑,专心迎战白绕。 就算如此,张白骑身后也还是有无数的士兵追赶,他一路边逃边战,终于回到了自家的士卒的u队伍内。但伏击的士兵也冲了过来,打张白骑麾下士兵一个措手不及。 “休要恋战,速退,速退!” 黑暗中,张白骑压根不知道夏侯兰麾下只有三千人,又见几乎所有地方都有火把亮起,还以为被数倍于己的大军包围,哪还有心思接战,只是勒令士卒撤退。 夏侯兰虽被白绕拦住,但他麾下的三千士卒却追了上来。双方刚一接战,张白骑麾下士卒士气低落,又如何能是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 于是,一个三千步兵追着六千士兵满地跑的奇怪场景发生了。 可惜现在是夜里,不然张白骑定然能看清形势,绝地反击。 他正逃着,忽然见到原本的后方也亮起了一阵火把。 紧接着,一位白袍白甲白马的青年武将闪出,手持一柄亮银色长枪,正是常山赵子龙!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千骑兵和一千步兵,这是赵云手下所有的骑兵和最精锐的步兵。 这时候把家底掏出来,足以看出赵云要消灭敌军的决心。 “众将士听令,随某冲入敌阵,斩杀贼首!” 将是兵的胆! 战争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又是在黑夜里,什么谋略,战法,都不如一军主将的勇猛重要。 有赵云冲杀在前面,麾下士卒才能士气如虹,攻无不克! 随着赵云的声音落下,胯下雪白战马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战意,开始了疯狂的奔跑。 “杀!” 一千骑兵跟在赵云身后,胸中激情全都点燃,口中疯狂地大叫着。 这一千人可不是当初张飞那五百斥候探骑,而是实打实成规模的骑兵,组建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冲阵斩将! 最重要的是,林朝将这一路上的缴获,全都堆到了他们这一千人身上,所以这支骑兵可以做到全部身披甲胄。 不仅如此,就连平日里的伙食也比普通士兵好上不少,顿顿都能吃肉喝汤。 可以说,这一千人就是林朝用钱粮军资堆出来的王牌军,身上塞满了buff。 享最好的待遇,打最难的仗! 而此刻,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顶住,千万给某顶住!” 张白骑见赵云率兵冲来,急忙大吼道。 他刚才见这支骑兵士气高涨,斗志昂扬,眼中全都是对战争的渴望,顿时明白这绝对是敌军的精锐之师。 不,不只是精锐那么简单。 至少五万黑山黄巾中,就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与眼前这支一较高下。 他的呼唤也算起了点用处,最前方的士兵停止了溃散,勉强立起了阵型,举盾抵挡。 但双方一经接触的那一瞬间,张白骑明白自己错了。 而且是错得离谱! 前方举盾的士兵宛若一块块豆腐一样,连人带盾全被赵云带人冲散,没能对这支骑兵造成一丝一毫的阻拦。 最前方的防御被破,赵云率军冲入,等若虎入羊群,开始了收割之旅。 第七十六章 一把火烧个干净 这支骑兵宛若一柄尖刀,带着无可阻挡之势捅入张白骑军中,只短短半刻钟的功夫,就造成了巨大伤亡,同时也将张白骑麾下部队分割开来。 由于士卒过于密集,仅一轮冲锋,便带走了数百名敌军士卒的性命。 这其中,大多是被战马撞死,踩踏而死。 而这时,后面赵云的一千精锐步兵,也列阵围了上来。 他们所使用的方阵,是林朝根据兵书结合后世一些理论改革而来,最讲究令行禁止,无论进攻和撤退都井然有序,正常情况下,不会溃乱的问题。 这些士卒个个面色坚毅,一手持刀,一手持盾,脚步声井然有序。虽然只是初步具备了令行禁止的雏形,却比张白骑麾下一群惊弓之鸟,要强上太多。 如果说赵云率领的骑兵是一柄尖刀,那这千名步兵组成的方阵,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行动虽缓,却携带无可阻挡的气势! 此时的张白骑,已经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攻,甚至连防御都成问题。 眼看赵云第二轮冲锋又要到来,张白骑面露绝望。 如此下去,只怕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自己这六千人就要全军覆没。 为今之计,也只能逃了! 可,往哪里逃呢? 如今前面有赵云,后面有夏侯兰,左边也有众多火把,料想敌军也应该不少,只有右面零星火光,应该是敌军包围最薄弱之处。 “撤,快走!” 此时赵云就在身后,张白骑已经来不及思考这是否是另一个陷阱,急忙奔着右边冲了过去。 可是他麾下士卒的速度,哪能比得上赵云的骑兵。 又被赵云率军犁了一遍后,张白骑才算冲出了包围。 跟他预想的一样,右边火光薄弱之处,压根就没有士兵防守。 枯黄的草木丛中,张白骑率军仓皇逃窜。 但奇怪的是,赵云却并没有率军追赶。 此时,张白骑麾下的副将白绕也追了上来。 他与夏侯兰战了个势均力敌,双方武艺半斤八两,谁也不能速胜对方。但眼见对方士卒越来越多,白绕顿感不妙,虚晃一枪后,便夺路而逃,在这时已经追上了张白骑。 夏侯兰也追了上来,见赵云率领着骑兵立在草木从前,便开口说道:“将军,监军之计成矣,某这便开始行动。” “慢!” 赵云挥手阻止道,面带犹豫之色。 夏侯兰不明所以,还以为现在不是最佳时机,也只能静静等待着。 不单单是骑兵停止了追击,而是自从张白骑率军进入这一片草木丛后,赵云便令麾下所有士卒都停止了追杀。 此时这一片草木丛,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口袋,将张白骑的人全部吞噬了进去。 “少将军,敌军好像并没有追赶过来。” 白绕跑着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并没有赵云军的追兵。 “怎么可能!” 张白骑哪里肯信,随即回头一看,发现果然如白绕所说的一样。 这一下,他心中大惑不解。 从他发现右边这个缺口的时候,接下来战事的发展就充满了诡异。 不仅自己想从这里逃跑,赵云好像也有意将自己往这个缺口处驱赶。 而最终,自己也顺利率军从缺口处冲出了赵云的包围。 虽然有所损伤,但这一切也太顺利了。 顺利得让人不敢置信。 而现在,赵云居然没有继续追赶! 本来按照张白骑的预测,此次即便能逃出生天,麾下士卒也要死伤过半。 可赵云追着追着,忽然不追了,让他心中,再次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但事已至此,张白骑别无选择,只能加紧逃亡。 夏侯兰见张白骑率众越逃越远,马上就逃出包围圈,不由得大急道:“将军,为何还不下令?” 赵云只是静静盯着逃亡的张白骑等人,依旧沉默不言。 “子龙,快下令吧!” 情急之下,夏侯兰直接喊出了赵云的字号。 但,赵云却陷入了沉思…… 临行之前,林朝曾特地将赵云请到自己的帐中。 “子龙可知,这世上最上等攻城之法是何法?”林朝笑着问道。 赵云想了想,开口答道:“某以为,当属围三阙一。”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很符合赵云的性格。 就以伤亡而言,围三阙一可以使敌方士兵不至于拼命死守,能用最小的代价得到城池。 赵云武艺当世一流,而更难得的是,他还有一颗仁善之心。 所以他打起仗来,最在乎伤亡,其次才是战果。 “那子龙可知歼敌之法,亦是围三阙一。” 闻言,赵云大惑不解。 他明白,所谓的歼敌之法,就是要完全消灭敌军。 “监军,这围三阙一,如何能称得上是歼敌之法?” 林朝笑着答道:“当然可以,围三阙一,看似是给地方留一条生路。但若是这条生路,变成真正的绝路呢?” “子龙此次出击,不妨围三阙一,留一草木丰茂之处作为缺口。却在上面布满油脂,石漆,薪柴等易燃之物,等敌军逃入后,点燃大火。” “眼下正值秋季,风势迅猛,必可使火势迅速蔓延,全歼来犯之敌!” 林朝说这些话的时候,面色平静,眼神毫无波动,看得赵云心中一阵惊诧。 要知道,林朝在赵云心中,一直是个仁善君子的形象。虽然有时候手段下作了一些,但也可以称得上是不拘小节。 此外,汉昌城中,仅仅因为十多个黔首,林朝便斩了六个士卒,甚至要自领鞭刑以震慑全军不得冒犯百姓。而且这一路行军而来,俘虏都被林朝善待,从未有杀俘泄愤的行为。 重重行径表明,这位林监军只求胜利,不喜杀伐。 可现在,他准备使出火攻的计策,要将张燕的援军全部活活烧死! “监军,此举……怕是有伤天和。” 赵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 有伤天和? 眼下秩序规矩都还残存着,你赵云有如此想法,也无可厚非。 但二十年后,你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跟赤壁大火,夷陵火攻比起来,这算什么! 当然,林朝不能这么说,只能换个方式来劝慰赵云。 “子龙,正是天下有如张纯张燕这般狼子野心者,百姓才不得安身立命。我等征战杀戮,正是为此。不将这些狼子野心者尽数诛灭,天下如何安定,百姓如何存身?” “以雷霆手段诛除逆贼,还百姓以安宁,这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 望着还在逃窜的张白骑所部,赵云脑中不停回荡着林朝这句话。 赵云本就不喜杀人,对火攻烧死这数千人,自然心有抵触。 但此番若被他们逃了,这支溃败的敌军必然会为了粮草而掳掠百姓,为了补充士卒而去强征青壮。 到时,不知多少人会身受其害! 监军说的,是对的! 想通了这一切后,赵云目光不再犹豫。 “传某将令,点火!” 闻言,夏侯兰马上大声叫道:“点火,快点火!” 第七十七章 张白骑之死 张白骑在狂奔之间,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这股奇怪的气味又由好几种气味组成,张白骑只闻出了动物油脂这一种,还有一种似曾相识,隐隐约约好像在别的地方也闻到过。 “不好,是石漆!” 张白骑终于想起了这股气味的来源,慌张大叫道。 石漆,便是渗出地面的石油。 此刻,张白骑终于明白,赵云为什么故意留一个缺口放自己逃生了,原来是准备火攻。 但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 随着赵云一声令下,士卒点燃了火焰,在石漆和动物油脂的加持下,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更有秋日的强风作为支撑,转眼之间,熊熊烈火燃烧的速度已经追上了张白骑。 这场大火来的太过突然,导致张白骑麾下很多士兵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葬身火海。 “少将军,现在怎么办!” 望着周围滔天的火焰,白绕面带绝望地大叫道。 怎么办? 张白骑惨笑一声,只能摇了摇头。 水火无情,在这种级别的大火下,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 感受着周围传来的热浪,张白骑明白,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活活烧死在这里。 火光中,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赵云。 刘玄德麾下将领,竟这般勇猛狠毒! 死在此人手上,也算输得不冤。 但是,我好不甘心啊! 可火势并没有感受到他的不甘,迅速向他扑了过来,很快就会将其吞噬。 生死之间,张白骑忽然忆起儿时。 那时父母尚在,虽家境贫寒,但一家人和和睦睦,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可以称得上是张白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后来,一伙盗贼闯入家中,杀了他父亲,侮辱了他母亲,还烧了他家的房子。 由此,张白骑成了孤儿,到处流浪。 后来,又被张牛角收为义子,四处征战。 但是不久后,义父张牛角战场上中箭殒命,临死前将他托付给了张燕。 乱世中见惯了生离死别,张白骑深刻理解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什么都没有活下去重要。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所以,他不甘心,他不想死…… 但在熊熊烈火面前,张白骑心中明白,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这该死的乱世……”张白骑目光含泪,“父亲,母亲,义父,某来陪你们了。” 烧过来的大火,将他的声音盖过,连同他的身体一同吞噬。 …… 风助火势,这一场大火越烧越旺,赵云命麾下士卒后退数里,才免去被火焰吞噬的危险。 直到第二日黎明时分,这场大火才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地的焦炭与灰烬。 张白骑等数千人,早已烧得灰飞烟灭,于这世间再无任何一点痕迹。 “走吧,回去向监军复命。” 赵云在灰烬旁站了许久,这才轻声一叹,起身开口说道。 “唯!” 旁边夏侯兰倒是满脸喜色,此番全歼了张白骑六千人马,可以说是大功一件。 不仅仅是他,麾下的士卒也大多面带喜悦之情,甚至开始讨论得到封赏后的美好生活。 有要拿着赏钱娶妻生子的, 有要把钱寄给家中父母的, 也有想着改善家中生活的, 更有少数人,还想着多来几次这样的战役,借此建功立业,升官发财。 一时间,士卒兴奋的吵闹声,与地上安静的灰烬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士兵们很高兴,但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赵云只觉得他们吵闹。 回到安喜时,已经是林朝围城的第六天下午了。 “子龙,此行如何?” 林朝出帐相迎,开口问道。 赵云沉默,倒是旁边夏侯兰,满脸兴奋地汇报着战果。 当林朝听到张白骑全军都被火烧死的时候,也不禁叹了口气,明白了赵云郁郁寡欢的原因所在。 “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众将士都辛苦了。伯雅,且去取出军中酒肉,今晚,某要犒赏全体有功将士!” 林朝笑着冲夏侯兰说道。 “唯!” 一听说要犒赏,夏侯兰马上面色激动起来,转身筹备去了。 他的兴奋也在情理之中,此战除了赵云之外,功劳最大的就是他夏侯兰。 等他走远后,林朝看了看赵云脸色,劝慰道:“子龙此行征战数日,想必也是累了,且去稍作休息吧。” 道德底线高的人就这点不好,很容易产生心结。 换做是张飞立下如此大功,他的笑声早就传遍整个军营了。 这个别人劝不了,林朝也不想当什么人生导师,只能等赵云自己想通。 消灭了张燕的援军后,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局势也明朗了许多。 林朝大袖一挥,命麾下散开了对安喜城的包围,同时后撤十多里,并于当晚,设宴款待军中将士。 宴会上,得胜归来的将士自然是喜不自胜。外加林朝这个监军又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他们一番,狠狠激励了一波士气,使得这些士卒个个面红耳赤,激动得不行。 “多谢监军抬爱!” 夏侯兰大笑道,目光满是对林朝的崇敬。 若不是监军鬼神难测之计,这功劳哪有这么容易。 见军中氛围热烈,林朝也高兴,遥遥举杯,对着夏侯兰示意。 这下可把夏侯兰激动坏了,他连忙站起身来,双手高举手中酒碗,对林朝行了一礼,然后满饮而尽。 这时赵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大概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也亲自下场与众士卒同乐。 与此同时,安喜城下。 典韦驱赶着两三名士兵,趁夜来到了城门前不远处。 这两三个士兵正是赵云出击张白骑时所俘虏,虽然张白骑全军覆没,但总有那么几个人还没来得及逃进陷阱时,就被生擒。 “进城之后,将监军手书与此物亲手交于张燕,明白了吗!” 这两三个士兵早在亲眼见张白骑殒命之时,已被吓破了胆,此时又面对高大威猛的典韦,也只是连连点头。 “小人明白,明白!” 这两三人连忙点头答应道。 “去吧。” 典韦说着,将一封信和一包裹物件交给了其中一人。 “唯!” 这两三名士兵连忙拿起了典韦的东西,一路小跑到安喜城门下。 近日以来,林朝不停地攻城,搞得城楼上巡守的士兵精神高度紧张,此时见有人靠近,差点就下令放箭了。 城下这两三个士兵赶紧禀明了身份,城上士卒却将信将疑,不过见他们只有两三人,遂放下吊篮,将之缓缓拉了上去。 远处黑暗中,典韦见到这一幕后,明白算是完成了林朝交代的任务,这才带着麾下转身离去。 第七十八章 让关羽去干他一票 “什么,平难中郎将竟然相助张贼,阻拦我军去路!” 刘备听简雍念完关羽传来的军报,顿时震怒道。 “不错,云长军报中称,卢奴城外张平难麾下,怕是不下于八千兵士。”简雍开口应道,“因张平难同为大汉官员,云长在信中请示主公,是战是退?” “为何要退?” 刘备冷哼一声,从简雍手里接过关羽的传报,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刘备整个人都愤怒了,猛地一下将军报拍在桌案上。 “张燕这厮身受天恩,却反助逆贼,甚是可恶!”刘备大声道,“传令云长,进军出击,连张燕麾下一起打!” 刘备不是世家出身,他对张燕的出身本没什么恶感,之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张燕这次做得是在太过了。 不管你以前什么出身,但你既以归降,又当了这平难中郎将,那就是大汉的官员。 身为朝廷官员,不求你相助讨贼,两不相帮总可以了吧。 可你张燕却派兵帮助公然反叛的张纯,这已经触及到了刘备的底线。 此时,刘备已经把张燕当成了张纯的同党,认为二者皆一丘之貉。 为了征讨张纯,刘备集团可谓是劳心劳力,眼看即将收复中山,却被同为朝廷官员的张燕拦住。刘备自然认为自己遭到了背叛,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生性昭烈的刘备哪能忍他张燕,当下就要传令关羽,去干他一票! “主公息怒,息怒!” 简雍赶紧劝道:“云长手下不过四千士卒,恐怕不能敌张燕麾下近万兵士。敌军势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即便如此,某也不惧!”刘备怒气不减,大声道,“云长勇武无敌,统兵之才更是当世一流,断不至于败在他张燕之手!” “主公所言甚是,云长自然是勇猛无敌。” 见刘备依旧梗着脖子,一副就要打仗的模样,简雍只得劝慰道:“只是他张燕毕竟是天子亲封的平难中郎将,主公,我军师出无名啊!” 闻言,刘备愣了一愣,这才叹了口气。 “如此说来,某还真拿他张燕没有任何办法?” “主公,云长与元皓迟迟未有动作,不也正是有此顾虑。”简雍开口说道,“再者,此次我军分兵进攻,子初与子龙所部,应当也遭遇了张燕的阻拦,不知为何,却迟迟不见奏报。” “宪和此言有理,子初那边,为何半点消息也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刘备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他心知以林朝的搞事能力,不至于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正疑惑时,恰巧帐外传来一个声音。 “主公,有林监军战报传来。” 刘石走了进来,手中拿着林朝的手书。 “正说子初,子初就有消息传来了。” 刘备笑着从刘石手上接过奏报,这下也不用简雍念了,直接打开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刘备不禁仰天大笑,大呼道:“子初所行之事,真个是大快人心。张燕助纣为虐,早该有此报应!” 说完,见简雍还是一脸疑惑状,刘备将奏报递了过去。 简雍看完后,面色为之动容。 张燕这般棘手,自己这边还在和刘备讨论如何处置,谁知林朝短短数日之间,就已经把张燕打得惨败,并且全歼其援军,这真是…… 这真是…… 一时之间,简雍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林朝此次的战果。 而且他们最顾忌的张燕平难中郎将的身份问题,林朝也给了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先声夺人! 大汉传承了近四百载,有些规矩已经深入人心,刘备等人是当局者迷,所以才认为不能率先进攻有官身的张燕。 但林朝旁观者清,他深知现在的朝廷已经烂成什么鬼样子了。 皇帝忙着搂钱享乐,宦官和世家忙着相互攻击,哪有心情管你这些小事。 莫说攻击张燕这个朝堂上都看不起的平难中郎将,就算你现在冲进邺城把刘焉砍了,只要你手里有兵有将,且没有公然打出反对大汉的旗号,朝廷说不准还会派人安抚你,最次也是不管不问。 关于这一点,直到董卓入京后,族灭了袁氏,天下人才真正看清楚了。 乱世之中,只要你兵多能打,真的不必理会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家,甚至可以将之肆意玩弄践踏。 只要你能承受这么做的代价! 至于张燕,他和天下冠族袁氏的差距,犹如天壤之别。 只要先派人上报朝廷,说张燕相助逆贼张纯,然后再去打张燕的话,朝堂上下都会给刘备点一个大大的赞,来表示肯定。 “子初此言,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简雍看了林朝信上的内容,不禁点了点头道。 “只是张燕遭此惨败,又岂能善罢甘休。此人在冀州山谷道内,应当还有数万兵士,若张燕下令倾巢而出,我军未必能挡。” 言语之间,简雍带了几分担忧。 张燕麾下士兵虽谈不上精锐,但毕竟是征战了数年的老卒。而刘备麾下,虽然军备器械要好上一些,但毕竟新兵众多。 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刘备闻言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此次子初出奇制胜,但却非长久之计。若张燕继续派兵增援,只是固守城防,不与我军野战。没个一年半载,恐怕无法分出胜负。” 简雍开口说道:“主公,为今之计,还得落在子初身上。只有子初所部与张燕正面交战过,我等皆不明内情。主公可书信一封,送达子初。” “不错,不错。” 刘备点头笑道:“何须书信,某亲率轻骑而去,正好一观张燕兵势如何。” “主公若走了,这后军,辎重何人来掌控?” “那便只能拜托宪和了。”刘备笑着,冲简雍一拱手道。 “此外,张白骑所部被子龙歼灭,卢奴城外只剩不足两千张燕军,传令云长,命他进军直取卢奴。” “这……” 简雍望着准备行动的刘备,也只能点了点头,拱手道:“唯!” 交代完之后,刘备马上行动,带上几百亲兵,直奔林朝所部而去。 第七十九章 蹭吃蹭喝刘大耳 “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燕大声吼道。 对面三个张白骑麾下的士卒急忙跪倒在地,顿首道:“小人不敢欺瞒将军,所言句句实情,少将军确实是……阵亡了!” “不可能!” 张燕再次怒吼一声,长身而起,看着这几个士卒的目光,已然带有杀意。 “你等三人定然是那林子初派来的细作,用以乱我军心。来人,拉出去砍了!” “冤枉啊将军!” 三个士卒吓得浑身颤抖,磕头如捣蒜一般。 “小人的确是少将军麾下,将军饶命!饶命啊!” “哼!”张燕冷哼一声,面色冷峻道,“林子初乃奸诈之徒,区区雕虫小技,又岂能瞒得过某!你等言白骑所部全军覆没,真是可笑之极!” “他林子初麾下不过四五千人马,而白骑足有八千兵士,就算遭遇伏击,也不可能全军覆没!”张燕冷笑道,“他林子初想以你三人乱我心志,又岂能得逞!速速拉下去,斩首示众!” 张燕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一向能征善战的张白骑,会在我众敌寡的情况下全军覆没! “将军饶命啊!小人句句实话,敌军用得是火攻,饶命啊!” 任凭这三人再怎么求饶,张燕都不为之所动。 直到三人被推出去斩首后,张燕挥手示意众人散去,只留他一个人在屋中的时候,他的脸色才变得难看起来。 其实这个三个士卒讲完昨天伏击战的经过后,张燕心中已经信了八成。 再者,从昨日下午,林朝就将包围安喜的军队后撤十多里,这明显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腹背受敌,也侧面印证了张白骑的覆灭。 出其不意,阴狠毒辣,善于拿捏人心,这一战明显出自林朝的手笔。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张燕如何能承认,只能将这三个士卒当成林朝的细作斩杀,以此来稳定军心。 眼下援军全军覆没,若城中军心再乱了,说不准林朝第二天就能率军攻进来。 一想到这里,张燕忍不住浑身都颤抖起来…… 局势为何会变成这样? 某只是想要点粮食,谁知却招惹了林子初这个煞星! 对于出兵相助张纯这一行为,张燕现在非常后悔。 颤抖着手,张燕打开这三个士卒带进来的包裹,只见里面有一些破铜烂铁,和书信一封。 信上几个大字:平难中郎将张公亲启。 张燕不用看都知道,这绝对是林朝写给自己的。 强忍着将信撕成两半的冲动,拆开信封,观看起来。 其实信中的内容很简单,言辞不似林朝在阵前那般浮夸,反而十分真诚,逻辑也很清晰。 林朝先是列举了张纯叛乱的事实,并且说明公然反叛已经触及了朝廷的底线,不可能有好下场。然后又很直接地告诉张燕,从这几日招降的俘虏口中,我已经知道,你张燕是缺粮才会和张纯搅在一起。 虽情有可原,但罪无可恕。 眼下你张燕损兵折将,就连援军也全军覆没,已经没有赢的希望了。如果还不服输,硬要抽调山谷道内大本营中的士兵来援,最后就算能拦住我林子初,你也不过惨胜而已。 届时,折损了大部分力量,就算得到了张纯许诺的那点粮食又能如何? 实力大损之下,猛虎变为羔羊,如何守得住现在的地盘与得来的粮食? 不若趁着眼前损失还不算大,就此收手,罢兵归家。 看完信后,张燕沉默了许久…… 最后又拿起包袱里的破铜烂铁,从信中的内容得知,这些正是张白骑的战甲和武器,被大火烧了一夜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赵云能带回来这点东西,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张燕伸手,将其中一块铁片放在手中轻轻抚摸着,不禁回忆起张牛角临死之前,将黑山黄巾与张白骑一同托付给自己的场景。 良久之后,张燕眼含热泪,口中轻声呢喃着…… “张公,若你尚在人世,应当也会赞同某之抉择吧。” …… 刘备赶到军中时,正值傍晚,林朝还是在篝火旁烧烤。 自从天气转凉后,军中没有战事时,林朝每晚都喜欢来一顿烧烤。 当然,作为猎手的典韦也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林朝食量不大,只要他多打些野味,每次都能分到很多。 嗯,如果赵云不来蹭吃蹭喝的话…… “子初!” 刘备初到军营,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林朝的踪迹,直到赵云得到消息后,才带着刘备在军营外的篝火旁找到了林朝。 听闻有人叫自己名字,林朝扭头看去,就看到落日的余晖下,一只耳朵很大的人猿泰山向自己走了过来…… “拜见主公!” 典韦带着随行的亲兵,急忙行礼道。 林朝也站了起来,正了正衣冠,拱手一礼道:“见过玄德公。” “免礼,免礼!” 刘备大笑,挥舞着他那蒲扇一般的大手,示意众人免礼。 “子初,多日不见,某心中甚是想念啊!” 说话间,刘备的专属技能——把臂同游已经悄悄地施展了出来,拉着林朝一同坐下来。 多日不见? 我怎么记得才不到十日啊! 林朝心中纳闷,同时屁股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不想跟刘备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 可旁边的人见刘备对林朝如此热诚,都一脸羡慕地看着他。 “哦,子初好兴致,战事当前,居然还有如此雅兴。” 刘备看着架上的烤野味,闻了闻味道,大声赞叹道。 说罢,也不用林朝邀请,径直拿下一只烤兔,撕下一块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之后,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此物真乃人间美味,为何某以前吃过的兔子,没有这般味道?” 因为你不会制作材料啊! 林朝忍不住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刘备却没注意,又吃了几口之后,大呼痛快。 “如此美味,无酒岂不可惜,君明,替某取两壶酒来!” 典韦闻言,答应了一声,就要转身去取酒的时候,却被林朝阻止。 “玄德公,战事当前,军中不可饮酒。” 自行军以来,林朝除了那日设宴款待埋伏张白骑的有功将士时,破了一次例,其他时间都不准军中饮酒。 这时候酒的度数虽然很低,但喝多了一样会误事,为此典韦还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 “子初你怎能如此扫人雅兴,不过既有军规,也罢,那就不饮酒了。” 刘备笑骂了一句,也没有执意要喝酒,只是转而招呼典韦和赵云坐下来一起吃肉。 对此,林朝有些郁闷。 刘大耳你笼络人心不是不行, 只是……能不能别用我的劳动成果! 第八十章 委屈的张燕 收到刘备邀请,典韦和赵云二人全然不顾林朝难看的脸色,欣然加入了吃吃喝喝的队伍,融入了欢乐的海洋。 林朝发现,但凡有刘备的地方,不说其他方面,反正气氛绝对很和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格魅力? 想着,林朝瞥了一眼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碎骨头。 呸! 什么人格魅力,纯粹就是笼络人心而已! 吃饱喝足后,刘备这才想起自己是有正事的。 “说起来,某此来乃是有一要事,要子初出谋划策。” 刘备随手一抹嘴边的油渍,笑着开口说道。 闻言,赵云明白接下来两人谈论的内容非常重要,令周围的士兵散开了些。 “有何要事,还请玄德公直言。” 刘备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开口道:“你与子龙痛击张燕那厮,某亦甚感痛快,助纣为虐者,当有如此下场!” “只是张燕是朝廷亲封的平难中郎将,掌冀州山谷道诸事,麾下还有数万将士,数十万百姓,终究棘手。子初可以解决之法?” 刘备的言外之意,就是张燕虽然暂时败于你林子初之手,但终究底蕴深厚,难以一战而定。若他发起狠来,命麾下将士倾巢而出,恐怕不好抵挡。 闻言,林朝答道:“玄德公,朝在对张平难出手之时,心中便有了成算。而今,有上中下三策,不知玄德公愿取何种。” “哦,子初速速说来。” 刘备兴奋道,他就知道林朝不会让自己失望。 “下策便是进攻安喜,破城之后将张平难斩首示众,以正世间公道,让所有人明白,与反贼同谋者,就是此等下场。” 林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露出一抹冷意。 不考虑后果的话,他最愿意用这种方法。 “届时,张平难麾下黑山贼犹如一盘散沙,玄德公可逐个击破。只是山路险阻,耗时甚巨,非数年不能成其功。且没了张平难之约束,一众黑山贼难免侵扰周遭县城,只恐百姓身受其害。且张贼也在幽州虎视眈眈,一旦有闪失,我军便会深陷泥潭之中,不好脱身。” 闻言,刘备眉头皱了起来,开口道:“子初,你这下策未免操之过急,杀了那张平难,我军难免腹背受敌,难以兼顾,还是说说中策吧。” “中策便是以利诱之。”林朝继续开口道,“玄德公,朝已探明,张平难之所以相助张贼,不过是为了些许粮食,只要玄德公许以重赏,便可使他张平难倒戈相向,为我军收复中山,北拒张贼。” 这条路线看似最为合适,但刘备还是摇了摇头,就连旁边的赵云也不甚认同。 “此无异与虎谋皮,若不成,则必反遭其害!”刘备开口说道,“今日他张燕能为了粮草相助反贼,明日就能再度反叛我军。这柄双刃之剑,不用也罢!” “主公所言甚是!” 赵云抱拳点头道。 刘备这个观点,可谓是与他不谋而合。 林朝依旧笑了笑,继续说道:“那就只剩上策了。” “上策为何?”刘备饶有兴趣地问道。 “早在玄德公来之前,朝便令士卒撤开对安喜的包围,这便是给他张平难一个台阶下,让他率残兵逃回山谷。此外,朝亦有书信一封送入城中,其间言明厉害关系。” 说到这里,林朝冷哼一声道:“若他张平难识时务,就该趁机退兵,保境安民。如此,冀北一切照旧,我军可按照原定之策,徐徐收复中山,以拒张贼。” 倒不是林朝心慈手软,放张燕逃生。 而是眼下局势如此,张燕还不能死,至少在刘备掌控中山之前不能死。 此时的张燕就如同一头豺狼,虽然受了点伤,但其凶性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他若不管不顾,征调麾下所有兵马跟刘备死磕,最终只怕是会两败俱伤,被张纯坐收渔翁之利。 再者,就算侥幸斩杀了张燕,其麾下数万数万军队,三十多万百姓四散开来,为祸乡里,必然搅得整个冀北大乱。 到时,单单是平乱,就足够将刘备麾下所有人拖住,还如何讨伐张纯?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张燕退兵,大家维持现状。 你老老实实做你的平难中郎将,我继续打我的反贼,两不相干。 这一策看似没有任何实际利益,却能避免所有坏的结果,所以才会被林朝奉为上策。 而且林朝有理由相信,刘备也绝对最喜欢这个所谓的上策。 果然,听了林朝所言,刘备思索了许久,最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子初,你这上策方为老成谋国之策。眼下当务之急是征讨张贼,余者皆可容后再议。”刘备说道,“只是……张燕本就为粮草而来,眼下既没得到粮草,又损兵折将,如何会善罢甘休。” 说到这里,刘备站了起来,叹息道:“就算张燕肯退兵,一旦粮尽时,也必然掳掠无辜百姓。某之意,为百姓计,先借与他张燕十万石粮食,好让他撑过这个冬天,不至于侵害百姓。子初以为如何?” 闻言,林朝笑了,笑得很开心,同时对刘备躬身行礼。 “玄德公高义,朝佩服!” 不仅仅是林朝,赵云看刘备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目光之中,满是狂热之态,犹如小迷弟见了偶像一般。 原本他以为刘备是英雄之主,谁知刘备不仅仅是英雄之主,还是如此仁义之主。 得主如此,赵云真是三生有幸! 这十万石粮草,看似给了张燕,实则是分给了冀州无辜的百姓。 张燕粮食不够,肯定要去抢,那些百姓就会遭殃。 为了一州百姓,十万石粮食其实也不算多。 “某这便手书一封,子龙,烦劳你射入城中,好叫张燕知晓。” 刘备开口说道,就转身往营帐中走去。 “唯!” 赵云拱手领命。 刘备的动作很快,赵云的动作更快,下半夜时,刘备的手书就已经出现在了张燕的案头。 看完书信后,张燕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同时又看了看张白骑的遗物,几乎要放声大哭。 你刘备要早答应给我粮食,我至于跟你厮杀吗! “白骑贤侄,此番你却是白白送了性命……” 张燕抱着一堆破铜烂铁,眼角划过两行委屈的泪水。 第八十一章 张翼德之谋,徒增笑耳! 张飞和荀谌以及林夕,率领三千士兵,一路顺着泒水自汉昌西北而上,行军七八日,方才到了南行唐地界。 起初刘备兵分三路,就是考虑到南行唐和上曲阳二县地处偏僻,且都是小县,城中守军必然不会太多。 甚至,张纯都不一定会派兵驻守此二县。 后来张燕出兵,也下意识忽略了这二县。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二县背靠太行山脉,属丘陵地带,且三面无路,只有向东行进,方能进入中山腹地。 这么一块没有战略价值,又无经济价值的地方,任谁主政中山,都不会放在心上。 汉昌距南行唐接近三百余里,张飞率兵到达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中旬。 “小娃娃,你怎么看?” 这一日,张飞带着林夕登上了城外的山头,寻了一处视野开阔之地,仔细地观察着南行唐的城防。 张飞麾下只有三千人,因此并没有贸然攻城。 此时,他开口对林夕笑道,想听听他的意见。 只是‘小娃娃’这个称呼实在让林夕不爽,但这已经成了张飞的恶趣味,林夕越是不爽,他就越是要这样叫。 “张翼德,某好歹是军中副将,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小娃娃?” 林夕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对张飞说道。 “呵呵。”张飞也嘿嘿笑了起来,“恐怕不能。” “为什么!” 林夕气道,脸都涨红了。 见他这副模样,张飞更来劲了,笑着拍了拍林夕的肩膀。 “不为什么,某就是愿意这样叫你,你若不服,尽管来战,只要胜了某手中长矛,某自然不再称呼你为小娃娃。” 别问,问就是先打一场再说! 这个行为……的确很张飞。 闻言,林夕更加愤怒了,双目瞪着张飞,双拳紧紧攥着,目光中不仅有对张飞的愤怒,还有对他人品的不屑。 哼,不就是仗着年长一些,气力强盛,才敢多次羞辱与我。待某长大之后,定然打得你张翼德跪地求饶! 至于现在…… 哼,大丈夫能屈能伸,某且不与你计较! 见林夕打定主意不肯再开口了,张飞还想再调笑几句时,却见荀谌都后面走了过来。 “荀先生来了!” 张飞马上舍了林夕,屁颠屁颠地跑到荀谌面前,拱手一礼道。 荀谌点了点头,也露出了笑容。 “翼德,某见你在此观察许久,可有破城之法?” 闻言,张飞马上摇了摇头:“先生面前,某乃一介粗人,哪有什么好办法。先生神机妙算,必然已胸有成竹,先生怎么安排,某便怎么打就是!” 荀谌又笑了:“翼德过谦了,某也只是一介书生,当不得如此夸赞。” 话虽这样说,但荀谌脸的笑容,带有明显的自得之色。 起初刘备将荀谌与张飞安排到一起时,荀谌心中还有些不情愿。 在他当时看来,张飞不过一介武夫,若是关键时候一意孤行,不肯采纳自己的谋划,对此次进军怕是会造成极大影响。 可这些天相处下来,荀谌发现这张翼德乃是一个妙人。 他虽不通诗文,却极为敬重有识之士。虽大大咧咧,但对自己可谓是恭谨守礼,丝毫无逾矩之处。 心中一高兴,荀谌也时不时卖弄一些诗书经文,更是让张飞听得如痴如醉。 俺老张的确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俺有一颗向往知识的心啊! 因此,二人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其实刘备麾下,这二人的确也是最佳搭档。 荀谌能言善辩,出口则引经据典。 张飞口吐芬芳,张嘴必先骂爹娘。 荀谌注重仪态,待人接物从不失礼,张飞与他相交,极为欢愉。 张飞敬爱君子,凡名士皆大加称赞,荀谌与他相谈,甚是舒爽。 可以说刘备也算是知人善用,知道自家三弟的性子,所以才安排了颍川名士荀谌同他一起进军。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荀谌才指着远处的城墙说道:“某观这南行唐城弱兵少,但我军也不过三千人,想要拿下依旧要耗费些时日,不知翼德胸中可有筹算?” 这就是荀谌性格讨人喜欢的地方,哪怕他心中已有计划,哪怕他明知道张飞不可能有什么计策,也要很诚恳地先问一遍,以表示对张飞的尊重。 不过,这次张飞还真有些想法。 “先生,某有一计。”张飞满脸认真道,“前些日攻打汉昌时,某观子初与先生所用之谋,大受启发。” “不若令麾下士卒假扮百姓,每日混入城中一些。也无需太多,数十人即可。等到七八日后,城中便有数百人,届时趁乱突袭,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此战可胜。” 听张飞说完后,荀谌用一种很诧异的目光地看着他。 这张翼德不通兵法,居然也能想到如此办法,着实不易。以如此成长速度,将来成为一军主帅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面对眼下局势,他这个办法并不好用。 “荀先生,为何如此看着某……” 见荀谌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而是就这么看着自己,张飞心里有些犯嘀咕。 “恐你之计太过拙劣,荀先生不忍卒听,故此无言以对。” 荀谌还没说话,林夕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带着浓浓的讽刺。 “某乃是效仿子初与先生破汉昌之故智,你这小娃娃懂个甚,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面对林夕的嘲讽,张飞自然很不爽,马上回敬道。 “哼,当初进攻汉昌时,以我兄长与荀先生之智,自然能将张理此人玩弄鼓掌之间。”林夕反驳道,“而你张翼德,有此等把控人心之能呼?” “这……” 张飞一时无言。在这方面,他怎么也不敢说自己能和林朝和荀谌相提并论。 “再者,汉昌城已破,张贼恐怕早就下令各县紧闭城门,你如何派人潜入城中?”林夕毫不留情地继续打击道,“既不能潜入城中,又如何里应外合?” 说着,林夕冲荀谌一拱手,开口道:“荀先生,某以为,张翼德此计乃是邯郸学步,只恐画虎不成反类犬,徒增笑耳。” 这一番说辞,听得荀谌大为惊奇。 这林子煦,居然也有如此见识! 而张飞却被气得咬牙切齿! 好你个林子煦,不愧跟你兄长林子初是亲生兄弟。 恶心人的能耐,你们兄弟俩算是修炼到家了! 有种手下见真章! 第八十二章 张燕退兵 “林子煦,你就只会耍嘴皮子,有种与某决一死战!” 张飞大吼一声,将周围树枝上的枯叶震落在地。 “哼!” 林夕冷哼一声,一副我不屑与你这匹夫计较的模样。 旁边的荀谌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为这两人斗嘴实在是太正常了,差不多每隔两天就要吵得面红耳赤。荀谌最初还会劝解一番,现在早已麻木了。 “好了好了,二位且莫要争吵,全当给某一个面子。”荀谌最终还是笑道:“而且翼德所言,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哈哈!我就知道先生会肯定赞成某这一计。” 得到荀谌的肯定,张飞转怒为喜,大笑道,同时还得意地瞥了林夕一眼。 “只是此区区小县,城墙高不过两丈有余,不用这般复杂。先安营扎寨,命士卒就地取材,造作云梯,直接攻城便是。某粗略估算过,城中守军绝不会超过千人,且大都是张贼强征而来,士气不足,必然可一举破城。” 荀谌先是肯定了张飞的想法,然后话锋一转,做出了不同的决定。 闻言,林夕却笑了,用同样的目光,狠狠回敬了张飞一番,搞得张飞很是尴尬。 荀谌的意思很明白,先造些云梯,然后集中大部分兵力选一门全力攻打,趁着交战正酣之际,派一支精锐从另一面借助云梯登城。 只要麾下士卒进了城,这一场战斗就算结束了。 依照荀谌的谋划,张飞和林夕二人各自行动,只待云梯造好之后,就准备一举拿下南行唐。 …… 安喜城外,张燕骑着战马,率领着四千残兵,缓缓出了城门。 远处,刘备带着林朝与赵云,冲他遥遥拱手一礼。 在思索了两日之后,期间又收到刘备的手书,张燕纵然再心有不甘,还是决定接受刘备的条件,拿着十万石粮草退兵。 为防林朝有诈,他在信中写出了自己的要求。那就是刘备方最多派两百士兵交接粮草,期间周围不能有其他的部队出现。 而且,拿到粮草之后,张燕会继续留在安喜城内,直到粮草全部运回自己的大本营后,才会让出城池。 不是他过于谨慎,实在是被林朝坑怕了,不得不如此。 刘备接到书信后,询问林朝的意见。林朝建议,最多给他张燕三日的时间,若收到粮草后的三日内不撤出安喜,那就是直接攻城。 三日时间,就算张燕想反悔,他在山谷道内的大军也赶不过来。 收到刘备回信后,张燕也同意了。 三日时间,足够自己将粮草运出去百里之多,也不担心刘备会追上。 而今日,便是最后一日,张燕早已运走了粮食,准备带领麾下撤出安喜。 张燕回首,望着自己手下的残兵败将。 见他们全都垂头丧气,一声不吭,只是默默行走着,张燕不禁悲从中来。 半个月前,他张燕率两万大军出山谷,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心中盘算又是何等的得意。 谁曾想,短短半个月后,只能领着四五千残兵败将,仓皇归去。 而那十万石粮食,更像是刘备打发乞丐一般,施舍给他的。 这一切,都怪那该死的林子初! 张燕心中满是不甘和怨恨,又见刘备远远地冲自己拱手一礼,于是更加生气了。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胜利者的嘲讽! 张燕面色难看,却也只能冲刘备拱了拱手。又看到刘备旁边一脸笑容的林朝,顿时心中五味杂陈,酸楚,痛苦,仇恨,还夹杂着一丝畏惧…… 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口,转身纵马离去。 刘玄德,林子初,以后终究会有再见之时,到时胜负生死,各凭本事。 张燕明白,自己这次输得一败涂地,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未必没有报仇的机会。 远处,林朝望着张燕离去的身影,脸上挂着笑容,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 张燕张平难,说不准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等到张燕所部走远了之后,望着安喜大开的城门,林朝心中颇为感慨。 自己穿越过来的地方就是这里,眼下兜兜转转好几个月后,自己还是回到了这里。 不同的是,离开时匆匆忙忙,归来时却是衣锦还乡。 “玄德公,请入城!” 林朝笑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相较于林朝,刘备心中的感慨更深。 昔年他招募乡勇,征战黄巾,虽屡有战功,但却只被授予了县尉县丞这一级别的小吏。而此后,更是沦落到小县安喜当县尉。 在这里,刘备度过了一段苦闷而又不得志的时光。 眼下以中山都尉的身份故地重游,心中自然有一番慨叹。 “好,进城!” 刘备长长出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斗志,大声说道。 安喜城县衙,林朝与刘备再次回到了这个初次相遇的地方,都不禁相视一笑。 “君明,去取酒来。今日拿下安喜,某心中痛快,定要痛饮一场!”刘备坐在庭院中,大声说道,“此外,传某将令,军中大宴三日,酒水肉食,一律管够!” “唯!” 典韦应声而去。 刘备刚一入城,便展现了其宽仁的一面,开始撒币收拢军心。 而林朝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站着,抬头望着庭院中巨大的桑树,以及地上枯黄的落叶,不由得怔怔出神。 直到典韦取来了酒,刘备大声呼喊林朝共饮时,他才回过神来。 林朝笑了笑,忽然想起今天正好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时。 只是现在这个时代虽流行赏月,却没有月饼可吃。 五月出,中秋归。 去时花满枝坠,归来叶落满地。 “玄德公,今日当不醉不归!” 林朝笑着说道。 “好,难得子初如此爽快,那便不醉不归!” …… 与此同时,正在进攻卢奴的关羽也接到了刘备的军令,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撤开了包围,率军后退数里,放城中张燕士卒离开。 营帐中,田丰仔细阅读着刘备传达的将令,生怕漏看一个字。 而且,这已经是他看的第四遍了。 待到这一遍看完之后,田丰才将手中书信放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林子初每每料敌于先,能克敌制胜,某不如也!” 第八十三章 刘备的为君之道 八月下旬,刘备带着林朝,赵云,以及近万兵士进了卢奴城。而此时,关羽和田丰已经拿下了此城。 同时,刘备还收到了张飞传来的战报。 他采用了荀谌的声东击西之计,身率两千士兵正面攻城,却让林夕带一千人从另一面突袭,一举突出城中,拿下了南行唐。 然后张飞马不停蹄赶往上曲阳,不过这次却非常顺利。 得知南行唐陷落的消息后,上曲阳的敌军眼见孤立无援,直接就投降了。 至此,除了最北部靠近幽州的望都,蒲阴,唐县之外,中山郡其余地区,都被刘备成功掌握在手中。 收到这个消息后,刘备当然开心,不过还是下令张飞先按兵不动,不要率军北上。 卢奴衙署内,田丰正激烈地和林朝争辩着。 “子初,你之计虽然稳妥,但兵贵神速。未免夜长梦多,我军应当立即北上,拿下三县,收复整个中山。” 田丰开口说道,语速非常之快。 刘备集团现阶段的目标,就是拿下整个中山。毕竟再往北就是幽州地盘,跨州作战乃是大忌,就算是刘焉也兜不住。 面对田丰的质疑,林朝却摇了摇头,开口道:“元皓,某依旧认为,招降为主,征伐为辅,方为上策。” 本来这就是林朝为此次北上定下的大略方针,只是正要实施时,却被忽然蹦出来的张燕打乱了节奏。 眼下张燕已退,一切恢复原状,林朝当然要继续贯彻落实自己的计划。 这个看似高大上的计策,其实只要分两步走即可。 首先,号召被张纯强征入伍,身在三县内士卒的家人父母,令他们各写一封报平安书。 张纯曾一度占领大半个中山,虽时间不久,但强征了近两万青壮。而现在身在三县内守城的士卒,大部分都应该是其他县的青壮。 昔日,他们的妻儿老小都被张纯掌控着,不得不为张纯卖命。而现在刘备收复了大部分地方,让这些士卒的家人给他们写一封报平安书,足可使三县军心动乱。 你看,朝廷大军收复失地,不仅没有追究你们这些从贼者家属的罪名,反而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你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效忠张纯呢? 这便是所谓的,攻心之计! 然后,等到事情完全发酵之时,派一支精锐之师,一路北上,必然势如破竹,收复三县如探囊取物耳。 其实这也不是林朝想出的计策,而是效仿几十年后吕蒙突袭荆州的做法。 当吕蒙拿下荆州后,唯恐关羽回师反攻,才用出这一绝户之计。 要知道,当时关羽兵锋正盛,虽然与徐晃鏖战一场,但若是回身反击江陵城,吕蒙这小身板未必扛得住。 所以,吕蒙命麾下不得侵犯江陵城内的百姓,并且整天派军队存恤耆老,问所不足,忽悠得荆州百姓都信了孙十万的邪。 然后吕蒙又令百姓,给正在随关羽征战的士兵写报平安书。 而此时的关羽征战日久,麾下早已疲惫不堪,听说老家被偷,个个义愤填膺,要回击江陵。但又收到家人的报平安书,知道家中妻儿老小不仅没事,反而日子过得还挺好,纷纷心无战意,四下溃散。 最神奇的是,关羽败亡后,吕蒙马上收起了假惺惺的嘴脸,恢复了常态。 而这段时间,居然成为了孙权统治荆州数十年间,对百姓最仁慈的一段时间,此操作不可谓不骚。 林朝所使用的,便是和吕蒙同样的战术,从心理上瓦解三县士兵的防守,如此便可兵不血刃收复整个中山。 这个计策虽好,也最稳妥,本来也最符合田丰的行事风格,但他还是强烈表示反对。 “子初,你之计生效,所需时日甚多!”田丰大声嚷嚷道,“而眼下已然八月下旬,何来的时间与你施展此计。若是过了十月此计还未生效,那主公年底前收复中山的计划,就要毁于一旦!” “且张贼尚在幽州祸乱一方,若放任他做大,明年反攻中山,我等如何应对?” “当趁着我军得胜,兵锋正盛之时,一举拿下三县,收复中山,以抵御张贼!” 田丰说了一大堆,唾沫已经有喷到林朝脸上的趋势。 但不得不说,他的考虑也的确很有道理。 古来兵贵神速,拖拖拉拉难以成事。而且以现在的条件,一旦雪落入冬之后,再想攻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旦林朝的计策短时间内不能生效,那就得等于给了三县一个喘息的机会,来年张纯会如何行动,一切都未可知。 眼前大好的局势,断然不能错过,所以,一向坚持稳扎稳打的田丰,才会强烈要求进兵。 林朝被田丰的大嗓门吵得头疼,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太阳穴。 “元皓,以你之言进军,若是在入冬之前不能攻下三县,到时还不是一样要退兵,空耗钱粮而已,并无助益。” 田丰冷哼一声道:“我军士气正旺,兵锋正盛,携大势攻之,何愁不胜!反倒是你林子初的攻心之策,某认为见效太慢,不能速胜。” 两人在屋里争论,典韦把守在外面,却恰好见到刘备带着关羽,赵云走进了院子。 典韦刚要行礼,却被刘备挥手阻止。 显然,田丰的声音太大,连刚进院子的刘备都听到了。 典韦见刘备停住了脚步,一路小跑了过来,疑惑道:“主公,监军与田主簿争论了许久,主公何不入内,替他们一决?” “君明啊,某现在还不能进去。” 刘备听了几句,算是明白了两人争论的内容,不禁开口说道。 “这是为何?” 听到刘备的话后,典韦疑惑地摸了摸头,表示不能理解。 不仅仅是他,连赵云和关羽都有些疑惑。 见三人不解,刘备笑道:“眼下元皓与子初正在争论不休,某若这时进去,以元皓刚直的秉性,必然请某做决断。但元皓与子初都是大才之人,两人提出的计策必然都有道理,某如何决断?” “某若赞成一方,势必会让另一方颜面受损,此非君子所为也。” “主公英明,某佩服!”赵云抱拳赞叹道,“可任由他们二人这般争论下去,也不是办法。” 闻言,刘备笑了。 “子龙勿虑,只需稍等片刻即可。等二人争论出一个大致方略来,某便进去决断,不至于使其中一人颜面扫地。” “可……若是争论不出来呢?” 赵云又问道。 刘备又笑了,笑得比之前还开心。 “那你三人便随某进去劝架,然后设宴,大家大醉一场,此事容后再议。” “额……主公英明!” 第八十四章 先攻心,不行再打 田丰这人不仅头铁,而且脾气不好,遇到与自己不同的意见,一定要跟别人辩论明白,不管对方是谁。 遇到不平之事,更是毫不妥协,这点林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看得明明白白。 也正是因为其人太过刚直,导致刘备麾下除了关羽之外,其他人都不怎么愿意和他私下相处。毕竟,谁也不会去亲近一个刻板而无趣的人。 所以,此刻屋内的气氛十分焦灼,任凭林朝如何解释,但田丰就是坚持己见,一定要出兵攻取三县。 相比之下,屋外凉亭中的气氛就和谐多了。 刘备见屋内争论声久久都没有平息,索性跟关羽,赵云,典韦三人喝起了小酒。 在这个秋日明媚的午后,四人边喝边谈,好不痛快。 又因为少了张飞这个喜欢插科打诨之人,四人都喝得十分平和,并没有发生借酒发疯的现象。 喝了一会后,屋内声音渐渐小了,四人扭头看去,却正好见到林朝一脸头痛地走了出来。 四人看到林朝的时候,林朝也正好看见了他们。 “这……” 感情我在屋里被田丰折磨,你们四个却在这里享乐! 刘大耳就算了,毕竟他脸皮厚。 关羽和典韦也不喜欢屋内的焦灼的氛围,可以理解。 关键是赵云,你这个老好人不应该进去劝架么,为何也在这里痛快畅饮…… 唉,跟刘备在一起呆了几天,子龙学坏了啊! 林朝满脸痛心地看着赵云。 被林朝用这种目光看着,赵云有些尴尬,不过幸好下一刻刘备就站了出来。 “子初,来共饮一杯。” 刘备举着酒碗,满脸忠厚地冲林朝笑了笑道。 “眼下中山还未收复,玄德公居然如此安乐,朝佩服!” 林朝走到凉亭中,笑着嘲讽了一句,旁边典韦倒了满满一碗酒递了过来。 “呵呵。”刘备却毫不在意道,“这还不是子初你和诸位的功劳,若无你们出谋划策,众将士浴血拼杀,某如何能在此安坐。来,某敬诸位一杯。” 见刘备把功劳都推让给自己等人,赵云和典韦甚是感动,急忙一起举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赵云忠心+1+1+1…… 典韦忠心+1+1+1…… 至于关羽,忠心早就是满的了,也不用再加了。 一碗酒下肚,林朝心中的郁闷也散了不少,正欲开口向刘备阐述自己的计策,却见到田丰也从屋里走出来了。 此时的田丰,如同一只打败了强敌,士气正旺的大公鸡一般,眼睛都快高过头顶去了。 哼,任你林子初能言善辩,诡计多端,还不是在某手中落荒而逃! 可是他还没神气多久,就被刘备叫了过来,一同饮酒。 席间,二人又向刘备阐述了各自的计划。 尤其是田丰,不仅阐明自己计划的好处,还攻击了一番林朝的攻心之策。 说这计策不错,可惜林子初不懂权变,不能因地制宜,实乃妇人之仁也。 林朝也懒得和他争论,阐述完自己的计划后,就一个人静静饮酒,只等刘备做出决断。 思索了半晌之后,刘备终于下了决定。 “子初之计甚妙,能兵不血刃拿下三县自然最好。但元皓的担忧亦有道理,毕竟时不我待。”刘备先是夸奖了两人一番,然后才笑道,“某意,先由子初施展攻心之策,为期一月。到时不管成与不成,大军都要跟上,做好强攻的准备。” “子龙,给翼德和荀先生传令,命他们一月之后进军,直取望都县。到时你与云长各自引兵,取唐县与蒲阴。” 众人见刘备有了决断,全都俯首应命。 接下来的日子,林朝传令各县,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于是刘备统辖的所有县城,都出现了一个奇观。 林朝命人在城中告示栏旁,临时搭建了一处草棚,同时下令召集全城百姓前来围观。 动员百姓的舆论战,在汉末还是第一次出现,所以林朝不敢假手于人,亲自上场实施这一计划。 等到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全城的百姓都围了过来,指着草棚前的告示指指点点,但苦于大部分人都不识字,只能各自臆测,然后彼此交换意见。 “李家大郎,官府告示上写得是啥?” 一个挑担的农夫挤到了最前面,看了半天也没头绪,不由得开口向旁边的人问道。 那个被唤作李家大郎的人,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打着赤脚,满脸朴实。 “刘三叔,俺又不识字,哪里知道这上面写得是啥。” 闻言,刘三叔面露鄙夷之色道:“俺以为你在富贵人家中做家仆,好歹认识些字,谁知道还是大字不识一个。” 听到这些话,李家大郎面露羞愧,觉得自己侮辱了家仆这个高贵的身份。 不过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富贵人家里,家中识字的人也屈指可数,更何况李家大郎这个干粗活的人,不识字也属正常。 “依某看来,这应该是征兵告示。” 旁边一个粗壮的胖子开口说道,一脸的油光,说话的时候,脸上肥肉不停地抖动着。 “王屠户,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识字不成!” 旁边一个人嘲讽道,顿时引来一种人哄然大笑,都在笑王屠户胡吹大气。 “哼,某家不与你们这些没见识之人争辩。”王屠户涨红了脸道,“如今刘公玄德正准备出兵讨伐那叛逆张纯,正是用人之时,这不是征兵告示是什么!” 官方说法叫募兵,到了底层百姓嘴里,就成了征兵。 仅一字之差,意思却大相径庭。 不过王屠户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觉得可信度极高,对王屠户的态度,也从之前的讥讽,变成了敬佩。 王屠户很是享受周围人的目光,于是继续说道:“要某说,在玄德公麾下当兵,却是一件极好的差事,若真是征兵告示,某便让家里那小子去应征入伍。” 一听说当兵打仗,百姓纷纷都有些抗拒,于是对王屠户的态度有些好奇。 “王屠户,你让你儿子去当兵,就不怕你老王家绝了后!” “哼,你们以为玄德公与那张贼一样吗。”王屠户冷笑道,“玄德公麾下兵士,月俸是别处军队的两倍,这可是玄德公在汉昌县亲口许诺的。而且玄德公爱兵如子,用兵如神,百战百胜,我家小子能有幸跟随玄德公,混个前程不成问题。” 闻言,众人虽然感觉王屠户说得有些夸张,但也大都符合实情,毕竟刘备这几月的所作所为,有口皆碑。 大家心中已经生出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玄德公治下,确实比别处情况好了太多。 只有跟着玄德公,就能过上安生日子。 “嘿嘿,王屠户,你那儿子整日游手好闲,只会勾搭别家小娘子,俏寡妇,恐怕身体早就废了,能不能拿起兵刃都是问题,还想当兵!”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闻言,王屠户的怒气值,马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指着一众人大叫道:“哪个小婢生养的在放屁,有种站出来,老子跟你拼了!” 人群又是一阵哄然大笑,之前对王屠户的敬畏荡然无存。 就是在这吵吵嚷嚷的环境中,林朝缓缓从草棚中走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不战而退 林朝出来后,顿时所有百姓的目光都投射了过去。 坊间传闻,玄德公麾下有一监军先生,喜着一身白衣,年纪不大,却最为玄德公所倚重,可谓是年少得志。 而更重要的是,传闻中这位监军先生,最擅约束手下兵士,但凡有冒犯百姓者,此人必然重重惩处。 可以说,刘备集团除了刘备之外,林朝在民间的名声算是最好的了。 他这一出场,众人议论的目标就从告示,变成了林朝本身。 不过林朝却没有让他们再一轮,轻抬双手,往下一压,议论声小了许多,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诸位,某乃玄德公麾下监军林子初。今日召诸位前来,乃是有一要事相求。” 林朝面带笑容,冲下面台下行了一礼,朗朗开口道:“张贼叛乱,天子下诏,命玄德公率众讨贼。自承接皇命以来,玄德公夙夜忧叹,唯恐不能诛除逆贼,有伤天子之明。” 这番话,可谓是一个标准的开头式讲话,林朝也不管下面百姓能不能听得懂,因为这些都不重要。 顿了顿后,林朝继续说道:“幸有上苍眷顾玄德公这等忠良之臣,所以数月间,玄德公破汉昌,战安喜,灭张毅,逐张燕,收复中山诸县,可谓劳苦功高,不得不表。” “现如今只剩望都,唐县,蒲阴三县还在反贼之手。此三县兵少将寡,灭之不过翻手之间。但玄德公怜悯百姓,不欲再行杀伐之事。” 说着,林朝脸上露出诚恳之色。 “毕竟,三县的守军皆是被张贼强征入伍的青壮,都是我大汉的良善百姓,从贼实属迫不得已,玄德公不忍伤及无辜。” 此言恰恰说中了百姓的心思,张纯占据卢奴时,为补充兵力,强征青壮无数,这些百姓中,有些就被带走了家中亲人。 “不错,林监军说得太对了,老朽那儿子,就是被张贼派人带走了,至今还不知生死!” 人群中一个老者回应道,说着说着,眼中就流出悲伤的泪水。 乱世之中,百姓早有对此习以为常,但亲人离散,儿子生死不知,身为父亲,又岂能释怀。 不仅仅这位老者,其他百姓也纷纷附和。 这群人中,有失去了丈夫的妇人, 有失去了儿子的老人, 有失去了父亲的少年, 种种不胜枚举。 总之就是一句话,这一切都是张纯的锅。 “而今,玄德公令某将诸位召集起来,其目的就是为民做主。”林朝加大了声音,“但凡有哪位的家人被张贼强征入伍,现在三县内的,某请你们站出来,给家人写一封报平安书。” “并且告诉他们,眼下朝廷已经派大军出征,张贼命不久矣,让他们弃暗投明,各自归家,莫要白白葬送了性命。” 最后,林朝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但凡写家书者,赏千钱。凡能规劝使其弃暗投明者,赏良田二十亩!” 此言一出,百姓轰然沸腾。 如果说千钱还不算太高的价码,那良田二十亩,可谓是极高的赏赐了。 百姓以农为生,而农业的承载,只能也必须是土地。 土地,永远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东西! 因为它决定了每一个人的生死存亡。 “敢问林先生,我等有心想写家书,但不识字怎么办?” 人群中,一位老者喊道。 “此事无碍,某已令书吏数名,专程为你等负责此事,诸位口述即可。” 关于这一点,林朝早有准备,带来了三名识字的书吏,留着专门给百姓撰写家书所用。 这场声势浩大的活动,遍布了刘备治下的每一个县,为了能够让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此事,林朝也派人在草棚连续宣扬了足足十天之多。 十日之后,基本上三县内中山其他县籍贯的士卒,都接到了传来的家书。 正所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刘备退张燕,攻下诸县的消息早就传了过去,三县中本就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迫为张纯卖命,会被朝廷降罪。 可眼下朝廷不仅没降罪,反而善待他们的家属,而且只要自己能弃暗投明,回归乡里,马上就能得到二十亩上等良田。 这种好事,以往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于是,事情一天天的发酵,三县士卒士气一天天降低,已经有逃跑的士兵出现。 面对这种情况,三县的守将无计可施,只能以严刑峻法来约束士卒,但凡捉住逃兵,一律判处重刑。 可是,如此残酷的刑罚之下,不仅没能使得士卒乖乖听话,反而引发了士卒的逆反心理。 于是,逃跑的士兵更多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来到了九月下旬,刘备下令兵分三路,进攻中山北部三县。 张飞率领本部兵马,直取望都。 关羽率麾下四千精锐,进攻唐县。 而赵云则是带着五千人,直奔蒲阴而去。 经过五日行军后,刘备的大军已抵达三县,城池近在眼前。 这次林朝并没有随赵云一同出征,而是跟着刘备留在了中军,以便刘备随时问计与他,同时也可以纵览全局。 毕竟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战争,到了十月下旬的时候,气温骤降,大雪纷飞之时,再想进军也不可能了。 所以留给刘备攻破三县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半月。 临行前,林朝曾分析过各县的数据,经过自己攻心之计后,从三县逃出的士兵,能够查询到的,已有一千多人。 而三县守军,绝对不会超过五千之数,这一下少了一千多人,现在最多只有三千五百人左右,这个比例,相当之恐怖! 试想一下,仗还没打,就已经少了一部分士兵,对于剩下的士兵,可谓是严重的士气打击。 如果顺利的话,刘备大军只需围城数日,城中守军必然不战而降。 这是林朝的推算,但事实也没差多少。 当林朝与刘备行至望都城南三十里的时候,分别接到了三封前线的战报。 正是关羽,张飞,赵云传来的。 跟着三封情报一起来的,还有多日未见的荀谌。 他刚一进帐,就面带笑容道:“玄德公,大喜!” “竟然是荀先生亲至!” 刘备也有些意外,不过马上露出了笑容,邀请荀谌入座。 “玄德公,望都城内守军不战而逃,此刻翼德已经占了望都,清楚某前来请玄德公入城!” 刘备和林朝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喜色。 打了这么久的仗,终于碰到一回不用死磕的了。 第八十六章 围而不攻 同时,刘备也打开了另外两封战报,看完里面的内容后,表情顿时变得无比怪异。 “玄德公,有问题吗?”林朝开口问道。 刘备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战报交给了林朝。 林朝双手接了过来,观看着里面的内容,同时荀谌也凑到了林朝身后,一起观看着。 看完之后,林朝和荀谌的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像是高兴,又像是担忧。 因为关羽和赵云这两路,同样扑了个头。 唐县和蒲阴,与望都的情况相同,一样是贼去楼空。城中的士卒早就出逃,关羽和赵云毫不费力地占据了二县。 占领之后,赵云还派人打探城中士卒的消息,最终得到了一个结果。 那便是三县所有士卒早在数日前便撤出城池,向北逃窜,在北平县兵合一处,固守待援。 究其原因,还是林朝的攻心之计起了作用,对三县士卒的士气打击太大,除了逃跑的士兵外,剩下的也毫无战意,自知根本抵挡不住刘备的大军,索性向北收缩。 一想到这里,刘备和荀谌,都对林朝攻心之计发挥出的效果颇为惊奇。 “子初,荀先生,敌军在北平县中聚集,我军应当如何行事?” 刘备见二人看完了战报,马上开口问道。 听到北平县这个地方,林朝与荀谌都皱起了眉头,开始沉思起来。 北平县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它的地理位置却有大问题。 它正处于冀州和幽州的交界之处,虽名义上属于中山郡,但由于地域辐射问题,大部分时间都是由涿郡管辖,若贸然进攻北平县,可能会引来涿郡太守以及幽州刺史陶谦的反感。 确切来说,没有朝廷明确诏令,跨州作战是真正的大忌。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此次进军的目标没有把北平县算上的原因。 可眼下三县空荡荡,原本的守军全部汇入北平县中。 要不要攻打北平,就成了眼下最为关键的问题。 打,怕引起幽州方面的忌惮。 不打,北平县中的张纯贼军终究是个隐患。 思量半晌后,荀谌先开口道:“玄德公,某以为收复三县即可,北平县不宜进军。一者,此县地缘殊为复杂,不可轻动,不然则容易招致责难。” “其二,玄德公此次已然收复了整个中山,劳苦功高,正是上报朝廷之时,如若再度深陷战争泥潭之中,恐牵连日久。” “其三,眼下正值深秋,不日即将雪落,入冬之后,无法攻战。” 说到最后,荀谌拱手一礼道:“此三者,皆某一家之言,最终如何行事,还请玄德公自行决断。” 听荀谌说完后,刘备沉默了。 他心中自然是倾向于继续进攻,只是荀谌说的也的确有道理,甚至可以说是切中要害。 首先,拿下三县后,刘备此行可以说是功德圆满,没必要再多生事端,引起幽州方面的忌惮。 而现在,也恰好是上表朝廷的最佳时机,以刘备的战功,朝廷必然会加官进爵,到时刘备也免不了亲自入京,接受封赏。 若因为攻打北平而耽误了入京的时间,那就不值得了。 最后一点,最多不到一个月,冀北便要入冬了,若不能在一个月内速胜,等到大雪落下,刘备必然功亏一篑,徒自损兵折将。 “荀先生此言有理。” 刘备点了点头道,然后看向了还在沉思的林朝,开口问道:“子初,你以为当如何行事?” 此时的林朝,仍在思考得失,听到刘备问话,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玄德公,友若此言甚是稳妥。只是,若换做张纯,他会如何想?” 闻言,刘备和荀谌都楞了一下,显然不明白林朝的意思。 其实林朝思考得失的方向,与荀谌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因为,林朝喜欢换位思考。 所以他刚才就在想,若他是张纯,眼看中山被刘备全面收复,会不会心中担忧,继而有所举措,甚至反攻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北平县拿不拿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张纯的反攻。 其次,熟知历史的林朝知道,刘焉此时已经蠢蠢欲动了,若他把刘备的功劳往上一报,刘备十有八九就要入京接受封赏,而此时雒阳城中的形势,可谓是波谲云诡,林朝肯定也要跟着一起去。 届时,谁来掌控中山诸事? 若刘备这一去时日太久,张纯反攻过来时,谁又能统军应对? 所以,在离开冀州之前,林朝肯定要将这些事情一一安排稳妥。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林朝认为现在只身入雒,还是太早了些,并不是最佳时机。 眼下方才中平四年,朝中大事还在世家与宦官的掌控之中,两者虽愈演愈烈,却离真正的撕破脸皮还有一段时间。 这时候进京,就等同卷入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 没有兵权在手,一不小心就可能阴沟翻船。 所以,林朝的想法很简单。无论是解决后患还是拖延时间,北平县都必须进攻。 若能碰巧遇到张纯反攻,那就再好不过了,既能解决隐患,也能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面对刘备和荀谌探寻的目光,林朝继续开口道:“玄德公,朝以为张纯逆贼向来狂妄,必然不会坐视兵败,甚至有可能反攻中山。再加上此次三县士卒退得也有些诡异,不得不防。” “那子初以为,如今当如何行事?” 刘备跟荀谌一样,只顾着考虑己方的得失,并没有去想张纯会如何。听到林朝从对方的角度分析,连忙开口问道。 “以朝之愚见,这北平县就算不打,也要先围起来。一者,可以探查幽州形势。二者,可以刺探张贼的反应,看他有无反攻之意。” 如果刘备把北平县围个水泄不通,做足攻打的架势后,幽州方面还是没有反应,那就证明张纯把幽州也祸害得不轻,以至于幽州方面压根没心思理会小小的北平县。 若张纯在幽州势大,同时也会带来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随时会反攻中山。 听完林朝的话后,刘备又看向了荀谌:“子初之言,荀先生以为如何?” 其实刘备心中是赞成林朝的,只是荀谌名义上是刘焉派来的监军,不征询一下他的意见,也说不过去。 而荀谌虽然不怎么赞同,但也不会像田丰一样直言反驳,而是拱手一笑道:“子初所言亦是,先围而不攻,静待时变,也不失为上策。” “那好,传某将令,命云长,翼德,子龙率众出击,进军北平。同时一路清野,谨防张贼设伏反攻。” 有林朝刚才的话作为提醒,刘备也认识到张纯随时都会反击,这才加了一句沿路防备着张纯偷袭。 “唯!” 林朝与荀谌同时拱手应道。 第八十七章 反攻的张纯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关羽,张飞,赵云三人率麾下继续进军,并于三日后,在北平县城南五十里处会师。 而刘备此次也没有押运着粮草跟在后面,而是率麾下中军加快行军,在第四日抵达了关张赵的大营。 “拜见主公!” 众人见刘备到了,全都躬身行礼道。 刘备也没客气,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免礼后,大踏步走上了主位,坐了下来。 众人也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 此刻的大营之中,几乎汇聚了刘备麾下的全部文臣武将。 左下首第一人正是林朝,然后是田丰,荀谌。 右下首第一人是关羽,后面是张飞,赵云,林夕。 除了典韦在营帐门口把守,简雍在后面押运粮草之外,所有人都到齐了。 看着这些人全都静气凝神,等待自己发号施令,刘备心中颇为感慨。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麾下已经是人才济济,不复当初安喜当县尉时的窘迫。 当时自己手下兵卒只有二三百,可用之才不过二弟,三弟,宪和而已。 短短几个月下来,不仅拥有了这些人才,麾下更有近两万大军! 这一路走来,看似一切都水到渠成,实则全赖子初精心谋划,方有如此盛况。 真乃天授子初与我! 想到这里,刘备不由看向了林朝,嘴角带有微微笑意。 “玄德公,朝有何不妥吗?” 林朝被刘备满脸姨妈笑的表情吓到了,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发现没什么异常,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刘备缓缓摇了摇头,依旧嘴角含笑道:“子初并无不妥,某方才只是一时走神而已。” 闻言,林朝虽点了点头,但心中哪里肯信,断定刘备绝对在头脑风暴些不好的东西。 “诸位!” 刘备清了清嗓子说道,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某自奉使君钧命讨贼以来,数月间,几乎收复了整个中山。而眼前的北平城,当是我军此次征伐的最后一战,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战。虽胜券在握,但还望诸位莫要懈怠。” 说着,刘备向雒阳的方向一拱手道:“若此役大获全胜,某必请使君上表天子,为诸位表功!” 此言一出,除了林朝之外,所有人都面带激动之色,齐声大呼道:“谨遵主公(玄德公)之令!” 毕竟大家拼死拼活,都不过是为了封妻荫子,建功立业,或是青史留名。 无论是哪种理想,最终都离不开功劳二字。 奋斗了数月,眼看就要到了摘取成果的时候,如何能不激动。 见众人面带喜色,刘备继续说道:“此战虽我众敌寡,但张贼随时有可能反身袭来,诸位切莫掉以轻心。某在此,与诸君共勉!” “兄长,你说了这么多,还不如直接下令攻城,早日拿下北平,早日请功领赏!” 刘备话音刚落,张飞马上开口说道。 “翼德勿要如此急躁。”刘备面色不悦道,“如今你也是独领一军的主将,这般行事,早晚必为人所趁,以后还需将性子改一改。” 张飞率先开口,却被刘备训斥了一顿,见此情景,众人都不由地笑了出来。 “某知道了……” 如此场合被训斥,张飞脸色涨红,只得弱弱地回了一句。 见此,刘备面色缓和了些,继续开口道:“某意,取子初之计,对北平先围而不攻,坐观其变。” “唯!” 众人全都拱手应道。 定下作战计划后,刘备军开始了行动。 一马当先的,仍是张飞所部。 自从拿下南行唐与上曲阳二县后,他麾下已经从最初的三千人,增长到了五千人之多。 这还不算夸张,真正夸张的是赵云所部。 进攻安喜时不过四千新兵,而等到张燕败逃之后,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九千人之多,一跃成为刘备麾下人数最多的队伍。 反倒是关羽率领的四千精锐主力,仍旧人数未变。 此时三支军队,近两万人,齐头并进,浩浩荡荡直奔北平县而去。 “子龙,某观你对练兵之法,颇为擅长,若有闲暇时,可与某交换一二。” 关羽骑在战马上,又看了一眼身后赵云的队伍,抚须开口说道。 早在大军出发之时,关羽就发现,赵云麾下虽大多是新兵与降卒组成,但基本能做到令行禁止,只要稍加磨练一番,便能成为一支精锐之师。 关羽自认擅长练兵,且深信兵在精,不在多,所以宁愿数量上少一些,也要保证其战力。 但是赵云麾下士卒展现出来的气势,却让他眼前一亮,这才有了交流的想法。 若换了别人,以二爷的性子,压根懒得搭理你,更不可能主动讨教。 闻言,赵云却皱了皱眉头,面带难色。 “怎么,子龙莫非不愿?” 关羽开口问道,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云长,非是某不愿,而是此练兵之法乃监军所传,未经监军许可,某岂敢外泄。” 这个时代,主流是家学,所以秘技自珍成为了常态。但凡高深的知识,都是在父子师徒之间薪火相传,外人哪能轻易得到。 林朝把方法告诉了赵云,却不代表赵云可以随意教给别人。 闻言,关羽表示理解,面色也缓和了下来,却带着几分惊讶。 “监军竟然还擅长练兵之法?” 对林朝的才能,关羽是毫不怀疑的,只是没想到他还会这个。 “以某愚见,监军所学,涉猎甚广,几乎无所不能。” 赵云回想林朝在这一路行军以来的表现,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子龙所言甚是。”张飞凑了过来,笑道,“监军之能,某也甚是佩服,只是那张嘴实在太气人了。而他兄弟林子煦那小娃娃,更是不遑多让,这些日子都快把俺老张给气死了!” “张翼德,某就在旁边呢!” 闻言,旁边不远处的林夕不禁为之气结。 “那又如何,某说不得监军,还说不得你吗!” 张飞梗着脖子大声道。 见两人又开始斗嘴,旁边关羽和赵云都摇头失笑。 …… 北平城外,一支大军已集结完毕。 这支军队怕是有万人之多,且两翼还有不下于四五千的骑兵压阵。 中军大纛下,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骑在站马上,目光阴沉,面带杀意。 此人,正是此次叛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前任中山太守张纯! 刘玄德不过一无名之辈,居然敢多番挑衅,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当某是泥捏的不成! 张纯心中想着,已经下令进军,要给刘备来个迎头痛击,准备让他尝尝社会毒打的滋味。 第八十八章 遭遇 自信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很多原本难办的事情,成功率都会提高不少。 但过于盲目的自信,却不是什么好事情。 关于这一点,历史已经反复做出过证明,其中最出名的证明者,他的名字叫赵括。 也恰恰正如此时的张纯一样,他认为刘备能攻破中山诸县,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其麾下战力不过尔尔,此番自己亲统大军南下,定然能一举击破刘备。 不得不说,张纯的自信是有道理的。 自他与张举举兵作乱以来,所到之处攻城掠地,无人可挡。同时强征青壮入伍,麾下士卒如滚雪球一般壮大,又勾结了乌桓大人丘力居,结为同盟。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整个幽州竟有近半被其纳入麾下! 相比之下,作为最先发动叛乱的中山郡,反而受到的祸害最轻。 可以说这几个月以来,张纯达到了他人生的巅峰,心中难免膨胀。 后来更是推举张举为天子,自己则自封弥天安定王,又被丘力居送了一个三郡乌桓元帅的封号。 诸多头衔加身,张纯彻底飘了。他认为大事可期,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列土封疆,成就一番霸业! 可就在这个时候,刘备却收复了中山诸县,这等于狠狠扇了他张纯一耳光。 这如何能忍? 于是张纯结盟张燕,许以钱粮使张燕出兵。 但谁知道张燕这么不争气,居然不到半个月就大败而归。 好在等到刘备拿下三县的时候,自己这边也早已整顿完毕。本来还打算据城而守,抵挡朝廷大军,但这些日子在幽州横行无忌,导致张纯以为汉军皆不过如此,决定主动出击。 于是,张纯点上一万精兵南下,同时行使自己三郡乌桓元帅的权力,从丘力居那里抽调了五千乌桓骑兵,浩浩荡荡直奔中山而来。 望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张纯脸上露出了笑容,心中的愤怒也淡了不少。 尤其是两翼蹋顿率领的五千乌桓骑兵,更是给了他无比的信心。 此番痛击那刘备之后,也正好杀鸡儆猴,让朝廷不敢继续派兵,安心发展经营个几年,届时出兵攻取天下也未可知! 此时的张纯,就像当初的张燕一样,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不过,不久之后,现实给他的耳光也一样响亮! 张纯军刚刚渡过徐水,就要前方探骑来报,说十里之外有一支军队,人数恐怕不下于两万。 “哈哈,这刘玄德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张纯大笑道,“传令,全军加速前进,莫要让那刘玄德跑了!” 在张纯知道刘备军的位置时,关羽早就接到探报,张纯大军正狂奔而来,目标正是自己。 “再探!” 关羽沉声下令道,将探报派人传给了身在中军的刘备等人。 面对张纯明显的进攻意图,关羽明白,十里的距离转瞬即到,当即命令停止进军,就地结阵,以抵挡对方的进攻。 对于阵战,关羽自认不输任何人,但也从不小觑对手。所以他一边结阵,同时一边请赵云率领麾下骑兵撤到后方严阵以待,先把这一柄尖刀隐藏起来,又确保其处于随时能动用的状态。 “子初神机妙算,那张纯果然来了!” 中军中,刘备收到传令,又见关羽已经开始结阵,开口向众人说道。 “来了便开打就是,这数月以来,我军皆是攻城拔寨,还没真正打过一场遭遇战,此番正好看看那张纯成色如何。” 林朝笑着回道,颇为自信。 以关张赵的统率能力,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打不过张纯! “主公勿虑,子初所言甚是。”田丰也附和道,“张贼麾下,多是强征之青壮,其心大都不愿参战,只需正面击败其一次,张纯便会军心离散,不足为虑。” 不仅仅是田丰,荀谌也同样点头称是,言张纯不足为虑。 刘备本就不怕张纯,又见三人都是这般说辞,顿时信心倍增,也觉得张纯不堪一击,遂下令全军,准备迎战。 等关羽结阵完毕之时,正好见到远方地平线上,慢慢升腾起黑压压一片人潮,伴随着马蹄声,甚至大地都有些微微颤抖。 “来得好!” 关羽平日里眯着的眼睛已然睁开,其中浓郁的战意几乎要溢出来,声音低沉,却又带着无比的杀意。 与此同时,张纯也发现了远处关羽严阵以待,却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传令,步兵向前,破阵杀敌!” 张纯虽然膨胀,但却不傻。 眼前关羽摆出的阵势坚固无比,而乌桓骑兵又无着甲,冲上去只是白白送死,不如让步兵在前,先将阵势撕开一个口子,再由骑兵冲上去将刘备军分割开来。 呜! 号角声响起的时候,张纯麾下的步兵手持长矛,逐步冲向关羽布下的防线。 这时候,平日里训练的重要性就显现了出来。 关羽手下的四千精锐,被他操练得如臂使指,令出如山。面对地方的进攻,士卒丝毫不慌,展示出了精锐应有的素质。 而在后面的弓弩手,早已箭在弦上,只等关羽一声令下。 盾牌兵身后是手持长矛的士兵,再往后便是弓弩手,而最里面包裹的,才是擅长近战的技击之士。 这是关羽最擅长的阵法,只要指挥得当,施展起来便稳如磐石一般。 敌军要想进攻,进入弓箭射程之后便会损失一部分,同时箭雨也能减缓敌军进攻的势头,等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盾牌与伸在外面的长矛,就成了收割性命的利器。 以这个时代的战法,很难能突破关羽的阵型。 等到敌方进攻受阻,锐气尽失之时,关羽便撤开前排的防守,中间养精蓄锐的技击之士便能冲杀出来,完成最后的收割。 尤其收到探报,得知对方有数千骑兵之后,关羽更是将军中押运粮草的辎重车辆全部调了过来,在盾牌前又组成了一道防线。 这一下,又给麾下的军队增加一层乌龟壳,可谓是固若金汤。 马蹄声震天而响, 号角声低沉苍凉, 大地在不停抖动! 张纯麾下的军队犹如一波滔天洪流一般,冲向了关羽率领的前军。 第八十九章 阵战 面对着这一波洪流,关羽却巍然不动,目光中带着肃杀之意。 等到张纯前军冲入一百五十步内,关羽马上大喝一声。 “放!” 后方弓弩手得令,早已在弦上的利箭向空中飞了出去。 抛射之法,古已有之。 此法虽然没什么准头,但战场上士兵实在太过密集,并不需要什么准头,就能轻易杀伤一大片。 这时候的一步是指双腿分别抬起一次,换算成后世就等于是两步,大概一米四左右的长度。而一百五十步,就约等于二百多米。 以这个距离,张纯军想要冲到关羽军阵面前,只要得先抗住五轮箭雨再说。 而每一轮箭雨下来,带走的性命倒是小数,关键是对张纯军士气的打击,以及延缓其攻势。 “加速进攻,加速!” 张纯见麾下士兵因害怕箭雨而畏缩不前,生怕如此下去会造成恶性循环,于是大声下令道,同时派出了两千督战队,在后面驱使着前军进攻。 饶是如此,有箭雨在前,谁人不为自己的性命考虑,哪怕有督战队,效果也不是很好。 不过既然上了战场,那就没有了后退的路,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不过片刻之间。 好不容易突进到了关羽的阵前,总算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但张纯麾下的士兵却傻眼了。 敌军将领也太狗了吧,居然把辎重车挡在了前面!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操作? 辎重车就算了,后面还有一排盾牌,缝隙中透出来的都是一根根锋利的长矛。 这要怎么进攻?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后面的推搡之下,第一匹冲到冲到阵前的士兵,直接化作了长矛上的挂件,有些还没有爬上辎重车,就被关羽麾下的长矛手刺死。 这个着重防御的阵势,此刻却成了收割生命的机器! 当然,敌军也有长矛手,能顺着辎重车和盾牌的缝隙中进攻,关羽麾下也稍有损伤,但对比张纯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顶住,顶住!” 关羽手下一个屯长大声喊道,指挥着士兵严防死守。 阵型的好处巨大,但弱点也非常明显,一旦被敌军中路突破,阵型溃散之后,战斗力会急剧下降。 战场上兵刃相交,厮杀声震天,增添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面对如此胶着的战局,身处中军大纛下的林朝,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眼下战局已成僵持之势,任你智谋通天,也没有施展的空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张纯的战损比自己这边要大得多。 但是,对方的数千骑兵到现在也没有要行动的迹象,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玄德公,张纯麾下万余士卒,云长麾下防守士卒不过数千人。如此相持下去,万一云长有失,张纯那数千骑兵便会冲入中军,不得不防!” 林朝开口说道,意在提醒刘备注意那数千乌桓骑兵。 “子初稍安勿躁,以云长之能,断不至如此。” 刘备却缓缓摇了摇头道,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厮杀,面色沉重。 不过刘备东征西讨多年,临阵的经验远超林朝。他明白,以现在的局势,自己能做的最大的帮助,就是稳坐中军。 只要刘备还立在大纛之下,那么三军就永远不会溃乱。 因为刘备和他头顶的大纛,就是全军的士气所在! 而接下来战事的发展,正如刘备所料一般。 张纯一波一波的进攻,都被关羽抗住,战事也从日中一直打到了下午。期间,刘备一度站了出来,亲自擂鼓以壮声势,大大提升了士兵的士气。 关羽这边还扛得住,但张纯已经快扛不住了。 多次进攻失利,已经损伤了两三千士卒,关羽阵前的尸体已经堆得老高,麾下的士兵也都非常疲惫,但就是攻不破关羽的阵型! 更为致命的是,自己麾下士卒锐气尽失,若再不能突破,恐怕士兵都不愿意打了。 这段时间纵横冀,幽二州的张纯,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可恶的刘玄德,竟如此难缠!” 张纯骂了一声,随即传令再度进攻,同时下令让蹋顿的骑兵也绕到侧翼,一同配合进攻。 再打一次,若还是不能突破,那今日就只能鸣金收兵了。张纯心中想道。 眼见敌军时期低落,却还是强行进攻,关羽严肃的脸上,却露出微微笑意。 来得好,某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 从日中到现在,士兵已经鏖战近两个时辰,此时正是人困马乏之际,可面对张纯这一波更为强大的攻势,关羽却是一反常态。 “传令,命翼德,子煦率军接战!” 就在张纯军冲杀过来的时候,关羽手下的传令兵打出旗号,原本固若金汤的战阵却忽然让出了一个缺口。 里面冲出一队骑兵,后面跟着大队的步兵,皆身着甲胄,乃是刘备军的精锐之士。 为首一人,正是手持丈八蛇矛的张飞,只听他大喝一声,声若雷震一般! 从开战到现在,在关羽的严令下,张飞始终没有出战的机会,这导致他憋了一股劲,此刻通过这一声咆哮,彻底释放出来。 林夕跟在他身旁,虽是一言不发,但目光中却满是苍凉之意,颇有种视死如归的味道。 关键时刻,林夕的戏精体质再次发作…… 如此大规模的阵战,乃是林夕此时第一次遇到,自然心潮澎湃,却又回想起自己的偶像马援的归宿,心中已经存了奋勇杀敌,不问生死的意思。 张纯见关羽居然派人接战,心中顿时喜不自胜。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都是因为关羽的战阵实在是太难缠了,犹如一块又臭又硬的骨头,一口啃下去,骨头没事,自己却崩掉了几颗牙齿。 但张纯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麾下的士卒经过数次冲阵,士气早已衰落,如何能抵挡一直在养精蓄锐的张飞与林夕? 见自己派兵接战,张纯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关羽冷笑不止。 “某能守,又如何不能战!”望着冲出阵列的张飞与林夕,关羽冷笑自语道:“张纯此贼无勇无谋,匹夫一个,不足为虑!” 第九十章 就凭你,也敢如张翼德一般欺某年幼? 另一边,蹋顿的骑兵也分成了两队,一支沿左侧突袭,一支向右翼奔去,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绕开最前方关羽的战阵,杀入中军,只取刘备的大纛! 但张纯能想到的方法,关羽又岂会没有应对,他早就留有后手。 只见赵云率军从后面杀出,正好堵住左翼蹋顿的骑兵。两方刚一交手,信心满满的蹋顿就被赵云来了个迎头痛击。 蹋顿麾下,皆是乌桓勇士,自幼生活在马背上,以骑射为生,战斗力自然不俗。 按照他的构想,眼前这一千多骑汉军,压根不可能挡得住自己麾下的儿郎,两个冲锋就能将其打得七零八落。 但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赵云麾下虽然只有一千多人,但这是用钞能力堆出来的王牌部队,人人着甲不说,就连武器也都是强弓硬弩,远非蹋顿的骑兵可比。 再加上这个时代,大汉强盛的信念早已深入人心,对于这些蛮夷,每个汉军都发自内心瞧不上。 这就导致,赵云麾下虽只有一千多人,却把左翼三千乌桓骑兵压着打,丝毫不给蹋顿喘息的机会。 而右翼这边,则由关羽亲率精锐阻挡,虽然麾下多是步兵,但一时之间,乌桓骑兵也不可能攻破。 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张飞与林夕率领的大军已经和张纯军短兵相接。 这一打,并不是想象中势均力敌的场面,而是近乎一面倒的屠杀。 刘备麾下,全都是拿着两倍月俸的正规军将士,而张纯麾下则是强征入伍的青壮,士气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刚才已经数次冲锋,都没能攻破关羽的阵势,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如何抵挡张飞,林夕麾下蓄势已久的精兵。 一场大的混战正式开始,场中局势变得无比复杂。 蹋顿见赵云如此难缠,将自己麾下儿郎打得节节败退,便想出了一个骚操作。 只见他纵马前冲,直奔正在冲杀的赵云而去,欲从侧面偷袭,将赵云斩于马下,好让赵云麾下不战自溃。 但是以赵云的武艺,又岂能没有察觉,就在蹋顿正要挺枪便刺之时,赵云忽然扭过身来,抬手就是一枪。 这一枪的速度极快,使得蹋顿的偷袭还没开始,便被迫停止,只能举枪抵挡赵云的攻击。 两人交手没多久,蹋顿就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这名敌将的攻势延绵不绝,气力悠长,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力一样。 如此下去,自己恐怕不妙! 一想到这里,蹋顿心中便已经有了退意,恰逢麾下几个骑兵冲上来助阵,赵云却丝毫不惧,以一敌十,短短片刻之间,便已斩杀数名骑兵。 但蹋顿却得了机会,掉头就跑,等到赵云把周围敌军全都击毙时,蹋顿已逃出百步以外。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想偷袭某!真个是,蛮夷不可教化!” 望着蹋顿远去的背影,赵云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冲杀。 一击未能得手,反倒被对方杀个落荒而逃,蹋顿面色羞愧,几乎无地自容。 正欲继续冲杀时,却看到右翼有一名长髯红脸大汉,挥舞着手中大刀,杀得自己麾下骑兵心惊胆寒。 “某就不信,他刘玄德麾下将领个个勇猛非凡,此番定要斩杀此人,讨回颜面!” 蹋顿大喝一声,冲着关羽杀了过去。 这下,更加悲剧了! 在赵云手中,他好歹还撑了一会。但是面对战意正浓的关羽,前三刀都差点没抗住,险些被关羽劈成两半。 若不是关羽心系大局,没功夫追杀他,恐怕此刻他早已化作刀下亡魂。 天哪,这刘玄德麾下,到底都是些什么怪物! 蹋顿在整个乌桓,自认也是族中数一数二的勇士,怎么到了这里,随便一个刘备麾下的将领能吊打他! 大汉太可怕了! 就在他感叹之时,忽然听到一阵号角声。 扭头看去,原来是后方的张纯扛不住了,下令鸣金收兵。 张飞与林夕率领的军队,犹如一支尖锥一般,击败面前的敌人后,直直刺入了张纯军的腹地,离张纯最近的时候,只有不到四百步的距离,差点就突进张纯的中军大纛之下。 见状,张纯也顾不得伤亡了,只能鸣金收兵。 反正这一仗基本上是输定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剩下的士兵全部聚拢回来,护着自己先退去再说。 蹋顿也是无奈,只得率领麾下骑兵跟着一起后撤。 听到敌方撤退的号角之后,一直坐在中军大纛下,面不改色的刘备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后猛然站了起来,拔出腰间双剑。 “贼军已退,下令,全军冲杀!” 刘备剑指前方,口中大喝道。 冲锋号角再次响起,与之前张飞林夕出战不同。这次是刘备见张纯败退,亲自率领大军追击上去,趁机扩大战果。 前方,张飞骑在马上,见张纯后退,马上大喝道:“贼军休逃!” 旁边林夕依旧一言不发,但追起来却比张飞还要凶猛。 “传令,命蹋顿率其麾下断后!” 危急时刻,张纯选择弃车保帅,想用蹋顿的五千骑兵来保证自己的存活。 收到命令后,蹋顿差点就要骂娘了! 用某麾下的骑兵给你张纯的步兵断后,亏你想得出来! 骑兵机动性虽然高,可一旦被围之后,可是一点活路都没有的。 但张纯如今还是乌桓三郡元帅,他的命令蹋顿不得不从。 蹋顿心中怨恨,却正好看到张飞与林夕两支队伍冲在最前面,所有的追兵都以他们为先锋。但凡能拦住这二人,自己就有充足的时间撤退。 仔细对比了下两人,蹋顿心中便有了主意。 张飞手中丈八蛇矛挥舞得飞起,所到之处非死即伤,明显不太好惹。 相比之下,林夕却没这么强的杀意,而且年岁尚小,一看就比较好欺负一些。 对于能不能打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娃这件事情,蹋顿当然信心十足,当下跃马冲林夕而去。 打不过赵云,打不过关羽,不敢面对张飞,难道还斗不过你林夕不成! 见蹋顿冲了过来,目标正是自己,林夕愣了一愣,下一刻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愤怒。 明明是两支军队追击, 明明这名贼将距离他张翼德更近一些, 可最终偏偏却冲着自己来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被当成了软柿子! 林夕如何能不气! “好个贼子,竟敢如张翼德一般欺某年幼!” 林夕怒喝一声,心中发誓,定要阵斩此人,方能泄心头之恨! 第九十一章 正面破敌! 面对蹋顿的突袭,林夕盛怒之下,使出了全身的气力接战,更是不在乎自身的损伤,招招舍生忘死一般的打法。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将这个恃强凌弱的狗东西斩落马下。 张翼德欺某年幼也就罢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般行为! 蹋顿面对如此疯狂的林夕,悔得肠子都青了。 见过拼命的,却没见过这么拼命的! 你至于吗! 真要论起武力,蹋顿未必会输给林夕。但此刻张纯大军败退,他负责断后,也不敢久战,生怕被留下来。 再加上林夕舍生忘死的打法,蹋顿一时之间,竟只能勉强招架,而无法反击。 两人斗了一会,后方刘备大军逐渐围了过来。 蹋顿见势不妙,只得虚晃一枪,趁机逃走。 但林夕哪容他全身而退,面对蹋顿虚晃的一枪,竟然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手中长枪只取蹋顿胸口。 大丈夫生来便当建功立业,何惧生死! 林夕眼中满是决绝之色,脑中也想起了自己的偶像,那个最终马革裹尸还的伏波将军马援。 能落得和马伏波一样的下场,我林夕死而无憾! 心中如此想着,林夕手中长枪再无保留,直挺挺地刺出,就要与蹋顿来个同归于尽。 他愿意壮烈战死,但蹋顿可不愿意! 见林夕不避自己的虚招,反而要跟自己以命换命,蹋顿慌了,急忙闪身躲避林夕这一枪。 闪躲的同时,他手中的长枪自然也有所偏离,最终堪堪从林夕面颊划过,带出一道血丝。 而林夕这一枪,虽然被蹋顿躲过要害之处,却还是被刺入小腹。 “疯子,疯子!” 蹋顿面目扭曲,崩溃地冲着林夕大叫道!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没那么强的敌将,谁知道却是个疯子! “贼将,可还敢欺某年幼否!” 林朝拔出长枪,也不理侧脸流淌的鲜血,面色冷峻地看着蹋顿,冷声说道。 “某今日,且不与你这疯子计较!” 蹋顿放了句狠话,捂着不停流血的腹部扭头就跑。 后方,刘备的大军早已追逐上来。 好好的一场阵地战,最终却打成了追击战。 直到日落之后,刘备才下令停止追击,命士兵安营扎寨,清点俘虏与损伤。 大营之中,刘备拉着林夕,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伤口,尽管只是破了点皮,而且血早就干了。 “子煦,你这伤不要紧吧。” 刘备看了又看,最终确定只是皮外伤之后,才笑着问了一句。 见到刘备如此关心自己,林夕心中感动,连忙拱手道:“区区划痕而已,当不得主公如此挂怀!” 刘备点了点头,这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开口向众人问道:“此战,我军损伤如何?” 今日白天这一场阵地战的确是胜了,但刘备首先关心的不是战果,而是战损。 左侧田丰出列拱手道:“主公,此战我军大获全胜,缴获……”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刘备挥手打断。 “元皓,某问得是,我军损伤如何。” 闻言,田丰愣了一愣,才开口回答道:“回主公,此战我军阵亡近一千五百名士卒,其中骑兵三百,步卒一千余人,伤残将士近一千人。” 每听到一个数字,刘备的心都狠狠地抽搐一下,一脸肉疼的模样。 这些将士不管是怎么来的,经过这几场大战后,都已经成了刘备的人,这次一下损失近三千余人,刘备如何能不心疼。 “张贼伤某数千壮士,实在可恨!” 刘备大怒拍案道,然后却长长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三千将士都是我大汉的忠义之士啊。元皓,吩咐下去,好生抚恤这些阵亡将士的家属,务必使其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主公仁义!”田丰拱手应道,“待此战之后,丰自去抚恤。” “嗯,这些琐碎之事,就劳烦元皓了。”刘备继续开口道,“现在,元皓可以与诸位说说,此战我军战果如何。” 说到这里,营帐中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全都来了精神。 就算是林朝,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主公,此战我军大胜贼军,斩杀张贼两千五百余人,俘虏三千士卒,缴获战马四百匹,兵刃不尽其数!” “好,甚好!” 听完田丰的汇报后,刘备大笑道:“此战全赖云长调度有方,诸将士奋勇杀敌,方有如此战果,某敬诸位一杯。” “兄长过誉了,此战全靠翼德,子煦冲破敌阵,方才有此大胜,某不敢居功。” 关羽举着酒碗,谦虚地笑道。 “不错,翼德与子煦,此战也出力甚多。” 见刘备如此夸赞,张飞和林夕连连谦虚地摆手。 林朝站了起来,端着酒碗开口笑道:“诸位,要某来说,此战如此大胜,皆因玄德公仁义无双,爱兵如子,才使得将士用命。我等当共同敬玄德公!” “不错,兄长仁义无双,爱兵如子,方有此胜!”关羽也开口附和道。 刘备麾下排位最靠前的一文一武开口了,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 “主公仁义无双,爱兵如子,方有此胜!” “诸位言过了!” 刘备虽然谦虚,但身体却很诚实地露出自得的笑容,同时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好在这是战时,刘备没敢放飞自我,不然接下来是接着奏乐,接着舞的热烈气氛。 正当众人喝得痛快之时,赵云从帐外走了进来。 “子龙回来了,快快入座,只差你一人了。” 刘备开口笑道,指了指关羽张飞后面的桌子。 赵云拱手道:“主公,某已探得,张纯败退之后,率军在徐水南五里处安营扎寨。” 原来在大战过后,赵云并没有休息,而是身率百骑精锐,去探查张纯的动向,此刻刚刚回营。 闻言,刘备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开口问道:“子龙,张纯是欲整军再战?” 赵云摇了摇头道:“主公,张纯只是仓促扎营,并未修建鹿角,不像是有再战之意。以属下愚见,张纯今日大败,麾下士卒人困马乏,只是暂时落脚,等明日说不准会渡过徐水,回到北平城内。” 闻言,林朝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若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第九十二章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为何?” 刘备不解其意,遂开口问道。 回答的却是田丰,只听他解释道:“主公,我军虽大胜,但张纯手下骑兵步卒加一起尚有万人,若他龟缩在北平城中,苟一时之安,当如何处置?” “不错,最多再有一月时间,就该下雪了。”刘备已经猜到了林朝所说的麻烦,“等到雪落之后,纵然有十万大军,想要拿下北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着,刘备急切地看向众人。 “诸位可有妙计,能阻拦贼军进入北平?” 面对刘备的目光,田丰皱起了眉头沉思起来,荀谌脸上也不见了笑容。 张纯背靠徐水扎营,而渡过徐水之后,北平城不过十余里,而且张纯说不准明天就跑了。 这么短的距离,如此少的时间,想要横加阻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自己麾下智囊都默不作声,刘备不禁长叹一声,眼中满是不甘。 眼看张纯来了,又好不容易被自己打败了,而且明知道张纯可能明天就要逃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刘备如何能甘心。 场中的气氛一时沉寂了起来,武将只管自顾自地喝酒,文臣也都在苦苦思索。 半晌后,还是林朝站了出来,对刘备拱手一礼。 “子初难道有妙计!” 见林朝出列,刘备问道。 某就知道,关键时刻,子初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玄德公,朝确实有些想法,但不能保万无一失。” 林朝笑着开口说道。 “无碍,无碍,子初速速说来。” 这时候能有计策就不错了,刘备哪还敢挑三拣四,赶紧让林朝说来听听。 旁边一直没想到对策的田丰荀谌二人对视一眼,也对林朝的计策有点好奇。 面对众人聚焦的目光,林朝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夜袭。” “如何夜袭?何时夜袭?” 闻言,田丰开口道,替众人问出了想问的话。 “就在今晚,夜袭张纯!” 面对众人探寻的目光,林朝只给出了这八个字。 见林朝说得不明不白,刘备苦笑道:“子初,此时就别卖关子了,具体如何行动,还请详细解释一遍。” “就是单纯的夜袭,没有别的。”林朝摊手笑道,“打就是了,白天能正面大败他张纯,难道晚上就不行?” “真这么简单?”刘备有些不信。 “就这么简单!”林朝表示肯定。 “主公,子初之言,如同儿戏一般,万不可取。” 田丰站了起来,拱手向刘备说道。 刘备说道:“元皓以为夜袭不妥?” “那是自然。”田丰点了点头,转身面向林朝道,“子初,张纯虽败,但不可能没有丝毫防范。相反,正因新败,张纯反而会更加防范我军夜袭。其次,我军虽胜,但士卒早已疲困,趁夜进军,若是不能速胜,反而会身陷重围,难以脱身。” 田丰的反对,也的确有一定的道理,甚至连荀谌都点了点头。 但凡夜袭,都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出其不意! 若是敌人有准备,夜袭就是一个笑话。 而现在的形势,别说出其不意,甚至张纯绝对会有所防范,压根没有得手的可能。 “元皓何必急着反对,某还没有说完呢。” 等田丰说完后,林朝才缓缓笑道。 啥,你还没说完? 你林子初刚刚不是说就是单纯的夜袭吗? 怎么等我提出反对意见,你又说还没说完。 你故意找茬是吧! 一想到一直以来林朝的恶劣行径,田丰总感觉林朝是在针对他。 先用一个看似不可能成功的计策,勾引自己挑出来反对,然后他林子初再说出真实意图,成功让别人以为自己愚不可及。 对,一定是这样的! 没有理会在那与空气斗智斗勇的田丰,林朝笑着解释道:“某只说夜袭,却没说夜袭几次。” “这……一次和多次有区别吗?” 张飞疑惑地问道,俩铜铃一样的大眼睛瞪得滚圆,里面是满满的求知欲。 “当然有区别。”林朝笑道,“即便我军大胜,此时将士们也大多疲困不已。而吃了败仗的贼军,会比我军更疲惫,因为他们士气低落。 此时我军趁夜劫营,张纯必有防备,必然不能得手。等我军夜袭失败后,张纯则会放下心来,全军安然入睡。 可若是,我军反身再度夜袭呢?又会是什么结果?” 林朝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给众人打开了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迷雾全部驱散,眼前一片明朗。 众人看着侃侃而谈的林朝,纷纷带着敬佩的目光。 “若还是不能得手,哼,那便再来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得手为止!” 林朝冷哼一声,脑中已经想象到张纯军不堪袭扰,草木皆兵的场面了。 而众人的目光也随着这句话发生了转变,从刚开始的不可思议,变成敬佩,又变成惊恐。 这林子初太毒了吧! “所以,子初之意,前几次夜袭只是疑兵,最后一次才是关键?” 刘备开口问道。 “玄德公慧眼如炬,正是如此。” 这个战术也并不是林朝独创,而是借鉴了后世一位伟人的游击战术。 正所谓,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这十六字真言,林朝也只能借鉴了后面八个字而已。 “好,子初如此妙计,闻所未闻,定然能拿下张纯!” 刘备大笑着称赞道。 旁边田丰和荀谌两人,已经被林朝的无耻所震惊,同时也被这套战术的魅力所折服。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子初深得其中三味,某不能及也!” 荀谌感叹一声,眼中罕见的出现一丝落寞之色。 “纵然此计绝妙,也是因他林子初卑鄙无耻,才从兵法中领悟出这般难缠的战术。” 田丰冷哼一声,满脸都是不屑一顾。 说完之后,却转身提笔,将林朝刚才的战术思想,细细地记录下来。 “不过,此计还有一个补充。”林朝对着刘备笑道,“玄德公,请令众将随某营外一行。” 刘备点了点头,随即下令所有人跟着林朝出营,自己也跟了上去。 营外一片空地,林朝令士卒点起火把,在一百五十步以外立了几个人个箭靶,同时抱过来一堆箭矢。 林朝指着远处的箭靶,对众将笑道。 “各位,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第九十三章 要他张纯的命! 面对此情此景,众人皆不明所以。 不是说去夜袭吗,这是要干什么? “翼德,你先来。” 见众将都愣在原地,林朝点名让张飞先来。 “子初,某……某不善此道,要不就算了吧。” 当着众人的面,张飞反倒害羞起来,开口推辞道。 林朝却摇了摇头,执意让他试试。 无奈之下,张飞看了看远处的箭靶,这才从士兵手里接过长弓,瞄了好半天,手中长弓几乎被拉至满月,这一箭才射了出去。 张飞瞄准的时间很长,前戏很足,导致众人都聚精会神地观看,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但箭飞出去之后,靶上却空空如也。 一个士兵小跑着过去,在旁边找了半天,才从地上将箭拔了起来。 虽说相隔一百五十步,但张飞这一箭,居然连箭靶都没能射中。 见状,众人都不禁摇了摇头。 “子初,某都说了不善此道,你还非要某在众人面前出丑……” 张飞见众人叹息,一张白脸涨成了红脸,埋怨林朝道。 林朝摇了摇头,心道张飞虽然勇猛,但骑射之术却终究差了一些。 “下一个,子煦,你来。” 听兄长点名自己,林夕点了点头,站出来搭弓射箭,结果比张飞好一些,总算是射中了箭靶,虽然只是射中了边缘处。 但林朝还是摇了摇头,这个结果远不能让他满意。 四下环顾,发现典韦站在身后不远处,脸上挂着憨直的笑容。 “君明,要不你也来试试?” “不不不,监军还是莫要为难俺,俺根本不会射箭。” 典韦双手摆动,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停地推辞道。 见他不愿,林朝也没有勉强,而是把目光放到了赵云和关羽身上。 “你们二位,谁先来?” 面对小兵递过来的弓箭,赵云谦让了一句,把先射的机会让给了关羽。 关羽也不客套,接过弓箭,搭弓便射,这一箭直挺挺飞出,正中箭靶,虽然没到红心处,但却相去不远,可以说是这几人中最好的成绩。 捋了捋长须,关羽微微点头,对自己这一箭也颇为满意,同时将弓箭交给了赵云。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赵云缓缓将箭矢搭在弓上,目光变得认真起来。 对于赵云,林朝还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皆因那次赵云在两百步开外,一箭射中张燕的屁股。 现在虽然是晚上,但是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应该问题不大。 可惜现在黄忠不在,不然这波就稳了。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赵云已经一箭射出,箭矢直中靶心。 “好!” 众人都忍不住齐声喝彩。 “子龙竟还擅长射术!” 关羽有些惊讶道,他本以为此次切磋,自己已经拔头筹,谁知却被赵云后来者居上。 “不敢,某只是一时运气好而已。” 赵云向众人拱手谦虚道。 林朝明白,这次的重任只能教给赵云了。他一挥手,旁边士兵抱过来一袋箭矢。 这些箭矢与寻常箭矢不同,箭头上明显涂抹了些东西,从颜色上,并不能看出端倪。 “监军,这是何物?” 赵云接过箭矢,指着上面涂抹的液体问道。 “子龙小心一些,这些汁液皆是剧毒。” 林朝见赵云想要伸手触碰,急忙开口提醒道。 “剧毒!” 众人全都惊声道。 “不错,就是剧毒。” 林朝这才向众人解释起了缘由。 “早在日中交战之时,某观张纯那厮甚是难缠,就这么打下去,就算得胜,也不过是惨胜。于是便心生一计,正好可以配合夜袭使用。手段虽下作了一些,但面对这等反贼,也顾不上什么道义了。” 闻言,刘备摇了摇头道:“子初某要如此说,只要能灭了张贼,任何手段都是正道。” 众人也都赞同地点了点头,此时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战胜对方,手段不是关键,结果才重要。 “子龙,某会安排诸将替你扫清障碍,让你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击。” 林朝面色严肃,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此次夜袭,某要他张纯的性命!” 闻言,赵云立刻明白了此次任务的分量,同样面色严肃抱拳道:“遵命!” 众人回营,林朝开始详细安排夜袭的具体行动计划,直到下半夜的时候,关羽,张飞,赵云,林夕都各领一军出了营寨,直奔张纯而去。 如果说今夜刘备军营中一片欢呼,那张纯营寨中就是一片衰败之相。 白日里一场惨烈的阵战,使得张纯损失了近五千士卒,若不是跑得快,就连他本人也差点被张飞追上。 此时他心中再也没有小觑刘备的心思了,反而是浓浓的疑惑。 这刘备原本不过是小县安喜的一个县尉,为何如此之厉害? 再看他麾下将领,别的不说,就今日摆出来的那个阵势,整个大汉又有几人能指挥得当! 这等人物,为何之前一直名声不显,害得自己轻敌冒进,这才大败而归。 张纯越想越气,但已成定局,多想也是无用。反正现在他是没有胆量继续与刘备正面对战了,只想着明日一早便渡河而去,据守北平。 “张纯这厮着实可恨!” 营帐外,蹋顿抱着一壶酒,边喝边骂道。 腹部被林夕刺伤的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包扎。 “将军,还请慎言。” 旁边一个亲兵小声地提醒道,同时还四下看了看。 “慎言个屁!” 闻言,蹋顿更加大声了。 “他张纯自己先跑,却让我麾下儿郎们与他断后,真是好不要脸!若不是叔父有令,老子早就带着儿郎们走了,留他一人抵挡那刘玄德的大军!” 先是被张纯要求断后,又被林夕刺伤腹部,现在张纯还不顾他身上的伤势,派他守夜,蹋顿心中的怒气已经快压抑不住了。 若不是苦于没有过冬的粮食,蹋顿早就带着乌桓骑兵跑路了。 就在张纯心力交瘁,混混睡去之时, 就在蹋顿喝着小酒,痛骂张纯无耻之时, 张飞骑着高头大马,麾下带着两千士卒,展开了一场光明正大的夜袭。 而张纯军士卒也第一时间反映了过来,急忙吹起了号角。 “敌袭!敌袭!” 第九十四章 真正的夜袭与伪装 当张纯被亲兵叫醒的时候,张飞已经和巡夜的士兵交上手了。 蹋顿有伤在身,不能作战,第一时间便被麾下亲兵保护了起来,远远地指挥着士卒作战。 “慌什么,某早有布置,敌军来多少,死多少!” 张纯揉了揉眼睛,见叫醒他的士兵一脸慌乱之相,开口大声呵斥道。 他的确早有布置,但肯定不如他说的那么夸张,眼下为了稳定军心,只能这么说。 出营观看时,张飞的两千人已经被围住,亲身示范了什么叫做失败的夜袭。 “不好,敌军早有准备,快撤!” 张飞大吼一声,急令麾下士卒撤退。 张纯军本就疲困不已,再加上士气低落,被张飞冲了一阵,损失了些士兵后,成功突出重围,向南败逃。 “哼,刘玄德想趁夜劫营,却不知某早有准备!” 张纯见张飞败逃,冷笑一声,也不追赶,只是令士卒各自回营休息。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既然夜袭失败,今晚就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但可惜,林朝从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半个时辰后,张纯军士卒才刚刚回到各自的营帐中,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的时候,第二波夜袭就又发动了。 林夕作为率领第二波夜袭的将领,他压根从没想过要隐藏行踪,甚至不知从哪找到了一个铜锣,一路敲锣打鼓地冲了进来。 这一下,张纯军士卒只得踏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出营接战。 “又来夜袭!” 张纯也是刚刚睡着,就又被亲兵叫醒了,听到外面的厮杀声后,咬牙切齿道。 “传令全军,包围这支敌军,务必将其围而歼之!” 愤怒状态的张纯,恶狠狠地下令道。 “唯!” 亲兵转身而去,张纯也跟在后面出了营帐。 林夕这次败退的时间更短,眼见张纯全军出动,快要将自己包围的时候,林夕果断下令撤退,带着麾下士兵逃之夭夭。 “可恨,可恨!” 张纯望着林夕逃跑的方向,攥紧了拳头大骂道。 但林夕已经跑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再度下令让士卒散去。 第三次夜袭来得晚了些,中间相隔约有大半个时辰,这次张纯军大多刚刚入睡,关羽手持大刀,带着麾下士兵杀了过来。 “有完没完,到底有完没完了!” 张纯第三次被亲兵叫醒,愤怒地大叫道,双目中布满了血丝,如同要择人而噬的凶猛恶兽一般。 跟张飞和林夕不同,关羽这次好像是要玩真的。 一路冲破了营寨之后,直奔张纯的中军大帐而去。 张纯慌了,急令全部士卒出动,抵挡关羽。 可等到士卒全部聚拢过来的时候,关羽的进攻却缓了下来,甚至还有后退的迹象,堪称雷声大,雨点小。 饶是如此,张纯也被吓坏了。 刚才关羽离他最近的时候,相隔不过三四百步,他甚至能借着火光看清关羽头上纶巾的颜色。 等到打退这一波进攻后,关羽虽率军撤退,张纯却也不敢睡了。 一者,经过这三次后,他纵然再困也睡不着了。 二者,他总感觉今夜这几波劫营有些古怪,生怕刘备再度派人劫营。 不过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内,再也没有出现劫营的军队,张纯麾下士卒又变得疲困起来。甚至经过这半夜的折腾后,涌出的困意前所未有,有些士卒依旧抱着武器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但人已经睡着了。 “将军,再有半个时辰就天亮了。” 张纯伏在帐中桌案上,困意正浓时,亲兵进来说道。 “嗯,天亮之后,敌军应当不会再来了,让诸将士都歇息去吧!” 说着,张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也准备去休息了。 而麾下一众士卒听到这个消息后,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恨不得马上倒头就睡。 昨日一场厮杀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今夜又被数次袭扰,神经一直紧绷着,使得他们心力交瘁,几乎快要神志不清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日出的前一个时辰,恰巧是人最困的时候。 黎明之前,往往是最为黑暗的时候。 距离营帐数里的地方,林朝骑在马上,看了看天色,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再看麾下的士卒,也大多精神不振,不过比张纯麾下的士卒要好上太多。 “出发!” 林朝望着前方张纯的营寨,冷声道。 “唯!” 所有人抱拳应道。 随着林朝一声令下,关羽,张飞,林夕各自率领麾下人马,一起进军。 而这次,是真正的进攻! 不同于之前声势浩大的佯攻,这次三支军队沿途都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直到距张纯营寨不足五百步时,三人同时下令冲锋。 这一波进攻太过突然,张纯留下巡夜的士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军直奔张纯军帐而去,而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遭到了阻挡。 张纯的五百亲兵一直拱卫着大帐,此刻见敌军杀了,急忙迎了上去。 这次不用别人叫,张纯自己就醒了,毕竟账外的厮杀声近在咫尺。 “速速传令,召集全军抵挡!” 出了营帐,张纯见这次袭来的敌军是之前的好几倍,顿感不妙,急忙下令道。 可,这次能应声而出的士兵又有多少呢? 经过林朝前三次的疲敌之计,传令兵的行动再如何迅速,也不可能将昏昏睡去的士卒快速叫起来。 “顶住,顶住!” 张纯躲在最后面,眼看关羽等三人越杀越近,疯狂地大喊道。 他的喊声也算是有了点用处,关羽三人突进到张纯三百步之内时,遭遇到的抵抗力度瞬间增大许多倍,导致他们再无寸进。 随着张纯麾下的士兵慢慢聚拢过来,袭营失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张纯军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关羽三人身上,却没注意到有一小股骑兵疯狂向前突袭,此刻距张纯已经不到二百步的距离。 这一小股骑兵不过十几人,且都只管闷头冲杀,在混乱的战场上,根本就不起眼。 为首那人,虽身着普通士卒的甲胄,手中却使一杆亮银色长枪,所到之处,无人敢挡。 他,正是隐藏在士卒中的赵云! 将真正的大将,伪装成一个不引人注意的马前卒,正是林朝的手笔。 望着远处还在疯狂吼叫的张纯,赵云一把将长枪插在地上,面色凝重地取下了背上的长弓。 随即搭弓射箭,在万军之中瞄准了张纯。 耳边想起了林朝的那句话。 既然监军想让你死,那你…… 就去死吧! 咻! 赵云手指一松,箭矢飞出…… 第九十五章 张纯之死 (求点票票) 张纯最终还是死了,死在林朝的算计之下。 先是多次夜袭佯攻,如同障眼法一般的疲敌之计,成功让张纯相信,这最后一波进攻才是杀招。 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云会隐藏在普通士卒之中,在这一记杀招之中,又给他来了一波绝杀。 林朝之计,可谓是无限套娃,给了张纯无限惊喜。 所以,虽然距离甚远,但是在张纯毫无防备之下,赵云这一箭还是中了。 虽然只射中右臂,但箭矢上涂满了剧毒。只要张纯在中箭的那一瞬间,没有选择砍掉自己的胳膊,那等待他的,就是注定的死亡。 只是,现在的张纯还没意识到,仍然强忍着右臂的疼痛,还在指挥大军奋战。 关羽等三人见赵云一击得手,也不再继续鏖战,而是选择迅速撤军。 直到刘备军全部撤出战场后,张纯这才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眼前一黑,就要昏倒在地。 “将军,您的伤口!” 旁边一个亲兵扶住张纯,指着他右臂的伤口,满脸惊恐地叫道。 张纯这才注意到,右臂上的伤口已然紫青一片,甚至流出的鲜血也不再是殷红色,而是带着恶臭的黑色。 “这……箭……有毒……” 张纯虚弱道,说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随时都有昏迷过去的风险。 …… “子龙,那张纯可曾中箭?” 见众将归来,林朝在典韦的护卫下迎了上去,开口问道。 赵云下马,抱拳道:“监军,属下幸不辱命,射中了张贼的右臂。” “好,子龙神射,张纯必死无疑!”林朝面带喜色夸奖道。“如此,中山可定!” 正如林朝预料的一样,张纯知道自己中毒之后,赶紧唤来了随军医师为自己诊治,但医师看完张纯的伤口后,却连连摇头叹息。 无奈,张纯只得强撑着中毒的身体,下令全军撤回北平。 大军拔营北还之时,张纯已经神志不清,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终于在渡过徐水,即将进入北平城的时候,张纯再也支撑不住,毒发身亡。 一代奸雄,就此窝囊死去! 张纯死后,军中士气断崖式下跌,所剩的残兵败将不知去往何方,只得继续据守北平。 又过了数日,刘备大军北上,渡过徐水,将整个北平城四下包围了起来。这时候也不用讲究什么围三阙一了,而是全方位包围起来,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的那种。 眼下张纯已死,中山大局已定,在不能北上幽州的情况下,北平城内只剩一群残兵败将,再怎么负隅顽抗,开城投降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耗着,耗到城内粮尽,耗到敌军撑不下去自行败亡。 十月中旬,冀北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刘备给刘焉上了一封请功奏表,将这数月以来,大大小小的战事,战果,全都汇报了一遍,同时也将有功之士的名单都列举了出来,请刘焉上报天子,为众将士请功。 刘焉收到奏表后,大喜过望,丝毫没有耽搁,连夜上奏给了朝廷。 当然,他在奏表中,免不了为自己增光添彩。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在他冀州刺史刘君朗的英明领导下,中山都尉刘玄德才能取得如此战果。朝廷就算有封赏,也是他拿大头,刘备拿小头。 对于这一点,在官场混迹多年的刘备心知肚明,也不点破。 毕竟能拿三成,还得看人家的脸色。 刘焉上表之后,同时也发动了自己在朝中的关系,以此战功为契机,期望达成自己回京的目的。 在刘焉心心念念的盼望下,终于十一月上旬,朝廷下了诏令,召刘焉回京任宗正,同时命刘备回京表功。 接到诏令的那一刻,刘焉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心中激动无以言表,立刻就给刘备写了封书信,命他同自己一起进京。 三日后,钧命送达刘备手中。 中军大帐内,刘备召开了一场重要的会议,而会议内容就两个字,抉择。 是现在就动身,跟刘焉一起入京接受封赏,还是坐等北平城内敌军投降之后,再动身入京。 当刘备将刘焉的书信传示众人之后,麾下文武分成了两派。 田丰,关羽,张飞三人赞成现在就入京,接受封赏。毕竟仗打了半年,眼下已经告一段落,北平城中守军不足为虑。 眼下最应该做的,就是入京接受天子封赏,以此激励士气,明定赏罚,同时刘备这个中山都尉的官职,也可以再往上升一升,麾下文武也能加官进爵。 倒不是说田丰几人贪图功劳,而是刘备眼下只是中山都尉,却实际掌控了整个中山郡,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意味。 若能将中山都尉变成中山太守,那刘备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中山发展成自己的地盘,以此招贤纳士,治理百姓。 再者,现在中山已定的消息早就表奏了上去,刘备若不赶紧入京争取中山太守的位置,万一朝廷再派一位太守过来,刘备如何自处? 新太守政令一下,刘备是听命还是拒绝? 坐等始终太过被动,不如率先进京,掌握主动权。 而荀谌,赵云,林夕等人则表示反对,认为现在北平未定,不是入京的好时机。 两方争论了半晌,也不能说服对方,反倒把刘备吵得头都大了。 最后,他还是习惯性的把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 “子初,你有何见解,为何一言不发?” 林朝笑道:“回玄德公,朝只是在想一个问题,若不能将这个问题想明白,何时入京都不合适。” 此言一出,争论不休的众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 “什么问题,居然如此关键?” 刘备不解地问道,同时也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入京是肯定要入的,只是何时入,怎么入,最终无非都要落在两个字上。” 看着众人不解的神情,林朝缓缓笑着开口道:“利益。” 圣人有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大庭广众之下,林朝将利益二字赤裸裸地说了出来,这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第九十六章 返程 不过在场之人,也没有迂腐之辈,所以并没有人出言指责林朝。 林朝继续开口道:“简而言之,何时入京能获得最大的利益,那便何时入京。” “那子初以为,何时最为合适?” 田丰开口问道。 多年的儒学生涯,使得他下意识抵触林朝这么赤裸裸的说法,将利益改成了合适。 “以某看来,年后四五月份最为合适。” 田丰不解地问道:“为何要拖这么久?子初岂不闻机不可失,若错过了与刘使君一同入雒的机会,朝廷再派一位新太守过来,主公如何处之?” 闻言,林朝摇了摇头叹道:“元皓,时不我待这个道理,某又何尝不知。只是眼下京中局势动荡,玄德公只身入雒,无异于将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上,不得不慎。” “其次,现在中山郡全在玄德公掌控之中,若朝廷这么快便派了新的太守过来,那就证明朝廷压根不在乎我们这些有功之士的想法。无论玄德公何时入雒,这都是无法改变的。” 说到朝廷的时候,林朝眼角闪过不屑之色,不过一闪而过,大部分人都没察觉到。 “最后,不如让刘使君率先入雒,替我们打探一番雒阳的动向,再行动也不迟。” 简而言之,就是拿刘焉当小白鼠,看看他进了雒阳之后,会被朝廷委任何职,继而也能推测刘备会得到何种封赏。 说完后,林朝起身对刘备拱手一礼,开口道:“玄德公,朝以为,暂时不可入雒。等过完年后,朝先行入京,替玄德公谋划一番。等到明年四五月份,时机成熟后,朝会提前禀报玄德公。” “至于元皓所说,朝廷若真的派一位新太守过来……” 说到这里,林朝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此人若识趣,便不去理他。若此人不识趣,朝便帮他识趣。” 听了林朝这一通发言,刘备觉得甚有道理,当即拍板采用林朝的计划,暂时先不入雒。 同时写信回复刘焉,言眼下张贼虽灭,但北平仍有近万贼军,刘备身为一军统帅,不可轻动,等完全平定了反贼之后,再入京不迟。 信中,林朝还举了事例说明。 古有霍去病的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今有刘玄德的反贼未平,先不入境。 拿封狼居胥的冠军侯做挡箭牌,任谁也挑不出刘备的刺儿来。 刘焉收到书信,看完后不禁摇头叹息。 刘玄德是个人才,就是太过恃才傲物。 区区贼军,难道还能比入京接受封赏更重要不成? 自己见他刘玄德是可造之材,本来还想着提携于他,谁想他竟如此不知变通,倒是可惜了这一身的本事。 刘焉嘴上可惜了几句,便不在理会刘备这边。 而是命人连夜收拾行李,只待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 谋划了半载时光,眼下终于要成了,刘焉如何能不激动。 腊月上旬,北平城被围困近两个月后,城中粮尽,守城士卒不堪冻饿之苦,终于打开城门投降,迎刘备入城。 只有蹋顿不愿投降,趁着城门大开之际,身率一千骑拼死突围,最终带着数十人成功出逃,北上幽州而去。 不过刘备此时正忙着收编降卒,对此也没有太在意。 至此,中山郡全境,终于彻底落入刘备手中。 在北平呆了十多日后,只留下五千兵马驻守城防,刘备率领大军返回中山治所卢奴县。 返程之时,已是寒冬腊月,冀北一片冰天雪地,林朝冻得直打哆嗦。刘备看在眼里,索性不让林朝继续骑马,而是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以避风雪。 又过了一日,刘备登上马车找林朝闲谈,刚一进车内,就见林朝在车中放置了一个火盆,其内火烧得正旺,传出的热浪将整个马车变成了一间小小的暖房。 等到刘备下车,再度跨上战马的时候,身体却发出了抗议,冷得有些扛不住,当下索性也弃了战马,跟林朝一同坐在马车里赶路。 但刘备又是一个大方的人,当他见到田丰和荀谌也被冷得哆哆嗦嗦时,大手一挥,邀请两人也上了马车。 于是,在林朝嫌弃的目光中,小小的马车挤满了四个人,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了。 对此,刘备倒是很高兴,美其名曰天寒地冻,还是大家挤一挤暖和。 他们三人倒是暖和了,林朝却失去了清净。 “我等出征时,正是夏日炎炎,归来时,却已是漫天飞雪。” 刘备坐在马车上,望着窗外的雪景,忍不住感叹道。 “主公何故发此慨叹?” 田丰今日心情不错,笑着问道。 本来下意识地想拱手,但车内实在太过逼仄,导致他刚伸出手时,就碰到了林朝的肩膀,惹得后者怒目而视。 见林朝很不高兴,田丰本就不错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了。 “非是慨叹,只是近来无事,某仔细回想这半载时光,真如做梦一般。” 刘备感叹道:“四年前,恰逢黄巾之乱,某招募乡勇征讨黄巾贼,一路南征北战数年下来,却只落得一个小小的县尉。而今仅仅半年,某便青云直上,治一郡之地。” “能有此成果,子初当居首功……”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刘备望着漫天飞雪,竟然开始对三人推心置腹,讲起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身为人主,能如此坦诚相待,这一操作可把田丰和荀谌感动坏了。 若不是现在朝廷秩序还在,荀谌恐怕早就纳头便拜,正式认刘备为主了。 但是对于林朝来说,他心中只有两个字。 呵呵…… …… 卢奴县。 福叔望着眼前三个艳若桃花的少女,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皱纹完全舒展开来。 这三女正是甄氏的长女甄姜,嫡女甄道,还有一个是真定王氏嫡女,王鸢。 三女与林氏早有婚约,其中甄姜和甄道是刘备安排给林朝林夕兄弟二人的妻妾,而王氏女则是福叔答应下来的亲事。 当初林朝用张贼未平的借口,将三女都赶了回去,定了个年底成亲的期限。 而今已是腊月中旬,王氏和甄氏便把人又送了过来,并且直接送到了林朝家里,由管家福叔成功签收。 所以,此刻还在赶路的林朝绝对想不到,家中已经多了几个美娇娘。 (本卷终) 卷末小结 作为开头的第一卷,老于写得不是很满意,如果一百分的话,给自己打个五十分左右吧。 说实话,这本书是三国历史文,但第一卷除了刘关张,赵云之外,大家熟知的历史人物几乎没有怎么登场。 这么写,自然是不讨喜的,这点老于心知肚明。 再者,现在都市生活节奏飞快,大家闲暇之余,看文图得就是一个乐趣,谁要看你讲解深沉的历史脉络。 所以,这本书的受众很小,这点老于也知道。 当写到黑山黄巾入城那段时,评论区不停地争论,老于还是很高兴的。 不管观点立场如何,至少各位大佬都是结合历史认真思考过的。 任何时代,都不能缺少思考。 再说回剧情。 有人喜欢欢乐的写法,有人喜欢硬核的内容,也有人喜欢看美女与主角嘿嘿嘿…… 好吧,曹贼永远不死! 总之无论老于怎么写,都不可能让所有人喜欢,毕竟众口难调。 所以坚守本心,内容尽量硬核一些,写法尽量欢乐一些。 还有老于要检讨,女主卡片早就出来了,却迟迟没有登场…… 再来说说第二卷的剧情。 第二卷相对第一卷来说,会有许多大家熟悉的历史人物,曹操,袁绍,荀彧,荀攸等人都会悉数登场。 嗯,据说主角的赚人入伙属性也会发扬光大…… 最后说说更新。 老于本人有轻微的强迫症,对文字又有些敏感,这就导致了码字速度奇慢无比。 边想边写,又要查阅一些大量资料,综合下来,大概时速一千多点。 说人话就是,老于写得烂,还喜欢纠结用词。 记得很多年前,曾经看到过跳舞大神的一句话,简直说到了老于的心坎里。 读者永远不会知道作者在两行字之间犹豫了多久。 不过上架之后,老于还是会努力更新的。 总之一句话,老于慢慢写,大家慢慢看,写的不好多担待些。 最后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事情要宣布。 由于某些个人原因,接下来三四天可能没办法保证两更,不过一更还是有的,不断更是一个写手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等回来之后,慢慢给大家补上。 老于顿首百拜,求各位大佬来点票票啥的。不挑食,什么票都行。 第九十七章 民生才是一切的基础 腊月二十三,刘备率军返回了卢奴。 此时距离过年仅剩数日,城中一片张灯结彩,年味很是充足。 这半年来,整个中山郡战事没停过,但有林朝在军中立下新令,大军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 对比起往年来,反倒是今年这个战争之年,百姓受兵灾牵连最小。 闻刘备回师,简雍率卢奴官吏出城十里相迎。 这种场合,作为全军统帅的刘备,自然不好继续待在马车里。从温暖的车厢里出来,继续骑在马上,强忍着冷冽寒风,接受卢奴官吏的拜见。 反正接下来就是商业胡吹的和谐场面,林朝对此根本不感兴趣,索性躲在车里不出去。 回到卢奴城内,刘备下令设宴款待前来迎接的官吏。 趁着衙署一片喧闹之时,没人注意的时候,林朝却孤身一人离开了。临走时只是跟典韦说了一声,快过年了,也给他放几天假。 一个人出了县衙,走在大街上,林朝左右看了看,周遭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一片冷清。 眼下年关将近,但对于升斗小民而言,吃饭穿衣仍旧是头等大事。他们心里装着的,依旧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 可就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却少有人能得到满足。 再听县衙内的喧闹声,熙熙攘攘,谈笑风生,这些人为何如此开心,还不是因为今年打了胜仗,大家都期望着朝廷的赏赐,这才坐在一起畅想美好的未来。 可他们所谓美好的未来,跟眼前这些升斗小民,却无任何关系。 一想到这里,林朝顿觉索然无味,心中的喜悦也谈了不少。 “功业,封赏,名声,霸业,天下……” 林朝摇摇头,口中轻声自语的同时,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些东西,若不建立在民生的基础之上,都不过是一片空中楼阁罢了,一触即碎……” 想着,林朝便伸手拦住了一个挑担的青壮男子。 “劳驾,这位兄台请留步。” 被拦住的这人面色黝黑,年龄三十岁上下,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种地的农夫。 此人见林朝一身白衣,气度不凡,明白眼前人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便将扁担放下,拱了拱手道:“不知郎君有何吩咐?” 林朝看出了此人的拘谨,露出和善的笑容,安抚道:“兄台不必拘束,某有一事相询。请问兄台,时下年关将近,家中可曾备好了年货?” 透过现象,才能看本质,林朝未露官身,就是想听到真正的实话。 闻言,此人虽然感觉林朝的问题很奇怪,但还是开口答道:“不敢当郎君这个请字,某此行入城,就是为家中置办些年货。” 林朝目光扫了扫此人担中的货物,见尽是麻布,炒货,盐巴,甚至还有一口铁锅,都是些日常生活所需之物。 “这些东西,用来过一个年也够了。” 点了点头,林朝开口笑道。 见林朝笑了,此人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郎君此言不错,不过这也多亏了刘公玄德。之前反贼横行,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生怕被掳了去。后来玄德公赶走了反贼,我们这才有几天安生日子过。” 这个时代,百姓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能吃口饱饭,不被兵灾牵连,就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此人也见林朝为人和善,才不那么拘束,开口多说了两句。 闻言林朝笑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听了此人这一番话,林朝明白这半年的拼杀,也算取得了一些实际的成效。 至少,治下百姓不用流离失所,整日担惊受怕了。 “多谢兄台直言相告。” 林朝拱了拱手,从怀中摸出几枚五铢钱递了过去。 此人连声道谢,刚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然后飞快地用衣服擦了擦手,这才再度伸手接过林朝给的铜钱。 告别此人后,林朝向家的方向走去,同时一路还在思考。 刚才那农夫的话,给了林朝很大的启发。 穿越过来已有半年的时间,林朝一直想着如何辅佐刘备称霸乱世。路线没有错,结果也很喜人,但他终究是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对于基层的治理。 如何让治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想要治理好地方,就必须建立起一个完善的体系。 在这个体系内,百姓必须要能吃饱肚子,穿上衣服,最好再拥有一些资产,一些牵挂。 有了这些东西,百姓就不容易变成流民,更不会生出民变。 反而是那些狼子野心者,想要掀起叛乱,最大阻碍就是这些百姓。 因为这些百姓已经成为了这个体系中的既得利益者,大家都过着安生的日子,你想破坏这个体系,就是与所有人作对。 届时,百姓就会成为稳固统治最大的助力。 只有这样,也只能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长治久安。 想到这里,林朝忽然联想到,大汉向来喜欢用良家子为兵,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些良家子都是目前的既得利益者,敌人无论是蛮夷也好,反贼也罢,都是要破坏现有体系的人,立场天然与这些良家子对立。 由这些人组成的汉军,打起仗来岂能不奋勇拼命。 一路胡思乱想,林朝终于走到了家门口。 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 林朝一愣,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因为卢奴县这个居所,林朝自己也没回来过几次。 可四下看了看,林朝发现,这就是自己的家,没错啊! 那,眼前这位少女是何人? 为何在自己家里? 难道是福叔近来老树发新芽,不知娶了谁家的妙龄少女? 一念及此,林朝忍不住笑了。 福叔的原配夫人十多年前就亡故了,之后再未续弦,一直孤身一人。 而今自己与弟弟林夕都在刘备手下担任要职,福叔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就是娶了哪个小家族的嫡女为妻,也不是很奇怪。 也不怪林朝往这方面去想,毕竟自己和林夕久未归家,家中只有福叔和几个家仆。眼下忽然冒出一个妙龄少女来,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奇怪。 至于当初林朝与甄氏王氏定下的年底之约,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第九十八章 甄姜 走近之后,林朝还没来得及说话时,少女却惊讶地开口了。 “怎么是你这登徒子!” 林朝:??? 登徒子? 小娘子你可别乱说啊! 小心我告你诽谤! 我林某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就算面对未来的昭烈帝刘备,武圣关二爷,千古鲁莽人张飞,我也是跟他们谈笑风生的。 小娘子你就算再怎么眼拙,也不可能把我看成一个登徒子吧! 这三个字跟我林某人有半毛钱关系吗! 如此不白之冤,某可不能就这样认了。 于是林朝上前两步,拱手一礼道:“娘子,你我素未相识,何以称在下为登徒……” 娘子这个称呼,在这个时代,是特指年轻女子。 只是话说到一半,林朝忽然想起来了。 眼前的女子,正是林朝跟随刘备去甄氏赴宴,酒醉之后,在甄氏庭院中遇到的妙龄少女。 认出少女的身份后,林朝更加疑惑了。 他记得那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恭谨守礼,丝毫没有逾矩之处,为何这次见面,这少女张口就是一句登徒子。 林朝心中纳闷,但对面的甄姜却是俏脸微红,满脸的不好意思。 那晚林朝不经意间摸到了她的小手,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初时她以为林朝为人轻浮,后来又想到林朝递给她银发饰的时候,目光清澈,丝毫没有邪淫之色,心中林朝的印象就再难磨灭了。 今日忽然相见,甄姜惊讶之余,私下林朝取的外号便脱口而出。反应过来不妥的时候,却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妾身见过郎君!” 甄姜冲林朝行了一个比较正式的礼节。 听到甄姜的自称后,林朝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自己明明定下了年底之约,难道还能反悔不成,甄氏却不吭不响的将人送到家里来了。 林朝哪里知道,有了前车之鉴,甄氏这次连拖延时间的机会,也不准备留给林朝。 甄氏的人送过来了,那王氏呢? 一想到以后家中会多出两个女人,林朝认为自己得有段时间才能适应过来。 福叔也真是的,净会给自己出难题。 想着,林朝挥了挥手,随口说道:“不必多礼。” 说罢,就要向院内走去,可步子刚迈出去,却被甄姜拦住了。 “郎君,妾身夫君随玄德公征战在外,家中只有妾身等妇人,不便待客,还请郎君改日再来。” 见林朝要往自己家里走,甄姜急了,连忙开口说道。 其实早在来卢奴之前,甄俨就对她们姐妹讲述过林朝,林夕,赵云的身份。 特别是林朝,按照甄俨的说法,此人是刘备手下最为倚重的智囊,其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就算是刘备,也每每对其言听计从。 根据兄长的话,甄姜已经自行脑补出了自家夫君的形象。 既然是玄德公麾下智囊,必须得是那种长衫广袖,衣袂飘飘,气质出尘的盖世奇男子。 嗯,还必须要有胡子,而且胡子必须要长,这样才符合甄姜想象中的气质。 而且年龄不能太小,毕竟是辅佐玄德公建功立业的大才,必然博学多才,沉稳持重,绝对不可能是那种毛头小子。 再看眼前的林朝,一脸的风尘,一身白衣也因为多日行军,上面斑斑点点,染了不少灰尘。 最重要的是,林朝一举一动都不够有威严,胡子更是没有多少。 若是洗漱一番,倒也称得上是翩翩世家公子,但是离甄姜心中经天纬地之才,那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朝哪知道甄姜在头脑风暴些什么东西,面对少女的阻拦,他露出很怪异的表情。 “娘子,某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说着,林朝一指眼前的宅子,开口笑道。 “其实……这是我家。” 见林朝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甄姜有些生气了。 这人不仅是个登徒子,还好不识趣。方才我都说了夫君不在家中,他居然说这里是他家,真是…… 忽然,甄姜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他他他…… 眼前这个行事浮夸的男子,不会就是林子初,林先生吧。 同时,福叔在院中听到两人的声音,走了出来,见到林朝后,马上惊喜道:“郎……家主回来了!” 有甄姜在旁,福叔这才想起林朝已经算是有家室了的人了,于是便改了称呼。 福叔这句话不当紧,却坐实了林朝的身份,同时也肯定了甄姜心中的想法。再联想到刚才自己对林朝的言行,不禁又羞又惧,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得林朝不禁笑了出来。 林朝拱手,对着甄姜一礼:“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在下林子初,娘子认清楚些,以后可莫要再拦我了。” 甄姜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妾身拜见夫君,方才……妾身无礼之处,还请夫君责罚。” “行了行了,进屋吧。”林朝笑道,“一路行军,某现在是又饿又困,福叔,烧些开水,我要沐浴。另外吩咐厨房,弄点吃食。” “唯。” 福叔答应了一声,随即有些奇怪地问道:“家主,为何不见二郎归家?” “玄德公宴请出城迎接的官吏,子煦也一同赴宴,估计晚点应该会回来,不用管他。” 一听涉及到官场上的事情,福叔便不再多问,转身去准备去了。 福叔是走了,可林朝身后依旧跟着一个小尾巴,正是甄姜。 前些日子听说刘备打了胜仗,即将回师卢奴。甄姜心中明白,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夫君,也会跟着一起回来。 于是便想着出门置办一些脂粉之物,把自己装扮一番。 倒不是甄姜有意要在林朝面前显摆自己的容貌,只是这次入府,除了她之外,还有真定王氏的王鸢,甄姜自然不想在林朝面前被她比了下去。 谁料今天一出门,就碰到了正主,还闹了一场误会。 此时的甄姜,尴尬得连小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林朝没有吩咐,她也不敢离去,只得一直跟在身后。 “甄家娘子……” 林朝才刚喊了一声,甄姜马上答应道:“夫君有何吩咐?” 回答之迅速,差点把林朝吓了一跳。 “额……倒也无事,只是你为何一直跟着某?” 上架感言 怎么说呢,下午收到上架通知的时候,老于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 嗯,就是这样的。 才说过有私事这几天只有一更,结果事还没忙完,就要上架了,这可怎么办? 不过既然要上架了,老于这个萌新总要照例来一波卖惨。 为此,老于刚才写了两千多字。 从三岁寄居在亲戚家,一直写到到初三毕业,期间足足上了十一个学校。 又从十五六岁出来混社会,一直写到滚打爬摸十五载,直到后来娶妻生子。 惨不惨,真的惨。 但写完之后,老于直接就删了。 有些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于希望诸位因为喜欢书的内容而订阅,不是因为卖惨卖得好。 这点坚持,还要要有的。 就像曹操手下的人一样,张辽是打仗打得好,荀彧是治理治得好,郭嘉是因为跟君主关系好…… 轮到张绣呢,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他婶娘长得好吧。 不过既然要吃这碗饭,订阅还是要求一下的。像本书这种历史类小说,只能靠订阅吃饭了。 要去笔趣阁白嫖的大佬,老于也能理解,毕竟有些读者胃口很大,同时追得书多,要花的钱也多。 但,能不能留个首订再走? 有条件的大佬,能自动订阅最好了。 emmmmmm…… 卖惨完毕,再来说说内容和感触。 老于早就说过,本书正史,演义,杜撰三位一体,尽可能偏向正史。 所有总有些读者说,书中某些人物不应该是这种性格,老于基本都会在评论下面讲述自己的理解。 但有些读者,真的不敢回答。 这些大佬懂得历史比老于还深,经常把老于挂起来吊打…… 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尤其以那几位字母哥为甚! 在这里,老于要说一句: 字母哥yyds! 开书这么久,正是这些评论区的大佬给了老于莫大的鼓励,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有没有新的评论。 还有打赏的土豪们,你们还缺挂件吗? 感谢诸位这一路的陪伴! 顺便说一句,这届读者质量不行啊,章评连个骚话都没有,老于怎么众筹写书? 还要感谢责编朱砂女神,一路给了这么多推荐,向起点最美的编辑致敬! 最后再来说说更新。 上架之后,每天保底八千字,至于分成几更,看情况吧。 加更的话,每一百月票加一更,五百推荐加一更。 一个舵主加一更,以此类推,盟主加十更。 打赏这个很可能是在想屁吃…… 中午十二点上架,保底一万五千字,大概是平常七更的量。 因为个人原因,明天一天还是没时间。 也罢,今晚就不睡了,写完上架感言就去码字。 首订过四百,每五十均订加一更,三天内补上,决不食言! 最后再求一波首订,因为对一本书来说,真的很重要。 还是那句话,老于慢慢写,诸位慢慢看。 年年有风,风吹念念,慢慢即漫漫。 以上。 老于顿首百拜,感激涕零! ps:不过第一次在起点上架,这感觉就像当年表哥第一次带我去洗浴城一样。 激动,期待,惶恐,七上八下…… 老于没有把诸位读者大佬,比作洗浴城技师的意思。 嗯,真的没有…… 第九十九章 黑长直与傻白甜(第一更) 林朝心里有些奇怪,这甄家小娘子刚刚不是还准备出门么,怎么自己来之后,就一直跟着自己。 其实被一个妙龄少女一直跟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林朝总感觉……有些怪异。 他的本意是让甄姜该干啥干啥去,不要因为自己回了家,就围着自己转,她辛苦不说,弄得自己也不自在。 可这句话听在甄姜耳中,却以为林朝还在责怪她刚才在门口的无礼之举,心中很不是滋味。 “夫君,您就这般讨厌妾身吗?” 甄姜到底只有十五六岁,虽名义上已为人妇,但终究是少女心性,此时已泫然欲泣,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滴落下来。 见状,林朝有些头疼。 他自认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害怕,可唯独女人的哭声,让他无法应对。 若是这个时代的人,狠下心来训斥几句,保证甄姜会乖乖听话。但林朝终究是后世穿越过来的,骨子里男女平等的思想无法抹除。 要他板着脸训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但两世为人,也都不曾近过女色,这导致他想哄也不会。 不会哄,又不能骂,林朝一时手足无措。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人言,诚不相欺也! 好在林朝的尴尬并没持续多久,因为正当他手足无措时,迎面走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此女年岁比甄姜大了一些,看上去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穿得很正式,并且在脸上画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仕女妆容,虽然以林朝的审美欣赏不来就是了。 不过那一双大长腿却很出彩,林朝的目光忍不住被吸引了过去,眼珠子随着少女的步伐一起移动着。 好一个黑长直,林朝心中惊叹道。 这女人身材比例是在太勾魂了,明明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但这双大长腿,却将近有一米长,说是腿玩年也不过分。 只见此女款款而来,到林朝面前盈盈下拜道:“王氏拜见夫君。” 当初福叔帮自己定的那门亲事,那就是真定王氏家主的幼女,想来便是眼前的少女了。 林朝心中想着,目光却一直盯着望人家的大长腿,片刻也不肯移开。 王鸢见此,冲林朝露出了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然后转身安慰正要哭泣的甄姜。 “甄家妹妹,夫君在外建功立业,久未归家,你心中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这般哭哭啼啼,浑然不顾夫君的感受。” 她的声音温和,说的话也在理,只是听在林朝耳中,却有几分暗示甄姜不太懂事的意思。 甄姜哪懂这些,被王鸢三言两语说得无地自容,急忙止住了眼泪,低声对林朝道歉道:“夫君,都是妾身不好,还请夫君责罚。” 林朝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然后就把目光放到了王鸢身上,脸上还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这王鸢和甄姜同时入府,就算姐妹向称,也得由林朝来定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可王鸢这一席话,不仅讨好了林朝,对甄姜也是一副教育的口气,俨然把甄姜妹妹的身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可谓不高明。 同时,她出现的时候也太过巧合了。 林朝绝不相信平日里她都是这么正式的打扮,之所以穿成这样,肯定是专门给自己看的。 而从自己回府到现在,左右不过小半个时辰,她这一身妆容,精心打扮恐怕也得这么久。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从中自己踏进府中的那一刻,王鸢就知道自己回来了,赶紧去打扮一番,才会刚好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嗯,自己家里两个女仆,可都是当初王家家主送的美婢,自然也是她王鸢的人,能做到这点并不奇怪。 这一番推理下来,林朝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自己家里,好像进了一个心机女! 见她身材高挑,还以为是个黑长直的高冷御姐,谁知道竟是一个有些腹黑的心机女。 又看了看还在擦拭眼泪的甄姜,林朝确定了。 这位,应该就是一个大号的傻白甜。 心机女与傻白甜凑到了一起,以后家中,恐怕会别有一番景象。 当然,她的这些小心思,还是在林朝容忍范围之内的,只要不越底线,林朝甚至乐见其成,也省得家中无聊。 不多时,福叔过来告诉林朝,开水已经烧好了,请林朝前去沐浴。 林朝临走前,走到甄姜面前,柔声安慰道:“甄家娘子,某方才不是生气,更不是厌恶于你,只是希望你在某面前莫要如此拘束。毕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见林朝目光真诚,不像是说气话,甄姜总算放心下来,弱弱地回应道:“知道了,夫君。” “还有王家娘子,你今日真是让某大开眼界。” 林朝笑着冲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目光意味深长。 说罢,林朝转身离去,留下满脸震惊的王鸢和一脸懵逼的甄姜。 穿越以来,林朝还是保留了洗澡的习惯。战时也就罢了,若是闲时,林朝恨不得每天都洗一次。 福叔显然也知道自家家主的臭毛病,所以在家中特别留出一间暖房,里面打造了一个超大号的浴桶,以满足林朝的需求。 此时,侍女已在浴桶中倒满了热水,静静侍立在门前,手上拿着一条毛巾,等待林朝取用。 林朝接过毛巾,打开暖房,只觉一阵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脱下衣服,进入桶中,林朝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整个人都得到了满足。 周身毛孔张开,拼命地吸收着热气,脸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 半载风尘,在这一刻,全都被清洗而去。 靠在浴桶边上,林朝开始思索着未来的计划。 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就是中平五年。按照历史原有的轨迹,皇帝刘宏会在中平六年驾崩,紧接着便是董卓入京掌权。 其后,各路牛鬼蛇神粉墨登场,整个天下都处于混乱动荡之中。 与接下来的乱战相比,这次征讨张纯无疑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一年多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一些……” 林朝轻声自语道,思绪仍在发散。 年后入京,等到了京城可能已经出了正月,再谋划一番,等事情发酵后,刘备入京,这一番操作下来,时间就到了四五月份。 等刘备接受完封赏,谋得一块地盘从京城出来,可能都要去到八九月份。再将麾下的军队带到谋得的地盘上,也就到了明年年底。 心中越是盘算,林朝就越觉得时间不够用。 可这些过程,又都是必经之路,不能一略而过。 总不能像看电影一样,把这些过程统统快进掉,只留高潮部分吧。 一想到看电影,林朝就想到后世硬盘中的老师们。 一想到那些曾对自己敦敦教诲的启蒙老师,林朝就想到了黑长直王鸢,继而浑身燥热难忍,大有化作禽兽的趋势。 要不,今晚就把她办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伸出双手,林朝仔细地端详着。 从前,某万事不求人,仅靠双手也能自给自足。 但过了今晚后,你们将功成身退,功莫大焉! 正当林朝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感觉有一双柔软的小手,轻轻抚摸上了自己的背部。 7017k 第一百章 来一堂生理卫生课吧(第二更) 林朝吓了一跳,急忙扭过头去,只见王鸢满脸通红,又羞又怕,却坚持伸出小手在林朝身上抚摸着…… “王家娘子,你这是干什么!” 林朝惊呼道,想要找些东西来盖住关键部位。 可四下环顾,却找不到任何能遮掩的东西。 不过还好大半身体都在水中,给了林朝最后一丝安慰。 “妾身……伺候夫君沐浴……” 纵然精明如王鸢,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女,未经人事,这种场面也是很生疏。 出身真定王氏的她,自幼受到王家家主的教导,长大后也曾参与一些家中的生意,并不是甄姜那种养在深闺的傻白甜。 她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拼家世,肯定比不过无极甄氏,拼财力那就更是不如了。更何况以后林朝还要娶正妻,而她不过是个侍妾。 再怎么算计,其目的也是想获得林朝的宠爱罢了,这才是他以后在林氏的立足之本。 谁想画虎不成反类犬,她那点小聪明骗得了甄姜,却轻易地被林朝识破。 林朝走后,王鸢心中惶恐,生怕给林朝留下坏印象,这才一咬牙,偷跑进来进来伺候林朝沐浴。 以色娱人,的确不是长久之道,可却是眼下最为有效的方法。 “王家娘子,某没有让人伺候沐浴的习惯,你先出去吧。” 林朝苦笑道,脸上写满了无奈。 方才还一柱擎天,被王鸢这么突然一吓,早就偃旗息鼓,丢盔弃甲。 王鸢却还想再争取一番,声音温柔道:“妾身已是夫君的人了,伺候夫君乃是天经地义。夫君何必这般冷漠,可是妾身蒲柳之姿,难入夫君眼中。” “这……某何时冷漠了。” 林朝感觉很委屈,自己明明很客气的好吧! 可王鸢要的不是客气,恰恰是不客气。 “夫君称呼妾身为王家娘子,还说不冷漠。” 林朝有些蚌埠住了……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矫情,一个称呼也要计较这么多。 再说,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好吧,还未请教娘子芳名。” 林朝下意识想站起来拱手,却又发现不大合适。 “好叫夫君知晓,妾身单名一个鸢字,闺名月儿。” “王鸢,好有味道的名字……” 林朝轻声自语道。 “夫君唤妾身月儿即可。” 王鸢接口说道。 好吧,面对一个矫情的黑长直心机女,林朝也是无奈了。 “月儿,某方才已经说过,没有让别人伺候沐浴的习惯,有什么事,等某出去再说,你看如何?” 初步目的已经达成,王鸢见林朝执意不愿让自己伺候,也不敢得寸进尺,闻言对林朝福了福身后,转身退出了暖房。 被她这一通搅和,浴桶中的水都有些凉了,林朝沐浴的心思也淡了,粗略洗了洗后,便穿起了衣服,走了出来。 此时福叔已经准备好了一桌膳食,请林朝过去享用。 林朝也是饥肠辘辘,欣然前往。可当他走进屋时,却发现王鸢,甄姜都在。 在甄姜的身旁,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萝莉,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此女应该就是甄氏嫡女,甄道。 同时也是刘备为林夕选好的妻子。 妻与妾不同。妾可以随意一些,但娶妻是人生大事,要经过六礼,程序相当繁琐。 但这次林夕立下的功劳不小,甄氏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连带甄道也送了过来。哪怕只是在林家小住两日,名分便定死了,由不得林夕反悔。 至于理由嘛,甄姜已入林家,甄道只是来探亲的好吧。 这一手操作,妙是妙,就是甄氏的吃相太难看了,传出去难免为人所诟病。 见林朝进来,三女纷纷行礼。 好好的一顿饭,却整得如此正式,林朝有些牙疼,食欲也消减了许多。 傍晚时分,林夕回来了,浑身都是酒气,走起路来也是飘飘然,不知被刘备等人灌了多少。 刚想回去睡觉的时候,却被林朝叫住。 “兄长,何事?” 见林朝一脸的严肃,林夕酒意消了大半,开口问道。 望着自己即将十六岁的弟弟,林朝面带难色…… 我要怎么说,才能在不引起误会的情况下,让这个喜欢自我感动的戏精,放弃与甄道圆房呢? 难不成还要给他上一堂生理卫生课不成! 可若是不说吧,甄道才十三岁,林夕自己也才不到十六岁…… 太邪恶了! 犹豫了半天,在林夕疑惑的目光中,林朝缓缓开口道:“子煦,为兄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兄长请讲,夕恭听教诲。” 自家兄长如此正式,林夕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更加疑惑了。 “好吧,那我可就直说了。” 林朝笑道:“早在数日之前,甄氏便将人送了过来。” “人,兄长说的是谁?” “子煦难道忘了,年中之时,玄德公曾为你定下过一门亲事。” “嗯,夕明白了,兄长说得是那甄氏女。”林夕还是有些疑惑道,“可眼下六礼未过,夕还没有前去迎亲,为何甄氏便把人送了过来?这于礼不合。” “咳咳。”林朝轻咳两声,面带尴尬道,“不止是你,玄德公也为某定了一门亲事,甄氏长女已然在府中。所以你那小未婚妻,是以探亲的名义过来的。” 林夕点了点头,笑道:“那夕在此恭喜兄长了!” “恭喜个屁,某要说的是你!”见林夕还不明白,林朝怒目而视道,“某的意思是,你未婚妻现在虽然在咱们家中,但你却不能……” 这下,林夕总算明白了林朝的意思,连忙正色道:“兄长放心,夕受兄长教诲多年,绝非邪淫小人。未有明媒正娶之前,夕绝对不会碰那甄氏女。” “就算是成了亲也不行……” “为何?” 林夕闻言,愣了一愣,不解地问道。 该来的难题还是来了。 这个时代女子普遍十五六岁成亲,十三四岁的也比比皆是。所以在世人眼中,甄道就跟后世二十岁的女孩差不多,谈婚论嫁似乎早了些,但完全在允许范围之内。 “这个……女子若过早进行房事,对身体不好,生出的孩子也容易早夭。再者,色是刮骨刀,你年岁尚小,也不适合……” 林朝胡乱说了一些,却见林夕听得一脸懵逼。 这与他,与当世普遍的传承香火的观念完全不同,甚至背道而驰。 “算了,某懒得跟你解释,总是我说不准,就是不准!”林朝恼羞成怒道,“最起码,甄氏女在十六岁之前,你决不能碰她。” 在弟弟古怪的目光中,林朝强行拿出了兄长的威严。 “兄长息怒,夕知道了。” 林朝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子煦,兄长这都是为了你好。若是难耐之时……让福叔替你纳两房妾便是,只是不过十八岁的,决不能要。” 说罢,林朝也不想跟林夕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索性拂袖而去。 7017k 第一百零一章 一张专治不举的秘方(第三更) 征战近半载时光,林朝也有些身心疲惫,本打算回到卢奴后,歇上一段时间,等到年后再入京。 可他又怎么能想到,居然连过个年都不得安生。 回到卢奴的第三天,管家福叔就过来询问林朝,要不要带二位夫人回门。 回门,是指新婚夫妇首次回娘家探亲,在这个时代,是必不可少的礼节。 可甄姜和王鸢只是侍妾而已,并非明媒正娶,因此这回门之礼,可有可无。 不过当福叔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林朝明显能看出二女眼中的渴望。 她们侍妾的身份让她们不敢有这种奢望,但不代表她们不想得到这种待遇。毕竟作为侍妾,夫君能陪同着一起回门,于她们而言,是莫大的荣耀。 林朝不愿让二女失望,再加上近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便答应了下来。 让福叔看着置办了些礼物,同时给甄氏和王氏送去了拜帖,准备择日登门拜访。 “家主,您是先带哪位夫人回门?” 福叔乐呵呵地笑道。 却没注意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旁边两个女人的目光马上变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所谓回门,要先回谁家的门? 二女身份相同,入府的时间也差不多,那么林朝要带着哪一个先回门呢? 林朝看了看甄姜,少女眸子中满是恳求,如同一汪春水,几乎要将林朝融化掉。 又看了王鸢,这女人也不甘示弱,马上在林朝面前晃悠了两步,将林朝的目光吸引到她那双大长腿上…… 齐人之福,果然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林朝苦笑一声,心中有些埋怨福叔,非要在她们俩面前问出这个问题。 可福叔哪里知道这会让林朝为难。 在他的观念中,两个侍妾而已,想怎么办还不是林朝一言而决的事情,难道还要考虑她们的想法不成! 饶是如此,这也难不倒林朝,一脑子两千年后的智慧,可不是开玩笑的。 嗯,是时候把那套手段拿出来了! 林朝把规则讲解了一遍,二女听明白后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涌现出浓浓的战意。 “开始。” 林朝喊了一声。 “剪刀石头布!” 满心战意的二女娇喝一声,顷刻间便分出了胜负。 最终甄姜以略微的优势获得胜利,王鸢惜败。 胜利的甄姜喜笑颜开,失败了的王鸢,自然气鼓鼓的不肯吭声。 “嗯,那就先去甄家。” 林朝才不管谁赢谁输,只要埋怨不到他头上就好。 又过了两日,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的时候,林朝带着一牛车的礼物出发了,目的地正是甄府。 值得一提的是,刘备讨伐张纯得胜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甄俨就在卢奴城内高价收购了一处宅邸,看样子是准备搬迁过来,死死抱紧刘备的大腿了。 而真定王氏,也是同样的操作。 眼下却为林朝提供了便利,至少回门不用跋山涉水跑去无极县,在卢奴就可以搞定。 其实甄氏和王氏留在卢奴,还要一个目的,那就是防着林朝。 毕竟这是一个有前科的人! 为了防止林朝再次退货,甄氏直接放出话来。若他林朝还敢将甄氏女赶回来,那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既然你林朝都不要脸了,那我甄氏还怕什么,直接将事情闹大,把消息在卢奴城中散播开来,请大家来一起来评评理。 不得不说,为了碰瓷林朝,甄氏这个手段可谓是绝了。 但王家家主更是高明,他也放出话来,自己王氏好歹是真定城中有头有脸的士族,也是要脸的。能把嫡女给林朝做妾,已经是莫大的让步,若林朝想退货,王家家主就一头撞死在卢奴县衙门前,用自己的性命请刘备主持公道。 不得不说,这王家家主也是个狠人。 林朝虽存了退货的心思,但是见到两家家主都是狠人,只能果断认怂,再也不敢有这种想法了。 一个不惜身败名裂,也要拉你下水。另一个更狠,直接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林朝能怎么办。 去甄氏的路上,林朝脑子里还在想这些破事,时不时露出苦笑。 甄氏前两日就收到了拜帖,等林朝到时,甄俨带着甄尧早在门口等候,身后中门大开,以表示对林朝的尊重。 “拜见林监军!” 等林朝走到身前,甄俨带着甄尧躬身行礼道。 虽说甄姜已入府为妾,但甄俨可不敢以大舅子自居,反而更加的恭谨有礼。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家主唤我子初即可。” 林朝也是拱手一礼,面色真诚道。 甄俨不仅是甄姜的兄长,还是林夕的正牌大舅哥,眼下林氏与甄氏,在刘备的撮合下,可谓是深度绑定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显然甄俨也明白这个道理,闻言笑道:“既如此,某便斗胆与子煦一样,唤监军一声兄长。” “也行。” 林朝笑着点了点头,自己的年龄比甄俨大了两三岁,这一声兄长他也受得起。 “兄长,里面请。” 在甄氏兄弟的迎接中,林朝带着甄姜进了甄家。 期间甄氏主母张氏也露了一面,这个三十五六岁的美妇人向林朝行了一礼后,便把女儿唤回了后宅。 接下来,便是三个男人闲聊的时间。 甄俨年岁不大,但早早便接过了家中的生意,处世颇有章法,与他聊天,林朝也觉得很开心。 而甄尧年岁小了一些,因现在两家结了姻亲,他也就不在那么拘束,向林朝追问着战场上的事情。 本来一切都很和谐,但自从一个侍女从后宅出来,冲甄俨耳语了几句后,一切都变了。 等那侍女离开后,甄俨起身告罪,让甄尧好好招待林朝,自己直奔后宅而去。 等他再回来时,看林朝的目光就有些怪异了。 反正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目光,不解中带着怜悯,怜悯中带着叹息,叹息中又有些同情,看得林朝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看完之后,甄俨的目光就忍不住下移,直往林朝的下三路招呼。 “兄长,某有一物赠与兄长,还请兄长莫要嫌弃。” 甄俨开口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张,递了过来。 “这是何物?” 林朝有些奇怪,接过来就要打开。 “兄长回去之后,再打开观看也不迟。” 甄俨生怕林朝难堪,赶紧劝道。 听他这么一说,林朝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急了。 道了声谢后,就把纸张揣进了怀中。 接下来的气氛又变得和谐起来,大家一通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等到林朝起身告辞,带着甄姜离开之后,甄俨脸上才收敛了笑容。 旁边甄尧开口说道:“兄长,方才席间,你递给林家兄长的是什么东西?” “我甄氏的独传秘方。” 甄尧惊呼一声,满脸不可置信道:“兄长,您的意思是……林家兄长竟然不能人道!” 啪! 他话音刚落,头上便吃了甄俨一记耳光。 “噤声!”甄俨满脸怒容地训斥道,“你这般大呼小叫,莫非是想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不成!” “小弟知错了。” 甄尧赶紧低头认错,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兄长,你刚才说得是真的?” 闻言,甄俨叹息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方才娘亲将我唤去后宅,就是商议此事。”甄俨叹息道,“林家兄长回到卢奴也有数日了,可这次回门,娘亲却发现姜儿眉间未开,仍是处子之身。这才将秘方给了我,让我转交给林家兄长,希望能对他有所助益吧。” 听到兄长叹息,甄尧也是心有戚戚焉,跟着点了点头。 “林家兄长堪称一代人杰,谁想竟不能人道,真是天妒英才!” …… 返程路上,林朝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甄俨给的那张纸。 看完里面的内容后,林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好个甄氏,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如此羞辱林某!” 林朝仰天长叹,眼眶中满是屈辱的泪水! 就因某不肯对幼女下手,你们便如此污蔑我,真是岂有此理! 天理何在? 公道何在? 人心何在? 林朝万万没有想到,从禽兽到禽兽不如,有时候就是这般简单。 甄姜见林朝这般模样,差点被吓坏了,急忙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听到甄姜的声音,林朝急忙止住了眼泪,同时飞快地将甄氏所谓的秘方揣入怀中。 开玩笑,甄氏兄弟以为自己不举就算了,要是甄姜也误会了,那自己可真就社死当场了。 “没事,没事。”林朝强颜欢笑道,“姜儿,某方才只是一时感慨而已,不用在意。” “可是……” 甄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萌…… “妾身方才见夫君仰天怒吼,言语中好像在说妾身娘家,到底发生了何事?” 甄姜的确萌萌哒,同时也是个傻白甜,但不代表她真的傻。 “没事,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林朝恼羞成怒的强词夺理道,同时向甄姜伸出魔爪,把她那张瓜子脸揉捏成大饼的形状。 甄姜被林朝如此亲昵的举动震住了,俏脸红得发烫,声音也弱了下去,之前的疑惑也变得不重要了。 “夫君……现在还在外面呢……等回府之后……” 甄姜弱弱地说道,声若蚊蝇一般。 “外面,什么外面?” 林朝收回双手,又揉搓了几下,这才满意道:“嗯,这下手就不冷了。” 见林朝只是拿自己的脸蛋作为取暖工具,甄姜不由噘起了小嘴,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7017k 第一百零二章 没钱还想办事?(第四更) 第二日,林朝又带着王鸢回门。 林朝能为一个侍妾行回门之礼,王家家主很感激,态度更是谦卑。两人压根不以翁婿相称,反而像是上官与下属之间的相处模式。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林朝最庆幸的是,王家家主没并有因为自己没碰王鸢,而搞出什么幺蛾子。 从王家回来之后,林朝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首当其冲,便是林夕娶亲的大事。 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林朝这个长兄自然得担负起操办的责任。而这个时代的成亲流程繁琐而又复杂,且耗时很长。 等林朝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年后了。 大年初一至十五,都属于休沐的时间,也就是汉代的假期。 于是,无休止的走亲访友又开始了。 只是林朝没想到,首先登门拜访的,竟然是赵云夫妇。 趁着过年这段时间,赵云也迎娶了甄氏的嫡长女,甄脱。 其实林朝一直感觉甄脱这个名字有点意思,若是放到后世的话…… 呵呵。 如今林夕与赵云成了连襟,在林朝的建议下,二人兄弟相称,也算是把关系拉近了不少。 第二位登门的,却是关羽。 他此来不仅带了礼物,还有一卷竹简版的《春秋》,和献宝似的,邀请林朝一观。 从竹简上面一层光滑的包浆来看,此物跟关羽也有些年头了,平日里关羽也是宝贝的紧,若不是林朝对他解惑之恩,他哪里肯拿出来给林朝参观。 见关羽如此正式,林朝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当下二人坐而论道,开始谈起了春秋大义。 林朝发现,关羽所诵之《春秋》,并不是《春秋》原本,而是后世称之为春秋三传中的《左传》。 这本书林朝恰好通读过,再加上后世诸多大家都对其作注,蕴含的思想智慧,自然不是关羽一个人能比拟的。 所以两人越聊,关羽越是心惊。许多自己原本一知半解的地方,在林朝的点拨下,竟然顷刻间得到顿悟! 其实他本想携《左传》而来,与林朝讲解自己理解的经义,以报答上次林朝的点拨之恩。 毕竟他关云长一生行事无愧于心,从不亏欠任何人! 可谁曾想,现在居然变成了林朝对他通篇讲解,简直是老师教学生一样。 “子初解惑之恩,某不敢忘怀!” 二人聊着聊着,就见天色已晚,关羽站起身来,极为重视地冲林朝行了一礼。 以关羽的性格,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云长不必如此客气,明明是你我二人交换而已,何谈解惑。” 林朝笑着谦虚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 “某也不能白看云长的春秋,此物便作为交换吧。” 这个小册子是林朝自制的,权当做自己的回礼了。 关羽郑重接过,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后,便面色激动,如获至宝一般。 在这里面,林朝将后世一些练兵的理念整理了进去,并且加以甄别,可以使效果最大化。 如果说当初教赵云的是简略版,那此刻关羽拿到的,便是这些日子林朝整理出的完整版。 而在小册子最后,林朝还亲手画了一幅阵法图,并且配有文字讲解。 “子初,此阵……” 在林朝的指引下,关羽也发现了阵法图,疑惑地问道。 “此阵名为却月阵,某观云长你颇擅阵战,特地为你量身定制。” 林朝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果断把刘裕的成果剽窃了过来。 关羽仔细看了一会,直接被却月阵的精妙给震撼了。 “子初,此书博大精深,某想借阅些时日。”关羽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道,“子初放心,最多一月时间,某便原书奉还。”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不用如此麻烦,云长若是喜欢,直接带走便是。只是前面的练兵之法,莫忘了誊抄一份,帮某转交给子龙。” “某知道了。” 关羽起身,极为郑重地答应道。 继关羽之后,张飞,荀谌,简雍等人纷纷登门拜访,期间还有些卢奴城中的大户,邀请林朝去赴宴,不过都被林朝推辞掉了。 只有田丰这家伙没来拜访,不过他也不是针对林朝,而是除了刘备以外的其他人,田丰都没去登门拜访,整天趴在家里不知在干些什么。 过了正月十五后,林朝兄弟二人一起去拜访了刘备一波。 这次比较正式,一来是感谢刘备给兄弟二人安排的亲事。 二来,林朝也有些想法,要向刘备禀报。 对于兄弟二人的到来,刘备自然是高兴的。 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礼物之后,刘备大袖一挥,吩咐设宴款待林朝兄弟二人,同时又叫来了关羽,张飞,赵云等人。 厅堂中,刘备着人温了几壶酒,招呼林朝入座共饮。 “十多日不见,子初整个人却清瘦了许多。”刘备举杯饮了一口,笑道,“某知子初刚得了两个美娇娘,可也得注意节制。万不能纵欲过度,而伤了自身元气。” 说罢,刘备还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这老流氓,上来就开车,也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 林朝有心反驳,又怕刘备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只得用两声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但刘备却不打算放过他,又继续开口说道:“子初,那甄氏女与王氏女,某也曾远远看过,皆是貌美无比,子初坐享齐人之福,真是羡煞旁人。” 在刘备看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自家兄弟刚买了件新衣服,他刘某人当然要品头论足一番,以彰显自己的高雅品位。 不过这些仅限于侍妾,像林夕娶得是正妻,刘备就丝毫没有拿甄道开玩笑的意思。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是这个时代的常识。 不过林朝却忍不了了,他苦笑着说道:“玄德公,你刚才那番说辞,哪里有半分人主的模样,咱能不聊这个话题了吗?” “好好,子初不让说,那某便不说了。” 收敛了笑意,刘备正色道:“不过子初,某方才绝不是玩笑之言。某曾听子煦说过,你自幼体弱,房事方面,还需节制一些。” 刘备可不想自己的左膀右臂哪天死在了女人肚皮上,这才出言劝告。 “玄德公教诲,朝记住了。” 林朝心道你刘大耳管得也太宽了,不过念他发自肺腑,还是拱手应和了一句。 几人又聊了几句后,林朝才挑明了自己的来意。 “玄德公,朝决定,十日后动身入京,替玄德公先在雒阳谋划一番。” 见林朝说起了正事,刘备正色道:“竟如此匆忙,十日时间,子初可能准备妥当?” “朝早已准备妥当,只是还需一关键之物,方能成事。” 刘备大手一挥,豪气道:“子初所需何物,尽管说来,某无不应允。” 林朝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钱财。”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眼下雒阳城中的官场风气,那是有钱畅游全程,无钱寸步难行。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皇帝带头卖官,下面的风气可想而知。 到了雒阳,纵然林朝有天大的本事,没有钱财开路的话,大概率是没人搭理的。 只是一说到钱财,刘备也有些头痛。 当初虽然从真定弄了大笔钱粮,但这半年来部队数量不断增多,自用都有些相形见绌,更何况是拿出一些供林朝挪作他用。 更何况主管钱粮的是田丰,在这个不富裕的时刻,想从他手里抠出钱来,简直难如登天。 “子初可有办法能弄来些钱财?” 刘备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期望放到了林朝身上。 好家伙,我来问你要钱,怎么变成你问我有没有办法搞到钱! 林朝心中郁闷,但还是拱手笑道:“玄德公勿虑,关于钱财之事,朝倒是有些手段。只是不甚光彩,还要玄德公同意才是。” “什么方法,且说来听听。” 刘备开口问道。 只要不违背大义和底线,刘备绝对举双手支持林朝。条件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搞来的钱财,必须得分给他一些。 毕竟这日子,也不能过得太清苦了不是。 “玄德公,去年年初时,天子开西邸卖官,岁入不尽其数。”林朝呵呵笑道,“此举甚妙,玄德公可效仿之。” 闻言,刘备刚喝进嘴里的酒,马上就喷了出来。 “子初,莫要说笑。”刘备摇头苦笑道。 开玩笑,这天下都是老刘家的,官位天子自然是想卖就卖。 可刘备自身也不过是个中山都尉而已,敢跟皇帝抢生意做,莫不是嫌命长了不成。 再者,就算身为天子,刘宏卖官的行为也被士族所抵制,刘备可不想还没建功立业,名声就先臭了。 “玄德公,朝并没有说笑。” 见林朝满脸认真的神情,刘备疑惑道:“官位向来是朝廷任命,某手中哪有什么官职能卖。就算某能卖的出去,朝廷也不承认啊。” 林朝却不赞同刘备的说法,而是缓缓开口道:“玄德公手中虽然无官可卖,但是有孝廉名额,这些可都能换来钱财。” “自去年张纯叛乱以来,中山郡便没有举过孝廉。”林朝满脸正气道,“眼下张贼已经伏诛,新任太守还未上任,可为国举贤乃头等大事,岂可耽搁。以朝之意,玄德公可举六人为孝廉,使其入京为郎官,也算是为国分忧。” 林朝这番发言,把刘备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什么叫理直气壮的中饱私囊! 这一刻,在林朝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刘备很是好奇,林朝明明是为了捞钱,为何却能这般义正言辞。 到底是谁给他林子初的底气? 7017k 第一百零三章 我林子初做生意最讲公平,大家用钱说话吧! 最终刘备还是同意了林朝的方案,准备把去年和今年的孝廉名额发卖出去。只是反复叮嘱,让林朝一定不能吃相太过难看,不然会被天下人耻笑。 名声这个东西,没用的时候就是累赘,一旦需要的时候,那是真的有用。而刘备目前才刚有点名声,自然不想这么快就破坏掉。 林朝回去之后,马上着手实施。 恰逢年后刘备出面,宴请中山郡有名的大家族,以及在野的贤者名士,来一个与民同乐。 此举固然不能招来真正的隐士,却能将那些向往功名利禄的人给一网打尽。 趁着卢奴县聚集了这些人的时候,一个小道消息在城中快速散播了开来。 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王家家主所说,中山郡本该岁举三名孝廉,可去年张纯作乱,此事就被耽搁了下来,外加上今年的三个名额,玄德公有意一下举荐六名孝廉。 当然,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王家家主声称,这只是小道消息而已,并不保证消息的真实性。 再说了,玄德公那是何等风光霁月的高雅之人,就算要举孝廉,也是替朝廷选贤任能,你们可千万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千万不要想着去贿赂, 千万不要想着拿钱买这个孝廉的名额, 玄德公是坚决不会容忍你们这种行为的! 消息一经传播,整个卢奴都沸腾了。 可别小看孝廉这个名额,它可是真正当官的基础,是那种将来能够步步晋升,仕途一帆风顺的官,而不是州郡里的小吏。 凡举孝廉者,就算有了正经的出身,才会朝堂上的大佬看重。 舍此之外,别的途径晋升上来的,都会被默认为幸进,属于遭受排挤的那种。 而真正郡国级别的长官,才有举孝廉的资格,但也不是随便乱举的。 依照朝廷律例,郡国满二十万人,方能举孝廉一人,往上以此类推。而不满二十万人的郡国,两年举孝廉一人,不满十万人的郡国,三年才能举孝廉一人。 试想一下,整个大汉原本不过六千五百多万人口,经过这几年的天灾人祸之后,现在有没有五千万都不好说。 也就是说,大汉今年举的全部孝廉加在一起,也不过四五百人罢了。 其中大部分还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像县城级别的豪强,根本是可望而不可及,偶有一两个名额,也是僧多粥少。 若非如此,当年林朝的父亲,也不用为了一个孝廉的名额,而花了大半的家财, 由此可见孝廉二字的分量之重。 而今的中山郡,人口五十多万,再往上虚报一点,就是六十万人,岁可举孝廉三人。加上去年的名额,也不过六人而已。 就算如此,对于卢奴的这些豪强大户来说,这已经很多了。 消息发酵两天之后,有愈演愈烈之势,一众大户都急得抓耳挠腮,不知走谁的门路才能见到刘备。 连人都见不到,纵然守着金山银山又有何用? 说不定自己在这干着急的时候,别家已经找到了门路,甚至内定了名额。 越急就越找不到办法,甚至有些人多方打探之后,最终确定了消息的来源,带着厚礼去拜访某位知名不具的王家家主,请求指点一条明路。 对于这类人,王家家主却摆足了架子,一律不见。 这些,众大户更加着急了。 不过很快又有消息传来。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甄氏家主甄俨说,自家先父早年与玄德公相交莫逆,甚至以兄弟相称,如今先父虽然亡故,但玄德公念及往日情谊,待甄氏二子,如同自家子侄一般。 换而言之,他甄俨想去拜见玄德公,不过分分钟的事,而且保证不会被拒之门外。 甄俨的出现,犹如黑暗中的一抹微光,为一众大户指明了道路。 于是在消息散布出去的第二天,登门拜访的人,几乎要踏破了甄氏的门槛。 与王家不同,甄俨对这些人带来的礼物,那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并且拍胸脯向众人保证,等下次自己见到玄德公的时候,定然转达众人的意思。 只是孝廉的名额嘛,玄德公公正无私,举孝廉乃是为国选贤,只要你家郎君有真才实学,玄德公定然会向朝廷举荐,绝不徇私。 甄俨看似什么都保证了,但好像又什么都没保证。 一众大户纵然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打道回府。 然后第二天,知名不具的王家家主开始骂街了。 他甄俨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暴发户而已,也敢自称是玄德公的侄子,真是不知羞耻。 若不是他甄俨有三个好妹妹,分别嫁给了玄德公的心腹,这卢奴城内,哪轮得到他甄氏耀武扬威。 靠女人才得来的权势,有什么可炫耀的! 王家家主是骂过瘾了,但众大户可不觉的靠女人有什么羞耻的,毕竟以联姻巩固地位,自古有之。 现在他们想知道的是,能不能通过甄氏搭上玄德公心腹这条线,这才是最关键的。 人群中有人发问,王家家主也是毫不避讳,直接将林朝,林夕,赵云三人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众人大惊,连忙问王家家主为何知道如此多的机密。 王家家主抚须冷笑一声,一副渊渟岳峙的高深之态。 “因为小女有幸,被玄德公麾下监军林先生纳为侍妾,老夫知道这些,又有何稀奇。”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拜服,惊叹于王家家主的无耻。 前一刻还在咒骂甄氏靠女人上位无耻,现在众人才知道,他自己也赶着把女儿送过去,而且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王氏家主有这等脸皮,何愁大事不成! 不过这么一圈下来,众人总算摸清了重点。 他们心心念念的孝廉的名额,大概要落到这位林监军的身上。 不过还没等他们登门拜访,刘备就开始了年后的第一场宴会。 这一日,整个卢奴都在欢庆的气氛之中。 刘备也很高兴,于是就多喝了几倍,宴席才刚刚过半就醉倒了。林朝急忙命人搀扶刘备去休息,然后由自己接过了主场,替刘备继续主持这场宴会。 席间,林朝多次暗示军中钱粮所剩不多,惹得刘备近来总是夙夜忧叹。又因要为国举贤,却苦于不知中山俊才在何方,林朝这才向众人探听。 其实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一种大户马上要素察觉…… 第一,玄德公缺钱缺粮。 第二,玄德公真的要举孝廉了。 缺钱缺粮? 我们有啊! 这也算事吗! 只要把孝廉的名额放出来,钱粮都是小事! 不得不说,为了一个孝廉的名额,这些大户也是拼了,为此不惜多次被林朝玩弄在股掌之中。 宴会上自然不适合搞暗箱操作,但到了第二天,林朝以募捐的名义,再度设宴款待这些大户。 这次不是在县衙,而是在林朝家里,有些话也能说得开一些。 见人到的差不多了,林朝站起身来,冲众人拱手一礼。 “诸位,实不相瞒,林某这次请诸位过来,乃是为了军中钱粮短缺之事。” “去年,玄德公为国讨贼,劳苦功高,为此甚至散尽家财,征招义兵。而今张贼已经授首,但军中却快要断粮了。还请诸位慷慨解囊,相助玄德公一些钱粮,必有后报。” 林朝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全凭自愿,决不勉强。”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在场众人哪个不是人精,明白这孝廉的名额,多半跟此次资助钱粮有关。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王家家主站了起来,满脸正气道:“玄德公为国讨贼,保境安民,我等又岂能坐看将士们挨饿。真定王氏,愿资助玄德公五百万钱!”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王家家主是谁,那可是眼前这位林监军半个岳丈,若没得到点内部消息,他会出这么多钱吗! “哼,无极甄氏,愿资助玄德公三千万钱!” 甄俨声音不大,却将满场人都镇住了。 好家伙,一出手就是三千万! 果然是世代经商的家族,穷的只剩钱了! 如果说王家家主让众人坚定了想法,那甄俨的出场,无疑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想。 说不定此次谁出的钱多,孝廉的名额就是谁的。 至于是不是贤才,那不重要。 因为举孝廉最重要的不是才学,而是品行! 玄德公为国除贼,自然是大汉忠良。这些人散家财资助玄德公这样的大汉忠良,谁敢说他不是忠义之士! 忠义之士能不能举孝廉呢? 当然能了! 哪怕才学不好也能! “卢奴陆氏,愿资助玄德公一千万钱!” 人群中,一个老者站起来喊道,声音低沉有力。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旁边又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曲阳陈氏,愿资助玄德公八百万钱!” …… 望着台下此起彼伏的声音,林朝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声音要有诚信,此次募捐的前几名,必然能得一个孝廉的名额。 至于后面的,不好意思,那就真的是资助了。 毕竟林朝有言在先,全凭自愿,绝不勉强。 也只有这样公开竞价,才能将利益最大化,把六个名额,卖出六十个的价钱。 这波,林朝堪称血赚! 7017k 第一百零四章 田丰又来抄后路了 又过了几日,这些大户许诺的钱财全都到账,成车的铜钱不停地往刘备府上运。 接下来,就只剩下分赃这一件事情了。 过程很是愉悦,刘备看着堆积成山的铜钱,丝毫不吝啬地对林朝大家夸赞,满口都是溢美之词。 同时还大手一挥,把其中的两个孝廉名额赐给了甄俨与王家家主。 当然,人家也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林朝看着这堆铜钱,却有些发愁,心道自己总不能带着这些铜钱进京吧。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兑换成金银才是,这样方便携带。 “子初,这么多钱财,真的是他们自愿资助的?” 刘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生怕是林朝巧取豪夺而来。 林朝点了点头,笑道:“玄德公尽可放心,这些钱财来路绝对没问题。” “某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钱。”刘备感叹道。 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而是没见过这么多属于他自己的私钱。当初从真定敲诈来的钱粮,绝对比这些多,只是那些是供军队开支的钱粮,不能乱动。 而眼前的钱,刘备下意识当成了自己的私房钱。 “也不算多,不过一亿三千万钱而已。” 林朝倒是笑得风轻云淡。 主要是自穿越以来,他还从没有为钱财发愁过,所以对这个时代的钱没什么概念。若换做后世,自家院子里堆满了软妹币,林朝绝对比现在的刘备还要激动。 “嗯,子初此次进京,需要多少钱财,尽可取用便是。” 感叹了一阵之后,刘备很大方地说道。 “不多,一亿钱即可。” 林朝伸出一根手指,开口笑道。 “怎么这么多!” 刘备被林朝的口气吓到了,若不是深知林朝秉性,他几乎都以为林朝要卷钱跑路了。 “玄德公,在雒阳无钱可是寸步难行啊!”林朝苦笑道,“朝总不能空着手去谋划吧,最少八千万钱,不能再少了。” 林朝曾做过一个预算,想要结果达到自己的预期,少于八千万钱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还要玩一些骚操作。 “一亿就一亿吧,钱财少了难以办事,这个道理某又岂能不懂。” 虽然林朝口气比他的脚气还大,但刘备却没有丝毫犹豫,给足了一亿的数目。 “至于剩下的三千万,回头让元皓来取走两千万,充作军用。” 刘备说着说着,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因为还剩一千万可以被他自己收入囊中。 嗯,接着奏乐,接着舞! “主公所言,丰不敢苟同!” 田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把两人吓了一跳,也不知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额,元皓此来所为何事?” 刘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田丰看了看庭院中堆积如山的铜钱,原本的目的,此刻已经不再重要了。 “主公,丰虽不知这么多的钱财来自何方,但既已到了主公手中,就应用在正途上。”田丰拱手正色道,“丰以为,当入府库,以备不时之需。” “元皓,不可不可,这些钱财乃是留作子初入京之用。” 刘备见田丰说得认真,连忙劝阻道。 “就算入京谋划,也不用带这么多钱,五千万足以。” 田丰虽不屑官场上蝇营狗苟那一套,却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只是随手一刀,将林朝的预算削减了一半。 “这……”刘备犹豫道,“元皓,可否再宽限一些。” 面对刘备的请求,田丰摇了摇头道:“主公有所不知,这个年过完之后,军中钱粮几乎快要用尽。丰此番前来,就是准备向主公禀报此事。” “怎么用得这么快?” 刘备有些惊讶地问道。 “从去年出征开始到年底,我军将士从八千人增长到现在的两万四千多人,这些士卒,可都是要按月发放粮饷的。而且现如今朝廷的封赏还没到,但有功将士却不能不赏,阵亡将士的家眷不能不抚恤。” 田丰叹了一口道:“实不相瞒,能支撑到现在,丰已是心力交瘁。若再无钱粮补充,怕是要裁军来减少开支了。” 他这番话说完,刘备才注意到,田丰面色疲惫,一副熬夜过度的样子,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也不知多少天没换过了。 年前年后这些天,自己等人都是在吃吃喝喝,恐怕只有元皓一人仍忙于案牍之间,不得休息。 这一番头脑风暴,刘备把自己感动个稀里哗啦,拉着田丰的手叹息道:“元皓所言甚是,就让子初带走五千万钱,余下八千万,全部充入府库,以做军需。” “主公英明。”田丰赶紧拱手答应道。 “倒是元皓,你乃是某之臂助,不可缺失。万不能因事务繁忙,而累坏了身体。” “多谢主公关心!” 林朝在一旁望着深情对视的君臣二人,风中凌乱…… 这剧本有些不对啊! 出了刘备府门后,林朝恶狠狠地瞪了田丰一眼。 “田元皓,你方才是不是故意的!” 田丰冷哼一声,下巴高高扬起,看都不看林朝一眼,非常的高傲。 “某不过是借用子初故智罢了,拾人牙慧,不值一提。” “那你也不能这般作为啊。某此行最少需要八千万钱,这一下少了三千万,你让某在雒阳如何谋划?” 见林朝满脸无奈,田丰却笑了:“子初,某相信以你之能,少些钱财也无伤大雅。” 林朝:…… 田丰这无耻的作风,到底是跟谁学的? 他本来不是这样的啊! …… 深夜,林朝一人待在书房中,借着烛光伏案写作。 良久之后,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林朝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曾吩咐过,只要自己在书房中,任何人都不准打扰自己。 “进来。” 犹豫了一下,林朝将还没写完的内容盖上,开口说道。 门开了,王鸢端着一碗羹汤走了进来,对着林朝行了一礼:“妾身见过夫君。” “某早就说过,以后在家中不必多礼。” 林朝望着款款走来的丽人,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妾身见夫君还未休息,便亲手煮了一碗羹汤,为夫君补补身子。” 王鸢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身体借势便依偎了过来,同时端起碗,就要喂林朝喝汤。 “夫君,来,小心烫。” 王鸢用汤匙舀了一匙,在唇边吹了吹,递到了林朝嘴边,同时朱唇轻启,温柔地说道。 7017k 第一百零五章 校事府与第一次 耐不住她的柔情,林朝只得张嘴,但汤匙距离快要靠近嘴边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兄长。” 林夕的声音响起。 林朝推开了王鸢的小手,开口说道:“月儿,某还有些要事要与子煦商议,你先去睡吧。汤放在这里,我等会就喝。” 见这一口汤始终没有入林朝口中,王鸢美目中满是失望,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冲林朝福了福身。 “夫君一定要记得喝汤哦。” 王鸢甜甜笑道,转身退出了书房。 恰逢林夕走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林夕连忙拱手行礼,王鸢则是对他福了福身。 二郎也真是的,偏偏这时候出现,害得人家又失败了! 不过还好,只要等会夫君喝了那碗汤,今晚…… 王鸢心中想着,转身离去。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冷风吹得林朝皱了皱眉头,林夕见状,赶紧将房门关上,这才走到自家兄长面前坐下来。 “兄长,唤小弟何事?” 林朝望着自己弟弟,笑了:“子煦,你可有志向?” 在安喜时,林朝也曾问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林夕戏精体质发作,满脑子都是自己在夕阳下壮烈战死的场景,看得林朝实在无力吐槽,只是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蛋。 而现在即将去往雒阳,此一去至少一年半载,这段时间可不能浪费。林朝脑中有一个想法,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实施。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血缘构建出的关系更为坚固。于情于理,林夕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若他不愿,林朝也绝不勉强,因而才有此问。 听了兄长的问话,林夕并没有同去年一样,上来就说什么马革裹尸还之类的话,而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这大半年来,林夕随军征战,见惯了生死,整个人也成熟了一些。 虽仍旧是个热血少年,但对于事物,也有些自己的见解。 见林夕沉思不语,林朝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催促,只是端起王鸢送来的羹汤喝了一口。 一口汤下肚,林朝发现王鸢的手艺竟相当不错,不禁多喝了几口。 门外,仍旧寒风轻吟。 房内,兄弟二人危襟正坐。 弟弟苦苦沉思,兄长却慢斯条理地喝着羹汤,笑而不语。 良久之后,当林朝碗里的汤已见底时,林夕开口了。 “兄长,某还是愿意征战疆场,建功立业!” 林夕望着桌案上正在燃烧的烛光,目光中带着一种名为坚定的东西,声音低沉有力。 “不,你错了。”林朝摇了摇头道,“建功立业?这只是手段或者说是过程,而不是目的。 建功立业,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史留名? 封妻荫子? 光耀门楣? 还是你生来就不甘平凡, 生怕一身武艺被埋没, 誓要成就一番功业?” 面对林朝连珠一般的询问,林夕想了想,还是最为倾向兄长的最后一种说法。 “兄长,某以为,大丈夫行于世间,生当五鼎食,死则五马分!若庸庸碌碌过完一生,与行尸走肉何异?” 听到这个答案,林朝笑了笑,倒也没有用出乎他的意料。 自己这位弟弟,明显带有一种战国时期的策士风骨。 所谓策士者,不避刀剑,不惧强权,不畏生死,最怕的是一身才学无法施展,庸庸碌碌而泯然众人。 他们一生所求,不过两个字,功名! 不期望别人的承认,也不为荣华富贵,更不求光宗耀祖。 所求就是能找一个合适的平台,来施展自己那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才华! 其中最为典型的一个,便是明朝的道衍和尚姚广孝。 这家伙身负屠龙之术,前半生庸庸碌碌,但遇到朱棣之后,一身惊世之才得以施展,堪称明成祖靖难第一功。 但得势之后,他却又深入简出,除了上朝以外,平日里全都穿着一身僧衣,住在寺庙之中,生活简朴宛若苦行僧一般。 他的一生,仿佛就是为了造反而生。功成之后,却拂袖而去,不贪权,不求利,只为自己那一身屠龙之术能得以施展。 从某些方面来说,林夕也是一样。 他有自己的信念,谁重用他,能让他实现自己的抱负,他就死心塌地跟谁干,不管这人要做的事情对错与否。 这世界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所有对错也得看立场。 所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也正是此理。 严格来说,田丰,荀谌也是这种人。 林朝看着自己的弟弟,认真道:“子煦,你志向远大,为兄甚是欣慰。只是你尚且年幼,还需多加磨炼,眼下有一重任,可助你历练心智,不知你可愿担当重任。” 一听林朝赞同自己的志向,并且有重任要交给自己,林夕激动坏了。 “但请兄长吩咐,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朝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三个大字。 校事府! “兄长,这校事府是何地方,夕为何从未听说过?” 林夕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道。 “以往没有这个地方,不过从现在起,就有了。”林朝解释道,“今日某向玄德公建议,选一营将士,成立校事府。” 历史上的校事府是由曹操成立的,与宋朝的皇城司,唐朝的飞骑司,明朝的锦衣卫职能差不多。 战争年间,负责对外刺探军情,探查地形,渗入敌方势力。 可到了承平年间,却成了对内的利器,监察百官言行的耳目,所以凶名赫赫。 而后人记住的,大多是他们对内的残暴,而不知道对外的威名。 林朝准备设立的校事府,只赋予了它对外的权利。将来诸侯混战,有这么一支利器,能够快速掌握天下局势,这点是非常重要的。 至于另一半对内的权利,要不要拿出来,何时拿出来,还得看情况而定。 给林夕解释了一番校事府的职责后,林查又叮嘱道:“校事府一旦成立,全军将士,任你挑选其中精锐充入麾下。但是切记,这是一柄利器,子煦你一定要掌控好,莫要让它反噬了主人。” “而且,校事府行事需机密,直接对某和玄德公负责即可。” “兄长,夕明白了。” 林夕抱拳严肃道。 “三年,我给你三年的时间,若你做得好,我便向玄德公禀报,由你独领一军。”林朝给出了一个期限,“若你做得不好,那就说明你志大才疏,不堪重任,不如安心做个富家翁,为我林氏传承香火。” 闻言,林夕郑重答道:“某定然不负兄长厚望!” 林朝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本小册子递给他。 “里面某撰写了一些成立校事府的流程,以及注意事项,还有训练麾下的方法,你回去仔细研读,务必理解透彻后再行动。” “夜深了,你且歇息去吧。某不日即将入京,到时你也不用送了,专心任事才是正途。” 说罢,林朝挥了挥手,示意林夕自行离去。 等他走后,林朝也出了书房。 望着满天繁星,林朝沉默了良久。 校事府这种特务机构,早晚是要用到的,只是现在拿出来,到底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算了,这种事情先不想了。林朝相信,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十年二十年间,校事府绝对是一大助益。 只有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说起来也是奇怪,外面寒风一吹,林朝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意,反而浑身有些燥热。 “有些不对劲……” 林朝疑惑地轻声自语道。 自己这具身体自幼体弱多病,虽说去年随军征战了半年多,体质有所改善,但那也不至于大冬天的浑身燥热吧。 “夫君。” 王鸢一直没睡,就等着林夕从林朝书房中出来,自己好再凑上去。 “月儿,你怎么还未睡?” 林朝看了看时辰,觉得有些奇怪。 而且,林朝感觉今夜的王鸢,似乎比以往更加美丽动人,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带有魔力一般,勾动林朝胸中欲火升腾不止。 林朝伸出勤劳的双手看了看,心里更些奇怪了。 这股邪火怎么来的如此蹊跷…… “夫君,妾身等着伺候夫君安寝。” 王鸢凑了上来,依偎在林朝身边,如小鸟依人一般。 “呵呵,不必如此,你自去……” 林朝笑着说道,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王鸢就靠了上来。纵然隔着厚厚的衣服,林朝也感觉有些把持不住,剩下的半句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林朝此时的状态被王鸢看在眼里,心中却乐开了花。赶紧再得寸进尺,凑到林朝耳边轻声呢喃道:“夫君,妾身的腿好不好看?” 她一边说话,一边哈着热气,弄得林朝心痒难耐。 不对,这女人怎么知道我喜欢看她的大长腿? “夫君,要不要跟妾身回房,妾身可以让夫君看得更清楚哦……” 要,当然要! 林朝被这句话一激,更加觉得燥热,下半身的欲望早已冲进了脑中,哪还有什么理智,迷迷糊糊的,就被王鸢拉着进了闺房之中。 上半夜,林朝为天下大势操劳。 下半夜,林朝为传承香火而操劳。 …… 时间拨回到林朝带着王鸢回门的时候,王家家主得知林朝并没有碰自己女儿后,便冷笑一声,让王家主母拿出一张秘方递给女儿。 纵然你林子初有鬼神莫测之能,王某也不能让女儿守活寡。 有此方在,纵然你林子初是柳下惠转世,也要乖乖拜倒在我宝贝女儿的石榴裙下。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甄俨直接把秘方给了林朝,顿时惹得林朝大怒,更别说用了。 而王家家主把秘方交给了女儿,直接就成其好事了。 7017k 第一百零六章 启程进京 第二日清晨,林朝看到床单上的落红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昨晚外面天寒地冻的,自己好像被王鸢拉近了房间里。 当然,为报答王鸢不让自己受冻之恩,林朝来了一番涌泉相报。 嗯,应该就是这样的。 不过事已至此,林朝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毕竟王鸢入府之后,早晚有这么一天。 之前没有行动,是担心王鸢和甄姜的年龄都太小了,会对身体发育有影响。 现在木已成舟,也只能这样了。 看了看还在熟睡的王鸢,林朝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悄悄起身穿好衣服,离开的时候,连关门都小心翼翼的。 转过身时,却看到甄姜站在不远处,正气鼓鼓地望着自己。 “额……姜儿早啊。” 林朝有些尴尬,讪讪地打了声招呼。 王鸢与甄姜房间相邻,中间不过数步的距离。甄姜早上刚出房门,就看到林朝从王鸢的屋里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所以才会撅起小嘴气鼓鼓地看着林朝。 不过她终究记得自己的身份,向林朝福身行礼道:“妾身见过夫君。” 林朝打了个哈哈,赶紧落荒而逃。 若是甄姜纠缠起来,林朝还真不好应对。 透了王鸢也就算了,毕竟过完年后,王鸢十九岁,已经成年了。 但甄姜才十六岁,林朝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不过好在即将进京,甄姜就是想纠缠,也没机会了。 又过了几日,到了正月下旬。 大户们捐赠的铜钱,也都换成了金银,林朝在典韦带着百人的护卫下,一路顺流南下,直奔雒阳而去。 临行时,刘备出场十里相送,一直叮嘱林朝到了雒阳要相机行事。若事不可为,也要想办法保全自身。 见刘备情真意切,林朝也颇为感动,连连拱手称是。 最后在刘备的不舍中,林朝迎着正午的阳光,开始了入京的路程。 跟林朝一起入京的,除了负责护卫的典韦,还有一个人。 “子初兄,此次入京,为何执意让某相随?” 马车内,荀谌不解地问道。 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荀谌打算到时候随刘备一起入京。此番讨伐张纯,以他立下的功劳,混个秩千石的县令不成问题。 只是临行前,林朝执意要他陪着一起进京,这是荀谌怎么也没想到的。 林朝笑着答道:“此去洛阳千里之遥,某一人行路,也颇为无趣。友若乃高雅之士,有你相伴,旅途也能多些乐趣。” 开玩笑,没有你做这个敲门砖,我如何去勾搭荀彧,荀攸? 当然,这肯定不能实话实说,林朝只能找了个相当蹩脚的理由。 荀谌闻言,还是一脸茫然。 如此拙劣的借口,还是从你林子初口中说出来的,你以为我会信吗! “子初兄到底有何谋划,还请直言相告。” 毕竟,林朝是一个有前科的人,荀谌觉得自己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某真没有别的意思,莫非友若不愿与某作伴?” 林朝满脸痛心道。 “这倒不是……” 见林朝不肯说,荀谌也不追问了。 自己也不算刘备的人,等到了雒阳,就不用再受林朝节制,他有什么算计也无所谓了。 倒是林朝,反而笑嘻嘻地蹭了上来,开口笑道:“友若,某早就听闻你颍川荀氏,满门皆是高雅贤才,八龙三若,可是如雷贯耳啊!” “尤其是你那兄长荀文若,世人皆称其有王佐之才,还有你那族中侄儿荀公达,更是被当朝大将军征辟,友若可否与某详细讲讲。” 林朝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了荀谌的家世上,可惜说到二荀的时候,眼中忍不住绽放出渴望的光芒,把荀谌吓了一跳。 又联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荀谌赶忙满心戒备地问道:“子初兄打听某兄长与侄儿,意欲何为?” 见他有了防备,林朝心道不好,是自己表现得太饥渴了。 当下赶紧故作不悦道:“友若这是何意?你那兄长侄儿又不是深闺妙妇,何必如此紧张,某还能将他们强行掳走不成?” “再者,圣人云,见贤思齐焉!某只是仰慕贤人风采而已。既然友若不愿细说,某也不勉强。” 见林朝生气地将头扭过去,荀谌明白自己反应过度了,赶紧劝慰道:“子初兄莫要生气,方才是某小家子气了,某向子初兄赔不是,可好。” 林朝冷哼一声,也不言语。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见此,荀谌只得苦笑一声。 “某二兄文若,胸有韬略,能济世安邦,倒也配得上王佐之才的称号。”荀谌略一沉吟,开口说道,“至于某那族侄公达,某也知之甚少。某与他虽为叔侄,但实际上公达比某还大九岁,因此不算相知。” “不过公达去年被大将军征辟,现任黄门侍郎,子初兄若有结交之意,等入雒之后,某代为引见就是。”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林朝马上扭过头来,冲荀谌说道:“友若此言当真?” “自然是算数的。” 荀谌忽然感觉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直到很多年后,荀谌才明白,自己这是引狼入室,亲手把兄长和侄儿送进了刘备的贼窝。 从中山到洛阳,一共一千多里的路程,再加上林朝也不急着赶路,所以一个月后,才堪堪进了司隶地界。 一路上,林朝与荀谌相处的也甚是和谐,二人整日谈笑风生,过得好不快活。 当然,林朝是这么认为的,至于荀谌作何感想,这在林朝眼中并不重要。 时间来到了二月下旬的时候,林朝等人行进在汲县旁的官道上。此时早已进入了司隶地界,再有二百余里,就能到帝国的都城,雒阳! 越是靠近帝国中央,林朝越是能感受到繁华的气息,正一点点向自己走来。 官道周围,也不再是荒凉一片,而是大片的田地,地中有三三两两的农夫在辛勤耕作,一副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一日,一行人过了汲县,林朝透过车窗,望见官道旁有一条河。河水清澈,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泛起的微波甚是耀眼。 “停车。” 林朝用手拨开车窗喊了一句,典韦赶了过来,询问道:“监军,可是要停下来歇息片刻。” “不错,让兄弟们也歇会吧。”林朝点了点头道,“现在已经不是在中山了,以后不许再唤某监军,省得旁人误会。” “某明白了,先生。” 典韦抱拳道,然后下令全体停止行进,就地休息。 “友若,春光正好,可愿同行?” 林朝下了马车,呼吸着周围的新鲜空气,开口笑道。 “固所愿,不敢请耳。” 荀谌笑道,也跟着下了车。 农历二月末的天气,虽然还是有些凉意,但此时正值日中,春日的暖阳洒在大地上,为万物带来生机同时,也让林朝身上暖洋洋的。 在马车里呆了太长的时间,二人脚踏实地的那一刻,都感受到了满足。遂沿河边行了一阵,这才停下来,眺望远处的河水。 目光的尽头,河水与天空连成一片,让人心情开朗起来。 “友若,请。” 二人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对面而坐。 难得这么好的春光,难得林朝的心情又很不错,所以他打算跟荀谌来一次深谈,最后试试能不能在进雒阳之前,将他争取到刘备麾下。 若还是不能,那就只能玩点手段了。 无论如何,这等大才都决不能放过。 “子初兄,有何指教?” 荀谌见林朝心情不错,也玩笑了一句。 “友若居然未卜先知,知道某有要事相商。” 林朝却很诧异道。 “这……” 这下轮到荀谌挠头了,他见林朝摆出如此正式的姿态,便开了句玩笑,谁知道林朝真的有话要说。 “怎么,友若莫非不愿与某交心?” 闻言,荀谌赶紧摇头。 林朝在他的眼中,可谓是世之大才,与这等人交流,自然获益匪浅。 但……谁知道他林子初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简而言之,荀谌钦佩林朝的才学,却不敢相信林朝的人品。 林朝这次却没有绕弯子,而是挑明了自己的意图,直入主题道:“友若,某有一言相询,还望友若之言相告。” “子初请讲。” “友若对这天下大势,如何看待?” “子初,某乃微末之士,安能识这天下大势,子初还是莫要为难某了。” 荀谌是何等聪明的人,林朝一开口,荀谌就猜到了他的目的,并且顺势推脱。 这句话已是暗中拒绝,但林朝丝毫不气馁,继续开口道:“既然友若不肯说,那某就来说说自己的看法。” “某料定,三五年内,大汉天下定然分崩离析,届时群雄割据,正如秦末时一般。” 此言不可谓不惊人,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不可能,我大汉已传世四百载,断不可能三五年内分崩离析!子初,你太过危言耸听了!” 荀谌站起来身来,指着林朝大声说道。 也不怪他荀谌有如此想法,此时方才中平五年,天下人都是跟荀谌一样的想法,认为前些年的动乱不过是纤芥之疾,只要修生养息几年,大汉还是那个威震四夷的强汉! 只是,梦想是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 7017k 第一百零七章 神女出清水,归途遇劫匪 听到林朝的话,一向好脾气的荀谌也是勃然色变。 “友若,莫要激动,方才是某失言了。” 林朝笑着安抚道。 “子初兄。”荀谌恢复了冷静,拱手一礼道,“你方才之言,是在太过骇人听闻,非人臣之道,还请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也幸亏这个时代没有文字狱,政治风气比较宽松,没有因言获罪的先例,不然林朝刚才的话,足够死上十次也不为过。 饶是如此,出身名门且一直恪守君子之道的荀谌,也不愿意再听这种话。 林朝望着满脸正气的荀谌,差点以为这家伙真是什么大汉忠良。 要知道等董卓入京,祸乱朝纲之后,这家伙可是很果断地投奔到了袁绍手下,并且还当上了谋主的位置。 此刻就连他都是这个反应,由此可见,大汉虽已有末世之相,却不至于到人心丧乱的地步。 不过无所谓,只需再等两年,这天下是什么样子,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是现在,也有诸多野心家在暗中继续力量,等待合适的时机。 比如之前的冀州刺史刘焉,不正是其中一人吗。 话再说回来,荀谌这么大的反应,是真的看不清这个世道吗? 也不尽然。 只是荀氏世代为汉臣,身受国恩,以他的立场,自然不希望大汉分崩离析。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既然他荀谌做出了这种姿态,林朝也就不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略有深意地冲荀谌笑了笑。 “既然友若不信某所言,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荀谌摇摇头道:“非是不信,只是某想不出有任何人,能在数年间便使得大汉分崩离析。” 天子昏庸? 这大汉天下从来都不是靠天子一个人来治理的。 世家与宦官的争斗?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也无伤大雅。无论哪一方获胜,最后还不是要治理天下。 皇帝的身体不好,随时可能会驾崩? 别闹了,近一百多年以来,除了光武帝,明帝父子之外,有哪一位皇帝超过三十五岁了! 主少国疑才是常态好吧。 可这么多次下来,大汉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所以荀谌想尽了一切问题的根源,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林朝所言,确实是危言耸听。往后几年,大汉的日子的确会不太好过,但不会伤到根基,更不会影响到国祚的延续。 说不准动乱之后,会出一位中兴之主,重现汉武荣光也不是没有可能。 “友若!” 荀谌还在沉思的时候,却见林朝忽然站起来喊了一声,目光盯着自己身后,其中满是凝重之色。 “子初兄,怎么……” 话只说了一半,荀谌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扭头看过去,就看见不远处一辆马车在疯狂地奔驰着,赶车的车夫不停地挥动着鞭子,只期望能跑得再快一些。 之所以这么拼命,是因为后面有数十骑对这辆马车穷追不舍。 这些追赶的人面目凶狠,从身上的打扮来看,应当是打家劫舍的盗匪之流。 马车的速度始终比战马要差上一筹,任凭那车夫如何驱使,后面的盗匪也是离他越来越近。 林朝二人望见的时候,盗匪距离马车已经不足百步的距离。 “子初兄,现在该怎么办?” 荀谌望着前方这一场追逐战,目光有些焦急地问道。 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 但两人出来散步,又没带护卫,典韦带着百人的队伍还在远处,一时之间也赶不过来。仅凭林朝与荀谌两人,贸然出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林朝思索了片刻后,开口对荀谌道:“要不,你我就当没看见可好?” “万万不可!” 荀谌的节操显然比林朝高出许多,断然拒绝林朝的提议。 林朝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眼下就你我二人,手中连一件兵刃都没有,莫说救人,自保都成问题。” “我……” 荀谌也没有办法。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跑快点去搬救兵,只希望那马车能多撑一段时间。” 说罢,林朝扭头就跑,向着典韦的方向狂奔而去。 荀谌眼见盗匪离马车越来越近,却也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气得一跺脚,跟着林朝后面一起跑去搬救兵。 二人撒丫子狂奔了一阵,却听到马蹄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禁回头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原来马车正向着二人的方向狂奔而来。二人的小短腿又如何能跑得过马车,眼看就要被追上。 见此,林朝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自己好像还没来及搬救兵,就莫名其妙地被卷了进来。 尽管二人跑得很努力,但还是被追上了。 “杀了他们,不能留活口!” 为首的盗匪瞎了一只眼睛,却满脸的凶相。 他看见二人后,以为是过路的行人,便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这句话听得林朝心中大惊。 说好的盗亦有道呢,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你居然就要杀我们? “友若,你能打几个?” 危急时刻,林朝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荀谌身上。 听说这个时代的书生都很猛,希望荀谌不要让自己失望。 “若有兵刃在手,五六人不在话下,可这伙盗匪人数……着实多了一些。” 荀谌苦笑道,眼中已经带了一丝绝望。 自己只是跟他林子初出来走两步,谁想到竟有性命之险。 “那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林朝望着不远处的河水,突然想到一个自救之法。 虽然也不怎么靠谱就是了。 可是还没等他跑过去,就听到拉着马车的马一声哀鸣,然后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显然是已经到了极限。 这一摔不要紧,赶车的车夫被掀翻,连带马车中也飞出一个身影。 这道身影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最后却正好砸在了林朝身上,连同林朝一起撂倒。 好在最后关头,林朝用手托住了此人,才没有让自己被砸昏过去。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就连盗匪也愣了一愣。林朝却不敢有任何迟疑,赶紧拉起刚才将自己砸倒的家伙。 “友若,快跳到河里去!” 拉住此人的一瞬间,林朝才看出刚才砸倒自己的,竟然是个女人。 虽然不知为何披头散发,但眼下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这些小事了。 林朝带着她小跑几步,便一头扎入了水中,溅起一阵浪花。 河边,荀谌看了看跳入水中的林朝,又看了看对面的盗匪。 林子初,你倒是说跳就跳。 可某不会水啊! 旱鸭子荀谌表示很无奈…… ps:女主闪亮登场! 额……虽然是披头散发的 7017k 第一百零八章 少女与银簪 汲县城外有一条河,名曰清水,乃是黄河的分支。 林朝拉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跳入的正是这条清河水。 刚一入水,林朝的感受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 凉! 刺骨的凉! 阳春二月,春风正浓,头顶艳阳高照,河水却凉得让人绝望。 可现在上岸就是死路一条,林朝也顾不得许多了,强忍着刺骨的河水向前游去。很快,他便遇到了第一道难题,那就是这个被自己拉着跳入水中的女子。 她,好像不会水! 女子虽然披头散发,但仍盖不住姣好的面容。 虽然不会水,但她并没有像寻常溺水之人一样,死命拉扯身旁的人。 相反,她倒是很冷静,任由林朝拉着自己跳入水中,又任由林朝托着她慢慢向前游去。 就算是几次有溺水之险,女子也只是微微皱了皱娥眉,不发一言。 她是在太淡定了,曾一度让林朝以为自己拖着的是一个假人。 此女,难道是个哑巴不成? 林朝心中疑惑,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赶紧奋力继续游去。 只是林朝本就不以气力见长,自己能在水中活命就不容易。而现在又多了一个累赘,能支撑的时间就更短了。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林朝就感觉腿脚酸软,浑身再也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但他不敢停下,因为这一停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殒命。 大概是看出了林朝的困境,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女开口了。 “郎君,你将我放下,自己活命去吧。” 她的声音跟其人一样,都是清冷无比。听在林朝耳中,感觉跟这河水差不多凉。 林朝苦笑道:“娘子,还是存续些气力吧,等到某体力不支时,你也能多一些活命的机会。” 此刻的林朝,已经快到了极限,随时可能会撑不住,就算放下这女子,也大概是游不到河对岸的。 所以放不放,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少女却无比刚烈,见林朝不愿将她丢下,竟然挣扎了起来。 “郎君本就是因为我才遭遇祸事,我怎能继续拖累郎君。” 林朝本就筋疲力尽,少女这一挣扎,没费什么力气就挣脱了林朝的手。眼看要沉入水中,少女的眼神却依旧不见丝毫慌乱。 “娘子,莫要胡来!” 林朝赶紧伸手去拉。 慌乱中,林朝竟发现不远处有一块漂浮的物体,正是一截干枯的树干。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见状,林朝大喜,赶紧大声劝道:“娘子不必如此,前方有可活命之物!” 这一下,冷漠少女不再继续挣扎了,大概因为刚才呛入口鼻的河水不大好喝,乖乖地任由林朝托着自己的身子,前那漂浮的树干处游去。 幸亏河水流得不是很急,林朝废了老大的劲,才碰到了这节树干,把少女推过去后让她抓紧之后,林朝这才抱着树干,开始大口喘气。 “娘子可得抱紧些,你我二人的性命,皆系于此树上。” 林朝双手紧紧地抱着这根巨大的救命稻草,同时开口叮嘱道。 少女点了点头,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树干。只是她的手臂不够长,而这节树干又太粗,所以看上去颇为滑稽。 但不管如何狼狈,眼下两人的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此时,两人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只漏了一个头和两只手臂在外面,一时相顾无言。 歇了一会,林朝恢复了些气力,又嘱咐了一遍让少女抓紧,然后开始借助树干的浮力,向岸边游去。 游一会,歇一会,又有河水的流动,终于在日头偏西的时候,林朝的脚终于触到了陆地,扶着少女,两人一起上了岸。 刚一走到岸上,林朝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浑身好像散了架一样,身体每一处关节和肌肉,都在用酸痛的方式发出抗议。 再看少女,上岸后浑身湿漉漉的,又被晚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却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蹲坐在了地上,抱着双腿,目光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之所以是这么个姿势,皆因她浑身衣物早已湿透,唯有尽力缩成一团,方能保持一些温暖。 好在现在还没到夏天,不然一身纱裙,恐怕会…… 嗯,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会露点…… 林朝在地上躺了一会,吹着清冷的晚风,也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这样下去可不行,会生病的。 纵然已经筋疲力尽,但林朝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去寻找一些枯枝落叶,先想办法升起一堆火取暖才是。 不然任由凉气入体,两人怕是会大病一场。 “娘子在此稍坐片刻,某去寻一些引火之物,也好驱一驱寒意。” 林朝这句话说完,却见少女慢慢站了起来,对林朝福身行礼道:“那些盗匪本是为追赶我而来,却将郎君牵连其中,可郎君却不计前嫌,还救了我的性命,无以为报,郎君请受我一拜!” 少女说完,便颤抖着身子,要躬身下拜。 “行了行了,你我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又何必如此多礼。”林朝摆摆手道,“当下最要紧的是生火取暖,娘子先在这里等一会,某去去就来。” 说罢,也不管少女听没听进去,径直转身离去。 “礼不可废。” 林朝转身时,少女却朱唇轻启,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就对着林朝的背影行了一礼。 林朝也没有转身,只是苦笑一声。 听这少女说话行事,应该不是平常人家出身,只是性格太过古板固执,如同老学究一般。 与她相处,应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河边是一片丘陵地带,周围水草丰茂,根本没有路可走,再加上此时太阳已经落山,黑暗中更加崎岖难行。 林朝从一颗灌木上掰下一截树枝,用作探路。废了老大的力气,才寻回了一些枯枝,找了根柳条将树枝扎成捆,慢慢地拖着,一路回到了岸边。 接下来,就是用最原始的方法,来钻木取火。 后世人往往以为钻木取火很难,其实这玩意靠得就是一个熟能生巧,只要使用的够熟练,五六分钟内就能将火升起来。 眼下正值初春,最好生火的,自然是柳木。 林朝从一捆枯枝里选了一根手指粗细的柳枝,仔细地将树皮褪去,然后把去皮的柳枝竖在一块烂木上,烂木下面垫上一些容易引火的枯叶,然后开始搓动起来。 见林朝摆弄了一些时间,旁边的少女面色依旧清冷,但一双美目中,却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她出身高门世家,哪见过这种操作,不由得心生好奇。 眼见林朝搓得起劲,强烈的求知欲让她挪动屁股靠近了些。 知道理论和实际操作是两回事,林朝毕竟也是四肢不勤的富家子弟,从没玩过如此质朴且高端的钻木取火的方法。 愣是搓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手都酸了,总算是钻透了烂木,迸溅出的火星落在了枯叶上,这才升起一小朵火苗。 恰逢一阵风吹过,林朝赶紧用双手护住,口中急道:“快将枯叶堆过来。” 少女显然没想到自己也要帮手,闻言愣了一愣,这才放下手中的银簪,赶紧去抓枯叶。 林朝注意到,少女手中好像从一开始就握着这根银簪。这也是为什么她被马车掀翻出来,砸到林朝身上的时候是披头散发的状态。 后来一路渡河,哪怕濒临生死绝境,抱住河中漂浮的树干之时,这根银簪始终没有被她放下。 这根银簪……对少女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有了新的枯叶加入,这团小火苗总算保住了,并且越烧越旺。林朝赶紧抓了一把枯枝放入火中,等到火势稳定之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火总算升起来了,干得不错!” 林朝心情大好地笑道,并且随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以示鼓励。 拍完之后,林朝马上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中山了,眼前的少女也不是自己的属下,大概是不会喜欢这种夸奖的方式的。 可是,此刻林朝的手还悬在半空…… 一副名为尴尬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滋生出来。 “娘子,方才某一时欣喜,才做出这般忙浪之举,还望娘子恕罪。” 林朝满是歉意地笑道。 “不碍事的。” 少女却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在意,同时弯下腰将银簪又捡了起来。 只是这次,她没再握在手中,而是靠着火堆整理起自己那一头秀发,末了又把银簪插了上去。 之前逃命太过匆忙,直到现在,林朝借着火光,这才第一次有机会看清楚少女的相貌。 怎么说呢,这位少女样貌清秀,但是跟林朝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 比如甄姜那一双大眼睛尤为突出,看上去呆萌呆萌的。 再比如王鸢,桃花眼,柳叶眉,高挑的身材再配上一双大长腿,若是有意疑惑,天下间没有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但这位少女不同,她的容貌虽然没有突出之处,但五官搭配得很是完美,更配上一身的清冷气质,愈发显得高贵。 非要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评价,那就是贵不可言。 此女真如高天之月一般! 林朝心中感叹道。 咕噜! 就在林朝感叹完之后,少女的肚子发出一阵声响。 在林朝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少女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一直红到了耳后根。 好吧,林朝必须得承认, 就算是如高天之月一般的仙女,饿的时候肚子也会咕咕叫…… 钻木取火的方式,大家学废了吗? 7017k 第一百零九章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从刚才少女的行为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而现在当着林朝的面,肚子发出了抗议,心中肯定是羞愤欲死。 不过对于肚子饿这件事情,林朝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又饿又困,只能先撑过这一夜再说。 “娘子,某见你一直握着这根银簪,想必它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眼看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林朝也是没话找话说,想缓解少女的羞意。 见林朝扯开话题,少女目光中露出一丝感激。 天可怜见,林朝拼死拼活救她一命,也没见她有过如此神情。 “一件发饰而已,倒也不是很重要。” 少女开口说道。 “那娘子为何一直抓在手中?” 她这么一说,林朝倒真有些好奇了。 “不想受辱,留作自裁之用而已。” 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如平常一样,但完全能听得出其中的认真。 林朝不由得肃然起敬,心中对她之前固执的印象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佩服。 在生死面前,她居然能如此坦然面对。 真是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 “佩服!” 林朝拱手一礼道,这一拜真心实意。 少女点了点头。 林朝却发现,从刚才开始,她的身体就在不停的颤抖,虽然少女强忍着没有出声,但苍白的面色已经出卖了她。 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半天,现在后遗症来了。 若不及时脱下已经湿透的衣服,烤一烤火的话,绝对会大病一场。 可少女性格刚烈,仅仅肚子咕咕叫就让她如此羞愤,林朝要是劝她把衣服脱掉,恐怕她会再度拔出头上的银簪,并且握在手中。 银簪在手,少女会有两个选择,要么捅死林朝,要么捅死自己…… 一想到这里,林朝就有些头痛,可眼见少女身体不停地发抖,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 犹豫了片刻后,林朝还是决定劝一劝她,如果她不听,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 只见林朝起身对少女拱手道:“娘子,某有一言,还望娘子不要想歪了。” “以娘子目前的状况,不能继续再任由凉气入体了,不然恐怕会伤了元气。而此处又是荒山野岭,一旦得病也找不到医师诊治。所有还请褪下外衣,烤火取暖。” 说到这里,林朝小心翼翼地看了少女一眼,见她没有要拔簪子的动作,这才继续开口道:“还请娘子放心,某绝不是邪淫小人,不会对娘子行不轨之事。某马上扎起树枝,用某的衣服将你我隔开,绝不会损害了娘子的清白!” 少女听完他的话后,目光就一直锁定着林朝,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朝见她没有暴走的意思,就当她默认了,虽转身去寻来几根树枝。将其中两根插在地上,一根用横起来,用柳条固定住,做了一个简易版的晾衣架。 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直到脱得还剩一身内衣为止,最后把脱下来的衣服搭了上去,也算是能勉强隔开两人。 又将火引成两堆,晾衣架的两侧各有一团篝火。 其间,少女的目光依旧全程锁定着林朝,见他忙碌不止,少女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娘子请吧,放心,某绝不偷看!” 林朝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少女。 少女继续看着林朝的背影,犹豫了很长时间后,才缓缓站起身来,不过并没有动作,只是开口说道:“郎君,你可曾成亲?” 你问这干什么? 闻言,林朝心中生出浓浓的疑惑。但不知少女是否开始脱衣服了,也不敢回头。 “某还未成亲。” 林朝开口答道。 闻言,少女点了点头,一直紧握着的小手也松开了,径直走到晾衣架的另一边。 紧接着,林朝便听到脱衣服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 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只纤纤玉臂伸了出来,将衣服搭在林朝的衣服旁边。 “娘子,某就在这边,若是有什么急事,直接唤某就是。” “多谢郎君,我知道了。” 两人一衣之隔,虽近在咫尺,但只能以声音相传,倒也颇为有趣。 又过了一会,林朝也不见少女说话了,还以为她靠在火堆旁睡着了,也就摇头一笑,不在言语了。 少女可能睡得香甜,可林朝却不敢睡,此处荒凉,谁知道夜间有没有什么凶猛野兽出没,万一睡着了,到时候可就做了糊涂鬼。 夜很静,但周遭尽是不知名的鸟叫虫鸣,不远处河岸那边,也时不时传来的蛙鸣和水声,树枝奋力燃烧,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林朝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更有银河璀璨无比,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和谐。 良辰美景,可林朝却无心观赏,因为他肚子实在太饿了…… 林朝忽然想到了荀谌,自己拉着少女跳水之后,这家伙有没有跟着一起跳下来? 如果跳了,为何自己没见到他。 如果没跳的话,那此刻,他怕是早已做了盗匪刀下亡魂。 唉,都怪自己非要学什么文人骚客情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春游,结果自己沦落到此不说,还害死了荀谌这位大才。 友若,都是我害了你啊! 虽然你我只相交半载,不过你放心。 如果你真的不幸遇难,某有生之年,必然将杨修,张松,祢衡这三人都烧给你,让你黄泉之下也有辩友相伴,不至于一个人孤苦伶仃。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荀谌的音容笑貌,林朝心中的困意就消散了许多。 一夜无话。 到了黎明时分,林朝实在困得不行了,坐在地上昏昏欲睡之际,却听到身旁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急忙睁眼看去,只见晾衣架上又伸出了一只纤纤玉臂,将衣服拿了下来。 经过篝火烘烤一夜,两人的衣服早已干了。 林朝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只怕不用半个时辰,太阳就该冒出头了。 这一夜总算是挺过来了,林朝暗自庆幸夜里没有遇到野兽啥的,不然两人还真难以应付。 听到那边动静消失了之后,林朝才起身取下来自己的衣服,却正好看到少女刚刚穿戴完毕,又在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四目相对,林朝还是一身内衣,怀中抱着自己的衣服,冲少女尴尬一笑。 少女也冲他点了点头,扭过脸去,继续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等林朝穿完衣服后,少女也将自己的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那根林朝颇为忌惮的银簪,被她高高插起,将一头秀发死死地固定住。 “娘子,差不多再有一刻钟,天就该完全亮了。”林朝走了过去,开口说道,“你我从昨日到现在还未进食,如此下去可不行,还是快些找到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所谓找东西填饱肚子,自然不是指望林朝这个弱鸡去打猎,而是赶紧赶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户人家,弄点饭吃。 少女却摇了摇头,看着林朝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开口道:“郎君好像一夜未睡,不如先休息一会。” “不用了,某还能支撑。”林朝挥了挥手,果断拒绝少女的提议。 此处荒山野岭,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遇到人家,可别没被淹死,最后反而被饿死了。 “全凭郎君吩咐。” 闻言,少女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但是还没走出两步,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栽倒。 好在林朝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拉住了她。 两人手刚一接触,林朝就感觉一阵清凉柔软,少女的小手,仿若没有骨头一般。 少女的脸迅速红了,却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林朝拉着。 “方才一时情急,还请娘子莫怪。” 等少女站稳之后,林朝赶紧松开了这只随时可能拔出银簪的小手,赔礼道。 少女依旧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见怪。 林朝发现有些不对劲,以此女的心性,不该如此平静才对啊。 貌似……从昨晚她脱下衣服之后,就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紧接着,少女提出了一个更加过分的要求。 “郎君,从昨日到现在都没有进食,我有些走不动了,不知郎君可否背我一程?” 什么? 林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看少女,却是满脸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这女人脑子昨晚被冻坏了吧,怎么才过了一夜,居然就性情大变。 你不是最看重清白,宁死都不愿受辱的吗! 再说了,你没吃饭走不动路,说得好像我有吃过东西一样。 “郎君莫非不愿?” 少女见林朝迟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好吧,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吧。 林朝无奈,但还是蹲了下去,让少女趴在自己背上。 少女也不客气,扒着林朝的肩膀,直接就靠了上去,并且还主动把头靠在了林朝的背上,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时代虽然还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但如此亲昵的举动,除了兄妹之外,就只有夫妻之间能做了。 虽然休息了一夜,体力有所恢复,但也因为这一夜的消耗,使得林朝更饿了,走路的速度自然也很慢。 少女依偎在林朝背上,主动开口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郎君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呢。” 闻言,林朝想也没想,直接答道:“某是冀州中山人士,姓林,名朝,字子初。” “子初……我记住了。” 少女低声应道。 7017k 第一百一十章 年底再会 少女自然很苗条,体重也很轻,但林朝背着她走了约半个时辰后,还是有些累了。 庆幸的是,两人终于走出了丛林,来到了官道上,便靠在路边休息。 林朝将少女放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 放目望去,远远地见到有四五十骑正奔跑而来,为首一人是一个铁塔一般的大汉,一手驾驭战马,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杆短戟。 林朝看了一会,最终面色狂喜,因为他已经确定了,来人正是典韦! “君明,某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林朝急忙站起来,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 “娘子,是某的属下寻了过来,我们得救了!” 林朝喊完,又对少女说道。 见林朝如此高兴,少女也笑了起来。 这还是林朝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不由得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再说典韦,昨日等了许久后,也不见林朝二人归来。心底便生出了疑惑,吩咐手下士卒看守好财货后,便带着十多人沿着林朝两人的足迹寻了过去。 没走出多久,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厮杀的呼喊。 典韦顿时感到不妙,急忙狂奔了过去,就见到荀谌正在狼狈地躲避着盗匪的砍杀,身上也中了几刀,不过都被他避过了要害,只是轻伤而已。 但这一幕看得典韦睚眦欲裂,手戟含怒掷出,将一个骑行追杀荀谌的盗匪穿胸而过,从马上跌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荀先生莫慌,典君明来也!” 大喊了一声,典韦飞跃几步,就来到了荀谌面前,并将其护在了身后。 此时,典韦麾下的十多名精锐也赶到了。见状急忙列阵将荀谌护在中间。 “呦,还有援兵?给老子杀光他们!” 盗匪头目独眼龙狰狞一笑,见典韦手下只有十多人,也不在意,反而继续叫嚣道。 可双方一交手,差距马上显现了出来。 盗匪终究是盗匪,打家劫舍还行,跟正规军比起来,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哪怕正规军的人数远远少于他们。 更何况,林朝身边的亲兵,可是刘备安排关羽亲自给他挑选的。 关羽深知林朝的重要性,又明白林朝是个弱鸡,所以挑选亲兵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悍不畏死,任何时候都把林朝的性命放在首位。 试想,这么一只劲旅,又岂是一群盗匪能相提并论的。 “荀先生,林监军呢?” 典韦护着荀谌,同时开口问道。 刚才只见到荀谌一人的时候,典韦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若林监军遭遇了什么不测,那他典韦还有何颜面回去见刘备! 更何况林朝一向对典韦不错,这个粗犷汉子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如何能不着急。 “我二人……被这些盗匪追……杀,子初他……” 荀谌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因体力耗尽,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典韦眼睛顿时就红了,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荀谌的肩膀,大声吼道:“他怎么了!你快说啊!” “子初他为了活命,情急之下,跳入了河中。某却因不通水性,才没有跟着一起投河。” 听到林朝没死,典韦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考虑到林朝身体虚弱,河水流得又急,投河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典韦这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紧随而来的,是无尽的愤怒,对这群盗匪的愤怒! “小婢养的狗东西,给某纳命来!” 典韦一把拔起了地上的手戟,直奔这群盗匪的首领而去。 “给老子挡住!” 独眼龙眼见典韦入发疯一般的冲了过来,心中惊惧,急令手下挡在前面。 “今日,你们都要死!”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林朝,典韦心中又急又怒,只想着赶紧杀光眼前这些贼子。 这些盗匪哪有可能是暴走状态的典韦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斩杀一个,又有麾下十多名亲兵相互配合。不一会,数十名盗匪就被斩杀过半。 独眼龙见典韦势不可挡,顿时萌生退意,也不通知手下,一个人悄悄地调转了马头,就准备跑路。 可这哪能瞒得过一直盯着他的典韦。 “今日若让你逃了,某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典韦冷笑一声,使出了全身力气,又是一戟掷了过去,将独眼龙钉死当场。 这些盗匪见首领被人杀了,顿时毫无战意,纷纷作鸟兽散。 典韦明白,当务之急是寻找林朝的下落,也懒得追赶这些小角色。只是走到被钉死的独眼龙面前,一把拔出了自己的手戟。 纵然已经气绝,独眼龙仅剩的一只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堪称死不瞑目。 “不要以为死了某就会放过你!”典韦恨声道,“来人,给某将他的头颅砍下来。若林先生遭遇了不测,某要灭他三族!” “唯!” 一个亲兵抱拳应道,反手就是一刀,将独眼龙尸体上的脑袋砍了下来。 接下来,典韦也不敢迟疑,开始寻找林朝的踪迹。 荀谌有伤在身,被典韦派人带回去修养,同时令随行的全部士卒一同寻找林朝的下落。 与林朝比起来,马车上的财货完全无足轻重,典韦根本不在意。 一百多人从下午晚上,又从晚上找到了清晨,就在所有人都快有些绝望的时候,却在河边发下了林朝生火的痕迹。 只是,此时的林朝已经背着少女离开了。 典韦见到生火的痕迹后,断定林朝还活着,顿时大喜,急忙带人沿着林朝的足迹追了过去,终于在官道旁看到了挥舞着双手的林朝。 “先生!” 典韦也看到了林朝,面露惊喜之色,大声喊道。 靠近之后,典韦这才发现,自家先生旁边,好像还有一个女子。 “先生,某来晚了!” 下了马,典韦就冲着林朝行了个大礼,满脸惭愧道。 “此番遭难,是某自己的错,与你何干。”林朝摆了摆手,示意典韦不用自责,“别说这些了,君明可有吃食,某从昨日到现在,已经一粒米都未进了。” “有,有。” 典韦赶忙答道,转身拿下了挂在战马身上的口袋,里面装着赶路用的干粮,大多是羊肉干之类的肉脯。 又拿出水囊,一起递给了林朝。 林朝接过,从水囊中倒了些水,洗了洗手,这才从口袋里抓了一把肉干,递到少女面前。 少女也不客气,伸出双手便接过了肉干,捏了一块放在口中咀嚼着。 林朝又抓了一把,直接就往自己嘴里塞。 也实在是饿了,林朝这一顿比往常任何时候吃得都要香。 典韦等林朝二人吃饱喝足后,才将那独眼龙的脑袋扔到林朝面前。 “先生,此贼已然被某诛杀了!” 看了一眼这个差点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林朝眼中也露出了解气的神色。只是怕吓到身旁的少女,便令典韦挖个坑埋掉了。 “君明,荀先生如何了?” 也正是看到这颗头颅,林朝才想起了荀谌,急忙开口问道。 “先生请放心,荀先生只是受了点轻伤,已经被某派人送回去了。” 林朝这才放心了,不由露出了笑容。 又歇了一会,众人准备开始往回赶,可偏偏少女不会骑马。 “郎君,可否让我与你共乘一骑?” 当着众人的面,少女直接就提出了这个要求。 从今早开始,林朝就感觉少女变得有些奇怪,虽依旧面瘫,但跟昨日那个高冷女神完全判若两人。 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林朝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骑行了一个时辰后,林朝等人再次回到了马车旁。 只是原本的马车旁边,竟然又多出了两辆马车,而且拉车的马匹神俊不凡,马车的主人一看就来头不小。 更让林朝感到奇怪的是,荀谌这家伙竟然与一中年男子正在交谈着,神色颇为焦急。 林朝等人的到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荀谌与那中年男子,见到与林朝共乘一骑的少女时,急忙冲了过来。 这一幕看在林朝眼中,还以为荀谌关心他的安危,心中甚是感动。 友若真乃君子也,可为吾之至交! 等荀谌和中年男子冲到跟前的时候,林朝早已下了马,拱手一礼道:“让友若担心了,某总算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哪知荀谌却对他视而不见,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从林朝身边走了过去,继而望向了马上的少女。 “女荀,可还无恙否?” 林朝这一番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下心中大怒。 这荀谌好生无礼,等某入京之后,定要将你兄长和侄儿都算计过来!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林朝惊讶的发现,跟自己一路逃亡的少女,好像跟荀谌认识,而且看样子关系好像还很亲近! “林家郎君,可否扶我下马?” 马上,少女开口道。 林朝点了点头,靠了过去,就见少女被林朝半是搀扶,半是抱着下了马。 这一番操作,看得荀谌和中年男子诧异无比。 期间,中年男子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荀谌用眼神阻止。 “女荀,你可还无恙否?” 等少女下了马,荀谌又问了一句。 “多谢舅父,兄长关心,多亏有林家郎君相救,小妹才有幸能活下来。” 少女对着中年男子和荀谌行了一礼,面色清冷地开口说道。 说完,她又转过身来,看着林朝,脸色依旧清冷,语气却很认真。 “好叫林家郎君知晓,小妹出身颍川荀氏,闺名一个采字,字女荀。” 说着,她一伸手,将头上的银簪又拔了下来。 “娘子(女荀)切莫冲动!” 林朝急忙喊道。 喊完却发现,荀谌与中年男子也是同样紧张地喊了一声。 看来这丫头平日里没少发疯…… 林朝心中吐槽道。 望着紧张兮兮的三人,尤其是林朝,荀采却罕见的浅浅一笑。 同时一甩头,这下满头青丝没有银簪的舒服,自然地散落了下来。 荀采伸出小手,将银簪递到林朝面前。 “女荀不可,这银簪可是你娘亲给……” 中年男子的话刚说一半,林朝却愣愣地接过了银簪,同时不解地看着荀采。 这玩意应该卖不了几个钱吧,当做救命的谢礼是不是寒酸了些。 见林朝已经接过了银簪,中年男子剩下的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得挥袖长叹一声。 而荀谌的目光,则是死死地盯住了林朝,目光中罕见的带着愤怒。 “林子初,我知你非无信之人,既然接了妾身的银簪,那就是同意了。” 荀采看着林朝,语气中带着认真和坚定。 “妾身在颍川等你,期限是今年年底,若你年底还不来,那就证明妾身所托非人,也无言苟活于世。” 说到这里是,荀采脸上地笑容变得灿烂起来。 二月春风中,荀采满头青丝随风飞舞着, 这一笑,灿若桃花。 “年底再会了,林郎!” 7017k 第一百一十一章 林子初,你这邪淫小人! “林子初,你对某从妹做了什么!” 荀谌再也不复往日的从容姿态,一把揪起林朝的脖领子,恶狠狠地吼道。 荀采跟着中年男子离开之后,林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手中的银簪。 她…… 刚才那最后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倒不是林朝听不懂荀采话中的意思,他想不通的是荀采的态度。 两人只是共度了一日一夜而已,而且自己也没有丝毫不轨之行,怎么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是两人已经私定终生了一样。 林朝还在怔怔出神,耳边却听到了荀谌的怒吼。 脖领子也被揪住,林朝赶紧摆手大声解释道:“友若勿怒,你现在有伤在身,当心气大伤身啊!” “林子初,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之事,你若不给某一个解释,某定不与你干休!” 荀谌脸上怒气不减,冲着林朝怒声道。 “冤枉啊友若,你是知道某的,某虽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奸邪小人。某真的什么都没做!真的没有!” 林朝赶紧辩解道,可不敢承担这个欺辱弱女子的恶名。 见林朝无辜的神情不似作伪,荀谌这才冷静了一些,将林朝松开。 这林子虽厚颜无耻,行事虽不择手段,但为人品性尚可,绝不至于趁人之危,欺辱自己从妹。 荀谌心中想着,嘴上开口问道:“林子初,你既没有行下流之事,为何某从妹会与你私定终身?” 你问我,我问谁去? 林朝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面对荀谌不善的目光,只得讪讪笑道:“这个,友若啊,某要说某自己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信呢?” “你认为呢?”荀谌反问道。 “呵呵……” 林朝无奈了,只得将自己与荀采这一天一夜的经历,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林朝自己都有些愤愤不平:“友若,某为了救你从妹,不避生死,最后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你这般态度对某,怕是不大合适吧,莫不是想恩将仇报不成?” 林朝越说越激动,最后两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对啊,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刚才心虚什么! 听完之后,荀谌沉默了良久,最后才摇摇头,长叹一声。 “子初兄,方才是某误会子初兄了,还请子初兄息怒。” 荀谌拱手一礼,极为真诚道。 听完整个过程后,荀谌认为林朝并没有做错。 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大概也会如此行事。 见荀谌道歉,林朝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不解地问道:“友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发生的一切,林朝到现在还有些懵逼。 自己救下的女子,怎么就成为了荀谌的从妹,还有那荀采的舅父是从何而来? 见林朝不解,荀谌便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荀采正是当今名士荀爽之女,而荀谌的父亲荀绲,与荀爽乃是亲兄弟。 他们兄弟有八人,并称荀氏八龙,可谓是当今清议界的一流偶像团体。 年后,荀采随母亲回娘家探亲,这一住就是将近两个月。时间久了,荀采有些想家,其舅父便安排了些家仆送她回家。 谁曾想返程路上,居然遭遇了盗匪。幸有家仆拼死相护,荀采的马车才能逃出重围,于是就有了昨日林朝看到的那一幕。 还有一个家仆侥幸逃出生天,便回去将事情禀报了荀采的舅父。听闻外甥女遭遇不测,荀采的舅父当时就急了,急忙带人赶了过来,正巧遇到了荀谌。 听完后,林朝微微点了点头。 这经历也不算曲折,但却很离奇,若不是碰到了自己,荀采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友若,说起来令妹也是的,为何留了此物与某,临走前还说了那一番话,这不是让旁人心生误会吗?” “子初以为,你手中银簪是何物?” 林朝笑道:“不就是一件银发饰吗,有何稀奇。” 银首饰在普通百姓家里确实稀罕,但对于颍川荀氏来说,应该算不上珍贵。 荀谌却极为慎重地摇了摇头道:“银首饰固然不算稀奇,但此物乃是当年某大母仙逝之前,传给从妹女荀的念想之物,意义非同小可,不是寻常物件可以比拟的。” 这个时代,大父大母就是对爷爷奶奶的尊称。 而从妹,就是堂妹的意思。 一听说是荀谌的祖母临死前传给荀采的,林朝马上就感受到了这支银簪的分量,手上都感觉沉甸甸的。 “此物太过贵重,某不敢受,还请友若带回去还给令妹。” 林朝说着,将手中银簪双手奉上。 荀谌却没有接,而是开口说道:“子初,此物乃是女荀最钟爱之物,她如今赠与你,便等于把自己也托付给了你,某又如何收回?” “这……” “怎么,子初你以为,方才女荀那番话是在与你说笑?” 说到这里,荀谌的面色又变得不好看了。 “额,不敢不敢。” 林朝连忙摆手道。 “唉,某这从妹聪慧博学,又善音律技艺,若非女儿身,必能成就一番功业。”荀谌叹息道,“但就是性情太过刚烈,为人太过守理。” 林朝听到这里,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簪,又想起荀采宁死也不愿受辱,不由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子初,你方才说过,昨夜你二人曾坦诚相对。虽然是形势所迫,但终究对她名节有损……” “友若你可莫有乱说,某与令妹何曾坦诚相对了!某明明用衣物隔开,令妹换衣服的时候,某也是背着身子,可什么都没看到啊!” 荀谌还没说完的时候,林朝急忙打断道,生怕这盆脏水泼在自己头上。 “就算如你所说,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旁人会作何感想?子初难道不知人言可畏?” 荀谌冷声道。 好吧,林朝不得不承认荀谌是对的。 这种事情本就是越描越黑,根本无法解释的。 荀谌叹道:“以女荀的性格,没有当场拒绝,就代表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将自己终生托付于你了。” 怪不得过了昨夜之后,荀采那丫头对自己言听计从,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她从来也不反驳。 又联想到荀采离开之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其中对林朝的称呼,以及自称,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林朝有些迟疑地向荀谌问道:“友若,若是如此,某年底真的要去你荀氏提亲?” “怎么,莫非我荀氏嫡女配不上你林子初!” 荀谌面色又不好看了,冷哼一声道。 “不是不是,某绝没有这个意思……” 林朝连忙摆手解释道。 都说小舅子和姐夫是仇人,林朝这下算是彻底感受了一番。 无论林朝怎么说,怎么做,在荀谌眼里都是错的。 就因为林朝救了他从妹…… “某不管,年底之前,你林子初必须得托人去颍川向某叔父提亲。” 荀谌看着林朝,认真道:“提亲之人,也必须得是当朝高官或是当世大儒,名望地位不能比某叔父低太多,不然我荀氏颜面何存!” “女荀性情刚烈,若是过了年底,她定然以为你林子初不愿娶她,万一想不开……某定不与你干休。” 林朝很郁闷,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就只是单纯的救人,怎么就莫名其妙被逼着去当荀家的女婿…… “友若,某能不能不去……” 他话还没说,荀谌就勃然大怒,劈手夺过旁边士兵的武器,指着林朝。 “林子初,你坏吾妹清白,还不愿负责,真乃邪淫小人!某今日便要与你一决生死!” “友若莫激动,须知气大伤身啊!某去,某一定去还不行吗!” 7017k 第一百一十二章 荀令衣香 林朝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安抚住了化身暴躁老哥的荀谌。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在像之前那般愉快了。 托荀采的福,荀谌已经把林朝当成了自己的妹夫,言谈举止中,自然而然开始拿捏了起来。 要知道,这家伙以前对林朝,那叫一个客气,一口一个子初兄。 又行了五六日后,林朝一行终于到了雒阳。 林朝望着眼前巍峨的城楼,以及城门内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呈现出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 来往叫卖声,在林朝耳中听着颇为亲切。 不愧是帝国都城,繁华程度远非中山可比。 看着看着,林朝的目光中满是渴望。 这座城中,不仅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更有自己想要的人。 “子初,你在城中可有地方居住?” 即将入城的时候,荀谌开口问道。 林朝第一次来雒阳,什么人都不认识,本想着先买一处宅邸住下再说,闻言便答道:“暂时还未有地方落脚。” “那你便随某一起去拜访兄长,先在他家借助一段时间。” 荀谌开口道,显然是没把林朝当外人了。 “这……” 林朝明白,荀谌口中的兄长,应该就是荀彧了。 对于传说中荀令衣香的荀彧,林朝还是很希望能见上一面的。 嗯,到时候顺便问问他用的是什么香料。 只是自己一进城就住进了荀彧家里,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 “友若,这合适吗?” “子初有何疑虑,尽可直言。” 见林朝犹豫,荀谌不禁皱眉问道。 “倒是也没什么疑虑。” 林朝想了一下,在刘备入雒之前,自己此行都可以称得上是个人行为,倒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且与荀彧相处久一点也有好处,说不准到时候,能将他拉入刘备的阵营中。 “若无疑虑,那便进城吧。” 荀谌见林朝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道。 此时的荀彧,去年年末才刚举孝廉,然后就在雒阳任守宫令。 守宫令隶属九卿之一的少府,秩六百石,掌管御用文具,尚书台财物、封泥等琐碎事务。虽然只是低级官员,但荀彧才刚刚出仕,就能在京为官,已经很不容易了。 雒阳城中,皇宫分为南宫和北宫,在皇宫的附近,分别是三公府邸,太仓,武库之类的机构,再往外是根据皇宫修建的城墙。 而城墙的外面,才是达官贵族的府邸,如星落满布一般坐落在皇宫的周围。而寻常百姓,则是居住在洛阳城的最外围,大部分集中在城北,有些甚至居住在城外。 荀彧现在也算不上达官显贵,所以府邸距离皇宫有一段距离,算是比较靠**民居住的地方了。 入城之后,又行了有一个时辰左右,一行人来到一处居所。 这处住宅并不大,占地不过半亩,但内有一小片竹林,竹子早已冒出院墙,看上去颇为雅致。 随行一百多人,自然不适合全部进城,林朝只带了典韦等十人,其他的士卒,林朝命他们在城外就地扎营留在了那里。 荀谌走到大门前,敲了敲门,不一会一个仆人打开了门,见是荀谌,连忙行了个礼。 “小人见过郎君!” 这名仆人显然是荀彧从颍川带来的,看上去与荀谌极为熟络。 荀谌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某兄长可在府中?” “郎君正在府中读书,容小人前去通传。” 荀谌有点了点头道:“你且去通传,某自去厅堂中等候兄长。” “唯!” 家仆答应了一声,急忙转身通知荀彧去了。 “子初,请吧。” 荀谌转过身来,对林朝笑道,两人走进了荀彧府中。 很显然,对于荀彧在京城的住所,荀谌也是第一次来,一路上也颇感新鲜,时不时对府中事物出言点评一番。 二人才刚进堂屋,就听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三弟。” 紧随着,便见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面目俊秀,星目剑眉,个头并不高,和林朝相仿,但身上带着一种宛若浑然天成的温和气质,使人倍感舒适。 随着他的到来,林朝问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却非常好闻。 此时,男子目光看着荀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兄长。” 荀谌冲来人拱手一礼,态度前所未有的亲切。 此人应该就是荀彧了,林朝心中想道。 温润如玉,果然有古君子之风。 兄弟二人见礼完毕后,荀彧的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 见此,荀谌介绍道:“兄长,此乃中山林子初,如今在中山都尉玄德公手下任监军。” “在下林子初,见过荀宫令。” 荀彧任守宫令,林朝这一声荀宫令,也算是比较客气的称呼了。 听荀谌说起刘备二字的时候,荀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拱手还礼道:“林监军客气了,某入京之后,也曾闻玄德公在中山讨贼平乱,为大汉忠良,某甚是钦佩。” “荀宫令竟也知玄德公!” 林朝有些惊讶地问道。 其实自从刘焉入京后,刘备斩杀张纯,收复中山的事迹就传开了,一时成为雒阳的热门话题,所以荀彧知道也属于正常。 只不过,林朝见荀彧知道刘备的事迹,林朝的心思就活络开了。 或许……招揽荀彧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毫不客气的说,荀彧是与刘备相性最高的谋士了。 两人都是忠心汉室,立志匡扶天下之人。 历史上荀彧最终归顺了曹操,是因为当时的刘备还在四处奔波,寄人篱下。如此籍籍无名,恐怕荀彧都不知道世上有这号人,更别提归顺了。 不过现在却不一样,曹操因得罪权贵,还在老家隐居呢,刘备却已经手握一郡之地,立下了赫赫战功。 只要自己稍微动一些小手段,未必不能将荀彧谋算进刘备的阵营。 “刘玄德一战诛除逆贼张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某又如何不知。”荀彧开口笑道,“先生既为玄德公麾下监军,若有闲暇之时,可否为某讲述个中详情?” 如荀彧一般的谦谦君子,也对刘备平定中山的事情颇感兴趣,便想着向林朝询问平叛的经过。 “荀宫令相询,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朝赶紧拱手道,这可是一个接近荀彧的好机会。 荀谌见状,生怕自己兄长着了林朝的道,连忙开口说道:“子初先在此稍等片刻,某有些要紧事向要与兄长详谈。” 说罢,也不等林朝说话,便拽着荀彧走了出去。 哼,这林子初一副道貌岸然之相,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某可不能坐视兄长被他骗了。 这下子轮到荀彧疑惑了,自己与这林子初相谈正欢,友若怎么这般孟浪,留客人在府中独坐,这又岂是待客之道。 “友若,你这是干什么……别拽……” 荀彧疑惑地问道,但荀谌却不解释,一路拉着荀彧走到了院中,又看了看,见林朝没有跟来,这才放心下来。 “友若,你这是何意?” 荀彧满脸责怪道。 “兄长以为,那林子初是何等样人?” “这个……”荀彧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答道,“某观林监军言谈举止,皆恭谦有礼,想来也是高才雅士。” 闻听此言,荀谌满脸痛惜地感叹道:“只恨那林子初太过善于伪装,连兄长你都被他骗了……” “友若此言何意?” 荀彧更疑惑了,不解地问道。 接下来,荀谌便把林朝的光荣事迹详细地讲述了一遍,从收复中山开始,一直讲到入京为止。 一连串的骚操作,听得荀彧是目瞪口呆。尤其是最后救荀采的那段,更是让荀彧无比诧异。 “这么说来,年底的时候,这林子初便要成为我们的妹夫了?” 7017k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村东头古树下有俩老头 “兄长,这不是重点吧。” 荀谌有些无奈。 我是让你防备这林子初,免得被他算计了,这才是重点! “友若,据你所言,这林子初是有大才之人。有才之人,行迹多与常人不相同,何必大惊小怪。” 荀谌却坦然一笑,摇摇头道。 兄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被林子初算计了可别来找我哭诉。 等两人再回来的时候,荀彧对林朝的态度明显亲近了许多,连称呼都改了。 “子初,刚才是友若失礼了,还望你勿要见怪。你远道而来,不如且在某府中暂住些时日可好?” 好,当然好啊! “那便叨扰荀宫令了。”林朝拱手应道。 “子初不必如此客气,你我以后表字相称即可。” 荀彧笑道,说完便吩咐下去,设宴款待林朝和荀谌。 不管怎么说,林朝才刚到雒阳,住的地方算是解决了,并且趁机结交了荀彧,可谓是一举两得,心中自然十分开心。 在荀彧家安顿下来之后,林朝过了几日便去拜访了一番刘焉。 当然,是以刘备的名义。 虽然现在刘焉不再是冀州刺史,但刘备若来了京城,肯定也要感谢刘焉的提携之恩,至少明面上得做足这个礼数,才能不使人诟病。 对于林朝的到来,刘焉表现的非常客气,至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也知道林朝是刘备的心腹,所以席间也明里暗里向林朝表示亲近之意。 此时的刘焉,大概已经从董扶得到了谶言,就是那个吹牛说益州有天子之气的老家伙。 历史上刘焉颇有远见,知道中原不久就会战乱,本打算上表任交州牧,躲避战乱。但听董扶说益州有天子之气后,当时就信了,于是上表要任益州牧。 不过有一点董扶确实说对了,益州的确有天子之气,但不是应在他刘焉身上,而是应在刘备身上。 眼下刘焉已经开始谋划,只等时机合适,便上表废刺史而改立州牧,遁去益州图谋大事。而刘备在他眼中又是一个善于兵事的人才,若能拉拢过来,随他一同去益州,自然大有助益,这才对林朝表示亲近。 他的这番想法,林朝又岂能不知,自然不愿意与这个将来的反贼走得太近。但在林朝的算计中,刘焉是个完美的工具人,眼下还不能得罪,只能与其虚与委蛇。 一顿酒席吃下来,双方相处得也算融洽。 从刘焉府上出来,林朝步行而归,正好体验一番雒阳城中的繁华。 一路走来,才堪堪过了西市,距离荀彧家还有一二里的地方,就见到一颗大槐树下,两个老者正在手谈。 “这俩老头又在下棋……” 这个时代娱乐匮乏,林朝这几日闲来无事时,也不愿整日待在家里,便出去到处闲逛,无意中结识了这两位每天都在树下下棋的老者。 刚开始时林朝还没在意,但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这两位老者出口成章,动辄引经据典,就连悔棋都要扯一番先贤事迹,来给自己打掩护。 如此清晰脱俗的装逼方式,让林朝颇为惊奇。且两人棋路也颇为高明,恐怕不是寻常百姓。 但两人又穿着简朴,谈笑自若,完全把旁边的林朝当成空气。 林朝心中好奇,再加上这个时代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于是便每日前来观看,有时候还带着一壶酒。 当然,林朝不是看他们下棋有意思,而是觉得两个老头斗嘴有意思。 于是乎,大槐树下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场景——两个老头边下棋,边斗嘴,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人看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饮上一杯,喝得也不亦乐乎。 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爆米花,而且西瓜也还未到成熟的时节,不然这个吃瓜群众林朝当定了。 此刻见两人又在下棋,林朝当即跑到旁边距离最近的酒肆,买了一坛好酒,走到大槐树下坐着,开始观看两人下棋。 这几日林朝几乎每天都来,两个老者也不在意,依旧继续手谈。 这两人一个看上去六十岁上下,发须皆白。另一个五十来岁,却身材高大,长相魁梧,嗓门跟张飞有一拼。 又下了片刻后,身材高大的老者已经势若危局,章法便乱了起来,不经意间下错了一子,就想收回去,却被发须皆白的老者抓住了手。 “师弟,悔棋这个习惯可要不得。” 老者抚了抚雪白的胡子,开口笑道,脸上满是自得之色。 “哼,师兄何必如此得意,某方才只是下错了,难道不能收回!”魁梧老者却不甘道,“圣人尚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某只是无心之失。” 来了来了,要开喷了。 眼看即将到自己最喜闻乐见的撕逼环节,林朝顿时有了精神,当下忍不住打开酒坛,倒了一碗酒边看边喝。 “手谈之道,岂可与做人混为一谈,落子无悔,才是君子所为!” 白发老者却不认同魁梧老者的说法,出言反驳道。 “方才棋子还没有完全落到棋盘上,所以某算不得悔棋。” 魁梧老者争辩道。 “强词夺理,亦非君子所为。师弟这些年忙于案牍之间,学问却是落了下成。”白发老者笑道,“况且,你我相交近三十载,手谈过千局,你又赢过几次?” 见白发老者越说越得意,魁梧老者一气之下,将棋子扔到一旁。 “此小道耳,某不屑钻营。” 白发老者也不恼怒,笑着收拾棋盘,招呼道:“师弟,你我再来一局?” “不来了。” 魁梧老者果断拒绝道,然后扭头看向了林朝。 “小郎君,某观你坛中之酒乃是上品,可否分给某一些?” “额……老丈请!” 林朝又拿出了两个大碗,给这二人一人倒了一碗酒。 魁梧老者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又开口问道:“小郎君近来日日旁观我师兄弟二人手谈,却是为何?” “某观二位老丈棋艺高超,心中仰慕,所以才每日旁观。” 林朝违心地恭维道。 毕竟,总不能说自己喜欢看二人撕逼吧。 “小郎君可不诚实啊!”白发老者也喝了一口,放下手中酒碗笑道,“某之棋艺,确实称得上当世一流。但某师弟的棋艺嘛……却是不入流。” 闻言,魁梧老者马上瞪了他一眼。 “师兄确实棋艺高超,但何故贬低某!” “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某实话实说而已。” “岂可如此……” 魁梧老者一时无言以对,不由得为之气结。 两人又聊了一会,从日常琐碎,聊到子经史籍,又扯到当今天下的状况,最后都摇头一叹。 沉默了一会,魁梧老者开口道:“师兄,眼下正值乱局,朝廷征辟你为博士,不如留在京城,与某守望相助。” 闻言,白发老者笑着摇头道:“子干莫要多言,某这一生无心功名,只求学问而已。况且某已年过六旬,来日不多矣,一心只想归居乡里,颐养天年。此次若不是听闻那荀慈明也会来京,某根本不会踏足京城半步。” 白发老者这句话说得寻常,但听在林朝耳中,无异于以及惊雷。 子干? 卢植,卢子干? 林朝开始打量起魁梧老者来,发现越看越像,心中震惊不已。 果然是京城圈子小,自己随便看两个老头下棋,都能碰到卢植。 那这个被卢植称之为师兄的人是谁? 但二人只顾着交谈,却没有注意到林朝的震惊。 只听卢植叹息道:“归居乡里,不问世事,师兄此举高明啊。京城暗流汹涌,留下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不错,某正是有此考虑。”白发老者道,“只是可惜某弟子众多,却无得某真传者。待某死后,这一身算学之术,怕是要遗失了。师弟可识得贤才,能传某这一生所学?” 这个时代,学问传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几乎不亚于香火传承。 所以一听这话,卢植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师兄,某知道有一人,天资聪慧,博学而善治军,行事又如天马行空一般,或许是师兄渴望的贤才。” “哦,是何人?” 白发老者闻言,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卢植答道:“此人是中山郡人士,姓林,名子初。” “噗!” 旁边林朝听到这句话后,刚喝进去的酒马上喷了出来。 两位大佬,你们说得这个林子初,应该和我林朝没什么关系吧…… 7017k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林朝这个无礼的举动,顿时引起了两位老者的注意。 不过二人喝着林朝带来的酒,也都没有见怪。甚至白发老者被林朝喷出的酒溅到了袖子上一些,反而笑吟吟地问道:“小郎君怎么了,莫不是呛着了?” 林朝赶紧用袖子抹了抹嘴巴,开口答道:“多谢老丈关心,小子方才确实是喝呛了。” “年轻人行事莫要太过急躁,须知行百里者半九十,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做人如此,喝酒,也需如此。”白发老者笑着点拨道,同时还不禁抚了抚胡须。 “多年不见,师兄还是如此这般好为人师。”卢植也在一旁笑道。 “习惯了,习惯了。”白发老者摇头失笑道,“某在故里讲学多年,确实有些好为人师了,师弟提醒的对。” “哪里哪里,老丈一番金玉良言,使小子获益匪浅。” 这老头可是卢植的师兄,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为世作则的博学大儒,所以林朝把姿态放得很低。 白发老头见林朝如此谦恭,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师弟,你方才说的那中山林子初,此人到底有何过人之人?”白发老头开口问道。 卢植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某也没见过这林子初。” “师弟,你这……” 白发老头差点被气笑了,心道子干师弟也太不靠谱了吧。 “师兄莫急,某虽未见过这林子初,却对其生平了如指掌。”卢植自信地笑道。 “这是为何?” 白发老者有些纳闷道。 “师兄可曾知道,去年中山太守张纯反叛之事?” “此事某略有耳闻,但张贼在去年年底,不是被中山都尉刘玄德给诛杀了吗,这跟林子初又有何关系?” 卢植越说,白发老头反而越疑惑了。 “当然有关系。”说到这里,卢植马上来了兴致,“那刘玄德半年之内,便为朝廷收复了整个中山郡,诛杀了张贼。从区区一小县县尉,一跃成为如今的中山都尉!” “刘玄德此人,也算是难得的将才了。” 白发老者点点头道,又看见卢植脸上越来越浓的笑容,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了。 我们不是在说林子初吗,师弟你怎么句句不离刘玄德? 而且,你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又是怎么一回事? 卢植抚须笑道:“何止是难得的将才,依某看,这刘玄德说是大汉未来的中流砥柱也不为过。” “师弟说的是,如此人才,将来必为大汉柱石。”白发老者说道,“但是,这与林子初有什么关系?” “莫急莫急,师兄可知,刘玄德师承何人?” 卢植依旧不急不缓,慢吞吞地说道。 在这个时代,一般人介绍自己,都是先说籍贯,再说家世,最后便是师承。所以,师承是一个很重要的成分,说是仅次于出身也不为过。 “某如何知道这刘玄德的师承,莫非师弟知道!” 见卢植半天都不肯说到关键的地方,白发老者有些生气,满脸嘲讽之色道。 “不错,说来也巧,某确实知道。” 卢植眼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便满脸严肃地开口道:“昔年某在故里讲学时,曾有一贫困少年郎前来求学。某怜其有向学之心,便倾囊相授,不曾有半分藏私……” 听卢植说到这里,整个人都越来越兴奋,白发老者顿觉一丝不妙。 果然,卢植又叹息道:“可惜,那少年郎虽有向学之心,但其资质平平,到现在也只是做到一郡都尉而已。师兄难道不想知道此人是谁吗?” “不想。” 白发老者赶紧摇头道。 “某本来不愿说,但师兄既然问了,那某也不敢相瞒。那昔日受某教导的少年郎,便是如今的中山都尉,刘备,刘玄德!” 卢植说到这里,还不停地摆手,表示这都不算什么。 但脸上欣喜的神情,却把他出卖个一干二净。 白发老者闻言,差点就绷不住了……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卢子干,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好歹多少要点脸吧! “某明日便启程归乡,这京城是待不得了,妖孽频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白发老者说罢,起身就走。 “师兄莫急,你不想知道林子初了吗?” “不想了,你卢子干如此厚颜无耻,举荐的想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听也罢。” “师兄莫急,莫急……” 见白发老者真的要走,卢植连忙起身劝道。 一番好说歹说,总是把白发老者留了下来。 “师兄,刘玄德之所以能这么快收复中山郡,诛杀张贼,其实都是依仗那林子初为其出谋划策。” “竟有此事?” “年前,玄德曾来信一封,在信中与某言明,这林子初乃世之奇才,可遇而不可求。”卢植开口道,“师兄若是不信,某可将书信取来一观。” “这倒不必,子干之言,某信得过。只是此地距中山千里之遥,就算有心,但恐亦是无缘得见。”白发老者叹息道,“就算他不愿拜某为师,此等贤才也值得某去见上一见。” 当下时局动荡,出了京畿之地,四下都是盗匪,而白发老者又已年过六旬,从雒阳到中山的路程,对这位老人家的确是个不小的挑战。 卢植笑道:“师兄不必担心,玄德还在信中言明,那林子初年后便会启程前来雒阳,接受朝廷封赏。算算时日,这几日差不多已经到了。来到雒阳后,他必来拜访于某,届时某为师兄引见便是。” “如此,便多谢师弟了。” 白发老者冲卢植拱手一礼,开口笑道。 “师兄不必如此,文教传承之大事,乃我辈本分。” 卢植摆了摆手,向白发老者举杯道。 “子干此言,深得我心。不错,越是时局动荡,我等越是要彰显文教之盛,不使礼乐崩坏。”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旁边一直看戏的林朝为了在卢植面前刷印象分,赶紧给二人将酒倒满。 两个聊完了正事,这才注意到了林朝。 “小郎君倒是一表人才,不知可是京城人士?”白发老者笑吟吟道。 听到有人问自己出身,林朝下意识便答道:“在下林朝,字子初,乃是中山人士。” “子初,倒是个好字……” 旁边卢植喝着林朝的酒,自然得给几分面子,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可话说到一般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林朝,林子初? 噗! 卢植一口酒马上喷了出来,目光怪异地看着林朝。 7017k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条大鱼郑康成 林朝一口酒几乎都喷在地上,但卢植这口酒几乎全喷在林朝身上,这一顿劈头盖脸,给林朝知道了什么叫口气比脚气还大。 “小郎君,实在是对不住,某方才也是呛着了,小郎君勿怪。” 喝着人家的酒,还喷人家一脸,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卢植赶紧道歉道。 林朝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手巾,慢慢将脸上的酒水擦去。 白发老者看见林朝的窘态,却开怀大笑道:“小郎君若不愿告知姓名,大可直言,却不该拿林子初这三个字打趣,落得此下场,倒也怨不得别人。”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师兄弟两人刚才还在谈论中山的林子初,可你却说你叫林子初,也不能怪卢植一时失态,这才喷你一脸。 林朝却感觉很冤,因为自己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林子初啊! 这年头,说实话反而没人肯信。 想了想,为了避免误会,林朝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正是刘备托林朝带给卢植的。 离开中山的时候,刘备让林朝替他去拜访卢植。本来林朝就打算这两天前去的,谁知道今天却碰巧遇上了。 “敢问老丈可是卢公,卢子干当面?” 林朝执弟子之礼,向卢植问道。 “小郎君竟也知某姓名!”卢植有些惊讶,随即看向了林朝手中的书信,“这是何物?” “卢公一看便知。” 林朝笑笑,也不多做解释。 卢植带着疑惑的心情接过林朝递上的书信,看到上面的署名时,便先愣了一愣。 等看完信中内容后,卢植震惊地看着林朝:“小郎君原来真的是林子初!” “临行前,玄德公曾叮嘱晚辈到雒阳后,定要替他去拜访卢公。但小子前几日才刚刚入雒,还未来得及拜访卢公,请卢公勿怪。” “不怪,不怪,子初刚到雒阳,定然诸事繁忙,也是情理之中。” 得知林朝的身份后,卢植看他目光便亲切了许多。 “师兄,这便是某方才说过的贤才林子初。” 卢植指着林朝,对白发老者介绍道。 然后又开口对林朝说道:“子初,此乃某师兄,当世大儒郑康成。” 郑康成? 听到这三个字后,林朝对白发老者的身份瞬间恍然大悟! 郑玄,字康成,为当世大儒,又是经学大家,同时还是算学家。 好家伙,这可是一条大鱼。 郑玄无心仕途,虽然没有当过什么大官,但潜心治学数十年,弟子数千人,可以称得上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而且他还有一个古往今来的文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记录,那就是在纸张没有普及的时代,愣生生用竹简写出了数百万字。 当世在学问上能与郑玄其比肩者,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就算是蔡邕,荀爽,陈纪这等饱学之士,比之郑玄在经学上的成就,也差了不止一筹。 自秦朝焚书坑儒之后,汉代经学分为两派。 一派为今文经学,他们信奉的经典,是先秦时期口耳相传留下来的经文,认为要因地制宜地去理解圣人之言,从中得到对当世有用的体悟,并学以致用,其中代表人物就是创立天人感应的董仲舒。 这一派也一直是官方思想的意识形态,曾一度将另一派摁在地上摩擦。 而另一派,则是古文经学,更信奉那些在焚书坑儒中幸免于难的典籍。最看不惯的,便是今文经学随意注释圣人之言,假托圣人之言,行自己私欲之事。 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西汉末年的刘歆。 这两派经过几百年的漫长撕逼,最终就是了结在了郑玄手中。 因为他两派兼修,且两派皆是当世第一人。 什么叫真正的大儒,从这件事上就能体现出来。 除此之外,郑玄还是当世算学第一人,也是继刘歆之后,这一百多年间最厉害的算学家。 毫不客气的说,郑玄随便一项成就拉出来,都能吊打当世最顶尖的文人,同时也足够名留青史。 在学问这方面,郑玄可谓是走到了尽头! “原来是郑公!失敬,失敬!” 面对真正的天下文宗,林朝赶紧拱手行礼,同时心中也在计算着,能不能把郑老头也弄到刘备那边去。 哪怕当个吉祥物,都能招来一大批人才! 不同于卢植的亲切,郑玄在得知了林朝就是林子初之后,脸色便严肃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林朝。 他刚才对卢植所说,想传授自己一身所学,其实指的不是经学,而是算学。 毕竟经学太过晦涩难懂,不是有个好老师愿意教,你就能学会的。即便是天资聪颖之辈,也需数十年的刻苦才能有所成就,而且这个成就的大小还不好说。 而郑玄已年过六旬,哪能等这么久。 但算学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有天赋,其实是可以速成的。 毕竟算学这种东西,其实学的是一种方法,继而用这种方法去测量世间万物,得到准确的数值。 “子初,请。” 郑玄盯着林朝看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 “子初,你之前师承何人?于算学一道,可有研读?” 面对当世大儒的询问,林朝可不能含糊,想了想,便拱手道:“郑公,某林氏乃中山豪强,家中也有些许藏书,某自幼从先父研习经文。先父去后,某便自学数载。至于算学,晚辈未有学过。” 闻言,郑玄点了点头。 林朝的经历看上去平平无奇,在这个时代,没有名师教导,便只能随家中长辈研习家学,这是读书人普遍的状况。 “师兄,子初可否入你门墙?” 卢植开口问道,他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林朝是自己徒弟刘备的左膀右臂,如果能拜入郑玄门下,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而林朝的想法则有些复杂。 入郑玄门下好处自不必说,毕竟作为郑玄的关门弟子,衣钵传人,林朝在士族儒门中,可以说是畅行无阻。 但林朝只想白嫖郑玄的名气,却不想真的跟郑玄闭门治学。 眼下即将天下大乱,林朝哪有心思去学这些高雅学问。换句话说,等他真正学成出世,到时恐怕都三家归晋了。 想白嫖好处,又不想埋头苦学,所以林朝得想个万全之策。 7017k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学数学题 面对卢植的询问,郑玄不置可否,而是挥了挥手。不远处,马上走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 此人身材高大,面目严肃,腰间还挂着一柄佩剑。 “老师有何吩咐?” 青年男子走到郑玄面前,拱手恭敬道。 “季珪,取纸笔来。” 郑玄吩咐道。 “唯!” 青年男子答应了一声,然后在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掏出一沓纸张,一方砚台和一杆毛笔,当即开始研墨。 不一会,墨研好了,郑玄接过青年男子递上的毛笔,在纸上奋笔疾书。 林朝用目光的余角瞥了一眼,发现郑玄的字虽然谈不上漂亮,但写得极为工整方正,正如他的品性为人一般。 “子初,你且带回去,三日之内,若能解此题,可来某师弟府上。” 林朝接过墨迹还未干的纸张,心里明白,这应该是郑玄对自己的考验了。 “郑公,卢公,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林朝拱手而拜,转身离去。 …… 回到荀彧府中,林朝却正好看见荀彧兄弟二人正在院中相谈,但兄弟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子初回来了。” 见林朝走进来,荀彧开口招呼道。 “文若,友若。”林朝打了声招呼,但看到两人脸色后,有些好奇问道,“发生了何事?” 见林朝发问,荀彧轻叹道:“这几日京城收到探报,休屠部率领各部胡人共同反叛,攻入西河,杀了太守。又有黄巾余孽趁着西河陷落,在白波谷煽动百姓,寇太原,河东。” 其实休屠部是正月反叛,而白波黄巾是二月起事,只是由于地势的原因,京城收到的探报是一前一后,中间只隔了一日。 历史上从中平五年到董卓入京,几乎每年都要发生十多起叛乱,起义,好几十次天灾人祸,林朝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但荀彧兄弟可不一样,他们对此可是大受震撼。 西河郡就不说了,但河东郡是什么地方,那里到京城雒阳不过三四百里而已。也就是说,这场叛乱,几乎就发生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帝国最繁华的地方旁边。 如果说距离京城如此之近的河东郡,都能被黄巾贼入寇,那更远的地方自不必说是一番什么景象。 荀谌甚至想起林朝在清水河边的那番话,现在细细想想,林朝所言未必全是危言耸听。照着这个事态发展下去,大汉在三五年内分崩离析也不是没有可能。 兄弟二人自然是忧心忡忡,但林朝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让他们为之动容。 “文若不必担忧,这或许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林朝冷笑道。 “子初此言何意?” 荀谌起身,面色凝重地开口问道。 “友若以为,这天下就只有休屠部与白波黄巾贼有反叛之心?”林朝反问道,“恰恰相反,这天下怀有异心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迫于朝廷威势太重,不敢动弹罢了。” 面对疑惑的荀氏兄弟,林朝开口解释道:“而去年张纯张举作乱,马腾韩遂寇边,朝廷却都无力征讨,这等于释放了一个信号,一个朝廷已经无比虚弱的信号。” “于是乎,这些原先隐忍不发的人,全都有样学样,敢明目张胆的反对朝廷。依某愚见,若朝廷不能以雷霆之势镇压这两起叛乱,以后还会有更多。” 林朝也不算说谎,事实上,休屠部见朝廷没有派兵镇压的意思,便愈发大胆地烧杀抢掠,直至横穿整个凉州,与早已归顺的南匈奴所部达成一致,为害甚大。 而白波黄巾短时间内也没有被剿灭,这导致在今年的四月份,在距离京师不远处的汝南郡,也有反贼打着黄巾的旗号,攻入县城抢夺财物。 听完林朝的话后,荀彧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赞同道:“子初所言甚是,只是现在的朝堂上……” 说到这里,荀彧不禁摇头一叹。 “二位且坐,某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待荀彧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林朝早已转身离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休屠部也好,白波黄巾也好,跟我林子初又有什么关系? 还是那句话,若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凭什么跟着这些野心家去作乱? 究其原因,还是要着落在四个字上,基层治理。 若没有基层治理,就算朝廷派兵镇压,明年还会再反,就算明年不反,后年必然会反! 人在快要饿死的时候,你跟他谈什么都没用,反而给他一口吃的,他就能把命卖给你。你若不给他吃的,他甚至可能会想着吃了你。 这,才是现实。 眼下的荀氏兄弟,受限于种种原因,可能还看不清这个现实。 不过这也提醒了林朝,自己的动作要快一些了。 回屋之后,林朝并没有急着观看郑玄给自己出的考题,反而是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册子,翻开之后,里面尽是一些人名。 这上面,都是林朝此番进京想得到的人才。 想了想,在小册子的最后,又加上了郑玄二字。 以郑玄的年纪虽然大了,但他一人却能引来无数的人才,就像一块强磁一般,万万不能放过。 而且林朝以后还想着立书院,开民智,而郑玄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又思虑了一会,林朝将典韦叫了过来。 “君明,一切可准备妥当了?” 这几日林朝看似无所事事,只去拜访了刘焉,其实暗中却做了不少事。只是受限于身份,有些事情自己不好亲自下场。 “先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那左丰接受了属下送的厚礼,约明日相会。” 典韦抱拳道。 “好,你去准备准备,明日之事,事关重大,万不能出丝毫纰漏。” 林朝面色严肃地说道。 “唯!” 典韦走后,林朝这才把郑玄给的纸张打开铺在桌案上。 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林朝愣了一下,然后不禁哑然失笑。 因为纸上只有一句话,或者说一道数学题。 今有田广一步半。求田一亩,问从几何? 田分广和从两个方面,其实也就是长宽的意思。 这道题是翻译一下,就是有一块田宽一步半,面积一亩,请问它的长有多少步。 典型的小学数学题目。 7017k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文远,请留步 其实林朝不知道的是,这道题其实《九章算术》里面的基础题。 但无论什么样的题目,在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林朝眼里,都是小儿科。 郑玄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算学上跟林朝相提并论。 毫不客气的说,随便从后世拉过来一个高中生,都能吊打这个时代的算学水平。 林朝的数学学得也不是太好,但给郑玄当老师是完全没问题的。 郑玄的水平再高,也不可能高过一个开挂的。 要不,自己稍微展露一些算学水平,让郑玄惊为天人,赶紧收自己为关门弟子。 嗯,还得注意分寸,不能超出这个时代的理解范围,不然怕是会吓到郑玄。 想了想,林朝随手写出了答案,等去拜访卢植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明天约见左丰的事情。 这个左丰可不简单,是当下最受天子宠信的宦官蹇硕妹妹的儿子,也就是外甥。 左丰为人无比贪财,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诟病的。 去了胯下二两肉之后,人活着不就是求个钱财吗。不仅左丰如此,几乎所有的宦官都贪财如命。 不过左丰还有一个光荣事迹,那就是黄巾起义时,卢植奉命持节讨伐张角兄弟主力,连战连胜,把张角逼退至广宗城内。 以当时的情况,只要再给卢植几个月的时间,广宗城必破,卢植必然大胜而归。 可关键时候,刘宏嫌卢植动作太慢,派左丰去前线视察。 左丰趁机向卢植索要贿赂,卢植当然不给,结果左丰回京之后,告诉皇帝广宗城易破,但是卢植止步不前,企图养寇自重。 这下子刘宏怒了,派人用囚车把卢植押回京城,改任董卓为帅,继续讨伐张角,结果大败亏输。 所以左丰这种人,虽成事不足,但败事那可是太在行了! 对于林朝来说,这种人却大有用处,不怕他贪,就怕他不贪。 嗯,自己与左丰做交易,可不能让卢植知道了,不然卢植怕是会气个半死。 …… 第二日,典韦带了些钱财离开了府中。 而林朝也难得穿戴整齐,带了厚礼,直奔内城而去。 今天要去的地方,正是大将军何进府上。 宦官,外戚分头下注,可谓是两头兼顾。 当然,林朝无官职在身,这次拜见何进,是以刘备的名义。 东汉百余年来,宦官与儒门,外戚斗争不断。 而今宦官权势更是达到了顶峰,但何进是出身较低,仅凭自己压不住宦官,便拉拢了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的袁绍兄弟为臂助,同时也在积极招揽强势将领。 向刘备这种手握重兵的地方将领,何进肯定会喜欢的。 一番通传后,林朝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大将军府,并且见到了当朝大将军何进,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胖子。 “林子初拜见大将军!” 何进点了点头,开口道:“免礼。” 林朝让开半步,让何进看清楚自己带来的礼物。 见到满车都是黄白之物,这下何进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了几分笑容。 “子初何必如此多礼,某身为当朝大将军,又岂会缺这些黄白之物。” 何进满脸自矜之色,但眼中的渴望却瞒不过林朝。 “礼不可废,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听了林朝的夸奖,何进大笑道:“哈哈,子初真是个妙人,请里面入座。” 入内之后,林朝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人。 此人看上去不满二十岁,身材魁梧,面色红润,此时他见林朝打量他,也对林朝回以一笑,表示善意。 “子初,此乃雁门张文远。” 扭头又对男子介绍林朝道:“文远,这是中山都尉刘玄德麾下建军,林子初。” 林朝面色如常,心中却升起了波澜。 张文远,是张辽吗? 如果是的,那就绝对不能放过。 “久闻刘玄德大名,某仰慕已久!” 张辽站起身来,对林朝拱手道。 “文远客气了。”林朝也起身回礼道。 何进笑道:“子初是有才之人,文远亦是勇武过人,你二人日后当多多亲近。” 林朝刚来拜访,就带了这么多的礼物,何进当然不会认为是他自作主张,只能是刘备的意思。 而刘备送厚礼给自己,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自然是想投靠自己。 其实现在何进的日子并不好过。刘宏还活着,宦官仍旧大权在握,就算何进拉拢了汝南袁氏,在朝堂的争斗中,也是频频落在下风。 这时刘备有意投靠,就算林朝不带这些厚礼,何进也会欣然接纳。 “子初,刘玄德去年平定中山,斩杀反贼张纯,可谓是一件大功,为何时至今日也没有进京受赏?”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后,何进开口问道。 林朝拱手答道:“回大将军,玄德公本想年初进京,但无奈中山流寇又起,无奈之下,玄德公只能率兵平乱。” “中山流寇又起?人数几何?”何进马上满脸关心地问道。 “多谢大将军挂怀,区区流寇而已,不过纤芥之疾。想来玄德公两个月之内,便能平定流寇,入京受赏。届时玄德公,必亲自前来拜会大将军!” 林朝扯了个谎,何进也不打算深究,闻言点点头道:“那就好,目下奸凶当道,像刘玄德这般汉室忠臣,已为数不多了。” 说着说着,何进脸上露出忧虑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在担心大汉的未来。 该配合他表演的林朝,对此视而不见。 此行入京,无论是宦官,还是何进,在林朝眼中都是工具人而已。 见林朝不配合,何进自顾自演戏也没什么意思,当下吩咐开席。 在何进府中吃了顿饭后,林朝告辞离开。 今日只是前来打个照面,混个脸熟,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何进身为大将军,并没有相送的道理,只是任由林朝自行离去。 但林朝出了大将军府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不远处的酒肆里坐了下来,一边喝酒,一边留意着何进的府门。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张辽才从大将军府里出来,没走两步,就路过了林朝所在的酒肆。 “文远,请留步!” 林朝站了起来,大声笑道。 7017k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到底是谁忽悠了谁 京城真是个好地方啊! 坐在酒肆中,林朝心中感慨道。 之所以称之为好地方,那是因为随随便便就能碰到几个大才,隔三差五就能捡到数位名将,而且这些人现在还声名未显,对于林朝来说,简直是太方便招揽和忽悠了。 比如,此刻被林朝叫住的,一脸懵逼的张辽。 张辽祖上本姓聂,其先祖正是马邑之谋的主谋聂1。马邑之谋失败以后,聂氏为避怨而改姓张,世代相传到了张辽这一代,基本已经沦落为寒门。 “子初,你怎会在此?” 张辽看清楚是林朝后,拱手一笑问道。 这林子初不是下午就从大将军府告辞了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张辽当然不会以为林朝专门在这等着他。 “文远,可愿共饮?” 林朝站起身举杯相邀,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 闻言,张辽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入座之后,林朝唤店家又添了一壶酒,两人边喝边聊着。 在何进府中,林朝一直注意着张辽,张辽又何尝不是在打量林朝。尤其是听何进说到刘备平定中山时,全靠林朝谋划时,张辽眼中满是钦佩与渴望。 此时的张辽年不满二十,正是一腔热血的年纪。虽然得到丁原赏识,但一身才能无可施展,自然对林朝充满了羡慕。 此次丁原派他入京,目的与林朝差不多,可以说是向何进纳一个投名状,有投靠的意思。 也正是今日看到了张辽,林朝才明白了,为什么三月份并州刺史张懿被杀之后,丁原能马上接任并州刺史的位置。 感情人家现在就交好了当朝大将军,升官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张辽虽与林朝边喝边聊,但也颇为拘谨,毕竟他此行入京是替丁原探路的,而林朝又是中山都尉刘备的左膀右臂,自然得谨言慎行,生怕为丁原平白树敌。 “文远不必拘束,今日大将军早已有言,日后你我当多亲近亲近。某诚心结交,文远何必如此冷漠。” 林朝看出了张辽的拘束,开口笑道:“况且建阳公与我主玄德公俱是大汉忠良,都唯大将军马首是瞻,两家自然要多多联络,文远以为然否?” 这两句话一说,听得张辽连连点头。 原来这林子初也是存了结交建阳公的意思,这倒是好办了。 “让子初兄见笑了,某出身边疆雁门,见识浅薄,到了天子脚下,自然得小心些。且以此杯,向子初兄赔罪。” 张辽说罢,高举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林朝也陪着他喝了一杯,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林朝决定加大忽悠力度。 四下看了看,这个时辰酒肆中已无旁人。林朝便低声开口说道:“文远,建阳公派你来京城,莫非也是为了那个位置?” 张辽:“???” 这林子初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啊? 什么位置? 不过张辽终究不是一般人,马上反应过来,林朝所说的那个位置,很可能是自己,甚至建阳公都不知道的机密。 不如多探听探听,若真是关键,也好回去让建阳公多做准备。 “子初兄,那个位置自然是无比重要,建阳公自然想争取。况且,子初兄此来,不也是为玄德公谋划那个位置吗。” 张辽啥都不知道,却装作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这一通套话,把林朝看得心中暗笑,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正是那个位置难得,所以某今日才专门在此等候文远。”林朝满脸认真道,“正因玄德公与建阳公俱是汉室忠臣,才应该守望相助,携手共进,才有可能争得其中两个位置。” 好家伙,感情位置不止一个! 张辽自认为又得到了一个机密的消息,连忙屏息凝神,准备再接再厉。 “子初兄所言甚是,某回去定然禀报建阳公。”张辽面色严肃道,“子初兄若知个中内情,不妨讲与某听,某也好劝建阳公早做准备,与玄德公遥相呼应。” 这张辽套话的技术也太生硬了吧! 林朝心中吐槽道,但还得陪他继续演下去。 “好吧,那某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文远,也好让建阳公早做准备。”林朝开口道,“这西园八校尉共八人,但因其手握重兵,拱卫京畿,所以各方势力都不会放过。首当其冲者,便是世家,宦官,此外大将军也参与其中。” 这一番话,无异于在张辽耳边响起一记惊雷。 朝廷要在京畿地区组建一支军队,名为西园八校尉,负责拱卫京师的安全? 那这八个位置可太关键了! 汉代历来都是边疆才驻守大规模军队,有战事时派大将加将军号用以统兵,战事完毕后则将兵权交还给朝廷。 也就是说,朝中大臣位虽尊贵,但手中无兵。边疆有兵,但将领位卑,且随时要听朝廷调度。 但这西园军一旦组建起来,那可就不得了了,直接在京畿地区手握兵权,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这个时代,所有的官员都打破了头往帝国中央钻,以求攫取更多的权力。 “多谢子初兄相告,某回去后,定然禀报建阳公。” 这林子初真是好人,如此机密的事情,居然这么简单便被某得知了。 张辽嘴上说着,心中还感慨不已。 “文远切记,兵贵神速,迟则生变。”林朝很认真地叮嘱道,“最要紧的是,你我两家当守望相助,才有可能得到其中的两个位置。” “子初金玉良言,某必铭记于心!” 张辽郑重地回答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张辽起身告辞,匆匆离去。 知道了这么个大新闻,他哪里还坐得住。眼下来京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想着连夜启程返回并州,将这事禀报给丁原。 望着张辽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朝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也从酒肆中离开。 眼下距离西园军真正组建起来,还有几个月,倒是能给丁原足够的反应时间。 一旦丁原插手进来,原本的局面就会变得乱起来。 乱吧,越乱越好。 不乱,自己如何从中浑水摸鱼? 林朝在夜色中感叹道:“西园八校尉,多么令人向往的位置啊……” 你们慢慢争吧,这位置送给我我都懒得要。 7017k 第一百一十九章 曹操回京 当晚林朝回去后,便在房中掏出小本本,在上面加上了张辽的名字。 写完之后,典韦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刚一进来,典韦便抱拳道:“先生,今日那左丰收了某带去的钱财,但条件却只答应了一半。” “一半?” 林朝有些疑惑道:“可是钱财不够?” 闻言,典韦摇了摇头,开口道:“先生,那左丰说,荀彧荀谌二人倒是好安排,但荀公达现在官拜黄门侍郎,更是大将军征辟之人,他贸然调任,恐怕会引起何进的警觉。” “君明,你提到荀公达的时候,那左丰是何等神态?”林朝继续问道,“是断然拒绝,还是犹豫再三?” “这……”典韦仔细回想了一下,“先生,左丰那个阉人倒是没有一口回绝,而是犹豫了一番之后,才说此事不好办。” 听了典韦的话,林朝笑了,甚至已经想到了左丰推脱典韦时的样子。 什么不好安排,什么怕引起何进的警觉,这些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就一个,得加钱! 今日林朝让典韦带了五百万钱去拜会左丰,其目的自然是买官,但不是替自己或刘备买官。 皇帝虽然开西邸卖官,但朝中大臣和在野的士族,都对此颇有微词。 士大夫们向来注重操行,哪怕钱权生意做得再溜,表面上也是一副念着经书,致君尧舜的清正模样。 皇帝卖官这件事吧,不仅仅是触犯了他们的道德底线,更是触碰了他们的利益底线,他们反对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皇帝就是要卖,他们也只能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治不了皇帝,但是对那些买官的人,他们却嗤之以鼻,并且强烈谴责,甚至暗中下黑手,使绊子,最起码也得孤立其人。 所以,林朝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西园买官,不然整个刘备集团都会被天下世家所唾弃。 那么,走宦官的门路就成了唯一可行的方法。 并且林朝许诺给两倍的价格,而要求就是不能对外声张。 毕竟林朝即将成为当世大儒郑玄的关门弟子,而刘备也是当朝卢尚书的徒弟。 二人都是正人君子,自然不能跟宦官有任何的勾结。 而林朝买官的对象,恰恰是荀彧,荀谌,荀攸三人。 对,就是替他们买个秩千石的县令当当,把他们调离京师,到地方去任官。 荀氏三人现在都只不过是秩六百石的官员,林朝这一下给他们直接升到了秩千石,想必他们知道后,定然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至于是哪个地方嘛,肯定是刘备将来的根据地。 林朝感觉,现在说服他们投奔刘备有些不大现实,那就先把人弄过去再说,反正提前落袋为安,想跑都跑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招揽。 这个手段也许不太高明,但胜在简单粗暴。 朝廷诏令一下,容不得你不去,除非你想弃官不做。 荀彧和荀谌都很顺利,但是轮到荀攸的时候,被左丰拒绝了。 荀攸虽然是大将军何进征辟的人才,但也只是结好荀氏罢了,荀攸现在不过是个黄门侍郎,哪有左丰说得那么艰难。 大概是左丰见典韦出手阔绰,五百万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才临时加价,想榨取更多的钱财。 “既然左丰爱财,那便满足他就是。你明日带上此物,外加两百万钱,再去拜会左丰。” 林朝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交给了典韦。 典韦接过之后,忍不住好奇打开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尽画了一些没穿衣服的女子,正在和男人做苟合之事。 典韦哪见过这等春宫图,当下臊得脸通红,急忙将册子合上。但手上的册子仿佛又魔力一般,不停的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想打开的冲动。 “先生,这些……都是您亲手所画?” 典韦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林朝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承认了:“是啊,怎么了?” 典韦:…… 他感觉林朝在自己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彻底崩溃了,剩下的就是一个猥琐的邪淫小人。 先生是读圣贤书的,为什么会画这种东西! 典韦百思不得其解。 “行了,事成之后,我也送你一本便是。” 林朝开口笑道。 “好!” 典韦马上应道。 嗯,林朝那猥琐的身影,在典韦心中又重新变得高大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伟岸。 其实这本所谓的春宫图,林朝只是花了一些插图而已,最主要的还是第一页的内容,正是《洞玄子》。 皇帝刘宏常年沉溺酒色,时常在西毕圭苑里与赤身裸体的小姐姐玩耍,身体自然虚弱不堪。而《洞玄子》一书,恰巧就是讲述房中术的书。 按照书中所言,只要用合适的体位,合适的方法,房事还会对身体有益。 为了怕皇帝看不懂,林朝还特意配了插图,简直贴心入微。 至于管不管用…… 林朝是不相信的,但架不住这个时代的人愿意信啊! 想来以左丰对皇帝的理解,必然能知道这小册子的价值,再加上两百万钱,还不能把荀攸搞定的话,那左丰就有点太贪得无厌了。 第二日,典韦带着钱和小册子出门了。 而林朝也带着郑玄给得考题,备了些礼物,一路直奔卢植的府门而去。 今天恰好是三月初一,也是大朝会的时候,卢植必然不在府中,不过郑玄应该在。 嗯,等会就在郑老头面前装个大比,让他惊为天人,这样就稳了。 林朝心中想着,脸上露出了恶趣味的笑容,步伐更快了。 …… 曹操望着眼前的崇德殿,心中无比感慨。 时隔三载,我曹孟德还是又回来了…… 自中平二年弃官归隐后,曹操就一直托病不出,不奉朝廷征召。 直到半月之前,他收到了好友袁本初的一封手书,这才下定决心,接受大将军何进的征辟,来雒阳拜为议郎。 曹操举目望去,崇德殿周围尽是三五成群的官员,都在议论纷纷,只有曹操孤身一人,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当然,以他的身高,也可以说是鸡立鹤群…… 看着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曹操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数百载的大汉,又岂能毁在尔等手上! 某此番入京,定要匡扶社稷,重整神器! 曹操极为庄重地正了正衣冠,然后昂首阔步,向崇德殿内走去。 7017k 第一百二十章 卢植赵忠中门对狙 汉代的政治制度非常奇妙,皇帝的权力可以无限大,但也可以无限小。 强如汉太祖刘邦,武帝刘彻,光武帝刘秀,这些都是一言九鼎的主,向来是乾纲独断,说一不二。但是到了东汉中后期的时候,世家门阀日益强大,开始裹挟皇权,企图为自己争得更多的利益。 他们裹挟皇权的方式分为两种,其一就是用自身在士林中的影响力,与同样有名气的其他士族联合起来,一同抗衡皇权。 其二嘛,自然是把家中的女子选为贵女,送进宫当皇后。 西汉时,皇后大多起于寒微,如卫子夫,赵飞燕等。 但东汉的皇后,那可是真正的出自名门世家。 光武帝之子汉明帝的马皇后,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女。 汉章帝的窦皇后,是大司空窦融的曾孙女。 汉和帝的邓皇后,出身太傅邓禹之家。 汉顺帝的梁皇后,则是大将军梁商之女。 春秋之义,娶先大国! 皇后的出身,仿佛就是一个风向标,反映了门阀的崛起! 然后皇帝一看,自己好像斗不过这些由世家进化而来的外戚,于是就想出了一个骚操作,那就是提拔宦官来制衡这些有野心的世家和外戚。 宦官是一群无根之人,对皇帝忠心耿耿又不太可能会造反,同时方便控制,可以说是极佳的工具人。 然后,持续百年的东汉帝国传统艺能,宦官vs外戚正式开场。 当然,儒家门阀也没少在中间凑热闹。 于是皇权两分,皇帝和宦官占大部分,门阀和外戚占小部分。 但灵帝这一代有所不同,新一代的外戚何进出身较低,就算拉拢了顶级豪门袁氏,在与宦官的斗争中,也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 这还是皇帝刘宏没有下场拉偏架的情况下。 所以近来朝中争斗,都以宦官的胜利而告终。 不过今日朝会,刘宏的精神头不错,感觉身体也好了许多。 说来这都要感谢中常侍蹇硕,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本房中术秘籍,名曰洞玄子。 刘宏得之,如获至宝一般,每日勤加练习,与小姐姐交欢的次数更多了,但是身体却越来越轻飘飘的,这让刘宏感觉很是不错。 看了看下面争吵不休的大臣,又想起蹇硕敬献上来的洞玄子,二者相比之下,刘宏心中对宦官更加满意了。 还是这帮常侍们对自己忠心啊,知道关心自己的身体。哪像下面这帮整日争吵的大臣,就知道争权夺利。 当然,皇帝的心思下面这些人哪能知道。 他们越吵越凶,若非在这崇德殿上不能君前失仪,恐怕早就打起来了。 争吵的内容,其实就是前几日荀彧荀谌兄弟二人谈论的内容,西河休屠部叛乱,斩杀太守,还有白波黄巾攻入河内的事情。 这两件事不仅使荀氏两兄弟大受震撼,就连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是深感不安,毕竟河内里京城也太近了。 于是以袁隗为首的大臣纷纷上奏,要起兵讨伐休屠与白波黄巾,不能助长反贼的嚣张气焰,不然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这个观点不能算错,毕竟征讨反贼符合朝堂上所有人的利益,就连皇帝刘宏也是这个意思。 但紧接着问题就来了,派谁去讨伐,兵从哪里来,军饷又从哪里来? 国库? 别闹好吧! 国库里早就空的能跑耗子了,反倒是皇帝的内库里面,钱币满的都要堆不下了。 但那是伟大的皇帝陛下辛辛苦苦卖官得来的钱,是留着修园林,养宠物,讨好小姐姐的,难道还能拿给你去打仗不成? 皇帝陛下如此辛苦治国理政,建个园子乐呵乐呵怎么了,你们这些大臣怎么就见不得皇帝放松放松呢,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再说你们哪个不是富得流油,却不肯掏出一分钱来为国分忧,哪还有脸让皇帝陛下出钱? 宦官说得唾沫横飞,同时也开了地图炮,把这些世家门阀都攻击了一遍。 而世家门阀,包括袁隗在内的大臣都不吭声了。 毕竟,自己家里有钱是事实。 但这天下是他老刘家的,我们都是打工人,哪有打工人出钱帮老板拓展业务的道理? 他们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但他们就没想过,自己大笔大笔往家里捞银子的时候,是不是也借助了老刘家的力量? 不当老刘家的打工人,谁搭理你! 大汉就像一口爆豆的铁锅,爆出豆来大家一起分着吃,有多有少而已。 可一旦锅炸了,那我们赶紧跑路,你老刘家自己承担吧,毕竟锅是你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而且爆豆的过程中,我们也是添了柴火的好吧,没找你要工钱就够便宜你了。 本着这种只想占便宜,不想背锅的想法,世家都不吭声了。 但朝廷上有没有真正的忠义之士呢? 当然也是有的。 比如卢植,他马上站起来,冲刘宏行了一个大礼,开口道:“陛下,西河休屠部尚可置之不理,但河东距京城不过三四百里,白波贼却是不能不管啊!” “哼,卢尚书说得好听。” 在宦官心中,卢植本就是心腹大患,这下他一开口,中常侍赵忠马上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咱家也知道白波贼要镇压,只是谁去镇压,国库无钱,军饷从哪里来,劳烦卢尚书给咱家说道说道。” 说到底还是一个字,钱! 卢植看了看找茬的赵忠,一咬牙道:“陛下,白波贼不能不剿,不然则危及京城。恳请陛下从内库拨些钱粮,以作调兵之用。此外,臣愿一年不领俸禄,以助军资!” 卢植这个举动,可谓做得极其艰难。 他出身寒门,家中并无余财。为官数十年却清正廉明,家中妻儿老小全靠俸禄过活。这一下拿出一整年的俸禄,已经是极限了。 卢植这边还在肉疼,赵忠却发出阉人独有的刺耳的大笑声,传遍了整个崇德殿,让众大臣脸色一阵抽搐。 “卢尚书好大方啊!” 赵忠一阵大笑后,又冷声道:“敢问卢尚书一年俸禄几何?能养几个兵啊?剩下的呢,还不是要陛下出钱!而你卢尚书却得了个好名声,你们读书人真是好算计啊!” 听到这里,刘宏的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了。 本来自己出钱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反贼已经快打到京城了。但赵忠的一番话,却让刘宏心中对卢植反感起来。 “赵常侍为何诬我!” 卢植当然不惯着赵忠,马上大声道:“陛下,臣绝无此意!臣对大汉的忠心,天地可鉴。若陛下不信,臣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以表心迹。” “哎呦,卢尚书可万万使不得啊!” 赵忠嘲笑道:“卢尚书这一死,倒是成全了自己的名声,但是置陛下于何地?世人会以为陛下苛责臣工,才使得卢尚书自戕身亡。恐怕卢尚书不是想以死明志,而是想一死以诬陛下吧。” 论阴阳怪气的本事,十个卢植也不是赵忠的对手。 这一番言语挤兑之下,把卢植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赵忠大怒道:“你……你这阉人,蛊惑陛下,霍乱朝纲……某今日定不与你干休!” 若不是上朝不准携带兵器,恐怕卢植此刻早已拔剑而出,将赵忠斩杀当场! 就算是赤手空拳,卢植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要给赵忠来一顿毒打,幸好朱儁及时站了出来,拦住了他。 “子干,使不得,使不得!” 朱儁抱住卢植后腰,口中还安抚道。 不过赵忠却不愿意了,他听到卢植喊他阉人的时候,脸色就变了,转身对着刘宏‘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陛下啊!”赵忠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诉道,“卢尚书教训的是,老臣本是六根不全之人,如何配在这朝堂上立足?但这个常侍之位,乃是陛下亲口任命,老臣也不敢妄自菲薄。” “既然卢尚书说老臣霍乱朝纲,那便恳请陛下下诏,罢免了老臣常侍之位,也免得卢尚书如此震怒!” 好一招以退为进,这阉人好狠毒! 朝堂众人心中皆惊呼道。 我赵忠就算是阉人,也是陛下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卢植在朝堂上对我喊打喊杀,这就是不给陛下面子! 果然,刘宏听了这番话后,勃然大怒道:“卢植,你放肆!” 刘宏身体不好,平日里很少发怒,心中就算再有不满,表面上也还维持着帝王的威仪。但今日卢植在大殿对赵忠喊打喊杀的行为,实在超出了他的容忍底线。 “陛下息怒!” 卢植见刘宏发怒,赶紧躬身道。 “朝堂议事,本就应各抒己见,但你卢植却要公然殴打常侍,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刘宏怒道,“你欲造反不成!” “臣绝无此意,望陛下明察!”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卢植哪扛得住,面色惶恐辩解道。 “既无造反之意,那你方才是要干什么!” 对于赵忠的挑拨,刘宏早已见怪不怪,心中虽然反感卢植,但绝对不会这般生气。 刘宏生气,是因为卢植刚才的行为,无异于直接挑战他的威严。 当着朕的面你都敢这样,那朕不在的时候,你还不得上天! “这……臣方才……” 卢植刚才也是被气昏了头,现在反应过来,也明白刚才的行为不妥,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陛下息怒,卢尚书方才只是无心之失,还望陛下恕罪!”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却有一人出班站到了殿中,对卢植出言相助。 众人一看,原来站出来的人,正是曹操。 一看曹操出面,曹嵩的脸色马上就扭曲了起来。 这逆子想干什么! 卢植与常侍的恩怨,跟他有什么关系,非要掺和进去! 莫不是想气死我不成! 三公位上,太尉曹嵩瞪着自己儿子,眼中满是震怒。 见是曹操出面,刘宏的怒气也消了一些,毕竟太尉曹嵩孝敬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在皇帝心中是个大大的忠臣。 而中常侍赵忠见到曹操后,也偃旗息鼓了。 当年曹操的爷爷曹腾任大长秋,为宦官之首。现如今的十常侍,都曾受过他的恩惠,也不好继续发作,只是略微不满地看了曹操一眼,就坐了下去。 皇帝刘宏看了卢植一眼,冷哼道:“哼,尚书卢植,殿前失仪,责令其罚俸一年,禁足一月思过,以儆效尤。” “至于休屠部与白波贼叛乱之事,着三公与大将军廷议。退朝!” 刘宏说罢,转身离去。 最终,卢植的建言没有被采纳,皇帝也没有降罪,但一年的俸禄还是没有保住。 “子干,某记得去年入京时,你曾劝我莫要太过耿直,但你今日这般作为,又作何解释?” 众人散去之后,朱儁开口笑道。 卢植苦笑摇头道:“公伟何必取笑,如今是何种情况,你又不是不知。可叹陛下不愿纳某之言,坐看休屠部和那白波贼得势。到时再想征讨,恐怕就难了。” “子干所言甚是。” 谈到这两件事情,朱儁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唉!”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只能是一声长叹。 …… 卢植府中,郑玄看着林朝递上的答卷,脸上浮现一抹喜色。 “子初,你这答案是对的。只是上面这些符号,是何意思?” 郑玄自认学究天人,但还是看不懂林朝在上面画的符号,也不明白林朝为什么能凭借这些符号,就推衍出了正确答案。 当然,这个时代时有乘法口诀的,但古印度人发明的阿拉伯数字嘛…… 嗯,到现在好像还没被发明出来。 要不,把它改名为林氏数字? 想了想,林朝还是放弃了这个无耻的想法,转而为郑玄解释起阿拉伯数字所代表的意思。 “就是这般,九九之术配上这些数字,便能将算学简化,使其更为方便……” 林朝解释了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端起旁边青年男子递上来的酒碗,狂饮一气,也不打扰正在沉思的郑玄。 郑玄不愧是当世算学第一人,林朝只解释了半个时辰,郑玄就基本掌握了阿拉伯数字与竖式乘除法,并且明白了此法的便捷与效率。 思索了片刻后,郑玄抬起头来,看向林朝的目光满是震撼与惊喜。 “子初……”郑玄顿了顿,问道,“这种计数符号与排列算法,是否是你所创?” 郑玄脸色不变,但心中,早已如翻江倒海一般。 这林子初年方二十出头,就有这般算学造诣,就算用天才二字,也难以形容其万一。 这世上,难道真有生而知之者? 或者,他曾有高人指点,才这般擅长算学? 7017k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嫖郑玄与隔帘相见 来之前,林朝就知道郑玄肯定会问这个问题,当然准备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郑公,晚辈幼年时,曾有幸识得一位异人。”林朝开口道,“时逢寒冬腊月,那位异人路过中山安喜,饥肠辘辘,有冻饿而死之险。先父怜之,遂收留此人在家中过冬,等到春暖花开时,更是给他备了些盘缠,供他路上所需。此人感念先父恩德,遂留下一书,上面便记录了这些符号与算法。” “晚辈得此书后,时长习之,虽晦涩难懂,但大有助益。” 这一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听得郑玄连连点头。 “想不到子初竟有如此机缘……” 郑玄轻声自语着,同时眼中也露出了渴望之色。 他这辈子最喜欢学问,听到林朝手中有一本闻所未闻的算学典籍,便心生向往之意。 但碍于颜面,再加上又是林朝的家学,自然不好开口询问。 某不如再考校这林子初一番,也能明白他的算学,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同时也能一窥那算学经典之貌。 郑玄还在思索如何从林朝手中套出学问的时候,却见林朝已经将手伸入了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 “此典籍还在中山家中,但晚辈连夜抄写了一份,郑公若不弃,可为之校正一番。” 林朝双手捧着小册子,满脸都是恭敬之色。 望着林朝手中的小册子,郑玄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发白的胡须都开始颤抖,心中的渴望达到了顶点。 “这……此乃子初家学,某怎么好观看,拿去,拿去。” 天知道郑玄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挥动了手臂。 同时将头瞥了过去,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这副想看又碍于规矩不敢看的模样,让林朝心中暗笑,但脸上却认真起来。 “郑公,以您的算学造诣,必然能为此书查缺补漏,也好使此书流传世间。晚辈真心求教,还望郑公莫要推辞,不然明珠投暗,岂不是我辈读书人的莫大损失。” 他说得好有道理啊! 某不是觊觎他林氏的独门算学,而是真心想校正此书,从而使其流传后世。 这是每个读书人应尽的责任! 对,就是这样的! 林朝的一番话,终于给郑玄找了一个下来的台阶。 “既如此,那此书某就先借阅些时日,必然为子初校正一番。” 郑玄接过小册子,满脸郑重地说道。 说罢,也不管林朝还在旁边,直接就翻开了小册子,聚精会神地观看起来。 旁边青年男子见状,不禁摇头一笑。 “老师嗜书如命,初得此算学经典,自然先一睹为快,还望子初莫怪。” 青年男子对林朝拱手笑道。 林朝之前注意力一直放在郑玄身上,直到青年男子开口,才粗略地打量了此人一番。 我擦,这家伙长得比我还帅,万不能留! “哪里哪里,郑公如此真性情,当为我辈读书人之楷模。” “子初兄不见怪就好。” 青年男子也打量了林朝一番,这个极有可能成为自己师弟的人。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清河崔季珪。” 林朝闻言,微微一愣,已经明白了此人是谁。 清河崔琰,师从郑玄,是未来曹操手下的文臣之一。 嗯,就是死得最冤的那个。 不过这家伙为人刚直不阿,又有才学,倒是一个做御史的好人选。 嗯,回去就把他的名字也记在小本本上。 找个合适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将其拉拢过来。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也给他也买个官了…… 林朝这边想入非非时,崔琰马上发现了不对劲,林朝的目光看得他背脊发凉。 这林子初看某的眼神,怎么如此奇怪? 这边,郑玄已经大略翻完了小册子,毕竟也没多少内容。他也总算明白,林朝所说的晦涩难懂是什么意思了。 里面时不时充斥着林朝写得一些运算公式,对于郑玄来说,无异于看天书一般。 当然,越是难懂,郑玄就越喜欢! 因为这代表着,此书的水准之高,是自己前所未见的。 如果能将里面的公式一一掌握验证,那他郑玄的算学之术,可以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万步都不止! 将小册子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贴身收藏好后,郑玄郑重开口道:“子初,此书你掌握了多少?” “郑公,此书太过晦涩难懂,晚辈也知掌握了十分之一左右。” 林朝大致推算过,这个时代算学水平,掌握小册子的十分之一,刚好可以达到当世顶尖的水准。 “竟如此之多!” 郑玄作为算学大家,自然知道小册子的价值,但他以为林朝能掌握百分之一就已经很多了。 “郑公若不信,尽可验证一番。” 对于数学,林朝表示很自信。 郑玄点了点头,当下两人便开始了数学上的相互印证。 这一印证不要紧,把旁边的崔琰听得是目瞪口呆。 他跟随郑玄数年,自认对算学也有几分研究,但是在二人面前,却学了个寂寞,压根完全听不懂…… 饶是郑玄,在印证的过程中,也是越来越心惊。 这林子初解题的方式不拘一格,其中的思路甚至是自己闻所未闻。 他这一身算学的本领,恐怕不下于自己! 若真都是从他家传算经上所学,那这本书可太真珍贵了! 半天之后,郑玄算是彻底地服了。 他沉吟道:“子初,某本欲收你为徒,传授自己一身算学之术。但现在看来,却是某托大了,你之所学,已不下于某,不必再拜师了。” “不过,某既然得了你家学算经,也不能白拿。子初你有何求,但凡某能做到,且不违背道义之事,某必然答应。” 以郑玄的身份,这一个许诺,也是极为难得了。 林朝马上开口道:“郑公,晚辈仰慕郑公学问,还望郑公收我为徒,舍此之外,别无他求!” 开玩笑,不拜师还怎么白嫖你的名声。 你这个老师,我认定了! 见林朝如此坚决,郑玄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子初一心向学,那从今日起,你便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了。” 关门弟子这个称呼,就意味着林朝是郑玄这辈子收的最后一个入室弟子,以后都不在收徒了。 “学生拜见老师!” 闻言,林朝赶紧行了一个弟子礼。 “好,好。”郑玄又向林朝介绍道,“这是你师兄崔琰,崔季珪。” “子初见过师兄。” 眼下师徒名分已定,林朝又重新向崔琰行了一礼。 “师弟不必多礼。” 崔琰回礼道。 师徒三人又是一番闲聊后,卢植就回来了。 “来人,将家门封住,自今日起,某就不出门了!” 刚一回来,卢植就吩咐家仆封门。 家仆不明所以,一脸的莫名其妙。 “师弟,发生了何事?” 郑玄起身问道。 卢植也不回话,而是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开口道:“季珪,给某倒酒。” “唯。” 崔琰答应了一声,倒了一碗酒递给卢植。 卢植一饮而尽后,这才注意到林朝也在府中。 “子初也来了。” “卢公何事如此生气?”林朝笑着问道。 “唉!” 卢植长叹一声,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若不是那曹孟德出言相助,此番某怕是要被丢官去职。”卢植感叹道,“天子昏庸,阉宦当道,长此以往,这四百年大汉怕是要毁在他们手上。” 听闻此言,郑玄虽不在朝堂为官,但也是叹息不止。 他们,都是对大汉有感情的人。 但林朝却来了个要素察觉。 休屠叛乱,白波黄巾? 最重要的是,曹操回京了? 嗯,还得等等,既然朝廷不管,那就等到这两股叛贼势大之后,倒也可以谋划一番。 不过眼下京城的形势还不够乱,不如先添把火再说。 从卢植府上告辞出来后,林朝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典韦的带领下,进入了城北一处僻静之所。 不多时,便到了约定的时间。在左丰的带领下,中常侍蹇硕阔步走入这一处民宅之中。 蹇硕看上去四十来岁,虽面白无须,但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壮硕,走起路来也是龙行虎步,从外表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太监。 而在他前面带路的左丰,也是一副世家子的做派,只是略显阴柔。 前几日,林朝让典韦带走的七百万钱,是为三荀买官之用。而那本洞玄子,则是作为敲门砖,专门敲开蹇硕这道门所用。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会面。 只是林朝暂时还不想,让蹇硕看见自己的真实面貌,便让典韦拉了一个帘子,挡在两人中间。 蹇硕见了帘子,还以为是林朝为了密室相谈,便要拨开往里走,却被典韦伸手拦住。 “这是何意?” 蹇硕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声音也和他外表一样,极为粗犷。 “拜见蹇公。” 林朝的声音从帘子里面传了过来。 “足下邀咱家此处相见,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何意思?” 蹇硕身为皇帝宠信之人,想要巴结他的人不止有多少,想林朝这种故意拿捏的,还是第一次见。 “某的身份有些特殊,若是让人知道某与蹇公面谈的话,恐怕这京城便再有没有某容身之所了,还请蹇公勿怪。些许表示,不成敬意。” 闻言,典韦马上奉上了十锭马蹄金。 林朝的这种行为,倒是蹇硕微微愣了一下。 那些世家子弟,无不是沽名钓誉之徒,明明想求自己办事,却还得故作清高。明明富得流油,出手却抠抠搜搜的。 倒是屋内这人,也不娇柔做作,更是道明了自己的难处,而且也不啰嗦,直接给钱。 见到黄金,侍立在一旁的左丰眼睛顿时亮了,赶忙接了过来。 也罢,看在钱财的面子上,且听听此人说些什么。 蹇硕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坐了下来。 片刻后,里面又传出了林朝的声音:“蹇公,前几日那本洞玄子,可还让蹇公满意?” 闻言,蹇硕脸色微微一变。 对于那本洞玄子,皇帝刘宏当然满意,而且蹇硕也因此受赏,得了不少好处。 但此刻林朝忽然提起这件事情,就是在提醒蹇硕,皇宫内的事情,我也是知道那么点的,所以不要想着忽悠我。 果然,蹇硕想了想,向帘子里面拱手道:“陛下对此书甚是满意,这都是先生的功劳。” “那就好,其实今日某请蹇公前来,并不是有事相求,而是有一良言相劝。” 两人中间隔着帘子,蹇硕对林朝的第一印象就是神秘,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也摸不清楚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先生有何言,不妨直说。” 林朝轻笑两声,拿捏足了姿态后,才开口道:“蹇公岂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不久恐将有殒命之祸。” “放肆!” 左丰马蹄金还没来得及揣进怀里,就听到了林朝的惊人之语,马上怒声道。 蹇硕却摇了摇头,望向帘子里面,好像要隔着帘子把林朝看穿一样。 “先生此言,实在太过危言耸听,咱家实在无法相信。” “哈哈,某就知道蹇公不信,不过也无妨。某有一言,请蹇公静听。” 林朝笑道:“蹇公可还记得五年前,黄巾祸起之初,那帮文臣是怎么做的?” 闻言,蹇硕眼角一阵抽搐,目光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当然记得,当初黄巾之乱刚刚发生的时候,那些大臣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派兵镇压,也不是查明实情,而是把矛头指向了他们这些官宦。 在朝中一众高官的指使下,有人上奏皇帝,请斩常侍之首,悬于南郊,更说如此可平民愤!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马上附和声一片。 借着黄巾之乱的大环境,儒家士族终于找到了借口,逼着皇帝杀宦官。 蹇硕入宫三十年,也正是那次,才真切感觉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近。 最后还是以张让为首的常侍们,一起向皇帝哭诉,这才免了杀身之祸,而上奏的人也被赵忠抓起来拷打致死。 但也不是没有代价,最终皇帝解除党禁,任用儒家门阀来调兵平乱。 眼下朝堂中的衮衮诸公,大部分都是靠着那次民变才跻身高位。 哪怕时隔五年,蹇硕再次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而今,这件事情被林朝旧事重提,蹇硕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 “先生的意思是,那些人会借着休屠部与白波贼叛乱的名义,趁机发难?” 蹇硕开口问道。 7017k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谜语人林朝 蹇硕一番头脑风暴,最终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这个想法,也正是林朝希望他去想的方向。 “蹇公,某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人怎么想。” 两人隔着帘子,林朝三两句话,就勾动了蹇硕的心神,使其坐立不安,心中更加感觉林朝高深莫测。 蹇硕开口问道:“敢问先生,那些人会怎么想?” “那些人怎么想也不重要,关键是蹇公怎么想。” 蹇硕:“???” 你搁着无限套娃呢! “先生,此地并无旁人,出得先生之口,入得咱家之耳。先生尽可直言。” 蹇硕想了想,又是一拱手,开口说道。 帘内,林朝笑了。 “蹇公可知道,那曹操曹孟德已经入京了。” “曹孟德入京之事,人尽皆知,咱家又岂能不知。但是与此事有何干系?” 说到曹操的时候,蹇硕脸上明显带有怒色。 熹平三年时,曹操曾任雒阳北部尉,在当地严行法令,整顿吏治。而当时有一人,仗着自己侄子在宫内受宠信,并不把曹操的法令当回事,明目张胆违禁夜行。 但曹操何许人也,当即把此人抓住,用五色棍打死。 此人的侄子,正是蹇硕。 碍于曹嵩的面子,当时曹操并未受到严重处罚,但两人从此结怨。所以林朝提到曹操,蹇硕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陈年积怨而已,蹇公何必如此在意,莫要让愤怒影响了判断。”林朝轻笑道,“曹操此人自然不必太过在意,但是征召曹操入京之人,蹇公却不得不在意。” 征召曹操入京的人是谁? 明面上自然是何进。 但背后的支持者嘛,自然是以汝南袁氏为首的世家高门。 这个道理蹇硕又岂能不知,眼下宦官与何进为首的世家已经视若仇雠,幸得皇帝在上制衡,才没有生出大的乱子。 刘宏虽然讨厌士卒门阀,但是对于出身寒微,自己一手提拔的大舅哥何进,还是比较信任的。 事实上,何进除了有点蠢之外,对皇帝也足够忠心。 见蹇硕依旧沉默不语,林朝干脆将话挑明。 “那曹孟德出身宦门,祖父在世时任大长秋,其父也是经由蹇公等常侍提拔,才官居太尉。但是其人非但不感恩,反倒与那帮士人整日厮混,更多次对蹇公出言不逊。何进及其党羽征召曹操入京,其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其一,是他曹孟德的身份,可以树立典型,借以攻击蹇公与诸常侍。试想,若曹孟德带头上书攻讦蹇公与诸常侍,蹇公如何处之?” “其二,曹操颇擅军事,那些人调其入京,自然是要委以要职,最好是能掌兵。恰逢休屠部与白波贼叛乱,正好给了那些人机会。若他们使曹操掌兵平乱,那等曹操得胜归来时,恐怕蹇公下场难料。” “最后一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蹇公虽身居高位,但手中无重兵,终究难以自保,不知蹇公以为然否?” 这三条,每一条都切中宦官的要害之处。 蹇硕听完,不禁冷汗直冒,心道此人果然深不可测,寥寥数语,竟能道明当前形势。 那些人也太狠毒了,居然能使出如此绝计!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曹孟德,居然有如此大的用处! 对于林朝的话,蹇硕显然是信了,并且也怕了。 只是他能在宫中混到中常侍的位置,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蠢人。而林朝此人来历不明,只是替颍川荀氏三人买了几个县令的官职而已,这并不能使蹇硕放心。 所以犹豫了片刻后,蹇硕才开口道:“先生既然能看透那些人的诡计,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自然是有的,并且能助蹇公反败为胜。”林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只是初次见面,不知蹇公对某是否信任。若蹇公不信任某,这破解之法,不说也罢。” 什么叫初次见面,咱家明明连你的面都没见到好吧。 蹇硕心中吐槽着,嘴上却笑着说道:“先生肯指点迷津,咱家自然是信的。” “呵呵,蹇公恐怕言不由衷,不过也不要紧,蹇公什么时候想知道破解之法了,某随时恭候蹇公。君明,送客。” 关键时刻,林朝又开始拿捏起来了。 “先生这是何意,莫非要逐客不成?” 这下蹇硕是真的诧异了。 他本以为林朝只是故意拿捏姿态,好抬一抬自己的身价,怎料这家伙居然如此干脆的结束了这次会面。 这剧本不对啊! “岂敢,人常言切忌交浅而言深,某与蹇公初次见面,若犯此等过错,不免让蹇公笑话。不如等某之言应验之后,蹇公再来相谈,也能使双方都放心一些。” 旁边典韦早已伸出了手,开口笑道:“蹇公,请吧。” 这下蹇硕彻底明白,林朝并不是在欲擒故纵,而是真的不想跟自己谈了。 哼,此人倒是莫名其妙。 邀请咱家过来,说了一段没头没尾的话,却不肯给出破解之法! 有心想讲林朝揪出来问清楚,但有典韦在旁,却不好动手。再加上此次是密室相谈,也不便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作罢。 “先生一番话云里雾里,咱家听的不是很明白,莫非先生是来消遣咱家的!”蹇硕冷笑道,“不过不要紧,想来咱家与先生必有面见之日。” 这一番话已经暗含威胁之意,不过林朝也不在意,反而笑了起来。 “恭送蹇公!” “哼!” 蹇硕又是一声冷哼,转身拂袖离去。一旁的左丰也瞪了典韦一眼,跟着蹇硕一起离开。 两人走后,林朝才挑开了帘子,走了出来。 “先生,这一番见面,恐怕那阉人心中会记恨先生。” 典韦虽然一直没有开口,但蹇硕临走前的面色,他却看得清楚,当即开口劝道。 “此事无碍。” 林朝摇摇头道,今日这个局面,正是自己刻意为之。 并不是林朝要待价而沽,而是此时一众中常侍大权在握,正是风光之时,林朝就算点明了他们暗中存在的危险,他们也未必肯信。 就算蹇硕信了,其他的常侍也未必肯信。 别看他蹇硕今天很不高兴,若哪天林朝所说的话应验之后,这家伙绝对会来求着自己给出破解之法。 向来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一句话,顶得上此时说一万句。 而今天的会面,就当提前给蹇硕提了个醒,同时也埋了一条线。 最关键之处,就在于后续的发展了。 林朝抬头,看了看夕阳,开口道:“君明,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的,先生。” 为防蹇硕有什么布置,典韦带着林朝从后门离开。 至于后续发展会不会跟林朝预想的一样,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就算不一样,林朝也会将其变得跟自己所说的…… 一模一样。 7017k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将军府密谋 蹇硕回到宫中后,越想林朝的话,就觉得越有道理,同时也愈发的感觉到了危险。 唉,可惜那人不肯多言,听他的意思是要等到自己走投无路时再去找他,方才给出破解之法。 好一个待价而沽的狂徒! 想得入神时,蹇硕几乎都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若不是左丰眼疾手快,他差点被绊倒。 “哎呦,蹇公这是怎么了,想什么想得这么专注,还是说最近身上钱财太多,压得台阶都上不去了!” 后面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正是中常侍赵忠。 今天在朝堂上,赵忠与卢植正面对线,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自然心情大好。又见蹇硕差点摔倒,自然上来调笑了两句。 他与蹇硕相交多年,关系很好,在宫中又守望相助,相互取笑对方也时长有之。 对此,蹇硕并不在意,反而吩咐左丰,将林朝送的马蹄金拿出来一块,递给赵忠。 左丰闻言,顿时满脸肉疼,但又不敢违逆自己舅父,只得掏出一块小的,递了过来。 “哎呦,还真让咱家说对了,蹇公真是被钱财给压到了!” 赵忠接过马蹄金,眉眼中尽是遮掩不住的喜色。 “如此,咱家就多谢蹇公赏赐了!” 说着,还想蹇硕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行了赵公,区区一块金子而已,你至于吗。” 蹇硕见赵忠表演得太过浮夸,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至于啊,当然至于!”赵忠满脸认真说道,“蹇公,这钱财的好处,你又岂能不知!” “咱们这些都是没有指望的人啊!也只有多弄点钱财,才能哄得陛下开心。这陛下一开心呢,咱们就会有更多的钱财,到老出了宫去,不能动弹的时候,可全指着这些钱财过日子呢。毕竟,死了也对指望这些钱帮咱们埋进祖坟不是。” 赵忠是笑着说这些话的,但蹇硕却听不出任何可笑的地方,反而感觉满心的悲凉。 宦官膝下无人,向来晚景凄凉。若侥幸能逃过宫廷争斗,熬到老出宫的时候,却往往因为名声不好,哪怕死了家里也不一定让埋进祖坟,往往都要用钱贿赂族中族老,才能求个落叶归根。 所以钱财这东西,不仅是他们在宫中求活的法宝,更是他们身后事的保障。 而相比于士族之间的尔虞我诈,这些宫中的宦官们则更为团结,往往一个人得了好处,也不忘了剩下的人。 这点,从蹇硕把马蹄金分给赵忠这点,就能看得出来。 “赵公,不必说这些让人难受的话。” 蹇硕开口劝道。 “也是,今日咱家在朝堂上将那卢植老儿狠狠整了一顿,真是痛快!若不是曹孟德出言相帮,这次咱家定要把他卢植下了大狱不可。居然敢跟咱家作对,真是嫌命长了。” “蹇公,走,今日咱家做东,且去痛饮一番!” 一听到曹孟德三个字,蹇硕不禁又想起了林朝的话。 在林朝的话中,这曹操俨然是世家的一把尖刀,专门为了对付他们这些人的。 而今天曹操的所作所为,跟林朝所言不谋而合。这让蹇硕更担心了。 “好,也一同叫上张公,咱家还有些事情,要与你们商议。” 十多位常侍中,赵忠擅长讨好皇帝,蹇硕掌握着宫中禁卫,而为首者,却是最擅长钻营的张让。平日里,众人也以张让为首,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张让,请他拿主意。 “行,咱家派人去请张公。” 两人一同回到赵忠住所,不多时,张让也到了。 席间,蹇硕将林朝所言对二人说了一遍。 张然思索了片刻,也认为林朝说得有道理,但又觉得太过危言耸听,暂时不用理会。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吃吃喝喝的时候,大将军何进府中,一场密谋已经开始了。 参与这场密谋的,以当朝大将军何进为首,还有名义上是黄门侍郎的袁绍,虎贲中郎将袁术,议郎曹操,黄门侍郎荀攸,尚书侍郎郑泰,种揖等人。 当然,还有身为白身的林朝。 除了林朝之外,其他的都是何进的心腹之人,可谓是全部班底。 至于林朝为什么被请过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此时还是一脸懵逼。 不过在何进心中,刘备乃是手握重兵的实权将领,且有投靠自己的意思,自然要笼络一番,这才派人把林朝请了过来。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为了商议对西河与河东用兵之事。此乃并州奏报,你们都看看吧。” 何进面色严肃地坐在主位上,将手中的战报递给众人传阅。 首先接过奏报的是袁绍,他看完之后,面色微微惊愕,然后递给了曹操。 见到这一幕,袁术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然后才从曹操手中接过奏报。 众人一路传阅,最后林朝才从荀攸手上接过。 奏报上面的内容,正是关于休屠部叛乱之事。 此时休屠部已经从西河郡攻入了太原郡,杀了并州刺史张懿不说,还与早已归顺的南匈奴部联合一起,发动了一场足以席卷半个并州的大动荡。 好家伙,这休屠部的动作也太快了吧,眼下不过才三月初,奏报就到雒阳了,想来二月底的时候,并州刺史张懿怕是就已经殒命了。 若说正月的叛乱是小打小闹的话,那现在就不得不重视了。 “大将军,休屠部已然成势,若坐视不理,不久将祸及京城,此番朝廷定要派兵征讨,以正我大汉天威!” 曹操率先开口说道。 此时的曹操,还在做着自己那个征西将军的梦,希望领兵掌权,匡扶大汉。 “孟德所言有理,出兵征讨势在必行。” 袁绍先是肯定了曹操的说法,然后话锋一转道:“但此事,也未必对大将军没有益处。” 听袁绍这么一说,袁术马上冷笑道:“益处?大将军掌天下兵事,发生叛乱只会有损大将军威名,有何益处?真是不知所谓!” 袁绍忍不住皱眉道:“公路稍安勿躁,某还没有说完呢!” “陛下前几日便将休屠部叛乱之事,交由大将军处置。”袁绍继续开口道,“也就是说,大将军可借此调一大将,平定休屠部叛乱的同时,也能借机掌兵。” 何进虽贵为大将军,又有开府治事之权,但雒阳内的羽林军和禁卫,几乎都在蹇硕手中。而何进掌握的,也只是雒阳周边的军队,人数也不是很多。 袁绍这番话,也说到了何进心里去了。手中无兵,他如何能安心。 “说得好听,从何处调兵?调兵之资,又从哪里出?”袁术却反驳道,“没有钱粮,哪怕调来了兵马,也不可能空着肚子打仗!” 7017k 第一百二十四章 袁绍的建议 林朝算是发现了,无论袁绍说什么,袁术都总是要反对的。 在这个长兄如父的时代,哪怕是在大将军何进面前,袁术也不肯给自己兄长留一丝颜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兄弟之间的相爱相杀? 不过说到调兵,何进就有了一个想法。 他把目光放到了敬陪末座的林朝身上,开口笑道:“子初,不知中山都尉刘玄德,可愿领兵征讨叛乱?” 何进当上大将军已经有数年的时间,苦心经营下,手下自然也有些兵力,但若是让他用自己的兵力去平乱,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个与自己亲近的外援,最好的对象就是并州丁原和中山刘备这二人。 奈何张辽被林朝忽悠走了,他只能询问林朝,也是想让林朝去问问刘备的意见,若刘备同意,那他就可以直接下诏。 闻言,众人的目光全都放到了林朝身上。 虽然林朝还是个无名之辈,但他身后的刘备可是在去年出尽了风头。众人更是听说,现今刘玄德手下的兵马已有不下于两万人。 对于有这等实力的地方将领,任谁都得给点面子。 “大将军,玄德公乃汉室忠臣,平乱之事更是本分。” 听到何进点名后,林朝马上站了起来,满脸义正严词道。 但随即又叹息一声:“但是,中山距西河有千里之遥,且道路险阻难行。而且,自去年玄德公起兵以来,麾下士卒不断增多,直至最后诛杀张纯时,已有超过万人,可朝廷的赏赐却是分文未见。” 说到这里,林朝苦笑道:“某入京之前,军中差不多已经快断粮了,麾下士卒怨声载道,玄德公能够安抚住这群有功将士,已是心力交瘁。若要远征并州,没有朝廷的钱粮支持,恐怕难以出师。” 林朝说这番话的时候,故意把‘有功将士’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这番话说完,包括何进在内的众人都沉默了。 刘备的功劳大家都很清楚,但朝廷分文未赏却也是事实。刘备苦苦支撑,麾下士卒到现在都没有劫掠周边郡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如何能够责怪他不肯出兵。 “某方才就说过,无论从何处调兵征讨,没有钱粮都是空谈,可偏偏有些人自以为是。” 袁术瞥了袁绍一眼,站了起来,向何进拱手一礼道:“大将军,某以为当将此事禀报陛下,恭请圣裁。这天下毕竟姓刘,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理。” 闻言,何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袁术坐下。 在他看来,袁术这就是一个馊主意。 天子前几天才把这件事情交由某处置,这才过了几天,某又请陛下定夺,你让陛下怎么想? 到时候,那些阉宦还不得趁机进谗言,在陛下面前说我何进是无能之辈。 “大将军,其实还有一人可用。” 袁绍又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 “本初,你说的是何人?” “东中郎将,董仲颖。” 听袁绍说起董卓,何进如梦方醒,连连点头道:“本初言之有理,某怎么把他给忘了。” 此事的董卓,官拜东中郎将,手下有足足三万将士,正屯兵在右扶风,恰好距离西河不远。再加上董卓有极强的功名心,对于朝廷的讨贼任命,绝对不会拒绝。 而袁绍之所以举荐董卓嘛,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董卓年少时尝游羌中,为人仗义又膂力过人,引得羌人颇为敬畏。等步入仕途之后,在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手下任职。 但建宁二年,老上司张奂罢官去职,归居乡里。而董卓作为铁杆部下,自然也遭连坐免官。 此时的董卓人到中年,又遭免官,正是前路迷茫之时,时任司徒的袁隗对其抛出了橄榄枝,要征辟董卓为官。 董卓一把抓住了这个机遇,投身到了袁氏门下。 可以说,董卓能有今日的成就,都离不开袁隗在背后支持。 而袁氏对董卓,可谓是有知遇之恩。 当然,虽然最后董卓报恩的方式比较硬核,直接族灭了袁氏…… 但是就现在来说,袁氏对董卓还是比较信任的,仍旧当他是门下爪牙。 见袁绍举荐董卓,原本想反对的袁术也没了理由,只得一言不发。 何进高兴过后,又犯了难:“只要要董仲颖出兵的话,这钱粮又从何处调用?” 袁绍答道:“大将军无虑,可令董仲颖攻破反贼后,自取于贼。”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 所谓自取于贼,就是得到的战利品董卓可以自行处置。 但这些叛乱者,正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会造反,哪里有什么钱财。 所以,这自取于贼之法,到最后,大多会变成自取于民。 没错,只要是被反贼占领的县城,攻破后可自行抢夺财物,朝廷也不会管! 董卓一旦打败了反贼,那并州百姓的下场,可想而知。 众人有心想反对,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才都默不作声。 此举虽然能使董卓进军,但最终会因为掠夺过甚,而起到反效果。当地百姓见朝廷军官如此残暴,说不准反而会帮助反贼,来抵抗汉军。 那些本来不想反的百姓,更是会被生生逼反。 可何进却管不了这么多,听得袁绍的计策,顿时眼前一亮。 “好,本初之计甚好,就这么办。” 唉! 见何进同意袁绍的计划,林朝心中暗叹一声。 并州的百姓何其无辜,却要受兵灾牵连。 本来反贼掠地,他们就难以生存。可心心念念来的平叛军队,却比反贼下手更狠,这谁受得了。 想了想,林朝准备拱手而出,争取为并州百姓求一条活路。 就算不成,自己尽力了也问心无愧。 可还没等他站出来,却有一人先开口了。 “大将军,此举万万不可!” 众人扭头,一看正是一脸木讷的荀攸开口了。 从一开始,这家伙就一言不发,木然地坐在那,好像一只纯粹的智障一般。 直到此刻袁绍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他才站出来说话。 何进见荀攸开口,不禁疑惑道:“公达,本初此计有何不妥?” “若依本初之言,那些被反贼袭扰的百姓,恐怕也要投贼了。” 荀攸摇头道,叹息道。 7017k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个时代的思想意识形态 荀攸接下来的一番话,和林朝想要表达的意思差不多。 若是开出‘董卓军可自取于贼’的条件,那并州的百姓,恐怕不反也得跟着反了。 到时候叛乱可能会扩大数倍,最终就算能被平定,朝廷也会元气大伤。 这番话有理有据,而木讷青年荀攸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就事论事而已。 但这却引来了袁绍的不满。 “荀公达,大将军是为天下事,区区百姓,何足道哉,你莫要危言耸听。”袁绍冷笑道,“若是不让董仲颖自取于贼,他必然不肯出兵,叛乱如何平息?难道你就不怕那些阉宦借机攻讦大将军?” 何进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那些升斗小民的死活,他并不是很在意,哪怕他也曾是其中一员。 他官拜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首先要考虑的是自身的利益,与京师的安全。 若是坐看休屠部以及白波贼继续做大,哪一天攻到京城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他这大将军的位置也可以说是当到头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平定叛乱,至于用什么方法,并不重要。 荀攸外表木讷,但内里聪慧,又何尝看不出何进的想法。 当下心中叹息一声,知道何进非自己期望的明主。 也罢,某今日就献上一策,也算报答大将军的征辟之恩,之后便辞官还乡吧。 荀攸拱手道:“大将军,某有一计,既能剿灭贼寇,又能打击阉宦。” 此言一出,何进顿时来了精神。 尤其是第二个条件,深深打动了他。 “公达有何妙计,尽可说来。” 何进满脸渴望之色,开口问道。 最后排的林朝,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荀攸。 他也想知道,这个未来曹操手下的第一谋主,能给出什么样的计策。 面对何进的询问,荀攸微微一笑,原本脸上的木讷之色全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明亮无比的眼睛,好像要看透这世间万物一般。 在这一刻,荀攸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好似换了一个人…… 不,或许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其一,使一长于经学之人上奏陛下,言各地叛乱四起,乃天象预警,有灾异降世。奏请陛下罢三公,驱逐常侍,如此可平民愤。”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这荀公达一张嘴,居然玩这么大! “公达莫要开玩笑,此事非同小可,岂能轻易言之。” 何进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开口说道。 罢三公没什么问题,毕竟从天子开西邸卖官以来,罢免的三公可以说是不尽其数。任期最长的一位,也不超过一年的时间就被罢免。 在刘宏看来,这三公与其说是官位,倒不是说是生财的法宝,还是可以反复使用的那种。 当然,也很有市场。 那些资历威望都不够的官员,只要家中有钱,照样能享受一下位极人臣的感觉。 比如,曹操的父亲曹嵩的太尉之位,就是斥巨资向宦官买来的。 而且三公一向是最好用的背锅侠,刘宏罢免起来得心应手,朝野也不会有丝毫不满。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究其原因,还得从汉武帝说起。 汉初民生凋敝,皇帝便用道家黄老之学来治理天下。 历文,景两朝后,国力渐渐强盛。等到刘彻继位的时候,手里是有钱了,但匈奴人还是自以为是,时不时过来打秋风。 汉武大帝那是什么性子,果断不能惯着匈奴。于是把手中的钱都变成了士兵,战马,装备,弩箭,把匈奴人摁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了一番。 嗯,从此大汉农业有限公司,强行并购了草原匈奴畜牧实业。 但是在准备打匈奴人之前,武帝发现了一个问题。黄老治国虽好,但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生活太安逸,导致大家都躺平了。 以这种政治形态,招来的兵也不会有多大战斗力。 这可不行,我刘彻是要把对匈奴进进出出的男人,麾下都这么软怎么能成事呢! 于是武帝找到了董仲舒,给大汉实行了一次精神上的变法。 董仲舒这人也是厉害,身为儒家学子,他翻遍了典籍,最终整理出了一个学说,那就是所谓的儒家天人感应理论! 嗯,这其实是被董仲舒调教过了的版本,孔子若还活着,恐怕会第一个跳出来锤爆董仲舒的狗头。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不过好在孔子早已经死了,董仲舒这下又把孔子的棺材板,给摁住钉死了。 而所谓的天人感应,其实就把上天拿了出来,赋予了人格色彩,被尊为最高主宰。而皇帝是天子,自然应该代天牧民,是这片大地的合法持有者。 百姓反对天子,那就是忤逆天意,被剿灭是理所应当的。 而天子胡作非为,天也会借人间的自然现象来警示皇帝。 如饥荒,地震,大旱,蝗灾,兵灾,叛乱,这些灾异现象,都是上天的意思。 可是,由谁来解读灾异呢? 又由谁,来提醒皇帝呢? 那当然使我们承袭儒学的士人了! 于是,谶纬之言便由此而生,有些大儒甚至号称可知天命,而且世人还愿意相信。 牛皮吹得震天响,其实说白了,就是儒家一手给皇帝的统治赋予天命,建立了一个稳固的合法地性,而这个合法性的解释权,又留给了自己。 嗯,天意的最终解释权,都归儒门所有。 但是皇帝犯错,上天示警,总不能真的惩罚皇帝吧。 于是,官位最高的三公,就成了替罪羊。 就是你们没有好好辅佐皇帝,才会导致这种情况,不罢免你们罢免谁。 到了刘宏当政的时候,这天下就没消停过,刘宏也就频频罢免三公,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如果上书要求罢免三公,皇帝说不准还会高兴,因为又能捞一笔了。 但是驱逐常侍,这个议题就很要命了。 虽然何进现在与宦官多有摩擦,但只是暗中争斗,还达不到明面上针锋相对的程度。 若是请逐常侍的奏疏一上,那就等于摆明了要跟十常侍干上一场,彼此都再无退路。 就算找一个知天命的大儒,再弄个什么谶纬之言,宦官也不可能会乖乖出宫,反而会反抗得更加激烈,到时候结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所以,何进才会被荀攸吓了一跳。 “大将军莫急,某还没有说完呢。” 荀攸继续开口道:“昔年黄巾祸起时,侍中张钧曾上书请诛常侍,如今某只是效仿,有何不可。” “但那张钧最后,可是落得个下狱处死的下场,公达莫非也想如此?” 一旁的袁绍冷笑一声,开口道。 “张钧之死,在于不知变通。但饶是如此,也使陛下开了党禁,不然岂有我等今日之位?” 听到这里,何进就算再蠢,也咂摸出味来了。 “公达的意思,此举并不是为斩杀那群阉宦,而是以退为进?” 荀攸拱了拱手道:“大将军英明,某正是这个意思。” “此次上书,一定要将三公与常侍全部划归在内,请陛下罢三公,逐常侍。”说到这里,荀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三公没什么可说的,倒是这些常侍。他们若被驱逐出宫,到时大将军是杀是剐,还不是一言而决。” “若他们不肯出宫,那就得乖乖付出点代价。这灾祸本是因他们而起,让他们奉上钱财作为平乱之用,乃是理所当然。” 这一番话说得何进喜不自胜。他万没想到,颍川荀氏的荀公达居然有如此才能! 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在荀攸手中,却如此轻松的被破解了,甚至还倒打一耙,狠狠坑了宦官一把。 众人也是如此,纷纷带着震惊的目光望着荀攸。 就连林朝也有些惊讶。 他是读过这段历史,才能知道的如此清楚。但荀攸可是局中人,竟然也能想到如此破局之法,可谓真是有鬼神不测之谋! “其二嘛……” 荀攸又伸出一根手指,开口说道。 众人又是心中一惊。 刚才那一计已是神来之笔,可在你荀攸口中,却只是其中之一。 你这么有能耐,别人还怎么活? 而林朝心中,更是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这荀攸,绝对不能放过! 哪怕掳回去当头猪养着,也不能让他去投靠别家。 这种对手,会让人很头疼的。 7017k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元方,你怎么说? 荀攸的一番论点说完之后,何进惊喜不已,当即拍板,令众人按荀攸说得去做。 而林朝也是乐见其成,在旁打了半天的酱油,这才兴尽而归。 至于其余众人,袁绍袁术兄弟见何进没有用董卓,心中有些不满。而曹操本意是让何进派自己掌兵平乱,可没人理他,也有些闷闷不乐。 今日议会,可以说是被荀攸一人掌控了整个场面。 第二日,林朝照常去卢植家里登门拜访,学习经文。 郑玄在这方面本身就是良师,又收了林朝一卷算学,对于林朝,自然是倾囊相授。林朝又什么不懂的地方,他也极为耐心地解释。 但经学,非潜心数十年不能有一番成就,纵然林朝眼界格局远超这个时代,学起来也颇为吃力,同时,也受益良多。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就在何进准备发难的时候,京城中忽然传出了一个小道消息。 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群众所言,当世大儒郑玄虽然拒绝了朝廷的征辟,不过还是来了京城,并且在京城遇到了一个年轻人。 初见之时,郑玄便惊为天人,欲要收此人为徒。 奈何此人才学不俗,又年少轻狂,却不肯拜郑玄为师。 郑玄只得拿出了毕生所学,两人一番探讨后,年轻人终于被郑玄的学识所折服,甘愿拜入郑玄门下。 此事,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同时,又有小道消息称,此人是中山人士,名叫林子初。虽然只有二十岁出头,但却是去年刘玄德平定中山的第一功臣。 此人善于治军,更有奇谋,刘玄德每每用其策,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打得反贼张纯节节败退。 若无此人相助,刘玄德纵然能平定中山郡,时间还要拉长不少,也绝不可能杀得了反贼张纯。 这个消息虽然没有大规模扩散开来,不过承袭儒学的当代读书人,有谁不知道郑玄是谁? 有了郑玄的名气背书,大家也第一次听到了林子初这个三个字,并且记在了心里。 而林朝呢,这些日子就像是一个标准的上班族一样,每日早晨登门拜访,从郑玄学习经文,然后晚上归家,生活自律的不得了。 直到三月初十这一天…… 久不上朝的博士陈纪,在这一天大踏步走进了崇德殿。 陈纪今年刚过六十,已是花甲之年,但却昂首挺胸,双臂摆动有力。又因其身材高大,看上去颇有威仪。 再加上陈纪今日心存死志,做好了一去不归的觉悟,面色坦然自若,更给他添了三分气势。 要说陈纪此人,在正史不是很有名,但后世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 陈纪,字元方,出身颍川陈氏。 不是狄仁杰里面的那个李元芳,而是初中课文里的陈元方,就是《陈太丘与友期行》里面,那个怒喷父亲友人的小元方。 当世陈纪才七岁,就能把父亲的好友喷得狗血淋头。 如此战斗力,世所罕见。 现在他已经六十岁了,想来喷道已然大成,就算是把荀谌,祢衡,杨修,张松四人绑在一起,也不定是他的对手,堪称喷道为尊! 而除了满级嘴炮之外,陈纪还有一个称号,那就是当代‘三君’之一。 上一代三君是窦武,刘淑,陈蕃。 而这一代则是陈纪与他的父亲陈太丘,弟弟陈谌,父子三人并称三君。 上一代三君是对抗宦官而死,陈纪现在也打算继承这个优良传统,今日上朝,就是为了喷宦官一脸。 当然,背后肯定是何进的邀请,再加上陈纪本身也视宦官为仇寇,这才欣然应允,准备做这个出头鸟。 陈纪走进了崇德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也不管殿中其他人,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等到皇帝刘宏临朝,百官参拜之后,陈纪便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殿中央的位置。 “臣,有本启奏!” 望着台下头发都有些发白的陈纪,刘宏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老头已经很久没来上朝了吧,今天怎么来了。 对于陈纪这种年岁较老,名声也很大的儒士,虽然也被归为党人禁锢过。但解禁之后,刘宏曾下诏,准许他们不必照例参加朝会。 “陈爱卿请起,有何事不妨直说。” 刘宏今日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谢陛下!” 陈纪面色严肃地大声说道:“陛下,臣近日听闻,去年冀州有贼寇张纯张举造反,竟公然自称天子,又与乌桓苟合,实在大逆不道!” 此言一出,皇帝刘宏差点没笑出声来。 感情你今日上朝,就是为了这个人尽皆知的事情! 众大臣也是如此,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意,看向陈纪的目光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老头是不是整天趴在家里,脑子都坏掉了? 人家去年年中就造反了,连罪魁祸首之一的张纯,都已经被刘备弄死了,你到现在才说,这反应都已经不能用迟钝来形容了。 陈纪真是老糊涂了! 一众大臣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但是停顿了片刻后,陈纪又开口了。 “二贼叛乱之后,雒阳城中,更有民生子两头共身。今年有并州休屠部叛乱,白波贼并起,扰乱天下。以臣之见,此乃上苍示警,国有妖孽!” 这下众人笑不出来了。 谁知道陈纪居然搬出了天人感应,来了个上纲上线,看样子准备玩一把大的。 而且这个时代,有人生出了连体婴儿,也确实无法解释。 这就给了陈纪一个大大的发挥空间。 闻言,刘宏也有点生气。 上苍示警,不就是说我这个皇帝当得不好吗! 但以陈纪大儒的身份和年岁,又搬出了灾异论,刘宏也不好直接反驳。 “听陈爱卿此言,难道是朕做得不对,才引得灾祸频发?” “非也,非也!” 陈纪摇了摇头道:“陛下乃天下之主,何错之有?若是有错,也是身边出了奸贼,蛊惑了陛下,群臣不能规劝所致!” 好家伙,这陈纪不愧是当世大儒,这一手玩得高明啊! 崇德殿中,一众大臣已经品出味来了。 陈纪这是典型的指桑骂槐,其目的正是皇帝身边的宦官! 敢直接骂宦官,这陈纪果然胆识过人! 这一下,群臣都被陈纪的机智和勇气所折服。 7017k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陈元方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各位都是辣鸡 回过味来的不仅是大臣,还有宦官。 毕竟宦官再傻,经过这么多年与大臣对喷的历练,像这种基础操作也能看得明白了。 “陛下,陈元方危言耸听,不可尽信!” 见陈纪所言句句指向自己这类内侍,赵忠急了,连忙跳起来大声道。 陈纪却是冷笑一声,气定神闲地冲赵忠一拱手,身躯却笔直的跟个树干一样,丝毫不弯。 “赵常侍,某上奏陛下之谏言,尽是圣贤大义,可你却言某危言耸听。” 说到这里,陈纪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嘲讽了。 “莫非赵常侍也懂天命,准备与某辩论一番?” 这句话可谓是诛心之言! 赵忠一个阉人,再怎么膨胀,也不敢说自己通晓经义,能达到知天命的程度啊! 区区阉宦之辈,腌臜之徒,也配学圣人大义? “这个……咱家自然是不懂的,只是觉得陈博士言过其实了。” 赵忠被陈纪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只得讪讪一笑。 陈纪继续冷笑道:“既然赵常侍不懂,又何谈某危言耸听?” 翻译一下就是,你连个锤子都不懂,哪来的勇气敢挑我的刺儿! 莫说赵忠不敢,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反驳,由天人感应衍生出的灾异论,毕竟这套理论可是给皇权建立了合法性。 虽然解释权在儒家手里,但皇帝可是最终受益者。 如今陈纪挥舞着名为最终解释权的大棒,谁来谁死! 陈纪见赵忠无话可说,顿时冷哼一声,转而一拱手,继续对皇帝说道:“陛下,臣以为,眼前要紧之事,当先罢三公,以正视听!” 皇帝:??? 官宦:??? 群臣:??? 太尉曹嵩:这陈纪脑子有病吧! 他本来坐在一旁好好的吃瓜看戏,谁知道陈纪话锋一转,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他! 曹嵩知道自己地位和声望都不足以任三公,所以自上任以来,一直小心翼翼,从不轻易得罪谁。 谁想到,今日还是遭了陈纪的毒手。 而赵忠则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事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啊! 那咱家刚才强出头被陈纪老儿猛喷一顿,又是何苦来哉! 群臣则是满心以为陈纪要冲宦官下刀子,谁知道裤子都脱了,结果陈纪却是对着三公去了。 皇帝刘宏则是短暂惊愕后,眼中一阵狂喜。 这陈纪是忠臣啊! 竟然变着法的给朕送钱! 三公一旦被罢免,自然有新的三公上任,到时候皇帝又能大捞一笔。 嗯,等三公之位再卖出去后,朕一定重重赏赐他一番! 就在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之时,曹嵩却不干了。 “陈元方,兵灾四起,乃人祸之事,与三公有何关系,你莫要在此大放厥词!” 按照官场上的规矩,有人弹劾自己,往往为了避嫌,自己是不能反驳的。 但曹嵩现在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连脸都不要了,直接赤膊上阵,与陈纪对喷起来。 但是他的战斗力嘛…… “哼,曹巨高,你等窃信逞宠,身居三公人臣之位,却不能匡世济民,竟惹得天下大乱,留之何用!” 陈纪这手偷换概念玩得贼溜,言语之中,居然把天下大乱的源头,归结到了这一任三公头上。 说得好! 大汉皇帝刘宏,为陈纪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不仅如此,朝中百官也有过失,尔等大多尸位素餐,于社稷毫无助益。”陈纪环视一周后,朗声说道。 “臣,请陛下下诏,着朝中秩两千石以上者,皆罚俸一年,用以充当此次平乱之军资!” 某不是针对谁,某是说你们这群人都是辣鸡! 说得好,说得好! 皇帝刘宏继续狂喜! 这些家伙甚是聒噪,朕早就想这么做了! 重臣面面相觑,看向陈纪的目光都带有愠怒。 这算什么,痛击队友吗? 一人与朝堂群臣对视,陈纪却丝毫不惧。 某今天进来,就没想过活着出去,你们能奈我何? 于是,陈纪又开口了:“此外,臣再请陛下,逐常侍出宫。此番上苍示警,也因这些宦者蒙蔽圣听所致。” 饶了这么大一圈,陈纪总算是说到关键之处了。 也正是因为饶了一大圈,别人才不会以为陈纪是专门针对宦官。 而且,陈纪言语中,也没对宦官喊打喊杀,只是要将他们驱逐出宫。 好啊,好啊,咱家就知道,你们这些大臣,书读得越多,人就越坏。 到最后,还不是落到了咱家的头上。 赵忠心中愤怒,眼睛悄悄瞥了一眼皇帝,却惊恐的发现,皇帝正面带笑容,微微点着头,好像很赞同陈纪的提议。 这一下,赵忠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这陈纪老贼好恶毒的手段,居然连陛下都被蒙蔽了! 若陈纪一上来就针对宦官,刘宏肯定会察觉。在先入为主的影响下,陈纪说什么刘宏都不会信。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陈纪把三公,群臣都喷了个遍,最后才提出要驱逐宦官,皇帝还以为宦官只是捎带的饶头。 但饶是如此,皇帝刘宏暂时也没有同意。 毕竟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 这件事情,刘宏肯定得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再说。 果然,下了朝之后,刘宏便将十常侍唤到了西园里。 而在此之前,赵忠已经提前将消息通知了其他常侍。 “诸位觉得怎么样,左右也只是驱逐出宫而已。” 刘宏一脸喜色地对众常侍说道:“等此事平息后,朕再将你们接回宫来就是。” 在刘宏看来,这一笔可不能不赚,先让常侍们出宫待几天,等自己罢免了三公,罚了百官的俸禄,钱财到手之后,再把他们接回来。 可张让,赵忠哪里不明白,这一出宫,那些大臣绝对不会让他们回来的。 甚至可以说,只要出了宫门,第二天他们就会被杀人灭口。 宦官,也只有围在皇帝身边时,才有无上的权势。 离了皇帝,随便几名刺客就能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众常侍当然不想离开,可皇帝看上去却兴致勃勃。 此时的蹇硕,忽然想起,在雒阳北城民居中与之隔帘相会那人。 等某之言应验之后,蹇公再来相谈…… 林朝之言,声声在耳,蹇硕顿时被惊的一身冷汗。 难道早在那时,那位先生便已经预料到了眼下的局面! 应该是了,不然他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既然预料到了,此人也应该有破解之法! 蹇硕与张让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张公,不如且拖过今日,咱家出宫去寻那位先生,帮我们解决眼下的困境。” 蹇硕拉着张让,低声说道。 “蹇公所言极是,可千万一定要找到那位先生,不然我等危在旦夕。” (最近裸奔太惨了,求大家来点票票……) 7017k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先生救命啊! 城北一处隐蔽的民居中。 依旧是典韦在门外把守,中间依旧隔着一道帘子,林朝依旧坐在里面。 只是这一次,蹇硕却不敢有丝毫的托大。 “听蹇公脚步声甚是匆忙,难不成是某之言应验了不成。” 蹇硕刚刚走到门里,便听到林朝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了过来。 本来蹇硕还想在姿态上拿捏一番,但听到这句话后,便明白此人已经知晓了一切。若是再故作聪明,说不准会招得此人反感,有点得不偿失。 “先生救我!” 蹇硕一拱手道,身子弯得很低,姿态同样放得很低。 这蹇硕平日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此刻倒也光棍,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林朝心中想着,嘴上却说道:“蹇公莫急,有何事,不妨慢慢道来。” “先生,咱家不得不急啊!” 他也不知张让能拖多久,万一诏令一下,那一切可都晚了。 说着,蹇硕又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仔细复述了一遍,也不管林朝是不是故意装作不知。 “先生神机妙算,所说之言果然应验,只是眼下已成危局,还请先生教我破解之法。先生放心,只要咱家能度过此次困境,定然会厚德先生!” 蹇硕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颇有些情真意切的味道。 “唉,当日某便说过,蹇公不知危险将近,不日将有性命之忧。”帘内,林朝叹息的声音传了出来,“只可惜,蹇公当时不肯听,不然岂有今日之祸?” 是咱家不愿意听吗? 明明是你当时待价而沽,不愿意说而已。 不过眼下有求于人,蹇硕也只能继续笑脸相迎。 “先生说的是,上回的确是咱家的错。是咱家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先生,还请先生赎罪!” 闻言,帘子里面传出林朝两声轻笑,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蹇公不必如此,只是此次那陈元方之计太过狠毒,纵然某想帮蹇公出主意,也是有心无力。” 林朝开口说道,言语之间,有些欲言又止。 蹇硕会意,马上开口说道:“先生,咱家愿出五百万钱,只求先生一个解决之法。” 五百万钱? 你们十常侍一人几十万钱,就想把这事摆平? 打发要饭的呢! “蹇公,某刚才已经说过了,是某有心无力。所以这不是钱的事,蹇公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给的钱不够,我很难帮你办事啊。 “那不知一千万钱,能不能求得先生的破解之法呢?” 蹇硕也是懂事,马上加价道。 “某才疏学浅,蹇公又何必为难某呢。” 蹇硕一咬牙道:“一千五百万钱,再加一个两千石以下的官职。先生,这是咱家能给出最高的价钱了,只求先生给一个破解之法。” 一千五百万钱已经不少了,林朝当初向蹇硕买三个县令,市场价也才五百万钱,若不是荀攸身份特殊,后来也不用再加两百万了。 若是收了蹇硕的一千五百万钱,林朝此番入京非但没有亏钱,反而还赚了八百万钱。 嗯,价格应该差不多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两千石以下的官职作为陪送,林朝没理由不满意。 “嗯,蹇公这么一说,某好像还真想到一个破局之法。” 一听蹇硕给出的条件,林朝的声音,马上从无奈转化为自信。 这么现实的吗! 纵然阅人无数,蹇硕也还是没有见过,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人。 蹇硕心中有一个骂街的想法,但无奈有求于林朝,也只能继续卑躬屈膝。 “请先生赐教,咱家洗耳恭听。”蹇硕赶紧开口说道。 “蹇公,此事看似已成危局,但想要化解,其实并不难。” 林朝说道:“陈元方攻击蹇公的地方,无非就一个蒙蔽圣听,致使天下大乱。但陈元方说得也很明白,蹇公等人,只是致使天下大乱的元凶之一,而非全部。因此他也没对蹇公赶尽杀绝,只是想将你们赶出宫去。” “先生,那陈元方可恶之处就在此处。”蹇硕苦笑道,“就是没对着咱家等人喊打喊杀,这才连陛下都被他蒙蔽了。但是咱家一旦出了宫门,哪还能有命回去!” “蹇公莫急,某还没说完呢。”林朝继续说道,“陈元方此计,乃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根本没有破解之法。但蹇公未必不能以此作为反击之策。” 这一番话,蹇硕听得云里雾里,一脸懵逼。 “先生啊,眼下已迫在眉睫,咱家恳请先生不要再打哑谜了。” 林朝笑道:“好吧,那某便把话挑明了说。他陈元方不是说三公,内侍,朝臣都逃不了干系吗。那好,既然人人都有错,那蹇公你们不妨将这个错认下,反正这等莫须有的罪过也不大。” “然后,向陛下进言,要戴罪立功!以蹇公之忠诚,想来必然能打动陛下。” 蹇硕还是不解其意,又问道:“先生,何为戴罪立功?如何戴罪立功?” “既然是戴罪立功,自然不能远离朝廷。若陛下应允,蹇公就不用离宫了。”林朝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如何戴罪立功?当然是派兵平乱。” “选一可用之人,去并州平乱,等其人功成之日,携大胜之势归京。还有谁敢说蹇公窃信逞宠,蒙蔽圣听!” 听完林朝的话,蹇硕眼中满是欣喜的光芒。 这番话,好像给他打开了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妙啊!先生此计实在是高!咱家佩服! 陈纪看似没有针对宦官,正是顾忌刘宏会拉偏架。 但同时,却给了宦官反击的余地。 而林朝,正是抓住了这个漏洞,帮宦官求得一条生路。 其实这本来也在荀攸的计算之内,他也预料到宦官不会乖乖的出宫,因为这等于自寻死路。所以他认为,宦官绝对会派人求和,付出些代价求何进高抬贵手。 到时候何进就能借机敲诈宦官一笔,用于充做军饷。 荀攸本意,也只是为了并州百姓着想。 事实上,如果没有林朝的出现,宦官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必然会这么做。 只是,眼下林朝既然出手了,就不可能只是为了些许钱财。 “不知关于领兵征讨的人选,蹇公心中可有定论?” 陈元方在朝堂上饶了一个大圈,才露出獠牙,给了宦官致命一击。 而林朝同样是兜兜转转,最后在不经意间,才显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7017k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中的……太平盛世! 听林朝忽然说起领兵的人选,蹇硕有些奇怪。 “先生,这统兵之人,有什么要紧之处吗?” “这倒也没什么,某只是想提醒蹇公,莫要为他人徒做嫁衣。”林朝笑道,“大将军有开府之权,可以调度天下兵马,地方将领投靠者不知凡几。” “蹇公若一时不慎,选错了人,那可就麻烦了。” 这个道理蹇硕其实也知道,只是他们十常侍虽然掌控了朝政,但调兵遣将之事,却并不擅长。 地方将领背后大多有世家撑腰,不能知根知底,自然不敢任用。 可朝堂之上,让宦官放心,又有能力平乱之人,恐怕只有去年被罢免的太尉张温了。 张温虽有能力,但素来与宦官相熟,最早任用提拔他的,正是曹操的爷爷曹腾。 连之前的太尉之位,也是从宦官那里买来的,所以一直为世家所不齿,对宦官来说,倒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但此次领兵人选,毕竟事关重大,蹇硕想了想,还是打算征询一下林朝的意见。 “先生以为,现任卫尉张温如何?” 面对蹇硕的问题,林朝却笑道:“领兵平乱乃国之大事,本来某不敢妄议。但既然蹇公相询,某只能说一声,张温此人,恐怕不是一个好的人选。” “为何?” 蹇硕马上发出了疑问。 “世人皆知,张温能有今天,乃蹇公等人一手提拔。若使此人领兵征战,试问,大将军会同意吗?眼下蹇公本就被动,又举荐自己亲近之人领兵,那些人会不会以为蹇公想染指兵权?” “况且,蹇公本就统领内卫,如今连京城以外的兵权也想掌控,陛下那边……会作何感想?” 东汉近几朝以来,向来是外戚掌兵,宦官掌权,皇帝从中平衡。若连京城之外的兵权都被宦官抓在了手里,那皇帝就算与你关系再好,也只能想办法除掉你了。 林朝一番话,说得蹇硕冷汗直冒,尤其是说到关于皇帝刘宏的想法时,蹇硕明白自己差点就犯了忌讳。 其他人想杀自己,简直难如登天。但皇帝要是想杀自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乐意效劳。 离开了皇帝,宦官屁都不是! “那先生以为,当选何人领兵?” 蹇硕又对着帘子里面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某早就说过,军国大事,某不便妄议。”林朝说道这里的时候,故意顿了顿,“不过,某确实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可以为蹇公做个参考。” “蹇公可选一中立之人,其人既不能是蹇公的心腹,也不能与那些人私交过甚,同时又要有能力平乱。毕竟名义上是蹇公派出去的,若不能平乱,到时候蹇公也难免被那些人攻讦。” 林朝言语之中,几乎已经挑明了可用的人选,但又没具体说是谁。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林朝怕自己说得太过详细,反而会引起蹇硕的警惕。 毕竟这帮子宦官也不蠢,此次只是被荀攸算计,走投无路之下,才会用这么低的姿态来恳求自己。 若放在平时,这些人哪有那么好掌控。 “还请先生直言相告,某必有厚报!” 蹇硕见林朝说得隐晦,还以为又想要好处,遂开口言道。 但林朝却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某言尽于此,剩下的请蹇公自行斟酌。君明,送客!” “这……” 听到这句话,蹇硕不禁愕然。 这家伙又玩这招! 但典韦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对蹇硕一伸手道:“蹇公,请吧。” 无奈,蹇硕只能冲帘子里面拱手道:“既如此,就不打扰先生了,咱家先行告辞。钱财之事,咱家过几日在此处与先生交割。至于官职,先生什么时候想要,直接派人通知咱家便是。” “此事不急,某与人做买卖向来公道,等蹇公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再来给钱也不迟。蹇公慢走。” 自皇帝卖官以来,都是宦官收别人的钱。能让宦官送钱的,林朝还是第一个。 见帘内人如此自信,蹇硕心中更多了一分对林朝的敬畏,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一如上次一般,蹇硕离开一会儿后,典韦才掀开帘子,林朝从里面走了出来。 “先生,某不懂。” 典韦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却皱着眉头,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懂什么?” “这天下变成这个样子,都是这些阉人祸乱的。”典韦疑惑道,“他们被人算计不是好事吗,若是都被杀了,那不是更好吗!先生却为什么要……” 典韦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些,后面的话没说。 不过林朝却替他说了。 “为什么要替他们出谋划策是吗?”林朝笑道。 典韦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林朝反问道:“君明,是谁告诉你,这天下都是被宦官搅乱的?” “这……”典韦说道,“可天下人都这么说啊!” “天下人都这么说,就一定是对的吗?” 林朝继续反问道。 当年天下人还都说王莽是个圣人呢! 再往远一点,秦末时,天下人还都说项羽能得天下呢! “额……” 典韦显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一时哑口无言。 望着典韦粗犷的面孔,林朝摇头笑了笑,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每个王朝走到末路,都不可能是单单某一件事,或某一个人导致的。 或是土地兼并,或是皇帝胡作非为,或是权臣心怀不轨…… 其中的原因无比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但这些详细的东西,林朝没办法向典韦解释,就算强行解释,典韦也未必能理解。 “可先生,若世人说得不对,那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在典韦心中,林朝是一个有大学问的人,却又不像那些儒士一样迂腐。同时对自己也没的说,每每自己有不懂之事,先生非但不嫌弃,反而肯耐心解释。 可以说,典韦虽然忠于刘备,但却最敬重林朝。 见典韦一直追问,林朝有些好奇道:“君明,你向来不喜欢学问之道,为何这次却如此执着想知道答案?” 闻言,典韦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认真。 “先生可知,某的父母因何而死?兄长又因何早忘?” 林朝摇了摇头,他只知道典韦自幼父母双亡,却不知是何原因。 “某小的时候,闹了一场饥荒,父母为了留一口粮食给某与兄长,自己却啃白土活活涨死了。某那兄长,更是得了急病却无医者诊治,最终活活疼死。” 典韦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如常,面无表情,眼中更是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软弱, 但,林朝完全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悲伤。 “当年那场饥荒,不仅带走了某父母的性命。连方圆数十里村子的人,几乎都死了一大半。再远的地方,某就不知道了,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饥荒过后的几年间,村子里的生活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坏了。所以,某真的想知道,这天下为什么会变成着这样子。” 林朝望着典韦坚毅的面庞,眼中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君明,你真的想知道?” 典韦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天下大乱的原因确实复杂,但让林朝来总结,其实就是一句话。 “君明,其实原因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就是因为黔首百姓吃不上饭,所以天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见典韦眼中还有疑惑,林朝索性也不急着走了,干脆拉着典韦一起坐在了门框上。 “至于为什么吃不上饭,其实,某也不知道。” “这天下间,还有先生不知道的事情?” 典韦有些惊讶,这与他的认知完全不符合。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君明太高看某了,某既不是生而知之者,也不是无所不知者,自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我们为什么,非要知道吃不上饭的原因呢?事情已经发生,想办法改变它,不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吗?” “君明,你跟随某,也有快一年的时间了。”林朝起身望着天空,轻声说道,“去年大半年的时间里,我们都在中山征战。也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中山在张纯治下,百姓生活如何?等玄德公收复中山后,百姓的生活又如何?” 典韦想了想,答道:“先生,自然是主公治下,百姓的生活好上一些。” “好上一些,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林朝满脸认真道:“君明,此处就你我二人,某也不想讲一些大道理。你只需知道一件事情就好,错的原因其实兵不重要,我们只要知道对的方向就行了。而玄德公与某,恰恰正在往对的方向前进着。” “某心中所求,就是想让全天下的百姓人人有饭吃,有衣穿。也正因如此,某才会相助玄德公,为这天下求一个太平出来。” “若不能求得太平,那某,便杀出一个太平来!” 把不想太平的人都杀光,自然也就天下太平了。 此时的林朝,也算是向典韦说了些心里话。 “君明,若你也认同某的想法,那不妨一起努力。十年,二十年,等到我们成功的时候,这个问题你都不必再来问某,心中自然会有一个答案。 林朝的这番话朴实无华,但听在典韦耳中,却越听越震撼,越听越觉得激动。 原来这就是先生的志向! 让全天下人人有饭吃,有衣穿…… 好高大的志向! 再看林朝抬头望天的背影,愈发显得高大。 此刻时进黄昏,太阳慢慢落了下去。 但在典韦心中,林朝却化为一道骄阳,并且越来越亮,照得他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 先生品性,真如日中之阳一般,令人敬仰而不敢亵渎! 先生,受您教诲,某典韦自今日起,也有了自己的志向! 某的志向, 就是帮助先生实现那个人人有饭吃,有衣穿的…… 太平盛世! 7017k 第一百三十章 大汉忠臣十常侍 蹇硕回到宫中,将林朝的交代,与众常侍等人说了一遍,马上得到了张让的赞同。 “此计当真是无比精妙,转瞬之间,我等就能反客为主!”张让惊叹道,“蹇公,这位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居然有如此才能?” “张公,咱家也不知道。”蹇硕摇了摇头道,“他只是前些日子,从咱家这里买了三个县令。至于其他的,说起来张公可能不信,咱家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闻言,张让也有些诧异。 这人也太谨慎了吧,居然都不肯露脸。 “蹇公,他是给谁买的县令?”张让又开口问道。 “守宫令荀彧,冀州治中从事荀谌,还有大将军府的黄门侍郎荀攸,就是这三人。” “照这么说的话,此人是颍川荀氏的人?” 也不怪张让有此想法,毕竟三荀都是荀氏这一代的精英人才。 “咱家感觉不像,这位先生行事,向来如天马行空一般。他既然不像让咱们知道他的身份,那替这三人买官,说不准也只是个障眼法,用来迷惑我们的。” 一旁赵忠迟疑了片刻,开口说道:“张公既然想知道此人的身份,不如咱家遣人去探查一番?” “不,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张让却摇了摇头道,“此人肯帮我们出谋划策,就代表他不是心向士族之人,能维持现状最好。赵公若贸然探查,很可能引得此人不快,若此人一怒之下去投靠了何屠户,那就不妙了。” 想了想林朝展现出来的手段,张让还是认为不能打草惊蛇。 “是,是,张公此言有理,若那何屠户得了此人相助,咱们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蹇硕也反应过来,点头附和道。 “既然张公和蹇公都不赞成,那咱家也懒得去做这个恶人。”赵忠满脸无所谓道,“反正不管他是谁,只要肯帮我们出主意,就不是我们的敌人。” “赵公此言在理,咱们还是赶紧去禀告陛下才是。” 西园里,十常侍又见到了刘宏。 此时的大汉天子,正在西园的人工湖边上站着,手里捧着一大碗谷物,时不时撒进湖里,引得鱼儿争相抢夺。 一大群鱼儿争食的场面甚是热闹,也颇为壮观,引得刘宏频频拍手叫好。 “参见陛下!” 十常侍一起躬身行礼道,把刘宏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哦,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刘宏开口向张让问道,“张公,你等的行囊都收拾好了吗。也不用带许多东西,反正只是在宫外住几日,朕就会派人接你们回宫。” 刘宏话音刚落,就见张让快走两步到了自己身前,然后…… 噗通! 张让跪倒在刘宏身前,痛哭流涕道:“陛下,老奴舍不得陛下啊!” 见张让哭得撕心裂肺,刘宏赶紧将手中的鱼食放下来,拍着张让的肩膀安慰道: “张公何必如此,不过是去宫外住几天,又不是没有再见之日。” 当今皇帝刘宏,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却称不上是一个坏人。 他自幼年登基以来,这么多年都是张让几人在身边伺候。对于他们,刘宏早已当成亲人看待,所以才会在某些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 此时见张让哭得伤心,刘宏赶紧出言宽慰其心。 “老奴自然明白,只是多年以来,都是老奴在陛下身边伺候。老奴这一出宫,就担心别人伺候不好陛下!” 刘宏不劝还好,这一劝,张让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听到他的哭声,刘宏就想起了这些年张让的功劳,也有些伤神。 但是又想到三公的价格,以及朝廷百官一年的俸禄,刘宏不得不狠下心来。 “好了,好了,张公先起来再说,不就是去宫外住两天吗。放心,朕会多派些人跟随,照顾你们的起居。” 这句话说完,非但张让没有起身,旁边的赵忠也跪了下来。 “陛下,老奴等人冤啊!”赵忠哭诉道,“老奴就只会伺候陛下而已,其他什么也不懂,可那些大臣却说是老奴害了这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啊,陛下!” “赵公你听错了。”刘宏扶住赵忠,开口安慰道,“那陈元方说朝堂上至三公,下到百官,他们都有错,并不单单是说你们祸乱了天下。” “既然祸不全在老奴身上,那为何要驱逐老奴等人!”赵忠继续哭道,“老奴伺候了陛下大半辈子,出了宫可怎么活啊!” 见赵忠纠缠不休,刘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解释道:“朕刚才不是说了吗,过两天就接你们回来。” 张让见火候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引起刘宏的反感,于是便开口说道:“陛下,老奴等人是有错,但老奴愿意将功赎罪,只求陛下不要将老奴驱逐出宫!” “将功折罪?”刘宏好奇道,“如何将功折罪?” “陛下,上苍示警之事,老奴也不懂。但朝堂众臣与陛下所虑者,无非是并州叛乱而已。”张让一咬牙道,“老奴等人,愿散尽家财,以资助陛下调兵平乱,或可抵老奴等人的罪过。” “张公此言当真?” 一听到钱,刘宏眼睛都亮了,连忙开口说道。 本来刘宏的想法是收缴百官的年奉,外加再卖一次三公,说不准能补上此次出兵所需的钱粮。如果不够,剩下的只能自己掏腰包了。 毕竟国库没钱,而西河,河东这两个地方又离京城太近了。刘宏作为皇帝,总不能真的坐视反贼打到雒阳来。 但现在听到张让愿意出钱平乱,心中自然大悦!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非但不用亏损,反而能将百官的俸禄,和卖三公的钱都收到自己腰包里。 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这波,刘宏认为自己赢麻了。 “陛下面前,老奴岂敢戏言!”张让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毅然道,“能解陛下之忧,是老奴的荣幸。反正老奴也只是六根不全的阉人,区区家财,要来也没什么用。” “张公所言极是,老奴等人皆愿为陛下分忧!” 中常侍齐齐跪倒在地,附和张让道 “好,好!”刘宏大笑道,“你等果然都是我大汉的忠良之臣!” “传诏。” 刘宏生怕张让等人反悔,赶紧大袖一挥道。 闻言,众常侍中马上站起来一人,正是负责随侍在侧的黄门。此人捧着纸笔走到了皇帝身旁,等待撰写刘宏所说的内容。 “朕准博士陈元方所奏。即日起,罢现任三公之位,同时选贤任能。朝中二千石以上官员,皆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此外,众内侍本应驱逐出宫,但朕怜其有戴罪立功之心,责令其家资以充军饷,以观后效。” 皇帝口中说着,旁边的宦官飞快地写着。 直至写完之后,张让等人的一颗心,才终于放到了肚子里面。 这下终于不用离开皇宫了! 见刘宏心情不错,张让趁机开口说道:“陛下,老奴还有一个请求,希望陛下恩准!” “张公有何请求,尽可说来,朕无不应允。” 刚拿了人家的钱财,刘宏也不好意思不答应。 “陛下,这几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那些大臣都说是老奴等人坏了这天下!”张让很熟练地挤出了几滴眼泪,继续哭诉道,“可老奴等人真的冤枉啊!所以恳求陛下,此次领兵人选交由老奴来任命。等打了胜仗,老奴也能沾沾光,堵一堵那些人的嘴,以泄心中的委屈!” 若张让旁敲侧击想掌控兵权,刘宏必然会无比警觉。 但这下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刘宏反而信了。 “此事也好办。”刘宏轻笑一声,开口道,“传诏,此次领兵之人选,不用大将军与朝堂廷议,直接由诸常侍任命即可。” “张公,这下可满意了?” 说罢,刘宏笑着将张让拉了起来。 “多谢陛下!” 张让先是大声谢恩,然后才被皇帝搀着慢慢站了起来。 7017k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步棋,圆满落子! 等皇帝刘宏走后,众常侍便围在一起,开始谈论了起来。 蹇硕开口道:“张公以为,当派何人出征平乱?” 十常侍以张让为首,蹇硕开口自然是先询问他的意见。 “那位先生不是说了吗,不能用咱们亲近之人,也不能用亲近世家之人,还得能征善战,这其实已经把答案告诉了我们。” 对于林朝话里的意思,张让反而比蹇硕理解的深刻一些。 赵忠还是不明白,便开口说道:“张公,这都什么时候,你就明说了吧。” “诸位,试想一下,朝中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能有几个?”张让开口笑道。 听了张让的话,众人开始思索起来,片刻之后,还是蹇硕先想明白了。 “尚书卢植,车骑将军朱儁。只有这两人,三个条件都符合。” 张让笑了:“蹇公高见,朝堂之内,只有这两人有能力平乱,又不与那些世家亲近。” 朱儁和皇甫嵩都是出身寒门,又都曾在平定黄巾的战役中,建立过卓著功勋。同时也为人方正,不是世家门阀能够轻易拉拢的对象。 当然,他们也都同样看不起宦官。 尤其是卢植,他不仅自身跟宦官有仇,就连他曾经的老师,出身徐州陈氏的太尉陈球,也是被宦官害死的。 但宦官以天子之名下诏,也不怕他卢植不答应领兵。 那么,问题来了,二者选其一的话,到底是朱儁还是卢植呢? 论名望地位,肯定是卢植要高一些。 但论战功,卢植自从征讨黄巾被皇帝免官之后,就再也没有参与过战事,自然比不得朱儁立下的功劳多。 蹇硕犹豫了片刻,就又开口问道:“张公,那到底选是卢植,还是朱儁?” 由于外甥左丰与卢植有仇,蹇硕自然是倾向于选朱儁。毕竟朱儁虽然刚直,但与自己无冤无仇,不会有倒打一耙的风险。 可蹇硕也明白,这次是自己等人向天子求要来的任命权,若选出的人不能成功平灭并州的叛乱,自己等人也难辞其咎。 “当然是卢植!” 赵忠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 “赵公何出此言,难道朱儁不是更好的人选?”蹇硕不解地问道。 赵忠冷笑一声,说道:“朱儁固然能征善战,但他若受命出征,那何屠户定然会从中作梗,到时给他派一些乌合之众,他又如何能胜?” 因为是自己任命的关系,赵忠自然得考虑胜算。 昔日迫害朝臣的急先锋,此时却要尽可能的保证胜利。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极大的嘲讽。 蹇硕辩解道:“赵公,那屠户掌管全天下的兵马调度,只要他想从中作梗,就算是卢植领兵,结果不也是一样。” “蹇公,这卢植可不一样,就算那屠户想从中作梗,也未必能得逞。”赵忠笑道,“蹇公可还记得,去年收复中山,诛杀张纯的中山都尉刘玄德吗?” 闻言,蹇硕点了点头,却依旧不明就里。 不过这也不怪他。 十常侍中,张让,赵忠,曹杰等人负责抗衡朝臣,左右朝政,而蹇硕仅仅负责宫门禁卫,虽手握兵权,但对朝中大小事,都不甚了解。 “蹇公难道不知道,那刘玄德就是卢植的徒弟?”赵忠解释道,“若卢植领兵,必然不会从那屠户手中调兵,反而会令刘玄德率兵增援。那刘玄德眼见有建功的机会,主帅又是自己的恩师,岂能不奋力杀贼!” 经过赵忠这一番解释,蹇硕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举荐卢植的原因。 “赵公所言不错,卢植的确比朱儁更为稳妥。”张让也开口赞同道。 他说这话的同时,一手拉住了赵忠,另一只手拉住了蹇硕,然后将两人的手放在了一起。 “蹇公,咱家知你与那卢植素有旧怨,但此事关乎我等的生死存亡,还望蹇公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咱们当同心协力,一致对外才是。” 张让满脸笑容道,言语之中,却把利害直接挑明了。 蹇硕听懂了张让话里的意思,连忙辩解道:“张公,咱家是真不知道卢植与刘备的关系,并非有意不用卢植。” “那是当然,蹇公乃忠厚之人,咱家也只是提个醒而已,蹇公不必在意。”张让出言宽慰道,眼中满是盈盈笑意。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张让也懒得猜测。 反正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内讧,这是张让的底线! …… 第二日,林朝像往常一样,在卢植府上跟郑玄学习古经文。 而卢植,自从被皇帝下令禁足之后,整日百无聊赖,同时心中也甚是烦躁,自然听不下去郑玄讲的学问,反而拉着崔琰在院中饮酒。 直到中午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片刻后,就有家仆来禀报卢植。 在家仆还没开口的时候,卢植就大声道:“不是说过了吗,某被天子下令禁足思过,谁也不见!无论是谁,一律不见!” “郎君,是天使驾临!” 家仆赶紧答道,生怕自家郎君再说些什么,惹恼了来使。 天使,往往是对带有天子诏令,旨意的使者的尊称,就如同后世明清时的钦差一样。 “天使?” 卢植闻言,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大声道:“快,开中门,迎天使!” 纵然心中对皇帝再有不满,但卢植依旧自命大汉忠臣,自然不可能去怠慢皇帝的使者。 将天使迎进来,听完诏令后,卢植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朝廷给卢植加了一个左将军号,并使其持节,领兵征讨休屠部叛乱,以及平定白波黄巾。 说好的一个月禁足,这还没有十天,居然就让我领兵出征? 而且,居然还给足了钱粮! 这么好的待遇,哪怕是当年征讨黄巾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卢植接过节钺后,久久还是不能回过神来。 某才几天没有上朝而已,怎么这世道就变化如此之大? 莫非陛下终于幡然悔悟,准备启用我等忠良之臣! 若是如此,这大汉还是有希望的! 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节钺,卢植眼中满含希望与怀念。 上一次持节出征,还是在中平元年,征讨黄巾的时候…… 转眼之间,五年过去了。 不过,某一颗报国之心,却是分毫未减! 有道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卢植虽已年逾五十,但匡世济民的志向,却从未熄灭过。 而一旁的林朝,虽然不像卢植这么激动,但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笑意。 入京后的第一波谋划,总算是圆满达成了。 从一开始,林朝就没打算让刘备孤身入京,接受封赏。 林朝要的是,刘备和他手下的大军, 一起开到京城来! 因此,林朝才在何进和宦官之间左右横跳,终于有机会借卢植的手,把自家兵马名正言顺地抽调了过来。 有了两万兵马做后盾,林朝接下来的谋划,才能更为轻松写意。 嗯,等下还得忽悠一下卢植,这第一步棋,才能算彻底走完。 看着激动不已的卢植,林朝笑得也很灿烂。 7017k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何进的疑惑 事实上,还没等林朝去劝说卢植,卢植就自己过来了。 将朝廷赐下的斧钺放置好后,卢植大步冲到了院中。 此时阳春三月,日光正好。 郑玄年纪大了,视力也有些不好,自然倾向于在院中带着林朝读书,因为这样能让他那双老花眼,看得更清楚一些。 “师弟,没见某正在教授学问吗,你这是做什么!” 见卢植扰了周围静谧的学习氛围,郑玄皱了皱眉头,只觉得炉中的檀香也不像刚才那么好闻了,于是出言斥责道。 “师兄,学问乃小道,什么时候不能学!但眼下某有一件大事要与子初商议。” 卢植辩解道,脸上仍旧带着几分刚才残留的喜色。 他这一句话,郑玄可不能当做没听见,老头马上就急了。 当即冷笑一声,嘲讽道:“学问乃是小道?卢子干,某劝你还是收回此话。没有学问传承,我等与野兽何异!” 我郑玄,给你卢子干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卢植当然知道郑玄的话有道理,但眼下他身受皇命,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并州战场上,哪有心思跟郑玄辩论学问。 “师兄,你教了一上午了,暂且歇一歇,某与子初有要事相谈。” 卢植说罢,也不管郑玄在那吹胡子瞪眼,径直开口向林朝问道: “子初,某来问你,玄德麾下现在有多少兵马,战力如何?” 此时卢植也顾不上跟林朝客套了,一开口就直指核心问题。 “卢公。”林朝先是拱手一礼,然后才开口说道,“某来京城之前,玄德公麾下有步卒一万五千人,骑兵三千人。” “至于战力嘛,一部分是去年新征召入伍的兵士,但绝大部分都是张纯麾下的降卒。但也都上过战场,非新兵可比,再加玄德公这几个月不停操练,想来应该可堪一用。” 其实区分新兵和老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有没有上过战场。 都是普通人,新兵和老兵体能是差不多的,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心性。 亲手杀过人,见过血的老兵,自然要比那种整天营地中操练的新兵要强很多。 若是老兵再经历过几场血战,活下来的就可以称之为精锐了。 “一万八千步卒,三千骑兵,倒是足够了。” 林朝的回答,却比卢植预料中好上一些。他本以为刘备手下不过一万多人,且大多是新兵。 “卢公问这些做什么?”林朝故作不解地问道。 听林朝发问,卢植脸上再度露出了笑容。 “子初,方才朝廷下了诏令,命某为左将军,持节前往并州平叛讨贼。” 卢植说着,还一边解释道,“子初这些天一直跟师兄学习经文,消息闭塞一些也无可厚非。并州休屠部反了。还有那西河郡白波谷内的贼子,竟号称黄巾余孽,祸乱西河诸县。” 林朝惊讶道:“竟有此事!” 反正就是一个字,装! 关于演技这方便,林朝除了自己以外,还没服过谁。 “唉,时局动荡,贼寇并起,这大汉天下到底是怎么了?” 发出感叹的是郑玄。 老头虽一心避世,但听到这些坏消息,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若放在今日之前,卢植肯定也会和郑玄一起叹息。末了,两人说不准还会骂两声天子昏庸,百官无能,阉宦祸害天下之类云云。 但现在嘛…… “师兄莫要做此小儿姿态!” 卢植笑道,眼神带着无比的自信,声音也豪气干云。 “某此次出征,定然平灭贼寇!这大汉天下,岂能容这些贼寇横行!” “师弟所言极是。” 郑玄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卢植的话。 他明白,自己这位师弟在领兵作战上,有相当的才能。 见二人还对朝廷抱有希望,林朝在旁不禁摇了摇头。 这四百载大汉,终究是太深入人心了! 前有荀彧,荀谌兄弟,现在如郑玄,卢植这等大贤,都不愿意相信它会崩塌。 但,接下来一两年发生的事情,会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这些人脸上,将他们彻底打醒。 “子初,你今日回去后,便修书一封,写给玄德。”卢植又对林朝说道,“就说朝廷命某出兵平叛,问他可愿助某一臂之力。” 果然,接到诏令后,卢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刘备。 卢植虽然弟子众多,但目前手头有兵的也就只有公孙瓒和刘备。 公孙在现在还在幽州和乌桓拼杀呢,自然不可能调兵帮助卢植。 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中山的刘备,和他麾下的大军。 他与刘备虽是师徒,但林朝与刘备的关系明显更近一些,所以才请林朝先问问刘备的意见。若刘备同意,他就再修书一封,连同调令一同送往中山。 当然,名义上用斧钺调度刘备大军赶往并州。 这一套流程符合情理,又不用虚耗时日,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卢公本就是玄德公恩师,今又持节讨贼,可调任天下兵马,何必多此一举。”林朝笑着推辞道。 “子初就莫往某脸上贴金了。”卢植摇头笑道,“玄德能有今日,全靠他自己努力,某也没帮衬到什么。再说,他现如今是一郡都尉,手下掌管近两万大军,某总得顾及他的颜面。” “卢工高义,某这便修书一封,送往中山,报与玄德公。” 林朝说完,又扭头向郑玄行了一礼:“老师。” “学问何时都能研习,平叛讨贼才是大事,你且去吧。” 闻言,林朝这才开口道:“多谢老师体谅,朝告退。” …… 大将军府。 何进下了朝回到府中后,便急命人去请袁绍,袁术,曹操,荀攸等人。 “这些阉人平日里蠢如猪狗,怎么这次变聪明了,如此轻易就破了公达之计……” 在人还没到的时候,何进一个人坐在桌案前冥思苦想,口中还喃喃自语着。 荀攸的谋划无比绝妙,几乎是绝杀之计。何进自问,若是把他放到宦官的位置上,绝不可能破解。若非如此,何进当初也不可能拍板执行。 可是…… 这么好的计谋,为什么会被那些阉人破解了呢? 难道我何进还不如那些腌臜之辈? 不,这绝不可能。 何进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比不上一群阉人! 更何况他一直认为,自己虽是中人之姿,但好歹比一般人要聪明一些。 而且自己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肯虚心纳谏。别人提出的建议,只要有道理,他一般都会听从。 这也是一有什么事情发生,何进便要召集众人的原因。 只是这个优点…… 说好听点是虚心纳谏, 说得实在一点,就是优柔寡断…… 7017k 第一百三十三章 荀攸离京 何进想了半天,终究也没能想明白,索性等荀攸来了再说。 可等了许久后,袁绍,袁术,曹操三人都到了,就是不见荀攸。 就在何进疑惑时,家仆从门外小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大将军,荀侍郎家中空无一人,小人只在堂屋找到一封书信。” “书信?” 何进有些疑惑,从家仆手中接过了书信,打开看完后,大惊失色道:“公达为何离我而去!” 很显然,何进手中是荀攸留给他的辞别信。 本来对于荀攸的去留,何进并不会如此在意。 颍川荀氏的人才多了去了,荀攸走了,何进再征辟一个就是了。 但是经过上一次谋划后,荀攸在何进心中地位大涨,从可有可无,变得不可或缺。甚至何进刚才还在盘算着,能不能将荀攸培养成自己的首席谋士。 可转眼之间,预定的首席谋士便跑路了,何进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 荀彧看着眼前的族侄,脸上带不解之色。 “公达,你比某年长数岁,照理说某不该干涉你之私事。但此事非同小可,某却不得不问个清楚。”荀彧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听闻你近日颇受大将军赏识,为何会生出弃官而去的想法?” 纵然是有王佐之才的荀彧,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位族侄为什么要弃官离京。 荀攸依旧神色木讷,看上去无比憨厚,只是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精光,昭示着此人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痴愚。 “叔父,大将军确实与某有征辟之恩,但此前一番谋划,某与他已两不相欠。” 荀攸说到这里,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 “何进此人,看似虚怀若谷,虚心纳谏。实则优柔寡断,容易听信小人之言,绝非明主。某不愿将一身所学卖与他。” 荀攸只是看上去憨厚,但要论起心中的傲气,绝不比当世任何人低。 似何进这种人,自然不能入他法眼,也犯不上为其卖命。 说着,荀攸便把当时在何进府中发生的事情,对荀彧复述了一遍,听得荀彧,是连连摇头。 自取于贼,祸害百姓的做法连荀攸都看不上,更何况有古君子之风的荀文若。 听完后,荀彧摇头叹息道:“大将军位极人臣,想不到行事竟这般不堪。还有袁本初,出身四世三公的名门,手段也这般下作。” “真要自取于贼,恐怕并州不复为大汉所有。” 荀彧是何等大才,只是听荀攸复述一遍,便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同时也为并州百姓而叹息。 “叔父所言极是,所以某说他何进不是明主,这才准备弃官归乡。” 见荀攸打定了主意要走,荀彧也点了点头道:“回去也好,弃官不做,至少可以独善其身。闲时也能精研学问,鼓筝为乐,不失为一件美事。” 荀彧只在京城待了不到半年,但早已见惯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争名夺利,不禁有些怀念自己在家乡读书的时光。 闻言,荀攸不禁苦笑一声。 自己这位族叔颇有君子之风,习惯以己度人,便以为天下人大多是跟他一样的君子。 想法倒是有些天真了。 荀攸寻思着自己即将要走了,好歹也劝劝这位族叔,便开口道:“叔父,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公达,你我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叔父,以您之智,不会看不清眼下京城的形势。”荀攸叹息道,“陛下只想着卖官享乐,宦官操控朝堂,三公形同虚设,至于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行事又是这般下作。” “以某之愚见,往后这天下,不会有什么太平日子了。归乡读书也好,自娱自乐也罢,终究只是一场美梦而已。” “甚至三五年内,这天下分崩离析也不是不可能。”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严重,荀彧听得连连皱眉。 但仔细一回想,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却正如荀攸所言。 而且他还听友若说过,那林子初也持有类似的看法。 荀彧不禁反思,难道这大汉天下,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吗? 幸亏林朝不在场,不然肯定把荀攸引为知己,甚至玩一手把臂同游也不是不可能。 …… 荀攸还是走了,在拜别了荀彧之后,荀攸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雒阳。 前路漫漫,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往何方,准备先回趟颍川再说。 而林朝回到荀彧府中的时候,就见荀彧一人坐在院中凉亭里,不住地摇头叹息。 林朝急着给刘备写信,自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不过荀彧却叫住了他。 “子初。” 荀彧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林朝坐在他对面。 额……荀文若今天是怎么了,看上去貌似有点忧郁的样子。 “文若,唤某何事?” 荀彧没有急着说话,反而拿出一壶酒,给林朝倒满,又给自己倒上。 “子初,请。”荀彧举杯道。 大哥,有话你赶紧说啊,我急着给刘备写信,没功夫在这跟你劈情操啊! 心中虽然焦急,但林朝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举起酒杯一饮而进,顺势开口说道:“文若,你有何事,不妨直说。” 望着这位未来的妹婿,荀彧缓缓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子初,某从友若那里听闻你曾言,这天下三五年间,便会分崩离析,不知可有此事?” “额……” 林朝上次忽悠荀谌没成功,心里便谨慎了许多。 “文若你莫听友若瞎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某从来没有说过!” “此处就你我二人,子初何必如此谨慎,莫非是信不过某?” 荀彧苦笑道,目光却直直地望着林朝。 他想听的,是林朝的真心话,而不是这种推脱之言。 被荀彧的目光注视着,饶是林朝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开口道:“文若,你今日为何与某说起这些事?” “公达弃官离京了,临走之前,他说了类似的话,搅得某心不能安。” 倒也不怪荀彧,只是荀攸临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实在太过震撼,让荀彧有些心神不定。 但是他不知道,他这句话,对林朝的冲击比荀攸对他的冲击还要大。 “什么,荀公达跑路了!” 林朝大惊失色,手中酒杯都掉在了桌案上。 7017k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子初月下追公达 啪! 杯落有声,碎片四散开来,酒水溅到两人身上。 荀彧倒没有关心自己衣服上的酒水,反而疑惑道:“子初,你这么了?” “没事,刚才手抖了一下而已。” 林朝忽然站了起来,开口道:“那啥……文若,某忽然想到,有些急事需马上去办,告辞,告辞。君明!备马!” 来不及解释这么多,林朝赶紧喊了典韦一嗓子。 “先生,发生了何事?” 典韦答应一声,走了过来。 “没时间解释了,快备马!” 说罢,林朝神色匆匆向外走去,典韦赶紧跟在了后面。 这一幕,看得后面的荀彧有些诧异…… 子初平日里一贯从容不迫,今日这是怎么了? 刚一出府,林朝就对典韦道:“君明,你快些出发,召集城外的兄弟,直奔颍川方向而去,务必要追上那荀公达!” 对于收服三荀,林朝曾设想过好几种可能。 有被自己以道理感化,心悦诚服的场面。 有被自己强行掳走,宁死不屈的画面。 也有被自己蒙在鼓里,直接骗走的情形。 可,林朝万万没有想到,荀攸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他……他竟然直接跑路了,这谁顶得住啊! 荀攸这人是万万不能放过的,若是这次放跑了,下次再见面,这家伙指不定就投靠了谁,到时候再想弄到刘备阵营里来可就难了。 自己这次进京,本来就只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为刘备谋划一块地盘。 第二,就是赚一些人才回来。 可眼下,内定的大才荀公达都要跑路了,林朝哪还顾得上其他的。甚至答应卢植给刘备修书一封的事情,也被他抛诸脑后了。 信哪天不能写,要是荀攸跑了,那可就真的跑了。 “君明,此人对玄德公的大业至关重要,一定要追上!”林朝满脸严肃地对典韦说道,“你先去,留下几人,与某一起在后面追赶。” “先生放心,某就算追到颍川,也绝对会此人带回来的!” 见林朝神情严肃,典韦也不敢怠慢,答应了一声就急忙跨上战马,直奔城外而去。 “兄弟们,去备些干粮,我们也马上出发,不能落后太多。” “唯!” 剩下六七人齐声抱拳答应,转身准备去了。 林朝叹息一声,自己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荀攸会弃官而去。 此时林朝心中已经发狠,甚至做好了连日追赶的打算,一定要将荀攸追回来。 哪怕是追到颍川荀氏的地界,绑也要将人绑回来。 等这几人准备妥当之后,已经日近黄昏。林朝骑上战马,几人一路狂奔,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了雒阳。 见林朝从城里出来,城外马上有四五十人迎了过来,正是典韦留下的人马。 早在进雒阳之前,林朝就在城外留下了一百多人,以备不时之需。而刚才典韦临走之前,又想到上次林朝遇险,于是留下了半数人马,用于保护林朝。 “监军!” 数十名士卒齐声抱拳道。 “不用客套了,谁来说说眼下的情况。” 林朝挥手示意众人免礼,然后开口问道。 “回监军,出雒阳之后,往颍川方向共有三条路,两条陆路与一条水路,典屯长已经分别派人去追赶了!” 回话这人身材矮小,但眼珠子转得却很快,看上去很机灵的样子。 林朝感觉这人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这家伙正是当初跟随刘石的,黑山黄巾二头目。 望着眼前的岔路,林朝有些发愁,不禁轻声自语。 “两条官道,一条水路……荀攸会走哪一条呢?” 水路应该不大可能。 荀攸只是弃官归乡,又不赶时间,没必要舍弃宽敞的官道而改走水路。 再者,荀攸这一路就算带了些干粮,肯定也需要补给。水上又没有驿站,应该不作考虑。 那就只剩两条官道了。 左边一条宽敞一些,尽是笔直的大路,行人也多些,沿途驿站众多,不愁没有补给。 而右边这条,则要逼仄一些,官道旁边尽是灌木丛,看上去比左边的官道不知荒凉了多少。 林朝站在岔路口沉思片刻后,终于有了决定。 “走右边。” 随着林朝一声令下,数十名骑兵动了起来,奔跑在狭长的官道上,带起无尽的尘土。 荀攸此番不辞而别,显然是不想在何进手下做事。因此,他必然要考虑何进会不会派人追赶他,哪怕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左边的官道虽然顺畅,但也容易被追上,荀攸应该会选右边。 自己今天回到荀彧家里时,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 就算他荀攸一早去拜别荀彧,叔侄二人一番交谈,最快也得到中午才能出洛阳。 而此刻天还没完全黑,大概是晚上七点钟左右。 也就是说,荀攸赶路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七个小时,也就是三个半时辰。 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天就会完全黑下来,荀攸也会停止赶路,投宿驿站或酒家休息。所以,荀攸赶路的时间,最多四个时辰,或是更短。 荀攸此行,大概率是坐马车离开,这个时代的马车一般是两轮,也有四轮,但大多是无门的马车,因此速度不可能太快。 四个时辰,以马车的速度,最多行进五十里,这还是在一点都不休息的情况下。 五十里的距离,林朝率领数十人急速行军,最多三个时辰便能赶到。 如果自己猜得没错,那在凌晨十二点到一点的时候,路上若有驿站,酒肆,或者酒楼之类的地方,必然能找到荀攸。 听闻荀攸跑路的消息后,林朝的脑子就有些混乱,一时之间只能想到这么多。 不过,眼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赌一赌了。 林朝带着麾下数十骑,开始疯狂地催促着战马向前狂奔。 天慢慢黑了下来,月亮也渐渐升了起来。 今晚月亮格外明亮,黑夜也不再是漆黑一片。 当月亮升到最中央的时候,官道旁的驿站里,荀攸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此时已过子时,驿站中都是赶了一天路的行人,早已睡得香甜。唯独荀攸一个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走到驿站外面,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荀攸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月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进并非明主,这天下也即将大乱,我荀攸的归途,又在何方? 离京之前,荀攸心中就有些迷茫,只想着先回颍川故里再说。 而这才刚走了几十里,恰逢夜半人寂,朗月当空,荀攸心中的孤独便愈发浓重起来。 想我荀公达,也曾多年寒窗苦读,只为寻一明主,尽展胸中抱负。 可惜刚刚出仕,大汉就已有国祚殆尽之相…… 回归故里? 读书治学? 自娱自乐?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月光下,荀攸满心惆怅,却无人知,只能赋予一轮明月。 …… “监军,前方就是驿站了。” 一位骑兵指着前方有灯火的房屋,向林朝禀报道。 林朝点了点头,目光望着远处的灯火。 若我没有猜错,荀攸一定在这家驿站投宿。 若是前方驿站没有荀攸的踪迹,那就证明他根本没走这条路,也不用再往前了,只能盼望典韦那边有好消息了。 “走,去驿站!” 随着林朝一声令下,一阵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直奔驿站而去。 驿站外的荀攸显然也听到了这阵马蹄声,他马上就判断出来,最少也得四五十骑,才能造成这等声势。 难道是大将军派人来抓我了? 想到这里,荀攸脸色猛然一变,就想逃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夜里,林朝奔行到驿站前数十步的时候,才发现门外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望向自己这边。 端详了片刻,林朝发现,这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又近了一些,林朝命人点起了火把,这才看清楚了。 原来这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荀攸,荀公达。 林朝借着火光看清了荀攸,而荀攸同样也看清了林朝,顿时心中更紧张了。 他与林朝仅有一面之缘,还是在何进府中,不知根底的情况下,他还以为林朝是何进的心腹,奉命来捉拿自己的。 “哈哈哈!” 林朝见了荀攸,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好家伙,差点让这条大鱼从自己手中溜走。 荀攸却更加心惊胆战起来。 不好,这林子初笑得如此猖狂,莫不是大将军下令要杀我不成! 林朝下了马,直奔荀攸而去,口中笑声更加快意了。 荀公达,你继续跑啊! 被林某惦记上的人,还妄想逃跑,真是痴人说梦。 荀攸抬头,看了看风尘仆仆的林朝,又望了望林朝身后五十多个精锐之士,不由得露出一丝绝望的苦笑。 自己此番,大概是跑不掉了。 万万没想到,何进身为当朝大将军,气量却如此狭小,为了杀我,居然派出数十名精锐。 而且看这林子初疲惫的模样,应该是何进下了严令,他这才一路奔袭,连休息的余地都没有。 荀攸又抬头看了一眼,原本明亮的月光,此刻却显得无比清冷。 罢了,罢了! 我荀公达今日殒命于此,想来也是天命使然。 “公达!你跑得挺快,让某一番好找!” 再次看到荀攸这一张呆板的面孔,林朝从未感觉到这么亲切,于是便开口笑道。 嗯,失而复得的感觉就是好。 荀攸没有理他,而是很认真地正了正衣冠,这才向林朝拱手一礼。 “子初,既是大将军钧命,某也不会怨恨于你。只求你下手快些,给某一个痛快。” 啥? 听闻此言,林朝愣了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公达,你方才……说什么,某没有听清楚。” 见林朝满脸迷惑的深情,荀攸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子初这厮甚是可恶,居然装疯卖傻,看起来连一个全尸都不肯给某留下! 而且某本来酝酿好的悲凉气氛,就这么生生被这家伙搅和的,一点都不剩! 林子初真是无耻之尤,枉为人子! 大丈夫死则死耳,又岂能受此屈辱! 荀攸一把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 自今日起,这世间不再有我荀公达! “公达,你快放下匕首!” 荀攸忽然来这么一手,可把林朝吓得够呛,急忙喊道。 “林子初,你带着某的尸首回去复命便是,难道非要亲手诛杀某才肯罢休!” 荀攸愤怒了! 生死都要受你限制, 你林子初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公达,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林朝一颗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急忙开口安抚荀攸,同时慢慢向荀攸走去。 “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公达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荀攸见林朝离自己越来越近,看样子是想夺下自己手中的匕首,不禁有些诧异。 看这林子初文质彬彬,莫非身怀绝技不成,不然何来的自信要生擒某? 要知道,当年族内比剑,某可是夺得魁首! 林朝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了,下一刻,便出其不意地动手去抢荀攸的匕首。 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林子初始终不过是…… 一只弱鸡。 他自认为迅捷的动作,在荀攸眼中,如同小儿过家家一般。 下一刻,匕首从荀攸脖子上移开,却挪到了林朝脖子上。 嗯,也许今日……某并非死路一条。 荀攸将匕首横在林朝脖子上,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些生的希望。 “荀公达,你太过分了,这是干什么!” 林朝被荀攸挟持着,脖子已经能感受到匕首上传来的凉意,不禁怒吼道。 我不过是想让你跟随刘备,你就算不愿意,也不用想杀我吧! “某过分?” 荀攸也同样愤怒地回敬道:“某再过分也比不得你林子初!若不是你不肯给某留个全尸,甚至连自裁都不让某如愿,某又岂会出此下策?” 林朝彻底郁闷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才赶了一天的路,怎么荀攸变了一个人。 莫不是路上磕坏了脑袋不成! 7017k 第一百三十五章 身为君主应有的品质 匕首架在脖子上,寒意透过脖颈直逼脑袋,林朝倒清醒了许多。 荀攸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想着,林朝也怕荀攸伤了自己,故意放慢了语速道:“公达,你对某应该有些误解。不如将匕首放下,咱们谈谈如何?” 荀攸却冷笑道:“有甚误解,你林子初想杀荀某,难道还不许荀某反抗不成!” “公达误会了,某是听文若说你今日离京,特地来寻你的。” 林朝一听,就明白荀攸还真是误解了自己的来意,赶忙解释道。 “林子初,你竟认识某叔父?” 听到荀彧的名字,荀攸放松了些警惕,疑惑道。 “何止是认识,某现在就借住在文若府上,莫非他不曾告诉你?” 闻言,荀攸呆板的面庞这才有所动容。 这个时代,非亲戚与至交好友,没有谁会留别人在自己家里住下。 “林子初,你所言可否属实?” 荀攸手中匕首离林朝的脖子也远了些,但还是有些迟疑地问道。 “某师从大儒郑康成,堂堂读书人,又岂会骗你不成。” 为了保住性命,林朝先拉了荀彧的大旗,现在又开始扯郑玄的虎皮。 也多亏前些日子林朝自己请水军散布的消息有了作用,荀攸对郑玄收了一个关门弟子的事情,也略有耳闻,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郑康成乃天下文宗,某叔父亦是谦谦君子,能与这两人走得如此近,想来这林子初,也不应该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思索片刻,荀攸还是把匕首拿了下来,放过了林朝。 眼见性命无忧,林朝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满是苦笑。 “公达,某真的对你没有恶意,你又何必如此冲动。” 见林朝脱困之后,并没有命人捉拿自己,荀攸才彻底确认林朝的确不是来追杀自己的。 “子初,方才是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不住了!” 荀彧拱手冲林朝行了个大礼,木讷的脸上满是羞愧的模样。 “无碍,无碍,不知者不罪。”林朝倒是很大度地摆了摆手,反正也没有真的伤到自己,“不过公达以后可莫要这般冲动了。” “子初教训的是。”荀攸拱手道。 眼下危机解除,目标人物荀攸又近在眼前,林朝总算能放松下来了。 转身从战马上拿了个水囊,狂饮了几口,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狂奔了三个多时辰,弄得林朝又渴又累。 “说起来,某弃官归乡,子初为何要前来追赶?” 这边,荀攸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事实证明林子初对自己的确没有恶意,但他为什么要追自己,荀攸还是有些不解。 “自然是有要事相询。” 林朝笑着答道。 左右看了看,发现驿站中的人早已睡去,周围又寂静无声。天上明月皎洁如玉,倒是个彻夜长谈的好地方。便命麾下升起了一团篝火,拉着荀攸坐在了旁边。 见荀攸面带疑惑,林朝轻声笑道:“公达,那日在大将军府中,公达三言两语间,便谋划出一条妙计,某甚是钦佩。” “今日某只想问一句,公达弃官而去,真舍得将这一身才学,埋没在乡野之间?” 这句话刚好说在荀攸的痛点上,因此林朝此言一出,荀攸脸色便黯然了一些。 “子初,实不相瞒,某的确不甘心。” 火光照耀中,荀攸落寞一叹,开口道:“只是大将军何进并非明主,朝堂上也净是些谗佞之徒,某不想与他们为伍。如此这般,不出三五载,这大汉天下便会分崩离析。某此言,子初以为如何?” 说完之后,荀攸便盯着林朝,想看他是赞同还是反对。 他这个想法只对族叔荀彧说过,荀彧虽然表示震惊,但并不愿意相信。 哪知道,林朝却笑了起来。 “公达,说来你可能不信。今年年初,某从中山与友若一同进京,路上某便对友若说过这话。奈何他不肯相信,反而认为某所言非人臣之道,斥责了某一番。” 林朝笑着叹息道:“想不到这天下间,居然是公达与某看法一致,看来你我今夜相遇,乃是缘分使然。” “竟有此事!” 荀攸面色无比动容道。 “公达若不信,尽可找友若对质。某何必骗你。” “不,某没有怀疑子初的意思。”荀攸连忙辩解道,“只是某之论点,世人大多是不信的,唯子初与某心意相通,可为知己也。” 这句话说得有些重,连林朝都愣了一下。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尤其是荀攸这等大才,天下间能被他看得上的人没有多少,所以才更显得孤独。若能有一位心意相通,志同道合的好友,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所谓刎颈之交,大抵如此。 很显然,荀攸已经把林朝当成了这种人。 “公达过奖了。”林朝笑道,“某还是想问一句,公达身负大才,真的甘心埋没在乡野之间?” “当然不甘心。子初,你是想招揽某?” 有了相同的论点,荀攸看林朝也亲近了许多,说话也不再遮遮掩掩。 见荀攸如此爽快,林朝也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替谁招揽?”荀攸问道。 “不敢相瞒,我主乃是孝景帝玄孙,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现任中山都尉刘玄德!”林朝替刘备吹了一通,“不知,可能让公达满意?” 这一连串的噱头并没能唬住荀攸,听完之后,他笑了笑道:“子初何必这般狡猾。刘玄德去年平定中山,某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其人如何?” 荀攸并没有询问刘备的品性,能力,与行事风格。因为对于君主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那公达以为,身为君主,应当如何?”林朝反问道。 “当知人善用,用人不疑。” 能做到这八个字的人,就是荀攸心中最佳君主模板。 当然,这八字看起来简单,能做到的人的确不多。 但刘备,恰好是其中之一。 原本的历史上,他任用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魏延,都可以称得上是知人善用。 至于用人不疑,这天下刘备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刘备任用关羽守荆州,军政皆由关羽决断。 任用诸葛亮为丞相开府治事,除了兵权之外,整个四川的政事几乎都是诸葛亮一言而决。 这,便是用人不疑的典范。 7017k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姑父! 这个时代,君择臣,臣亦择君。 那什么样的君主,才能最让臣子喜欢呢? 其实这个答案从古至今都未变过,简而言之就是四个字。 垂拱而治。 无论是能臣还是奸臣,都希望拥有更多的权力。 前者可以做更多事情,后者可以贪更多利益。 但臣子权力太强的时候,君主就会害怕,所以垂拱而治完全是一种理想状态,就如上古时期的大同治世一样,基本上只能做梦想想。 既然做不到垂拱而治,那只好降低要求。于是,垂拱而治就变成了知人善用,并且用人不疑。 战国时期,燕昭王派苏秦去齐国当间谍,苏秦走之前对燕昭王说,我这一去时间可能会很长,甚至做得事情可能表面上是在帮助齐国,但是请大王不要怀疑我的忠诚。 这就是苏秦在暗示燕昭王要用人不疑,但燕昭王没能做到,仅仅两年后,他便派兵进攻齐国,致使苏秦功亏一篑。 燕昭王痛定思痛,再派苏秦出使齐国。这次,他真正做到了用人不疑。 终于十六年后,在苏秦的努力下,齐国彻底激怒了其他六国。这才有了乐毅伐齐,东下齐城七十二的壮举。 为报灭国之仇,燕昭王与苏秦甘愿蛰伏近二十载,终于一朝得势,攻灭齐国,堪称用人不疑的典范。 而任用乐毅率领大军,又是知人善用的楷模。 所以说,荀攸要求的这两点,君主只要拥有,大多能成就一番事业。 至于君主的私德;刘备是不是喜欢接着奏乐接着舞,曹操是不是喜欢人妻,孙权是不是喜欢给张辽送人头,这些反而无伤大雅。 春秋时期,齐桓公曾问管仲:寡人喜欢打猎,也喜欢美色,更喜欢享受,不知道这对齐国的霸业会不会有妨碍呢? 估计当时齐桓公说这话的时候,可能自己都觉得脸红。 但是管仲很随意地答道:不影响。 齐桓公又问:那什么才会妨碍齐国的霸业? 这下管仲脸色就严肃起来了,回答也正式多了:不知贤人,知道贤人而不能任用,任用之后而不能信任,这些才会妨碍齐国的霸业。 如管仲这般圣贤,观点也与荀攸一致。 归结到底,也是这八个字,知人善用,用人不疑。 中人之姿的齐桓公,就是凭借这两点,于乱世率先称霸,引得后来人争相效仿。 “不知他刘玄德,可能做到?”荀攸又开口问道。 林朝很果断地点了点头:“公达,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正是玄德公所长。就拿某来说,某虽不才,现忝为玄德公麾下监军,但凡战事政事,玄德公大多会询问某的意见。” “若真如子初所言,刘玄德倒也不失为一位明主。”荀攸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 林朝赶紧趁热打铁道:“公达,某此番追赶,就是生怕公达一身才学被埋没。公达若有意,某可书信一封,举荐公达。” 见林朝面色诚恳,眼神又无比清澈,荀攸有点动心了。 又见林朝面带风尘,因为急着追赶自己,导致身上的衣服都脏兮兮的,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荀攸心中更是感动不已。 “某何德何能,能让子初如此厚待!”荀攸叹息道,“且子初乃知我者也,天下人相知者甚少,某如何能不从子初之良言。” 说着,荀攸站了起来,很诚恳地冲林朝一礼。 “某身无长物,子初若不弃,不如你我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额…… 林朝微微一愣,万没想到荀攸如此看得起自己,居然要跟自己结拜。 可叹自己躲过了桃园三结义,还是躲不过瓦岗一炷…… 额……不,是躲不过颍川荀公达。 对于意气相投而结拜这种事情,林朝不怎么喜欢,但也不反感。 只是跟荀攸结拜,却是万万不能的…… 真跟他结拜了,到时候荀采那边怎么交代! “子初莫非不愿?” 见林朝有些犹豫,荀攸开口问道。 “非是不愿,实在是不能。”林朝苦笑一声,解释道,“公达可知,某为何暂住在文若府上……” 说着,林朝将进京途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荀攸目瞪口呆。 好家伙,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当我姑丈! 荀采是荀彧的堂妹,荀攸自然得叫姑母。林朝若年底与荀采成婚的话,荀攸自然也得称呼林朝为姑丈。 林朝显然也明白这点,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看荀攸的目光中,已经带有三分莫名笑意。 荀攸这个内侄,我林子初收定了! “额,姑……” 荀攸差点被林朝绕进去,下意识想喊一声姑丈的时候,才想起林朝和荀采好像还没成婚。 若换做其他人娶了荀采,荀攸也不会这么别扭。只是他刚才与林朝长谈一番,已经引为知己好友,又是志同道合之人。 可转瞬之间,自己的至交好友居然变成了长辈,荀攸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公达不必为难,你我表字相称即可。” 林朝倒是很善解人意地笑道。 那当然了,你林子初想让我叫一声姑丈,也得等大婚之后吧! 荀攸忽然发现,这林子初,并不是自己想象中如族叔荀彧一般的谦谦君子,怎么反而有些狡猾…… 某应该不会是……上了贼船吧。 “公达既然愿意投奔玄德公,那眼下就有施展的机会。”林朝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什么机会?” 果然,荀攸马上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休屠叛乱,白波贼并起,这些可都需要征讨,公达难道不想随军出征?” “可是某已经为大将军献上一计,足以从宦官手里寻得钱粮。” “公达计策虽然高明,但还是被人破解了。”林朝耸了耸肩,笑道。 荀攸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某之计虽谈不上天衣无缝,但也绝不可能是一群阉宦能破解的。” 林朝笑得很开心:“一群阉人自然不能,但不代表某不能啊。” “子初这是为何?” 对于林朝能破解自己的计策,荀攸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不明白林朝为什么这么做。 “公达,走。” 林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拉着荀攸站了起来,同时施展出刘备的独门绝技——把臂同游。 “眼下天色已晚,你我今夜抵足而眠,彻夜长谈,岂不美哉。” 7017k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卢植出征 林朝在京城的谋划,有违人臣之道,终究不能宣之于众。 不过荀攸与林朝持一样的论点,都认为这天下,几年之内便会分崩离析。林朝可以有限度地,将自己的谋划告诉他一些。 “如此说来,如今是卢子干领兵出征,欲调玄德公麾下大军平叛?” 经过林朝一番解释,荀攸总算明白了眼下的局势。 “不错,某正准备修书一封,派人送达中山。”林朝笑道,“此番征讨反贼,不知公达可有意参与?” 荀攸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某正欲前往中山,看看玄德公是否如子初所言一般,是英明之主。若真要投奔,在天下大乱来临之前,某也要提前为玄德公谋划一番。” 一谈起正事,荀攸哪还有半分愚钝模样,眼中全是睿智的光芒。 “既如此,某便修书一封,请玄德公任命公达为军师。”林朝笑道,“正好,另一封书信也由公达带去中山,如何?” 得到荀攸的许可之后,林朝当即借着灯烛开始奋笔疾书,给刘备写了两封信。 其中一封,是替卢植写的。信中说明了当今京城的局势,同时表明卢植准备征调刘备的兵马去并州平乱,让刘备做好准备。 这第二封嘛,则是林朝写给刘备的私人信件。里面介绍了一番自己在京城的谋划,同时劝刘备答应卢植的请求,也介绍了荀攸的身份和才能,请刘备拜其为军师,使其掌兵事。 两封信写完之后,林朝提着笔想了想,又给林夕写了一封家书。 这封信的措词就随意了一些,在信中,林朝询问了林夕校事府组建的进度如何,可有遇到什么难处,家里有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福叔的身体怎么样,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三封信写完后,林朝用蜡封好,交给荀攸。 “此番就麻烦公达了。”林朝笑道。 荀攸接过信件,开口问道:“子初,战事将其,你身为监军,为何不一同回中山?” “公达,你我都知道,过不了几年便会天下大乱,某还要在京城谋划一番。区区并州贼寇,有公达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林朝笑道,但神色却很认真,“公达去中山之后,不用和京城一样谨慎,玄德公乃开明之主,公达有何谏言直说就行。” “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玄德公乃是真正忠心汉室之人,有些事情,公达自行斟酌。” 林朝说得比较隐晦,但荀攸还是听懂了是什么意思,当下点了点头。 “子初之意,某明白了。” …… 第二日一早,典韦也赶了过来。 原来典韦昨天顺着另一条宽敞的官道追了过去,自然是一无所获,这才急忙冲这边奔了过来。 林朝将麾下分出五十骑,一路护送荀攸赶往中山。 “子初,后会有期!” 荀攸冲林朝拱了拱手,翻身上马而去。 此去中山一千好几百里,纵然荀攸的速度再快,最少也得十日的时间。 望着战马扬起的尘土,林朝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三荀总算弄到了一个,其他两个还会远吗。 嗯,回京城得把另外两个看牢一点,免得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里,林朝忽然想起昨天夜里,荀攸反制自己的那一瞬间,自己居然一点抵抗的余地都没有。 林朝伸出双手,看了看……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好像谁都能在武力上吊打自己。 “君明,某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望着这个时代的武力担当,林朝露出了一丝笑容。 “先生请讲。” “练武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林朝想了想道,“某要求也不高,三年之内,能练到你这么厉害就行了。” “这……” 这个问题可把典韦难住了。 “先生,这个……真没有。” “那五年呢。” 林朝无奈,只得降低了要求。 “也没有。” 典韦苦笑道。 “十年?” 典韦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先生,以您的体质,现在开始练武的话,恐怕这辈子……都达不到某这种程度。” 实话实说虽然比较伤人,但却能免了先生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若是这样的话……” 林朝的确有点担心。 他见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猛,担心将来万一连荀采都打不过,那可怎么办…… “先生,您是大才之人,何必学这些粗鄙技击之术。”典韦委婉地劝道,“若先生真想学些防身之术,不妨向子龙请教。某几人之中,唯有子龙的武艺,先生能学会一些。” 典韦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和关羽张飞的武艺,都不适合一般人。 闻言,弱鸡林朝自觉备受打击。 “好吧,等下次见到子龙再说。” …… 三月中旬末,刘备的回信到达了京城。 一封是给林朝的,他听从了林朝的建议,拜荀攸为军师。但是生性憨厚,外表木讷的荀攸略微引起了关羽张飞的不满,认为他不够资格担当这个职位。 不过荀攸毕竟是一代大才,稍微展露了一些手段,便让关张心悦诚服。 另一封则是给卢植的,里面密密麻麻一大篇内容,但是概括起来就一句话。 他刘玄德唯恩师卢植马首是瞻! 卢植看完信后大喜,马上回信刘备,命他秣马厉兵,以待诏令。而自己当晚便收拾了行囊,第二日一早便出了京城,带着数十骑直奔中山而去。 而十常侍拿出的钱粮,应该也在几日后会缓缓运出京城,往并州而去。 城外,郑玄带着林朝,崔琰,给卢植送行,一起来的还有朱儁。 望着战马上春风得意的卢植,朱儁眼中满是羡慕和落寞。 “子干此番领兵平乱,定然马到功成!” 卢植笑道:“公伟,以前多是某看着你出征,今日却是风水轮流转,你气也不气?” “好你个卢子干,你不就是有个好徒弟吗,有甚好吹嘘的!” 见卢植如此嘚瑟,朱儁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错,吾徒玄德,深得我心,也不枉某当年对他的一番教诲。” 卢植很飘很膨胀,表示我就是有个好徒弟怎么了,瞬间就给朱儁整破防了。 “师弟,某不久后便会回归故里,怕是等不到你凯旋而归了。某垂垂老矣,这一去,恐无再见之日。” 郑玄一头白发在风中飞舞着,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 生死,他早已看淡了。 闻言,卢植脸上不见了笑容。 只见他默默从马上下来,冲着郑玄长身一礼。 “师兄,请多珍重。” 郑玄笑道:“生死乃天命,福祸相依存。某已年过六旬,有些事情,早已不在乎了。” “倒是你,身在朝堂,每行一步,都如履薄冰,甚是艰难。若力有不遂之时,不妨急流勇退,归隐山林。” “师兄教诲,某记下了。” 卢植对众人作揖道:“诸位,某去了!” 7017k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二步谋划,开始 时间转眼便到了四月中旬。 对于并州方面的动向,林朝也没有太在意。 算算时间,距离卢植出京已过去二十多日,刘备的大军应该已经开进了并州地界,说不准已经与反贼打起来了。 至于能不能平灭休屠部与白波黄巾,林朝压根没有丝毫的担忧。 卢植是当世名将,关张赵也是大汉年青一代最顶级的将领,还有荀攸做军师。这等阵容要是灭不了一两波反贼,那将来也不用争天下了。 最让林朝在意的是,在卢植出征后的半个月后,也就是四月上旬末的时候,郑玄也离开了京城,回归故里。 按照他的说法,他并不想当什么博士,此番进京只是为了一个人。 那就是颍川硕儒荀爽,荀慈明。 两人都是这个时代的顶尖大儒,却有一番不为人知的恩怨。 说是恩怨,其实也不恰当。 确切地说,是郑玄的遗憾。 三十年之前,郑玄游学颍川,曾与荀爽有过一次辩论。 郑玄出身寒门,家中数代都是务农为生,自然没什么藏书。为了学问到处游学,其中门阀云集的颍川,便是他向往之地。 当时郑玄想借阅荀氏的藏书,却被荀爽拒绝,两人当即展开了一场辩论。 但是彼时的郑玄能学到的知识不多,根本比不上家学渊源的荀爽,这场辩论自然是败了。 而今郑玄学术大成,又听闻荀爽也同样被征辟为博士,便想着来京城再与荀爽辩论一番,补上三十年前的遗憾。 毫不客气的说,以郑玄现在的学识,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吊打荀爽也是分分钟的事。 只是到了京城后,郑玄才发现荀爽压根没来,心中大失所望。还好遇到了林朝,收了个关门弟子,也算不虚此行。 郑玄已年过六十,自觉时日无多,便想着归居乡里,将来死了也好落叶归根。 临走前的几天,郑玄干脆把林朝留在了府上,日日传授学问。 直到临行前一天,郑玄抱着一大堆竹简找到了林朝。 “子初,为师知你胸怀大志,不可能整日研究学问。但圣人之言,煌煌大义,不可不知。” 郑玄将怀中一大堆竹简放到林朝面前桌案上,开口笑道:“为师即将离京,生平所学之要义,尽在此处,全留给你,望你以后案牍之余,也莫荒废了学问。”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纸张,但只适合书写,却不适合保存。更何况是这等可以传世的经文要义,只有竹简雕刻才能让人放心一些。 望着眼前一大堆竹简,上面字迹崭新,应当是郑玄这些日子特地亲手为自己书写的。 这些竹简不仅仅代表了学问,更是代表了郑玄研究了大半辈子的心血,代表郑玄的传承,不可谓不珍贵。 一想到这些,纵然是林朝,鼻子也有些发酸。 自己与郑老头相识不到两个月,他对自己却如同自家子侄一般,学问更是倾囊相授,不曾有半分藏私。 而今临行之际,更是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了自己,林朝如何能不感动。 大概是看出了林朝的伤感,郑玄呵呵一笑道:“子初不必伤怀,为师此番只是归居乡里,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再说为师身体尚且硬朗,再活些年头不成问题,你以后若有闲暇,可来看望为师。” 林朝应声道:“弟子谨遵师命。” 郑玄又说道:“为师年纪大了,见不得离别之景。明日离京,你就不用出城相送了,这样你我心中都好受一些。” 林朝又拱手道:“唯。” 第二天,郑玄拒绝了林朝派人护送的请求,只让崔琰驾驶着一辆马车,离开了京城。 来时身无长物,去时孑然一身。 “先生,郑先生已经走远了。” 典韦提醒道。 虽然郑玄不准林朝相送,但林朝又怎能不来。碍于师命,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并不曾上前道别。直到郑玄的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 林朝点了点头,开口道:“走,回府吧。” 卢植出征,荀攸归顺,林朝此番入京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 接下来,就得谋划另一半了。 四月中旬末,距离京城只有五六百里的汝南郡,又爆发了一场叛乱。 起于葛陂县的黄巾余部,攻入汝南治所平舆,烧杀抢掠,屠戮百姓。 四月下旬,益州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刺史郗俭大肆造作,贪婪成风,聚兵为乱,致使三郡的百姓民不聊生。 这也促使了益州黄巾的死灰复燃,众多走投无路的百姓在马相的带领下,于绵竹起事,一路攻破了成都,犍为。 这两个消息犹如两颗重磅炸弹,将原本古井无波的朝廷炸开了花。 其实汝南的叛乱并不严重,只是三月白波黄巾刚在并州起事,四月汝南就出现了葛陂黄巾,这令皇帝刘宏大感愤怒。 五年前,张角三兄弟率领的黄巾之乱还历历在目,当时大汉危如累卵一般,虽然最终被镇压,但还是让刘宏心惊不已。 这才刚过五年,又有了两股黄巾冒了出来! 去年还有张纯叛乱,张举甚至公然自称天子。 西凉马腾,韩遂,边章也时不时搞点事情。 就连乌桓的丘力居也不甘寂寞,跟反贼张举苟合了一起。 朕的朝廷百官,边疆将士,都是干什么吃的! 刘宏愤怒之下,当即下诏,令何进派兵讨伐葛陂黄巾。 可诏令刚刚下来,何进还没来得及行动的时候,郗俭贪婪成风,致使益州黄巾又起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 根据当日上朝的官员所言,皇帝刘宏非常罕见的在崇德殿上大声咆哮,指责百官无能。 这一两年的糟心事实在太多了,刘宏也是憋了好久,这才彻底爆发了出来。 于是,新一任三公又被罢了个遍。 冷静下来之后,刘宏愈发有种危机感。 天下烽烟四起,民乱频频,他感觉谁都靠不住,不禁为自己的安危深深担忧。 想了许久,刘宏还是招来了宦官,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于是,城北的僻静民居又起到了作用。 左丰开道,蹇硕轻车熟路走进院中。 迎接他的,依旧是典韦那铁塔一般的身姿。 门上还是一道帘子遮挡着。 帘子后面,林朝听着蹇硕焦急的脚步声,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第二步的谋划,正式拉开序幕。 7017k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设立新军 在蹇硕心中,林朝此人几乎算无遗策,若能引为臂助,对自己等人掌控朝政有莫大的好处。但此人又极为神秘,堪称神龙见首不见尾。 根据上次的经验来看,林朝此人也不能没有弱点,至少面对自己求取破解之法时,他故意拿捏了一番,为的就是钱财官职。 只要有所求,那就好办。 蹇硕等常侍掌控着朝堂,这大汉天下,除了皇位之外,没有什么是他们给不了的。 钱财,官位,美色,名声,只要林朝还有欲望,那就能为自己所用。 所以蹇硕这次来,不仅是让林朝出主意,还存了招揽的心思。 只是双方隔着一道帘子,蹇硕客套了几句后,帘后的林朝只是轻笑几声,并不接话,这让蹇硕很是尴尬。 一番眉眼,却抛给了瞎子看。 林朝笑道:“蹇公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某能帮得上忙的,直说便是。” 见林朝这么直接,蹇硕也不客套了,开口道:“先生,近来各地兵灾四起,陛下甚为忧虑。咱家作为陛下的内臣,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夙夜忧虑,龙体日益消瘦,咱家甚是心痛。还请先生出手,以解陛下担忧。” 刘宏日益消瘦? 怕是与小姐姐玩多了吧。 不过这也难怪,毕圭苑中满是妙龄少女,刘宏还下令让她们赤身裸体…… 这谁顶得住啊! 就算精壮如典韦,恐怕也得被榨成人干! “蹇公的意思是,陛下眼见各地叛乱不断,圣心难安,可对?” 林朝脑中满是刘宏和小姐姐们海天盛筵的场面,不由得笑着问道。 “正是如此,先生既然知晓,可有解决之策?”蹇硕开口问道。 “这倒也简单。”林朝继续笑道,“早在某与蹇公第一次见面时,某就说过,蹇公身居高位,手中却无重兵,只能安稳一时,却不能安稳一世。” 林朝这话,其实也没有说错。 等到刘宏驾崩后,蹇硕身为西园八校尉之首,掌握着京城附近的所有军队,却因为识人不明,被部下出卖,最终被何进诛杀。 倘若蹇硕能掌控得了手下人,那何进又算得了什么。 要知道西园八校尉之首的上军校尉,可以掌控调用京畿周边所有的军队,甚至包括何进在内。 何进身为大将军,掌管调度天下兵马。 但是在京城附近,他却要受蹇硕节制! 这的确很矛盾,但却是刘宏亲自立下的规矩。 蹇硕的死,就在于他识人不明,不能完全掌控手下军队所致。 不过关于这点,林朝也不打算提醒他。 听到林朝的话后,蹇硕推脱道:“先生说笑了,咱家不求权势,只是为天子分忧而已。” 蹇硕对皇帝的忠诚是有的,这点毋庸置疑,但你要说他丝毫没有贪权之心,林朝是不信的。 “蹇公忠义,某佩服。” 既然蹇硕要演戏,林朝也稍稍配合了他一下。 “这解决之策,倒也简单。”林朝话锋一转,说道,“天子所忧虑者,无非是兵灾而已。既如此,不如蹇公上奏,请天子另立一新军,拱卫京城,如此或可解天子忧虑。” “设立一新军?”蹇硕疑惑道,“先生,那屠户手下羽林军不下三万甲士,都不能让陛下安心,再设立一新军,又有何意义?” 闻言,林朝发出几声大笑。 “蹇公莫要说笑,大将军手握重兵,于蹇公有何助益?再者,大将军毕竟是外戚,其幕僚皆是汝南袁氏子弟,甚至对其言听计从,天子如何能安心?” 说到这里,蹇硕才算是明白了。 何进虽是刘宏一手提拔,但终究是外人,且现在又与世家走得很近,终究比不上宦官与自己亲近。 世家之所以被刘宏厌恶,除了宦官在里面起作用之外,还有就是这群世家时不时与外戚勾结,架空皇帝有关。 更有甚者,如霍光,梁冀,甚至公然行废立之举。 相比之下,宦官永远只能依附于皇权,自然好控制许多。 这也正是刘宏担忧的真正原因。 万一哪天何进一个想不开,联合汝南袁氏把自己废了,那可怎么办。 “先生,若是设立新军,以何种明目,士卒又从何征调?” 蹇硕想通了原因,开始询问细节。 眼看要到关键的地方,林朝却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设立新军乃国家大事,某区区无名之辈,又岂敢妄言,蹇公自行斟酌便是。” 这番话说得蹇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可恶的加钱环节,终究还是来了! 上次为了募集卢植出征所需的军饷,十常侍已经狠狠出了一次血,现在手头也不宽裕。 不过为了请林朝出谋划策,蹇硕还是咬了咬牙。 “先生若能赐教,咱家愿奉上五百万钱,外加一秩两千石之官位。” 闻言,帘子里的林朝点了点头。 这次钱虽然给的不多,但两千石的官位也差不多值近千万钱,这价码倒也足够了。 蹇硕也明白林朝心中的价位,这次没有经过讨价还价,直接来了个一步到位。 “承蒙蹇公厚爱,那某便斗胆试言之。” “先生请讲,咱家洗耳恭听。” 这家伙可算是没有再加价了,蹇硕心中松了一口气。 “某近来夜观星辰,见帝星幽暗不明,正应眼下兵灾四起之相,若不加破解,恐雒阳也会受兵灾牵累。” 蹇硕:??? 先生,咱们不是在讨论设立新军之事吗? 怎么忽然扯到天象上去了! 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蹇硕拱了拱手,违心地称赞道:“先生真是博学多才,咱家佩服。” “蹇公,某还没说完呢。”林朝笑道,“想要破解此等天象,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天子亲自掌兵,以帝气镇压,方能化险为夷。” 蹇硕也不是什么蠢人,闻言马上恍然大悟。 “先生的意思是,咱家可以此为名目,设立新军?” 林朝继续诱导道:“不错。天子亲任无上将军,地位自然远远高于大将军。而天子政事繁忙,又岂能时时掌控军队。到时候新军中第一校尉,便可代行无上将军之职……” 再往下就不用继续说了,因为蹇硕已经听明白了。 天子只是挂个名,具体的事物职责,还不是要靠手下人来管理。 咱家若是能担任新军中第一校尉,岂不是能在权势上压过那屠夫! 一想到这里,蹇硕双目放光,差点就激动的浑身颤抖。 林朝的声音,继续从帘子里面传出来:“至于从何处抽调士卒,这就更简单了。雒阳周边足足有数万羽林军,都是上佳之选。选择这些人,同时也能削弱大将军的兵权,不正是蹇公所期望的吗。” “先生之计甚妙!” 蹇硕大声赞叹道,表示非常满意。 7017k 第一百四十章 张辽带着吕布登门拜访 老是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是个事,林朝也感觉不是很自在。 所以四月初的时候,林朝在雒阳买了一处不大的宅子,也足够自己和典韦,以及数十位士兵居住的了。 由于只是临时居所,林朝也没有弄些丫鬟,管家之类的人来伺候,只求个安静自在,方便议事就行。 告别蹇硕回到家里,林朝却收到了一封拜帖。 这让林朝感到很奇怪。 自己在雒阳声名不显,一直深入简出,安安稳稳的苟着当自己的幕后黑手。 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才是。 不过看到拜帖上的名字,林朝顿时明白了原委。 因为这拜帖,是张辽递过来的。 这家伙上个月才刚被自己忽悠走,想不到回来的这么快。 嗯,既然回来了,那林朝就不打算放他离开了。 毕竟这家伙自带克孙属性,将来免不了和江东对上,到时候随便给他点人马,就能把孙权打得抱头鼠窜。 收拾孙权那个小短腿,张辽可太擅长了。 …… 蹇硕回宫之后,把林朝的想法跟皇帝刘宏说了一遍。 刘宏听完连连点头,同时心中大喜。 立一新军,由自己亲自出任将军,具体的兵权落到十常侍手上,这样也放心许多。 不管外面如何乱,至少这雒阳城是固若金汤,自己的安危可以得到保证。 转过天来,刘宏就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个消息。只不过相对林朝的说辞,刘宏玩得更高级,他说有知天命之人托梦与他,言京城雒阳将有大乱,非帝气不能镇压。 于是刘宏下诏,从羽林军抽调一万五千人,成立西园军。由自己出任无上将军,亲自掌管这支军队,用以镇压未来雒阳会发生的大乱。 这一下,朝堂上下马上炸开了锅。 确切的说,是以何进为首的官员炸开了锅。 皇帝亲自掌管这一支新军? 这种说法也只能骗骗小孩子罢了。 刘宏天天找小姐姐寻欢作乐,哪有时间管理军队。 具体事物,还不是要由下面的人负责。 居然还要从羽林军抽调人马,何进当然不乐意了。 可刘宏身为天子,又假托天命,诏令已下,何进也不敢反对。 既然不能反对,那就只能从下面的职位做文章了。 何进回到府中,与袁绍,曹操等一众幕僚商议之后,决定将自己的人渗入进这西园军里面。 于是何进上书,先是夸赞了一番刘宏设立西园军的想法,然后表示西园军士卒众多,需要增设校尉进行管理。 对于何进的想法,刘宏表示同意,毕竟自己身为天子,也不可能整日待在军营里。便下诏在西园军中设立八个校尉,以便掌管士卒。 当然,八校尉为首之人,肯定是要交给宦官担任的。 诏令一下,朝堂上又是一番震动。 西园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能在里面担任校尉,几乎就等于掌握了京城的所有武装。但凡有野心之人,都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波汹涌的暗潮,在看似平静的京城中飞速流淌着。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朝却开启了宴会模式。 毕竟张辽登门拜访,林朝感觉,自己还是有必要郑重接待一下,以表尊重。 只是让林朝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来的不止张辽一人,而是三个人。 张辽居左,刚一进门,马上面带笑容的地冲林朝拱手道:“子初兄,月余未见,别来无恙!” “文远客气了。” 林朝也拱手回礼,目光却在打量另外两人。 右边一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长八尺有余,壮硕而有威仪,面色严肃,一看就是那种沉默寡言之人。 至于居中之人,林朝刚看到此人的时候,便有些惊讶。 因为这人个头太高了。若按照后世尺寸的话,几乎快有两米高了,甚至比关羽还要高一点点,算是林朝在这个时代见过最高的人了。 与身高相匹配的是,一具宽大的身躯,透露出一股森然的威慑感。 其人看上去三十多岁,浓眉大眼,但眼神中却带着一股轻傲,给林朝的感觉很不舒服。 此刻他见林朝正打量自己,不禁冷笑一声,露出轻蔑的眼神。 “子初,某来为你引见。”张辽指着中间的男子笑道,“这位是建阳公麾下主簿,吕奉先。这位是从事,高公义。” 吕布,吕奉先! 听到这个名字,林朝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个被三国痴汉罗贯中抬高,而名垂后世的吕奉先,他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林朝听过不止千百遍,尤其那一长串非同凡响的绰号。 像什么天下灭爸,人间叫父,父可敌国,人中赤兔,马中吕布,三国共享义子,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父…… 在这些成吨的绰号中,林朝最喜欢的,还是张飞给他起的绰号,三家性……额不,是三姓家奴。 想到这里,林朝很是认真地对吕布拱手一礼,敬佩道:“原来是吕奉先,久仰久仰!” 毕竟能混到这么多外号,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下,轮到吕布诧异了。 看这林子初一脸真诚,也不像是客套啊! 莫非这京城雒阳,都已经响彻某之名号? “子初客气了,某区区薄名,何足挂齿。” 吕布难得的谦虚了一回,拱手笑道。 这林子既然能知道某的威名,想来也非等闲之辈。 这吕布脸皮可真厚…… 林朝脸上挂着笑容,心中吐槽道。 又打量了一番张辽口中的高顺高公义,林朝心中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嗯,回头就把高顺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这可是一个上等的练兵人才,此等人才,合该为刘备所用,不然便是可耻的浪费。 林朝满脸笑容地一挥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大笑道:“早知文远今日登门,某备了薄酒,三位,里面请!” 林朝确实很高兴,脸上的笑容也不是装出来的。 今天什么日子,居然有两只顶尖武将自投罗网!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林朝最近又坑了宦官五百万钱,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所以这一顿酒席准备得很是丰盛。用的都是洛阳城里最上等的食材,采用的也是奢侈的烹饪方法。 三人都出身于并州边防地区,日子过的向来清苦,如此奢靡的酒席,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被狠狠震撼了一番。 就连不苟言笑的高顺,也是面带异色。 “三位,请入席吧。” 三人的反应,自然被林朝看在眼里,一挥手笑道。 为了照顾三人的饭量,林朝特地准备了两倍的份量。 果然,三人也不客气,入座之后就开始了狼吞虎咽,连正事都抛诸脑后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辽这才想起来时丁原的吩咐,向林朝抱拳道:“子初,某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闻言,林朝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口道:“文远,某与你虽只有数面之缘,但颇感意气相投,有何事不妨直说。” “子初如此真诚,那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张辽点了点头道,“上次离京前,子初曾言那西园八校尉之事。我主建阳公甚为感兴趣,此番派我三人入京,正是为了此事。所以特地来问问子初,可有眉目。毕竟我主与玄德公皆是汉室忠良,当守望相助才是。” 当初林朝忽悠他的话,这次却变成了张辽的理由。 “文远所言极是,只是……” 林朝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只是什么,子初倒是说啊!” 这次开口的是吕布,他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别人吞吞吐吐。 张辽劝道:“奉先莫急,子初既然迟疑,必然有难处,我等不可相逼。” “也罢,文远也不是外人,实话告诉你也无妨。” 林朝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西园八校尉的人选,确实还没定下来。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当今天子已经下诏,陛下自号无上将军,亲自掌管八校尉。也就是说,八校尉中的第一校尉,将代替陛下行使无上将军的权势,就算是大将军,也在其约束范围之内。” “这样一来,八校尉地位倍增,建阳公想争得一席之地,恐怕难以成功。” 张辽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京城一个月而已,就发生了这种变故。 “那大将军作何反应?” 林朝苦笑道:“天子下诏,大将军就算反对也是无用,最多在八校尉中安插一些自己人。” 此话一出,张辽马上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子初,容某冒昧一问,大将军准备安排谁担任校尉一职?” “某乃一介白身,如此机要之事,又如何得知。” 林朝摊开双手,脸上满是无奈的笑容。 “子初莫要过谦,你乃玄德公麾下第一人,又是大将军坐上之宾。”张辽拱手道,“某厚颜请子初透露一些消息,建阳公必有厚报。” 林朝故作为难地犹豫了片刻,最后才长叹一声。 “好吧,某确实知道一些消息,不过还请三位听完之后,切莫外传。” 张辽正色道:“这是自然,子初坦诚以待,某又岂能做那不义之人。” 再看吕布,高顺,也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林子初真是个好人,想不到刚一进京,就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关键的消息。 张辽心中想道。 7017k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吕布骑典韦,天下无敌! 面对刚进京城,两眼一抹黑,又迫切想知道内情的三人,林朝忽悠起来毫无压力。 “三位可知道,这西园军的将士,乃是从羽林军抽调一万五千人组成。”林朝笑道,“而羽林军又都听命于大将军,所以陛下此举,实则是在分大将军手中之兵权。所以大将军就算想在西园军中安插自己人,也不会太多,因为陛下不可能同意。” “再者,自党禁解锢以来,这京城的形势如犬牙交错一般,甚是复杂。此次八校尉之名额,宦官肯定要占首位,大将军也要安插人手,那群世家也要相争,而关西的将门,肯定也不甘示弱。” 林朝说着,脸上还露出一副雒阳的水很深,你们把握不住的神情。 “想不到……这京城的情况,竟如此复杂!” 张辽感觉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 他本以为以丁原的权势名声,怎么着也能捞到一个校尉的位置。但是听林朝这么一说,他才明白是自己想的简单了。 在这大汉帝国的都城里,就不会有简单的事儿,也不会有简单的人。 “若真如子初所言,建阳公之愿,怕是要落空了。”张辽苦笑道。 林朝微微一笑道:“那也不尽然。” 你们把握不住,却不代表我林朝把握不住。 “子初此言何意?” 这次开口的是吕布,这家伙直到刚才还在吃,现在已经将桌上美食消灭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 三人隐隐以吕布为首,见他开口,张辽也是点了点头,目光盯着林朝。 “三位,某先来帮你们推算一番。” 林朝开口笑道,挥手让下人再给吕布准备一份吃食,同时准备把八校尉的组成成分,给三人阐述一遍。 “宦官自不必说,在八校尉中必占据首位,这是陛下的意思,百官也都明白。而剩下的七位中,宦官估计还要占一到两人。而大将军与汝南袁氏等一众世家联手,应该也能占两三个位置。至于剩下的一两个位置,应当留给关西的将门。” 关东出相,关西出将,这是这个时代的共识。 关西的将门自有汉以来,便一直担负着抵御外敌的重任,甚至代代相传。 如今领兵在外的皇甫嵩,便是关西将门的实权派代表。 林朝开口笑道:“建阳公若真想当这个校尉,大将军的路子走不通,不妨去走宦官或关西将门的路子。但其实走谁的路子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建阳公得拿出些诚意。” 听到林朝把宦官也列入选择之内,张辽感觉有些别扭。 只是这诚意? 张辽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林朝所谓的诚意是什么。 钱财? 并州自古便是边防之地,穷得叮当响,士兵的军饷有时候都不够,哪有什么余财。 兵马? 这个倒是可以,并州的边防军,整体素质还是不错的。 只是未有天子诏令,率兵入京是大忌,谁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舍此之外,张辽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诚意。 “子初乃高雅之士,索性好人做到底,直说了吧。”张辽抱拳道,“若是建阳公真得了此位,必有厚礼以报子初。” “好吧,那某便直言相告了。”林朝开口道,“就拿大将军来说,此次他手下的羽林军被削减了一半,要不要重新招募兵士?建阳公麾下的并州健儿,个个勇猛壮硕,能征善战,大将军想不想要?若此时建阳公奉上数千甲士,岂不是大大的诚意。” 此言一出,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张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吕布则是面带欣喜,因为他听到林朝说并州健儿能征善战,自然与有荣焉。 而一旁的高顺,听到林朝把并州将士当成买卖的筹码,明显有些不高兴。 …… 一番欢饮后,三人起身告辞,林朝起身,将三人送至大门外。 等三人离开之后,林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有些好奇地向旁边的典韦问道:“君明,你方才见到那吕奉先了吧。” 典韦点了点头。 “君明,若是疆场相遇,你与此人,胜败如何?” 后世常有人说,吕布骑典韦,天下无敌! 所以林朝就有了这个疑惑,吕布与关张赵典韦相比,到底谁强谁弱。 因为典韦分别和张飞,关羽,赵云交过手,难免被林朝当成衡量武力值的单位。 听到林朝的问题后,一向大大咧咧的典韦,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凝重之色。 “先生,某能感觉到,这三人都是气血旺盛之人,想来身手不弱。”典韦开口答道,“虽然未曾交手,但据某粗略估计,那张文远与高公义,应该不是某的对手。” “至于那吕奉先……不好说,不过若真是生死相搏,某就算不能胜,也绝对能带着此人一起死!” 听典韦的意思,正面战胜吕布可能不容易,不过同归于尽还是能做到的。 这个答案,倒也没有出乎林朝的意料。 虽然吕布很强,但自己这边人多,真干起来的话,到时候直接群殴就是了。 关羽,张飞,赵云,典韦一起上,吕布怕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此处,林朝摇头一笑,转身回了房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写上高顺的名字。 丁原能不能得到西园八校尉的位置,林朝压根一点都不关心。 今晚一顿忽悠,就是为了张辽和高顺两人。 不管如何,先把这两人赚过来再说。 收起小本本,林朝又给刘备和荀攸分别写了一封信,前者询问并州战事进度如何。 至于后者嘛,自然是让荀攸控制进度,好配合自己这边的谋划。 别到时候自己已经谋划好了一块地盘,刘备的大军还在打仗,又或者早就打完回中山了。 这个节奏还需要把握一下,不能快,也不能慢。 此外,也让荀攸在攻打白波黄巾的时候,注意下徐晃的动向。 作为后来曹魏的五子良将之一,除了张辽以外,林朝最看重的就是徐晃,徐公明。 过两天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去拜访一下何进,顺便把张辽和高顺弄过来。 嗯,然后要去拜访一下刘焉了。 废史立牧这件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7017k 第一百四十二章 曹操:总感觉林子初是在针对我 何进近来有点烦。 皇帝刘宏对他明里暗里全是打压,手中兵力又被瓜分出去一半。最让他难受的是,昨日朝堂之上,皇帝当众任命蹇硕为上军校尉,代替自己行使无上将军的职责。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自己虽身为大将军,但也要仰仗蹇硕鼻息。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让他难受的话,那今天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就让何进有些恐惧了。 十常侍居然怂恿皇帝,准备派何进去西北征讨边章,韩遂之乱。 这可是绝户之计! 一旦离开了京城这中枢之地,他何进和在外领兵的普通将领有何区别? 当然,如此狠毒的计策,是不是出自城北某帘子后面的某人之手,自然是仁者见仁。 但此时的何进,心中却非常惊恐。 所以一下朝,他便召集了自己的幕僚,来商议此事。 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不辞而别的荀攸。 唉,若公达在此,未必不能解某忧虑。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荀攸为什么要弃自己而去。 众人正商议间,张辽三人却正好登门拜访。 而在张辽进入大将军府后一刻钟左右,林朝的身影也凑巧出现了,带着一车厚礼登门拜访何进。 至于为什么这么凑巧,当然是林朝这几日一直派人盯着何进的府门。 林朝进门之后见了何进,马上躬身笑道:“拜见大将军!” “子初来了,请入内就坐。” 何进很是冷淡地一挥手道。 纵然林朝这次带的礼物比上次还丰厚,此时的何进也提不起什么精神。 进去之后,林朝自然见到了刚来不久的张辽三人,冲他们点头一笑。 何进见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便直接说道: “诸位,某此次怕是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诸位有何妙计,还请不吝赐教。” 何进这时候姿态也没有之前那么高了,只想着谁能出一条奇谋妙计,助自己渡过难关。 陈琳率先开口道:“大将军乃一国之镇,岂可轻易远离京城。边章韩遂不过纤芥之疾,派一上将征讨便可。” 袁绍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孔璋之言有理,大将军不如上书陛下,请另行派人出征。” “陛下此次下诏,令大将军出征,多半是那些阉人在背后使坏,又岂会轻易让大将军更换人选。” 袁术冷笑一声,反驳道。 何进一看这袁术是明白人,马上开口问道:“公路既然明白此间难处,不知可有妙计?” “这……” 闻言,袁术马上面带难色。 找茬挑刺他擅长,真要出谋划策……他哪懂这些啊。 见袁术默不作声,何进长叹一声,神色又黯然了一些。 林朝见状,心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大将军无虑,某有一计,可解大将军之急!” 就在林朝刚准备开口的时候,曹操的声音响彻全场。 曹操虽生得矮小,五短三粗,但嗓门一点不弱,这一张嘴就盖过了满场的声音。 “孟德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曹操拱手道:“陛下使大将军讨贼,本是国家大事,不得拖延。但事有轻重缓急,正如孔璋所言,边章,韩遂不过是纤芥之疾,不足为虑。” “某听闻,近日兖州黄巾贼寇又起,为祸甚大。兖州身处中原腹地,离京城不过数百里,难道不比西凉贼子更加紧要!” 曹操的思路倒是新奇,引得何进连连点头道:“不错,想必西凉之地,自然是兖州更加要紧。” “大将军明鉴。”曹操继续开口道,“同样是国家大事,自然是先征讨兖州。” “孟德,你此计确实可行。只是那群阉人若使某征讨兖州,又当如何?” 曹操胸有成竹地笑道:“那便拖延些时日即可。” “如何拖延?”何进问道。 “大将军可上奏陛下,称身体有恙,不便领兵出征。另外派一大将征讨兖州贼寇,等兖州平定后,大将军再率兵西进,征讨边章,韩遂二贼。” 不得不说,曹操这一计确实是高。 把众人的视线,从西凉拉到了兖州,同时也不必让何进违抗天子诏令,而能留在京城,堪称一举两得。 征讨叛贼自然是国家大事,但西凉边境自然比不上兖州重要,所以应该先平定兖州的黄巾余孽要紧。 你不是要我征讨西凉吗,而我何进也不是不奉诏,而是最近身体不好,正好等兖州平定后,我再出兵西凉。 如此一来,就算是宦官挑不出什么毛病。 历史上,何进也的确是采用了这个计策,才把自己成功留在了京城。 “孟德此计甚妙!” 听了曹操的计谋,何进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一扫之前的阴霾。 “但不知,使何人出征兖州。” 曹操的脸色却忽然严肃起来,拱手道:“某虽不才,也愿替大将军领兵出征,征讨兖州反贼!” 曹操的确是替何进解围,但最重要的,还是为自己掌兵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林朝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这时候老曹那个征西将军的梦,还没醒呢…… 何进也没想到曹操会毛遂自荐,皱了皱眉,还是开口问道:“孟德此次征讨兖州,需多少兵马?” 曹操想了想,还是开口答道:“八千人即可。” 八千人! 何进沉默了。 经过西园军事件后,他手头三万御林军已经锐减了一半,现在曹操张口就要八千,这实在是太多了些。 “大将军,万万不可听信孟德之言!” 关键时刻,林朝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老曹,你以为就你嗓门大是吧。 大将军府议事,林朝作为刘备的代表,也参与过几次。但每次都是敬陪末座,也不开口,完全把自己当成小透明。 此时突然开口,导致众人都无比诧异。 “子初?”何进也疑惑道,“孟德之言,有何不妥之处?” 林朝拱手道:“大将军,孟德之计甚妙。但若要分派八千人去征讨兖州,某以为不妥。那群阉宦歹毒无比,党羽遍布朝堂。大将军手中兵马本就所剩不多,如今再分出去八千人,恐自身安危得不到保障。” 这番话简直说到何进心坎里去了,听得他连连点头。 他第一次发现,这林子初也是个有见地的人啊! “子初所言甚是。”何进开口道,“不知以子初之见,当派何人领兵?” 林朝答道:“何人领兵不重要,关键是大将军手中这一万五千羽林军,万万不能动用。” 何进又点了点头,心道这林子初不仅有见地,还是一个忠厚之人,所出之言,尽是为某着想,倒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 一旁的曹操不禁瞥了林朝一眼。 这林子初,总感觉他是在针对自己。 曹操迫切的想立功,但他手中无兵,想要掌兵只能从何进这里调拨。 而林朝这一言,不亚于直接断了他领兵的可能。 但林朝却没有注意到曹操的不满,因为他正在用眼神疯狂暗示张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张文远若还不能抓住机会,那就真是无可救药了。 张辽见林朝对他使眼色,刚开始还有点疑惑,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急忙开口道: “大将军无虑,某主丁建阳,愿替大将军领兵出征!” 何进一看,正是丁原手下的张辽开口了,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好主意。 “文远此言当真?” 7017k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元皓以为然否? 并州是大汉的边防之地,苦寒之所。 由于地处最北方,地无所产,百姓的生活难以为继,渐渐地广人稀。 可饶是如此,在羌人眼中,这已经算是肥美之地了。因此每逢雪落之时,草原上不会耕种的游牧民族便会南下寇边,玩一把零元购。 而现在丁原的手中,可是有着近万名,常年与羌人作战的并州边防军。这些士卒的战斗力自不必说,称得上是大汉一等精锐。 何进心中盘算着,若是能调动丁原手中的并州军为己所用,那自己的实力可大大增强。 而张辽前几日才被林朝提点过,要有诚意,并且书信一封上报给了丁原。 丁原也不想在并州蘸着风霜啃土,自然心心念念着西园校尉的职位,只想进入这天下中枢,自然无不应允。 “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建阳公便可率领麾下精锐,为大将军讨贼平乱!” 张辽有了丁原的指示,说话也大胆了许多。 “不敢相瞒,建阳公此次令属下进京,便是听从大将军调遣。此外,还有三千并州精锐赠与大将军,只因未有调令,未敢动身。” 闻言,何进自然大喜过望。 想不到丁原如此懂事,自己这边正缺人手,他马上就送了三千人给自己。 “好,好!丁建阳果然是大汉忠良!” 何进大笑道:“待某上书陛下,便调丁建阳出兵兖州,征讨黄巾余孽!当然,丁建阳如此忠心朝廷,某也不能亏待了他。文远,这助军左校尉一职,不知丁建阳可愿屈就?” 助军左校尉,正是西园八校尉之一。 张辽闻言大喜,马上答应道:“属下替建阳公多谢大将军!” 这林子初真是好人啊! 张辽心中再次发出感叹。 到了现在,张辽如何还不明白,刚才林朝是故意替他说话。 其实前几日从林朝府上出来后,张辽见林朝如此热情,也曾担心林朝是不是有所图。 可自己身无长物,哪有什么值得图谋? 思量了许久,张辽最终还是把林朝当成了谦谦君子,古道热肠之人。 而现在,张辽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这林子初就是正人君子! 林朝又拱了拱手,开口笑道:“时下兵戈四起,大将军手下兵马又被削减许多,不如派一些人,去四处募兵,以丰实大将军之羽翼。等玄德公征讨叛乱归京时,大将军便不用忌惮那些阉人。” 闻言,何进点了点头道:“子初之言,甚得吾心,某也有这个打算。” 并州丁建阳,冀州刘玄德,都是大汉忠良啊! 何进心中感叹道。 从始至终,都是这两人跟自己站在一起,为自己排忧解难。 哪像什么袁本初,袁公路,虽出身名门,却毫无用处。 两相对比,何进心中甚至对袁绍等人产生了一丝不满。 散会之后,何进隔日便上奏刘宏,然后称病不出,却暗中派人前往各地募兵,壮大自己的实力。 等林朝再次见到张辽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这次来的只有张辽和高顺,吕布已经返回并州,向丁原复命去了。 而张辽与高顺,则留在京城。 简单来说,就是他俩连同此次带来的几百兵马,都被丁原送给了何进。 眼下大汉的秩序还没有崩塌,丁原如此做法,也说得上是忠于朝廷了。 “子初,某此次是来告别的。”张辽抱拳说道。 “文远是要离开京城?”林朝问道。 张辽点了点头,踌躇满志道:“大将军命某与公义二人,一起离京募兵,临行特地来向子初告别。” 坦白来说,张辽与林朝只有数面之缘,但奈何林朝对他一再相助,让他不由得心生好感。 “既如此,那便恭喜文远了。”林朝笑道,“此去募兵归来,大将军必然委以要职,文远飞黄腾达之日不远,可喜可贺。” 张辽心中正是这么想的,现在听林朝也这么说,脸上的喜色便抑制不住了。 此时的张辽年方二十,又被何进任命,自以为前途无量,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子初说笑了,某不过是去替大将军募兵而已。” 张辽面带喜色,却谦虚道。 林朝笑道:“莫要谦虚,文远少年为官,又能征善战,常在在并州边境抗击羌人,将来必有大放异彩之时。” “那某就承子初吉言了!” 张辽笑得很开心。 这林子初不仅为人宽厚,言谈举止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与其为友,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三人又聊了一会,张辽起身告辞。 “子初,某钧命在身,就不久留了。他日某募兵归来,必然请子初大醉一场!” “且慢!” 林朝却叫住了准备要走的张辽。 “子初还有何事?”张辽疑惑道。 只见林朝一挥手,旁边便有人递上了一个箱子。 林朝拱手笑道:“文远此去募兵,某也没什么好相送的,些许薄礼,全当为文远送行了。” 张辽带着疑惑的神情打开箱子,眼睛瞬间就直了! 只见里面全都是金银,张辽粗略估算了一下,可能不下于四五百万钱。 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 张辽马上还了回去:“这太贵重了,某不能要!” 从自己第一次入京以来,子初便多番指点自己,更是为旧主建阳公谋得校尉之位,说是对自己恩重如山也不过分。 反观自己,多番受人恩惠,却未有报答,如何能再受此厚礼。 “拿着吧,此去募兵,肯定是要钱财开路的。文远不要,莫不是嫌少不成?” 林朝一把推住张辽递过来的箱子,开口笑道。 “岂敢,岂敢!”张辽连忙辩解道,“某不是嫌少,是真的不能收!” 见张辽不肯收,林朝故作生气道:“文远,你我还是不是朋友!” “自然是的。” “朋友有通财之义,文远不收,便没有把某当成朋友!” “这个……” 张辽辩不过林朝,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一箱金银。 “文远,某有一问,不知文远此次准备前往何处募兵?” “某与公义商量了一番,准备前往河北募兵。” 林朝忽然面带犹豫之色道:“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张辽马上开口道:“子初,你我乃至交好友,有何话尽可直言。” 有钱财开路,二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河北,可不是个好去处啊。”林朝笑道,“文远与公义一身武艺,可不能就此埋没。” 有前几次出言相助的成例在前,张辽此刻对林朝不仅没有丝毫防备,反而还以为林朝要出言指点自己。 “那何地才是好去处,还望子初教我。”张辽满脸真诚道。 “文远难道不知道,左将军卢子干正率领玄德公麾下大军在西河平乱。以二位的武艺,去了必然会受到重用。”林朝笑道,“文远若信得过某,那某便给玄德公修书一封,使二位率领一千人马。若有功,这一千人马便任由你们带回京城。” “如此,既能建立功业,又能募集兵马,岂不是两全其美?” 闻言,张辽与高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心动。 张辽思虑片刻,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如此,会不会太劳烦子初了。” “不碍事,不碍事,左右不过是一封书信而已。” 林朝说罢,便转身回了屋里奋笔疾书,不过片刻之间,就走了出来,将写好的书信递给了二人。 “执此书信,交于玄德公麾下主簿田元皓便可。” 张辽与高顺对着林朝躬身一礼道:“多谢子初!” 这一礼,情真意切。 出了府门后,一向沉默寡言的高顺难得说了句话。 “这林子初,可称得上正人君子!” “公义此言,某甚为赞同。” 张辽马上附和道。 可他们却不知,林朝给他们的信,里面其实就一句话。 此二人弓马娴熟,乃不可多得之将才,合该为玄德公所用,元皓以为然否? 也不知田丰看到这句话,会作何感想。 7017k 第一百四十四章 荀攸的打算 四月末的时候,卢植率领大军抵达晋阳,与休屠部叛军展开了正面战争。 值得一说的是,休屠部虽然与南匈奴左部苟合在了一起,但南匈奴单于并不愿意反叛大汉。 当然,这位汉室忠臣最终被休屠部斩杀,悬首示众。 休屠部遂占领了西河郡,太原郡等大部分地区。 等卢植率领大军抵达的时候,正好赶上休屠部进攻太原治所晋阳县旁边的榆次县。 这一下,卢植大怒,命令刘备进攻。 其实他也看得出来,这支军队完全听命于刘备,若不通过刘备,他很难指挥一兵一卒。 但所幸刘备对自己甚是敬重,但凡所令,无有不从。 刘备打量了一番进攻的休屠部,发现人数不过五六千人,且都正在攻城。 “云长,子龙,你二人各率麾下进攻,务必要将这波反贼全歼!” “唯!”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关羽和赵云各率麾下将士出击。 而刘备令部队散开,成三面合围之势,准备将这一股敌军困死在里面。 敌军不过几千人,刘备之所以如此郑重,是想这第一战打得好看一些,毕竟关乎士气。 当然,也存了在自己老师面前露脸的心思。 新任军师荀攸,与主簿田丰身在刘备两侧,一起观望着远处的形势。 “主公,某观这一波贼寇行动散乱,毫无章法,应当是一群乌合之众。”荀攸向刘备拱手道,“若反贼都是如此,那不妨围三阙一,放一些贼子逃生便是。” 闻言,刘备有些好奇道:“军师,敌军羸弱,不正好一举歼灭,为何要放?” 田丰看了看荀攸的脸色,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主公,公达此举,正是要放过一些残兵败将,好让反贼主力知道天兵已到。” “莫非公达准备招降反贼?” 旁边一直关注战局的卢植,也被几人的谈话吸引了过来。 故意散播消息让敌人知道,这难道不是准备招降反贼吗? “非也,公达此举,不是为了招降反贼,正是为了全歼反贼!”田丰笑着解释道,“卢公,试问这些反贼知道朝廷大军到来的消息,会作何举动?” 卢植思索片刻,开口道:“大抵应该会将原本散落的兵卒聚集在一起,抵抗朝廷大军。” 田丰笑道:“所以,公达正是要反贼聚在一起,这样才能一战而定。公达,可是如此?” “知我者,田元皓也。”荀攸点了点头笑道,“坐观西河,太原两郡,皆为反贼所占。我军若是一城一地的打过去,耗费时日甚巨,也难以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不如将其聚在一起,一举歼灭了事。” 荀攸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无比坚定,一丝波澜也没有。 此战是刘备军入并州的第一战,却也是他荀公达入刘备阵营的第一战,若不能打得漂亮,如何对得起林朝为自己举荐的军师之位。 此番,就让这些反贼,助某坐稳这军师之位。 荀攸也是有大志之人,他明白以后刘备麾下的能人会越来越多,但这不代表他会妄自菲薄。 反而能人越来越多,正激发了荀攸的斗志。他想要的位置,是刘备麾下文臣除林朝以外的第一人! 想要稳坐这个位置,没有足够多的功劳支撑可不行。 “公达,所有的反贼加一起,可是足足有近五万人。”刘备有些迟疑道,“我们只有不到三万人,你可有把握?” “玄德莫要担心。” 这次开口的是卢植。 “老师此言何意?”刘备连忙抱拳问道。 “反贼人数虽多,但不谙兵法,最喜欢联草结营,不足为虑也。” 卢植指着前方,休屠部的反贼,已经被关羽和赵云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昔年,黄巾贼号称百万,而某只率领了三万将士,照样可以战而胜之。某观这伙反贼,与那黄巾贼子无异,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荀攸点了点头道:“卢公所言甚是,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广,而在勇。只要将反贼聚在一起……” 说到这里,荀攸眼中闪过一抹冷厉。 “某便有把握……聚而歼之!”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有声震天下的一日! 卢植打量着自信满满的荀攸,心中感叹道。 战场上,张辽和高顺率领一千将士,也在赵云的指挥下疯狂地进攻着。 当他们俩拿着书信来到刘备军营时,守营士兵将二人拦住,可一听说他们有林朝的书信,马上客客气气的将两人请了进去。 士兵将书信给了田丰之后,田丰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书信,看到里面那句话后,直翻白眼。 看来这林子初在京城也没闲着,到处算计别人,真个是厚颜无耻! 不屑归不屑,但对于林朝识人的眼光,田丰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是真的准。 既然林朝说这二人是难得的将才,刘备当然选择相信了,随即出了大帐亲自迎接。 当然,刘备的把臂同游,也是这种场合不可或缺的神技。 在张辽和高顺心中,刘备可是和丁原一个级别的大人物,甚至刘备手下兵马比丁原还多一倍。见他如此热情,两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刘备当即叫来了关羽,从关羽麾下调拨一千精锐,归张辽和高顺统领。 这可是整整一千人,玄德公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 张辽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也正是刘备的大度和热情,二人才真正感受到了,林朝在刘备集团里的地位,同时也理解了刘备为什么在半年内迅速发迹。 如此英明之主,真是活该他能建功立业! 若不是已经投身何进,张辽真想纳头便拜。 “公义,某在并州也没有打得如此痛快过!” 一番冲杀后,张辽冲高顺大笑道。 “嗯,玄德公麾下兵马,战斗力虽比不得并州精锐,但在令行禁止方面,天下无有能出其右者。” 高顺是练兵大家,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刘备军将士最厉害的地方。 这些将士无论换谁指挥,都能做到如臂指使一般,不会因为调度出问题。 只是不知如此操练之法,到底是军中哪位高人所创,若能有幸见到,某必然要讨教一番。 高顺心中想道。 双方鏖战了半个时辰最后,刘备军大胜,若不是荀攸建议围三阙一,这支贼军妥妥的会被全歼。 饶是如此,赵云和关羽也斩首近两千人,才故意放跑剩下的四千余人。 打扫战场的时候,张辽兴致勃勃地清点着首级和耳朵,发现居然有四百多个,更是兴奋的无以复加。 “公义,玄德公有言在先,只要你我斩杀一千敌军,就让我们带着麾下一千人归京。”张辽笑道,“这才第一战,就差不多完成了一半!” “不错,这都多亏了子初良言。” 林子初真是个好人啊! 战场上,张辽和高顺一起感叹道。 7017k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找个方士来炼丹 身在汉代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 虽然这里吃的差了点,喝的也差了点,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但单纯混日子的话,还是很舒服的。 比如现在的林朝,身上连个官职都没有,完全就处于这种混日子的状态。 日子一久,林朝都感觉自己像一条咸鱼一样,整个人都变得懒散起来。 嗯,除了暗中搞点事情之外,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可做的。 而且这种状态,应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要不,去买几个丫鬟来伺候自己的私人生活? 整天跟典韦这群大汉待在一起,导致林朝每次见到对门郑屠户那两百多斤的女儿,都感觉眉清目秀的…… 自张辽高顺被自己忽悠走之后,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林朝时刻盯着刘焉那老小子,想看他有什么动静。 但说来也奇怪,刘焉倒是很沉得住气,除了每日上下朝之外,竟然一点搞事情的心思也没有。 此外,西园军八校尉的任职名单也出来了。除了助军左校尉变成了丁原之外,其他人跟原本历史上没什么不同。 而两日之前,林朝收到了刘备传来的消息,信中言并州的战事进行的很是顺利。 在荀攸的故意设计下,休屠部与南匈奴的反贼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被围困在了太原郡北边的曲阳县,而另一部分反贼则被一战击破,退守阳邑县负隅顽抗。 只要这两大波反贼被消灭,并州的叛乱就差不多能被平定了,剩下的都只是小股流寇,不足为虑。 而就在刘备传达消息的前一天,荀攸一把大火点燃了阳邑县东南的灌木山林,而关羽则趁机率军突入了城中。 阳邑县几乎是三面环山,本来就易守难攻,这一下被关羽突入城内,叛军想逃跑也同样困难,最终关羽斩杀数千人,俘虏万余人。 此役过后,并州南部的反贼基本肃清。只剩曲阳县中的三万休屠部叛军,在赵云的进攻下,还在苦苦挣扎着。 不过荀攸早就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想来不出一月,这最后一波叛军也会被收拾掉。 这封信,虽然是刘备写给林朝的,但是应为荀攸代笔,因为字里行间,林朝都能感受到荀攸的暗示——子初,我这边快差不多了,你在京城有什么谋划就赶紧动手吧,我好配合你。 作为同船的战友,荀攸显然比田丰那铁头娃靠谱的多,知道跟林朝打个配合。 将信件放下,林朝摊开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关键词。 宦官,世家,外戚,皇帝…… 林朝想了想,又把‘刘焉’两个字加了上去。 饭,得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 目前林朝孤身一人在京城,能谋划的东西不多,除了地盘之外,其余的隐患也不方便扫除。 不过有时候,看似最不可能的事情,反而最容易做到…… 思量再三,林朝提笔,在皇帝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一旦皇帝没了,世家,外戚和宦官会越斗越凶,自然分不出精力去管其他的事情,更加有利于刘备集团的发展。 又想了想,也在刘焉两个字上也画了一个叉。 刘焉肯定是要入川的,到时候他把益州打造的铁板一块,这并不符合林朝的预期。 这天下嘛,未来几年肯定是越乱越好。 正如田地一般,不深耕一遍,如何能充分发挥地力,结出丰硕的果实? 最好连盘踞数百年的世家也犁一个遍,到时候无论怎么变法改制,阻碍都小得多。 正所谓未经大乱,何来大治? 乱就让别人去乱吧,乱到一定程度后,林朝再辅佐刘备出面治乱,打造一个清平盛世出来。 林朝盯着纸张良久,最后叹息一声,将纸投入火盆中付之一炬,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走到院中,就见到典韦正在光着膀子畅饮。 此时快接近六月,天气变得炎热起来。 一个多月没事可干,典韦也微微有些懈怠,再加上林朝也不喜欢苛责下属,他便隔三差五的与属下在院中饮酒为乐。 见林朝出来,一个士卒笑着招呼道:“先生,可来共饮?” 话音刚落,此人却挨了典韦一脚。 “先生是何等身份,岂是你能有资格邀请的!” 典韦笑骂道。 此人大概也是喝多了,被典韦轻轻踢了一脚,也自知失言,连忙站起来抱拳道:“是小人失言了,请先生责罚。” “无碍,无碍。” 林朝笑着走了过去:“来,给某也倒上一碗。” 这士卒闻言,顿时如蒙大赦一般,将一口粗瓷大碗用酒水冲洗了好几遍后,这才满满倒上一碗,恭敬地递到林朝面前。 “嗯,好酒!” 林朝一饮而尽,大呼痛快。 原本众士卒将虽然敬重林朝,却也有些畏惧。可林朝这番举动,却让众人感到亲近许多,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监军。 “你还站着干什么,坐下吧。” 林朝望着之前失言的士卒,满脸奇怪道。 此人这才拜谢林朝,坐了下来。 “君明,雒阳城中,可有方士?” 又喝了几碗之后,林朝开口问道。 “方士……”典韦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的。” 自先秦之后,方士,炼气士逐渐没落。 而道家被汉武帝逐出庙堂之后,便转向民间,更是与方士,炼气士慢慢融合在一起,嬗变成道教。 道教又有好几脉,其中与方士融合的一脉,便被后人称之为金丹派。 只是现在金丹派还没有形成规模,当世人依旧称其为方士。 这类方士最擅长炼丹,企图将天地灵气融入进小小的丹丸之中,服下后便能白日飞升,成就仙道。 雒阳城中不乏信奉炼丹的大户,为了时长能吃上一口仙丹,家中养着一些方士也很正常。 林朝点了点头道:“那就花重金,聘求一位过来。” “唯!” 典韦抱拳应道,也没有问原因。 他明白,该自己知道的,哪怕不问,先生也会告诉自己。 不该自己知道的,纵然问了也没什么用。 7017k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雒阳南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什么,刘玄德要入京,为何?” 大将军府中,何进看着面前的林朝,满脸惊讶地问道。 林朝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大将军何故惊讶,玄德公去年收复中山,诛杀张贼,本就该入京领赏,只因并州战事,才拖延到如今而已。” “额……” 何进一愣,不由得无言以对。 人家拼死拼活才剿灭了中山郡的反贼,可朝廷的赏赐却迟迟未到,前来京城领赏也是理所当然。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何进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是刘玄德此时正率领大军在并州征讨反贼,他这一来,等若弃军国大事于不顾。”何进道,“不如等剿灭反贼之后,再行入京。子初放心,朝廷断不会亏待他刘玄德这等有功之臣。” 林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拱手道:“大将军,某也写信劝过玄德公。只是玄德公言,此次征讨反贼,有卢尚书持节坐镇,可保万无一失。他只带三千兵马入朝献俘,于大军无碍。” 听林朝说刘备态度坚决,何进心中升起了一阵疑惑。 这刘玄德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前面也没有急着要抢功劳,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突然要进京,连并州的战事都不管了。 卢植坐镇大局这种话,也只能骗骗小孩子罢了。 此次征讨并州,靠得都是他刘备的兵马,刘备若离开战场,卢植能不能指挥动大军都不好说。 想到这里,何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冲林朝和颜悦色道:“子初,玄德乃汉室忠良,某一向视为臂膀,个中有何难处,不妨直言相告。” 为防刘备放下战事进京,何进只得对林朝好言相待,希望能打探出刘备此行的动机。 “这……”林朝见何进面色诚恳,犹豫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大将军,玄德公非贪功之人,只是近来丁建阳都被授予了助军左校尉一职,而玄德公去年带着将士们浴血拼杀,朝廷至今未有封赏,将士们多有怨言,士气低落……” 听林朝这么一说,何进总算彻底明白了。 刘玄德是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想来京城讨个说法。 人之所以会撂挑子,无非两点。 一是好处没给够,二是委屈了心。 刘玄德去年鏖战数月,朝廷至今没给什么好处。 而就在不久前,同样投奔何进的丁原,一仗没打就捞了一个要职。反观朝廷一声令下,马上率军去并州平乱的刘备,什么都没有。 两相对比之下,刘备心中如何能不憋屈。 想通了这点之后,何进面色微红,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朝中近来事务繁忙,可是能忘了。” 何进找了一个非常拙劣的借口,不过马上又保证道,“不过请子初放心,朝廷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某马上奏陛下,请拜刘玄德为青州刺史。请子初修书一封,让玄德专心战事,等荡平并州贼寇后,朝廷另有封赏。” 原本的并州刺史张懿,在今年三月份被休屠部杀了,又赶上出兵平乱,因此并州刺史的位置至今空悬,正好被何进随手扔给了刘备。 坦白来说,眼下还未有废史立牧,哪怕是州刺史,权力也有限的紧,也就比一郡太守高半级而已。 刘备原本就是秩比两千石的武官,现在升一级变成秩两千石,也算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只是并州这个地方…… 那里地广人稀,适合耕种的平原也不多,人口也少,更有鲜卑时不时的寇边侵扰,根本不适合发展。 坦白来说,林朝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大将军,并州连年战乱,蛮夷每每寇边,玄德公麾下兵少将寡,恐怕难以抵御。再者并州苦寒之地,玄德公麾下士卒多来自冀州,恐怕不愿留下。” 林朝面带难色道。 何进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给个并州刺史,这到底是封赏还是流放? 不行,得加价! 闻言,何进开口安慰道:“呵呵,子初莫要如此,某方才不是说了吗,只是暂时任命。等玄德得胜归朝,朝廷必有重赏。” 反正口头许诺又不要钱,何进自然不吝啬,给林朝画了一个大大的饼。 只是林朝又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他何进的意图。 想在我林子初面前空手套白狼? 还真是瞎了你何进的狗眼! 雒阳南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本来在林朝的预想中,也没指望何进会痛快给什么好处。只是他连个口头许诺都没有,直说朝廷会有重赏,这就是明着忽悠人了。 自从到汉末以来,都是林朝忽悠别人,想不到也会有被人当成傻子的一天,这下差点没气笑了。 林朝心中冷笑不止,表面上却点头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某回去便修书玄德公,定然替大将军转达钧命。” 嗯,这林子初挺上道的。 何进表示很满意,顺便拍了拍林朝的肩膀,露出一副好好干,我看好你的模样。 “子初少年英杰,必有腾达之日。” 林朝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拱手道:“多谢大将军提携!” 见自己随口许诺的画饼起了效果,何进更加满意了。 刘玄德还是个忠厚之人啊。这林子初虽有才学,但终究年少见识浅,自己随口两句便打发了。 看来这画大饼之术还真是好用,以后定要常用。 …… 从大将军府出来后,林朝扭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何屠户,且让你再得意几日,反正你也没多久好活了。 等到皇帝刘宏驾崩后,何进听从袁绍建议,引董卓入京掌控大局,但谁知道董卓还没到,何进自己就被宦官先干掉了。 算算时间,左右也不过只有一年了,这还是刘宏正常驾崩的情况下。 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犯不上。 再说了,某只答应你给刘备写信,至于刘备会不会听我的,那可说不准。 回到家中,林朝叫来了典韦。 “君明,去跟蹇硕知会一声,过几天把官职给安排上。” 林朝开口说道。 “唯!” 事实上,刘备在并州正和反贼打得热火朝天,压根没有要来京城的意思。 林朝也只不过是试探一下何进,看看能不能弄点好处。 谁知道这何进表面看上去虚心纳谏,求贤若渴,实则却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的货色。 而上两次替宦官谋划,蹇硕可是答应许给林朝两个两千石的官位,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一想到这里,林朝不禁感叹,人与人的差距就是大。 你看看,人家一个太监办事都比你何进敞亮,想干什么都是明码标价。 而你何进呢,只会画饼而已,连画得手法都如此拙劣…… 7017k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汉第一瘾君子(三合一大章!) 六月中旬,皇帝刘宏下诏,拜中山都尉刘玄德为徐州刺史。 何进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马上怀疑刘备走了别的门路。下朝之后,便将林朝唤到了府中。 何谓别的门路,自然指的是宦官那边。 只是这次到了大将军府,林朝一改常态,变得一问三不知。无论何进怎么打听,林朝都推说不知,并且保证自己没有去走宦官的门路。 言谈举止间,林朝仍旧对何进恭敬如初,却不动声色的多了几分疏远。 这更加肯定了何进的猜测。 若刘玄德真的投靠了那群阉人,那等他得胜回京之后,那群阉人岂不是更加猖狂。 到时候,自己的处境会变得愈发艰难。 一想到这里,何进已经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了。 不过覆水难收,他身为大将军,也不可能舔着脸去向林朝示弱。 刘备徐州刺史的位置,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就在刘备被拜徐州刺史之后没几天,北边的张举联合乌桓大人丘力居劫掠幽州,祸害百姓,比去年更甚。 当然,最近哪个月都有叛乱和民变,这个消息也没掀起多大风浪。 只不过,有人却看到了一个合适的契机。 第二日,刘焉上奏,请求废史立牧,称如此可得一方安定。 并且他自请为益州牧,声称自己要去替朝廷镇压叛乱,抓捕现任刺史郗俭。 当然,刘焉还假惺惺的请朝廷拜刘虞为幽州牧,去平定幽州张举之乱。 这一下,无异于掀起了轩然大波。 自有汉以来,朝廷无时无刻不想着收缴地方官员的权力,好保持高度的中央集权。 但如今天下大乱,兵戈四起,地方长官手中没有兵力,又没有募兵的权限,如何应对频繁的叛乱。 所以刘焉瞅准了机会,反其道而行之,奏请扩大权限。 当然,在收受了刘焉巨额贿赂后,宦官也在一旁帮腔,都说刘焉的办法很是有道理。 不过事关重大,皇帝刘宏并没有马上做决定,而是将此事搁置不议。 对此,刘焉也不失望,只是继续贿赂宦官,让他们继续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说好话。 与此同时,在六月下旬的时候,刘备军在榆次大破休屠部反贼,一举诛杀贼首,俘虏了万余名贼军。 “军师,这是某兄长给您的信。” 许久未见的林夕忽然出现在荀攸的营帐中,并且递上了一封信件。 自从校事府组建以来,这半年林夕随身携带着林朝给他的小册子,平日里多有钻研和揣摩。外加这次战争的历练,如今的他,已经明白自己掌管的校事府,在战争中应该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而这封信件太过重要,里面的内容并不适合旁人观看,所以林朝才走了校事府的专用渠道,将之送达荀攸手中。 荀攸拆开信件,开完之后,原本木讷的脸色顿时变得震惊起来。 “朝中的局势,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荀攸满脸震撼,看到信件末尾的时候,又苦笑一声。 “仅仅一月的时间,子初,你还真是看得起某……” 林夕见荀攸看完了书信,这才走上前抱拳道:“军师,家兄吩咐过,此信看完即焚,万不可留下痕迹。” 这封信件,出自林朝之手,传到荀攸这里,中间哪怕是林夕,也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此乃应有之理。” 荀攸点了点头,借着灯火,将信件点燃。 直到这封信完全烧完之后,林夕才冲荀攸一抱拳,转身离去。 “子初,你可给某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啊……” 荀攸叹息着走出营帐,来到刘备的军帐之中。 还没来得及入内,就碰到了张辽高顺二人。 “二位也来拜见主公?” 荀攸早就收敛了脸上的叹息之色,笑着开口问道。 这一两个月以来,二人在战场上的表现,荀攸可是看在眼里。为此还时不时感叹林朝目光之毒辣,随便忽悠来两个人,居然都是难得的将才。 张辽和高顺连忙抱拳道:“见过军师。” “不必多礼。”荀攸挥了挥手笑道。 “某与公义此来,是来拜谢玄德公,同时也是向玄德公辞行的。” 张辽开口笑道,这一场大战下来,二人率领的千人部队,何止斩杀了千人,早已超过了与刘备的约定。 而眼下战事告一段落,所以张辽便想着,带人回去向何进复命。 “辞行?”荀攸心中一动,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二位难道不想继续征战建功了吗?目下休屠部叛乱虽然平定,但还有大批的白波贼为害河东,战事还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某知道,不过大军刚刚经历大战,想来也需要修整些时日。”张辽笑道。 “谁说的,某正要劝主公,明日便拔营进军,南下征讨白波贼。”荀攸笑道,“以二位之勇武,到时候定能大放异彩,难道甘心就此半途而废?” 一听说马上还有仗打,又能建功立业,张辽立刻就心动了。 “军师此言当真?” “那是自然,二位若不信,随我入帐便是。” 荀攸说罢,不再理会两人,径直向刘备的大帐中走去。 “公义,要不你我先不回京,打完这一仗再说?” 营帐外面,张辽开口与高顺商议道。 高顺也点了点头,不过他所想与张辽不同:“玄德公赠你我千余兵马,也算有恩于我们,于情于理,都该帮他打完这一仗再走。不然,某心难安。” “正是这个道理。” 说罢,两人也走入了大帐。 荀攸从林朝那里拿了接力棒,继续对着两个老实人一顿忽悠…… 而此时的大帐中,气氛无比的热烈。 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刘备也放下了身为主公的架子,与众将一起痛饮。 刘备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满足地叹息道:“可惜军中没有冰块,若冰镇之后,此酒将更加甘爽。” 才是正值炎炎夏日,冰镇的酒自然更爽口一些。 他忽然想起了在卢奴的时候,他与关羽,张飞,林朝,典韦每日饮酒作乐的时光,不禁颇为怀念。 “兄长,军中能有酒喝就不错了。”关羽在旁低声道,“若子初在此,恐怕连酒都喝不了。” 此言一出,就连赵云都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二弟说的是啊!”刘备大笑道,“子初这家伙,一个人在京城享福,却留我们在这里拼杀,太不厚道了。” “主公此言有理,他日,某必将此话说与子初一听。” 荀攸刚走进来,马上接口说道。 刘备扭头看去,正好见到荀攸缓缓走了过来,马上起身招呼道:“军师来了,快快入座!公达,你刚才所言,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主公方才背后论人长短,亦非君子所为。”田丰也难得开了个玩笑,“虽然林子初的确是厚颜无耻之徒!” 众人见荀攸到了,都热情地招呼起来。 荀攸虽出身名门,但从不摆任何架子,也明白持何种姿态,能让自己更快的融入刘备集团,因此与众人相处得都很融洽。 “诸位且安静,请听某一言。” 刘备双手往下压了压,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此番能大破敌军,全都仰仗军师神机妙算,诸位当先敬军师一……” 刘备说到这里的时候,却正好看到张辽和高顺走进帐中。 “玄德公!” 二人抱拳道。 “文远,公义,你们来的正好,某正要派人寻你们呢。”刘备笑道,“就差你们两人了,快来一起饮酒。” 说罢,还冲关羽和赵云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会意,关羽起身拉住了张辽,赵云拉住了高顺。 本来张辽和高顺还挺尴尬的,这下只能盛情难却,坐了下来。 林朝信上说得很清楚,这两人都是难得的将才。刘备又不傻,自然要好生笼络二人一番,最好是能感动的二人纳头便拜。 嗯,刘备又从荀攸那里接力,继续忽悠这两个老实人。 “来,继续。让我们先敬军师一杯!” 说着,刘备率先举起了酒碗,众人也跟着照做,然后全都一饮而尽。 “其次,文远和公义在此战中,也是功不可没,再敬他们二人一碗!” 在刘备阵营中,这实属基本操作,却把张辽和高顺感动坏了。 他们那点功劳,哪敢排在关羽和赵云之前,当即连连摆手。 一向不善言辞的高顺,更是涨红了脸,整个人无比拘束。 “玄德公,某不过微末之功,如何能……” 张辽连忙推脱道。 刘备却不容分辩道:“都是男儿大丈夫,休要做妇人之态。喝!” 二人无奈,只得生生受了众人的敬酒。 玄德公真乃英明之主也! 张辽和高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感动。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张辽现在只想赶紧回京向何进复命,然后孤身赶来投奔刘备。 只有这样的君主,才值得自己卖命! 刘备大袖一挥,拿出了当年在涿郡当游侠头子时候的豪气,大笑道: “喝完这碗,文远和公义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诸位以后要多亲近亲近!” “唯!” 众人齐声声应命道。 然后又是接着奏乐,接着喝的戏码,场面热闹非凡。 若有不知情者,肯定不会以为这是大汉军营,而是会把这里当成水泊梁山,刘备的军帐正是聚义厅,门口就差了一张替天行道的牌匾而已。 就在众人无比欢乐的时候,荀攸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主公,少喝些吧,明日还要拔营进军,南下征讨白波贼子。” 噗! 闻听此言,刘备口中的酒全喷了出来,对面正好是田丰的位置,这一下直接把田丰喷成了落汤鸡。 “军师,我们才刚刚打赢一场胜战,将士们需要休整,是不是过几日再进军?” 面对众人的目光,荀攸却缓缓摇了摇头。 “兵贵神速,用兵之道,就在一个出其不意。主公想要休整,那白波贼肯定也以为我军会休整,可某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打反贼一个出其不意,如此或可一举克敌制胜。” 可恶,这荀公达说得好有道理! 好吧,你是军师,你说的算。 只是一听说明日就要继续行军,刘备感觉手中的酒,忽然就变得不香了。 …… 后世有一种心理疾病,叫做性瘾症,多见于三四十岁的男子身上。 能拿着《洞玄子》修炼得不亦乐乎的刘宏,林朝敢断定,这家伙绝对是典型的性瘾症。 这一天,刘宏在毕圭苑中,与不穿衣服的小姐姐们一番双修后,心满意足地躺在了卧榻上。 片刻后,张让走了进来,叩拜道:“老奴参见陛下!” 面对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人,刘宏也没故意摆出天子的威仪,甚至都没起身,依旧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只是一挥手。 “张公免礼吧。” 张让站了起来,走过去从皇帝身后的侍婢手中接过蒲扇,替刘宏扇着。 “陛下近来身体比往常好了许多,老奴方才看了看被临幸的名册,数量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听闻此言,刘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那方面的能力,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 “这都多亏了张公献上的《洞玄子》,朕每日勤修不辍,自感身子轻盈了许多,甚至饭量都比往常大了许多。” 能吃是福,这个时代常常以食量的大小,来判断一个人的健康程度。 “陛下洪福齐天,身子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好。”张让手上扇着扇子,口中笑道,“若一直修炼这等仙术,怕是有一天会举霞飞升,白日登仙。” 刘宏摇了摇头道:“张公就会说这些好听的来哄朕。仙道之说,由来久矣,可从未听过有谁飞升成仙。仙位朕是不求了,朕只求能长命百岁即可。” 说起来,寿数这玩意,也一直是刘宏的心头病。 也不知是诅咒还是怎么回事,自光武帝,汉明帝父子之后,大汉的皇帝,竟然没有一个苟过三十五岁的。 而刘宏,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 “说起来,那位献上《洞玄子》的高人,张公可曾找到?这《洞玄子》虽妙,但朕往往尽兴之后,便浑身无力,腰腿酸痛,不知是何故。” 一连跟好几个小姐姐进行多人运动,又怎能不腰酸腿疼? 自刘宏体验到《洞玄子》的妙处之后,便让张让召献上此物之人入宫。 张让知道林朝肯定不愿入宫,于是便推说此人早已离去,不知所踪。可刘宏还是不甘心,命张让四处寻找此人。 “陛下,老奴正要禀报陛下,那位高人老奴找到了,只是此人不愿入宫。”张让开口笑道,“陛下,以老奴看,咱们也不能勉强,万一把这位高人给逼走了,不知何年才能再见。” 闻言,刘宏点了点头道:“也对,似这等世外高人,往往不愿沾染世间尘俗,也无甚奇怪。只是那位高人此次可有神物进献于朕?” 入不入宫不重要,有没有东西给自己,这才重要。 “陛下慧眼如炬,老奴还没拿出来,陛下就已经猜到了。” 张让放下蒲扇,笑着从怀中掏出两颗颜色鲜艳的丹丸,双手递了上去。 “陛下,此为五石丹,乃那位高人采天地间五行精华所炼,吞服而食,可一窥天上仙境之貌。” 也不知是张让的描述太过浮夸,还是刘宏被丹丸本身的色泽所吸引,一看见此物,他眼中便露出渴望的光芒。 刘宏接过两颗丹丸,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又将其中一颗还给了张让,笑道: “如此神物,朕不愿独享,便赐一颗与张公吧。” 张让心中明白,这是皇帝让自己先试药,脸上马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陛下如此厚恩,老奴没齿难报!” 说罢,毫不犹豫地吞服了其中一颗。 其实早在林朝将五石丹给他的时候,他便派人试过药了,不然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他怎么敢献给皇帝。 只见吞服之后,张让整个人便汗如雨下,看上去极为辛苦,但片刻之后,就变得双眼朦胧,目光迷离,整个人宛若飘飘欲仙,好像灵魂已经飞升一般。 半晌之后,张让才回过神来,双目中满是回味的神色。 刘宏看在眼里,心中顿时升起极大的好奇。 此丹药,居然如此神奇! 反正已经确定没毒,刘宏便一口吞了下去。 下一刻,他感觉吼间升起一股热流,直冲入腹中,然后流向全身。顷刻间汗如雨下,极为痛苦,心中大呼不妙。 可还没等他下令捉拿张让时,痛苦的感觉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离的眩晕之感,有些像喝醉酒后的感觉,但又强烈数倍。 神色恍惚间,刘宏如张让一般,双目迷离,神志涣散,整个人瘫在卧榻上,好像真的看到了仙界。 在药力持续的这段时间,刘宏感觉自己真的脱离了肉体的痛苦,灵魂得到了无上的解脱,飘飘欲仙而又不恋凡尘。 直到一段时间后,药力渐渐过去,刘宏才恢复了神志。 “陛下,如何?”张让躬身笑着问道。 刘宏擦了擦脸上的汗,满足地叹息道:“此丹,真乃神物也!” “张公,如此神物,莫非只有两颗?” 说实话,此时刘宏已经后悔将其中一颗赐给张让了。 “陛下,神物炼制不易,那位高人有言,每一颗都需采纳天地精华,再辅以名贵草药,最后历经七七四十九日才能炼成,因此这两颗,是那位高人身上仅存的两颗。” 张让开口答道。 “此等神物,难炼也是在意料之中。”刘宏点了点头道,“张公可去问问那位高人,所需何种名贵草药,尽可说来,朕都赐给他,只求他能将炼药的过程缩短一些。四十九日,也太长了些。” 尝到了第一次甜头后,刘宏已经彻底爱上了这种东西。 “陛下莫急,老奴登门拜访时,那位高人已有数十炉正在炼制,想来会陆续炼成,足够陛下服用。” “张公此言当真?”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刘宏闻言大喜道。 “不错,那位高人有言,只要陛下提供足够的草药,他便能继续炼制,足以让陛下每日都能服食一颗神丹。” 只要好处给够,每天一颗不是梦。 “好,无论此人要何种草药,朕都准了,只要他能炼制这五石丹。张公,此事朕便交由你去办,务必要炼出神丹。” “遵命!” 张让马上躬身应道。 7017k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汉忠良董仲颖 汉代京畿周围的地区,被称为三辅。 本来三辅之地将都城长安拱卫起来,就此形成一道屏障。 但后来汉光武帝刘秀迁都雒阳,又设立了一个河南尹的官职,配合司隶校尉来主管雒阳周边的防务与吏治。 而三辅之地,也没有被取消,毕竟陪都长安还在那,而且还可以作为关西进入雒阳的屏障。 所谓三辅,便是左冯翊,右扶风,与京兆尹,这三者都是秩中二千石的高官,仅次于秩万石的三公,可谓是位高权重。 只是现在嘛…… 三辅之地的老大不是这三位,而是董卓。 自中平二年的对羌战争后,董卓便一直屯兵于此,观望形势。 右扶风虽然不是什么肥美之地,但总比凉州苦寒要好得多,而且董卓手下足足有三万兵马,足以坐观天下局势。 “文优,某今早刚收到袁公传信,你且来与某一同合计合计。” 中军大帐内,董卓热烈地招呼道。 而他口中的袁公,正是汝南袁氏这一代家主袁隗。 董卓少年时可谓是一腔热血,曾游历羌中,因武力过人和麾下能征善战,颇受羌人敬畏。又因仗义疏财,每每将朝廷赏赐的财物分给手下,更是让士卒肯为之效死。 为功者虽己,共有者乃士! 这是董卓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 那时的董仲颖,一身锐气,可能也有着封狼居胥的远大理想! 只是后来老上司张奂罢官,归居乡里,董卓也被连坐免官。 也正是那时候,董卓才真正看清了,终究是世家的天下。 哪怕你再能打仗,再有梦想,只要没有世家做依靠,依旧没什么卵用。 而今董卓虽年过五十,但昔日风采不减,反而因久居高位,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威严。 至于刚才他出言招呼的人,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 此人身着长袍,个头不高,却身形干瘦,看上去如风中劲松一般笔直。 最让人注意的,还是他那双眼睛,其内时不时有一丝精芒闪过,极为摄人心魄。 此人正是董卓麾下军师,李儒,李文优。 李儒从董卓手中接过书信,随意扫了一眼,脸色便微微动容,开口道:“董公,这废史立牧,可称得上是件大事。” “不错,某也是这么想的。” 董卓端起碗酒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文优,某若能谋得一州州牧,则大事可期!” 州牧这两个字背后代表的意思,董卓不可能不懂,再加上他手中有兵有降,就缺州牧这个名正言顺的职位。 所以当袁隗告诉他有这个苗头的时候,董卓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李儒不置可否,只是开口问道:“那董公欲往何方?” 闻言,董卓微微一思索,便开口答道:“某为凉州牧,可否?” 凉州虽然地处荒凉,但毕竟是董卓的老家,也更好掌控一些。 至于现在祸乱凉州的边章,韩遂之流,压根没被董卓放在眼里。 直到现在,董卓也不过是想割地自治而已。 刘宏尚在,帝国秩序尚在,任谁也不敢想着拥兵入雒,挟持帝国中枢。 “袁公在信上有言,废史立牧乃刘君朗所奏,天子还未有诏令准许,董公不妨再等等。” 董卓笑道:“等自然是要等的,只是此事陛下十有八九会准奏,某请文优前来,也是想着提前谋划。” 对于李儒,董卓是极为信任与亲近的。 自他发迹以来,一路全靠李儒帮他出谋划策,分析局势,甚至是组建军队,说是他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所以一有京城的消息,他和往常一样,立刻就唤来了李儒一起商议。 李儒思索了一阵,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拱手说道: “董公明鉴。某以为,还是要再等等,哪怕刘君朗领了益州牧之职,也要再等。” “这是为何?” 董卓驾驭部下,统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论起这些脑力活,可就不大能懂了。 “解答董公这个问题之前,某想先向董公请教一个问题。” 李儒面色认真地问道:“一州之地与整个天下,董公如何取舍?” “自然是整个天下了!” 董卓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就要等。” “等到何时?” 李儒冷笑道:“等到朝廷高官厚禄,来请董公入京之时。等到天子驾崩之时!” 见董卓还是似懂非懂,李儒继续解释道:“自明帝以来,这大汉从未出过三十五岁之天子。而今天子已年逾三十,归期不远。而诸皇子又都年幼,为免生祸端,天子崩殂之前,定会扫清障碍。” 话说到这里,董卓再蠢也回过味来了,不禁冷笑一声。 “某为汉效命数十载,想不到,也会成为天子眼中的障碍。” 董卓心里如何不明白,哪怕自己再怎么忠心汉室,天子临死之前,都会想办法夺了自己的兵权。 毕竟右扶风离京城,实在是太近了,近得让人不能放心。 换而言之,等到朝廷对自己赐以高官厚禄,却明升暗降的时候,天子也就离驾崩不远了。 想通了这一关节,董卓开口向李儒问计道:“文优,以眼下局势,某当如何自处?” “董公可耐心等待,同时密切关注京城形势。”李儒开口道,“一旦朝廷有诏令要削夺董公兵权,那就一个字,拖。” “一旦拖到天子驾崩,董公马上率军挺进雒阳。届时,整个天下亦或是一州之地,还不是任由董公把玩。” “文优此计甚妙!” 董卓大声称赞道。 …… 从中军大帐出来后,李儒回到了自己营帐,就见到贾诩在里面大吃大喝。 贾诩祖上是一代名臣贾谊,历代也有俊杰辈出,本来可以称得上是世家高门。 但有一点小小的,地理上的弱势…… 世家都集中在关东,将门都集中在关西。 而贾氏正好在凉州武威郡,所以不管你祖上如何煊赫,学问如何高深,在那帮关东世家眼中,都是粗鄙武夫。 不是也得是! 于是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贾氏虽然以家学世代相传,都几乎担任的都是武职。 嗯,这也算是变相的文武双全了…… 贾诩此人虽饱读诗书,但行事作风却与儒门格格不入,整个人处世随意,又极为惜命。 他的才能,李儒自然是知道的,曾多次劝董卓重用他。 董卓也真这么做了,只是贾诩每每推辞,不愿担任要职,至今在董卓麾下也只挂了一个闲职。 “文优,你这军师待遇就是好,每顿都有这么多好吃的。哪像某,餐餐连肉都见不着。” 贾诩见李儒进来,也不觉得有丝毫尴尬,反而笑着打招呼道。 见此,李儒不禁皱了皱眉。 他虽然不重礼节,但对于贾诩这种用手抓肉的做法,还是很反感。 “贾文和,你吃就吃,只是为何偏偏用手!” “哈哈!某自然是要用手的。”贾诩笑道,“某用手抓过之后,你李文优肯定不会吃了,那某就可以带回去,晚上继续吃。” 对于贾诩特殊的打包绝技,李儒不禁叹息一声。 “文和,你若愿为董公效力,想吃什么都……” 他还没说完,贾诩急忙打断道:“李文优你莫要胡言,某才疏学浅,哪有什么地方值得董公重用!” 某只想混日子,你李文优却想推某上位,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7017k 第一百四十九章 废史立牧,刘焉得偿所愿。 雒阳。 一辆马车停在了侍中董扶的家门前。 刘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旁边马上就有董扶府中的家仆迎了上来。 “拜见刘公!” “茂安公可在府中?”刘焉开口问道。 “得知刘公登门,家主现在府中等候。”家仆躬身答道。 刘焉点了点头,在家仆的带领下,大步踏入了董扶的府门。 古人年过七十,可称古稀。 而董扶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妥妥的高寿之人,就算见了天子也不必行礼。若是能再活几年,说不定能成为行走在人间的祥瑞,人见人爱的那种。 前两日刘焉给董扶递上了拜帖,约定今日登门拜访。 刘焉眼下官拜太常,位处九卿之一,权虽不重,但职位的确很高。 所以董扶一大早就令下人打扫庭院,特别是门前,扫得一尘不染都嫌不够,还专门派了两个家仆守在门口,生怕刘焉来到时,地上有灰尘和落叶。 待客之道方面,董扶是做足了礼数。 “君朗,别来无恙。” 刘焉进入庭院后,董扶早已在堂屋门前等候,见了刘焉,马上拱手笑道。 董扶年过八十,发须皆白,但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面色红润。 刘焉也拱手笑道:“茂安公,身体近来可好?” “人岁数大了,身体自然一日不如一日,此乃自然之理也。” 董扶笑着将刘焉引到屋中,然后命下人关闭房门,不准任何人靠近,准备与刘焉来一番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密谋。 见四下无人,刘焉也不再客套,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色凝重地开口道:“茂安公,某今日得到的消息,天子已经有意准许废史立牧,怕是这几日便会下诏。” “那老朽便提前恭贺君朗了。”董扶笑道,“君朗此去益州,如困龙升天,大展宏图之日不远矣。” 刘焉也笑了,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拉低了声音问道:“茂安公,你可真的看清楚了,益州有……” “君朗放心,某连续占卜数次,所得卦象皆是相同。”董扶满脸自信道,“益州分野,确有天子之气。君朗此去,必成一番大业。” 占卜之道,往往一次最佳。次数多了,有时候反而不准。 而董扶连续推衍数次,都是相同结果,那就足以说明此卦的真实性。 其实就算没有董扶的卦象,刘焉也准备出任益州牧。 毕竟益州易守难攻,太祖刘邦因之以成帝业,此后历经两汉数百年的开发,渐渐有了天府之国的美名。 千里沃野,足以养兵百万! 刘焉此去,若能掌控整个益州,只需东边阻隔荆州,北边挡住汉中这个咽喉要道,便能偏安一隅,平稳发展。 若天下有变时,便效仿太祖,率军东出北上,说不准也能成就数百年帝业。 就算不成,割据自保,也能有几十年的安稳。 不得不说,刘焉的眼光是独到的,对天下局势的把控,也属当世一流。 但是他在京城里的一举一动,都在林朝的监视下,最终他能否成事,还要看林朝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刘焉开口说道:“某此来,就是与茂安公商议行程之事。等诏令一下,某便准备动身入川。不过茂安公放心,某随后便派人护送茂安公与众人一起出京。” 对此,董扶表示极为赞成:“为防夜长梦多,君朗领了天子诏令后,应当立即入川。至于老朽,已是快要入土的人,生死不重要了。只求君朗能庇护膝下子孙,老朽余愿足矣。” “茂安公放心,只要有我刘君朗一日,绝不负茂安公谶言之恩!” 有了刘焉的保证,董扶也算彻底放心了。 事实上,刘焉图谋近一年的时间,自然不可能孤身一人入川。 其中最出名的跟随者,便是吴懿,吴子远。也就是后来先嫁给刘焉三子刘瑁,最后又改嫁刘备的季汉穆皇后吴氏的兄长。 从这方面来说,刘备似乎也有喜欢人妻的倾向…… 而董扶也暗中帮他拉拢了许多名士,届时准备一起随刘焉入川,成就一番功业。 两人又谈论了一会后,董扶为了防止引起别人注意,便打开了房门,设宴款待刘焉,将今日的密谋,变成一场正常的宴会。 …… 时间又过了将近半个月。 终于在七月下旬的时候,刘宏总算下了诏令,拜刘焉为益州牧,使之持节入川,捉拿刺史郗俭,同时平灭益州黄巾。 又拜刘虞为幽州牧,率众北上平定幽州的叛乱。 同时拜黄琬为豫州牧,征讨汝南的葛陂黄巾。 诏令一下,朝野轰动,百官震惊。 但,却无人反对。 与此同时,卢植率领着大军在河东郡临汾,与白波黄巾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刘备采用了荀攸诱敌深入的计策,一战击破白波黄巾主力。 关羽更是身先士卒,阵斩白波黄巾大帅郭太。 赵云则牢记荀攸的嘱咐,与张飞联手一起生擒了杨奉手下的徐晃。 这一战,刘备军斩杀白波黄巾万人,降者两万余人。 而侥幸逃出生天的白波黄巾,只剩不到两万人,四散溃逃,遁入深山中,已不成气候。 战后,卢植下令全军就地休整,而自己则带着刘备先行入京奏报天子,为众将士请功。 对此,从没去过京城的刘备自然是极为赞同,准备这一趟正好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并且让张飞带领千人护送自己与卢植。 一路同行的,还有张辽与高顺带领的一千人马。 此时的张辽和高顺,心中极为兴奋。 来并州战场一趟,不仅完成了大将军何进的任务,还额外讨到了许多功劳。若两人的功劳加在一起,封个关内侯可能都不成问题。 最重要的是,张辽心中已经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刘备才是真正的明主。 所以他临行之前,便与高顺商议了一番。 最终两人达成共识,放弃在当朝大将军手下任职的机会,等将麾下一千兵马上交给何进后,便孤身投奔刘备。 不得不说,这两人虽然是被林朝忽悠过来,但真正征服他们的,还是刘备的个人魅力。 就连生性冷淡的高顺,在这些日子里,也时不时的感叹几句玄德公才是明主之类的话。 而在卢植与刘备出发后,军营里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公开处刑大会。 7017k 第一百五十章 军中又添老实人 处刑大会,自然要有处刑的对象。 而对象嘛,当然是被绳索绑缚着的徐晃。 营帐中,关羽,赵云,荀攸,田丰等人围着徐晃,时不时指指点点,还肆无忌惮的围绕着徐晃一次次展开了话题。 简直是把徐晃当成了猴耍…… 直到很多年后,徐晃每每想起今日,还是会忍不住地浑身颤抖。 这群人,太可怕了! 田丰一马当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徐晃,见他面无胡须,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心中便纳闷了。 此人真有林子初所说的那般大才? 毕竟当时林朝写给荀攸的信里,说得明明白白。 白波贼中有一人,名叫徐晃,字公明,在杨奉手下,遇到千万要活捉,因为此人有不下于张飞,赵云之将才。 张飞赵云是什么样的人才,众人都心里有数。 张飞看似鲁莽,实则粗中有细,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往往能有奇效。 而赵云就更不用说了,目前刘备阵营中,除了关羽之外,赵云是公认的第一将才。 能与这两人相比,这徐晃得多大脸? 当然,林朝这番称赞,也是让赵云和张飞下定了决心,联手生擒了徐晃。 徐晃自诩勇武过人,但是面对张飞的进攻,已经招架得很是吃力,赵云加入战局后,徐晃便毫无还手之力。 嗯,逃都逃不掉的那种…… 士兵将之绑到帐中后,众人见徐晃稚气未脱,不禁都有些失望。 就这? 一个十八九岁的毛孩子,居然被他林朝夸得天花乱坠! 真是白白浪费大家的感情。 田丰这一番打量后,竟仰天长笑道:“想不到他林子初,也有看人看走眼的时候。” 但凡有能取笑林朝的地方,田丰绝对不会放过,这点众人早已习惯了。 “元皓,切不可言之过早,你如何知道此人无才?” 简雍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上来凑合了一句。 这一下,田丰马上来了精神。 “哼,宪和乃坦荡君子,自然不识林子初小人之心。”田丰冷笑道,“某观这徐公明,武艺不如翼德远甚,行军布阵,更是不如子龙多矣。”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翻了个白眼。 都是你田丰的猜测而已,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感情你田丰就只是单纯为了贬低林朝是吧。 荀攸摇摇头笑道:“元皓此言,未免有些偏颇了。子初向来不善夸大其词,这徐公明应该有些才能。” 基于林朝所言,荀攸相信徐晃的才能。 但要说能跟赵云和张飞相比,荀攸也是不怎么信的。 毕竟这些天,赵云张飞在战场上的表现,荀攸是历历在目。 “荀军师,某敬佩你的才能,但你此番言论,某却是不敢听信。”田丰开口反驳道。 “为何?” 荀攸呆板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田丰笑了,笑得很有深意。 “军中谁人不知,那林子初即将迎娶你荀氏明珠。公达向着自家姑丈,本无可厚非,但说出的话,某如何能信?” 闻言,众人马上联想到荀攸恭恭敬敬叫林朝姑父的场景,顿时发出了哄堂大笑,这次就连关羽也没忍住。 这下把荀攸气得涨红了脸,大袖一挥,扭过脸去。 “田元皓,某不与你分说。” 自从荀攸来到军中后,这个本来极少人知道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到底是谁散布出去的,荀攸至今也没找到源头。 当然,他暂时还没怀疑到远在京城的某人头上。 荀攸闭口不言后,田丰简雍两人,又对着徐晃一通品头论足,把徐晃羞得满脸通红,若不是口被封住,他怕是早已咬舌自尽。 士可杀,不可辱! 这些人太欺负人了! 作为被类比的对象,赵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口笑道:“三位先生何必拿战败之人取乐,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说着,赵云走了过来,把塞在徐晃口中的破布拿了出来。 “技不如人,某败得不冤!要杀便杀,何必羞辱!” 嘴上刚刚被解放,徐晃马上大叫道。 呦,这小子还挺有脾气! 众人见徐晃满脸愤怒,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就连赵云,也有些忍俊不禁。 没笑的只有关羽。他见赵云给徐晃松了口,便开口道:“徐公明,你乃何方人氏?” “哼,某河东杨县人氏!” “河东……” 关羽听到这个答案,不禁微微一愣。 因为关羽也是河东人,想不到两人竟然是乡党。 有了这层关系,关羽的声音也温和了些,继续开口说道:“某家监军有言在先,说你是不可多得之将才,不知你可愿投降?” 这下,徐晃更气了。 知道我是人才还这么对我,你们到底是跟我有仇,还是跟那位监军有仇? 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徐晃又是被正面击败,自然没什么怨言。 “要某投降也行,只是你们得为刚才羞辱某之事致歉。”徐晃昂着头大声道,“不然,某情愿一死!” 此时的徐晃还太年少,始终咽不下刚才那口气。 只是说完之后,他便有些后悔了。 这些人,应该不会真的杀了我吧。 关羽见徐晃如此不上道,马上有些怒了,冷声道:“哼,你不过败军之将,生死皆在我手,也敢让三位先生向你致歉,真是不知好……” “云长且慢。” 关羽还没说完的时候,却被田丰挥手拦下。 他认真的重新打量了徐晃一番,面色微微动容。 此人竟宁死不屈! 刚才他从徐晃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中便升起了恻隐之心。 只见田丰正了正衣冠,极为郑重地冲徐晃一礼,正色道:“徐公明,不管你是否愿意投降,某都要为方才之事向你道歉。某方才,不该羞辱于你。” 徐晃愣住了,他万没想到,田丰会来这一出。 但他见田丰面色严肃,眼神清澈,便知道是真心向自己致歉。 这家伙,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恶…… 那就投降了吧。 “先生高义,某愿降!” 闻言,关羽点了点头,下令给徐晃松绑。 没等士兵动手,赵云便走了过去,边松绑还边笑道:“公明莫要在意,刚才三位先生并无恶意,时日一久公明便知道了。” 松绑之后,徐晃看了看这个生擒自己的青年男子,抱拳道:“敢问将军何人?” “某乃,常山赵子龙。” 7017k 第一百五十一章 药效强大十倍的五石丹 徐晃本就是败军之将,先有田丰致歉在前,又被赵云用言语开解了一番,虽然还有点尴尬,但心中竟对刘备阵营产生了一丝归属感。 他本良家子弟,只是迫于兵势,不得已才从贼。 就算如此,他在白波黄巾军中,见到的也尽是争权夺利,相互倾轧的场面。 哪像眼前这群人,虽然可恶了点,但他们之间的信任与纯粹,让徐晃心中无比震撼。 若是能融入他们,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招降了徐晃,众人也是非常高兴,而眼下又无战事,关羽便下令设宴,给徐晃举办一场入伙仪式。 可还没刚吃上两口,门外就有传令兵走了进来,并且递上了一封信件。 关羽接过一看,上面署名正是林朝。 拆看看了一遍后,关羽整个人都呆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众人深知关羽秉性,见他都露出如此神态,顿时明白信中内容肯定极为重要,便也都无心吃喝了。 “云长,发生了何事?” 最终还是赵云走上前去,满脸关切地开口问道。 关羽长叹一声,将信件递给了赵云,开口道:“诸位,这是监军送来的书信。至于内容,你们自己看吧。” 听到是林朝的书信,荀攸和田丰迅速对视一眼。 难道京城那边出事了! 不然云长何以如此失态? 赵云看完信中的内容,也沉默了,接着把信交给了荀攸,又一一传遍了在场众人。 当然,徐晃还不算是核心成员,暂时还没这个待遇。 只是,众人看完信件后,都沉默了。 这让徐晃非常诧异,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封信就把大家变成了这样? 这位监军到底是何许人也,仿佛他一举一动,都能带动所有人的情绪。 众人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就又把目光放到了关羽身上。 刘备不在,自然是关羽执掌大权。 关羽又看了一遍信件,这才声音低沉道:“诸位,议一议吧,” 众人之所以如此游移不定,是因为林朝在信中提了两个要求。 其一,是令赵云率三千精锐,即刻赶往京城与他会合。 其二,是请刘备率所有兵马紧随其后,也都往雒阳进军,并且速度要快。 其实林朝这封信是写给刘备的,只是他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没想到刘备居然率先跟着卢植进京了。 至于原因嘛,林朝只说是入京献俘,求朝廷封赏。 同时非常隐晦的表示,朝廷已经下诏改刺史为州牧,想借此要为刘备谋得一个州牧的位置。 可无论是入京领赏,还是谋求州牧之位,调拨赵云率领三千精锐还说得过去,全部大军入京就有些恐怖了。 他林子初,到底想要干什么! 众人心中同时升起了这个疑问。 自古以来,地方将领带兵入京都是大忌,不可饶恕的那种。 试想,你一个武将带着军队来京城,除了造反还能干什么。 这也是众人犹疑不定的原因,因为谁也承担不起这个罪名。 若换做别的事情,关羽早就照办了,哪还用的着商议。 见众人都不说话,关羽便率先开口道:“监军第一令可立即照办,子龙,你且带上三千精骑,火速赶往雒阳,听从子初调遣。” 对于这种犯忌讳的事情,赵云本就不知该如何处理,闻言马上应道: “唯!” 监军,您到底想干什么啊! 赵云暗中叹息一声,大步走出了营帐。 “诸位,这第二条,该如何处置?” 赵云走后,关羽又向众人问道。 田丰摇了摇头,眉头快要皱到了一起。 “云长,某以为不可!”田丰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开口道,“未经诏令便擅自率兵入京,这本就是朝廷大忌。而眼下主公又不在军中,不可擅自决定。” 闻言,简雍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见。 关羽又看向了荀攸:“军师,你的意见呢?” 荀攸眼中满是思索的神色,良久才开口道:“诸位,子初有何等谋划,信上并未言明。拥兵入雒,始终是大忌,不可妄为。” “但是,废史立牧更是大事,此刻的雒阳,形势绝对是一片混乱。”说到这里,荀攸苦笑道,“可偏偏此时,主公只带了千余人随卢公一起入京了。” 他一说到这里,众人心中‘咯噔’一下。 荀攸继续叹息道:“相比于子初的谋划,某更担心主公的安危。” 一提到刘备的人身安全,众人立刻坐不住了,就连关羽也不禁失色。 “雒阳乃大汉都城,兄长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荀攸摇了摇头道,“正在废史立牧的关键当口,朝中有野心者不知凡几。主公这个时候入京,大将军会怎么想,那群宦官会怎么想,陛下又会怎么想?” “主公是有功之臣,就算没有生命危险,可若被任命为京官,软禁在了雒阳,我等当如何自处?” “这……” 随着荀攸的解析,关羽脸色愈发得难看起来。 “以军师之见,我等当如何行动?” 荀攸开口道:“即刻派人,快马追主公回来。同时拔营启程,缓缓向洛阳方向进发。若是追不上主公,那我们这数万大军,就是主公最坚实的依仗!” “不错,公达所言有理!” 田丰也开口表态道。 与刘备的人身安全相比,朝廷的忌讳又算得了什么。 “好,就以军师之言!” 关羽立刻有了决断。 …… 林朝提出这两个要求,压根就没指望第二个能实现。 其实他只要赵云带数千精锐入京即可,短时间内,还用不到数万大军。 至于为什么提出第二个要求,其实是对刘备的一种试探。 刘备忠心汉室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到底是哪种忠诚? 是匡扶汉室的那种忠诚? 还是对雒阳城中那位皇帝的忠诚? 林朝需要了解的彻底一些,因为这关系到后面发展能用的手段。 若是第一种,那就无所顾忌,全心全意的壮大自己,再造乾坤。 若是第二种嘛,那就得讲究点方法了。有些底线,在皇帝彻底成为别人的傀儡之前,还是不能碰。 只是这种事情又不能直接找刘备谈,所以林朝只能出此下策。 但是谁能想到,林朝信件到达的时候,刘备居然走在了进京的路上…… 这大概就是最典型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而这些消息,林朝还不知道。 此刻的他,正在府中观看自己招揽来的方士炼丹。 人体都是有抗药性的,皇帝刘宏连续服用了一个多月的五石丹,现在的需求是越来越大。弄得方士大呼吃不消,曾几度想要罢工。 又是一炉五石丹出炉之后,林朝看了看,便笑着对方士说道: “先生,某想炼一炉,药效强大十倍的五石丹,不知可否?” 方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听了林朝的要求后,便皱眉道:“家主,炼自然是能炼的,只是如此剂量的丹丸,效果已经很强了。若再将药效提升十倍,服下后,恐有生命危险。” “恐有生命危险?而不是必死无疑?” 林朝马上抓住了关键点,开口问道。 方士苦笑道:“气血旺盛之人,有可能扛过去。但若是气虚体弱之人,药效过后,不出一日则必死无疑。” 说着,方士还别有深意地看了林朝一眼,暗示林朝就是那种气虚体弱之人,万万不要有服用的想法。 “你确定?” “某确定。” 林朝笑了。 “必死无疑就好,某就要十倍药效的五石丹,炼吧。” 方士:……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喜欢找死的人! 7017k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颗丹丸杀天子 清晨时分,张让又准时进入了西毕圭苑,向皇帝刘宏进献了一颗五石丹。 五石丹具有成瘾性,因此这一个多月下来,皇帝服食剂量越来越大,从刚开始的每日一颗,到现在已经变成一日两颗。 望着手中的丹丸,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张让感觉今日炼出的丹丸,时候比往日大了一些,色泽也更加鲜艳。 难道此丹的药力更胜以往? 张让心中诧异,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纳为己用。 其实上瘾的不止皇帝一个人,有过初次尝试后,张让也偷偷的在服食,只是林朝每日放出的数量并不多,张让能到手的也有限,瘾并不大。 西园中,刘宏早在半刻钟之前就等着了,并且时不时看一眼时辰,心中有些焦急。 此刻见到了张让,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张公,今日的神丹可有带来?”刘宏开口问道。 此时的大汉天子,跟后世犯了毒瘾的瘾君子没什么两样。 “老奴莫急,神丹在此。” 张让将五石丹递了上去,刘宏一把抓过,就往嘴里塞。同时还挥了挥手,示意张让退下。 因五石丹药效发作之时,人会处于短暂迷失放纵的状态,在外人看来难免失态,而药效过后,整个人又会变得萎靡不知,所以刘宏才会屏退所有人,独享此欢乐时刻。 张让也很配合,躬身退了出去,把舞台交给了刘宏一人。 说来也奇怪,这次的五石丹入口之后,刘宏马上感觉到了痛苦。经过多次服食之后,刘宏几乎已经没有刚开始时的那种痛苦,但这次的痛苦,居然比第一次还要强烈数倍。 对此,刘宏不惊反喜。 因为他明白,此刻越是痛苦,等会就越是快乐。 强忍了一会后,痛苦渐渐消失,刘宏眼中的喜色越来越浓。 果不其然,在痛苦完全消失后,身体马上感觉舒服起来,眼前也变得模糊。 那种熟悉的,令人兴奋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又回来了。 而且刘宏猜的也没错,这果然是加倍的快乐。 比快乐肥宅水还要快乐的那种……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舒爽,令刘宏差点没忍住呻吟出声。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药效过去之后,刘宏整个人又变得萎靡不振,瘫在卧榻上,满心都是失落。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丹丸的后遗症非常之强烈。 刘宏开始不住的往外冒冷汗,同时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有抑制不住的征兆。 又等了一会,这种症状不见减轻,反而更加强烈。 不好! 刘宏心中警觉大作,赶紧想要令守在门外的张让传太医前来为自己诊治,不然今日可能真的会命丧于此。 可到了这个时候,刘宏面上已呈酱紫色,哪还能说得出话来。 而张让等人还以为刘宏正独自享受快乐,也不敢进来打扰。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半刻钟后,刘宏瘫在榻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片刻后,刘宏便再也没了生息…… 张让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刘宏传唤,便心生疑惑。 按理说,此时药效应该已经过了,为何里面还是毫无动静? 心有疑惑,可张让也不敢擅自进去。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张让转身,在门上敲了几声。 “陛下!” 张让叫了一声,里面久久都无回声。 这下张让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开推门。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张让此生都不能忘怀。 只见刘宏躺在卧榻上,双目瞪得大大的,面呈紫青色,胸膛看不到一丝的起伏…… 这一幕只把张让吓得腿脚发软,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伸出手在刘宏的鼻子底下探了探。 噗通! 张让原本白净的脸吓得更白了,整个人就如同没有骨头一般,瘫倒在地上。 “陛下……陛下……驾崩了……” 张让口中喃喃道,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神采。 一代天子刘宏,就此崩殂。 中平五年,七月二十三。 皇帝刘宏于西园驾崩,享年三十二岁。 …… 将丹丸送给宫中来人后,林朝心中,便生出了一些难以言明的烦躁。 两世为人,林朝也没亲手杀过一个人。 这第一次出手,谋害的目标,却是当今天子,林朝心中如何能平静下来? “若此事终将泄密,后世人会如何评价我林子初?” 林朝苦笑一声,轻声自语道。 想来就算自己功绩再大,也逃脱不了一个大逆弑君的罪名。 一想到这里,林朝反而释然了。 大逆弑君又如何? 在林朝眼中,刘宏的性命,跟雒阳城外被其拆毁民居,而流离失所的百姓的性命,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价值有大小,但生命的本质是平等的。 那些百姓能被冻死饿死,你刘宏就死不得? 既然相同,那这大逆弑君的罪名,在林朝这里就不成立。 皇帝不死,这天下就不够乱。 未经大乱,如何能有大治? 旧的秩序崩塌得越彻底,新的秩序才会建立得更完善! 林朝眼中,满是坚定的神色。 管它青史如何评价,我自问心无愧即可! 想通之后,林朝嘴角露出一丝坦然的笑容。 此时,典韦的声音从外面穿了进来。 “先生,那位方士来了。” “某知道了。” 林朝站起身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庭院中,方士从林朝拱手一礼。 “不知家主唤某前来,所谓何事?” 林朝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典韦会意,令院中士卒都退了出去。 “先生,请。” 林朝席地而坐,同时向方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家主。” 方士道了一声谢,也做在了林朝的对面。 林朝笑道:“先生可知,这些日子炼制的丹丸,是给谁服用了?” 方士本以为是林朝自己服食,但是看了看林朝面色,便明白林朝没有服用过,只能摇了摇头。 他只管炼丹,至于给谁吃,他管不了。 “某不知。”方士答道。 “既然先生不知,那某便告诉先生,也好让先生明白。” 林朝脸上带着笑容,语气也非常温和,但下面说出的话,却把方士吓得浑身颤抖。 “那些丹丸,都是送入宫给当今天子服用的。” “对了,包括昨日那一炉也是一样的。” “十倍药效的丹丸,恐怕现在已经入了天子腹中。先生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方士一想到天子服食丹丸,中毒而死的场面,大脑就一片空白。 “家主……您,莫要……开玩笑。” 林朝摇了摇头,端出早已准备好的毒酒,给方士倒了一杯。 “谋害天子是何等罪名,就不用某多说了吧。是一个人死,还是全族人一起死,请先生自行斟酌。” “某不信!” 方士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猛然站了起来,指着林朝道:“谋害天子乃大逆之举,当夷三族。家主为何要如此做?即便某有罪,家主之罪更大。” “先生此言不错,某的罪,的确比你大。” 林朝望着目露绝望的方士,依旧面带笑容道:“先生岂不闻,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当没人能给某定罪的时候,某便是清白的。” 闻言,方士彻底绝望了,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之所以与先生说这些,就是不想让先生做个糊涂鬼,某也算仁至义尽了。” “某与家主无冤无仇,家住为何要害某?” 方士还有些不甘心,开口问道。 “这世上无冤无仇的人多了去了,而无冤无仇却要杀对方的人,也多不胜数,先生何必执着。” 林朝说道,“当然,此番的确是某对不住先生,不过先生放心,某已派人探得,先生家中尚有一子一女。你去之后,某定然妥善安排好先生身后之事,先生无虑也。” 这句话,既是安抚,也是威胁。 不管处于何种原因,只要参与了弑君,定然要夷灭三族。 而林朝现在就是请他做一个选择题,是自己死,还是一家人死。 又或者……三族一起死? 这位方士当然无辜,但林朝自诩也不是什么好人。 在接下来的乱世中,也没有人配称自己为好人。 若有可能,林朝不想杀人。 但事关天子生死,林朝自然不指望此人会不泄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所有秘密。 “先生,请吧。” 林朝语气温和,但听在方士的耳中,犹如催命的恶鬼一般。 可一想到自己家中的妻儿老小,方士最终还是选择端起了毒酒。 但他毕竟是普通人,哪有视死如归的勇气。望着手中的酒水,手不禁开始颤抖,迟疑着不往嘴里送。 “唉,君明,送先生一程。” “唯!” 典韦点了点头,一手抓住了方士的胳膊,另一只手摁住了他的后脑,将酒水灌了进去。 “希望家主说到做到,照顾某妻儿老小。” 毒酒入腹,方士马上死死地瞪着林朝。 “不然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朝很认真地保证道:“放心,某说到做到。” 方士这才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随即毒发身亡,整个人倒在地上。 “君明,某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林朝看着此人的尸体,口中发出感叹道。 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士,典韦却摇了摇头。 “先生,事关重大,不可不慎。能为主公大业而死,此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林朝站了起来,开口道:“走吧,刘焉今日启程入川。我们去城外,送他刘君朗一程。” “唯!” 典韦抱拳道。 “将此人的尸体装进麻袋里,也一起带上,到时候给他安葬在城外。”林朝开口道,“同时派一些兄弟去城北此人家中,将其妻儿老小护送到河东主公大营里去,到时候再行安置。” “某既然答应了此人,善待他妻儿老小,就不可食言。” “唯!” 典韦又抱拳道。 7017k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刚想杀刘焉,刘备就到了 七月末的天气很热,跟刘焉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一样火热。 数十年的官宦生涯,让刘焉对天下局势看得非常清楚。 他对皇帝的那点忠心,也在一次次的起落中,被磨的一干二净。 自己的身家性命,前程志向,终究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样才比较放心。 而现在,刘焉可以大声地说一句,等入川之后,这一点自己完全能够做到。 州牧之位,掌管着一州之地的军政民生,可谓如土皇帝一般。 人生得意须尽欢! 虽夏日炎炎,但丝毫阻挡不了刘焉的满心快意。 自踏出雒阳城门的那一刻,刘焉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久埋在岁月中的豪情,又被重新激发出来。 “子远,且上来与某共饮一杯!” 坐在马车上,刘焉向吴懿招呼道。 吴懿出身陈留吴氏,但是早就被刘焉招揽,对其忠心耿耿。此次入川,便是他带领着百人的队伍,一路护送刘焉。 听到刘焉的呼唤,吴懿连忙下了马,拱手应道:“唯!” 上了马车后,百人的队伍再次出发。 吴懿双手接过刘焉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笑道:“主公今日心情不错。” 严格来说,吴懿出身士族,也饱读诗书,并不是纯粹的武人。 这个时代只有出身的区别,并没有文武之分。 大多数读书人,都是上马治军,下马安民的全才。 当然,弱鸡林朝除外…… 刘焉一向信奉喜怒不形于色,听到吴懿说自己心情不错,马上收敛了喜色,只留淡淡的笑容。 “某不该外露的,多谢子远提醒。”刘焉抚须笑道,“不过某等这一日,也实在是等的太久了。” 刘焉一边与吴懿饮酒,一遍把目光放到远方。 这大好河山,未来谁掌乾坤,还尚未可知! 壮志满怀的刘焉,打量着远处的壮丽山川,眼中满是豪情。 可看着看着,刘焉发现有些不对味…… 因为远处,好像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队伍,而且正在向自己这边狂奔而来。 片刻后,就隐约可以听到马蹄声响,大地也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知为何,刘焉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短短半刻钟之间,这支数百人的队伍就冲到了刘焉的队伍前。 为首之人,正是林朝。 左边典韦,右边林夕。 身后跟随者数百骑兵,正是林夕手下校事府的精锐。 此时,林朝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马车内的刘焉,笑得很灿烂。 “君朗公,某已恭候多时。” 小样,被我盯了这么久,你还想跑! 终究还是没跑掉吧。 刘焉还从未见过林朝笑得这么灿烂,不由的心中‘咯噔’一下。觉得里面有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 “子初何来?” 刘焉面带笑容问了一句。 林朝下了马,冲刘焉拱手一礼道:“闻君朗公今日出京入川,特来相送。昔日冀州之时,我主刘玄德蒙君朗公多番提携,想不到还未报寸恩,君朗公便要远离京城。” 为自己送行? 刘焉看了看林朝身后全副武装的数百士兵,又见他们脸上满是杀意,心中哪里肯信。 你林子初摆出这副阵仗,就只是为了给我送行? 刘焉勉强一笑,开口道:“刘玄德能有今日,全靠他自己努力,某不过是为朝廷举贤任能罢了,不敢居功。” “子初,你之好意某心领了,此去益州山高路远,子初便送到这里,如何?” 虽然已经确定林朝没安什么好心,但刘焉表面上还是很客气,毕竟自己这边兵少将寡。 闻言,林朝却摇了摇头道:“君朗公此言,某不敢苟同。公对我主有大恩,如今玄德公不在京城,某自然要替我主好好送君朗公一程。” “某已备下薄酒,还请君朗公下车一叙。” 见林朝强烈要求刘焉下车,随行的吴懿马上怒了。 “竖子岂敢如此无礼!” 吴懿翻身下车,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指着林朝厉声道:“某家主公乃天子亲封之益州牧,你是何人,也敢阻拦吾主入川!再不让开,休怪某剑下无情。” 面对吴懿的呵斥,林朝压根都没看他一眼,目光从始至终都只盯着刘焉。 “此人太吵了,某不喜欢。” “先生且宽心,某立刻让他闭嘴!” 典韦开口说了一句,便冲了过去,手戟只取吴懿。 旁边吴懿的手下见状想去帮忙,林夕却发出看了一声冷哼,引得身后数百校事府的精锐,纷纷亮出了兵刃。 校事府建立之初,林朝就许诺过,刘备麾下大军,任由林夕选用。 所以校事府三千人,全部是百战精锐。 而能被林夕留在身边的这几百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刚一亮剑,就有一股浓郁的杀气四散开来,当场震慑住了刘焉麾下士卒。 另一边,吴懿又如何能是典韦的对手,两人打了一会,吴懿便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典韦生擒。 典韦将手戟架在吴懿脖子上,使其不敢动弹。 “某家先生与你家主公答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擅自插嘴!” 典韦冷笑一声,呵斥道。 “够了!” 马车上的刘焉见吴懿被生擒,再也坐不住了,低喝一声,目光凝重地看着林朝。 从入京之初,刘焉便知道了林朝此人,后来又一番接触,他认为林朝不失为谦谦君子,才能也算不错的青年才俊。 到了现在,刘焉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看透过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林子初,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便是。” 刘焉以为林朝拦住自己,必然有所图谋,至于是什么图谋,暂时还不得而知。 至于是不是想杀自己,这点刘焉压根没想过。 自己是朝廷封的益州牧,莫说林朝,就算是他主公刘备,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自己。 但他不知道的是,如今天子刚刚驾崩,而刘宏在位时又没设立太子,朝廷马上就会有一番激烈的斗争。 这时候,谁还管得上他刘焉死不死。 林朝也正是找准了这个空档,才敢悍然截杀刘焉。 “某方才已经说过了,只是为君朗公送行而已。” 见林朝依旧睁着眼睛说瞎话,纵然刘焉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 “明人不说暗话,林子初,你何必戏耍某!” 与气急败坏的刘焉相比,林朝就淡定多了。 “君朗公莫急,某还没说完呢。”林朝笑道,“某此行,的确是送君朗公上路,但君朗公可知道是哪条路?” 说完,还不等刘焉说话,林朝便自问自答道: “这路,正是黄泉路。” 林朝笑得很开心。 天子已死,这个时候自然不用再守什么规矩了。 这种感觉…… 真好。 “你要杀某!” 刘焉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林子初怎么敢! 他凭什么杀我! “奇怪了,某杀得了别人,为何独独杀不得你?”林朝还在笑,“难道君朗公以为,自己的命与别人不一样,这还真是可笑。” “子煦,可以动手了,不要留下活口。” “唯!” 林夕答应一声,马上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兄弟们听令,与某杀他个,片甲不留!” “遵命!” 数百校事府将士高喝一声。 可就在林夕准备动手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脚下大地一阵颤动。 片刻后,便有马蹄声传来。 林朝急忙看了林夕一眼。 “兄长,不是我们的人。”林夕答道。 闻言,林朝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偏偏这个关键的当口,却横生枝节,发生了这种意外。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林朝就看见一片黑压压的军队行进在官道上。 等双方距离又近了一些的时候,林朝愕然的发现。 为首之人,竟然是卢植和刘备! “兄长,是主公与卢公。”林夕惊讶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问我,我去问谁。” 林朝无奈道。 很明显,刘备和卢植也看到了林朝,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先生,咱们还动手吗?” 典韦在一旁问道。 7017k 第一百五十四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动手? 还怎么动手! 难道当着卢植和刘备的面把刘焉杀了? 这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朝望了望远处的刘备,又扭头看了看一脸不解之色的刘焉,不禁摇头一叹。 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刘焉运气不错,那就先放他一马,以后再说吧。 本来刘焉入川之后,会用杀伐稳固住益州的形势,然后命张鲁前往汉中据守要道,来达到偏安自保的状态。 所以刘璋在位时,益州才会恢复一些生机。 在大汉十三州中,也算富庶之地。 但益州局势稳固,以后攻取的难度便会增加不少,这是林朝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才会出城截杀刘焉。 可谁知半路杀出个刘玄德,导致林朝功败垂成。 眼下刘焉是杀不成了,但暂时也不能让刘备知道自己有这个想法。 “都收了兵器,脸上露出些笑容。” 林朝命令道。 这下可把校事府的精锐难住了,他们还从没执行过这种命令。 收回兵器他们可以立即照办,但脸上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眼看刘备越来越近,林朝冲刘焉笑道:“君朗公,某只是出城为你践行,君朗公以为然否?” 难道此番截杀某,并不是刘玄德的命令,而是林子初私自妄为! 刘焉眼中不停闪烁着思索的光芒,脸上却露出笑容,朗声笑道:“某出京入川,子初贤侄特地为某送行,感激不尽!” 刘焉是何等精明的人,不管是不是刘备的命令,只要能活命,他自然乐意配合林朝演戏。 这老家伙倒是会见风使舵,还趁机占便宜! 林朝心中冷笑不已,脸上却露出了和刘焉同样爽朗的笑容。 见林朝这般态度,典韦将手戟从吴懿脖子上拿开,走回了林朝身后。 “君朗公,此去山高水长,君朗公可万万得保重身体。”林朝笑着拱手道。 刘焉也笑得很有深意:“贤侄放心,某身子还算硬朗,你我早晚有再见之日。” 这时候,卢植与刘备也到了跟前。见林朝的对面是刘焉,顿时愣了一愣。 卢植疑惑道:“君朗公为何会在此处?” 刘备拱手笑道:“拜见君朗公。” 刘焉冲刘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才对卢植答话道:“子干,某被朝廷任命为益州牧,今日正要离京入川,子初贤侄出城相送。” 一想到去年刘备在中山平乱时,这刘焉正是当时的冀州刺史,卢植便释然了。此番林朝相送,也是应有之礼。 刘焉又与众人聊了一会,便开口告辞。 卢植与他交情不深,也没有出言挽留。 刘焉带着复杂的目光,看了林朝一眼后,下令继续赶路。 可惜了,此时刘备就在身边,不能分出兵马去追杀他。经此一难后,刘焉必然会改换路线,到时候想追也晚了。 可能……真的是刘焉命不该绝吧。 林朝心中还在叹息的时候,手臂却感觉被人拉了起来,正是刘备所为。 可恶,又是这该死的把臂同游! “子初,大半年不见,你倒是吃胖了许多。” 刘备拉着林朝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笑道。 这半年来,林朝一直待在京城,吃了睡,睡了吃,长胖也是理所当然。 林朝无奈道:“玄德公,咱们半年没见,能不能别刚一见面就说这些琐事。” “这如何能是琐事,某早就说过,天塌下来也得吃饭穿衣,这分明是头等大事。” 看到林朝无奈的表情,刘备倒是笑得很开心。 典韦和林夕对此习以为常,可随行的张辽和高顺,却是无比震惊。 刘备向来待人热情,可除了关羽张飞以外,他们还从未见过刘备与谁如此随意。 正是这份随意,才显出了两人感情深厚。 想不到子初在玄德公心中的地位,竟如此重要! “某传出的书信,玄德公可有收到?” 林朝估计着,自己那封书信到达之时,刘备应该已经离开军营了。 不然这种时候,他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果然,闻言刘备疑惑道:“什么书信?” 好吧,果然没收到。 “前两日天子下诏,改刺史为州牧,京城局势有变。”林朝笑道,“不过刚才见到那刘君朗,玄德公应该也知道了。” “一州州牧啊!” 说到这里,刘备感叹一声,脸上满满的羡慕。 你有什么好羡慕的,过两天也给你搞一个就是了。 林朝心中吐槽道。 卢植开口道:“走吧,先回京再说。” 什么,这时候回京! 就凭你们身后这点人马,就不怕有危险! “这个……”林朝想了想,还是开口阻拦道,“卢公,此时不宜回京。” “为何?” 卢植有些纳闷道。 林朝酝酿了一番,才做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 “陛下今早驾崩了。”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一般,把卢植和刘备震得呆住了。 “什么!子初你再说一遍!” 卢植陡然提高声音,目光死死地盯着林朝问道。 “卢公节哀,陛下确实驾崩了。” 林朝这么一说,卢植马上就信了,毕竟没有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只见卢植眼中,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似有悲伤,失落,以及一些林朝难以理解的情感。 卢植是忠臣,这点毋庸置疑。 但卢植忠的是汉室,而不单单是对刘宏的忠诚。 可他毕竟是刘宏的臣子,闻听刘宏驾崩,卢植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良久之后,卢植开口道:“天子驾崩,某身为人臣,那就更要入京了。” “卢公不可,陛下驾崩之后,朝堂势力失衡,正是宦官与士族争斗最激烈之时。卢公这时候入京,若被卷入旋涡中,恐有不测。” 失去了刘宏这个裁判,何进肯定会联合袁氏与宦官开战,到时候怕不是要把狗脑子打出来。 这时候进去凑热闹,实属不智。 只是面对林朝的劝解,卢植却摇了摇头,面色坚决道:“某奉天子之命出征平乱,如今已然立功,自然要回京表奏天子,此乃人臣之礼,又岂能因福祸而趋避之?” 刘备本来还有些犹豫,一听卢植这话,心中激动之下,也点了点头道:“老师说得对,某当随老师一同进京。” “卢公,玄德公,眼下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林朝继续劝解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卢公若不能保全自身,又如何继续效忠大汉?卢公若一意孤行,休怪某得罪了。” “子初,尔欲吾死乎!” 卢植厉声低吼道。 这一下,场中气氛顿时凝固了起来。 长叹一声后,卢植低声道:“子初,你的好意某心领了。只是某半生为汉臣,如今又岂能踌躇不前?” 说罢,他又转身对刘备说道:“玄德,子初之言有理,此番为师一人入京即可,你没必要一起卷入旋涡之中。你与子初都还年轻,未来这大汉,终究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老师……” 刘备更咽道。 “莫做小儿姿态,某也未必会遭遇不测。”卢植笑道。 刘备说道:“不如某派兵护送老师入京。” “你麾下兵马,到了京城后,也就成了别人的兵马。”卢植摇摇头道,“某单骑入京即可。” 卢植说罢,也不给刘备拒绝的机会,便翻身上马。 “玄德,子初,某去了。” 面对此刻如虎穴龙潭一般的雒阳,卢植却义无反顾的只身前往。 虽千万人吾往矣! 卢子干,不愧为大汉忠良。 7017k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二龙不相见 皇帝刘宏驾崩的消息,张让终究是没敢隐瞒。 这么大的事,他就算想捂,也不一定捂得住。 确定刘宏没气息后,张让马上叫来了赵忠,蹇硕,曹杰等十常侍,一起商议。 尤其是现在身为上军校尉的蹇硕,此人尤为关键。 刘宏活着的时候,自然显不出他的重要性。可现在刘宏一死,作为十常侍中唯一手握兵权之人,蹇硕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厅堂中的气氛异常低沉,空气几乎要凝固一般。 “诸位,陛下驾崩,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让刚才目睹了刘宏的死状,此刻脑中一片混沌,也没了主心骨,便开口询问众人的意见。 “张公,陛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驾崩呢?” 赵忠眼中满是悲切之色,声音更咽道。 刘宏不是个好皇帝,但对这些宦官却极为厚待,且又是这些人的后盾依仗,此刻突然没了,赵忠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谁生来就是大奸大恶之徒。 张让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今日一早,陛下服食了五石丹,等咱家进去的时候,就已经……驾崩了。” “定是那五石丹有毒,陛下是中毒而亡!”赵忠尖声叫道,“蹇公,当速速把炼制此丹之人抓起来!” 赵忠此时也是昏了头,他却忘了,这进献五石丹的人,正是蹇硕先认识的。 “不可能!人家为什么要谋害陛下!” 蹇硕回答得无比迅速。五石丹最初就是从他手里拿出来的,若刘宏真是被这五石丹毒死的,他必然难辞其咎。 不管到底是不是,这时候一定要否认,而且是坚决否认,绝不能让自己跟刘宏的死扯上一丝关系。 赵忠冷哼一声道:“蹇公何以如此肯定?你也说过,那人不知根底,说不准就是哪个心怀不轨之徒,派来谋害陛下的!” “那他何必三番五次帮咱们出谋划策,图什么!” 蹇硕急忙反驳道,声音比赵忠还大了好几倍。 陛下已经死了,再追究过错还有何意义! 这赵忠也实在是可恶,屡屡出言针对于我,莫不是要借此置我于死地? 蹇硕心中满是不忿。 说的好像咱家希望陛下死一样。 “好了,二位莫要吵了!” 眼见两人争吵得越来越激烈,张让不得不开口了。 不过这么会功夫,他的心神也算是稳定了一些。 “赵公,照咱家看,应当不是这五石丹毒害了陛下。” 张让开口说道。 五石丹的确是蹇硕派人,从林朝手里取过来的,但每次进献给刘宏的时候,大多是张让亲手进献的。 若这丹丸有问题,不仅蹇硕要被问罪,他张让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他没像蹇硕一样,只会一味的否认,而是拿出了例证。 “陛下服食这五石丹,已一月有余,一直精神抖擞,足以说明此物无毒。就算有毒,也远不足以致命。” “再者,此物不仅陛下一人服食,咱家这段时间也服食过一些,却毫发无损。这足以证明,陛下不是死于丹毒,此事赵公莫要再提了。” 张让明白,眼下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手握兵权的蹇硕,所以才开口道。 当然,同时也为了洗清自身的嫌疑。 对于这个解释,众位常侍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就连赵忠也不嚷嚷了,而是低头不语。 旁边的曹杰开口道:“诸位,眼下当务之急,是立何人为帝。张公,陛下驾崩前,可有诏令?”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张让苦笑道,“陛下去得突然,哪来得及下这种诏令。” 闻言,宦官都沉默了…… 刘宏膝下,现有皇子两人,长子刘辩,乃何皇后所出。幼子刘协,乃王美人所生。 而在刘宏生前,大臣多次要求立嫡长子刘辩为太子,但刘宏更喜欢幼子刘协。 只是何皇后在后宫多受宠爱,大将军何进又位高权重,迫于二者的压力,刘宏才没有立刘协为太子,但也没有立刘辩为太子,而是就这么一直拖着。 而今太子之位空悬,所以两人都有继位的机会。 对于宦官来说,肯定是希望立刘协为太子。 昔年刘宏曾有好几个儿子,但个个早夭,没有一个养得活。于是在刘辩出生的时候,便有崇尚天命的大臣认为,是刘宏身上的帝气威势太重,皇子承受不住。 所以上奏,请刘宏将之寄养在外人家里,父子不相见,自然可以保住刘辩的性命。 所谓二龙两两不相见的说法,在古代帝王家里极有市场。 刘宏自然不想唯一的血脉断绝,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准奏。遂命何皇后找一良善人家,将刘辩寄养。 当时京城有一道人史子眇,颇擅道术,何皇后便将刘辩寄养在此人家中,希望可以借史子眇的道术保护刘辩。 说也奇怪,被寄养之后,刘辩没有像几个哥哥一样早夭,反而渐渐成长起来。 刘宏大喜,更加信任二龙两两不相见之说,遂也将王美人所生的刘协寄养起来。 只是这次寄养的人选不同,刘宏选择了自己的生母,董太后。 这样自己也能时不时见上刘协一面,以享天伦之乐。 所以,长在皇宫中的刘协自然更受刘宏宠爱,而且多次表现出要立为太子的倾向。 宦官是何等精明之人,见刘宏有这个意图,平日里便与刘协多加亲近。 反观刘辩那边,何皇后出身屠户之女,遂容貌美丽,却生性彪悍,专横于后宫。连十常侍也不放在眼中,多有斥责喝骂,自然为宦官所不喜。 而大将军何进手握大权,更是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想除掉他们。 再者刘协上位,必然是董太后辅政,而董太后势单力孤,想要抗衡朝臣,就得像刘宏一样重用十常侍,这样他们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反观若是刘辩登基,他们的下场,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有以上种种原因在前,所以宦官才会希望刘协继位。 但事实是,刘辩是嫡长子,更有可能继承皇位。 众人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张让开口道:“诸位,不如……矫诏如何?” 闻言,其他人都下了一跳。 矫诏这种事情,他们以前还真没做过。 7017k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谋事不密 矫诏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旦被人识破,也只是死一个人,并不会夷三族。 倒不是说死不可怕,只是涉及到天家皇位继承这种事情上,死亡是基本操作,可以说是最轻的惩罚。 比起动不动就夷三族,诛满门之类的结果,一杯鸩酒赐下来,你都得痛哭流涕而感恩戴德。 大家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没玩过矫诏这种操作,所以心里没底。 试想,若刘宏还活着,他们哪还需要矫诏,想干什么直接让刘宏下诏便是,比真的还真。 气氛沉寂良久后,还是蹇硕第一个发言道:“张公,虽说陛下在世时,有立董侯为太子之意,可毕竟没有诏令,我等若是矫诏而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忠打断。 “蹇公糊涂啊!”赵忠说道,“若是让那群大臣廷议,肯定会立史侯为帝。到时,我等可还有半分活路!” 因刘辩寄养在道人史子眇家里,故称之为史侯。 而刘协被董太后养在深宫,故称之为董侯。 “可就算如此,我等若矫诏,也难以取信于天下。况且,那何屠户身为史侯舅父,也不会坐视不管。” 蹇硕摇了摇头,叹息道。 “蹇公此言差矣。”张让冷笑一声道,能不能取信于天下,要看我等谋划是否成功。咱家以为,蹇公手握重兵,只要那何屠户不在,咱们必然能拥立董侯为帝。到时木已成舟,董侯又是陛下骨血,天下人如何不认。” 蹇硕继续问道:“何屠户不在?张公的意思是……” “不错,假托陛下之命,诏何屠户进宫,等他近了皇宫后……” 说着,张让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举动。 “蹇公就派人将其诛杀!到时,咱们再矫诏立董侯为帝,大事可成。” 众常侍听完了张让的谋划,眼中都泛出了一丝喜色,颇为意动。 “再者,陛下本就打算立董侯为太子,咱们此举,也算为陛下完成遗愿。” “张公此言大善,咱们就按张公的意思办吧。”赵忠当即表示赞同。 众常侍也纷纷附和。 可张让却看向了蹇硕,他明白没有蹇硕的配合,自己的计划再好,也难以实施。 蹇硕则扭头,看了看刘宏的尸体,心中叹息一声。 陛下请恕罪,老奴此举虽为自保,可也是按照您的意思传承皇位。 “好,咱家就听张公的。” 刘宏尸骨未寒,他生前最信任的一群人,就开始在他的尸体旁大声密谋,为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而行大逆不道之举。 众人商议完毕后,便派人去请何进入宫。 大将军府与三公府一般,都在皇城之内,虽属于最偏僻所在,但身为臣子能居住在皇宫里,也算是无上的荣耀。 何进闻天子召见自己,不由得有些疑惑。 近来有宦官在中间挑拨,又因他有意招揽世家大族,所以这一段时间,刘宏对他的感官很不好,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召见他了。 虽心存疑惑,但何进也未料到此一去会有杀身之祸,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便准备立即入宫。 为保证不让何进看出端倪,派来传诏的小太监当然不知道刘宏驾崩的消息,还真以为是天子传诏,因此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自古以来,假的东西不好骗人。 但真的东西,用来骗人却屡试不爽。 约一刻钟后,何进与小太监已经来到了内宫门前。 蹇硕统领宫禁,因此守门之人,全都是他的亲信,只要进入了这道门,何进今日便有死无生。 等士卒打开门,何进即将入宫时,迎面却有一人小跑而来。 此人四十岁上下,正是蹇硕手下军司马潘隐。 同时,他也是蹇硕安排除掉何进的关键力量。 只是蹇硕不知道的是,他极为信任的这股力量,早已被染上了何进的颜色。 “大将军!” 潘隐一路小跑了过来,拦在何进身前。 “潘司马何来?”何进面带疑惑道。 “大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潘隐看了看何进身旁的小太监,走近了两步,低声开口道。 何进却笑道:“有何事回头再说,陛下召见,某得立即入宫,不敢耽搁时间。” 大将军,你这哪是去见陛下,这是急着去投胎啊! 潘隐心中大急,但周围全是蹇硕的人马,因此脸上不敢露出一丝马脚。 “不会耽搁大将军很久,只需片刻即可。”潘隐再次抱拳请求道。 见潘毅一再坚持,并且拦住了自己入宫的路,何进刚开始还有些生气,但马上反应过来。 莫非宫中有变? 想着,何进便点了点头。 见何进同意,潘毅便拉着何进走到了远处墙角,四下望了望,发现人都离得很远后,这才开口说话。 “大将军,陛下驾崩了。” 开幕雷击,直接就把何进震住了。 潘隐又急忙道:“大将军可千万别面露惊讶,也别出声,就当某什么话也没说。” 当了这么久的大将军,何进自然也有一些城府,虽面色突变,但还是忍住没有喊出来。 “不可能,陛下方才还下诏,令某入宫觐见。” “哎呀,我的大将军,那哪是天子下诏,是张让,赵忠伪造天子诏令,要将您诛杀在宫里。”潘隐急切道,“只要您进了这宫门,就再也没有回还之余地了!” 何进不傻,他马上联想到,若是刘宏真的驾崩了,这群宦官诛杀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某当如何?”何进开口问道。 潘毅低声道:“现在当务之急,大将军赶紧出城,号令城外羽林军入城,拥立新君,如此可保无虞。” “不错,不错,你说得对。”何进点了点头道,“此时天子不在宫中,某贸然前往,必为那群阉人所害。” 这种时候,手里有兵才是最安全的。 也只有先保住自身的安全,才能图谋别的事情。 “某虽不才,却也愿护送大将军出城。但有追兵,某必为大将军挡之!”潘隐抱拳道。 何进大喜道:“好,好,潘司马果然忠义之士,今日之恩,某必不忘怀!” 精通人性的人类高质量男性何进,又一次开始画起了大饼。 7017k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子若崩,天下将乱 雒阳城外,刘备忧心忡忡地望着卢植离开的方向。 本来半年没见,刘备还想好好和林朝叙叙旧,可先是废史立牧,又是天子驾崩。这两个重磅级的消息接连传出来的时候,刘备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而在这个前路不明的时刻,卢植又选择了孤身入京,刘备心情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自己大胜而归,却正好赶上天子驾崩。 而自己的数万大军就在河东,在这种时候,会不会引起朝廷的忌惮。 若是朝廷以封赏为名,征召自己入京,那自己应不应该奉诏。 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是率领大军回中山,还是应该留在河东? 废史立牧,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和此次的功绩,能不能也被封一州州牧? 当然,最后这个想法刘备是没抱太大希望的。 他崛起速度虽快,但目前资历尚浅,州牧的位置太过重要,朝廷不大可能封给他。 在这个前路灰暗迷茫,毫无头绪的时候,刘备第一时间,还是想到了林朝。 此刻,他迫切需要林朝为他指一条明路。 “子初,近半年来,雒阳城中的局势如何?”刘备开口问道。 林朝笑道:“玄德公,某身无官职,这半年只知吃喝玩乐,哪能知道朝廷局势。” 面对林朝睁着眼睛说瞎话,刘备笑了,心头的阴霾也散了一些。 刘备笑道:“子初,你我之间,就不必遮掩了。你要说自己在雒阳城中没什么谋划,三岁……翼德都不会信。” 他本想说三岁小孩,可张飞就在眼前,刘备便毫不客气的把张飞和小孩画了一个等号。 张飞:??? 大哥,你是不是在鄙视某? “好吧,果然一切都瞒不过玄德公。” 林朝见刘备有要与自己深谈的意思,也笑得很开心。 一旁的林夕见此,便一挥手,令校事府的将士散开,只远远地保护着几人。 “玄德公,朝在京半年,对京中局势也算有些了解。”林朝面色认真道,“简而言之,就八个字。” “天子若崩,天下将乱!” 闻言,刘备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 若是以前他还可能看不出来,但是经历了今年一系列的变故与叛乱,他明白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长此以往下去,叛乱会越来越多,直至最后朝廷无力征剿,大汉终将四分五裂。 这,也正是他感到迷茫的最主要原因。 听完林朝的话,刘备沉默了,久久不语。 最后,他发出了一声长叹,眼中的光芒也暗淡了下来。 这煌煌四百载大汉,怎么就落到了这种地步! 何至于此啊! 刘备心中满是悲哀。 自己为之努力奋斗的终极梦想,眼下却要自行破灭了,这谁受得了。 刘备想了想,最后还是望着林朝,满脸认真道: “子初,天下如此……某,当如何自处?” 林朝之前一封信,没能试探出刘备的心路历程,眼下见刘备迷茫,便又动了心思。 眼下,似乎是个绝好的机会。 想着,林朝便开口道:“玄德公,此事朝也不知道。” “这天下,居然还有你林子初不知道的事情,真是稀奇。” 刘备苦笑一声,声音愈发低沉。 “朝能谋事,能谋人,可终究不能尽知别人心中所想。”林朝开口笑道,“不过,玄德公不妨自问于心。” “自问于心?” “不错,朝知玄德公胸怀大志。可世道如此,不知玄德公胸中大志,可有晦暗之兆?” 这一言,顿时激起了刘备的精神。 “某身为宗室,立志匡扶汉室,从未改变!” 林朝又问道:“玄德公想匡扶汉室,是心系汉家天下,还是雒阳城中的天子?” “自然是汉家天下!” 这次,刘备回答得十分果决。 刘宏在位多年,很多操作都不得人心,刘备自然不会蠢到愚忠于他的地步。 如同卢植看重自己身为汉臣的名节一样,刘备要的,是替这传承四百年的大汉再创辉煌,跟天子关系不是很大。 “玄德公既然心系天下,那当今世道,不正是玄德公大展宏图之时。” 听到这里,刘备猛然醒悟了过来。 不错,世道越乱,自己越应该忠勇奋发,拨乱反正,伸张大义于天下! 自己这一路走来,征讨反贼,治理军政,不正是再为匡扶汉室而努力吗! 可笑自己,居然因为天子驾崩而露小儿姿态,实在是不应该。 这一刻,刘备彻底想通了,眼中再也不见丝毫的迷茫,目光中满是坚定。 刘备正了正衣冠,很认真地冲林朝一拱手。 “子初一言,犹如醍醐灌顶,某多谢子初解惑。” 见刘备这么正式地行礼,林朝还没说话,张飞先开口了。 “兄长你这是做什么,子初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客气。对吧,子初。” “翼德所言甚是。”林朝笑道。 刘备也点了点头,看了看林朝,又看了看张飞,目光又从林夕,典韦身上扫过。 不错,这些都是自己人。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多人才。 子初世事洞明,为人坦诚,却又谦谦有礼,有古君子之风。 云长严肃庄重,天生将才,使之可纵横天下。 翼德大大咧咧,却待人真诚,敬爱君子。 还有待人有礼,却忠义无双的赵云。刚而率直的田丰,随性无束的简雍,外表憨厚,内里通达的荀攸,恪尽职守的林夕,以及憨直义气的典韦…… 有这些人相助,这条匡扶汉室之路,也不会走得太艰难。 “子初,你好好谋划一下,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想通了的刘备,马上变得踌躇满志,要林朝给出接下来的行动路线。 不愧是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的昭烈帝刘备! 网抑云时间果然不超过三秒! 林朝心中感叹道。 “天子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后,蠢蠢欲动之人不在少数,关键是要看玄德公意欲何为。” 林朝笑道:“朝有上中下三策,可供玄德公选择。” 转眼之间就有了三策,这么快的吗! 刘备看向林朝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异样。 子初,还说你没有提前谋划。 7017k 第一百五十八章 法外狂徒张三爷 在真实历史上,每当君主问计,就算是智计通天的谋士,也只会根据当前形势,未来格局,以及敌我实力对比,向君主提出最为合适的建议。 至于像林朝这样,动不动就是上中下三策,只能是演义的杜撰情节。 可身受后世演义影响的林朝,就是喜欢玩这个套路,又因知晓未来天下格局走向,所以每一策都有可行的空间。 渐渐地,刘备也喜欢上了林朝这种谋划的方式。 阅读理解和选择题,是人都知道哪个简单。 “子初,且说说你这三策。”刘备开口道。 林朝点点头,依旧按照自己的习惯,先从下策开始。 “眼下战事已经结束,玄德公向京城讨要封赏之后,便率大军返回中山,保境安民,潜心治理,以图后事。” 这个不仅是林朝的下策,原本也是刘备心中所想。 从去年打到现在,以自己的功劳,封个列侯不成问题,最好能再有个中山太守的职位,这样便能名正言顺地掌握中山,继而徐图发展。 这条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同样不会有什么弊端,胜在稳妥。 只是自己所想最稳妥之策,到林朝这里只是下策…… 一念及此,刘备有些牙疼。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那中策呢?”刘备继续问道。 “中策……”林朝顿了一顿,这才开口道,“中策便是玄德公当即下令,命云长率全部大军往雒阳进发。只要占据了雒阳,玄德公便可拥立新君,掌控朝堂。” “届时,玄德公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可定汉室兴衰,一法可匡四方诸侯,位极人臣,青史留名!” 这正是原本李儒为董卓制定的路线! 坦白来说,这个路线没什么不好,只是董卓后来玩砸了。 其实林朝心里也没什么底,因为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便是那些公卿世家。 到时候无论你是不是真的想匡扶汉室,那些人都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与他们世代高官相比,你刘玄德不过是个暴发户,又有什么资格窃居高位? 真跟他们对上,就算刘备麾下能人辈出,胜负也难以预料。 说的直白一点,不管是董卓入京还是刘备入京,只要敢用兵势掌控朝廷,便会成为这些世家口诛笔伐的对象。 原本的诸侯讨董,也绝对会演变成诸侯讨刘。 刘备显然被林朝这个大胆的想法吓到了,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好,子初这个计策好!” 张飞倒是大笑道:“兄长乃汉室宗亲,掌控朝堂也是应有之理。先拥立新君,然后再废掉,由兄长继承皇位,岂不美哉!” “翼德,你给某闭嘴!” 刘备本来还在愣神,这一下直接被张飞几句话吓醒了,马上大声呵斥道! “兄长,某以为子初说得……” 张飞还想反驳,但看到刘备要吃人的目光后,只得讪讪一笑。 “大哥别生气,某只是说笑而已,说笑而已。” 其实张飞前面的话还挺正常,只是最后一句让刘备废帝自己登基,实在是大逆不道。 林朝不禁看了张飞一眼,眼神中带着欣赏。 莫非……您就是法外狂徒张三? “子初,这中策实在是有些……”刘备苦笑一声,“某根基短浅,贸然拥兵入雒,难免为天下所猜忌。还是算了吧。” 林朝笑笑,刘备的拒绝也在他意料之中。 “那只剩上策了。”林朝继续说道,“上策便是与那刘君朗一样,让朝廷拜玄德公为一州州牧,潜心治理州政民生,为将来的乱局做准备。” “若如此,玄德公上可匡扶天下,成五霸之业。下可保境安民,书功于竹帛!” 此言一出,刘备的眼睛顿时亮了。 这才是真正的上策啊! 回中山只有一郡之地,难以发展壮大。 入京城则操之过急,难免为人忌恨。 只有请求外放,为一州州牧,才合情合理,又不会被人猜忌,同时也能壮大自己的实力。 “子初,你这上策确实是绝佳之策,只是如何让朝廷拜某为州牧?” 林朝笑了:“玄德公若喜欢这上策,那朝便替玄德公谋划便是,总能让玄德公如愿以偿。只是,朝有一个请求。” “子初有何要求,尽可说来。” “请玄德公下令,命云长率兵挺进雒阳。”林朝说道,“如今天子驾崩,京城大乱。没有大军作为后盾,这州牧的位置,朝廷不会轻易给的。” “这……” 刘备又迟疑起来。 林朝赶紧趁热打铁道:“玄德公放心,大军只在雒阳外驻扎,并不攻城。此外,大军可以献俘为名,绝不让玄德公失了大义。” 刘备还是有些犹豫…… “玄德公若真想当这一州州牧,眼前就是最好的时机,若错过了,以后可就难了。夫权不失机,请玄德公勿要疑虑!” 张飞也在旁边劝道:“是啊,大哥,子初说得对,咱们只是带着大军逛一圈,又不是真要打进雒阳城,你怕什么!” 这句话说完,张飞又被刘备瞪了一眼。 “好吧,就依子初所言!” 刘备终于有了决断,开口道:“子煦,你率领百人,速去河东军营,命云长率军入雒。” “唯!” 林夕抱拳应道,二话不说就跨上了战马,带着校事府的精锐离去。 校事府的存在,军中很多人都知道。 但它具体是干什么的,只有林朝和刘备清楚。 这个机构的特性,就决定了它是一把藏在暗中的利剑,并且非常好用。 所以这半年以来,刘备用的也愈发顺手。 林朝四下看了看,却发现了张辽和高顺二人。 要不,就在这里把这两人的问题也解决一下。 想着,林朝开口道:“君明,去将文远与公义请过来,某要和他们谈谈。” “怎么,子初想收服此二人?”刘备笑道。 林朝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问道:“玄德公,此二人这段日子一直随军,玄德公以为二人如何?” “这二人都是上将之才,可堪一用。” 刘备如是评价道。 “那等会玄德公可得配合着朝,一起将二人留下。” “那是自然。” 7017k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论抵足而眠的威力 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林朝,张辽和高顺明显拘束了许多。 当时雒阳城中,林朝身无所长,二人敬佩的只是他的人品与行为。 可在军中打了多次仗后,二人成功认识到了刘备麾下文武的恐怖,关羽,张飞,赵云等人皆是能征善战之辈。荀攸,田丰,又是智能通天之才。 无论对上哪一个,张辽自问,都没把握战而胜之。 而这些恐怖的家伙,提到林朝的时候,眼中全都是敬重与钦佩。 哪怕耿直如田丰,张辽也能看得出来,他也只是嘴上针对林朝而已。 更有传闻去年玄德公麾下只有关张二将,兵不过数百,正是有了林朝的加入,才一步步打造出如今的大好形势。 毫不客气的说,林朝若在军中,除了刘备之外,所有人都得受他节制。 一想到这么多能人都甘愿位居林朝之下,张辽心中对林朝就多了些敬畏 望着眼前这个正在冲自己微笑的年轻人,张辽心中感慨万分。 林子初,到底哪个才是你的真实面目? 是昔日雒阳城中的那个谦谦君子。 还是眼前这个跟玄德公谈笑风生,挥手间决定天下大势的林监军。 “见过玄德公,见过林监军。”张辽郑重一抱拳,行礼道。 旁边高顺也是一样,同样有些拘谨。 “文远,公义,一两月未见,为何如此生分?” 林朝却不管这些,走上前拉住了两人,依旧是满脸的真诚之色。 “监军,某实在不敢……” “张文远,你若是还拿某当朋友的话,便直呼表字,不然就是看不起某!” 张辽话还没说完,就被满脸怒色的林朝挥手打断道。 听到这句话,张辽愣了一愣,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雒阳城中,自己向林朝拜别的时候,林朝拿出了一箱金银。 文远,你我还是不是朋友…… 朋友有通财之义,文远不收,便没有把某当成朋友! 回想当初, 一样的神情,相似的话语。 再看如今, 林朝依旧目光清澈,表情诚恳。 这一刻,张辽心中两个林朝的形象合二为一。 子初就是子初,从未变过,变得是自己。 想到这里,张辽笑了,心中再无隔阂,开口笑道:“子初,是某错了。” 听张辽喊自己表字,林朝脸上转怒为喜,开口道:“这就对了,文远与某,可谓是至交好友,可不能太生分了。” 为了笼络住这个未来的曹魏猛将,孙权克星,踏顿之敌,江东小儿梦中的恶魔,林朝可谓是下了大力气,花了大本钱。 如今,也差不多到了收获的时节。 “二位且坐,某有一事相求。”林朝开口笑道。 此时,典韦已从随行军中搬来了一个桌案,一壶好酒,还有好几个酒碗,并且摆在了上面。 “这里没有外人,君明也来一起坐吧。” 刘备见典韦忙前忙后,便笑着说道。 “好的,主公。” 典韦答应一声,故意坐到了张飞旁边,同时用肩膀蹭了蹭张飞,目光示意桌案上的酒碗。 上次在中山卢奴拼酒,典韦险胜张飞一碗,自然非常得意。 张飞显然也明白典韦的意思,冷哼一声,将头扭过去。 林朝先是亲手给刘备,张辽,高顺倒了一碗,这才开口将刘宏驾崩的消息对二人说了一遍。 听完后,张辽和高顺自然无比震惊,只是林朝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沉默许久。 “天子已崩,此刻雒阳城中局势混乱,两位准备何去何从?”林朝开口问道。 来时,两人心中就有了投奔刘备的想法,只是何进给他们的任务还未完成。 “子初,你也知道,大将军命某出京募兵,幸得子初指点,受玄德公厚待,才侥幸立了些功劳。”张辽开口道,“如今天子驾崩,大将军身处旋涡之中,某不能背弃。” 顿了顿,张辽又说道:“最起码,某也得将这一千士兵送到大将军手中,也算不负所托。” 张辽的答案,在林朝意料之中。 但无论是张辽,还是这一千士兵,林朝都不打算白白送给何进。 就那只愚蠢的屠夫,他也配? “之后如何,二位莫非打算在大将军手下任事?”林朝又问道。 虽然准备从何进那白嫖两人,但还是要装装样子,关心他们的未来。 毕竟,林朝与他们可是至交好友。 哪知张辽却摇了摇头,开口道:“某只会行军打仗,并不懂权势斗争。如今京城形势波谲云诡,用得着某的地方不多。” 说着,张辽冲刘备拱手一礼,道:“若玄德公不弃,某将兵马交于大将军后,便来投奔玄德公,哪怕为一马前卒,某也心甘情愿!” 高顺也拱手道:“某也一样!” 额…… 林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万没想到,刘备已经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成功征服了这二人。 嗯,把臂同游的威力应该没这么强。 刘大耳这厮,怕是把抵足而眠也用上了。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增加脚气的传染几率…… 不管林朝心中如何吐槽,反正此刻的刘备是大喜过望。 “文远,公义,有你二人相助,某大事可期!” 说着,刘备满含深情地拉住了二人的手,三人一时深情对望,气氛无比焦灼。 好吧,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林朝摇头苦笑一声,自顾自地喝起酒来,把舞台交给刘备来发挥。 不过好在一阵马蹄声响起,打断了三人的深情对望,才没有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只见赵云率领着数千骑兵,一路奔驰而来。 刘备见到赵云,顿时一脸疑惑。 林朝赶紧解释是自己令赵云来的,就在前几天刘备没看到的那封书信里。 刘备这才点了点头,开口笑道:“子龙行军神速,某才刚到不久,子龙就来了。” 赵云显然也没料到刘备会和林朝在一起,连忙勒令麾下停止前进。 “主公,监军!”赵云抱拳笑道。 “子龙,一别数月,某心中甚是想念啊!”林朝笑道。 “监军,云长令某先率三千精兵,前来听候调遣。”赵云开口道,“却不想主公也在此。” “凑巧而已,子龙不必在意。”刘备说道。 林朝看了看赵云,笑道:“玄德公,等过几日云长率大军来到,某便入城,为玄德公谋划一番。” “什么,子初你要入城?” 7017k 第一百六十章 摇人摇人,某要灭了这群阉人! 中平四年,七月二十五,刘辩登基。 宦官密谋失败后,何进成功逃出城去,最终带着五千羽林军回到京城,同时令剩下一万人马驻扎城外,以备不时之需。 一众常侍眼看密谋失败,都埋怨蹇硕识人不明。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时下天气炎热,再等的话,刘宏的尸体就该臭了,到时候定会被百官察觉刘宏死的时辰对不上。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向外宣布了刘宏驾崩的消息。 就在卢植刚入城的当晚,他就被请进了皇宫。 一同来的,还有现任三公,九卿,尚书台诸位尚书,以及众多朝中重臣。 为首的,当然是大将军何进。 诛杀何进已经失败,矫诏也就没了意义,十常侍只是将刘宏驾崩的时间,晚报了两三个时辰。 而十常侍要诛杀自己的事,何进也没有确凿证据,遂按下不表。反正现在手握重兵,自己也不可能任由那群阉人宰割。 只要等自己那外甥登上皇位后,这群阉人想怎么死,还不是看自己心情。 接下来,就是治丧事宜。 在汉代,但凡有头有脸的人死了,丧事都极为繁琐,更何况刘宏乃一朝天子。按照周礼,更是要停灵三月后才能下葬。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丧事要办,新君也要继位。 关于下一任皇帝的人选,因为刘宏生前没有立太子,所以就得由三公主持廷议。当然,廷议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刘辩。 其一,刘辩是嫡长子,符合立嫡立长的原则。 其二,刘辩始终比刘协大了几岁,能更快亲政。 对于这个结果,虽然宦官早有预料,但还是一度发生了大规模的争吵。 对喷这种事情,宦官虽然牙尖嘴利,但终究比不过那帮子文臣,自然是惨败而归。 最终刘辩继位,原本的何皇后被尊为何太后,开始临朝称制。 何进就此大权独掌,开始志得意满,只是很快他便发现,那群阉人贼心不死,还是想搞事。 比如以前由宦官控制的衙门,何进现在想要安排自己的亲信进去,直接就被宦官拒绝。 为此,两拨人在朝堂上大吵大闹,何太后被吵得头晕,也无法评判对错。 倒是年幼的小皇帝刘辩,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表示非常感兴趣,时不时东张西望,就差拍手叫好了。 “陛下注意威仪!” 见刘辩毫无人君之相,何太后马上低声斥责道。 刘辩自幼被养在宫外,礼仪规矩方面,始终是差刘协一筹。又因性子懦弱,胆子也小,此刻被何太后斥责一声,马上乖乖坐好。 何太后斥责完后,也有些心疼自己儿子,趁着大臣注意力都放到何进与宦官身上,便低声对刘辩道:“陛下稍安勿躁,等下了朝,哀家遣人带你去西园玩耍。” 一提到刘宏的西园,刘辩一双小眼睛就亮了起来。 父皇的西园,里面稀奇之物应有尽有,自己一直想在里面玩耍。 嗯,就是那些不穿衣服的宫娥太烦人了,改天将她们全部派发到别的宫里去,自己也好和二弟尽情玩耍。 小小年纪的刘辩,此时第一次体会到了当皇帝的好处,那就是除了何太后以外,所有人都不会忤逆自己。 至少,不会明着违抗自己的命令。 “朕知道了。” 刘辩本着一张脸,努力回想这几日受到的,关于天子威仪的教导。 何太后看着一本正经的刘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帝,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而下面,宦官和何进的争吵也告一段路。 虽然何进如今权势更高,但宦官也不是吃素的,蹇硕手中还掌握着西园军,何进自然不敢逼迫太甚,只是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没有先帝庇护,一群阉人也敢在某面前嚣张跋扈,早晚诛杀尔等! 宦官就更冤枉了。 他们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没了,所以这两天已经是潜身缩首,尽量不去招惹何进。 可谁知道这屠户太过分了,居然将手伸到他们盘子里捞肉吃,这如何能忍? 宦官认不清当下形势,何进得势便无比膨胀,这两拨人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百官之中,卢植叹息道。 只是可怜我大汉江山,不知道会被他们祸害成什么样子。 下了朝后,何进急忙找来了自己的幕僚团。 “这群阉人甚是可恶,居然敢在朝堂上与某争执,真是视某为无物,实在是放肆至极,该杀!” 何进大声叫道,恨不得整个雒阳的人都能听见。 时至今日,他已经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被宦官打压地抬不起头来,只想着赶紧收拾了这群阉人,别挡着自己独揽大权。 可那群阉人手中还有西园军,贸然开战,也不见得能赢,倒是颇为棘手。 听完何进的牢骚,袁绍笑着开口道:“大将军息怒,某有一计,可解大将军心头之恨。” “本初有何计,不妨说来。” 何进笑道,看向袁绍的眼神,已没有以前那般渴望,脸上笑容,也尽是上位者的姿态。 哼,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还不是要为我何进出谋划策! 他这番姿态,袁绍自然看在眼里,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快。 “大将军所虑者,不过是那群阉人手中的西园军。”袁绍说道,“可西园军不过万余人,若大将军召地方将领入京讨贼,必然一战可定!” 不错,袁绍说得有道理啊! 何进一听这个主意,便觉得是条妙计。 至于召何人入京,何进心中自然有一杆秤。 丁原也不用去打什么兖州黄巾了,直接带着兵马来京城吧。 屯兵右扶风的董卓是袁氏最忠诚的爪牙,也可以叫过来。 至于身在河东的刘备…… 哼,当初自己只不过没有给他想要的官职,他便去投靠了宦官,这次就不叫他了,看他后不后悔。 不得不说,人在志得意满的时候,正是智商最低的时候。 压根不用袁绍撺掇,何进就已经想好了入京的人选。 “好,就依本初之计,召人入京,诛杀这群阉人。”何进冷笑道。 “大将军,不可!” 一旁的曹操赶紧站出来反对道。 7017k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各方的动向 “有何不可?” 何进一看是宦门出身的曹操,顿时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带着不耐烦问道。 曹操却一心在想刚才的问题,没有注意到何进的眼色。 “大将军,阉宦之祸,古已有之,只需因势利导,诛杀首恶即可平息。”曹操劝谏道,“一名狱吏便可成事,何必兴师动众。反观那些地方将领,令他们入京容易,再想让他们出去,却是难事。” 坦白来说,曹操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放在何进和袁绍的角度,自然不能成立。 上军校尉蹇硕手中掌握兵马,若不肯束手就擒,又岂能轻易处置。 再者,这些宦官因身体优势,得以时长陪伴皇帝左右,他们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若不能将宦官彻底清除,等将来天子长大,继续宠信宦官…… 窦氏灭族可是历历在目,何进如何能不担忧。 “孟德言过其实了。”何进冷笑道,“这些阉人祸乱朝政,罪大恶极,若不全部诛杀,如何能正人心,清海内!” “大将军……” 曹操还想再说,却被何进挥手阻止。 “某意已决,下诏召董仲颖,丁建阳率军入京,诛杀阉宦!” 见何进采纳了自己的计策,袁绍不由微微一笑,脸上满是自得之色。随即又看了曹操一眼,不禁摇头叹息。 孟德,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看到原本优柔寡断的何进变得刚愎自用,曹操只得叹息一声,拱手称是。 这些手握重兵的地方将领,一旦入京后,恐怕天下朝堂都有大祸。 曹操心中叹息道。 …… 弘农湖县。 虽是漆黑的夜晚,但董卓仍旧令士卒急速行军,不能有片刻的停留。 何进的诏令才刚刚发出,但董卓早在两日前便动身了。 在刘宏死讯传出的时候,汝南袁氏的袁隗便有了行动。 他命人星夜飞驰去见董卓,并且令董卓立即率兵入京,以图大事。 收到信件的董卓大喜,当即请来了李儒,商议何时动身。 李儒认为,这只是袁氏家主私自传信,并不能代表朝廷的诏令,所以建议董卓先带三千精锐,立即出发。 至于身后的大军,可徐徐前进,等朝廷诏令下来之时,大军也已经行至雒阳周边,可随时进军京城。 “加快速度!”董卓一挥手中的马鞭,大喝道,“若有掉队者,斩!” 这是拥兵入雒,攫取无上权力的最佳时机,董卓岂能放过。 区区士兵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董卓的命令虽然残酷,但旁边的李儒却点了点头,对此颇为赞同。 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万不能松懈,只要进了雒阳,整个帝国就全在自己手中! 好在这些士兵都是精锐的边军,跟随董卓作战多年,面对如此高强度的行军,也能承受一时。 “文优,此处距离雒阳还有多少里?” 黑暗中,董卓借着火把的光芒,开口问道。 李儒算了算时间,开口道:“董公,半个时辰前,我军刚刚进入了弘农地界,此刻距离雒阳,应当不足四百里。” 闻言,董卓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四百里…… 就算自己带来的全是骑兵,恐怕也得三日才能到达。 董卓为保证行军速度,果断抛弃了辎重。 可就算如此,一日行军一百三十里,已经是极限速度,也是这个时代最快的行军速度。 而且到了雒阳之后,也还得休整一番,不然就算是凉州精锐,经过三日的急行军,也不剩几分战斗力了。 “传令,再行半个时辰后,全军休息。” 董卓一挥手,大声道。 其实焦急的又何止董卓一人…… 在司隶与兖州的交界处,有一个原武县。 此刻,丁原带着一万三千并州军,正行军至此处。 他本来率兵平定兖州黄巾,可这还没进入到兖州地界,就收到了朝廷的诏令。 刚一见到诏令,丁原马上嗅出了里面的机遇。 拥兵入雒,这可是天大的美事! 当下也不耽搁,便传令往雒阳进发。 虽然他出发比董卓晚了几日,但好在路程比董卓近,经过一日行军后,他与雒阳的距离,居然跟董卓差不多。 夜晚休息时,丁原将麾下吕布,张杨等人叫了过来。 丁原笑道:“奉先,大将军拜某为执金吾,此番入京后,我等从此不必再忍受并州苦寒了。” 闻言,吕布笑着拱手道:“恭喜主公!” 他丁原被封执金吾,那自己这个军中主簿,仅次于丁原的并州军第二人,到时候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所以吕布这番恭维,倒是真心真意。 自幼生在并州,吕布本就向往繁华的雒阳。 而自从去了洛阳一趟,真切地感受过了雒阳繁华后,吕布再回到并州,已经待不下去了。 尤其是林朝设宴款待他的那一次,更是让他毕生难忘。 现在的吕布,一心只想闯进梦想中的天堂雒阳,永远不再回并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丁原又与众人谈了一会,便令众人都去休息,不要耽误明日的行军。 毕竟诏令上说得清清楚楚,除了他以外,还有董卓与他一起被召进雒阳。 先到的人,自然能捞到最大的好处,他可不想被董卓抢先一步。 …… 任凭董卓,丁原你追我赶,可最先到达洛阳的,却还是关羽率领的大军。 刘备大军就驻扎在河东,距离雒阳最近。 而自刘备进京之后,关羽便紧随其后,哪怕行军速度不快,此刻也已经越过了河南县,望见了雄伟浑厚的洛阳城。 “军师,再往前走,就已经是雒阳地界了。” 入夜之后,关羽却无心睡眠,出营巡视,却正好碰见了同样没睡的荀攸。 荀攸笑道:“云长可是为主公担忧?” 关羽点了点头,开口道:“某自然担忧兄长安危,但此刻我军离雒阳,是不是太近了一些。” 擅自领兵逼近洛阳,犯了大忌的关羽,如何能坦然入睡。 “云长不必担忧,就是要让朝廷知道我军已抵达雒阳。”荀攸解释道,“如此,主公的安危才能有所保障。我军兵马越多,主公就越安全。” “军师说的是,是某多虑了。” 荀攸摇头笑道:“也不怪云长担忧,毕竟身为一军主将,自然要兼顾全局。有此担忧,正说明云长天生将才。” “军师谬赞了,某愧不敢当。” 听到荀攸夸赞,关羽嘴上虽然谦虚,但是却捋了捋胡须,显然十分在意荀攸的夸赞。 关羽虽傲,但对于认可的人,还是很敬重的。 而对于认可之人的评价,关羽也是非常在意的。 两人正边走边聊的时候,林夕却率领着百位校事府精锐,赶到了军中。 “子煦,你怎会来此?”关羽问道。 林夕没有解释,只是开口道: “主公钧命,令云长率全军进抵雒阳!” 7017k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先吓唬吓唬再说 今年上半年的并州讨伐战,其实可以分成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针对休屠部及南匈奴左部的战争,刘备一战破之,俘虏近万名将士。 第二部分便是与白波黄巾的战争,也俘虏了万余名白波黄巾,和一名徐晃。 至此,刘备大军人数已经达到了四万五千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就算有两万士卒是新编进来的,但原本的两万五千人,可是实打实的精锐之师,丝毫不亚于丁原的并州军,以及董卓的凉州军团。 当这三股势力一同汇聚到京城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纸面实力,虽然刘备麾下人数众多,但却是董卓实力最强,刘备次之,丁原最弱。 可实际上,董卓只带了三千精锐,所以刘备最强,丁原次之,董卓最弱。 而当关羽率领大军与刘备会师后,董卓与丁原距离雒阳还有一百余里。 这次军中议事,算是刘备麾下第一次全员到齐。 文臣这边,荀攸很自然的将上首第一个位置让了出来。 林朝不在的时候,这个位置他能勉强坐一坐。现在林朝回来了,文臣第一的位置只能是林朝的,这点毋庸置疑。 而武将那一排,也多了一个位置,却是在最后面,正是最近才投降的老实人,徐晃的位置。 众人落座完毕后,刘备才拉着林朝大步走了进来。 二人一进来,顿时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林朝还被刘备拉着,有些尴尬道:“玄德公,下次咱俩能不能不要并排。” 刘备还以为林朝怕逾越,当即出言安慰道。 “子初于某,乃手足兄弟,并排又有何妨。” 我说得是这个吗! 我明明是让你不要拉我的手好吧! 林朝摇头一叹,心道等离开京城后,得赶紧给刘备弄个媳妇,不然长此以往,有被击剑的风险。 等刘备走上主位后,众人全都站了起来,武将抱拳,文臣拱手,齐声道: “拜见主公!” 刘备笑着按了按手,道:“诸位免礼!” “唯!” 众人又坐了下去。 刘备对左下首的林朝说道:“子初,你给大家讲讲,此次如何行动。” 林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诸位,此次某欲为玄德公谋划州牧之位,还望诸位助我!” 提到正事,林朝的神色也严肃了许多。 “听凭监军吩咐!”众人抱拳道。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朝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也只有一个。 各部将领将麾下将士全部散开,排成数排,多竖旗帜,与某将雒阳围住。务必使城中男女老幼,哪怕襁褓中的婴儿,都知道我军之声势,雄武!” “唯!” 众将抱拳应道。 说简单点,就是怎么唬人怎么来! 雒阳城中的高官大族,大多是没上过战场的,只要把他们吓住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子龙,翼德,君明……”林朝扫了一眼,又开口点了一个人,“还有公明,你四人随某入京,为玄德公讨得封赏。” 前三人听到后,都起身抱拳称是,唯独徐晃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朝会点名自己。 “怎么,莫非公明不愿?” 林朝似笑非笑道。 看到林朝的笑容,又想起自己那日在军营中的待遇,徐晃赶紧站了起来。 “唯!” 该死,自己刚才好像犹豫了一下,也不知这位林监军会不会心生不满。 若是如此,自己以后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啊。 幸亏徐晃不知道林朝有个小本本,不然肯定会更加惶恐。 “子初,你要入京?”刘备忽然问道。 林朝笑道:“玄德公,无人入京,如何讨得封赏。” “不准!” 出乎众人意料,刘备直接表示了反对。 “子初,此时京中凶险,入京之事,还是让别人代劳吧。” 刘备说着,忽然就看到了张飞,于是便笑道:“子初,你看翼德代你入京,如此可好?” 张飞:??? 大哥,子初入京危险,我去就不危险了吗! 我才是你兄弟啊! 张三爷一脸委屈…… 林朝想了想,若是张飞入京的话。 好家伙,怕不是别人一进去,就看到张飞在打何进…… 画面太美,根本不敢想。 “玄德公无虑,只要雒阳方面见到城外的军队,他们就不敢妄动。更何况朝还有子龙,翼德,君明,公明相护,绝对可保无虞。” 好说歹说,刘备最终还是同意了林朝的提议,并叮嘱林朝保护好自己。 军令如山,散会后大军就开始了行动。 第二日一大早,雒阳城楼上的士兵就发现了前方黑压压的大军,遮天蔽日,一望无尽。 踏,踏,踏,踏! 大军步伐整齐,极有章法,正是关羽采用了林朝传授的练兵之法,一步一步逼近洛阳城。 四五万大军一字排开,缓缓逼近,脚步声已经赶超了马蹄声,声势无比浩大。 士卒的脚步声每响一次,守城士兵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仿佛大军不在踩在地上,而是每一步都踩在了他们的心上。 “快,快去禀报大将军!” 城门令望着城外大军,急忙喊道。 何进收到消息的时候,马上兴奋起来,开口问道:“是丁建阳还是董仲颖,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有此二人的大军,诛杀那群阉人指日可待。 “走,且随某出城去迎接!” 何进当即站了起来,准备迎接他的外援。 “大将军……来的不是丁建阳,也不是董仲颖……” 传令兵弱弱地提醒道。 “什么?那是何人?” 何进愣了一愣,问道。 “小人也不知道,但打出的旗号是……青州刺史,中山都尉,刘。” “刘玄德!” 何进马上猜出了是刘备,面色顿时猛地一变。 “未经传诏便擅自入京,他刘玄德想干什么,造反不成!”何进暴怒,一把抓住了传令兵衣领,问道,“城外大军有多少人?” “小人不知道,看上去好像无穷无尽,根本望不到边际。” 坏了! 何进心中咯噔一声。 他刘玄德,不会将麾下所有将士都带来了吧! 随即又想到了一个可能。 刘备的青州刺史之位是宦官给的, 那他此次入京,该不会是宦官所为吧…… 7017k 第一百六十三章 传说级口活再度现世 城楼上,何进身披甲胄,低头望着城外的队伍。 随着他的目光慢慢向后扫去,脖子也缓缓往上扬起。 半晌后,何进得出了一个结论。 刘玄德麾下军容整肃,战斗力怕是不下于自己麾下的羽林军。 林朝一身长袍立于阵前,衣角随风摆荡。 “拜见大将军!” 林朝望着城楼上的何进,拱手笑道。 “林子初,你主刘玄德何在,速速让他出来见我!” 何进望见林朝脸上的笑容,顿时气得牙根痒痒。 刘备身在河东,如何能这么快得知雒阳的消息,定是此人飞书传信。 本以为这小子是个忠厚之人,谁知道他竟如此狡猾。 “玄德公身体不适,整在营中休息,特命某与大将军答话。” 闻言,何进冷哼一声。 “刘玄德好生无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某答话!速速叫刘玄德出来!” 林朝无官无职,乃一介白身,地位上自然与何进不对等。 只是到了现在,林朝也懒得跟何进虚与委蛇。 我就是来要官的,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何进出言轻薄,林朝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挥了挥手。 身后掌旗官会意,马上打出了旗号。 “万胜!” “万胜!” “万胜!” …… 四五万将士齐声高呼,声震天地,惊得何进勃然变色,面色动容。 良久,林朝才挥了挥手,一众将士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将军,你问林某是什么东西?”林朝冷笑道,“这个问题林某不好回答,不过刚才这数万将士,已经替林某回答了。” “不知这答案,大将军可还满意?” 何进沉默了, 这林子初…… 着实可怕! “好,那本将军问你,你林子初率军包围京城,意欲何为,莫不是想造反!” 林朝摇了摇头,微笑不语。 见林朝视自己如无物,何进勃然大怒,又问了一声,结果林朝还是没搭理他。 这厮太无礼了! 某誓杀此人! 何进心中的愤怒已到了极点! 却,依旧拿林朝无可奈何。 等了片刻后,林朝才悠悠开口道:“大将军,林某近来脖子不适,不喜欢抬着头与人对话。不若大将军出城来,林某已备下薄酒,请大将军赏脸。” 笑话,你林子初当我何进是傻子不成! 一旦出了城,生死可就都在你掌控之中。 “哼!” 何进冷哼一声,面色铁青。 “怎么,莫非大将军不敢?” 当着何进的面,林朝还真就一挥手,命士卒抬上一张桌案,上面摆了一壶酒。 林朝端起酒杯,遥敬何进,然后自己美美地饮上一杯。 这林子初太可恨了! “本将军也在城中备下了薄酒,你林子初可敢进来共饮!” 笑话某不敢出去,某就不信你林子初敢进来不成! “好啊!” 哪知何进刚一开口,林朝马上笑着回答道。 “多谢大将军美意,林某正有此意,还请大将军打开城门,让某进去。” 见林朝笑得坦然,何进心里直犯嘀咕。 不对,这林子初肯定是想骗开城门,然后令大军攻入城中。 某,绝不中计! 见何进迟疑,林朝摇了摇头,不屑地笑道:“何遂高,你不敢出来,更怕某进去,如此优柔寡断,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你一屠户,被天下人耻笑,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着,林朝冲着雒阳城一拱手,满脸叹息道:“只是如你这般色厉胆薄之徒,也能窃居大将军之位,林某怕有伤先帝之明啊!” 大军就在身后,正是图穷见匕之时,林朝也懒得跟何进客套了,更没有给他留丝毫的脸面。 雒阳城中,林朝尊敬卢植,是因为他是汉室忠臣。 尊敬郑玄,因为他饱读诗书,气节传世。 如荀彧,荀谌,荀攸,张辽等人,林朝敬重的是他们的才能。 只是这何进,林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尊敬的。 再说,对方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林子初,你……” 在这个素重门第的时代,屠户出身是何进永远的痛,如今当着好几万人的面,被林朝就这么赤裸裸的点明,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一念及此,何进就感觉胸中恨意滔天。 又见城下林朝依旧风轻云淡,更觉难受,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林朝这边,见何进只是面色涨红,却没有被气得吐血,不禁有些失望。 嗯,还得加大力度。 “大将军,你这人优柔寡断,色厉胆薄,却也有一桩好处。”林朝笑道,“某在京半年,每次大将军设宴款待,某都觉得席间的猪肉特别好吃,毕竟是大将军祖传手艺,倒是没有因身居高位而落下。” 闻言,众人轰然大笑。 就连城楼上何进手下的士卒,也有好些人没忍住笑意。 林朝不仅对何进进行人身攻击,还对他进行了人品攻击,更是连他祖上一起攻击了。 “林朝,你甚是可恨,某誓杀你!” 说罢,何进再也忍不住胸中怒气,一口老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城墙。 “大将军!” 城门令见何进吐血,赶忙冲过来扶住了何进。 场面一时间凝固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放到了,城下谈笑饮酒的林朝身上。 此人……恐怖如斯! 居然, 居然生生把人气得吐血。 相比新兵的震惊,一些跟随林朝讨伐过张燕的老兵,则是很淡然。 震惊啥啊! 对于监军来说,这都是基本操作。 你们不知道去年那张燕的下场,比何进可惨多了。 这个时代,猪肉是贱肉。 何进身为大将军,设宴自然不会用猪肉,一般都是羊肉为主,再辅以其他珍奇肉类。 林朝知道,但其他人不知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何进用猪肉宴请宾客,并且亲自下厨的事迹,肯定会流传出去,并且越传越离谱。 见何进成功吐血,林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子初,厉害!” 张三爷真诚地称赞道,且脸上满是向往之色。 啥时候,某也能练成如此绝计就好了…… 赵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情理之中。 自己人中,最慌的还是徐晃。 这林监军也太恐怖了,嘴巴一张,就能将人说得吐血…… 这简直是…… 徐晃找不到形容词了。 不过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后但凡林朝有令,他绝对用最快的速度响应。 他本以为,刘备军中那些人已经够厉害了,谁知这位林监军更加可怕! 一条舌头就能杀人,怪不得林监军能位居那些人之上! 7017k 第一百六十四章 得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 何进虽然吐了口血,但好在皮糙肉厚,平日里猪蹄膀啃得多,总算没有当着两军阵前昏倒过去,不然乐子就大了。 “林子初,你莫要逞口舌之利。”何进怒声道,“你率领大军包围雒阳,莫非真要造反不成!” 领教过林朝的口活后,何进不敢再与他纠缠细枝末节,只能直指问题的本质。 这一个大帽子扣过来,但林朝早有准备,倒也不怕。 只见林朝满脸诧异道:“大将军此言差矣,我主对朝廷忠心耿耿,乃大汉忠良,大将军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何进冷笑道:“既无造反之意,为何率军包围京城?” “谁说某要包围京城?” “那你身后数万大军,作何解释?” “作何解释?”林朝冷笑一声,“某倒是想问问大将军。” 说着,林朝冲在场所有人拱手一礼,开道:“去岁张纯叛乱,我主刘玄德率军平叛,血战半年,总算收复了整个中山郡,更是诛杀了贼首张纯。可是,朝廷却置有功将士于不顾,至今,未有丝毫封赏。” “今年,并州又发休屠部与白波贼叛乱。又是我主不避刀枪,率领数万将士,血战半年,方才平定这两起反叛。” 说着,林朝脸上满是悲愤之色,大声道:“我主刘玄德,与某身这后数万将士,为了这大汉天下,争先奋勇杀敌,报效朝廷。死于疆场者不尽其数,有功者十之八九。” “可是!” 林朝再度提高了声音。 “时到今日,军中无粮,将士们几近宰马为食,依旧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林朝看着城楼上的何进,冷笑道:“大将军,他们可都是有功将士,朝廷如此对待,何以使人信服?” “所以,某身后这数万将士,可不是某带他们包围雒阳,而是他们自发结伴而来,向大将军,向朝廷讨一个公道!” “将士们,我等血战一载,朝廷如此对待,你们心服否?” 林朝话音刚落,足以震慑天地的呼喊声响起。 “我等不服!” “我等不服!” “我等不服!” …… 望着这些义愤填膺的士卒,何进面色煞白。 他知道林朝已经找到了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等士卒的声音落下后,林朝才继续开口道:“何遂高,你身为当朝大将军,调度天下兵马,我军将士落得如此境地,你难辞其咎,还不速速开门谢罪!” 见林朝把火烧到了自己头上,何进马上大声反驳道:“林子初,你莫要血口喷人。某虽身为大将军,但朝廷封赏却不是某负责,此事与某无干!” 何进一个帽子没扣上,却被林朝反手扣了一个更大的帽子,只得赶紧撇清关系,毕竟他可不想承受数万士卒的怒火。 关于扣帽子这种事,整个大汉都没林朝一个人玩得溜。 “哦,如此说来,大将军的意思是,朝廷故意扣下了我军将士的封赏?” 林朝面带疑惑道。 “某可没这样说过!” 何进赶紧辩解道。 他不敢接下这么个大帽子,但同样不敢将之甩到朝廷头上。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大将军莫不是在戏耍我等!” 林朝马上变了脸色,大声道:“将士们,大将军不肯给我等一个交代,那我等就入城觐见天子。天子乃圣明之主,想来定会给我等一个说法。” “觐见天子!” “觐见天子!” “觐见天子!” 数万将士大声喊道。 林朝继续冷笑道:“何人胆敢阻拦我等,便是蒙蔽天子,祸乱社稷之奸臣,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 何进早年不愧是杀猪的,此刻一张脸几乎变成了猪肝色。 “林子初,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句话,何进几乎是从嗓子里喊出来的,情绪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闻言,林朝一挥手,身后惊天彻底的声音瞬间消散。 “很简单,要么某入城,为将士们讨一个封赏。”林朝笑道,“不然,某身后数万大军一起入城觐见天子。如何取舍,望大将军好生思量,莫要选错了。” 以势压人,正是林朝的拿手好戏。 身后这数万大军,就是他的势。 入京讨要封赏,就是他的理。 有这两者在手,就算任何人来了,也要在林朝面前低头。 不低头,那就打到你低头为止。 这一刻的林朝,神情无比嚣张,心中也是无比快意! 什么名门世家, 什么外戚贵族, 什么公卿百官, 在浩浩荡荡的底层之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不堪一击! 这天下,从来都不是雒阳城中,那一小撮人上人的天下! 而是亿万生灵之天下! 更是底层百姓之天下! 晃晃大汉四百载,能将其支撑起来的,也只是底层百姓,军中将士。 没有百姓耕地种田,采桑织布,哪有那群高高在上之人的衣食穿着! 没有军中将士抵御羌胡,那群高高在上之人,有如何挥斥方遒,指使天下! 都怪百姓把他们喂得太饱了,也怪将士们太能打了,才能让他们吃饱喝足,闲着没事,这才专门不干人事! 而现在,林朝就想让他们见识一下,曾经他们看不起的黔首百姓,汇聚起来会有多大的威力! 谁能掌握民心,治理好百姓,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军队来效忠,就能掌控天下! 大势如此,任谁挡在面前,都如同蜉蝣撼树一般,只会被碾压成历史的尘埃。 莫说是何进,就算是天子也不例外! 何进望着城下的林朝,陷入了沉思。 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朝只给了两个选择,要么让他进城,要么大军攻城。 从一开始,林朝就表现的飞扬跋扈,这导致何进丝毫不怀疑他有攻城的胆量。 可如果打开城门,他林子初趁机夺门怎么办? “林子初,你若真想入城,那就让大军退远一些,且只准留五百人马,某便打开城门,放你入城。” 何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林朝入城,却不许林朝多带人马,这样才能放心。 “大军可以后退,但某要带三千人马!”林朝答道。 “太多了。” 何进摇头拒绝道。 “雒阳城中,最少有一万禁军,还有数千羽林军,大将军为何如此惧怕?” 林朝笑道:“若大将军不许,那某只能……” 说着,林朝撸起袖子,就要发号施令,做出了下令进攻的模样。 这一下,吓得何进连忙摆手。 “好,依你便是,三千就三千,不准再多了。” “多谢大将军!” 林朝这才放下了刚才举起的手,同时冲何进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笑容拜谢道。 可这句话在何进耳中,却如此嘲讽。 事实上,林朝脸上的嘲讽之色,也是丝毫不加掩饰。 “传令,全军后退五里,莫要吓到了咱们的大将军。” 军中士卒闻言,又是一阵哄笑,把何进看得面色涨红。 这林子初,简直是太可恶了。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不然便上了此人的当! 何进恨得牙根痒痒,但还要安抚自己的情绪,生怕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大将军,请开城门!” 半晌之后,见大军后撤的差不多了,林朝这才开口笑道。 何进还是不放心,又等了一会后,才冷哼一声,命城门令下楼去打开城门,放林朝入城。 7017k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先生,你就跟俺走吧! 林朝这次入城,除了张飞,赵云,典韦,徐晃之外,本来也准备带上张辽和高顺。 只是城下林朝与何进过了几招,导致二人现在也不好意思去见何进,索性直接让林朝将一千兵马交给何进,自己反而不用入城了。 “见过大将军!” 入城后,林朝终于与何进走到了对面,拱手笑道。 至于那一千兵马的事,林朝直接选择性的遗忘了。 何进却满脸不善道:“林子初,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率军来此,是不是那群阉人在背后指使?” “不管大将军信与不信,某这次入京,的确是为麾下将士讨要封赏。”林朝无所谓道,“若大将军现在给了封赏,某调头就走,绝不迟疑半步。” 闻言,何进马上露出一副信你才有鬼的模样。 林朝也不解释,只是笑道:“大将军,明日早朝,某会率领这三千将士觐见天子,还望大将军好生安排。” 这里的安排,自然是让何进拿出足够诚意的赏赐。 听到这里,何进反而松了一口。 林朝能说出这话,就证明他是真的要赏赐,而不是准备联合宦官掌控朝堂。 “哼!” 何进知道,林朝暂时是不打算动手了,遂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些人负责监视林朝一行人。 你既然只要好处,何不早在城外说清楚,非要进城来,弄得自己心中不安,真是不知所谓。 当然,林朝之所以要进京,是因为京中有两个人还没弄走呢。 文若,友若,某来带你们脱离苦海了! 林朝先是回到自己在京城的住所,将里面的钱财全部打包后,又来到了荀彧府上。 此时天色已晚,荀氏兄弟二人正在书房交谈,却被林朝带兵闯了进来。 “子初何来?” 院中,荀彧看了看林朝,又看了看林朝身后的甲士,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见此场景,反倒荀谌像是明悟了什么,眼中满是苦涩。 某兜兜转转,却始终没能逃出他林子初的魔掌…… 文若,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林朝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开腔,只是笑道:“翼德,去跟友若谈谈。” 张飞马上会意,发出两声大笑,上去一把拉住了荀谌。 “荀先生,半年不见,某甚是想念,今日定要与先生彻夜长谈,抵足而眠。” “翼德,当着众人的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别扯了……某会自己走……” 荀谌虽有些武艺,但气力上哪里是张飞的对手,再加上刘备集团中,他与张飞关系最近,当即半推半就,带张飞去了书房。 两人离开后,林朝指着院中凉亭,对荀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文若,可否谈谈。” 荀彧深深看了一眼林朝,然后点了点头。 昔日借住在荀彧府中的时候,林朝曾多次坐在这里与荀彧相谈。 这次,两人如往常一样坐下来,但谁也没先开口。 这里是京城雒阳,林朝却带着兵马闯了进来,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子初,说说你的来意吧。” 最终,还是荀彧先开口了。 林朝点了点头,遂将刘宏驾崩之后的事情,以及自己准备帮刘备谋划一州之地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荀彧。 听完之后,荀彧心中掀起了滔天狂澜,脸上却愈发平静。 “子初神机妙算,谋划的天衣无缝。只是不知这时候造访寒舍,意欲何为?” 林朝笑道:“文若,你与友若皆惊世大才,某不信你会看不出当下形势。留在京城无异于自困危局,不如随某一道追随玄德公,匡扶汉室,再造乾坤。” 眼下时间紧迫,而对方又是荀彧这种大才,林朝索性也不使手段,而是真诚邀请,希望荀彧能够愿意跟自己走。 荀彧面色平静地看着林朝,开口问道:“子初,你我也不知外人,某想问一句,事到如今,某有其他选择吗?” 面对这个问题,林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文若同意最好,文若若不同意,那某只能将你绑走。” 闻言,荀彧笑了,拱手道:“那就多谢子初为某保留了一分体面,某愿意跟你走。” 自荀攸离京之后,荀彧便试着用另一种心态去看朝堂。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大汉天下,好像真没救了。 至少指望京城里的这些人,是绝对没希望的。 就算林朝不来,他也准备过些时日就弃官离京,回归故里。 恰好碰上林朝邀请,索性去看看这刘玄德其人如何,值不值得自己辅佐。 “好,有文若相助,玄德公大事可期!” 荀彧愿意加入,林朝无比高兴。 坦白说,刘备麾下现在并不缺谋士武将。 但荀彧是可以与诸葛亮,沮授并称的顶尖战略家,是一个可以谋万世的王佐之才! 想要真正扎根一州,深入治理军政民生,荀彧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可以说,得荀彧一人,胜得十万雄兵!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家伙还是一个心向汉室之人,与刘备年岁也相差不多,甚至是比诸葛亮更适合辅佐刘备的人选。 在林朝正高兴的时候,荀彧却摇了摇头道:“子初,某只说跟你走,可没说要辅佐他刘玄德。若刘玄德其人不能成事,希望子初某要强留。” “无碍的,无碍的,文若肯定会喜欢玄德公的。” 对于刘备的人格魅力,林朝丝毫不怀疑。 之前荀攸,田丰,张辽,高顺都有过类似的想法,最后还不是化身真香党。 这下,荀彧还真有些诧异了。 对于刘备其人,也更加好奇了。 两人谈得还算和谐,但书房里,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荀先生,某是来接你回营的,你就跟俺走吧!” 张三爷从来不懂什么叫客气,一进书房就说出了来意。 “翼德,某是汉臣,岂能归顺玄德公。” 荀谌还是坚持己见。 “那不是正好,某也是汉臣,兄长,子初,田先生,这些可都是大汉忠良!”张飞理所当然道,“既然都是大汉忠良,那自当相互扶持。先生,那就跟某走吧。” 闻言,荀谌愣住了。 翼德说得好有道理,某竟无言以对! 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机智呢? 7017k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封赏 按照原本的计划,林朝准备留给何进一夜的时间,好让他准备妥当。 因为林朝要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州牧的位置。 所谓封赏,得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实际的好处,另一部分则是官职,爵位。 钱财与刘备的州牧之位自不必说,这是必须的。 此外,刘备麾下重臣也得都要有官职。 要知道,现在就算是林朝和关羽这一文一武,也只是刘备私人征辟的幕僚而已,并没有实际官位。 当然,他也不会太过分,只是把功劳如实上报,朝廷该给什么官职,就是什么官职。 所谓名正才能言顺,总不能手下统率好几万人马,但本身只是白身吧。 林朝等了一夜,没等到何进宣自己上朝的消息,反而等来了卢植。 “子初,此番却是你孟浪了。” 卢植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张口就责怪道。 林朝苦笑一声,自然知道卢植指得是什么。 在卢植这等汉室忠臣眼中,哪怕有天大的理由,你也不能率军包围京城! “卢公,非是某孟浪,实则是别无他法。” 毕竟眼前这人是刘备老师,又是自己师叔,林朝只能对其执礼甚恭。 何进那屠夫倒是会挑人,居然派卢老头过来。林朝心中郁闷道。 满朝公卿,林朝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唯独卢植,他不能强硬对待。 好在卢植也没在这上面纠缠,只是满脸严肃问道:“子初,某且问你,包围雒阳是玄德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这句话,是卢植在问心! 他听到大军包围雒阳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刘备干的,但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两个月他与刘备并肩作战,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虽性情刚烈,但为人率性坦诚,又对汉室极其忠诚,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 那就只能是林朝建议刘备这么做的,可林朝在洛阳半年,他自认对其也颇为了解。 子初温润如玉,恭谨有礼,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举动之人。 这一下,卢植彻底疑惑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可林朝知道,卢植这一问,问得不仅仅是谁的主意,还有其中的缘由。 林朝犹豫了片刻后,才一拱手,开口道:“卢公,此事是某的主意,玄德公亦颇为认可。” “为何!” 卢植皱眉问道。 林朝把昨日自己劝说刘备的话,又对卢植说了一遍。 “卢公,当天子撑不起这大汉天下之时,难道就不准别人力挽狂澜,匡扶汉室?” 闻言,卢植仰天长叹,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子初,你与玄德皆胸怀大志,可兵围雒阳,终究非人臣之礼,难免为天下所诟病。”卢植道,“若将来天子长大亲政,会如何看待你等今日之行径?” 林朝看着卢植,很认真道:“以当今天下形势,卢公真的以为,还会有天子亲政之日?” 面对林朝的目光,卢植沉默了。 天下大势,他如何看不清楚,只是他真的不希望自己效忠一生的大汉,会沦落到那一步。 或者说,他看得清楚,但不愿相信。 所以,面对林朝的目光,卢植一时竟不敢直视。 “子初,以后的事,某说不好,也不想说。” 最终,卢植还是摇了摇头,撇开了话题:“某此来,是受大将军之托,想询问子初,玄德他,想要何种官职。” “玄德公劳苦功高,合该领徐州牧,卢公以为如何?” 林朝没有丝毫客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卢植点了点头,这倒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好,某这便回去禀报大将军,待宣你上朝时,自会当众封赏。” 说罢,卢植转身就要走,却被林朝叫住了。 林朝躬身拱手道:“卢公,当今京城形势危急,卢公不如与某一起出城前往徐州,何必身处旋涡之中。” 虽然知道这事不大可能,但林朝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果不其然,卢植闻言后,再度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 “唉,某老了,哪也不想去。有些事情,某不敢想,也不愿去想。”卢植满脸落寞道,“如今乱局已定,任谁也无能为力,某打算过些日子便辞官归乡,不问世事。” 说到这里,卢植很认真地看着林朝:“子初,替我转告玄德,望他……好自为之。” 这次,卢植也不等林朝开口挽留,转身就走。 此刻,他那高大壮硕的背影,竟显得有些单薄瘦弱…… 半生戎马,满腔忠诚,最后却如风中残烛一般,渐渐埋葬在历史浪潮之中…… 卢植这一生都是汉臣,此时已年逾五旬,来日无多,就算是死,也要以汉室忠臣的身份去死,不能让自己名节有损。 林朝望着卢植的背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拱手躬身,一礼到底。 “恭送卢公!” …… 崇德殿是百官议事之堂,帝国中枢之地,林朝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 殿前长长的台阶,两旁的禁卫,高大耸立的楼阁,无一不是在彰显着帝国的威严。 只是这威严保持了好几百年,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崇德殿不能带兵进入,但林朝又担心自己的安全,于是便同何进达成了协议。 自己只带四五人觐见天子,而何进也把禁卫调到殿外,只保留殿前数名,维持皇家威严即可。 殿前,禁卫拦住了林朝一行人,要求随行的赵云等人卸下武器。 林朝看了何进一眼,何进却冷笑不语。 原则上,任何人都不能带着武器觐见天子。 林朝想了想,便下令赵云等人放下了武器。 “监军,不可!” 典韦劝道。 “我等身为臣子,怎可携兵刃觐见天子,此乃大不敬,还不速速放下。”林朝摇头道,“不过,君明你倒是可以与大将军亲近亲近。” 典韦顿时会意,将手戟放下后,快速站到了何进身旁。 但凡有一丁点危险,典韦肯定第一时间挟持何进,以求自保。 “林子初,你这是何意?” 何进不满地说道。 “自然是怕殿内有埋伏。”林朝很坦然地承认道,“若真不幸被某言中,某也可以保证,大将军绝对会死在某前面。” “哼,某乃当朝大将军,又岂会如此行事!” 何进冷哼道。 “那可说不准,还是稳妥一些比较放心。请吧,大将军。” 众人入殿后,林朝带着几人向天子大礼朝拜。 对于天子,林朝还是保持了相当的尊敬,行礼也是一丝不苟。 没有什么废话,等林朝一行人行礼完毕后,何太后便命人宣读早已准备好的封赏诏书。 毕竟早点完事,林朝也能早点滚蛋,一切从简就好。 从去年开始,直到今年上半年,刘备军共计打了三场战争,功劳颇多。 所以何皇后只得将刘宏生前的积蓄,堆在内库里面的钱财搬了出来,用于封赏刘备军。 刘宏辛辛苦苦买官得来的钱财,这一下都便宜了刘备,若刘宏还活着,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钱财等下朝之后,与何进交割便可,对此林朝也不是很在意。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诏书的下半部分,对于官职爵位的封赏。 随着宣诏宦官的声音,刘备集团的官职被一一宣读出来: 封刘备为陆城侯,官拜左将军,领徐州牧。 封林朝为安喜亭侯,官拜琅琊太守。 封关羽为寿亭侯,官拜东海太守。 除了以上三人,张飞,赵云也都捞到了一个关内侯的爵位,并无实际官职。 何进也很清楚,刘备当上徐州牧后,徐州境内他想任命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需表奏朝廷一番就行,所以也懒得册封剩下的人。 不过刘备这个陆城侯是县候,大汉最高等的侯爵,可见朝廷也是下了大本钱。 而且陆城侯这三个字,本身也有讲究。 生娃小能手,中山靖王刘胜的第五子,当时的陆城侯刘贞,正是刘备的直系先祖。 如今刘备又被封为陆城侯,也算是重振门楣了。 至于林朝的安喜亭侯,虽然不怎么好听,但多少也算列侯。 领旨谢恩后,林朝退出了崇德殿,开始与何进交割封赏的钱财。 直到正午时分,林朝率领着兵马,带着数十车钱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京城。 这一趟入京,圆满结束。 7017k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升官发财收文若 林朝与何进隔着城墙对喷的时候,刘备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可当林朝从城里出来的时候,刘备却率领众人在城门口迎接,看得城楼上的何进,气得牙根痒痒。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备见林朝从城中全身而退,就知道此行绝对收获颇丰,脸上写满了欣喜。 尤其当他看到那几十车钱财的时候,整个人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围观的人太多,刘备真想扑上去亲林朝一口。 我刘玄德何德何能,今生能得子初辅佐! “云长,某这辈子也没见到……如此多的钱财……” 刘备强忍心中的激动,对身边的关羽说道。 “兄长,这里人多……” 关羽眯着眼扫了扫四周,低声提醒道。 “咳咳……” 刘备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轻咳两声,正色道:“云长,走,随我上前去迎接子初归来。” 关羽点了点头,身体落后刘备半步,跟在后面向前走去。 两人没走几步,就见到林朝与荀彧荀谌兄弟,结伴而出,身后跟着张飞,赵云,典韦,徐晃四人。 “子初,这得多少钱……” 刘备刚想问出这个问题,就发现了旁边的荀彧,荀谌。 “荀先生,中山一别,半年未见,某好生想念!” 见到荀谌跟林朝一起出城,刘备顿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马上拉住了荀谌的手,笑着说道。 “拜见玄德公……”荀谌拱手道,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自己都已经上了贼船,只得改口道:“谌,拜见主公!” 听到这句话,刘备脸上笑开了花,比见到刚才那数十车钱财还要开心。 “先生莫要客气,今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闻言,林朝不禁扶额叹息。 好好的季汉集团,迟早被你刘备弄成梁山贼寇…… 这刘玄德,倒是坦率之人,至于能否知人善用,还需考察一番。 荀彧从第一眼见到刘备,就密开始切注意着刘备的一言一行。 匆忙之间,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玄德公,此乃颍川荀文若,正是友若之二兄。” 林朝把荀彧拉到刘备面前,开始强行推销。 荀彧无奈地看了林朝一眼,只得拱手道:“颍川荀文若,见过玄德公。” “荀先生,某久仰大名!” 刘备一听是荀谌的二哥,心想就算才能不如荀谌,也应该不会太差,当即开口笑道。 旁边林朝见刘备连把臂同游都没施展出来,就知道刘备肯定把荀彧当成了跟着荀谌混饭吃的,便轻咳了两声。 “玄德公,文若之才,胜朝十倍。虽张良,萧何,也未必能胜。”林朝在一旁提醒道。 这下,刘备的眼睛都直了! 他深知林朝的性格,虽表面上和和气气,但心中的傲气不比任何人低。 能得到他如此称赞,这说明荀彧就算不如张良,萧何,也绝对相去不远。 至于那句才学胜林朝十倍的话,被刘备自动忽略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在他心中,林朝就是最好的。 其实林朝也没说假话,并且把荀彧的特性也说得很明白。 这家伙用得好,完全就是一个张良与萧何的结合体。 “先生大名,某早就如雷贯耳,只恨不能早与先生相识。” 刘备伸出双手,一手拉着荀彧,一手拉着荀谌,脸上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走,某早在军中备下酒宴,今日定然不醉不归,就算醉了,某也要与先生抵足而眠,绝不分离!” 荀谌还好,已经差不多免疫了。 但荀彧哪见过如此热情的阵仗,差点就手足无措,口中辩解道:“玄德公,子初言过其实了,某才疏学浅,万万不敢与先贤相提并论……” 刘备也不管,就是拉着两人往回走,手一刻都不敢松开。 子初刚才说了,这可是大才,千万不能放跑了,不然定会追悔莫及。 林朝在后面看着刘备的表演,嘴角不由露出些许笑容。 等到三人走远后,旁边张飞凑了上来,低声对林朝说道:“子初,某看那荀文若如寻常书生一般,远不如友若那般气度,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他正好问出了其他人心中所想,于是包括关羽在内的众人,目光都放到了林朝身上。 荀谌能言善辩,对礼仪要求很高,不仅仅是衣服,还包括了脸上的神态,以及说话的声音,语调,咬字的重点。 这是一位善辩之人,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所以从外表上看,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荀彧,远不如荀谌看上去有气质。 见众人都很感兴趣,林朝便笑道:“文若之才,乃治世之学,这才是真正大学问,胜某十倍百倍。诸位可不能以貌取人。” 众人听了林朝的话,纷纷大摇其头。 “子初太谦虚了。”关羽直接表示不信。 林朝解释道:“诸位,可知天子封玄德公何种官职?” “天子拜主公为左将军,领徐州牧。” 赵云开口说道,这句是说给关羽听的。 “那就是了。”林朝笑道,“等我们到了徐州之后,首要之事,便是治理州政民生,积攒实力。所以未来一段时间,战事会少一些,正是文若,元皓恶人大展拳脚之时。” 林朝一句话,等于给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定了一个主基调。 中军大帐,林朝当众宣读了朝廷的赏赐。 众将听完,都兴奋的不行。 打了这么久的仗,总算有了回报。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关羽,也破例多喝了几杯,最后与众人一起拼起酒来。 林朝见状,才明白高官厚禄对这个时代的人,有多大的吸引力。 大家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为的就是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而没有捞到爵位的人,刘备也有封赏,除了钱财之外,也给众人都升了官。 如今他身为徐州牧,整个徐州境内的官职,皆可一言而决。 趁着大家高兴,刘备干脆宣布了人事任免。 林朝依旧是监军,刘备不在时,总掌兵事。此外,刘备又给林朝安排了一个长史的职务,虽只有六百石俸禄,但主掌州牧麾下十二从事。 至于朝廷封的琅琊太守,只能遥领。 可别小看这个六百石的长史,它可是个权势弹性很大的职位。 昔日未曾废史立牧时,荀谌曾在刘焉手下当过治中从事,也是六百石。只不过刺史只有监察之权,荀谌自然也没什么权力。 可刘备就不同了,他是实打实的徐州牧,麾下的十二从事,权力自然水涨船高。 而作为十二从事之首的长史林朝,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刘备这个任命,就是在军权之外,又给林朝加了一层政权,使之名正言顺的总领军政。 关羽遥领东海太守之职,同时兼任东海都尉。赵云任下邳都尉,张飞任彭城都尉,林夕任琅琊都尉。 又封典韦为曲军候,执掌中军近卫,负责保护刘备与林朝的安全。 任命荀攸为军师,负责随军出谋划策。任命田丰为别驾从事,荀彧为治中从事,简雍为户曹从事。 至于张辽,高顺,徐晃三人,还未立有大功,只能暂时封赏些钱财,增加点麾下兵马,等下次立功后,一起封赏。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一起升官发财,高歌痛饮,好不快活。 本来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可偏偏有一些不开眼之人,前来打扰。 随着士兵一声禀报,说营外西侧有一支大军袭来。 同时,北侧也有一支大军袭来,看上去人数比西边的还多。 刘备顿时站了起来,酒也醒了三分,开口问道:“可曾看清两侧大军,打出的是何旗号?” 传令兵回想了一下,开口答道:“主公,西侧的是董,北边的是丁。” 董卓,丁原? 林朝马上联想到了二人。 只是眼下黄花菜都凉了,这两人居然才到! “子初,我军当如何行事?”刘备开口问道。 眼下目的已经达到,刘备并不想节外生枝。 万一与这两伙人赶上,怕是会造成无意义的损伤。 7017k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各人眼中的道理 几乎在同一时间,董卓也收到了探报,知道有数万大军包围了雒阳。 “数万大军,居然还包围了雒阳!” 董卓表示有点震惊,到底是谁,有这么大魄力和胆量。 就算是自己,在收到诏令之前,也只敢带了三千骑兵而已。 “文优,你认为前方,是何人率领的兵马?” 董卓令麾下停止进军,自己向李儒问道。 李儒开口答道:“董公,有如此之多的士卒,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包围雒阳,某只能想到一人。” “何人?” “中山刘玄德。”李儒说道,“今天上半年,朝廷派卢子干征讨并州叛乱,用的便是此人麾下兵马。” 董卓大笑道:“好个刘玄德,怕是早有图谋,不然不会比某来得还快!” 单凭刘玄德此番作为,已堪称吾之劲敌! 此刻,董卓第一次对刘备有了清醒的认知。 “文优,为今之计,某当如何行动?”董卓又问道。 李儒笑道:“董公勿虑,他刘玄德来得虽快,但料想他手中定然没有诏令,不然早就进城了,何必包围雒阳。” “之所以包围雒阳,皆因他进不得城,或者说,他刘玄德根本不敢攻城!” 李儒的确没有猜错,但他万万想不到,刘备压根就没想掌控朝堂,而是准备捞一票就跑。 “所以,董公可派人传讯刘玄德,请他放我军入城。” “他刘玄德率先兵围雒阳,却不能进城,又岂会放我军入城?”董卓疑惑道。 “他当然不想董公入城,董公这三千兵马入城也无甚大用。若他不许,董公可再派人去请求,如此数次,他刘玄德必然放松警惕。” 说到这里,李儒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杀意。 “届时,董公大军也该到了,就在这雒阳城外,将刘玄德团团围住,聚而歼之!” “如此,董公可少一心腹大患!” 李儒不愧是狠人,一出手便是绝杀。 “好,文优此计甚妙!” 这就是董卓最喜欢李儒的一点,谋划够绝够狠! 董卓问道:“以文优之见,何人可出使刘玄德?” 李儒张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贾文和。” “就依文优所言。” 董卓一挥手,将此事全权交给了李儒去办。 当李儒找到贾诩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贾诩一顿抱怨。 “李文优,某与你什么仇,什么怨!” 贾诩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李儒的鼻子叫道:“你自己想吃苦就算了,为什么非得带上某!” 这一路急速行军,可把贾诩累得够呛,如今见了罪魁祸首,自然要声讨一番。 可李儒却是面无表情,完全当耳边风一般。 “文和,我等先祖被发配边疆,受尽风寒之苦,至今多少年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儒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神态,看得贾诩一阵沉默。 良久,贾诩摇了摇头,开口道:“李文优,某与你不同,我贾氏一门,世代儒学传家,恪守本分。” “哈哈哈哈……” 李儒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仰天长笑不止,却有泪水顺着眼眶留下…… “好一个儒学传家!”李儒冷声道,“你贾文和祖上何等辉煌,可如今呢,却被迫沦落到与某为伍的地步。若那些关东世家肯把你贾氏当成儒门子弟,你贾文和早就入朝为官了!” 贾诩站了起来,面色也严肃了起来,长叹一声。 “文优,都几百年过去了,为何你心中还有这些执念?” “因为某不甘心!” 李儒一张消瘦的面庞,此刻却因为过度愤怒,而扭曲狰狞。 “某之所学,亦是经国济世之学,凭什么被那些人诟为邪术!”李儒冷笑道,“莫以为某不知道,那些人嘴上说着邪术,还不是暗自归纳吸收,当成了自己的东西。真是无耻之尤!” “贾文和,某只问你一句,你甘心否?” 贾诩苦笑道:“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天下大势,终究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那倒未必!” 李儒冷笑道:“董仲颖入京后,某便能掌控帝国中枢,号令天下!那些人,某会逐一剪除,正本还原,以雪先人之辱!” 此时,李儒人虽在军中,但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刘备的大军,望到了高高耸立的雒阳城, 雒阳城中的公卿百官, 雒阳城外世家高门, 最后,他看到了…… 整个关东世家! 这些人,终有一日,某会向你们讨回公道! 贾诩望着李儒眼中的执念,叹息道:“文优,董仲颖并非明主,你之志向,恐怕终究是镜花水月,最后只剩一场空。” “某管不了这些,不管成功或失败,某总要让他们知道,这世间之事,终究逃不过四个字。” 贾诩疑惑道:“哪四个字?” 李儒冷笑一声。 “还报有凭!” …… 相比于李儒的算计,丁原就直接多了,直接带兵冲到了阵前。 大概是身后一万三千名并州边军给了丁原莫大的勇气,来到刘备阵前,丁原便要求刘备出来答话。 刘备本想撤军前往徐州,可丁原这一挑衅,刘备如何能忍他,当即跨上战马,率众冲到阵前,要与丁原好好谈谈。 当然,林朝很体贴地拦住了要出营的张辽,高顺,免得他们与旧主阵前相对,显得尴尬。 这是林朝第一次见到丁原,其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形壮硕,相貌威严,估计也是个刚烈的汉子。 左边一人三十岁左右,身着盔甲,林朝并未见过。 但右边的,正是雒阳城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吕布。 林朝看了看自己身边…… 关羽抚须不语,赵云默默擦枪,张飞将蛇矛插在地上,典韦两把短戟在手,林夕冷笑一声,就连老实人徐晃,也抡起了自己的大斧…… 自己这阵容,莫说一个吕布,就算是三个吕布,也能打得他跪地叫爹! 不,可不能让他叫爹,这可是吕布的终极奥义,一旦施展出来,叫谁谁死,恐怖如斯! 刘备看了看林朝,林朝会意,开口道:“君明。” “唯!” 长期待在林朝身边,典韦现在通过一个表情,就能明白林朝的心意,马上应了一声,跨马冲了出去。 来到两军中央,典韦大声吼道:“我主刘玄德,请丁建阳阵前答话!” 典韦这一嗓子,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先声夺人,把对面吓了一跳。 丁原冷哼一声,下令道:“奉先,随某去会会这刘玄德。” 吕布答应一声,护送着丁原出阵。 见丁原真的出来了,林朝大笑道:“这丁建阳好大的勇气,子龙,等会射死他!” 赵云:…… “监军,丁建阳是奉诏入京,直接杀了他,对朝廷恐怕无法交代。”赵云低声劝道。 “也对,那便留他一命吧。” 说完,林朝还满脸可惜地摇了摇头,看得赵云一阵头疼。 刘备见丁原出阵,便开口道:“子初,云长,随我出阵。” “唯!” 闻言,林朝和关羽拱手道。 刘备带着林朝与关羽,丁原带着吕布,双方两军阵前来了一次会面。 “刘玄德,你竟敢率军包围雒阳,莫不是要造反不成!” 丁原率先发难,一个帽子就扣了过来。 刘备却丝毫不为所动,摇了摇头道:“丁建阳,某非是要造反,实则是这些将士自发结伴而来,向朝廷讨要封赏。毕竟,某带领麾下,为朝廷征战了整整一载。” 这番话,不仅解释了原因,还顺带讽刺了一波丁原。 我刘备是为大汉立过功的,你丁原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这茬丁原没法接,毕竟刘备说的是事实。 “这些事某管不着,只是某受朝廷诏令,率兵入雒,你还不速速让开,不然误了期限,朝廷怪罪下来,你刘玄德担当不起!” 虽说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但是见丁原如此豪横,刘备顿时怒了。 “某为国征战,为麾下士卒讨封赏,乃是天经地义。你丁建阳率兵入雒,与某何干!” 我就不让,你能怎么样? 不服就干! 当年某在家乡涿郡当游侠之时,你这种人见得多了,就是欠收拾而已! 若好生商谈一番,放你过去也就罢了,可你如此蛮横,某就不让你如愿! 搬出朝廷诏令都不好使,这是丁原没有想到的。 大怒之下,丁原直接拿出了何进给他的诏令,大声道:“刘玄德,朝廷诏令在此,莫非要你要抗命不成!” “朝廷诏令,某自然不敢抗命。可某方才已经说了,朝廷诏令是给你的,与某何干!” 林朝摇头一笑,心道这丁原也是看不清形势。 拿着朝廷诏令就能唬住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时代变了,大人。 而且刘备虽待人坦诚,却不是人人欺辱之辈,反倒性情刚烈无比。 原本历史上,孙权背刺,吕蒙偷袭夺得荆州。 按理说失了荆州,刘备进退失据,应该先忍一时之辱,再徐图后事。 可刘备没有这么做,反倒直接率领大军跟孙权干了一架。 虽然没打赢,但终不负兄弟情义! 亦不负昭烈之名! “刘玄德,你为何如此不讲道理!” 见刘备软硬不吃,丁原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道理?” 刘备冷笑道: “某说的话,就是道!” “某身后的数万将士,就是理!” “你丁建阳若不服,尽可来战!” 7017k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吕布虽好,就是有点费爹! 刘备这句话太霸道了! 莫说丁原,就算是林朝,也被小小震撼了一波。 他万没想到,一向宽仁率直的刘备,居然还有这样的这一面。 嗯,倒是有点一代雄主的味道了。 丁原大怒,猛然拔出长剑,冷声道:“刘玄德,你莫逞口舌之利,今日可敢与我一战!” “怕你不成!” 见丁原拔剑,刘备也毫不客气地抽出双股剑,大笑道:“丁建阳,可敢上前致师!” 所谓致师,说白了,就是一对一单挑。 丁原拔剑,本来只是作势要进攻,谁知道刘备一时豪情激荡,竟然提出了要与丁原单挑。 望了望刘备手中那两把剑,而自己只有一把,丁原还是强行忍住了心中的冲动。 这刘玄德双臂过膝,手心又满是老茧,想来武艺不弱,自己未必能胜。 再者,某身为一军主帅,又岂能轻动! 丁原心中安慰自己道,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吕布,心中顿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刘玄德,你可敢阵前斗将?” 丁原仗着手下有吕布,当即大声喊道。 斗将? 这个要求倒是稀奇,不过正中刘备下怀。 “玄德公,答应他,顺便弄点好处。” 林朝在旁差点没笑出声,连忙提醒道。 刘备会意,马上答道:“有何不敢,不过得有彩头,你丁建阳若输了,该当如何!” 闻言,丁原哈哈大笑,满脸不屑之情。 某有奉先在此,如何会输! “某若输了,便掉头回营,有你刘玄德在此一日,某便一日不进雒阳!你刘玄德若输了,便率军后撤十里,放某入京。” 丁原信心满满地保证道。 林朝再度低声道:“玄德公,战马,战马……” 徐州不适合养马,如果临走前能打一把丁原的秋风,那就再好不过了。 “笑话,有某在此,你本就入不得雒阳,这算什么彩头!”刘备大笑道,“某若输了,马上撤军放你入京。你丁建阳若输了,某要五千匹战马!” 并州虽盛产战马,但五千匹也不是小数目。 可跟进入雒阳比起来,这也不算什么。 再者,自己几乎稳超胜券! 略微一犹豫,丁原便答应了刘备。 “好,就依你所言,如何斗?” 刘备本想说三局两胜,但话还没说出口的时候,就被林朝拦下。 林朝开口道:“玄德公,可双方各出四人,一战定胜负!” 嗯,关羽,张飞,赵云,典韦一起出场,这样应该最保险。 刘备依照林朝所言,将规则对丁原说了一遍。 听完后,丁原有些诧异,却听到旁边吕布开口道:“主公勿要迟疑,来一个,某便替主公杀一个,来两个,某便替主公杀一双。就算四人一起上,也不过是多砍几颗头颅而已!” 闻言,丁原大喜,当即便答应了刘备。 双方各自退开,把战场留给即将上场的武将。 吕布认为自己一人足以,但丁原不放心,又派出了魏续,成廉,宋宪三人与吕布一同上阵。 “等会开打之后,你三人先退到一旁,某独自一人便可!” 吕布轻蔑地望着刘备麾下众将,对三人冷笑道: “不过一群鼠辈而已,某翻手可灭!” 闻言,三人都点了点头。 显然他们对吕布实力极为信服,认为他一打四完全没问题。 刘备军阵前,林朝指着场中骑着高头大马的吕布,对众人笑道:“诸位,此番斗将,其他三人倒也平平无奇,唯独此人不可小觑。” “昔日雒阳城中,君明也与此人有一面之缘,曾言未必能胜,还望诸位小心为上。” 开战之前,林朝自然得先给吕布拉点仇恨。 果不其然,一听林朝这话,原本古井无波的关羽,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兴奋的意味,眼睛也睁开了,其中满是战意。 “子初此言当真?”关羽认真地问道。 君明都不敢言胜! 此人,倒也值得关某出刀。 “云长莫要听监军乱说!” 典韦目光死死地盯着吕布,脸上满是兴奋,说道:“能不能胜,打过才知道,某早就想与此人一战,今日他是某的!” 说着,典韦还将手中短戟相互碰撞了几下,发出阵阵金石之音,端得是无比骇人。 关羽抚须笑道:“君明,你不善马战,还是某来战他。” 典韦正要反驳,却突然听得张飞大笑一声。 “二哥,君明,你俩不要争了,这吕布就让给某,如何?” 一向温和的赵云,此刻也向刘备抱拳请缨道:“主公,某欲与吕布一战,还请主公成全!” 就连旁边林夕和徐晃,也是跃跃欲试…… 林朝见仇恨拉得很成功,便笑道:“都不要争,一起上吧!双方各派四人,你们刚好四人。” 关羽已经提起了自己的大刀,开口道:“子初所言甚是,其他三人交给你们,这吕布还是某来战他。” “云长之言,某不敢苟同。”赵云表示不赞同。 张飞和典韦也表示,自己要对战吕布。 见刘备这边迟迟没有派人出战,吕布愈发得意,大声狂笑道:“想不到刘玄德麾下皆是鼠辈,连一个敢战之人都没有!” “匹夫,何敢如此猖狂!” 闻言,关羽大怒,当即纵马冲了出去。 张飞也急吼吼地跟在后面,同时叫道:“二哥你休想吃独食,这吕布谁抢到就是谁的!” “翼德所言有理!” 赵云体重比关张轻了一些,再加上战马跟随自己多年,早已心意相通,片刻间便超过了张飞,直追关羽而去。 “你们三个,等等某!” 典韦块头最大,骑术也最差,速度自然比不上三人,跟在后面大喊道。 “狂妄匹夫,纳命来!” 最后还是关羽先到,冲到吕布面前,低喝一声,举刀就砍。 铿! 二人武器碰撞在一起,吕布脸色猛然一变。 此人是谁,竟有如此气力! 刚刚这一刀,居然震得自己双手发麻! 吕布大声道:“你是何人,可敢留下姓名!” “河东关云长,特来取你性命!” 关羽冷笑一声,又是一刀砍了过去。 一般来说,如果能抗住关羽前三刀,那就基本上能与关羽打上个几十回合。 但这天下能做到的人,寥寥可数。 幸好吕布就是其中一个,三刀过后,两人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打得十分胶着。 见关羽率先与吕布交上手,其他三人摇头一叹,转身去挑选自己的对手。 至于四打一,这种事情从来都不会在他们考虑之列,更何况眼下当着数万将士,脸还是得要的。 魏续,成廉,宋宪三人本来在一旁看着热闹,毕竟吕布有言在先,自己要打四个,他们也落得清闲。 只是对面长髯大汉一人,就能与吕布缠斗且不落下风,这是他们没想到的。 此刻又见赵云三人来攻,只得纵马迎战。 但他们三人的武艺,与赵云三人相比,差的实在太多,仅仅数十回合,就已经只剩招架之力,性命危在旦夕。 又打了一会,对典韦对战的成廉实在撑不住了,便大喊道: “奉先救我!” 典韦势大力沉,走得是刚猛路线,所以最快分出胜负。 吕布听到身后成廉呼救,急忙想转身来援,却被关羽趁机抓住了破绽。 “与某对战还敢分神,找死!” 关羽此时的刀势,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刚猛,不过依旧威力十足。 这一刀横劈下去,若不是吕布反应及时躲开了,只怕会被当场斩成两段。 这关云长从哪冒出来的,为何如此难缠! 吕布心中暗骂道,却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与关羽交手。 成廉无人救援,又打了一会,却是被典韦击落手中兵刃,直接活捉,连逃跑的机会也没留给他。 此刻魏续也好不到哪去,张飞的攻击无比粗暴,他已经在溃败的边缘。 唯有与赵云对阵的宋宪还好一些,赵云本就没打算致对方于死地,只想着耗尽此人的气力,将之生擒。 场中局势危急,丁原在阵前看得无比焦急。 可赌约已定,他也不能鸣金收兵,不然便等于认输。 更何况此时的局势,就算他鸣金,这几人也不一定能逃得回来。 刘玄德麾下猛将如云,不可力敌啊! 丁原心中感叹道。 反观刘备,倒是稳坐阵前,对场中局势指指点点。 “子初,某方才还以为你是虚言,谁知这吕布真这般勇猛,与云长对战,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刘备目光聚焦在吕布和关羽身上,开口感叹道。 言语之中,对吕布颇为欣赏。 自家二弟的武艺,刘备自然是明白的。 当年征讨黄巾时,多次陷入危难,皆是关羽与张飞以天人之姿,护着刘备逃生。 想了想,刘备又对林朝说道:“子初,你看这吕奉先……” 闻言,林朝诧异道:“玄德公莫不是要收服此人?” 刘备这是准备给吕布当爹吗?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吕布义父乃当今天下最恶毒之诅咒,也不知刘备能不能抗住。 毕竟吕布虽好,就是有点费爹。 刘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元皓常言,子初谋人之术,天下无双,不知可有妙计?” 谋人之术,天下无双? 林朝敢保证,田丰绝对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刘备既然问了,林朝索性直接开口道:“玄德公,这吕奉先虽勇武过人,但为人却优柔寡断,反复无常,不要也罢。” “此人竟是这般不堪?” 闻言,刘备眼中再无可惜之色。 相对于能力,刘备更看重的,还是品性。 若是按照后世的道德标准,吕布就是个正常人,贪财好色,向往更好的生活,更高的职位,有能力,也有些智谋。 可是在这个信义重于性命的时代,吕布完全可以称得上人品低劣。 他改投董卓,本也无可厚非,但他万不该杀了丁原,这点任谁也洗不白。 跳槽就算了,还杀了前任老板,这谁顶得住。 随着二人一番交谈,场中局势也渐渐明朗起来。 成廉被典韦生擒,宋宪被赵云生擒,而魏续则是被张飞一矛刺中了腹部,身受重伤,却借机逃走了,没有被擒住。 而吕布那边,他已经与关羽交手过百回合。 但关羽气力悠长,刀法丝毫不乱。 吕布见短时间内拿不下关羽,自己三位战友又全被击败,顿时心中大急。 赵云三人对视了一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围了上来。 毕竟这是阵前斗将,又不是真正的单挑。他们已经没了对手,自然要一起围攻吕布。 最激动的场面要来了! 四将群殴吕布,该是何等精彩! 林朝场外围观,只恨这个时代没有爆米花和快乐肥宅水…… “二哥,你也打够了,让某来会会他!” 张飞一矛重伤了魏续,却还没过瘾,此刻也不管关羽同不同意,径直冲了上去。 见此,关羽摇了摇头,一刀逼退吕布,抽身出了战场。 “吕奉先,吃你大父一矛!” 张飞狂笑着冲了上去,对着吕布举矛便刺,同时口吐芬芳,堪称精神物理双重攻击。 在这个时代,大夫是对爷爷的称呼,所以张飞这句话的意思显而易见。 听张飞骂骂咧咧,吕布大怒道:“你这环眼贼,某必杀你!” “哈哈,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张飞脸皮比吕布厚的多,这句话对他根本不疼不痒。 两人厮杀起来,一时打得难解难分。 但吕布终究与关羽全力相搏了许久,此刻对上张飞,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此外还有关羽,赵云,典韦在一旁虎视眈眈,心中便萌生退意。 只是还没等他撤退,身后便传来一声暴喝。 “吕奉先,可还记得某!” 吕布急忙转身看去,这才认出了典韦。 此人不是在雒阳时,那林子初身边的护卫典君明吗! 典韦先声夺人,冲上来给了吕布一戟,虽被挡住,但还是震得吕布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此人之气力,比方才的关云长还要刚猛! 吕布眼中满是震惊。 这算什么, 车轮战吗! 某不服! 吕布满心憋屈,完全忘了开战之前,自己要一打四的豪言壮语。 7017k 第一百七十章 关于徐州的构想 面对四人轮番上阵,纵然是吕布,几轮下来也扛不住了,跨在马上气喘吁吁,双手隐隐有些颤抖,已经快到了脱力的边缘。 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刘玄德麾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猛将! 这四人中,随便哪一个,都不是自己能轻易战胜的。 眼下打是绝对打不过了,但又退无可退,吕布心中升起一阵绝望。 莫非天亡我也! 面对渐渐围上来的四人,吕布再一次举起了方天画戟,准备拼死一搏。 “刘玄德,此番斗将是某输了,莫伤奉先性命!” 关键时刻,丁原恐吕布丢了性命,急忙大声叫道。 刚才张飞那一矛,差一点就结果了魏续的性命。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丁原自然怕吕布战死。 反正眼下败局已定,总不能再让自己麾下第一勇将命丧疆场吧。 “这丁建阳倒也爽快。”刘备笑道,“既如此,让丁建阳令吕布束手就擒,等交割了战马,再放了他们也不迟。” 对于刘备的条件,丁原别无选择,只能答应。 最终,吕布手中武器一扔,从战马上下来,被典韦捆了个结结实实,带回本阵。 林朝倒是冲吕布笑道:“奉先,别来无恙否。” “林子初,某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只是你等以多欺少,某绝不服!” 说着,吕布扭了扭身体,却发现丝毫动弹不得,顿时涨红了脸。 “我主已然认输,为何还要绑住某!” 大概是典韦太擅长花式捆绑,导致吕布很不舒服,这才开口怒道。 林朝走到他面前,轻声安抚道:“奉先勿怪,你我现在各为其主,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谁让奉先你如此勇猛,不绑着你,万一你暴起伤人,某可拦不住!” “不过奉先尽可放心,你我总算相交一场,只要建阳公交割了战马,某便马上放你回去。” 听完林朝这番连哄带骗的话,吕布这才消了气,甚至,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林子初所言不错,都是因某太过勇武,才不得不防。 最终,丁原以五千匹战马,成功赎回了吕布三人。 “建阳公且慢!” 在丁原准备回营的时候,林朝却喊住了他。 丁原冷声道:“刘玄德还有何见教!” 斗将败了,又赔了五千战马,丁原不跟刘备拼命就不错了,哪还可能有好脸色给林朝。 林朝倒是笑得很灿烂:“建阳公此番奉诏入京,难道要无功而返?”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丁原恨不得用目光杀死林朝。 某为什么进不去京城,还不是因为你们挡在这里! “林子初,刘玄德派你来,是为了羞辱某?” 丁原面色不善道。 可林朝却不为所动,依旧面带微笑道:“非也,非也,某准备与建阳公谈一笔买卖。若建阳公肯再出五千战马,我主刘玄德愿率大军后退二十里,放建阳公入京。” 又要五千战马! 丁原不禁愕然。 这五千战马,已经是军中所有的备用战马。 若是再给,那自己麾下的骑兵就要变成步卒了。 并州虽盛产战马,但丁原此次也不可能全部带来。 “建阳公,比起拥兵入雒这等功绩,区区数千战马又算得了什么。”林朝继续诱导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请建阳公速速决断!” “若建阳公不愿意,某便去找董仲颖了,相信他应该会同意。” 闻言,丁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五千匹战马太多了,最多两千。” 本来阵前斗将时丁原信心满满,以为自己稳赢,谁知道吕布不给力,导致自己痛失五千战马,肉疼得不行。 而今林朝又来敲诈勒索,丁原自然得砍个一大半价钱。 “最少三千,若建阳公不肯答应,那全当某没说过。” 林朝说罢,扭头就走,也不再给丁原讨价还价的余地。 果不其然,没走出两步,背后就传来了丁原的声音。 “三千就三千,还望刘玄德言而有信,不然某便是拼个两败俱伤,也不让他好过!” 林朝笑道:“这是自然,建阳公尽可放心!” 真如林朝所言,丁原又交割了三千匹战马后,刘备果然开始缓缓撤军,准备放丁原入城。 回到营中,众将正忙着挑选战马,一片嬉笑打闹之声,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将领,能抵挡得住上等战马的诱惑。 不仅如此,就连那些文士也不甘示弱,三两人聚在一起,准备为自己选一匹心爱的坐骑。 见林朝又带回了三千匹战马,刘备大喜,又是对林朝好一番夸奖。 “子初,某已下令,撤军之后,便往徐州进发。”刘备开口道,“子初可还有未完之事?” 未完之事…… 林朝想了想,在京城这半年,该做的都做了,连天子都被自己干掉了,哪还有什么未完之事。 想收的人才也收到了,甚至还有张辽,高顺,徐晃这三个额外收获,也算功成圆满。 最重要的是,刘备集团也终于有了一块自己的地盘。 徐州背靠东海,四通八达,与青州,兖州,豫州,扬州接壤,历来是兵家必争要地。 也正是这四战之地,才能练出真正的强兵猛将! 且徐州有大片平原,适合屯田种地,产出的粮食,足可养兵十万。 即使从战略意义上来说,徐州虽地处中原,但却在大汉的最东方,身后便是东海,不会处于被四面包夹的状态。 进可北上攻取青州,继而拿下冀州,届时幽州也只是囊中之物。 只要掌握了这四州,便能控制大汉的半数平原,发展经济,繁衍人口,种植粮食。 待兵粮足备之时,可三面夹击兖州,若顺利的话,足以拿下兖州。 有了这四州后,再由三路进军。 第一路自冀州往西,攻取并州,凉州。 第二路从兖州出兵,攻克豫州,司隶。 第三路便是从徐州向南,拿下整个扬州,荆州。 最后才是地处偏僻的益州,交州,最终占领整个天下! 当然,这只是林朝对未来十年大致的战略构想,若一切顺利的话,依照这个方案是完全没问题的。 至于具体战略部署,战术规划,民生治理,都要等到了徐州后,召集所有人一起做个规划。 想到这里,林朝不禁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洛阳城,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昔日帝国繁华的都城,等丁原董卓入京后,恐怕会付之一炬。 其实被付之一炬的,又何止是宫殿城池, 还有煌煌四百载大汉, 建立起来的天命正统! 如果说现在真有什么遗憾,那应该就是董卓麾下的贾诩了。 这老狐狸,林朝至今未有机会能揪住他。 而林朝不知道的是,此时贾诩作为董卓的使者,已经来到了刘备军营前。 7017k 第一百七十一章 白给的贾诩 “李文优,若不是看你哭的可怜,某压根不会替你出使刘玄德……” 营寨外,贾诩望着眼前的刘备军营寨,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口中喃喃自语道。 但事已至此,贾诩总不能单凭一阵心理波动,马上掉头就走,这样回去也不好对董卓交代。 好在贾诩也没有机会犹豫太久,营寨中便走出一名传令士卒,对贾诩抱拳道:“先生,我家主公请先生入营。” “有劳这位勇士,还请前面带路。” 贾诩这人有个好处,那就是谨慎之至,并且从不轻视任何人。 哪怕对眼前负责传令的小兵,贾诩也是很客气地拱了拱手。 这一番举动,自然赢得了传令士卒的好感,口中连称不敢,带着贾诩走进了军营。 “董仲颖派人出使主公?” 中军大帐中,林朝满脸疑惑道。 刘备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某已差人去请来使入营,且看看他董仲颖来意如何。” 虽然刘备即将离开雒阳这个是非之地,但董卓可不知道。尤其是李儒,还想着先派人安抚住刘备,等西凉军主力到了之后,一举将挡路的刘备彻底歼灭。 贾诩自然知道李儒的谋划,这也是他后悔的重要原因。 万一刘玄德军中有能人,看破了李文优的拖延之计,自己岂不是命在旦夕! 一想到可能会没命,贾诩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脸色也难看起来。 “先生为何停步不前?” 传令士卒满脸奇怪地问道。 “呵呵,无事,无事。” 贾诩勉强一笑,心中却是追悔莫及。 贾文和,你谨慎了大半辈子,怎么今日就信了他李文优的鬼话。 唉,只希望刘玄德麾下,没有人能看出文优的计策吧。 此刻已经走入刘备军中,贾诩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继续硬着头皮,任由传令士卒将他带到刘备的中军大帐之中。 帐中,林朝还在思索董卓会派谁为使者的时候,贾诩就已经被带到了。 于是,这就成了林朝与贾诩的第一次见面。 直到很多年后,贾诩还在后悔,今日为何要走入这营帐之中! 最不济,哪怕跑回去被那董卓惩罚,也比面对林子初要好得多。 林朝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下一刻,脸上也变得惊喜起来。 贾诩却没看林朝,只是对着刘备拱手道:“董公麾下贾文和,拜见玄德公!” 听到‘贾文和’这三个字,林朝立即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上天终究待我林朝不薄,临行前居然把贾诩送了过来,为我补全了这个遗憾! 好吧,就让我来领教一番,这个汉末第一毒士的手段。 “先生免礼。”刘备笑着虚扶道,“某已略备薄酒,为先生接风。” 董卓并没有像丁原那样喊打喊杀,反倒派出了使者,也算以礼相待。这让刘备印象很好,连带着对贾诩也很客气。 一听到有酒席可吃,贾诩目光微微一亮,连忙拱手拜谢刘备。 倒不是贾诩贪吃,实在是这几日跟着董卓长途奔袭,累得筋疲力尽,却连口热乎饭都没能吃上。 这一下听到刘备要设宴款待自己,哪能不高兴。 可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贾诩这一细微的举动,被荀彧几人尽收眼底。 原本对于董卓派来的使者,一众谋士还有些期待,但见到贾诩这副贪吃的模样,众人心中瞬间放松了警惕。 三荀倒还面色如常,可田丰直接就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色。 董仲颖居然派这等人出使,真是愚蠢之极! 田丰心中蔑视贾诩的时候,贾诩却给自己刚才的表演,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如此这般,刘玄德应该不会在意某了吧,混完这顿饭就赶紧回去。 不知为何,贾诩总感觉刘备身边的年轻人,好像一直在冲自己笑个不停。 而且这个笑容中…… 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 此处乃是非之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是早走为妙。 贾诩心中想着,脸上却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对刘备的安排,表示受宠若惊。 开席后,林朝却一反常态,赶走了讨人厌的田丰,一屁股坐到了离贾诩最近的位置上。 期间,林朝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过,看得刘备众人都有些纳闷。 席间贾诩也一直稳定发挥,保持了一贯的水平,成功让众人以为,这就是一个好吃贪杯之徒。 毕竟用手抓肉这种举动,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只有林朝一人,静静地看着贾诩的表演。 若不是这种场合,林朝甚至要为他鼓鼓掌,以示鼓励。 你贾诩就使劲装吧,今天能走出军营算我输! 对于白给的东西,林朝一向来之不拒。 特别是贾诩这种大鱼,怎么也不能放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备这才问起了贾诩的来意。 贾诩很没形象地抹了抹嘴,冲刘备拱手道:“玄德公,董公命在下请问玄德公,既有朝廷诏令,为何迟迟不入城,反倒在城外耽搁?” 这就是贾诩说话的技巧,上来就默认刘备也接到了朝廷诏令,避免把场面弄得尴尬。 他的态度,自然引起了刘备的好感,反正也要走了,索性直说了。 “文和,某并无朝廷诏令,率众前来,也只为觐见天子,求取该有的封赏而已。”刘备笑道,“不过天子已有诏令,命某领徐州牧,不日便将率军启程。想来,应该不会耽误董仲颖入京。” 他董仲颖以礼相待,某刘玄德又岂是刻薄之人! 消息已经告诉你了,能不能快丁建阳一步率军入京,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刘备心中想道。 这刘玄德,这么坦诚的吗! 贾诩有些震惊,随即心中大喜。 他喜的并不是董卓能顺利入京,而是自己吃完这顿后,就能脚底抹油溜走了,而且此次出使也算大功告成,李儒不至于继续差遣自己。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玄德公高义,某回去后,便将实情禀报董公!” 心中一高兴,贾诩索性多说了几句恭维刘备的话,反正也不要钱。 吃饱喝足后,贾诩便起身向刘备辞行,言称自己要回去禀报董卓。 刘备本来都已经要同意了,可话到了嘴边,却见到贾诩身边的林朝,不停地在冲自己挤眉弄眼。 “咦,文和刚才说什么……” 刘备马上扶住了额头,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某不胜酒力,倒是让文和见笑了……” 说话间,刘备整个人已经东倒西歪,眼看要有跌倒的风险,幸亏身旁林夕扶了一把。 “子煦,送玄德公先去休息。” 林朝开口笑道,顺势接管了局面。 不得不说,刘备也是个戏精,被林夕搀扶走的时候,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 这一幕,把贾诩看得目瞪口呆。 你刘玄德刚才还神志清醒,马上就烂醉如泥,这说出去谁信啊! 做戏也真诚一点好吧! 不过贾诩马上反应过来,身旁这个年轻人方才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自己,他便是刘备军中的二号人物。 刘备已经跑路,贾诩只能向林朝拱手告辞。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迎上了林朝的笑脸。 “中山林子初,见过贾先生!” 林朝拱手笑道。 贾诩看了看林朝的打扮与行礼的姿势,便明白此人不是武将。 “贾文和见过林先生。”贾诩拱手道,“林先生,某这便告辞了,失礼之处,还请林先生转告玄德公,勿要怪罪。” 林朝却摇了摇头,笑道:“贾先生是玄德公贵客,无有玄德公钧命,某又岂敢放先生走。万一玄德公酒醒之后怪罪下来,某可担当不起。” 刘玄德麾下之人,为何都如此热情! 无奈之下,贾诩只得躬身再拜道:“请林先生谅解,某还要回禀董公,不能继续在贵军中停留,不然怕是会耽误大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句话才刚说完,对面林朝已经懒得跟他演戏了。 “君明,将贾先生绑起来!” 贾诩顿时大惊失色道:“林先生这是何意?某有何失礼之处!” 林朝脸上带着满满的恶意,口中却笑道: “绑紧一点,可千万不能让贾先生跑了,不然玄德公定然会怪罪!” “哦,对了,贾先生最善蛊惑人心,把他的嘴也堵住。” 典韦马上抱拳道: “唯!” 说罢,便拉了一条绳子,将惊魂未定的贾诩结结实实捆了起来,同时也塞住了他的嘴巴。 “贾文和,某知你神机妙算,可眼下你口不能言,身不能行,任凭你智计通天,恐怕也无计可施。” 中军大帐中,面对贾诩绝望的眼神,林朝笑得无比开心。 7017k 第一百七十二章 陷阵营的雏形 刘备终究还是撤军了,在林朝强留了贾诩之后,下午便整军出发,直奔徐州而去。 在林朝的建议下,刘备将大军兵分两路。 一路由赵云,张飞统领一万人,北上冀州中山郡,将愿意跟随刘备去徐州的百姓迁移过去。 随行的有荀彧,简雍,负责调配人手,保证百姓的迁移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无论任何时代,人口都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 土地城池固然珍贵,但没有人在上面生息繁衍,只不过是一块荒地罢了。 而第二路,则是由刘备亲率主力,一路出雒阳,过兖州,直奔徐州治所东海郡。 本来刘备有意让林朝亲自回到冀州,负责百姓迁移事项,毕竟此事的重要程度非同一般。 但是林朝用自己的名义为荀彧担保,才让刘备放心重用荀彧。 除此之外,林朝并没有在这两路大军中间,而是向刘备告了个假,准备去解决一下自己的私人问题。 刘备听完之后,马上满脸暧昧地看了林朝一眼,然后满口答应。 “子初放心去吧,终身大事最重要,只是到时候莫忘了请某喝一杯喜酒!” 这是刘备的原话,他说完之后,还赏赐了林朝一些金银财物,并教导了林朝一番礼多人不怪的道理。 林朝想了想,便欣然接受了。 从古至今,哪有去丈母娘家空着手的道理。 夜里,营帐中。 林朝借着烛光,还在奋笔疾书。 只是营帐之中,并非他一人,下面还坐着典韦,林夕,以及徐晃。 三人被唤来后,林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先坐下,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张飞与赵云也走了进来。 “子初,唤某何事!” 张飞标志性的大嗓门响起过后,这才看到营帐里有不少人,又见林朝正在伏案写作,也不便打扰,只得找个位置坐了起来。 赵云亦是如此,坐在了张飞旁边。 这时,林朝微微吹了吹墨迹,然后将信件装好,递给了林夕。 “子煦,遣人送到青州,某恩师郑公家中。”林朝开口说道。 林夕拿着信件,点了点头。 林朝这才环视了一周,冲众人笑道:“大家都到了。” 赵云拱手道:“深夜唤我等前来,不知监军有何吩咐?” “自然是有些小事。”林朝继续笑道,“白日里,有些话不好说得太细致,但某即将去往颍川,有些事情还得再说一遍,还望诸位莫要嫌某啰嗦。” 张飞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耐烦道:“行了子初,都是自己人,客套什么,赶紧说,说完某还要回去睡觉。” 其他人可不敢对林朝如此随意,全都拱手道:“听凭监军吩咐。” 尤其是徐晃,在这种表态的时候,说得最快,声音最大。 “子龙,翼德,你二人可知道,此次某提议前往中山,所谓何事?” “不是迁徙百姓吗?”张飞疑惑道。 “不错,正是迁徙百姓,但是如何迁徙?”林朝笑道,“若百姓不愿意跟你们走,那又该如何?从中山都徐州,何止千里,路上如何保证百姓的安全?若遇到疫病,如何应对?百姓赶路所用的粮草,又该从何处提供?”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张飞是哑口无言。 “这……”张飞挠了挠头,面色窘迫道,“子初,你也知道,某只会打仗,治理百姓实在是不擅长。” 其实张飞这句话,还是有吹牛的成分。 治理百姓方面,他何止是不擅长,简直是一窍不通。 倒是赵云,明白林朝要指点自己,当即拱手道:“如何行事,还请监军教某。” 哪知,林朝却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 “治理百姓不比行军打仗,赶路过程中,随时可能会出现突发事件,只能因地制宜,却没有提前备好的万全之策。所以子龙,某也没有办法。” “这……” 闻言,赵云愣了一愣,他还是第一次,从林朝嘴里听到没办法三个字。 见赵云神色诧异,林朝继续笑道:“子龙勿虑,某让荀文若随军同行,就是为此。荀文若此人,乃世之大才,十倍于我,子龙与翼德可时时讨教,必然大有助益。” “监军言过其实了吧。”赵云笑道。 最初跟刘备走过来的元从旧部,心中都有一个观念,那就是这世上所谓的贤才,大多都不如这位林监军。 尤其是曾跟林朝一起征战过的赵云,这种观念更是根深蒂固。 他荀文若就算有大才,又如何能与林子初相提并论! 见赵云不怎么相信,林朝面色严肃道:“玄德公志在天下,麾下贤才自然是越多越好。颍川荀氏又是大汉望族,族中能人辈出,恰恰是玄德公最需要的力量。” “而你赵子龙也是上将之才,以后多半要独领一军,为玄德公与天下争锋。如此狭隘之想法,以后万万不可再有。” 闻言,赵云如醍醐灌顶一般,知道是自己坐井观天了,羞得面色微红。 “多谢监军教导,某明白了。”赵云拱手道。 林朝这才继续说道:“子龙,此次某建议文若随军迁徙百姓,便是给他一个施展的空间,向玄德公证明自己的能力。同时,也是让子龙你与他多亲近亲近,好拉拢其心。” 说到这里,赵云彻底明白了林朝的良苦用心。 “监军放心,某知道该如何做了。” 林朝这才点了点头,赵云办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至于张三爷,口中还在嘟囔个不停。 “荀文若有什么了不起的……莫还是认为友若更厉害些……” 张飞最喜欢的,还是荀谌,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笼络荀彧还是笼络荀谌,效果都差不多。 尤其是像张飞这种真心相待的方式,反而可能效果更好点。 解决了中山的问题,林朝又扭过头来,看向了典韦。 “君明,某此次去颍川,你就不用跟随了。” 闻言,典韦大惊失色,连忙抱拳道:“监军,为何赶某走啊!” 从典韦归顺刘备以来,就一直负责保护林朝,突然闻听此言,还以为林朝不愿意让自己追随了,如何能不震惊。 “监军,某是个粗人,不懂礼数。若是何处惹恼了监军,某认罚便是!” 见典韦面带惶恐,林朝笑着解释道:“君明,某不是要赶你走,而是有一重任,准备委派与你。” 听到这里,典韦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刚才吓出来的冷汗。 “监军,下次有话,某恳请你一次说完。” 动不动就要赶人,这谁受得了! “好好好,是某之过,下次一定改正。”林朝笑道,“君明,你跟随某,也有一年时间了。以你之能,整日保护某一人,着实有些大材小用。” “某已通知云长,明日便调拨两千人,由你统领。此外,那高公义就与你做个副将,与你一同操练这支新军。” 说到这里,林朝面色认真道:“君明,可别小看那高公义,他可是练兵大家。你这两千人,以后便是玄德公麾下亲卫,负责护卫玄德公安危。” “监军放心,有某在,绝不让任何人伤主公一分一毫!”典韦抱拳道。 “别急着答应,某还没说要求呢。” 林朝继续道:“你这两千人,无论是伙食,武器,战马,甲胄,某都给你配备最好的。但是某希望,有朝一日,哪怕是玄德公被数万大军围困,你也能凭借这两千人杀出重围,保玄德公无虞!” “君明,你可能做到?” “监军,某不敢保证!”典韦继续抱拳道,“但某可以保证,某麾下将士死绝之前,主公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这两千士卒,某便与你取一个番号,军名……” “陷阵!” 林朝想过,用历史上刘备麾下白毦精兵作为番号,但又想了想,还是不如陷阵营听起来霸气。 至于白毦兵嘛…… 等找到陈到再说吧。 7017k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兄弟乃是真手足 这一年来,典韦对自己倾力守护,林朝心中也是颇为感动。 再者,自己在京城所有的谋划,典韦全都知道,包括毒杀天子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典韦固然是忠心耿耿,只是他的才能,又没有达到能统领千军万马的程度,所以林朝特地为他组建了一个陷阵营。 等高顺按照历史上陷阵营的模式,练出这两千陷阵将士,既能保卫刘备的安全,又能作为后备力量,在危急关头发力,从而扭转战局。 所谓陷阵营,便是真正的重步兵,与袁绍的大戟士差不多。 之所以原来历史上高顺麾下只有八百人,皆因这个时代铠甲难求,而能配备在重步兵身上的重铠,更是很难冶炼。 但现在是典韦统领陷阵营,林朝给了他最好的条件,相信这支精兵成熟之后,在战场上绝对是敌军的噩梦。 除了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这种机动性最强的轻骑兵,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兵种是重步兵的对手。 而骑兵的限制颇多,重步兵却能在任何地形作战。 作为刘备集团麾下第一个有番号的队伍,典韦自然欣喜若狂,当即抱拳拜谢林朝。 林朝只是挥了挥手,开口道:“子龙,翼德,君明,你们且去休息吧,某还有些事情要与子煦与公明谈谈。” 三人闻言,不禁诧异地看了徐晃一眼。 三人其实也知道,军中有一支神出鬼没的队伍,名曰校事府。而执掌这支队伍的人,便是林夕。除了主公刘备与监军林朝之外,林夕的校事府,不用向任何人负责。 林朝把林夕留下来,商谈的,应该便是校事府内部的事情。 只是…… 他徐晃凭什么留下来? 难道监军有意重用这徐晃! 一想到这里,三人的目光顿时从诧异,变为羡慕。 不过林朝既然开口了,三人便拱手而退。 帐中,最后只剩了林夕与徐晃二人。 林朝打量这徐晃,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的与徐晃会面。 曹魏的五子良将,自然是是以张辽为首,这点毋庸置疑。但要说第二嘛,应该就是这位有周亚夫之风的徐晃,徐公明了。 徐晃治军严谨,军队纪律极强,专打硬仗,且败而不散,最擅长耗时日久的攻坚战。 在原本历史上,就是这位率军,打败了如日中骄阳一般的关羽。 虽说关羽当时已经师老兵疲,不过也足以看出此人的能力! 而徐晃其人,也是勇毅坚韧,属于那种不苟言笑之人。 只是…… 现在的徐晃还不到二十岁,还没怎么挨过几顿毒打,就被刘备收服了。这就导致了徐晃不仅没有庄严,反而有些像个憨厚的老实人。 嗯,谁都想欺负的那种。 “公明。”林朝开口笑道。 徐晃马上站了起来,抱拳道:“请监军吩咐!” 这家伙反应也太过度了吧,怎么看,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见到徐晃的表现,林朝不禁微微皱眉。 天可怜见,徐晃如此反应过度,还全是拜林朝所赐。 当初他生怕刘备不重视找徐晃这件事,特地加了一句徐晃之才不在子龙,翼德之下。 这下好了,直接导致徐晃仇恨拉满,赵云和张飞联手对着徐晃一顿输出,直接生擒。又被田丰为首的恶劣人士一番点评,徐晃彻底悲剧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这群人太恐怖了,想不老实都不行。 “坐下,坐下,公明不必如此客气。” 林朝摆了摆手,笑道:“公明,在玄德公这里,还可习惯?” “回监军,主公对某有知遇之恩,某万分感激!”徐晃抱拳朗声道。 这倒也不是假话,毕竟刘备待下属极好,为人又坦率真诚,并不会因为徐晃是降将就区别对待。 所以在徐晃眼中,军中就刘备和赵云是好人。 林朝开口问道:“公明,某便直说了吧,可有兴趣在校事府中任职?” 校事府? 这个名字徐晃自然听说过,是刘备麾下最隐秘的一支部队。 徐晃想了想,自己身无半分功劳,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当即拱手答应。 “听凭监军差遣!” 林朝点了点头,对林夕道:“子煦,公明便在校事府中,与你任个副将吧。” 林朝的本意,是让徐晃在校事府中历练几年,几年后,是下放为将,还是留着接林夕的班,可以到时候再看情况。 安排好了徐晃后,林朝又问起了校事府如今的规模,以及掌握情报的能力。 虽为亲生兄弟,但林朝也有半年没有与林夕长谈过了,今晚也闲来无事,兄弟二人便聊上一聊。 校事府的班底是林夕一手组建,虽有林朝的小册子作为指导,但过程中还是遇到了一些困难。 此时听兄长问起近况,林夕直接都说了出来。 林朝也都一一解答,从旁类比,借以疏通林夕的思路,解决林夕的困惑。 有些连林朝拿不准的难题,他便让林夕暂且搁置,等以后想到了好办法再来解决。 兄弟二人一直谈到深夜,而旁边的徐晃,也借助这个机会,彻底了解了校事府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为自己任职做了些准备。 …… 第二日,大军渡过洛水,回头望去,雒阳城已渐行渐远。 而前方,可谓是一马平川! 八月初的时节,正是秋高气爽。 刘备骑在马上,回望身后的雒阳,又看了看前方一望无垠的大地,心中豪气顿生。 如今,自己领徐州牧,也能算得上是一方诸侯了! 回首来路,他自起兵征讨黄巾以来,数年间南征北战,却是颠沛流离,辗转反侧,皆无一处立身之所。 在这期间,只有两位兄弟对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如今,一切都有了回报! 正回忆间,张飞大步走了过来,冲刘备抱拳道:“兄长,某与子龙先行一步,前往中山去了。” 刘备望着自己三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自己这三弟虽性情暴躁,行事莽撞,但对自己永远是这般恭敬。 三弟本来家境殷实,为了替自己筹措兵马,却散尽家财,连他自己也跟着自己南征北战,吃苦受罪。 饶是如此,也不曾抱怨过一句。 “兄长,你怎么了?” 张飞见刘备不说话,有些奇怪地问道。 “无事……”刘备摇了摇头,开口笑道,“为兄只是想起了往事。” “什么往事?” 张飞好奇道。 刘备笑道:“自然是你那次藏肉之事。” 他这话一出,纵然是张飞这个厚脸皮,也羞红了脸。 “兄长,都过去好几年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件事。” 在征讨黄巾的时候,三兄弟曾有一次战败逃亡,当时刘备麾下只剩不到百人,且已经断粮数日,连刘备自己都没什么东西吃。 这时候,张飞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头野猪,嚷嚷着要架锅炖汤,让众人饱餐一顿。 可一头野猪哪里够分,刘备坚持三兄弟只留一只猪腿,余下全部分给士卒。 张飞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按照刘备吩咐行事。 等众人分完肉食后,入夜休息时,张飞却神神秘秘地走到刘备帐中,从怀中又摸出了一块猪肉。 刘备至今还记得,当时张飞面带笑容,将猪肉递到自己面前,口中还说道。 “兄长,方才没吃饱吧,幸好某还留了一块蹄髈,兄长你先吃。” 当时的张飞,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刘备的夸奖,结果却等来了关羽一顿训斥,指责他不该私藏猪肉。 张飞满心委屈,却不敢辩解,最后还是刘备出言为他解围。 后来刘备才知道,张飞为了弄到那头野猪,与之搏斗时,腹部被野猪所伤,至今还留有伤疤。 一想到这里,刘备鼻子便有些酸楚,嘴上却笑道: “三弟,你藏肉之事,某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三弟,你对某之情义,我刘玄德此生不忘! “兄长,你记就记吧,可不能乱说啊!”张飞无奈道,“若是让别人知道,某还如何统领麾下士卒。再说了,那时候不是没东西吃嘛,某藏的那块蹄髈,不也是兄长你先吃的……” 听着张飞的絮叨,刘备脸上笑容愈发温和,走上前拍了拍张飞的肩膀。 “好好好,某不外传便是。” 张飞却将信将疑:“兄长,可莫骗我!” 这时,关羽也走了过来。 “三弟,为何还不启程,子龙已候你多时了。”关羽开口问道。 见关羽前来催促,张飞马上应道:“好好好,二哥,某这就走。” 说罢,又向刘备抱拳道:“兄长,某先走一步了。” 说完,还是有点不放心,又低声道:“兄长,某藏肉之事,可千万不要对外说。” “某晓得了,快去吧,莫让大军等你一人。”刘备笑道。 张飞这才放心了,转身又对关羽行礼告别,然后跨上战马远去。 “兄长,我们也该启程了。”关羽走过来说道。 他本来就是来叫刘备的,至于催促张飞,只是顺带而已。 刘备点了点头,也上了马。 关羽等刘备上马走了几步,这才跨上战马跟在后面,下令继续行军。 7017k 第一百七十四章 某保你一生无忧! 在不急着赶路的时候,林朝又坐上了马车。 只是车上并非他一人,旁边还有荀谌。 眼看出了司隶,进了颍川地界后,林朝便唤来了张辽。 不错,继典韦之后,张辽担起了护卫林朝的职责。 让张辽当一个保镖,自然是大材小用,但这个过程却是必须的。 此次新加入刘备的有四人,分别是荀彧,张辽,高顺,徐晃。 如何安排四人,可以使其快速融入刘备阵营,林朝可谓是煞费苦心。 荀彧去帮助张飞,赵云迁徙中山百姓,既能展示能力,又能获得张飞赵云的认可。 高顺助典韦练兵,整天待在刘备身边,也能快速融入。 徐晃进入校事府,干个一年半载,也会被当成自己人看待。 至于最后的张辽,林朝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担任自己的护卫。 只要在自己身边待上一段时间,再放出去任用时,同样会被当成自己人看待。 总之,这是林朝能想到的,最快帮助四人融入刘备集团的方式。 听到林朝传唤,张辽走了过来,抱拳道:“子初,唤某何事?” 林朝笑道:“文远,去给贾先生松绑,顺便请过来。” “唯!” 张辽抱拳应道。 不错,林朝把贾诩也带上了。 眼下已经到了颍川地界,离雒阳又百里之遥,倒是可以把这家伙放出来透透气了。 此外,林朝也打算好好与贾诩谈谈。 谈得好,贾诩入伙。 谈不好,继续绑着。 旁边荀谌有些好奇问道:“子初,你很看重这贾文和?” 说起来,荀谌也是被林朝强行拉过来的。 徐州百废待兴,刘备正是用人之际,荀谌前往肯定有大用。 但是,但是,但是…… 两世为人,林朝都没有过上门拜访未来岳父的经验。 所以,只好临时拉了荀谌这个未来大舅哥,来当挡箭牌。 万一到时候荀爽不但不愿嫁女,还埋伏了五百刀斧手,林朝手中有荀谌当肉盾,他总不至于砍死自己的侄子吧。 荀谌哪知道林朝的想法,本着成人之美的想法,他也愿随林朝走这一趟。 听到荀谌问话,林朝撇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开口笑道:“友若有所不知,这贾文和,却是一位狠人,防不胜防的那种。” 一听林朝这么说,荀谌倒有些好奇了。 “愿闻其详。” “据某所知,贾文和此人深谙求存之道,事事都以身家性命为先。”林朝笑道,“友若,你莫要看他前日在营中表现的不堪,实则是掩人耳目,妄图骗过我等。” 闻言,荀谌却摇了摇头道:“就算如此,那此人也不过一贪生怕死之徒而已,不值得子初如此看重。” “一个贪生怕死之人,自然不值一提。可此人智计通天,又不顾世间道德。为求存活,无所不用其极,某若放任不管,必为大患。” “难得你林子初如此评价一个人,某倒是有些好奇了。”荀谌笑道,“索性也闲来无事,某也见识见识这个连你都忌惮之人。” 两人谈笑间,张辽已经将贾诩带了过来。 贾诩被松了绑带到林朝面前,脸上却丝毫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波澜都看不出。 林朝笑道:“贾先生,你为何如此平静?” “某的命就在你林子初手上,你若要杀,某也不会活到今日。所以,慌乱又有何用。” 被林朝绑起来后,贾诩第一时间便明白,自己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不然林朝大可将自己当场斩杀。 除死无大事,眼见性命无忧,贾诩的脑子便转动开了。 他根据当日在刘备营中发生的一切,大致推论出了一个结果。 林子初,应当是刘玄德的心腹之人,其人也有相当大的本事。关于这点,看营中所有人对他的态度,便能窥得一二。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一个刘备的心腹,手握大权的监军,为什么要扣留自己? 目的何在? 自己与他,可谓是素未谋面。况且自己一生谨慎,从不轻易树敌,应当与他不会有什么仇怨。 想来想去,贾诩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那就是林子初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自己的才能,想要收服自己,为刘玄德效力。 一想到这里,贾诩就更不慌了。 只要自己还有用处,那林子初绝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所以,才有了刚才这句话。 听了贾诩的话,林朝笑道:“贾文和,某也不想与你拐弯抹角。某只问一句,你可愿为我主刘玄德效力?” 对于这个汉末第一毒士,林朝也曾看过他的生平,最终却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贾诩,并不是恶毒之人! 说来可笑,贾诩一生守正持道,归顺曹操以后,曾多次劝曹操休养生息,轻徭薄赋,甚至对于曹操南下征讨荆州,曾表示过反对。 他认为,只要努力治理民生,以曹操手下的人口疆域,不出十年,与刘备和孙权的实力差距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可不战而胜。 就是这么个性情淡然,不贪权好利之人,世人却只记住了他的几次毒计!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贾诩的狠绝。 平日里苟着当好人,可一旦出手,必然做到最绝。 不为世间道德束缚,不为功名利禄迷惑,一心只想保全自身,活到终老之日。 这种人,想想都可怕。 心中想着,林朝继续开口说道:“贾文和,不必急着给答案,因为某也不知道你的答案是真是假。不过只要你肯为玄德公效力,某可以保你一生无忧!” 闻言,贾诩心中有些震惊。 这林子初,好像能看透自己内心一般。 并没有用高官厚禄来诱惑自己,反而开出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条件,一生无忧。 一念及此,贾诩心中也没了敷衍的想法。 “林子初,你说保某一生无忧?”贾诩望着林朝,认真道,“你如何保证?” “这天下乱局,你连自己的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如何保某?某又如何相信你?” 林朝却笑道:“你可以不信,某也无法保证,不过这并不妨碍你贾文和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某只问一遍,你贾文和,是准备亲眼看着某兑现诺言,还是现在就死?” 一提到生死,贾诩马上就怂了,连忙叫道:“某选前者,前者!” 林朝笑着点了点头:“文和,相信我,你绝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贾诩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却冷笑不已。 对于贾诩这种人,林朝压根也没打算能一次性收服。 不过,可以慢慢磨。 只要自己能一直保证他在刘备麾下活得最舒服,到时候赶他,他也不会走。 “文远,启程吧,咱们去颍川!” 第二卷,终。 7017k 卷末小结 一 结论。 第二卷终于写完了,能松一口气了。 别的不说,这一卷的质量,个人感觉比第一卷好了那么一点点。 嗯,给了五十九分吧,差一点就及格了。 想写的东西其实写出来了,只是碍于老于的笔力,有些地方还显得过于粗糙,这点以后会慢慢努力。 还有就是篇幅所限,没办法铺垫的太长太细,收尾的时候自然没有畅快感。 这个老于也没什么办法,网文就是这样,铺垫的太常,很可能铺垫时期读者就跑完了。 当然说到底,还是能力不足,望诸位谅解。 二 道理。 这一卷有一个章节,写得是各人眼中的道理,其实最能代表老于对那个时代的看法。 李儒眼中的道理,是还报有凭,也是老于最喜欢的四个字。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底下最朴素也最为普及的道理。 仅仅八个字,却代表了数千年以来,普罗大众的价值观念。 在李儒看来,这大汉的世家欠他的,要还!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本就没什么好说。 因果报应,本就是天理循环。 天若不予,那他便自己来取。 老于的大伯,也就是老于父亲的亲哥哥,家中排行最大,今年六十多岁了,但是可以称得上是晚景凄凉。 和妻子争吵多年,儿女对他不管不问,孤零零的一个人,每逢中秋过年,几个姑姑都感觉他很可怜。 但是老于却认为他没有任何值得可怜的地方。 倒不是说老于无情,只是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他早年间东奔西跑,去过全国很多地方,虽然没有伤天害理,但是对家里却少有贡献,对子女的教育的很缺乏。 那数十年间,他可谓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甚是潇洒。 而现在,自然到了他付出代价的时候。 他若不晚景凄凉,对那些年轻时便辛辛苦苦置办家业,为儿女操劳的人,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人家辛苦半生,你潇洒半生, 到老了,凭什么跟你落得一样的下场! 这就是,还报有凭! 刘备眼中的道理,是尊严,是功名,是大业。 刘备早年为游侠,年少意气者争相投奔,自然把尊严看得极为重要。 丁原不给他面子,他马上予以反击。 董卓哪怕没怀好意,但只要明面上以礼相待,他也客客气气。 这就是尊严。 投奔他的人,他率性坦诚,只为使人与他共谋大业,是以刘备麾下之人,多是一群理想主义的人。 为了聚集这群人在身边,刘备几乎任何代价都可以付出。 这就是他能成就功名大业的道理。 至于林朝,林朝的道理很简单,就是公平,太平。 一年的时间,从中山到雒阳,林朝不知不觉间,也改变了很多。 从最开始只想报个大腿乱世求存,到现在心怀天下,想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他成长了,也快成熟了,手段自然也狠辣了一些。 面对郑玄,卢植等前辈,他可以谦卑有礼。 面对田丰,关羽等同僚,他可以耐心解释。 而面对刘宏,何进这等级别的人物。他们的性命在林朝眼中,与平民百姓,也没有任何区别。 每个人价值不同,但生命本身是平等的,这是林朝一直坚持的信念。 所以他毒杀天子毫无压力,包围雒阳,嘴喷何进也只当是寻常。 他想要开一个太平出来,任何人挡在前面,林朝都会想办法将之铲除,不管对方是谁。 施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就是林朝眼中的道理。 至于剩下的人,关羽,赵云等人的道理是建功立业。 荀彧,荀攸等人眼中的道理,是匡主济民,实现个人价值。 最不济,林夕也想着战死沙场。 都有道理,甚至这些道理都有道理,但是却导致了不同的立场。 从古至今,从未变过。 三 地盘。 选择徐州,其实不是最理想的开局地方。 但益州写烂了,江东都是带投大哥,荆州又不想去,本来暂定的地方就是徐州和青州。 最后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徐州。 至于为什么这么选,后面会写出来,原因也比较复杂。 这里先提及一点,那就是不能离天子太近。 天子这玩意,放在袁绍,曹操手中是奇货可居,但是在刘备手中却没什么用处。 毕竟刘备身为宗室,有皇位继承权,只要自己地盘实力够大,天子已死,他可以马上登基称帝,从法理上,没有任何人会质疑。 四 真假。 有读者问老于,这本书是演义还是正史。 我只能说两者皆有,正史偏多一些,但是为了趣味性,采取了演义的一些设定。 比如张飞的蛇矛,关羽的大刀,吕布的方天画戟,这些都是演义的设定。 此外还有武力值的设定。 昨天有位兄弟说,关羽怎么可能跟吕布打一百回合…… 兄弟,老于只能说,就算是演义,吕布也不可能一百回合击败关羽。徐州是面对张飞一个人,吕布都有些忌惮张飞的武力,不敢逼迫太甚。 至于正史…… 一百回合,吕布早就被关羽砍了。 历史也好,演义也罢,都是服务于故事。 但有些历史上的有意思的东西,老于也想穿插在故事里。 当然,深入浅出,九浅一深,点到为止,不会一步到位的! (没有开车,想歪的面壁去。) 五 女主 荀采这个人,老于看历史的时候,很欣赏她,也很惋惜,所以弄来当个女主。 有些读者不喜欢,那老于只能说抱歉了,情感方面写得不熟,大家见谅。 毕竟老于三十好几岁了,女儿也快上小学了,但是至今没谈过一次恋爱,当初是相亲结婚。 或者说,老于本身就没有去爱一个女人的能力。 没办法走心,自然不知道爱一个是什么感觉…… 六 心里话。 有什么建议直接在书评区发表,但是不要人身攻击和引战,谢谢大家。 老于没有删评论的习惯,也尊重大家的意见,所以大家不要让老于破例。 再次感谢! 七 卖惨。 卖什么卖,是真的惨。 老于记得上个月的时候,老于在书友群里说过今年的近况…… 算了,不再赘述,反正就是一个惨字。 人到中年,却一波赔了六七年的积蓄,生存都有问题。 一个人可以无所谓,老婆女儿呢,总不能不吃饭。 这里感谢一下母老虎,没有她的支持,老于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而且,最近作息老是颠倒,精神不是很好,整天迷迷糊糊的,看更新时间就能看出来,越来越晚,现在已经快接近第二天早晨了。 坐的时间旧了,腰也疼,尤其是半夜码字,动不动群里再来张涩图,瞬间老于就来精神了,然后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然后,腰更疼了! 最近痔疮也犯了…… 老于差点成了一个刚烈的汉子…… 所以,看盗版的朋友们,能来给个订阅,那就太感激了。 反正咱只是个小扑街,脸皮也厚,这些话说出来也没啥压力…… 八 更新。 八号上架,这些天每天好歹总有八千多的更新量,至于分成几章,那看情况。 这句话,没有食言。 只是历史文需要查的资料很多,有些冷门的知识,百度都没有,只能自己琢磨。 所以码字的速度很慢,很慢。 八千字,最起码得八个小时起步…… 好吧,这也不算什么,咬咬牙也坚持下来了。 但是明天就是上架第二个月了,要保住全勤。 对于老于这个扑街,这一千多块钱,还是很重要的…… 所以,接下来十天左右,应该会每天四千到六千字。 不是少更,而是存稿为了有急事也能恰一个全勤。 等手头有最少四五天的全勤更新量的时候,再恢复八千字, 诸位放心,老于一直在努力,不曾懈怠! 今天周末,又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女儿嚷嚷着要出去玩,老于算了算,自从这本书开始以来,几乎也没带她出去玩过,星期天都是把她一个人关在屋里,而且不能大声吵闹…… 想想,总觉得对不起她。 所以,向大家请个假,出去陪女儿玩一玩,吃顿好的,回来再码字。 等回来后,能写多少是多少,顺便也调整一下作息…… 好吧,也没啥可说的了。 最后,望大家多多订阅,感激不尽! 以上 于秋陨 2021/10/31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春秋合卷,一眼见天地 天下九州,豫州居中! 自大禹立九鼎,划九州以来,这块拥有大片平原的土地,就是天下的中心。 从地理位置,战略价值,以及战术施展,粮秣转运等方面来看,豫州都是整个大汉不可或缺的要地。 华夏大地自古以来,便是山川纵横,水土丰茂。 在没有工业科技的年代里,山川大河便是一道道天堑,阻隔了战术施展的空间,也为天下争霸增添了难度。 大汉十三州,北边的并州,幽州,凉州,都是苦寒之地,生计艰难。 南边的交州,扬州此时还是蛮荒之地,瘴气毒雾终年满布,人迹罕至。 西边的益州,虽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但终究险塞难行,更兼有胡人蛮部占山为王,难以充分治理。 所以中原之地,向来指的便是兖州,冀州,豫州,青州,司隶,徐州这六个地方。 其中更以豫州历史最为悠久,地缘处于最中央,战略价值最大。 若不是未来几年豫州会成为群雄逐鹿的战场,林朝真想劝刘备领豫州牧。 而豫州之中,更数颍川,汝南为天下门阀士族云集之地。 当今天下士族,自然是以汝南袁氏,弘农杨氏为首。 除此之外,就要数颍川荀氏,陈氏。 而在此二者之外,颍川还有钟繇所在的钟氏,郭图郭嘉所在的郭氏,韩馥所在的韩氏……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这些士族虽自诩耕读传家,但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种田读书,总要在暗中搞些事情。 其中最著名,也最有效的两项,就是相互吹捧和联姻。 相互吹捧自不必说,大家都是上流社会,自然要商业互吹一下,借以提高知名度。 等出名之后,清议界自然会给出相应的称号,来为名气保驾护航。 这时候朝廷一般多会征辟,那么重点就来了。 名气已经有了,那下一步是不是去当官呢? 不,绝不! 面对朝廷的征辟,当然是拒绝! 而且是多次拒绝! 拒绝的次数越多,越能证明你不贪图权势,不为五斗米折腰,名声才会更加响亮! 后来所谓的魏晋风骨,大多是受这时候影响。 只要你敢拒绝,朝廷就敢继续征辟,而且每拒绝一次,下一次的官职肯定更高! 大汉的官职,只要你有想象力,除了天子以外,没有什么是当不了的。 至于第二项联姻,也是理所当然。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上流社会,除了身份相等之外,自然也要沾亲带故,这样在朝中也好相互扶持,汇聚成一股力量。 再说了,咱们的子女不通婚,难道还能便宜那些泥腿子不成? 他们也配! 大名鼎鼎的杨修,杨德祖,就是汝南袁氏与弘农杨氏的联合产物。 那么只要杨修还在,两家的纽带就不会断,强强联合之下,自然是锦上添花。 只可惜,他们碰上了有兵有将有地盘,又不乐意搭理这些世家的曹孟德,一刀把杨修给咔嚓了。 …… 颍川,颖阴县,荀氏。 陈元方近来很是无聊,自从上半年在朝堂上存了死志,怒喷群臣后,却发现因为他的一番话,大家都开始了新一轮的权力争斗,忙着争权夺利,压根没人搭理他。 所以,他没死成。 于是,他很失望。 当然,没人愿意成全他,他总不能自己抹脖子吧。 心灰意冷之下,陈纪弃官归乡,回到故里颍川。 这一待,又是几个月,却整日无所事事。 别人是年纪越大,性情越温和。 可陈纪已年过六十,但依旧性烈如火,但凡他看不惯的,都要怒而喷之。 对此,一大家子都只好让着他,顺着他,哄着他,就连他儿子陈群也时常苦笑相劝。 近几日,陈纪忽然听到了天子刘宏驾崩的消息。 不过他却罕见的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是当晚也没有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陈群从许县前往颖阴,去拜访荀爽。 “慈明公可知,天子驾崩了。” 庭院中,双方见礼完毕,等家仆奉上茶水后,陈纪便直奔主题,却面色如常,看不出息怒。 荀爽比陈纪大一岁,性情颇为温和,听到陈纪的话,便点了点头。 “前两日收到文若来信,信中说了此事。” 荀爽一直把侄子荀彧,当成下一代家主来培养,双方虽是叔侄,却情同父子。 陈纪开口道:“慈明公,先帝驾崩,今上年幼,又有宦官乱政,这天下形势,是愈发不堪了。” 相比于陈纪的忧心忡忡,荀爽倒是安然静坐,甚至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 见荀爽既不表态,也不说话,陈纪有些急了。 “慈明公,你倒是说话啊!” “元方,你想让某说什么?” 荀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反问道。 “这……” “唉!” 荀爽笑叹一声,仰头向上望去,眼中却带了一丝苦涩。 秋日正午的阳光颇有暖意,但周遭吹来的微风,却是透心的凉。 “天下将乱,我等又能如何?” 荀爽看着陈纪,缓缓说道。 “慈明公之言,某不敢苟同!”陈纪面色严肃,朗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匡扶社稷。时下危局,当拨乱反正,伸大义于天下,扶大厦于既倒!又岂能知难而退。” 陈纪这番话,说得义正严词,可荀爽却摇头一笑。 “想不到元方年过六旬,还有如此志向,某佩服!” 一说到年龄,原本踌躇满志的陈纪,顿时泄气了。 是啊,现在走路都需要人扶着了,纵有再大的志向,又有何用…… 荀爽请了一杯茶,然后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元方,你我如今都已垂垂老矣,就算要匡扶天下,也应交于后辈去做。长文饱读诗书,足以承你之志,又何必忧虑。” 陈纪品了一口茶,轻叹道:“慈明公为何如此豁达?” 闻言,荀爽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递给陈纪。 陈纪接过一看,正是孔子所著之《春秋》。 “某近来读书有感,既有治世,便总会有乱世。而乱世也总会终结,到时,便又是治世。” 荀爽抚须笑道,声音无比平和。 “这古今天下数千载,乱世与治世交替而至,此乃自然之理,非人力所能改变。只是可惜,你我应该见不到治世的那一日了。” “不过好在……” 荀爽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而陈纪,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在族中能人辈出,足以继承他们的志向,最终平定乱世,使天下大治。 陈纪望着手中的《春秋》,默默无言。 盛衰相随,循环往复,永无休止,自古皆然。 就算是自己与他荀慈明,千载过后,也不过是竹简上的寥寥几行名姓而已…… 正所谓, 春秋合卷,一眼见天地。 罢了,罢了…… 7017k 第一百七十六章 贾诩是个老司机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颍阳县一处酒肆中,林朝对贾诩如是说道。 之所以停在颍阳县,而没有直接去颖阴,就是因为林朝心有顾忌。 当然,也是在等一个人。 莫说上门提亲,就算是相亲,林朝两世为人也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荀爽号称硕儒,应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吧…… 对于封建家族的大家长,林朝实在不敢抱什么信心。 “文和,某被无辜牵连,又好心救人,为此差点有性命之忧。可转眼之间,就被赖上了,你说这是何道理?” 贾诩看了看林朝手中的银簪,好奇道:“子初,这便是那荀氏小娘子赠与你的定情信物?” 闻言,林朝立即不乐意了。 “什么叫定情信物,贾文和,你可莫乱说话,某与女荀是清白的。” 说罢,林朝还扭头看了看,发现荀谌并没有在附近,这才松了一口气。 贾诩喝了口酒,摇摇头道:“林子初,某虽答应为玄德公效力,可这是你个人私事,为何说与某听?” “呵呵,某这不是没经验嘛。”林朝满脸堆笑道,“久闻文和你智计通天,心狠手辣,可否帮某出个主意?” 贾诩:??? 智计通天也就罢了,什么叫心狠手辣! 有你林子初这么夸人的吗! 不过这一路上吃喝都是林朝管着,他也不好纠结这些小问题。 好吧,看在林子初请自己吃羊肉的份上,就帮他出个主意吧。 “子初之意,是不想娶那荀家娘子?”贾诩自信笑道,“这倒是好办,待某略施小计,让那荀家娘子死得无声无息,子初自然就不必烦……”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朝跳起来捂住了嘴巴。 “住口,住口!” 同时林朝又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上来就要弄死人家小姑娘,贾文和你好歹收敛一点! 这里是颍阳县,距离荀氏大本营颖阴县只有不到百里的距离。 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大声密谋,贾诩这波这实在太不贾诩了。 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恐怕自己二人才会死得无声无息。 再说,人家荀家娘子有什么错? 林朝放下了手,刚想训斥贾诩,却看到了他眼中的戏谑之意,顿时明白被这家伙耍了…… “贾文和,你这样有意思吗?” 林朝没好气道。 “有意思,非常之有意思。”贾诩没脸没皮地笑道,“子初谋人之术,天下无双,某能戏耍你一番,心中甚是爽快。” “说些正经的,某是真心求教,还望文和帮我。” 贾诩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羊肉,开口说道:“子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要某帮你什么?再说,人家颍川荀氏嫡女,不至于配不上你林子初吧。若荀氏女你都看不上,那只能找袁氏女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朝连忙辩解道,他哪有看不上人家的意思。 “那是何意思?” 这下子贾诩是真的疑惑了。 你林子初现年二十有三,放在寻常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 就算你之前为父守孝三年,可现在也应该娶亲了。 难道…… 嘶! 这林子初,莫不是好男风不成! 贾诩一念及此,身子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林朝困惑于荀采之事,自然没有注意到贾诩的眼神,自顾自说道:“文和,那次与荀家娘子共处一夜,实在是迫不得已。再者,某也规规矩矩,丝毫没有无礼之处。” 说到这里,林朝感叹道:“某只怕那荀家娘子迫于名节,才不得已委身于某。若如此,即便娶了她,某也觉得心中有愧于她……” 林朝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对面的贾诩,正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望着自己,好像在看外星人一样。 这林子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婚嫁之事,本是父母之命为主,哪容自己选择。 林子初最应该顾虑的不是荀爽吗,为何会顾忌荀家娘子心中所想? 再说了,荀家娘子都赠了你定情之物,又何谈迫不得已。 想不到林子初天纵之才,在男女之事上,却蠢得不行。 林朝被贾诩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讪讪笑道:“文和,你这种眼神看着某,是何道理?” “无事,无事。” 贾诩眼珠子一转,便开口笑道:“子初所虑,某却有解决之法。” “哦,请文和教我!” 林朝极有诚意地抱拳请教道。 万万想不到,这贾诩居然还是个老司机,自己算是找对人了。 面对林朝的诚意,贾诩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轻咳两声,看了看盘中所剩无几的羊肉。 林朝会意,马上喊道:“店家,再来一盘羊肉!” 这句话把贾诩听得只翻白眼…… 某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拿某当蠢货! “一盘不够。”贾诩伸出了三根手指,面色坚决道,“得再加两盘!” “三盘羊肉,你能吃得完?” 贾诩很坚决地点了点头,表示少于这个数,一切免谈。 好吧,撑死你! 羊肉端上来后,贾诩先吃了两口,然后在林朝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笑道: “子初欲探得荀家娘子心中所想,可对?” “对。” 贾诩继续笑道:“那某就先问子初一个问题,若那荀家娘子心属子初,子初可会娶她?” 这个…… 说实话,荀采相貌上佳,气质雍容,性格清冷,宛若高天之月一般,放在后世妥妥的女神,林朝自然心生向往。 想到这里,林朝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便好办了。子初可拿着手中银簪,直接登门拜访荀家娘子,若她肯见你,自然是心属子初。若她不肯,那就不用某说了吧。” 林朝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 这个时代女子脸皮都薄,如果荀采真的迫于名节才委身于自己,那在成婚之前,肯定不会见自己的。 如果肯见自己,那就证明她确实也对自己有点意思。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林朝不想娶回来一个迫不得已才嫁给自己的女人。 “多谢文和教我,感激不尽!” 林朝又对贾诩极为诚恳地拱手一礼。 贾诩一边吃肉,一边笑道:“好说,好说,子初与某都在玄德公麾下效力,自当相互帮衬。区区小事,不必如此客气。” 哼,等你林子初被荀家打出来的时候,就有乐子可看了。 让你之前绑某,还敢威胁某! 7017k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兄长,我想见林子初 林朝在颍阳县等了半个月后,终于等到了老师郑玄的来信,信发出的时候,郑玄也已经动身。 只是郑玄年纪大了,赶路自然要慢上一些。 但林朝却不想等了,在荀谌的带领下,带着几牛车厚厚的礼物,便去登门拜访了。 林朝如今已是朝廷亲封的安喜亭侯,琅琊太守,也算是位高权重。于情于理,荀爽都得出门迎接。 荀爽领着自己儿子,在门口拱手道:“拜见林侯。” 虽然荀爽很客气,但林朝却丝毫不敢托大,不仅仅因为对方是荀采的父亲,更因为他是荀氏家主。 自己这个亭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在这些世家眼里还不够看。 之所以出门迎接,不是给自己面子,而是给大汉朝廷面子。 林朝正了正衣冠,长揖一礼:“见过荀公!” 见眼前的年轻人执礼甚恭,荀爽暗中点了点头,开口笑道:“林侯,里面请!” 林朝连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荀公唤某子初即可。” 对于林朝此人,荀爽心中的感觉颇为复杂。 一方面,自己女儿因此人坏了名节。 而另一方面,当时情况危急,林早也是迫不得已,若没有此人,自己女儿恐怕性命难保。 尤其是此人并没有趁人之危,倒是让荀爽颇为欣赏。 今日见了面,见林朝对自己恭恭敬敬,心中更是满意了。 以此人为婿,倒也不错。 “好,那老朽就托大,唤你一声子初。”荀爽抚须笑道,“子初,里面请。” “此乃应有之理,荀公先请。” 荀爽将林朝引入府内,其子荀棐吩咐家仆招待随林朝而来的众人,随后也跟在了二人后面。 厅堂内,早有家仆奉上茶水。 荀爽居主位,林朝坐在下首,荀棐陪坐。 客套了几句之后,荀爽开口笑道:“子初,你师承何人?” 荀爽是个正经的读书人,同时也是林朝未来的岳父。 而林朝的家世背景,荀谌也肯定早就告诉了他,此刻问起师承,便是要探一探林朝的底。 若放在以前,林朝肯定要编造一个。 可现在却不用了,因为在雒阳的时候,他早已拜郑玄为师,算是有了个正经的出身。 闻言,林朝马上站了起来,拱手道:“荀公,某自幼学于先父,后从恩师郑康成,学经学,算学,谶纬之学。” 听到郑康成三个字,荀爽微微皱了皱眉头。 “想不到,子初竟师从郑康成。” 荀爽与郑老头之间的过节,林朝也听师兄崔琰讲过,但此时只能装傻。 “荀公莫非识得恩师?” 见林朝满脸疑惑,荀爽摇了摇头,苦笑道:“老朽确实与郑康成有一面之缘,只是那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 两人又聊了一会,荀爽便安排设宴款待林朝。 坦白来说,这顿饭三人吃得很和谐,但是有荀爽这位长辈在场,林朝有些不自在。 荀爽也看出了林朝的拘束,吃完饭后便借口自己累了,要去休息,安排荀棐接待林朝。 荀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性情温和,接人待物,跟荀彧一般彬彬有礼,让林朝心生好感。 两人结伴而游,一切又是很和谐…… 但林朝始终找不到机会见荀采一面,眼看天色近晚,只能叹息一声,告辞而去。 他刚出了府门,就见到贾诩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 见荀棐把林朝送出大门,两人拱手告别,贾诩有些疑惑道:“奇怪,子初你居然是自己走着出来,而不是被荀家赶出来的。” “什么意思?”林朝不明所以道。 “眼下名分未定,子初要见荀家娘子,荀慈明居然没有赶你出府,也是难得。” 贾诩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口中啧啧有声道。 啥? 林朝这才反应过来,贾诩前几天给自己出的主意,原来是准备害自己。 若刚才自己真的在荀家提出要见荀采,等待自己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下场。 轻则被会认为为人轻浮,重则颜面尽失! “文和,你以后若是再敢干这种事。”林朝很认真地对贾诩说道,“某一定会令文远,把你吊起来打!” 说罢,林朝拂袖而去。 贾诩这个人,良心大大的坏! 贾诩愕然,急忙追了上去。 “某这不是也没害到你嘛,子初何必如此小气……” “哼,莫要拉扯,某不屑与你贾文和这等卑鄙小人为伍!” …… 荀家。 荀采今日身着一身朱红罗纱裙,头上梳着百花分肖髻,又在中间镶嵌了一只金色发饰,配上她雪白的肌肤,宛若花中精灵一般。 只是这只精灵不怎么活泼,反而有些清冷。 火红色的罗裙,穿在她身上虽然艳丽,却被她本身的气质衬托的没什么温度,显得更加高贵。 此刻,她正端坐看书,神情颇为专注。 “小妹,林子初今日来了。” 荀棐走了过来,开口说道。 闻言,荀采没有抬头,美目中却闪过一丝波澜。 “兄长,他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荀棐笑了笑道:“林子初此人,温文尔雅,与小妹你倒是良配。” 荀采点了点头,依旧面无表情。 荀棐见荀采盯着书本目不转睛,便打趣道:“怎么,他林子初来了,小妹反倒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只是我心中有个想法,希望兄长帮我。” 荀采放下手中书卷,站了起来,很认真地开口说道。 “倒是稀奇,小妹也有求为兄帮忙的时候。”荀棐笑道。 以荀采的性子,几乎很少交谈,更别提有求于人了。 “那兄长是帮,还是不帮?” 荀棐点了点头,笑道:“难得小妹有求于某,自然是要帮的。” 只是,荀采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兄长,我想见林子初。” 荀采朱唇轻启,开口说道。 啥! 若不是荀采吐字清晰,荀棐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可,小妹万万不可!”荀棐赶紧劝道,“小妹你还未出阁,主动去见那林子初,成何体统!若传了出去,我荀氏恐为笑柄,此事万万不可!” “兄长,你方才说过,会帮我的。” “任何事都行,唯独此事不可!”荀棐摆了摆手,努力拿出兄长的威严,“某说不行,就是不行!” 荀采美目流转,面色坚决地望着自己兄长。 “兄长,你方才说过,会帮我的。” 与荀采对视了片刻,荀棐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低头一叹,整个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好吧,某替你安排,什么时候见?” 荀采终于露出了笑容。 “现在。” “什么!” 荀棐望着天上的星星,失声叫道。 7017k 第一百七十八章 林朝的土味情话 灯下,林朝手中把玩着荀采留给自己的银簪。 这支银簪样式普通,做工也很粗糙,并无稀奇之处。 可上面却有一层包浆,显然是长期把玩所致,代表了它曾经的主人对它的钟爱。 银簪握在手中,林朝心情有些复杂…… 今日没有见到荀采,林朝心中有些失落,但也有些庆幸。 坦白来说,林朝见了荀采之后,他压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相处不过一天一夜,说过的话,更是不超过十句,压根算不上了解,自然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一旦相遇…… 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但不得不说的是,林朝的确对荀采心有好感。 那就只能入乡随俗,适应这个时代的方式了。 先成婚,再相知。 嗯,反正迟早会见到荀采,得先准备准备。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最喜欢有才华的人,而荀采本身就是才女一枚,应该更喜欢满腹诗书的才子。 林朝眉梢微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说不得我林子初,也要当一次文抄公了。 抄谁呢? 林朝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些描绘爱情的诗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个不行,二人哪有什么曾经。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这个太苦逼了,显得我跟条舔狗似的。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还是不行,太露骨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这个倒是不错,只是……与现在的情景不怎么匹配。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额……这个好像是女方的视角。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去,说好的不准开车呢。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个太肉麻,要吐了。 想来想去,林朝终究还是想到了一句比较合适的诗词。 嗯,等见面时,用深情地口吻吟出来,在配上某这副英俊的面庞,定能将荀采小姑娘迷得头昏脑涨,芳心乱颤。 明明一窍不通,却要假装情感大师,最后却只能感动自己,说的就是林朝这种。 林朝正思索间,却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何人?” 林朝微微一皱眉,开口说道。 “子初,是某。”荀谌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朝起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果然看见荀谌站在外面。 “友若,这么晚了,何事找我?” 荀谌面无表情道:“子初,你跟某来,女荀要见你。” 什么,荀采要见我! 现在? “友若,这个时辰,你确定是令妹要见我?” 林朝满脸疑惑,明显有些不信。 难道,荀采比我还急不成? “莫要啰嗦,跟某来就是。” 荀谌语气已经有些不高兴了,拽着林朝就往外走去。 “友若,莫拽,莫拽,还请容某更衣。” “不用,莫要耽误时间。” 林朝被荀谌拉着,走出门口,在街上不远处见到了大舅哥荀棐。 只是此刻荀棐看林朝的眼神,让林朝有些不自在。 那就像是看一头猪的眼神,还是一头即将拱了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的蠢猪! “子初,舍妹要见你,请跟某来!” 荀棐已经懒得跟林朝客套,上来就直奔主题,说完就转身而去,也不管林朝跟不跟上来。 接着,二人把林朝带到了荀氏另一处别院中。 三人刚刚走进庭院,就见到荀采款款而出。 时隔半年,林朝终于又见到了佳人。 见到荀采的这一刻,林朝原本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荀采见林朝呆呆的愣在原地,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一双美目一眨一眨的,其间灿若星河一般。 “两位兄长,劳烦你们先出去稍等片刻,我有些话,想与子初单独谈谈。” 此言一出,荀棐脸色马上就变了,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荀谌也是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跟着也走了出去。 庭院中,一时间只剩了林朝与荀采,两人隔门相望,眉眼相对。 好半晌,林朝从怀中取出银簪,走到荀采面前,上手奉上。 “女荀,某来了。” 荀采没有接过银簪,只是开口道:“林子初,某与你约定年底相见,为何来的如此之早?” “这个……” 平日最擅长诡辩的林朝,此刻竟无言以对。 荀采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笑了笑,同时伸出纤纤玉指,指着自己那满头秀发。 “子初能否亲手为我戴上?” 林朝这才注意到,荀采只梳了个发髻,上面却并没有佩戴首饰。 “女荀,某不善此道……” 女人该如何佩戴发饰,林朝哪知道,只是他的话还没说一半,就见到荀采脸上收敛了笑容。 林朝赶忙改口道:“某虽不善此道,但只要女荀不嫌弃,某倒是可以试试。” 半晌后,银簪才被林朝插进了荀采的秀发中,不过也是歪歪扭扭。 但荀采却很满意,甚至对林朝福了福身。 “多谢子初。” 林朝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只要女荀你愿意,莫说一次,便是千万次,某也可以帮你带。” 这句话本是林朝的谦逊之词,但是听在荀采耳中,却以为林朝是在表达爱意。 饶是荀采性情冷淡,但到底是个小姑娘,不禁涨红了脸。 哼,半年不见,林子初倒是学会了花言巧语。 不过听起来,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见荀采红着脸低头不说话,林朝想了想,便开口说道:“女荀,自上次一别,某有认真考虑过我们的之间的关系。” “我林子初虽才浅德薄,但女荀若不弃,某愿明媒正娶,迎你归家。”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首诗是苏武出使匈奴前写给发妻的,林朝选了前两句,放在此时表达心中爱意,也算是比较应景。 此情此景,林朝一个没忍住,情不自禁伸手拉住了荀采的小手。 他能明显感觉到荀采的手在微微颤抖,不过却没有挣脱的意思…… “女荀,某只愿醉后复醒,当垆仍是你。” 荀采自幼养在深闺,哪听过这种表白,也没有跟男人离得这么近过。此时,她几乎已经能听到林朝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于是,脸更红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荀采弱弱地答道,借着卓文君的一句诗,算是答应了林朝的请求。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荀采此时满脸羞态,小脸红红的,整个人艳丽无比。 林朝看得心中一阵躁动,也顾不得两位大舅哥就在门外,伸手便搂住了荀采…… 正欲上下其手,极尽所能之事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轻浮的声音。 “嘿嘿,这是谁家小娘子,在此这私会情郎,快让某看看!” 7017k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顿愉快的毒打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荀采惊呼一声,急忙挣脱了林朝的怀抱站到一边,脸上羞意更浓。 若不是此时月黑风高,庭院中伸手不见五指,林朝又来了一段土味情话告白,把两人之间的氛围推到了非常之旖旎的程度,林朝想要进荀采的身,简直是做梦!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此人却打破了这个微妙的氛围,荀采受到惊吓,急忙跟林朝拉开距离。 对此,正准备对荀采有下一部动作的林朝,很是生气! 居然坏我好事,哪个家伙这么不识趣! 林朝扭头怒目而视,却正好见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手中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 此人醉意熏熏,衣冠不整,且披头散发,活脱脱就像一个疯子。 而他却脚步轻快地走到了二人面前,打量了荀采一眼,口中发出戏谑的笑声。 “小娘子倒是模样标志,身段也不错。”少年对林朝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兄台,好福气啊!” 林朝差点没被气笑了! 如此不修边幅的浪荡货,还敢口出狂言对荀采品头论足,这家伙莫不是没死过不成。 “某是不是好福气,这不用你管。不过今夜,你的福气确实不小。” 说着,林朝冷笑一声,指着此人喝道: “来人,给我揍他!” 听到上半句时,这少年还一脸疑惑,但听到下半句的时候,他的疑惑马上就变成了惊愕。 因为随着林朝话音落下,从暗处直接跳出了五六人。、 这几人也不开口,直接就奔着少年去了。 “哎,这位兄台,有话好说,你这是何……” 少年赶紧摆手道,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来人一拳打在脸上,一个熊猫眼顿时浮现出来。 “莫再打了,再打某还手了!” 可这几人哪会理会他,围着少年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少年开始还手,不过这五六人都是校事府中最顶尖的技击之士,他那点花拳绣腿远远不是对手,片刻间,就连招架之力也没有了。 林朝并没有下格杀令,所以这几人只是教训少年一顿,并没有往要害上招呼。 短短片刻之间,少年就被打得鼻青脸肿,惨叫连连,看得林朝心中很是快意,若不是估计荀采在旁,他几乎要仰天长笑几声。 小子,你坏我好事在前,出言无礼在后。 今夜,我林子初一定要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子初,这几人是谁?” 林朝正在看热闹看得爽快,身后的荀采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这几人,乃某贴身护卫。” 林朝想也没想,直接答道。 自从上次清水河遇险事件后,刘备很是后怕,决定加强林朝身边的防卫,不过被林朝用不宜阵仗过大的理由拒绝了。 然后,刘备就下令林夕,将林朝的亲兵换成了校事府中的顶尖技击之士。 这些人在战场上作用不大,但是个个武艺高强,贴身保护人却极为合适。 林朝说完这句话后,就听到身后传来荀采冰冷的声音。 “如此说来,刚才那一幕,都被这几人看在了眼里。” 林朝:“……” 荀采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林朝还是第一次听到,当下浑身一颤。 不好! “女荀,你听某解释……” 话没说完,林朝就感觉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关于女人的攻击手段这件事情,几千年都没有变过,清一色的掐,捏,抓, 堪称不世之绝学! 只要一想到,自己与林子初的亲密举动被这几人尽收眼底,荀采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可惜找不到地缝,那就只能手上继续用力,将满心的羞怒施加在林朝身上。 嘶! 好疼! 这小丫头片子,手上哪来这么大的劲! 林朝赶紧求饶道:“女荀,是某错了,还请恕罪,恕罪!” 闻言,荀采这才冷哼一声,松开了自己的小手。 “林子初,若下次……” “女荀放心,绝不会有下次,某保证!” 林朝非常之从心,赶紧严正表态道。 荀采又是一声冷哼,不置可否。 但是下一刻,林朝却感觉一只小手伸到了腰间,帮自己轻轻揉了揉。 嗯,有点舒服…… 另一边,殴打还在继续,伴随着少年的求饶声,此起彼伏,院中众人都感到了满足。 林朝轻咳两声,一挥袖道:“停!” 校事府的高手应声而止,不再殴打,而是将少年擒拿住,拖到林朝面前。 此时的少年鼻青脸肿,再也没有之前的轻浮,原本英俊的面孔,只能勉强看出个人样来。 “小子,你说咱们俩,到底是谁好福气?” 林朝脸上,带着和刚才少年同样戏谑的笑容,开口问道。 “是兄台好福气,小弟知错了。” 少年与林朝同样从心,赶紧答道。 林朝冷笑道:“知错还不够,还要改错才行。” “某知,某知,如何改,还请兄台明言。”少年连忙拱手道。 见少年认错态度还算诚恳,林朝便点了点头,刚想说话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大门被打开,荀棐与荀谌冲了进来。 “林子初,发生了何事!” 荀棐开口喊道,第一时间用目光寻找自己妹妹,见荀采平安无事,这才常常出了一口气。 原来刚才林朝的护卫痛揍少年的时候,少年发出的惨叫太夸张了,门外的两人都被惊动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紧忙冲进来看个究竟。 今晚相会,林朝已经和荀采确定了关系,此刻见到荀棐,态度比之前更加温和了。 “兄长勿虑,某刚才只是在教训这个登徒子。” 林朝一指眼前鼻青脸肿的少年,对荀棐笑道。 荀棐却没有注意到林朝称呼的改变,而是面带疑惑地看了看林朝。 登徒子?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倒是荀谌,刚见到少年的时候,眼中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连忙走到他面前,端详了一阵后,才惊呼道: “奉孝,你不是回家了吗,为何会在此处!” 少年见了荀谌,马上大声哭喊道:“友若兄,你要为某做主啊!这人太无礼了,某不过片言戏之,他便令人将某一顿毒打,如今已面目全非,这叫某以后如何出门见人!” 此人见了荀谌,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不禁悲从心来,向荀谌哭诉道。 7017k 第一百八十章 敢问兄台何人? 郭嘉,颍川阳翟人,出身大名鼎鼎的阳翟郭氏。 郭氏家学渊源,世代皆传律法,一连出了七位廷尉,可谓是家学传家的典范。 阳翟郭氏族中子弟众多,郭嘉身为旁系末枝,在其中并不显眼。 但这不代表郭嘉汲汲无名,相反,至少在颍川一带,郭嘉很是出名。 只是这个名声,是恶名。 郭氏家学乃是律法,所以世代族人大多是庄重严厉之人。 但郭嘉不同,他生性放浪,时常衣冠不整,又整日喝得醉醺醺,妥妥的少年酒鬼。 若只是如此就算了,关键郭嘉还喜欢四处留情,到处勾引别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自认妇女之友。但是在外人眼中,这无疑是典型的登徒浪子,为颍川人所不齿。 可就算声名狼藉,郭嘉也是有朋友的。 他的朋友不多,荀彧荀谌兄弟二人,便是他的朋友。 荀彧兄弟的朋友有很多,多到数不清。 但是郭嘉的朋友很少,只有他们二人。 比起世俗之人,荀彧更是敏锐的发现,郭嘉身负大才,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郭嘉声名在外,在家族中自然是被排挤的对象。但他更讨厌族中那些故作清高之辈,便时长来颖阴县找荀彧聊天喝酒。 荀彧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便把这座别院暂借给了郭嘉,让他在其中安身。 但自此去年荀彧入京为官后,郭嘉一个人颇为无趣,便回了阳翟。 正因郭嘉不在院中,所以荀谌才把荀采安排在此处与林朝见面。 只是谁曾想,郭嘉不知何时回来了,又恰好破坏了林朝的好事,于是遭了一顿毒打。 “友若兄,你一定要为某做主!”郭嘉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心酸,“此处乃文若借给某栖身之所,想不到如今在你荀氏的地盘上,却遭道小人毒手,这分明是打在你荀氏脸上。” 到了这时候,郭嘉也没忘了给荀谌拱火。 “子初,此乃某好友郭奉孝。”荀谌指着泪未干的郭嘉,向林朝苦笑道,“你为何令人将他打了一顿?” 其实早在荀谌第一句话的时候,林朝就愣住了。 奉孝? 鬼才郭嘉? 林朝情不自禁地,又看了看趴在地上向荀谌哭天抹泪的少年。 这…… 这与自己想象中的鬼才郭奉孝,差距也太大了啊! 在自己的印象中,郭嘉应该是那种大袖一挥,便可搅动天下局势。 只言片语,便能料敌于先。 微微皱眉,便能算计人心的鬼神莫测之才。 可……现实给了林朝一个大大的耳光。 这个看上去不满二十岁的浪荡货,居然就是鬼才郭奉孝…… 仔细想想,好像传说中的毒士贾文和,也貌似只是个吃货而已。 一想到这里,林朝便释然了。 又听到郭嘉拱火,荀谌问话,林朝便冷笑开口道:“友若,方才某与女荀正在……正在详谈正事,却不料这家伙忽然冒出来,还对女荀轻薄无礼,某气不过,这才令人打了他一顿。” 闻言,荀谌脸色猛地一变,眼神不善地看着郭嘉。 还没等他说话,便听到荀棐大喝一声:“郭奉孝,你竟敢对舍妹无礼,某要与你决死!” 说着就冲了过去,嫌林朝打得不够狠,想要再给郭嘉补上一刀,幸亏荀谌眼疾手快,死死拦住了他。 眼下荀谌也顾不上生气了,他怕从雄荀棐愤怒之下,直接把郭嘉给打死了,这才起身相拦。 “郭奉孝,你干的好事!” 一边拦住荀棐,荀谌还一边斥责郭嘉道。 林朝看了看一脸惨状的郭嘉,又看了看张牙舞爪的荀棐…… 自己这大舅哥,好像很刚烈的样子! “友若,你可莫听此人乱说,某绝没有出言轻薄令妹!” 见荀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郭嘉哪里敢承认,连忙摆手否认道。 此时他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都怪自己,好好在房中睡觉不好吗,非要出来看看是哪家的小情侣在夜晚幽会…… 早知道这少女是荀氏嫡女,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刚才那句话。 现在倒好,不仅挨了一顿毒打,自己反而还成了过错方! 眼见自己与林朝的幽会就要变成一场闹剧,荀采轻皱娥眉,站出来开口说道:“二位兄长,小妹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说完,只冲林朝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荀棐和荀谌见荀采有些不高兴,自然当成了是郭嘉的错,齐齐对郭嘉怒目而视。 “郭奉孝,某回头再与你算账!” 此时夜已深,荀棐不放心荀采,只得匆匆放了句狠话,转身追了上去。 荀谌却冷笑一声,对林朝道:“子初,打得好!” 说罢也拂袖离去。 郭嘉自从知道荀采的身份后,便不指望荀谌替自己出头了,只想着赶快了事,自己赶紧跑路。 此时见正主走了,郭嘉一抹嘴角的鲜血,冲林朝道:“这位兄台,小弟可以走了吗?” 林朝却冷笑道:“走?你想去哪里!” “兄台可莫要太过分了,你打也打了,还想怎样!”郭嘉见林朝不依不饶,面带不忿道,“某就不信,你还敢令人打死某不成。” 平日里,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都是他郭嘉算计别人,谁曾想今日林朝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就叫人揍他,这导致他满腹计谋却无处施为。 “打死你倒不至于,只是……” 林朝上下打量了一番郭嘉,冷笑道:“小子,你方才出言轻薄某未婚妻,难道还想一走了之?” “荀家女是你未婚妻!” 郭嘉震惊道。 “怎么,你不信?”林朝面色不善地反问道。 “兄台,小弟自然是信的。”见林朝生气,郭嘉只得讪讪笑道。 这家伙既然敢直接说出来,想必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你说说,应该怎么办?” 望着步步紧逼的林朝,郭嘉认真的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自己理亏在先。 “兄台,此事确实是某错了,兄台若有吩咐,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郭嘉身无长物,一穷二白,连手中这壶酒,也不知是从哪里顺来的,只能空口许诺。 好! 要得就是你这句话! 林朝心中窃笑,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小子,某也不欲为难你,只要你替某效力一年,某便不追究你的过错,如何?” 至于一年之后,再续期就是。 “为你效力?”郭嘉疑惑道,“敢问兄台何人?” 林朝微微一笑。 “中山,林子初!” 7017k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一日,郑玄再入颍川! 关于郭嘉此人,林朝还是略有研究的。 他并没有后世传说中的那么神,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寻常人而已。 老曹手下五大谋士虽各有特色,但郭嘉无疑是个性最鲜明的一个。 他没有荀彧全能,论及战术策略也比不上荀攸贾诩,更是没有程昱狠辣。 但郭嘉有一个这四人都比不上的特色,那就是纯粹。 他为曹操效命十多年,终其一生,都只为军谋,没有掺杂任何政治或个人因素。 功名利禄,于他而言,不过浮云遮眼,转瞬即逝,并不渴求。 他与曹操名为君臣,其实更像是知己好友。 虽然老曹喜人妻,好屠城,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家伙骨子里,其实还是一个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人。 郭嘉风评固然很差,但曹操就喜欢他的放荡不羁。 同样的建议,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曹操不一定会同意。但是从郭嘉嘴里说出来,曹操绝对会慎重考虑。 这就是爱屋及乌的道理。 生在这个时代,郭嘉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完全信任的君主,得以施展他的全部才能。 再说智谋方面,相比于奇谋妙计,郭嘉更擅长决断。 有人喜欢出主意,有人更擅长拿主意。 每当曹操犹疑不定之时,都是郭嘉站出来,帮助曹操决情定疑,摆脱困境。 从这一点来看,曹操喜欢最郭嘉,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对于这种人,林朝不知道该如何收服,只能先把人赚来,定个一年之约再说。 至于一年之后,到时候顺其自然便可。 若一年的时间,刘备都不能收服郭嘉,那只能证明郭嘉的确不属于刘备。 其实对于现在的刘备阵营来说,郭嘉固然好,但也不是不可或缺。 嗯,现在的郭嘉还很嫩,把他先扔给贾诩调教一阵子,看看结果如何。 …… 第二日,林朝带着张辽等人出了城。 三日前林朝便收到了书信,今天正是郑玄到的日子。身为关门弟子,林朝肯定要出城迎接。 直到日升三竿时,一辆马车缓缓从东而来,车上坐着的,正是数月未见郑玄,赶车的依旧是崔琰。 林朝正了正衣冠,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拜见老师!” “哈哈哈!” 车上的郑玄见了林朝,发出爽朗的笑声。 “子初免礼!” 郑玄开口说道,然后被崔琰搀扶着下了马车。 林朝走了上去,开口笑道:“老师,多日不见,身体可还硬朗。” 不知为何,此刻的郑玄,看上去精神抖擞,丝毫没有旅途的疲惫,反倒显得很高兴。 “子初,干得不错!” 郑玄并没有回答林朝的问题,反倒是拍了拍林朝的肩膀,满脸赞许道。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搞得林朝有些纳闷。刚想询问时,却见郑玄向前走了两步,望着颖阴县的城墙,脸上满是怀念之色。 “三十多年了,老夫终究还是又来到了这里。” 郑老头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朝心中疑惑,却不敢上去打扰郑玄追思往昔,只得低声向崔琰问道:“季珪师兄,老师刚才的话,是何意?” 崔琰乃诚实君子,闻言马上笑着答道:“子初,此事某不便多说。但老师自从听闻师弟你将迎荀慈明之女,嘴里便一直念念有词,说你不愧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之类的话。” 林朝愕然…… 感情郑老头是因为这件事而夸奖我。 这郑老头都已是一代大儒,天下学宗了,居然还放不下三十多年的往事,对荀爽不借给他书看的事耿耿于怀。 “走,进城!” 郑玄看了一会城墙,然后大袖一挥,竟也不上马车,直接走在了众人的前面。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郑玄现在显然就是这个情况,不仅状态良好,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好几岁。 林朝从后面追了上来,开口笑道:“老师,弟子已令人备了薄酒,先为老师接风洗尘。” “不吃,好不容易来了这颖阴,为师现在哪有心情赴宴,”郑玄笑道,“当然是先为子初你把婚事定下来。走,直接去荀家!” 见郑玄兴致勃勃,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林朝有些疑虑。 你这是去帮我说亲,还是去找荀爽打架! 要是等会荀爽跟郑老头打起来了,那该怎么办? 两个老头打架的画面实在太美,林朝不敢想象,急忙上前拱手劝道:“老师,您看弟子出来的匆忙,也没带礼物,就这样去登门拜访,是不是不太合适?” “再说老师不远千里从青州而来,定然疲惫不已。这才刚入城,就要为朝操劳,弟子心有不忍,不如先回去休息一晚,明日再来拜访,老师您看如何?” “子初吾徒,你的好意为师心领了。” 郑玄满脸的意气风发,大袖一挥,白须一捋,中气十足道: “不过子初尽可放心,以某今时今日之学问,就算舟车劳顿,精神不震,收拾他荀慈明,还是绰绰有余!” “今日他荀爽之女,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林朝被郑玄的豪气所震慑,整个人目瞪口呆。 郑老头你这架势,还说不是去找荀爽打架! 不过,这算不算另类的逆袭……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郑玄穷? 三十年前,你荀爽对我爱答不理。 三十年后,我郑玄要你高攀不起! 这一日,郑康成再度出世,入颍川,战荀爽,夺其女,与弟子林子初! 不行,好像要燃起来了! 林朝一通胡思乱想,转眼间,众人已经到了荀家门前。 郑玄捋了捋胡须,笑道:“子初,前去叫门!” “唯!” 眼下既没有拜帖,又无提前知会,登门拜访是很失礼的。 但郑玄开口了,林朝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家仆走出来,满脸疑惑地看着众人。 这群人是谁,为何不请自来? 郑玄终究是一代学宗,自然不会为难此人,便拱手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故人郑康成,前来拜会荀慈明。” 荀爽在颍川名头极大,任谁见了也要叫一声荀公,就算相熟之人,也会尊称其为慈明公。 而眼前的老头,却直呼其名,这让家仆有些震惊。但也不敢怠慢,躬身一礼后,便进去通报去了。 7017k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道无术者,难成大事 此时,荀爽正在府中与陈纪交谈,陈群与荀棐侍立一旁,时不时帮两位老者添上一些茶水。 自从上次与荀爽一番交谈后,陈纪彻底解开了心结,不再执着,而是同荀爽一样,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而后,陈纪便暂住在了荀家,时常与荀爽相互印证学问经义,绝口不提当今局势。 两人相谈甚欢时,忽然有家仆来报,言郑玄来访。 听到这个消息,荀爽先是一愣,然后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但陈纪却是大为惊异。 “郑康成?”陈纪有些惊讶道,“慈明公何时结识的郑康成,某居然不知!” 也不怪陈纪如此惊讶,实在是郑玄的名气太大了。 自有汉以来,天下儒门两分,学问两派。 无论是士族高门,还是下品寒门,都自认是儒学的承习者。 荀爽陈纪自不必说,是纯粹的士族高门,家学渊源,就算偶尔讲学,也是在家乡行教化之道,惠泽邻里。 但郑玄却是寒门出身,半生游学,终究学有所成。而后开门授徒,走的方向却是有教无类,弟子数千人,天下无人不知郑学。 而学问则是分为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荀爽与陈纪都是古文经学的佼佼者。 郑玄早年也是古文经学,但是自从遭党锢以来,十四年间隐居山野,兼修今文经学,博采众长后学问大成。而后著书授徒,隐隐有开宗立派之势。 所以在学问和声望上,纵然荀爽与陈纪再出名,也是没法跟郑玄相比的。 而郑玄其人,陈纪只闻其声,却从未见过面,因此陈纪表现的非常高兴。 “久闻郑康成之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不曾想今日能在慈明公府上得见此人,这倒也是缘分使然。” 陈纪抚须笑道,心中对荀爽更加佩服了。 郑康成一向守节甚严,想不到慈明公居然能令其登门拜访,真是出人意料。 面对陈纪钦佩的目光,荀爽老脸一红,嘴里满是苦涩。 沉吟良久后,荀爽才开口说道:“元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郑康成此次登门拜访,怕是来寻仇的。” “慈明公,这是为何?” 陈纪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疑惑地问道。 荀爽苦笑着讲出了事情的原委:“三十多年前,郑康成曾游学颍川,向某借阅荀氏典籍,被某拒绝。” “即便如此,他郑康成也不应记恨慈明公啊!”陈纪不解道。 这个时代,家学典籍乃是至宝,不肯借给外人很正常。 “当时郑康成欲借阅典籍,某并没有出言拒绝,而是提出了与他当众辩论。他若胜,某便将典籍与他一观。” 听到这里,陈纪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你不愿借书给人家也就罢了,却要当众与人家辩论,这等于羞辱人家。 试想一个四处游学的寒门士子,早年如何能敌你荀慈明的家学渊源? 陈纪缓缓开口道:“此事,的确是慈明公孟浪了。” 荀爽羞愧道:“唉,元方说的是,当时某年轻气盛,确实把胜负看得重了些。” “慈明公,某还是不太理解。他郑康成远在青州,此次千里而来,难不成就是为了找回三十年前的场子?”陈纪依旧很是疑惑,“若真是如此,他郑康成枉为一代学宗。” 陈纪的直觉告诉他,就算两人有旧怨,可事情已经过了三十年,郑玄不可能大老远地上门寻仇。 荀爽摇了摇头道:“郑康成若是如此心胸狭隘,自然为天下人所耻笑。就算他有这个心,也不可能真的这般行事。只是眼下有一个契机……” “契机?” “元方有所不知,那林子初,便是郑康成的关门弟子。而林子初又父母双亡……” 林朝与荀采之事,陈纪也有所耳闻,这下彻底明白了。 事情过了三十多年,就算郑玄心有想找回场子,也不可能专门跑过来一趟。 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林朝父母双亡,郑玄作为他的老师,自然有为其上门提亲的责任与义务,就算借机找回场子,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哈哈哈……” 难得见荀爽有为难的时候,陈纪不禁开怀大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慈明公当年种下恶因,合该今日有此恶果,避是避不过,还不如索性坦然相对。” 荀爽也非优柔寡断之人,当即点了点头,开口道:“元方所言有理。我儿且去大开府门,待为父更衣,亲自出迎郑康成。” “唯!” 荀棐拱手应道,转身而去。 “元方,可要与某同行?”荀爽问道。 陈纪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 …… 以郑玄为首的众人,在门口等了半晌,终于见府门大开。 两个老头走了出来,身后各自跟着一个年轻人。 虽然三十多年未见,但郑玄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荀爽,原本浑浊的双眼,顿时变得无比明亮,身上的气势也开始慢慢升腾。 荀慈明,今日某便要一雪前耻! 可下一刻,原本缓缓而行的荀爽,竟快步走了过来,到了郑玄面前,极为庄重地正了正衣冠,这才拱手笑道: “郑公大驾光临,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荀爽如此之热情,让郑玄积蓄已久的气势无处施为,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非常的难受。 “慈明客气了,是某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无奈之下,郑玄也只能拱手笑道。 好险,总算没有让郑康成找到机会发难! 荀爽心中捏了把冷汗,脸上却笑道:“郑公,里面请!” 说话的同时,荀爽还一把拉住了郑玄,就像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一般,表现出了无比的热情。 郑玄一直找不到机会发作,又挣脱不过,只能任由荀爽拉着自己向里走。 这些老家伙,哪个都不能小看啊! 林朝看了荀爽刚才的表演,心中不禁感叹道。 荀爽今日一改常态,却把陈纪身后的陈群惊得目瞪口呆。 “父亲,荀公今日……” 他话还没说完,陈纪便已经猜到了儿子的想法,打断道:“长文,你是不是想说,慈明公方才表现的太过媚俗。” “这个……儿不敢。” 有些话陈纪能说,但他陈群却不能说。 “有何不敢,慈明公能屈能伸,巧妙化解了一场争端,这才是好手段!”陈纪感叹道。 “长文,你记住,有道无术者,不过腐儒而已,终难成大事。” 7017k 第一百八十三章 贾诩吃,郭嘉喝 荀爽不愧为颍川荀氏八龙之首,不仅学问高深,更是洞明世事。 面对故意找茬的郑玄,他这一番连消带打,从始至终保持了强烈的热情,严防死守之下,郑玄竟找不出一丝破绽。 虽然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三十多年前的那番恩怨,但席间荀爽多番示好,郑玄自然不能再依依不饶。 再加上陈纪在旁时不时地活络气氛,使得这一场酒宴进行得很是和谐,最后三个老头全喝得酩酊大醉,尽兴而归。 今日之后,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段旧怨算是彻底了结了。 分别之时,荀棐扶着荀爽,陈群扶着陈纪,林朝扶着郑玄,三个下一辈的年轻人彼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郑玄让林朝准备了厚礼,递了拜帖,准备再次登门拜访荀爽。 同时也把自己到颖阴的消息放了出去,顿时在颍川士林中,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浪潮。 等到这阵声势发酵到顶点的时候,郑玄带着厚礼,出现在了荀家门前。 时隔五日,郑玄再次登门拜访。 这一次显然郑重多了,郑玄带着崔琰赴宴,一切都依照礼数而进行。 席间,郑玄正式向荀爽提亲,请求荀爽将女儿嫁给林朝。 这事办得有礼有节,郑玄的名望地位也足够作为提亲之人,荀爽自然大喜。 最后在陈纪的见证下,双方互换了生辰八字,正式将这门婚事定了下来。 严格来说,这个时代的夫妻并,不是从成婚那一刻开始,而是从男女双方长辈定下婚约的时候,便具有了道德的效力,同时也有了法理上效力。 后世贞观时期,长孙皇后为唐太宗李世民充实后宫,选了荥阳郑氏郑仁基之女,入宫聘为充华。 但乡巴佬魏征表示不同意,他上奏说郑氏女已经许配给了陆爽,双方已有婚约,陛下难道要夺人妻女不成? 这顶帽子太大了,把李世民吓坏了,生怕世人把自己当成曹贼再世。 宰相房玄龄站出来为李世民打圆场,他说郑氏女与陆爽的婚约并没有明证,因此不必大惊小怪。 但是魏征身为大唐喷道第一人,又岂能忍他一个气管炎,当即连房玄龄和李世民一起喷了个遍。 为防魏征继续纠缠,同时也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李世民当即下诏,停止郑氏女的册封大礼。 由此可见,男女双方只要有了婚约,便等同有了夫妻名分。 这婚约的效力,就和后世的结婚证差不多。 此次赴宴是商谈婚事,按照规矩,林朝是不能一同前往的,甚至接下来筹备婚礼的一些列事宜,林朝都是不能参与其中的。 从这一刻起,直到婚礼结束为止,林朝彻彻底底成为了闲人一枚。 百无聊赖之时,林朝敲响了贾诩的房门,进去之后,却不料郭嘉也在这里。 二人面前各自放了一壶美酒,三五个荤菜,正吃得不亦乐乎。 贾诩只吃肉,而且喜欢用手抓,因为这样比较过瘾。 郭嘉只喝酒,但从不用杯,直接抱着酒壶往嘴里灌,也是因为这样比较过瘾。 吃到尽兴时,贾诩将满手的油渍往身上一抹,并且用袖子一抹嘴,继续吃! 喝到尽兴时,郭嘉便借着醉意解开长袍,袒胸露背,同时取下头上的冠冕,披头散发地继续喝! 林朝进来时候,刚好就望见了这一幕,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才与毒士? 自己不会找错人了吧! 林朝扶额叹息道:“你们两个,能否收敛一些,如此放浪形骸,成何体统!” 听到林朝训斥,贾诩丝毫不觉得羞愧,反而笑着反驳道:“子初所言差矣,人生天地间,岂能不饮不食。子曰:食色性也。圣人尚且天性如此,况我等凡夫俗子乎!” 论起口活,贾诩丝毫不甘示弱,直接怼了回去。 这边醉醺醺的郭嘉也附和道:“文和兄所言甚是,甚是!” 这下,差点把林朝气笑了。 这两只狗东西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好不要脸! “贾文和,郭奉孝,某给你们半个时辰的功夫,把自己收拾干净了,然后来某房中议事。” 林朝冷笑一声道:“若是半个时辰之内,你们自己收拾不干净,某便令人帮你们收拾!” 说完,林朝不再理会二人,拂袖而出。 这两条咸鱼就是属驴的,若是不拿着鞭子驱赶,恐怕跑不了一会就懈怠了。 林朝心中感叹道,不过这番威胁终究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至少半个时辰后,两人都重新换了套衣服,出现在了林朝房中。 嗯,虽然郭嘉还是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林朝也不管,径直打开了一张地图,指着徐州对两人说道:“玄德公如今已是徐州牧,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二位都说说吧。” 从雒阳离开后,空闲的时间里,林朝一直在做未来的规划,算是勉强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但一人智短,两人智长,何况两人都是顶尖大才,自然要让他们查缺补漏一番。 听了林朝的话,贾诩下意识就想推脱,连连摆手道:“子初,某只会吃吃喝喝,哪懂这些军国大事,子初还是莫要强人所难。” 林朝:“……” “贾文和,你冷静点,现在不是在董仲颖军中,你也不必伪装。” 他这么一说,贾诩这才反应过来,连连讪笑道:“抱歉,习惯了,习惯了。” “莫要废话,直接说自己的意见。” 林朝懒得跟他扯东扯西,直入主题道。 见林朝不耐烦,贾诩也没有生气,只是低头看了一会地图,面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从自己进入刘备阵营以来,这是林朝第一次问计于自己,自然得认真应对。 同时他也明白,这也是一次考验。 自己若能在林子初面前展现出相应的价值,以后在刘备阵营里的日子才会好过。 沉吟半晌后,贾诩这才抬起头,目光盯着林朝道:“敢问子初,是何人进言,使玄德公领徐州牧?” 林朝答道:“这徐州牧之位,是某为玄德公谋划而来。文和有话,尽可直说。” 贾诩点了点头,再次问道:“那子初为何不选冀州?” 7017k 第一百八十四章 高筑墙,广积粮 若要选一块地盘作为大本营,相比于徐州这个数面环敌的地方,冀州自然要好很多。 冀州独特的地理优势,是徐州难以比拟的。 西面是太行山脉,从并州到冀州只有三条狭窄的山路可走,只需派些兵马驻守关隘,便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北边幽州想要南下,也只有两三条路,不足为虑。 东边的青州被黄巾残党祸祸得够呛,未来数年里自顾不暇。 如果选了冀州开局,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需放着南边的兖州,就可以从容发展军政民生。 再者刘备本来就占据了整个中山,继而将势力范围扩大到整个冀州也容易一些。 所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冀州比徐州更合适。 这也是为什么贾诩一开口,就直接问为何不选冀州的原因。 但这些林朝如何能不知道,之所以还是选了徐州,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最多明年,袁绍就会来到冀州任渤海太守,到时候肯定会妄图吞并整个冀州。 袁氏四世三公,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资源都颇为丰富。如果选了冀州,就代表要和以袁绍为首的世家大族先对上。 这是林朝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因为就算能打赢袁绍,也浪费了发展的时间,最后只能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只是这个原因,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是以,林朝只能推脱道:“冀州虽好,但世家派系林立,并非成就大业之所在。” 闻言,贾诩诧异道:“难道子初不喜欢任用世家?” 他见林朝来颍川迎娶荀采,还以为是要借联姻之举,来笼络颍川门阀,好为刘备所用。万没想到林朝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再者如果没有世家的鼎力相助,无论是治理州郡还是筹措兵马,都是一件难事。 总之一句话,想要治理好一块地方,必须要依仗世家。 林朝摇了摇头道:“文和此言差矣,世家不可不用,但不能全用。” “子初的意思是,用一批来打压另外一批?” 贾诩是何等精明之人,马上领会了林朝的意思。 “不错。”林朝点了点头笑道,“若玄德公麾下全是世家子弟,那徐州是玄德公做主,还是那批世家说的算?” 拉一帮,打一派这种操作,在大势未成之前,是必要的手段。 贾诩感叹道:“看来,子初所图甚大!”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远在董卓军中的李儒。 李文优,或许你真该听听林子初这番话,分化平衡,才是长久之道。 听见贾诩叹息,林朝笑道:“某所图大不大,文和以后自会知道。现在还是来说说,依靠徐州当如何发展。” 贾诩摇头一笑,并指成剑,点在了地图上一个地方。 “某以为,扬州不足为虑。可虑者,唯豫州,兖州耳。若拿下此地,西边可将兖州阻隔在外,北上可取青州。” 林朝低头一看,原来贾诩指的地方,正是泰山郡! 贾诩这个想法,倒是与林朝不谋而合。 泰山郡是个特殊的地方,它是徐州,青州与兖州的交汇之地。 最重要的是,若从泰山南下出兵,琅琊一带无险可守,不出半月便能直逼徐州腹地。所以无论是想守住徐州,还是北上攻取青州,泰山郡都颇为重要。 “文和所言甚是,某也有此想法。” 林朝点了点头,回应道。 贾诩继续说道:“只是泰山乃兖州下辖郡国,若玄德公想要攻取,却是出师无名。” “哈哈哈!”林朝大笑道,“这点文和不用担心,某会让玄德公出师有名的。” 想要攻取泰山的借口还不简单,随便都能想出一大把。 马上就进入群雄争霸的时代,州郡自治力得到空前加强,想打谁只需要一个借口罢了。 林朝甚至能让别人自己把借口送上门来,届时刘备再出兵,可谓大义名分十足。 “若能占据泰山,便可徐图向青州扩张,继而拿下整个青州,再以两州之力,向北攻取冀州。只要掌握了这三块地盘,玄德公大业可期!” “文和所言甚是。” 有了贾诩这一番话作为补充,林朝对自己的计划更放心了。 见林朝赞同自己,贾诩笑了笑,继续开口说道:“子初,某还有六字相告。” “哪六字?” “高筑墙,广积粮。” 听闻这六字真言,林朝大为惊讶。 好家伙,看不出你贾文和也是苟道中人啊! 这是准备安心种田,死命积蓄力量,最后等到时机成熟,来一波平推天下! 你贾文和是真的苟! 林朝想了想,然后看向贾诩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 “文和,这六字后面,应该还有三个字吧。” “没有,没有,某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贾诩眼中同样带着笑意,却连连摆手说道。 有些事儿,不能说得太细,至少现在不能。 彼此心照不宣,就是最大的默契。 贾诩的谨慎,林朝当然能理解,自然不会逼迫,甚至有点高兴。 这是自己人啊! 田丰太过刚直,荀彧太过清雅,荀攸太过忠厚,荀谌太过坦荡,这四人可共事,可相交,可共建功业,却不能私下密谋。 而在阴谋诡计这方面,能与林朝配合默契的,目前只有贾诩一人而已。 “来,就冲文和那没说完的那三个字,当浮一大白!” 林朝笑着举起酒杯,敬了贾诩一杯。 贾诩却举杯笑道:“子初可不要乱说,哪有什么没说完的三个字。”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林朝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就听到了一阵鼾声。 扭头一看,原来郭嘉早已伏在岸上,呼呼大睡起来,甚至口水都打湿了衣袖。 林朝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对贾诩怒目而视道:“贾文和,某把这小子交给你,你就是如此调教的!” 贾诩:??? 这林子初变脸也太快了吧! 他郭奉孝放浪形骸,与我有什么关系! 贾诩不禁翻了个白眼,却只能赔笑道:“子初,某不善此道……” “某不管,若下次议事,他若还是这副德行,某就唯你是问!” 林朝说完就站了起来,冲门外大喊道: “文远,文远!与某将这郭奉孝吊起来,用凉水给他好好醒醒酒!” 7017k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成亲 婚期临近,原本无所事事的林朝也变得忙碌起来,而且忙成狗的那种…… 而且林朝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婚礼,高兴的反而是别人。 比如郑玄老头,这些天一直乐得合不拢嘴。 再比如荀爽,这些天一直广发请柬,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女儿的婚礼。 再比如这几天从中山赶过来的福叔,到了之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帮林朝忙活婚礼,期间嘴就没合拢过。 这些人高兴也就算了,贾诩和郭嘉这俩狗东西凭什么也高兴! 自己每天被众人折腾的要死要活,可这俩货每天吃席吃的不亦乐乎,这林朝如何能忍! 时间来到九月二十六,正是林朝迎娶荀采的日子。 本来荀爽和陈纪定下成婚日期是年底,毕竟依照周礼,天子一载,诸侯半年,大夫一季,庶人一月。 这个时代身份越高,婚期就越久,这才合乎礼数。 林朝如今是朝廷亲封的安喜亭侯,从定亲到成亲还不到半个月,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但郑玄表示,我徒弟是要干大事的人,哪有时间跟你们在这耗着。要嫁就嫁,不嫁拉倒。 荀爽哪能愿意,拉着陈纪与郑玄来了一场关于古礼的辩论,可是终究不敌郑玄,最后双双败下阵来,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婚礼的前一天,福叔一声令下,四个中年大妈把林朝架了起来,扔进了浴桶之中,然后不顾林朝的反对,强行把林朝摁住,跟刷猪一样把林朝洗了个干净。 林朝再一次感受到了被支配的恐惧,这四个中年妇女都是常年务农,个个膀大腰圆,四人一起袭来,抓林朝犹如抓小鸡崽一样轻松。 难得见林朝吃瘪,贾诩和郭嘉笑得很开心,脸上满是快意之色。 成婚当日,林朝干脆直接就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见人就拱手鞠躬。 这个时代的婚礼繁琐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而荀氏又是高门大族,对于礼节自然非常看重。 一套流程下来,林朝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差点都站不稳了。 可这还没完,到了晚宴的时候,郭嘉这货终于找到了复仇的机会,跟着荀谌等人一起猛灌林朝。 饶是这个时代的酒度数不高,林朝也喝得烂醉如泥,神志不清。 连最后送入洞房的环节,都是张辽,郭嘉,荀谌三人把他抬进去的。 荀采在房中等了半天,也不见林朝来掀她的红盖头,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自己把盖头一掀,却发现几人把林朝往地上一扔,然后就一哄而散,回去继续吃吃喝喝。 这下,荀采犯难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尝试轻轻推了林朝一下,但对方毫无反应,只是呓语了两句,内容荀采也没有听清楚。 “子初,子初。” 荀采蹲下来,伸出纤纤玉手,在林朝脸上拍了拍。 可惜,然并卵。 见林朝烂醉如泥,荀采彻底没了办法,只能尝试着将林朝拖到床上去。 只是她一个小姑娘,哪有什么力气,尝试了好几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无奈之下,荀采只得呼唤在门外侍立的婢女,才算是勉强将林朝抬到了床上。 荀采命婢女去打了盆热水,湿了手绢,帮林朝擦了擦脸。 可这一擦不要紧,迷迷糊糊的林朝,感觉脸上湿热湿热的,便下意识去抓,正好一把抓住了荀采的小手。 而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一把搂住了荀采,将其带到了床上,然后紧紧抱住了。 “子初,林子初……” 荀采红着脸唤了几声,林朝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她又试着挣扎了一下,也是徒劳无功。 荀采彻底无奈了,只能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林朝身上。 迷迷糊糊中,林朝感觉怀中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又捏了捏…… 挺软的,也挺舒服的…… …… 第二日清晨。 林朝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发现怀中多了一个人,吓得他浑身一颤,赶紧低头看去,原来是荀采这丫头在自己怀里熟睡。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看了看和衣而眠的荀采,又看了看桌上还没喝的合卺酒,林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好像喝断片了,导致有些礼还没有行完。 这时候,荀采也醒了,抬手揉了揉眼睛。 “女荀……” 被荀采的目光注视着,林朝有些尴尬地笑道,“昨晚某被他们灌了些酒,却是冷落你了。” 荀采轻手轻脚地从林朝身上下来,坐到了了床边,开始整理昨夜被弄乱的秀发。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正好洒在荀采那一身大红的嫁衣上,满头青丝被她用纤纤素手缓缓整理着,整个人显得恬静而温婉。 林朝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却不知为何,有些口干舌燥。腹中有一团名为欲望的火焰,正在升腾而起,剧烈的燃烧着。 要不,等下把昨晚没做的事情进行一下? 只是以荀采的性子,这大白天的,她要是强烈反抗怎么办? 林朝心中还在权衡犹豫的时候,荀采却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秀发,开口说道:“夫君,那桌上的合卺酒,还要不要喝了?” 嘶! 这一声夫君,从高冷的荀采口中喊出来,让林朝格外有成就感。 心中欲望的火焰更盛了,几乎要淹没理智。 “女荀,你刚才唤某什么?” 荀采扭过头来,疑惑地开口道:“妾身唤子初你为夫君,有何不妥之处?” 妥,简直太妥了! 荀采话音刚落,却发现自己被林朝一拉,马上跌倒在他怀中。 林朝此时已是面红耳赤,在荀采耳边低声道:“女荀,合卺酒的事情先不急,我们先……” 荀采听完,不禁惊呼一声,小脸通红。 “林子初,现在可是白天!” 荀采又羞又怒道,同时伸出粉拳锤了林朝几下。 林朝却满脸义正严词道:“白天又怎么了,我们夫妻行周公之礼,乃理所应当!” 说话间,林朝的手已经伸了过去,在荀采身上摸索着,极尽所能之事。 “林子初,你快放开我……唔……唔唔……” 7017k 第一百八十六章 辞行 九月底的时候,林朝把郑玄与荀爽两个老头拉到了一起,设宴款待了一番。 席间,林朝向二人拱手道:“老师,岳丈,某不日即将前往徐州,此番正是要向二位告别。” “竟如此匆忙!”荀爽闻言惊讶道,“贤婿何不再住些时日?” 郑玄却笑道:“子初何日动身,某不日也将返回青州故里,你我师徒可一路同行。” “康成兄也要走?”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两个老头的关系已经极为熟络,彼此之间连称呼都变了。 郑玄笑道:“慈明兄,某本打算在故里了此残生,若非此次子初大婚,某也不会跑来叨扰这些时日。” 林朝站了起来,冲荀爽拱手一礼,认真地开口道:“岳丈,临行之前,某还有一言,请岳丈斟酌三思。” 林朝毕竟有爵位官职在身,就算娶了荀采,也不必在荀爽面前卑躬屈膝,荀爽更不会拿林朝当成无知小辈看待。 “子初有言,不妨直说。” 荀爽赶紧虚扶了一把,示意林朝不必多礼。 “中原不久即将大乱,为避刀兵之祸,某请岳丈将荀氏迁至徐州。岳丈放心,有某一日,便可保荀氏安宁。” 林朝这番话说得很是唐突,也很直白。 他此举并不是想利用荀氏,也不存在什么私心,只是单纯看在荀采,荀彧等人的面子上,不想让荀家遭难。 正因没有私心,所以才无比坦然。 闻言,荀爽原本浑浊的双眼顿时变得清明无比,盯着林朝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贤婿,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刘玄德的意思?” 荀氏乃天下一等一的世家高门,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无数人的联想猜忌。荀爽身为家主,行事不得不慎。 刘备才刚刚成为徐州牧,他麾下重臣林子初便迎娶了荀氏嫡女,本来就足够引起别人的注意。 再加上荀彧,荀谌,荀攸又在刘备手下担任要职,现在再把家族搬迁到徐州,就代表荀氏彻底绑在了刘备的战车上,再无转圜的余地。 因此,荀爽才会问林朝,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刘备的意思。 能慧眼识人,任用自己两个侄子和一个侄孙,刘备在荀爽心中,自然是英雄之主。 但这不代表,荀氏要举族投奔刘备。 百年世家的兴盛之道,自然是一明一暗,分头下注。 荀家已有三位青年才俊投奔刘备,剩下的,无论是出于个人志向,或者家族存续,都得另某他路。 林朝自然也明白荀爽的顾虑,当即开口道:“回岳丈,此乃某肺腑之言,还望岳丈三思。” 他这句话直接向荀爽说明了,这是自己的意思,与刘备无关。 闻言,荀爽点了点头,同时也松了口气。 若刘备相邀,荀爽自然会好好考虑一下,就算不同意,也得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任谁都不想贸然得罪一方诸侯,而且是手中有数万大军的实权诸侯。 但若只是林朝的个人建议,拒绝也无伤大雅。 略微一思索,荀爽便开口笑道:“贤婿良言,老夫记下了,但事关重大,老夫还得仔细斟酌一番。” 这就等于委婉拒绝了林朝的提议。 对此,林朝也不恼。 他本就没有利用荀氏来拉拢颍川门阀的心思,所以无论荀爽答应还是拒绝,他都不会生气。 只是可惜荀爽太过谨慎,终究是错过了未来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自然,若岳丈何时想通了,可直接命人传信与某。” 接下来三人只是吃喝聊天,林朝再也不提此事。 半晌后,荀爽起身告辞,郑玄与林朝将其送至大门外。 等他走远之后,郑玄才转头对林朝笑道:“子初,颍川荀氏多才俊,你不心动?就这么让他荀慈明推脱了,你舍得吗?” 林朝拱手笑道:“舍得如何,不舍得又如何。弟子从不喜欢强人所难,此番却是老师太执着了。” “好小子,竟然敢打趣为师!” 郑玄指着林朝,笑骂道:“为师还不是替他卢子干的学生考虑,替你林子初考虑。” “是是是,老师说得对。”林朝附和笑道,“不过弟子舍得他荀氏,却舍不得老师,舍不得季珪师兄。” 听林朝这么一说,郑玄心中微微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子初此言何意?” 林朝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老师,某昨日接到探报,青州黄巾贼又起,包围郡县,残害百姓,所到之处,十室九空。弟子绝不放心让老师只身返回青州。” “不放心为师?那你林子初派些兵马,一路保护为师不就行了。” 郑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略有深意道。 “这……” 郑老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智了! 居然把怕死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一代大儒的风骨呢! 郑玄见林朝哑口无言,哈哈大笑道:“子初,此处就只有你我师徒二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林朝略一思索,便决定实话实说。 “老师容禀,弟子欲在徐州开设学宫书院,只是缺一位德高望重,博古通今,举止高雅,报义守节,信义著于四海,学问贯穿古今的大儒坐镇。不知老师可愿屈就?” “哈哈哈!” 听罢之后,郑玄仰天大笑。 “你林子初都把为师夸上了天,为师若再不去,岂不是坐实了待价而沽之名。” 林朝笑道:“如此说来,老师同意了?” “也罢,为师就随你走一趟徐州就是。”郑玄点了点头道,“但有一言得说在前面,为师已风烛残年,来日无多。将死之日,为师肯定要回归故里,到时子初可莫要阻拦。若为师不幸客死他乡,你林子初也得让为师落叶归根。” “这是自然,为老师养老送终,乃弟子之本分。” 林朝并没有向寻常人一样,说一些郑玄绝对会天年永驻,长命百岁的废话。 而是非常认真地一拱手,表示自己会负责郑玄的生前身后事。 身为一代大儒,郑玄对生死早已看淡,自然不需要别人奉承。 见林朝应下了,郑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子初,还有一事,就当是为师拜托你了。” 听郑玄如此郑重,林朝连忙拱手道:“弟子不敢,老师有何吩咐,弟子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季珪师兄侍奉为师,也有些年头了。”郑玄叹息道,“但为师乃一介山野闲人,不能继续耽误他的前程。还请子初在刘玄德面前美言几句,为你季珪师兄谋一个差事,为师感激不尽。” 崔琰多年侍奉,郑玄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家子侄一般看待。 “老师放心,季珪师兄乃不世之材,若有意出仕,玄德公必然委以要职。” “好,有你这句话,为师就放心了。” 7017k 第一百八十七章 局势突变 十月初旬,第一场雪落在颍川的时候,林朝在张辽的护卫下,开始往徐州进发。 随行的,还有一代大儒郑玄,及弟子崔琰。 倒是郭嘉,不愿放弃颍川安稳优渥的生活,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却奈何当日被林朝逼着立下了一年之约,只能随林朝而去。 离开时,郭嘉依依不舍地望着这片他生活了近二十载的土地,又想起在这片土地上,与他有过一夕欢愉的小娘子们,不禁仰天流泪。 “某这一去,恐怕这些小娘子今后将无人慰藉!痛兮!哀兮!” 说到动情处,郭嘉忍不住放声大哭,悲伤之至。 “行了,郭奉孝,等到了徐州,某请玄德公赏赐你一些娇妻美妾,多少都行。” 林朝实在忍受不了郭嘉如鬼哭狼嚎般的声音,遂皱眉劝道。 这家伙小小年起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子初兄此言当真!” 闻言,郭嘉马上擦了擦眼泪,满脸惊喜道。 林朝不屑一笑:“那是自然,些许美人而已,某还会骗你不成。” “那就多谢子初兄了!” 郭嘉非常郑重地向林朝一礼,然后居然拉着林朝往车上去。 “子初兄,咱们快些上车,早闻玄德公乃英雄之主,某都等不及要去拜会了。” 林朝冷笑一声,打掉郭嘉的手,也懒得揭穿他的小心思。 等到了徐州,别说美人,就连酒都不给你喝! 嗯,听说这家伙还喜欢嗑药,也得给他戒了,免得做个短命鬼。 …… 与此同时,帝国都城雒阳,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早在刘备离开雒阳的第二天,董卓与丁原,便一前一后入了城。 何进见二人率重兵而来,自然大喜过望。 当即表丁原为执金吾,董卓为并州牧。 董卓入京自然是不怀好意,但架不住丁原对何进还算忠诚,再加上董卓此次入京只带了三千人。 所以,在丁原的牵制下,董卓对何进恭恭敬敬,暂时压抑住了心中的野心。 何进见两大军阀都对自己言听计从,又有世家相助,便愈发膨胀起来,动辄在朝堂上威逼官宦,对其喊打喊杀。 十常侍失去了刘宏这个靠山,而何进又有董卓和丁原的支持,双方顿时呈现出了巨大的实力差距。 是以,十常侍只得紧紧依靠在何太后与小皇帝刘辩身边,战战栗栗的夹着尾巴做人,在朝中的话语权也是直线下降。 许多先前依附宦官的人,纷纷转投何进门下。 而董卓则开始在雒阳扎根,结交世家,厚树恩德。 入京的第二日,董卓便带着厚礼去拜访了袁氏家主袁隗。 建宁二年时,董卓遭连坐免官,正是在这中年危机的时候,袁隗伸手拉了他一把,征辟他为河东太守,也算对他有知遇之恩。 如今刘宏驾崩,袁氏支持的何进得势,袁隗再度出仕太傅,大权在握。于情于理,董卓都得去拜访一番。 这一次拜访,董卓表现得极为恭敬,开口便以袁隗门下走狗自居,以敬重师长的礼仪对待袁隗。 对此,袁隗大喜,表示自己当年没有看错人。 同时示意董卓要好好干,将来也能位极人臣之类的画饼。 董卓告辞之后,袁隗便唤来了袁绍,袁术兄弟,开始了自己的谋划。 于是在中平五…… 现在应该叫光熹元年,小皇帝刘辩登基以后,将年号改为光熹,并且大赦天下,所以中平五年就变成了光熹元年。 光熹元年九月中旬,何进听从了袁绍的建议,在取得了何太后的同意之后,命黄门将手握军权的蹇硕下狱,没过几天,便在狱中将其处死。 蹇硕一死,刘宏的西园军名存实亡,被何进所吸纳。 这支由羽林军组成的西园军,历时短短几个月后,再次回到了何进的手中。 至此,十常侍失了兵权这最后的依仗,手下仅仅有宫中三千禁卫可用。 何进甚至一度想把禁卫也掌握在手中,但这次何太后表示了强烈反对。她表示宦官执掌宫禁,此乃汉家成例,不可更改。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屠户之女出身的何太后,也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胃口太大了,若宦官全部都被剪除,那下一步,恐怕就是剥夺自己的辅政之权了。 何太后心中忧虑,便决心保住宦官,同时下诏,令自己另一位兄长车骑将军何苗,兼任河南尹,掌握一部分兵权,来以此抗衡何进日益膨胀的权势。 何苗的出身比较奇怪,他与何进,正是传说中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何进母亲早亡,父亲何真又续弦娶了一个寡妇,后来生下了何太后。而何苗,正是那寡妇与前夫所生,被带到了何家。 因此,何太后与何苗是同母异父,与何进是同父异母。 而何苗与何进,则是真正意义上的异父异母…… 不仅如此,何苗还向来反对何进诛杀宦官,此时又被妹妹任命为河南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可是光何苗一人,也扛不住世家,军阀与外戚的联合。 于是在一次廷议上,何进诛除宦官。 率先表示赞同的就是董卓,为此他特地让李儒写了一封奏疏。 中常侍张让等窃信逞宠,浊乱海内……今臣辄鸣钟鼓入洛阳,请收让等,以清奸秽! 这封奏疏杀气腾腾,看似要为何进扫除宦官,实则是找个借口,好让自己驻扎城外的凉州精锐能顺利进入雒阳。 但这么一唬,却把何太后这个悍妇给吓住了,只犹豫了一天,便扛不住压力,罢免了十常侍等人的官位,准备将其赶出宫去。 这下好了,十常侍绝望了,他们一起跑去何进府上哀告求饶,希望大将军能饶过他们的性命,言称以后必然以何进马首是瞻。 面对宦官跪地求饶,何进大感满意,同时也有了自己的一番考量。 小皇帝还年幼,身边总要有宦官伺候,就算杀了这几人,也还会有别人,宦官杀不完的,毕竟他何进总不能阉了自己,然后入宫伺候小皇帝吧。 与其等下一批宦官崛起,不如留着这几个被自己吓破胆的家伙,以后就能高枕无忧。 于是何进便一顿温言宽慰,表示自己不会赶尽杀绝。 张让等人闻言,顿时感激涕零,连连磕头感谢何进放他们一条生路。 7017k 第一百八十八章 种树与砍树 可谁知,何进这边刚答应,袁绍就在袁隗的授意下,假借何进的名义在京中捉拿宦官亲属,一时间被下狱处死者,不尽其数,京中人人自危。 这下子,宦官们彻底走投无路了。 他们以为何进言而无信,遂决定拼个鱼死网破。 十月初八,张让假借何太后名义,召何进入宫议事。 此时的何进刚刚打压了宦官,大权独揽,正是意得志满的时候,还以为此次何太后召见,是准备向自己服软,所以没有丝毫防备。 等入了宫,却不见何太后,反而被张让带领着数十人围了起来。 这些人全都手持利刃,满脸杀意。 何进见状,满脸惶恐,大声叫道:“尔等意欲何为!” “何为?” 张让冲了过来,单手提剑,另一只手指着何进,怒斥道:“何遂高,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今日咱家就要取你性命!” 何进: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可张让等人哪肯听他辩解,赵忠也满脸愤恨地跳出来,继续指着何进骂道: “何遂高,昔年先帝与太后夫妻不睦,还是咱家垂泪恳求先帝,又献上金帛千万,才保住你们兄妹的地位。如今你恩将仇报,想诛灭咱家,还要不要脸!” 曹杰也大声骂道:“天下愦愦,非咱家之罪,你何进说咱家污秽,试问满朝公卿以下,忠清者为谁!” “莫要与他废话,他不让咱们活,咱们就让他先死!” “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何进疯狂呐喊,却终是徒劳无功。 张让大喝一声,命麾下摁住何进,上前就是一剑,直接结果了何进的性命,并命人砍下头颅。 何进部将吴匡见何进许久未归,便上前叩门询问。 却不料门开以后,从里面扔出来一颗圆滚滚的头颅。 吴匡捡起来一看,顿时吓得亡魂皆冒,大叫一声。 “大将军!” 光熹元年,十月初八,大将军何进身死! …… 袁家。 袁隗住着拐杖,静静立在院中,打量着院中的枣树,目光中没有一丝波澜。 在他身后,袁术身着华服,侍立在一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十月上旬,草木皆黄,但这颗枣树才刚开始有落叶之兆,表面看上去仍旧翠绿。 良久,袁隗指了指面前的枣树,开口道:“公路,君子可见事于未萌。便如此树一般,虽生机盎然,但已露衰败之相,此情此景,你当如何处之?” 袁术闻言,也打量了一番枣树,心中明白叔父虽然说的是枣树,实则是指这天下。 片刻后,袁术笑了笑道:“叔父,小侄愚钝,却也知寒冬将至,唯有去叶存身,方可存续。等到来年春暖花开,自有绽放之日。” “不错,正是此理。世间大事,唯存续而已。” 袁隗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以你之见,此树能否挺过今冬严寒?” 袁术摇了摇头,开口道:“叔父,此树已有近百年光景,生机衰微,怕是难以存续下去了。” 如今汉室没落,天下大乱,已有国祚殆尽之相,袁术说得倒也没错。 只是袁隗却又指了指枣树旁边的地方,在那里,有一颗小树苗,正是不久前他袁隗亲手栽植,恰好也是一颗枣树。 “此树,可成否?” 袁术笑了,开口道:“叔父,此苗尚幼,本来不能度过此番严寒。但大树即将枯黄,落叶定然将此苗遮盖,却可形成保护。待到来年,此苗必能破土而出,茁壮成长,最终取而代之。” “公路能有如此见地,我袁氏无虑矣!” 袁隗笑着点了点头,夸赞道。 汉室就是这棵大树,而且多半是活不过今年冬天。但落下的树叶,却能将他袁氏这颗幼苗护住。 等到春来之时,在大树的尸体上,这颗幼苗必然会破土而出,绽放出耀眼光彩! 这时候,袁绍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见到袁绍,袁隗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色平静地问道:“如何,那屠户死了?” 袁绍抱拳道:“正如叔父所料,大将军被那些阉人乱刀砍死,还把首级扔了出来。那些阉人挟持了天子与太后,还在宫中负隅顽抗。” “哼!” 袁隗冷笑道:“他何进不过一屠户出身,也妄图把持社稷,合该有此身死之祸!公路,你且去调集兵马,攻入皇宫,诛杀那群阉人,解救天子与太后!” 听了袁隗这番话,袁绍眼中闪过一丝不忿。 叔父,从始至终都是我袁本初在操纵全局,眼下时机成熟,你却让公路去夺取救驾之大功! 就因为某是庶子,你便如此偏爱他袁公路? 我袁本初不服! 袁绍拳头攥得死死地,但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质疑。 袁隗身后,袁术马上笑着拱手道: “唯!” 说罢,转身离去。 只不过他走到袁绍身边时,冲袁绍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得意。 袁本初,庶子终究是庶子,在叔父眼中,你与家奴何异? 袁隗继续吩咐道:“本初,你且带人去搜捕那群阉人的党羽,捉住之后,格杀勿论。” “唯!” 袁绍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应命离去。 两人离开后,袁隗拄着拐杖,缓缓走到那颗幼苗面前。 注视良久,又从大树上摘了几片树叶,将幼苗覆盖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汉室将乱,天命在我袁氏。” …… 自入京之后,董卓便给李儒安排了一处住所。 他知道李儒不喜奢华,因此安排的住处颇为清雅别致。 此时何进被杀的消息传了出来,董卓心中惊骇之余,又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便急匆匆地来到李儒家中。 却不料此时的李儒,正在院中命人砍树,而自己亲自播撒种子。 “文优,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场景太过奇怪,奇怪到董卓一时都忘了来意,好奇地开口问道。 “如董公所见,某正在命人砍树。” “这某当然知道,只是不知文优为何要将这些大树砍掉?” 李儒淡淡一笑,眼中却满是冷意。 “董公,这庭院不过数十步,地力有限。” “某若不亲手砍下这几颗大树,今日播撒的种子……” “又该如何成活?” 7017k 第一百八十九章 抵达徐州 十月末的时候,林朝一行人终于到了徐州东海郡治所郯县。 从颍川到东海,也算是横跨了整个豫州,历时将近一月时间。 刘备一早收到了消息,得知队伍中有郑玄的时候,便身率亲兵,出城十里相迎,也算给足了郑玄面子。 隔着老远,林朝就见到刘备纵马冲了过来,旁边跟着典韦和高顺二人。 见了郑玄,刘备拱手行了一礼,开口笑道:“见过郑公!” 刘备如今已是一方诸侯,对于他这一礼,郑玄坚辞不受,反而向刘备行了一礼。 “山野闲人郑康成,拜见玄德公!” 刘备赶忙扶起了郑玄,开口道:“郑公莫要如此,你乃某老师之兄长,这可如何使得。” 见刘备满脸真诚,郑玄摇头笑道:“玄德,如今你已是一方诸侯,亦是朝廷亲封的陆城侯,老朽乃一介白身,上下尊卑,不可不分。” 刘备又劝,但在这一点上,郑玄却异常执拗,刘备只能随他去了。 回到治所后,刘备为众人接风洗尘,大摆流水席。 除了张飞,赵云,荀彧,简雍四人还在中山准备迁徙百姓外,刘备麾下文武全都到齐了。 席间,林朝向刘备介绍道:“玄德公,此乃颍川郭奉孝,也是身怀大才之人。” 这些人里面,郭嘉除了贾诩谁也不认识,正自斟自饮间,突然听到林朝向刘备介绍自己,当下也不怯场,站起来拱手笑道:“颍川郭奉孝,拜见玄德公!” 这才刚刚开席不久,刘备见郭嘉就已经喝得满脸通红,遂笑道:“奉孝善饮否?” “回玄德公,别的不敢说,唯独饮酒,某从未输过任何人!”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刘备大笑道:“好,奉孝真性情也,且满饮此杯!” 郭嘉也毫不示弱,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相比喜欢出风头的郭嘉,贾诩就低调多了,只是坐在角落里大吃大喝,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很克制的没有用手去抓肉。 酒过三巡,林朝环顾四周,发现唯独少了田丰一人。 怪不得从刚开始就有些不习惯,原来是少了这铁头娃跟我唱反调…… 林朝好奇地问道:“玄德公,为何不见田元皓?” 作为刘备的元从旧部,从中山就跟过来的老人,吃席这种事情,刘备不可能不叫上他。 听到林朝询问,刘备脸上不见了笑容,支支吾吾道:“子初,元皓这两日有些忙碌……某曾使人唤他赴宴,可他不愿前来……” 刘大耳肯定没说真话! 林朝马上敏锐的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于是更加好奇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连自己也不能说? 不过刘备不想说,林朝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将疑惑藏在心底。 一番吃吃喝喝之后,刘备借着醉意,拉着林朝去看自己给他准备的府邸。 所谓的新府邸,正是在刘备现在的住所旁边,有一处占地五六亩的院子。 这一下,两人算是比邻而居了。 “子初,看某给你准备的府邸如何,够气派吧!” 刘备领着林朝转了一圈后,开口笑道。 对于住处,林朝其实没有什么讲究。大点也好,小点也罢,反正够住就行。 只是…… 林朝看了看旁边刘备的住所,貌似都没自己这个大。 “玄德公,将此处给朝留做府邸,是不是太奢侈了些?”林朝犹豫着开口道,“再说,朝刚才观玄德公之府邸,也没有这般气派。” 就住在刘备旁边,还比刘备的家大,这要传了出去,林朝担心会被有心人所诟病。 “无碍,无碍。”刘备自然听出了林朝的意思,开口宽慰道,“某能有今日,多亏子初一路出谋划策,当为首功。区区府邸而已,子初切莫推辞。再者,子初如今已有家室,往后开枝散叶,人丁兴旺,自然需要一处大一些的府邸。” 说到这里,刘备放低了声音:“子初,这两年你劳苦功高,某也没什么好赏赐你的。可若什么都不赏赐,难免有人会说某刻薄寡恩。至于子初你之顾虑,你我相交这么久,都已是自家兄弟了,难道还怀疑某的为人不成?” 正如林朝有担忧一样,刘备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用林朝这个第一功臣树立一个典型,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有功之臣,我刘备绝不吝啬赏赐。 不信你们就看林子初,就住在我旁边,而且住的比我还好! 而他最后这句话,也等于给林朝吃了颗定心丸,免了林朝的后顾之忧。 “既如此,那就多谢玄德公了。”林朝拱手笑道。 刘备顺势拉住了林朝,笑道:“此乃子初应得的,何为谢也。走,某再陪你逛逛。” 两人这一番交谈,旁边的典韦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却把高顺看得颇为羡慕。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自然已经明白了刘备的为人,所以才更加羡慕林朝。 等刘备拉着林朝继续闲逛的时候,高顺感叹道:“君明,主公待监军如此情深义重,除云长,翼德外,恐无人能出其右。” 闻言,典韦点了点头笑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主公乃英雄之主,监军乃世间大才,君臣相得,正该如此。” 高顺回想起林朝为刘备所做的一切,顿时也觉得理所应当。 “君明所言甚是。” …… 郯县衙署内。 田丰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在忙于公事。 确切的说,从早晨到现在,田丰一直趴在桌案上批阅政事,没有休息过哪怕一刻钟的时间。 而且这种日子,从刘备集团到郯县之后就开始了。 就连中午刘备派人请他去赴宴,都被他拒绝了。 哼,林子初来了又如何,难道还能因他一人而废政事? 他也配! 作为工作狂的田丰,向来有着不完成工作不休息的习惯。 只是徐州大大小小的政务实在是太多了,他一个人如何能够完成,所以这几日他都是在衙署内和衣而眠,睡醒后就继续干活。 干累了,就喝口茶,顺便骂林朝两句解解气。 林子初此人当真无耻之尤! 身为长史,居然因娶妻而荒废政事,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活…… 原本可都是他的啊! 7017k 第一百九十章 刘备放权 次日清晨,林朝起了个大早,打着哈欠从家里出来,直奔府衙而去。 他自然不会有这么规律的作息,只是遭不住荀采一向习惯早起,同时也把林朝揪了起来,一遍帮他穿衣服,一边叮嘱他等下上值不能迟到。 夫君为玄德公所信重,如今更是一州长史,可不能恃宠而骄,理当恪守本分…… 当时林朝还没彻底清醒,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荀采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也听得不是很全。 直到用完早膳,林朝准备去上值的时候,荀采又走了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见林朝衣冠穿戴得还算整齐,也称得上是人模狗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林朝送到门口。 府衙就在刘备住所旁边,离林朝也不过两步路而已,快走几步,已经到了门口。 “监军!” 迎着清晨的阳光,府衙旁把守的士卒对林朝一拱手,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林朝一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抬脚往里面走去,却不料迎面撞上了准备出门的田丰。 此时的田丰睡眼朦胧,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脸上的黑眼圈更加浓重了,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圈。 “元皓,为何如此憔悴?” 林朝差点被吓了一跳,当即好奇地问道。 田丰见是林朝,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目光中满是愤怒与埋怨。 有心想揪着林朝说道说道,却因昨晚熬夜处理政事,整个人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只得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林朝一样,拂袖而去。 林子初,等某先饱餐一顿,再来与你计较! “我……” 望着田丰离去的背影,林朝摸了摸下巴,脸上满是疑惑。 这家伙又发什么疯,我得罪他了吗? “子初,今日为何这么早!” 林朝正郁闷的时候,却听到刘备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他身后还跟着关羽,典韦。 “玄德公!” 林朝拱手行礼道。 “子初免礼。” 刘备挥手笑道,然后快走两步来到林朝面前,低声道:“子初,你新婚燕尔,却不在府中多多陪伴娇妻,反而一大早就来处理政事,莫非是……” 说到这里,刘备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暧昧起来。 我去! 刘大耳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一点身为主公的样子! 一大早就开车,真不愧是刘皇叔! 听了他这番话后,一旁的典韦也捂着嘴偷笑,直到林朝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满脸正色地站在刘备身后。 林朝赶紧岔开话题:“玄德公莫闹,朝今日准备召集众人,议一议今后之事。” 一说到正事,刘备马上严肃起来,吩咐道:“君明,去召集所有人,共来议事。” “唯!” 典韦应声而去。 刘备三人走进衙署,林朝询问了一番,这一个多月以来在徐州的施政方略。 得到的结果也不出他的意料。田丰,荀攸等人在遵循旧例的基础上,尽可能治理民生,操练军队来增强实力。 再者,早在雒阳时林朝就有过暗示,到了徐州会有别的措施,所以这段时间只是过渡而已。 “子初,可是有大动作。”趁着众人还没来到,刘备开口问道,“你不妨与某交个底,等会某也好相机行事。” 现在只有关羽一个人在旁边,刘备想提前知道林朝的谋划,待会也好打个配合。 刘备麾下现在足可称得上人才济济,但这些人都是大才,若意见不统一的时候,最头疼的还是刘备。 身为主公,在事情未有定论之前,他绝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倾向,不然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而且,这些人好像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争吵到最后,刘备往往会支持人数多的一方,然后再安抚人少的一方。 而现在林朝回来了,刘备准备把裁判的位子交给林朝,自己也就不用头疼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林朝想了想,拱手回答道:“玄德公,朝近来制定了一系列计划,非三言两句能说清楚。就算是此次议事,也只是看看大家的意见。至于具体事项,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定下来。” 子初这是要打持久战啊!刘备心中想道。 某得想个法子,不能被卷入其中,不然整日议事怕是吃不消。 试想,林朝提出策略,然后田丰马上反对,林朝再反对他的反对,最后还是只能请自己决断。 如此反复多次,刘备怕是真的顶不住。 刘备略一沉吟,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子初,云长,你们二位稍等片刻,某去去就来。” 刘备说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看得林朝和关羽一阵愕然。 等他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两把剑,正是刘备在战场上常用的双股剑。 林朝有些疑惑:“玄德公,今日厅堂议事,要此物做什么?” “等会子初就知道了。” 刘备嘿嘿笑道,眼中满是狡猾的味道。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众人差不多都到了。 刘备高坐主位,典韦侍立在旁,下分两列排开。 右边的武将以关羽为首,依次是林夕,张辽,高顺,徐晃。 左边的谋士以林朝为首,依次是田丰,荀攸,荀谌,贾诩,郭嘉,还有刚刚加入的崔琰。 除了还在中山的荀彧,简雍,张飞,赵云之外,可以说是全员到齐。 “拜见主公!” 众人起身,行礼齐声道。 “诸位免礼!” 刘备虚扶了一把,开口笑道。 众人这才又坐了下去。 下一刻,林朝站了起来,走到了中间。 随着他的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 林朝昨天刚回来,今天就召集了所有人一起议事,任谁都能想到,这家伙绝对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甚至可能关乎大家未来的发展方向,如何能不在意。 林朝也冲众人笑了笑,刚想开口…… “子初,你先退下,某有一事宣布。” 刘备突然开口道,打断了林朝的节奏。 无奈,林朝只能带着疑惑退到一边,看刘备表演。 刘备站了起来,一把拔出了佩剑,冷冽的剑光闪过全场,吓得众人心中一紧,不知道刘备意欲何为。 “自某起兵征讨黄巾以来,此剑便常伴左右,至今已有五六年了。” 刘备脸上满是感叹与追忆,旋即归剑入鞘,朗声道: “子初,上前接剑!” 7017k 地一百九十一章 基层治理 刘备这个举动太突然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包括林朝自己在内。 不过他还是快步走向前,伸出双手,接过了刘备手中的剑。 “某军中多务,政事多半无暇顾及。”刘备冲众人笑道,“自今日起,徐州一应大小事务,全都交由子初决断,还望诸位协助子初治理好徐州。”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看向林朝的目光,全都带着无比的炽热与羡慕。 本来林朝就是军中监军,又兼任长史,可以说是刘备集团的二号人物。 这一下,刘备直接将除了兵权以外的所有大权,一股脑全交给了林朝…… 这是何等的胸怀! 这是何等的信任! 就连林朝自己,也感受到了手中长剑的分量,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刘备之所以当众赐剑,便是为自己造势立威。 有了他今天这番话,自己手中这把剑,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尚方宝剑了。 “我等谨遵主公钧命!” 众人全都站起来,拱手道。 刘备笑着对林朝说道:“子初你记住,无论任何时候,你执此剑,便如我亲至。徐州,就拜托给子初了。” “遵命!” 林朝怀抱宝剑,拱手应道。 “好,好。”刘备大笑道。 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以后的政事,就让子初头疼去吧。 一念及此,刘备又笑道:“诸位慢慢议事,某军中还有些要事,先走一步。” 说着,刘备对典韦使了一个眼色,马上大步走了出去。 典韦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当即跟在了后面。 “恭送主公!” 众人再度起身行礼。 出了大门后,刘备尽情地呼吸着冬日的空气,脸上满是得逞的笑容。 “主公,咱们去哪?”典韦愣愣地开口问道。 刘备兴奋道:“当然是去军营等公义,他回来后,咱们继续看他练兵!” 每次去军营看士兵操练,刘备都会有种满足感。 毕竟这些兵士,才是他刘备安身立命的根本。 衙署中,众人见刘备急不可耐地跑路了,全都无语之至,场面一时竟然变得尴尬起来。 见状,林朝只得轻咳两声,开口说道:“诸位,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乃是为商议方针大略。” 闻言,荀谌一脸疑惑道:“方针大略?子初不妨说得详细些。” “好,那某便给大家说一说。”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林朝缓缓伸出了三根手指,面色严肃道: “其一,请诸位记住,无论何时,玄德公都是大汉柱石,我等皆是汉室忠良,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这番话就是告诉大家,立场问题不能更改。 如今汉室虽然衰微,但刘备却处于上升期。若一直以汉室忠臣自居,久而久之,那些心向汉室之人眼见朝廷不可匡扶,便会转投到刘备麾下。 最不济,也会对刘备心生好感。 这一举措,等于借汉室的名头,来壮大刘备自己的声势。 短时间也许没什么好处,但长此以往,必能收获大批的人心。 众人也马上察觉出了林朝的意图,全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见众人无异议,林朝继续开口道:“其二,便是中层文武方面。恕某直言,如今玄德公麾下有才之士,还是太少了。” 乍一看,刘备麾下人才济济,但这些都是顶尖人才,甚至远远不够用。 徐州下辖五郡,六十二县,人口超过三百万。 何况以后刘备统治的疆域还会更大,人口还会更多。 总不能把这些大才派去管理一郡一县吧,那样也太浪费了。 军队也是,关张赵且不谈,张辽,高顺,徐晃这三人都是大将之才,将来注定要独领一军。 可那些军中底层军官的位置,又该由谁来担任? 或者说,去哪里找到这么多人。 以这个时代的基调,想要获得这些庞大的中层人才,只能与世家合作。 但世家一旦控制了这股庞大的力量后,又会有尾大不掉之势,所以林朝并不想这么做。 顿了顿,林朝继续说道:“其三,也就是最后一点,就是治理百姓,某称之为基层治理。” 这三点都是一个大命题,除了第一点无可争议之外,其他两个都需要多番商议,定计,还得派合适的人去实施,可谓无比繁琐。 “诸位,某之意,先从基层治理入手,诸位有何建议,不妨各抒己见。”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基层治理都是最不起眼的。 但林朝明白,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基层治理作为后盾,声势再大,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 就如后来的淮南骷髅王袁术一样,本来天顺开局,袁氏的资源大部分都被他掌握。 可他偏偏对属地管而不理,压根不把百姓黔首放在心上。 也正因如此,他称帝之后,直接被曹操,刘备,孙策三方围着打。其势力迅速分崩离析,成得快,败得更快! 这次,第一个开口的,还是田丰。 这家伙顶着两个熊猫眼站了起来,大声道:“子初,某以为整顿吏治,清扫贪腐,便可使百姓安居乐业。” 林朝闻言点了点头。 田丰说得不算错,但还是浅了点。 在现有的体制上缝缝补补,的确能起到一些效果,但这是最典型的人治。 你田丰在其位,自然能保证自己和麾下不贪腐,百姓安居乐业。 可等你田丰死了或者被调走了呢,那些贪官污吏还不是继续蹂躏百姓,中饱私囊。 人治最典型的缺点,便是人亡政息。 不过整顿吏治,清扫贪腐也是肯定要做的。 “此外,还应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可设立相应赏罚制度。”荀谌也站出来开口道,“百姓田产越多,收成就越多,就不会成为流民,缴纳的税赋便越多,也能养活更多的军队。” 如果说田丰是从上往下考虑,那荀谌便是自下而上思量。 他先考虑让百姓如何活下去,吃得饱,才会愿意生活在徐州,才会贡献更多的赋税来充实府库。 有了钱粮,才能继续招兵买马,扩大地盘。 严格来说,若田丰与荀谌的策略并用,倒也不失为良策。 只是,林朝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家有余财。 一旦有了资产,百姓也就有了牵挂,也就有了可以被动员的基础。 等到战事起时,他们参军入伍,就不仅仅是为刘备卖命,而是为自己而战! 为了保住自己的妻儿田产,保住眼前来之不易的一切,他们会与敌人死磕到底。 由这种百姓组成的军队, 才是林朝真正想要的军队! 才是天下第一等精锐! 可想要达到这一步,必须先把民生问题给解决掉。 什么整顿吏治! 什么开垦荒地! 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老办法,不堪大用。 7017k 第一百九十二章 欲行屯田之策 基层治理是一盘大棋,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收编游戏。 田丰与荀谌的方式固然能立竿见影,但上限太低,注定不可能有太大的成效。 等二人说完后,林朝沉吟片刻,才继续开口道:“诸位,在提出策略之前,我等不妨先想想,治理民生的目的是什么。” “子初此言何意?” 荀谌面带疑惑之色,不解地问道。 治理民生的目的,不正是多征收赋税,充实府库吗? 难道还有别的目的不成? 林朝解释道:“诸位,某眼中的基层治理,可分为两部分,民生与民心。使民生有所依,可得民心。得民心者,可得大势。” “所以,基层治理的第一步,便是要抚民以生。” 万世之功第一步,就是先让治下百姓能活下去。 日子能长久,才会有将来,不然一切都是虚妄。 林朝开口道:“文和,如今我大汉赋税几何?百姓一年亩产几何?” 贾诩站了起来,冲林朝一拱手道:“回长史,百姓田租十五税一,口赋二十钱,另有算赋,商贾奴婢者,出二算。另有更赋不等。至于亩产,今者善田一亩,可得粟米三石。” 贾诩每说一个名目,林朝就叹息一声。 这么多赋税里面,唯有田租是因事变化,不管你收成几何,只收十五分之一。 其他的口赋,算赋,更赋,都是硬性规定,必须要缴纳,哪怕你颗粒无收,自己都快要饿死了,也不能少交朝廷的赋税。 所谓的口赋,便是年满七岁至十四岁的少年,每人每年需要向朝廷缴纳二十钱。 而算赋,则是十五岁至五十六岁的人,每人每年要向朝廷缴纳一百二十钱。 因一百二十钱为一算,所以又称之为算赋。 此外的更赋,则是属于徭役,成年男子从二十岁起,每年都要服徭役最少三个月,因时局变化而加长。 也就是说,大汉的每一户人家,不管你今年有没有遭灾,有没有收成,一家男女老少都得交给朝廷这些钱,或者以实物抵扣。 试想,一个五口之家,男女一起劳作耕种一百亩田地,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只有三百石粮食,折合成后世的斤两,不过一万七千斤。 而一个五口之家,两个大人,三个小孩,一年要吃多少粮食? 在经年累月见不到荤腥的日子里,又得高强度劳作,每人每天最起码得两斤粟米,才能勉强吃个七分饱。 一天十斤,一年就得将近四千斤粮食。 田租得上交朝廷一千一百多斤,口赋算赋一起是三百钱,此外交钱免更赋又得几百块钱。 此外还得留些粮食当做来年的种子,日常添置一些衣物,盐巴,瓷器铁器,这些都是钱。 所以一年到头下来,平平安安,风调雨顺,没有天灾人祸的时候,一户人家也不过只能剩下几千斤粮食而已。 若是遭遇天灾人祸,粮食颗粒无收,一家人都饿着肚子,朝廷又来催收赋税的时候,这些农户只有两种选择。 第一,直接造反,掀起民变! 都没了活路,那还不造反等什么? 等着饿死还是被贪官污吏害死? 而整个大汉,这几十年以来,就没有太平过。 天灾导致一部分百姓走投无路,而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祸乱起来,又会导致另一部分百姓走投无路,只能盲目跟随。 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最终,朝廷只能派兵镇压。 至于第二种嘛,就是把田地一扔,直接跑路。 跑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依附于地主豪强,世家高门,来种他们的地,成为佃农。 这些人可比朝廷狠多了,他们对朝廷上交十五分之一的田租,对下却要收取一半或者三分之二的田租。 可这也不是没好处,至少走投无路的百姓能活下来。 在世家豪强的帮助下,百姓只交田租,而免了其他赋税,无论丰年还是灾年,至少都能活得下来。 只是这些世家豪强隐匿了大量的人口,朝廷便少了大量的赋税。 长此以往,世家豪强的财富,土地越来越多,农户和朝廷越来越穷,这便是恶性循环。 其实以上两点,也是整个东汉王朝衰亡的命门所在。 只要不解决这两个问题,就等于什么都没解决。 听完贾诩报出来的数据,林朝又给众人算了一下,便开口叹息道:“诸位,百姓辛苦一年,最终却落得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下场。如此这般,如何抚民以生?” 闻言,众人皆沉默不语。 就连最头铁的田丰,也只是叹息道:“成例如此,不可轻易更改。若减免百姓之赋税,恐怕不利于州府之运作。”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死结。 蛋糕就这么大,百姓多吃一口,刘备集团就少吃一口。 至于多余的蛋糕哪去了? 自然是被世家抢走了。 只是世家现在还不能动,或者说不能全动。 “所以,某欲行屯田之策,抚民以生。” 屯田之法,早已有之,不过众人没想到林朝会在这时候提出来。 荀谌开口问道:“屯田,如何屯田?” “自然是迁徙百姓,集中耕作,每户出一人轮换入伍,护卫百姓耕种。”林朝缓缓开口道,“屯田者,可免一切税赋。” 林朝这个做法,有两个好处。 其一,把百姓组织起来一起种田,同时选出青壮编练成军,就算遇到盗匪,也能保全自身,保全田产。 其二,流民自己吸纳了,可以防止世家豪族继续隐匿人口,增加财富。 针对世家,现阶段只能遏制其发展,还做不到斩草除根。 听了林朝的计划,所有人又都点了点头。 相比于田丰和荀谌的建议,这个方法的可行度非常高,效果也非常好。 若是遇到紧急战事,这批保护屯田的青壮,也能抽调出来,随时投入战场。 田丰现在负责的就是民生治理,他沉吟片刻后,站起来问道:“子初,第一批屯田的百姓,从何处抽调?此外,不收赋税,那田租该征多少?” “就从东海郡就地屯田,再吸纳一些流民,先看看成效再说。至于田租……” 林朝淡淡道:“可收亩产之五成。”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7017k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典农都尉与顺天府令 五成的田租,这林子初是穷疯了吗! “长史,征收田租如此之重,万万不可!”田丰马上反对道,“自古以来,五成田租者,某闻所未闻!还请长史收回成命!” 激动之下,田丰连林朝表字都不喊了,直接以官职相称。 在他看来,五成的田租简直是丧心病狂,特别是一下子从十五分之一上涨到五成,百姓绝对不会接受! 林朝却摇头笑道:“元皓此言差矣,但凡屯田者,皆可免除赋税,区区五成田租而已,何必大惊小怪。再者,我等先选一地试行之,若有不妥之处,及时修改便是。” 这笔账其实很容易算,其他赋税是硬性规定,而田租却是因时而变。 丰年多收,灾年少收,无论百姓收了多少粮食,永远只收一半,剩下的粮食足够让他们过活。 况且只是现在东海做一个试点,若可行,再推行整个徐州。 见林朝不为所动,田丰还想再劝,荀谌却先站了出来。 “子初之策,看似提高了田租,实则获利百姓,某以为不失为良策。”荀谌开口道,“只是一下把田租提高如此之多,百姓未必能理解子初的良苦用心,若他们不愿屯田,又当如何?” 政策是好的,但能不能实施的下去,这也是个问题。 现在的百姓大字不识一个,你不可能指望他们自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内情。 在他们看来,就是田租变多了,自己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变少了,肯定不会愿意。 “哼,长痛不如短痛,那便强征一些百姓来屯田。” 一直沉默的关羽,却在这时候开口道:“若真如子初所言,第一批百姓得到好处之后,心中怨恨自会消除,其他百姓亦会景从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有一个好的结果,过程自然不用太讲究。 这些被强征的百姓现在对你有多少恨意,到时候就会有多少感激。 在场众人,也都不是迂腐之辈,对关羽的意见都表示赞同。 就连小透明贾诩都赞叹:“关将军此言有理,圣人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子初屯田之功,日久乃现,不必苛求百姓短时间内能够理解。” 此言一出,众人又都点了点头。 “不可!” 林朝却摇了摇头,表示反对。 众人纷纷看着他,眉宇间流露出疑惑与不解。 “若百姓心有不甘,便不能专心农事,屯田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此非某所愿。” 林朝轻叹一声,继续开口道:“某意,设一典农都尉,秩比两千石,专司屯田之事。才外,再开设一司,专门负责听取民愿,导引民心。” “古语有云,下民易虐,上苍难欺。新开设的衙门,便名曰顺天府,设府令一人,秩千石,府丞两人,六百石。此次梳理民心,引导百姓自发屯田,便由顺天府去办。务必要让大部分百姓,都能理解此策的真正意义。” “典农都尉与顺天府令之人选,大家议一议吧。” 林朝这番话不是在跟众人商谈,而是命令。 屯田之策要实施,且要让百姓明明白白的屯田,这就是林朝做出的最终决断。 而现在,就是选谁来负责实施这个政策。 众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屯田关乎到今后的税收钱粮,所以这典农都尉肯定是重任。 而那新设立的顺天府,职能更是闻所未闻,一时间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决断。 林朝见众人都不说话,也不举荐,顿时笑道:“怎么,诸位都是当世大才,难道都无心替玄德公分忧?” 他这一激,田丰马上站了出来,对林朝拱手道:“子初莫要激将,某虽不才,却也愿担任这典农都尉,为主公分忧。” 田丰为人刚直,眼里不揉沙子,又肯脚踏实地,本就是典农都尉的不二人选,林朝也有意指派他担任此职。 现在他自己站出来了,林朝自然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屯田之重任,便交于元皓了。” “遵命!” 田丰拱手应道。 林朝又说道:“还有这顺天府令,可有人愿意担任?” 众人这下彻底默不作声了。 如果说典农都尉还有人跃跃欲试,那这顺天府令,大家都不想担任。 这是他林子初新搞出来的部门,众人连职责都不清楚,哪敢贸然举荐或自荐,万一做得不称职,岂不是让别人笑话自己尸位素餐。 见无人应声,林朝只能点将。 “贾文和,从今日起,你便是顺天府令了。至于两位府丞的人选,你自行任命便可。” “这……” 闻言,在一旁吃瓜看戏的贾诩不由得一愣。 “长史,某才疏学浅,恐怕难堪大任,还请长史另请高……” 他下意识就想推辞,但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林朝挥手打断了。 “少废话,就是你了。” 你个老吃货,老千层饼,到了这时候还想偷懒? 哪有这么好的事! 见林朝态度坚决,贾诩只能拱了拱手道:“遵命!” 关于基层治理的民生方面,暂时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屯田的功效,以及想办法削弱世家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想了想,林朝又开口道:“子煦,公义。” 林夕和高顺马上站了起来,抱拳道:“在!” “陷阵营如今编练得如何?”林朝问道。 高顺面色严肃答道:“回监军,陷阵营训练时日尚短,对上一般军队已然够用,但若碰上真正的百战精锐,恐怕力有不逮。” “这才一个多月,能有如此成果,公义功不可没。”林朝笑着夸奖了几句,继续道,“不过不见血,始终不成精锐。” “传某令,自明日起,你随君明共同率领陷阵营,在徐州境内剿匪平乱。” 眼下徐州也不太平,流寇遍地都是,规模虽然不大,却给当地百姓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现在民生治理已经有了着落,清剿盗匪便势在必行,也全当给陷阵营练手了。 “盗匪流寇,往往善于躲藏。子煦,你手下校事府探察敌情,助君明与公义一臂之力。” “遵命!” 林夕与高顺一起抱拳道。 7017k 第一百九十四章 董先生救驾 洛阳城北有一山,名曰北邙。 北邙山历史悠久,历来为帝王将相埋骨之所,葬在山上的风流人物不尽其数。 这些人生前叱咤风云,掌控天下。 可死了之后,葬礼虽然盛大,但也不过如寻常百姓一样,一口棺材,于方寸之间存身而已。 正所谓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而今晚的北邙山,却迎来了两位小小的客人。 他们正是当朝天子,十三的刘辩,和他只有八岁的弟弟,陈留王刘协。 十月初八,宦官们杀了何进,马上遭到了何进旧部与袁氏的反攻。 虎贲中郎将袁术,与典军校尉曹操,当即率领数千兵马攻打皇宫。 而司隶校尉袁绍,则在城中大肆屠戮宦官余党,杀得洛阳城血流成河。 宦官本就走投无路,眼下也只能集结所有的力量,死守皇宫。 双方都是生死相搏,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因此这场战斗打得极为惨烈。 双方相持了三日,最终还是被曹操攻入宫中,开始大肆屠杀宦官。 但凡宫中男子没有胡须者,都成为了屠杀的对象。 许多人为了保命,不得已脱掉裤子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十常侍等人见势不妙,胁迫着刘辩,刘协以及何太后,仓皇逃出宫外,直奔北邙而去。 这下袁术等人傻眼了。 宦官只要离开朝堂,死不死也不是那么重要。 可关键他们带走了刘辩,甚至连刘协也没有留下。 天子和最有资格继承天子之位的人都没了,那还怎么玩? 这群阉人甚是可恶…… 你好歹留一个啊! 无奈,袁术只能带人去追。 可北邙山太大了,仅凭他那点人马,根本搜寻不到。 与此同时,朝堂上收到消息后,也开始了行动。以司徒崔烈与尚书卢植为首,一众大臣也开始搜寻刘辩兄弟二人的下落。 卢植向崔烈建议,调拨河南尹何苗麾下的兵马去搜寻北邙。 崔烈同意,可就当他们赶到何苗府上的时候,何苗已经被何进的旧部吴匡斩杀。 理由是何苗速来与宦官交好,此次诛杀何进,密谋造反,肯定也有何苗在里面参与。 何苗已死,他麾下的兵马无人能调动,卢植和崔烈只得再去找丁原。 丁原自然满口答应,当即率领并州军起身去寻找刘辩。 可一连找了好几天,皆一无所获。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董卓却趁着这个机会,发动自己在城外的三万精兵,开始大规模搜山。 而另一边,十常侍本就仓皇逃出宫外,后面又有追兵,一路奔波下来,小皇帝刘辩和刘协兄弟,居然与队伍走散了! 黑夜中,小哥俩找到一户人家,借了辆板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北邙山上。 周围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声,让小哥俩心中害怕,紧紧抱在一起。 可怜大汉天子,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刘辩紧紧地抱着刘协,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二弟,你说咱们还能回去雒阳吗,我有点怕……” 反倒是年方八岁的刘协颇为镇定,轻轻拍着哥哥的后背,安慰道:“皇兄乃我大汉天子,自有上苍庇佑,不必担心。” 小哥俩继续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见到前方有一抹微光。 随后,这光亮越来越近,正是宦官们见走丢了刘辩,便寻了过来。 何太后见到儿子,顿时哭喊着冲了上来。 可等她刚刚抱住儿子,又有一阵马蹄声响起。 董卓,终于到了。 他见到刘辩与刘协后,不禁仰天长笑。然后下了马,冲到刘辩面前,躬身下拜。 “臣,拜见天子!” 董卓这一礼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刘辩此刻惊魂未定,又看见董卓身后的西凉铁骑,吓得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出口。 董卓见刘辩毫无反应,不禁抬起头来,然后就见到刘协轻轻拉了拉刘辩的衣袖。 “董卿免礼,平身!” 刘辩这才如梦初醒,开口道。 “谢陛下!” 董卓又大声道,然后才站了起来。 却不禁多看了刘协一眼。 没想到天子如此懦弱,反倒是陈留王天资聪颖。 张让等人见董卓迎上了刘辩,哪里肯舍弃这个护身符,当即便要冲上来将刘辩抢走。 这一幕看在李儒眼中,不禁冷笑一声。 身后马上闪出一员大将,冲了过去,只一刀便砍死了曹杰,同时也吓住了剩下的人。 “尔等何人,居然敢胁迫天子!” 张让指着董卓尖声叫道。 打不过,就只能嘴炮两声了。 董卓也跟懒得搭理他,只对李儒挥了挥手,示意将这些宦官全部杀掉。 李儒刚要动手,却又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原来是卢植率众也赶到了。 “老臣拜见陛下!” 崔烈与卢植见刘辩安然无恙,全都面露喜色,冲上去见礼道。 见到两人,刘辩这才有了些安全感,脸色也好看了一些,抬手让两人免礼。 “老臣来迟一步,让陛下受苦了!” 崔烈眼含热泪更咽道,将刘宏抱起放在马上。 另一边卢植也抱起了刘协,不过目光却看向了远处的张让等人,冷声道:“中常侍张让等,胁迫天子,其罪当诛,执金吾何在!” 丁原抱拳道:“在!” “诛杀这群贼子,以正国法!” 丁原再度抱拳道:“唯!” 吕布早就不耐烦了,听到丁原的命令后,顿时带人冲了上去,将张让,赵忠等人屠杀个一干二净,并将首级取了下来,献给了丁原。 至此,这场外戚与宦官的争斗,以十常侍和何进的双双殒命为结局,就此落下帷幕…… 另一边,卢植吩咐完后,看都没再看一眼,而是跟崔烈一起将刘辩兄弟放在马上,轻言安抚着。 众人打算启程回宫,董卓也率军凑了上来,却遭到崔烈的反对。 “董仲颖,你乃外臣,虽受大将军诏令入京,但你麾下这些将士,却不可随驾入城!” 崔烈担心董卓麾下士兵入京会造成动乱,当即开口阻止道。 但董卓蓄谋已久,派大军搜山就是为了借迎驾之功,将大军开进雒阳,现在又岂能放弃。 而且他也明白,天子就在眼前,到了该强硬的时候了。 “笑话!” 董卓冷笑一声,指着崔烈等人大声斥责道:“尔等公卿百官,皆为朝堂众臣,却碌碌无为,尸位素餐,致使天下动乱,天子流落于野。若非某及时赶到,天子将陷于贼手,如今还有何颜面让某退兵!” 这一番训斥,说得崔烈与卢植满脸羞愧,无言以对。 董卓说罢,就要上前从崔烈手中将刘辩抢过来。 “尔若拦某,某定杀尔!” “放肆!董仲颖你欲行刺陛下不成!奉先,与某拿下他!” 丁原见董卓如此行径,当即大怒,令吕布出战。 但董卓这边也不是没有猛将,马上闪出一人,与吕布战在一起,正是刚刚斩杀曹杰的华雄。 可他一个人,又哪里是吕布的对手,仅仅不到二十个回合,便毫无抵挡能力。 西凉诸将见吕布非一人能敌,马上又有五人出战,分别是李傕,郭汜,牛辅,张济,胡轸。 饶是如此,也才堪堪挡住吕布的攻势。 “放肆,放肆!” 卢植望着场中厮杀的七人,气得浑身发抖,大喝道:“天子面前,尔等妄动刀兵,莫非想夷三族不成!” 闻言,七人这才停手,各自归阵。 卢植开口向崔烈说道:“威考公,便让董仲颖一路相随吧。” 崔烈本就找不到理由阻止董卓,又听卢植这么一劝,当即长叹一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就在这里与董卓厮杀! 万一伤到了天子该怎么办? 董卓没能得到天子,但也算混进了迎驾的队伍中。 有丁原率兵在此,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嗯,那个叫吕布的小子,挺厉害啊! 归程路上,董卓对李儒低声道:“文优,谋划一番,除掉丁建阳。有此人在,某掌控不了雒阳。” “这是自然!” 李儒冷笑一声,点了点头,早在丁原出现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7017k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该死的林子初,又要去赚人了! 十一月上旬的时候,丁原的死讯被校事府传到了刘备的耳朵里。 怎么说呢,丁原所信重的吕布,最终还是捅了他一刀,带着并州军投靠了董卓。 其实丁原的死不仅仅是吕布的意愿,也是整个并州军的意思。 若非如此,就算吕布能杀了丁原,也绝带不走近两万并州边军。 这些都是戍边将士,久历风霜,本以为来到雒阳能过几天好日子。可谁知丁原是个穷光蛋,雒阳的世家大族更是不正眼看他们。 但董卓不一样,董卓为了拉拢吕布和并州军,可是加了大本钱,不仅加官进爵,而且赏赐了大批的钱财。 不得不说,董卓的豪爽大气,的确快速收拢了并州的军心。 在太傅袁隗的默许下,董卓晋位司空,彻底掌控了朝廷大权,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一系列操作。 而刘备听闻丁原的死讯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仰天大笑几声,然后拉来了林朝等人,一起吃席。 “痛快!那丁建阳莽撞无礼,该有此劫!董仲颖杀得好!” 席间,刘备开怀大笑,对丁原的死表示了极大的欣喜,同时也多吃了几口。 他对丁原没什么好感,反倒是对董卓感官不错,毕竟董先生之前派贾诩入营,可是做足了礼数。 对此,林朝表示很无语。 等过两个月见识到董卓的所作所为后,恐怕你刘备就笑不出来了。 “玄德公,还需慎言!”林朝为了不让刘备以后后悔,连忙开口劝道。 “何须慎言,某就是要说,他丁建阳该死!” 刘备多喝了几杯,愈发兴奋起来,也不顾林朝的劝阻,强行又给凉透了的丁原安上些许罪名。 至于董卓嘛,刘备表示董先生是和他一样的大汉忠良。 你看,天子被劫持出宫,第一个去迎驾的就是董卓,还不足以证明董卓的忠心吗? 甚至刘备这个观点说出来后,一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林朝扶额,已经不敢直视这个场面。 董卓是大汉忠良? 你们的推测的确很有想象力! 所以,林朝决定撇开话题。 “玄德公,朝近日听闻,泰山贼起于赢县,攻城掠地至奉高,一路劫掠百姓,为祸乡里,如今已然进入了琅琊地界。” 闻言,刘备惊讶道:“子初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为何某没有听子煦说过?” 自校事府建立以来,便成为了刘备的耳目。 特别是进入徐州之后,林夕便命校事府将士散开,分成几十股小队,四处探查徐州的局势,各地的盗匪情况。 所以别看刘备整天待在郯县,一旦徐州有任何动向,他绝对会第一时间知道。 如今的校事府,已经成为刘备麾下不可或缺的秘密机构。 最重要的是,这一支关键的力量掌握在林夕手中,刘备也比较放心。 林朝苦笑道:“玄德公,朝也是今日上午刚刚收到的消息,特来请玄德公决断。” 泰山贼为祸已久,今年入冬后又有动作,这点刘备自然清楚。可泰山郡是兖州地界,没有朝廷的命令,他也不好有动作。 但他万万没想到,泰山贼祸害泰山还不够,居然敢流入琅琊郡。 这如何能忍? 刘备大怒道:“决断,还决断什么,打就是了!琅琊乃某治下州郡,某岂能坐视百姓受这些贼子凌辱,明日某便发兵琅琊,亲手歼灭这群贼子!” 近两年来,刘备的成长之路一帆风顺,向来都是他进攻别人,此时听到泰山贼入寇琅琊,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就要出兵攻打。 “玄德公息怒,息怒。” 林朝却露出了笑容,开口劝道。 “打是自然要打的,只是如何打,打到什么程度,还需斟酌。” 刘备说道:“自然是剿灭这群贼子,还琅琊一个清净。” 一说到打仗,一旁的荀攸马上开口道:“主公,子初的意思是,出兵平贼不是难事。只是若泰山贼知道主公派大军征剿,又缩回了泰山,这该如何是好?” “若主公退兵之后,这些贼子再度入寇琅琊,又该怎么办。” “这……” 听了荀攸的话,刘备不由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泰山属于兖州地界,若泰山贼缩了回去,他自然不能越界攻打过去。 可要是不攻打过去,等大军退去后,泰山贼绝对会去而复返。几番反复下来,刘备的大军不仅徒劳无功,反而会士气跌落,徒耗钱粮。 刘备是没了办法,但他最大的好处便是虚心纳谏,当即对荀攸笑道: “那公达以为,该如何对付这群贼子?” 荀攸想了想,便开口道:“主公,以攸之见,要么一战而定,要么只能兵发泰山,才能彻底消灭泰贼子。” 一战而定明显不现实,整个大汉的叛军打仗都不太行,但跑路技术绝对一流。 兵发泰山就更不可能了,刘备若敢这么做,那上疏弹劾他的人,绝对会从皇宫排到雒阳城外。 刘备苦笑道:“公达啊,你为何要说出两个都不可能实现的计策呢。” “因为除此之外,攸实在想不到第三条可行之路。”荀攸拱手笑道。 见荀攸也没了办法,刘备顿时有些发愁。 今年上半年的并州之战,荀攸一手神乎其神的谋划,让刘备以多胜少,没什么费力气就平定了休屠部与白波黄巾。 所以刘备一直以为,自己麾下的谋士,唯有荀攸,可以和林朝在谋划上不相上下。 一旁林朝却笑道:“玄德公勿虑,某有一计,可使玄德公名正言顺地兵发泰山,朝廷不仅不会责难,反而还会夸奖。”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子初靠得住。 刘备急忙问道:“计将安出?” “我军自然不能越过徐州边境,但若是泰山太守为贼患所扰,向徐州求援,邀请玄德公出兵平乱,玄德公是否答应?”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林子初的办法,果然妙啊! 刘备马上明白了林朝的意图,赶紧笑道:“某与泰山太守同朝为臣,自该守望相助,如何能忍心拒绝!” “那就好办了,待某前去泰山走一遭,为玄德公谋划一番。” 说着,林朝还冲田丰笑了笑,开口道:“再者,泰山郡人才无数,合该为玄德公所用,元皓以为如何?” 不知为何,从林朝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在场众人都齐齐地打了个冷颤,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林子初甚是可恶,居然又要去赚人入伙! 这真是…… 这真是…… 这真是太好了! 作为第一个受害者,田丰现在每一次见到新人被林朝赚过来的时候,都是面露不屑之色,心中却甚是痛快。 毕竟,总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坑吧! 7017k 第一百九十六章 泰山攻略 话虽如此,但眼下正值隆冬,即将进入腊月,就算林朝能成功找来一个借口,也不能动兵。 此外,就像林朝之前对刘备说得一样,这一仗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打到哪里,都还要斟酌一番。 林朝向来信奉一个概念,那就是战端不可轻开。 每一仗,打之前都要考虑清楚利益与得失。 散席之后,林朝叫来了郭嘉与贾诩,准备商讨一下针对泰山郡的攻略。 三人方才落座没多久,林夕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朝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开口笑道:“子煦,有事吗?” 林夕对林朝拱了拱手,又看了看贾诩与郭嘉。 林朝马上会意,开口笑道:“文和与奉孝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闻言,林夕点了点头,问道:“兄长,夕有一事不明。今日堂上,为何兄长要对主公说泰山贼已入寇琅琊?” 事实上,根据校事府掌握的情报,泰山贼还在泰山郡一代盘旋。眼下隆冬将至,自然不可能冒险进犯琅琊,不然钱粮不一定能抢到,自身肯定损伤惨重。 这个时代的冬天,就不是一个能打仗的季节。 而兄长出言欺骗刘备,让林夕很不能理解。 也就是林朝,若换做其他人,林夕肯定当场就揭穿他了。 “这个嘛……” 望着自己弟弟眼中充满了疑惑,林朝缓缓开口笑道:“子煦,泰山郡地理特殊,虽地属兖州,但对徐州有巨大的威胁,不得不拿下。” 林夕还是不能理解:“这点夕自然明白,只是今日堂上,兄长何不对主公直言相告?” “子煦这是在质疑某的做法?”林朝似笑非笑道。 这小子这两年没白历练,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夕不敢!”林夕赶紧低头道,“只是兄长所为,终非人臣之道,若有一日主公察觉此事,恐怕会与兄长离心离德……” 原来他是替自己担心啊! 林朝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子煦多虑了,玄德公何等胸怀,断不至于在此等小事上计较。至于为何不直言……” “子煦,某来问你,若某直言攻取泰山,玄德公是否会答应?” 林夕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 “泰山乃兖州治下,主公行事坦荡,应该不会答应。” 林朝双手一摊,笑道:“那不就得了,无论泰山贼有没有入寇琅琊,玄德公都不会出兵泰山,所以某之言,不过是个由头而已,子煦不必担忧。” 听了林朝这番解释,林夕才点了点头道:“兄长所言极是,是夕多虑了。” “倒也不是多虑,你能有此番思量,足以证明你这一年成长了不少。”林朝笑着鼓励道,“再有一年,某便让你独领一军,建功立业。” 一听到可以领兵征战,林夕笑得很开心。 “多谢兄长!” 林朝挥了挥手道:“行了,且坐下吧。某正要与这两位商议泰山之事,你也来听听,必然对你大有益处。文和,继续说吧。” 从林夕进来开始,贾诩的目光就一直放在他身上打量着。 尤其听到他劝谏林朝,贾诩眼中更是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扭头与郭嘉对视一眼,却发现彼此眼中的神色差不多。 林子初奸猾狡诈,想不到他弟弟居然是个天性纯良,忠勇正直之人! 对此,贾诩和郭嘉表示很惊讶。 此刻听到林朝问话,他才把目光从林夕身上挪开,继续开口道:“子初所虑者,无非是泰山贼如何剿灭,以及泰山郡如何掌控。” “不错。”林朝点了点头道,“泰山贼利则尽战,钝则逃窜,若不能一举歼灭,恐怕会逃入深山,落草为寇,再想剿灭就难了。” 天下形势即将大变,林朝收取泰山,只是作为徐州的屏障,并不想费大力气在这群贼寇身上。 闻言,郭嘉开口笑道:“子初,某看此事好办,泰山贼虽散落各地,但只要以饵诱之,必能聚而歼之。” 林朝没好气道:“奉孝,这点难道某不知道?关键什么饵能将泰山贼聚在一起,你说清楚些。” “哎呀,某本来知道的,可近两日无酒可饮,记性不好,却给忘了。” 郭嘉非常浮夸地摸了摸头,表示一没酒喝就记性不好。 哼,可恶的林子初,当初骗某来的时候,说好的美酒美人管够。 如今没有美人就算了,居然连酒都不让某喝了…… 真是岂有此理! “懂了,奉孝这是待价而沽!”林朝笑道,“好,某今日便与你赌斗一番。若你能平了泰山贼,你这辈子的酒,某管了。此外,还给你找个美娇娘,如何?” 见林朝答应得如此痛快,郭嘉不由有些疑虑。 “子初,这次不会骗某吧?”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奉孝莫不是怕了,不敢与某赌斗?” “笑话,区区泰山贼而已,某翻手可灭!”郭嘉马上叫嚣道,“待到明年开春,某为军师,定然扫平这群贼子!” “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见郭嘉答应了下来,林朝满意地笑了。 一旁的贾诩也笑了…… 郭奉孝还是太年轻了,又把自己卖了一次,还浑不自知。 真是可怜,可叹…… 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文和,到你了,说说如何掌控泰山郡吧。” 被林朝目光盯着,贾诩浑身不自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步了郭嘉的后尘。 “这个……如何才算掌握了泰山郡?” 贾诩谨慎地问道,绝不大包大揽。 万一他林子初要求把泰山并入徐州版图,贾诩表示怎么也不可能做到。 林朝说道:“某不管名义上如何,只要泰山郡在咱们手中就行了。” 管它属于兖州还是豫州,虚名什么的,林朝压根不在乎。 闻言,贾诩松了口气,笑道:“这倒是好办,等拿下泰山之后,可让玄德公表奏朝廷,举荐一位自己人任泰山太守,此难可解。” 这贾诩倒是好想法! 林朝听罢,也不由深表赞同。 “那文和以为,当举荐何人?”林朝继续问道。 贾诩笑道:“自然是有资历之人,诸如荀文若叔侄,都曾在京为官,下任一郡太守也足以服众。或者令弟也行,他身为琅琊都尉,担任泰山太守说得过去。” 该死的贾诩,居然还想试探我的想法。 林朝笑吟吟道:“文和,某看你挺合适的,要不请玄德公表奏你为泰山太守,如何?” “子初莫闹,某才疏学浅,不堪大用,万万不能任一郡太守!” 贾诩慌了,连忙摆手推脱道。 “是吗,某看你贾文和倒是不世之材,天下间能与你相提并论者,着实不多。” “子初,且慎言,慎言……” 贾诩更慌了。 旁边,林夕听着三人的计划,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眼下还未开始动兵,兄长便已经考虑到拿下泰山之后的事务了吗! 正所谓走一步,算十步。 这就是兄长的境界吗! 还有这两人,居然能让兄长不耻下问,本身才学自不必多言。 本以为自己这两年已经有了十足的长进,可谁知在兄长面前,还是如顽童一般稚嫩。、 想到这里,林夕不禁有些情绪低落。 但就在这时,郭嘉忽然大叫一声,站了起来,目光不善地看着林朝。 “林子初,某方才是不是又中了你的奸计!” 林朝连忙摆手笑道: “哪有,奉孝你想多了。子煦,快去帮奉孝温一壶好酒,今日不醉不归。” 7017k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步棋 整个十一月,林朝都很忙碌。 虽说具体事物都交给了其他人,但徐州正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事务颇为繁杂。 从修缮郯县的城墙,修桥铺路,再到一些基础设施的建立。 尤其是办公的衙署,以及刘备的府邸,林朝特地命人着重修缮了一番,反正怎么华丽,怎么奢靡就怎么来。 当简雍提出反对意见,说此举徒损民力,眼下不易太过奢华的时候,林朝直接否决了他的意见。 对此,林朝有着自己的想法。 刘备出身草莽,虽性情坚韧,也满腔雄心壮志,但有些偏爱享乐,没事就喜欢拉着大家吃席。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最近刘备实在太闲了,居然又爱上了打猎,隔三差五就带着典韦出城游猎。 眼下只是拥有了徐州,且还未完全掌握,刘备已经开始有堕落的迹象,这还怎么得了。 若以后条件更好了,刘备难保不会被这些浮华迷住双眼,变得只会饮酒作乐。 好好的先主,变成了后主。 就如迁都长安之后的董卓一样,再也不复之前的豪爽大气,变成了守家之犬。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林朝与贾诩商议了一夜,最终决定以毒攻毒。 喜欢奢靡,那就给你打造一个安乐乡,让你爽个够。 喜欢吃席,那就让你吃个够。 喜欢打猎,那就打个够。 这些个奇淫巧技,总有玩厌的那天,反正未来一年半载的主基调是发展,不会有太大的动作,有充足的时间供刘备玩乐。 一旦经过了这一波洗礼之后,刘备就算过了这一关。以后若有闲暇时光,也许还会消遣一番,但绝不会再度沉溺其中。 再者,刘备身为一方诸侯,生活若过于简朴,也会有损威仪,自然不能奢求他像常人一样生活。 除此之外,林朝把未来的战略规划,也完善了一遍。 其实林朝本来想照搬商鞅变法,来针对着治理徐州,不过考虑到商鞅的那套制度太功利了,不利于长治久安,想想还是放弃了。 商鞅变法的主要手段,就是利出一孔。 这唯一的孔,正是官府。 所有的富贵,功勋,赏赐,都只能从官府手中获得。 这么做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驱农归战。 因此经过变法的秦国才会逐渐强盛,因为商鞅打造的,是一个以国家为单位的战争机器。 但眼下的徐州,这种操作明显不适用。 林朝的新规划,一共打算分三步走。 第一步是治理民生。 这其中就包括了屯田之法,清扫盗贼,清查吏治,以及最重要的鼓励生产,通商贸易。 严格来说,无论清扫盗贼也好,整顿吏治也罢,都是为了更好的服务屯田。只有百姓手中有粮,官服才能征得粮食,充作军用。 而商业贸易则不同,这个是经济支柱,是需要大批的商贾来完成的。 但汉代又是个重农抑商的时代,百姓一年交一算钱,商贾则要交两算,家里养着的奴婢家仆,也同样要交两算。 由此可见,统治者并不喜欢这群商人。 贸然兴商,绝对会遭到一大批人的反对,所以林朝准备慢慢着手,争取在潜移默化间完成这件事情。 说到生意,徐州境内有数座铁矿,临近东海,又有好几处产盐之地。 除了盐铁之外,林朝还打算把酒水,纸张的经营权也握在自己手中。 找些富商来经营,但源头和最终解释权,必然要控制在官府手中。 长此以往,不出数年,徐州将成为富饶之地,刘备集团也能兵精粮足。 而第三点鼓励生产,倒不如说是奖励生产。 生产不仅仅是产出物资,还包括了人。 现在的人口太少了,远远不够用。而且连年战乱,导致女多男少,劳动力大大缺失,无论是征兵还是徭役,响应的人都少了许多。 为此,林朝不顾众人反对,强行取消了口赋制度。 自汉武帝把口赋的征收年龄从七岁变成三岁后,民间溺婴之风大涨。 许多穷苦人家因为交不起口赋,而被迫将生下的孩子亲手杀死,酿成的人间惨剧不知凡几。 林朝不仅取消了口赋,反而还进行奖励生育。一对夫妇若生子超过三个,到第四个的时候,官服便每年奖励二十钱,直到十五岁为止,不分男女。 若孩子途中夭折,便不再奖励。 再多生的,以此类推。 此举有两个好处,其一可以阻止民间溺婴,奖励的钱财虽然不多,但总能减轻一些家庭负担。 其二,这个时代重男轻女的思想颇为严重,此举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证男女的比例不会失衡。 有奖励,自然也要有惩罚。 若一对夫妇身体健康,成婚一年后还无所出,那便要交三倍的口赋。若只生一个,交两倍口赋。生两个,交一倍口赋。 除此之外,少女满十八岁后,要在二十岁之前出嫁, 二十岁不出嫁者,收两倍算赋,每两年加一倍,直到三十五岁为止。 寡妇为前夫守节三年便要改嫁,不改嫁者,收两倍算赋。 改嫁者,可免五年算赋。 改嫁后生子者,官府更会派人上门道贺,赠一百钱。 也是以三十五岁为止,三十五岁以上不用改嫁。 眼下为了人口增长,林朝也顾不得许多了,个中有些不合情理的地方,以后慢慢修改便是。 不过当他拿出这套方案时,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暧昧了起来。 散会之后,刘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某原以为子初你喜欢年岁尚幼的小娘子,可谁知,子初居然有人妻之好。” 闻言,林朝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玄德公,纵然你身为一方诸侯,又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任林朝如何辩解,也挡不住刘备那带有深意的笑容…… 至此,第一步的民生治理,除了经商贸易以外,算是基本成型。 关于经商贸易,林朝也不急,因为有人比他急。 远的不说,就算即将搬到徐州来无极甄氏,以及朐县糜氏,恐怕不久就会登门拜访。 毕竟刘备刚到徐州,还未形成固定的利益体系,这两家若看不出其中的机会,也不可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而第二步,便是战略规划。 拿下泰山郡只是第一步,未来两年林朝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青州。 青州地处边缘,这些年又接连灾祸民乱,算是混得比较惨了。就算是现在,青州还盘踞着数十万的黄巾贼寇,官府根本无力征剿。 在林朝眼中,这几十万人都是现成的资源,可从中筛选充军,剩下的也能屯田,反正是不能放过。 而且因为动乱,青州的世家大族基本都跑光了,可谓是地广人稀,拿下来想怎么治理都行。 其次便是训练兵马,这点林朝倒是不用管,关羽,赵云,高顺等人都是练兵的好手。 等到治理好徐州,拿下青州,根基稳固之后,林朝才能实施自己的第三步计划。 那就是,削弱世家! 想要对付世家,就得先看世家的优势,得看他们为何能盘亘在大汉最顶端百年之久。 其实也很简单,就两个字,钱与权。 世家隐匿了人口,兼并了土地,却只上交给国家一点点钱,体量自然越来越大,手中钱财也越来越多。 虽然也偶有善举,可无异于从指甲缝里抠出来一点扔给百姓罢了,不值一提。 至于权,则是由知识与制度组成。 造纸术目前的成本还太高,纸张的质量又差,不易保存,因此没有大规模铺陈开来。这让世家得以继续垄断知识,把控智慧的通道。 而察举制度又使得世家能苟合在一起,相互举荐,代代簪缨。 林朝想削弱世家,也得从这两方面下手。 首先要使世家不能再继续吸纳人口,累积财富,然后想办法清查他们名下的土地,人口,征收赋税,才能加以控制。 其次,便需要广开学府,开启民治,推行科举,斩断世家垄断的地位。 不然杀了一批世家,还会再有一批冒出来,并且将你推翻,就像他们当年推翻王莽一样。 而这些,都是吃饱肚子以后才能干的事情,而且可能要耗时几十年才能完成。 眼下这些世家,还是要利用一下。毕竟以后征服天下的过程中,还需要他们出人出力。 想完这些,林朝不禁长叹一声,露出一丝苦笑。 “家事国事天下事,都得一步步来。治大国如烹小鲜……” “现在想想,又觉得这句话破有道理。” 7017k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关于求贤令的设想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发展着,时间转眼来到了十一月底。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林朝带着郭嘉去拜访了郑玄一趟。 郯县东边不远处有条河,名曰沭水,郑玄现在就居住在沭水河边。 这倒不是林朝的主张,而是郑玄自己的意思。 郑老头身为一代大儒,喜欢依山傍水,以赏风月之雅致。 只可惜,现在将近寒冬腊月,沭河早就结冰了,河边的草木也早就枯黄,连落叶都已经化成了泥土,一片光秃秃的,充满冬日里的肃杀。 于是郑老头没见到期望中的风月之雅,反倒被冻得够呛,只能裹得严严实实,躲在屋子里烧火取暖。 不过郑老头今天气色不错,对林朝的到来也很高兴。虽然一把年级了,依旧坚持不喝茶,而是笑着邀请林朝共饮美酒。 当然,是温的。 这下可把郭嘉乐坏了,他已经足足半个月没有怎么喝酒了。 虽说每次刘备设宴都会叫上他,但在刘备这个主公面前,他怎么也不敢喝得大醉,只能是浅尝辄止,酒瘾根本得不到满足。 见郭嘉纵情狂饮,郑玄也不见怪,只是微微一笑。 酒不是收归官营,并且严格限制了吗,郑老头哪来的? 他该不会私自酿酒吧,这可是犯法的啊。 林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酒杯,很严肃地问道:“老师,您这酒水从何处而来?” 郑玄捋了捋胡须,笑道:“子初放心,老夫这清酒,乃是闲来无事时,自己亲手酿造的。” 酒水收归官营的政令早就下达了,不过郑玄却喝得很安心,因为他又不贩卖酒水,只是留作自己饮用而已。 可怜的郑玄,他只知道酒水不能私自贩卖,却还不知道也不能私自酿造。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这才一本正经道:“老师,玄德公已有政令,私自酿酒而不交税者,是违法之举,罚钱五百。您看您有时间的时候,还是去把罚钱交了吧。” 郑玄:“……” 郑玄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林子初这孽徒,居然罚到某头上来了! 什么玄德公已有政令,还不是都是你林子初搞出来的。 早知如此,某就不该拿酒水来招待你! “林子初,你给老夫滚出去!” 郑玄大喝一声,拿起拐棍就要驱赶林朝。 “老师莫生气,莫生气,气大伤身……弟子说笑而已,说笑而已。” 见郑老头发怒,林朝连忙赔笑道:“老师若囊中羞涩,弟子替老师交这罚钱如何?” 闻言,郑玄更生气了,我是却那点钱的人吗! 遂大怒道:“林子初,你现在官大了,准备欺师灭祖是吧。好,老夫这便去交罚钱,倒要看看何人敢收!” 林朝连忙答道:“老师,负责赏罚的,正是季珪师兄。” 郑玄:“……” 林朝望着即将石化的郑玄,开口关切道:“老师,您怎么了?” “不要叫老夫老师,老夫没你这个徒弟!” 郑玄冷哼一声,扭过脸去,压根不打算再搭理林朝。 “气大伤身,老师莫要生气。”林朝笑道,同时递过去一纸文书,“老师,弟子今日登门,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郑玄气哼哼地接了过去,一扫上面的内容,脸上怒色顿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凝重。 良久,郑玄才缓缓放下手中纸张。 “子初,你真要这么做?” 林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以此表示自己的决心。 郑玄苦笑一声,再次劝道:“子初,此事虽好,但未免操之过急,不如先缓上一缓。” 见两人如此神色,一旁喝酒的郭嘉忽然心生好奇,扭过头去看了纸张一眼,只见上面开头有三个大大的字。 招贤令! 这三个字一出,郭嘉哪里还不明白林朝想干什么,当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 没想到他林子初居然有如此魄力! 招贤令这种东西,自古有之。 汉之前最出名,魄力最大的,要数秦孝公的求贤令。 在这道求贤令中,秦孝公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言称有能强秦者,便与之分土。这才引来了商鞅入秦,变法强国,为统一天下奠定了基础。 而在秦孝公之前,魏文侯曾筑起高台,遍求贤者,最后率先称霸乱世。 其后,又有燕昭王千金市马骨,筑黄金台求贤,最终求来了苏秦与乐毅,大破齐国。 可那是战国时期,诸侯争霸的年代。读书人大多心眼活泛,朝秦暮楚。谁能给自己最大的权力,最大的信任,最能让自己的抱负实现,便争相投靠。 这时候的招贤令,自然恰如其份。 可眼下是汉末,门阀世家垄断官场的时代,你这时候下招贤令,无异于直接告诉那些世家,我不想用你们,我想用寒门士子。 那世家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投靠你。 这些,林朝又何尝不知,只是面对郑玄的劝解,他却依旧摇了摇头,对郑玄拱手道: “老师,有些事情现在做最合适,若现在不做,以后只怕更没有机会了。” “可这天下士子,终究大多出自世家,子初你如此举措,岂不是失了世家之心。”郑玄依旧苦笑道,“届时,不仅是你林子初,就连刘玄德亦会大失人望。” 林朝却道:“老师,弟子曾听过一句话,今日便请老师指点。” “什么话?” “世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余者,不过庸碌之辈,不足为虑。” “这……” 郑玄望见林朝面色淡然,却目光清澈,便明白此事无可挽回,当即长叹一声。 “子初,为师能为你做些什么?” 郑玄出身寒门,对求贤令自然是认可的,只是他担心林朝操之过急,反而会坏事。 更担心此令一出,自己这个小徒弟会被天下世家所记恨。 林朝拱手冲郑玄行了一礼,开口道:“多谢老师体谅,此令弟子多次删改,却终不得要义,还望老师稍稍润色一番。” “可,为师答应你。”郑玄点了点头道,“此外,为师的弟子中,大多也是寒门出身,可为子初招来,以壮声势。” “多谢老师!” “你我师徒一场,为师能为你做得不多,也算聊表心意罢了。”郑玄笑道,“只是你那些师兄弟,都散落在天南海北,召集需要一些时日。这道招贤令,子初打算何时发出?” 林朝思虑片刻,开口道:“老师,招贤的高台还未建成。此外,学宫书院也尚需一些时日才能盖好,倒是不急。等到高台与书院建成之日,弟子便将求贤令与书院招生的消息,一同传出去。” 说到书院,郑玄顿时来了兴趣,老头这一生不是在读书,就是在教书。 “子初,非是为师心急,只是想问一声,如今正在盖得东海书院,规模几何?” 林朝自信一笑道:“老师放心,东海书院,将会是整个大汉最大的书院!容纳近万学子,不成问题。” 此言一出,郑玄倒是被吓了一跳。 他一生育人,如此规模的书院,也是闻所未闻。 “近万学子……” 郑玄口中呢喃道,一双眼睛里,充斥着向往之色。 “可是,为师一人,万万教不了如此多的学子。” 反应过来后,郑玄又苦笑道。 林朝指了指旁边的郭嘉,疑惑地开口问道: “老师,就算是如郭奉孝这般声名狼藉之人,也有一两个知己好友,您身为一代大儒,难道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郑玄:“……” 郭嘉:??? 逆徒,早晚叫人把你这条舌头给割下来! “为师知己遍天下,又岂用你多嘴!”郑玄没好气道。 林朝笑道:“那老师可修书一封,将他们请过来,玄德公必以国士待之。” “若是交流学问,研读经书,为师可自然相邀,只是……” 郑玄说到这里,忽然瞪了林朝一眼,便沉默不言。 林朝也明白他的意思,这东海书院虽说是教书育人,可终究姓刘,出来的人也必为刘备所用,多少带有一些功利目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郑玄才不愿呼朋唤友。 林朝又劝道:“老师可在信中直言相告,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弟子也绝不勉强,如何?” “这个……” 郑玄思索了片刻,最终开口道:“子初,此事容为师三思。” “这是自然。”林朝拱手道。 …… 从郑玄家里出来后,郭嘉忽然开口问道:“子初,你真打算下求贤令,不问出身,只问才学?” 林朝点头道:“这是当然,不然你我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若如此,某代天下寒门士子,先行谢过子初了。” 一向浪荡的郭嘉,此刻神色肃穆,居然还正了正衣冠,对林朝施了一个大礼。 郭氏虽是名门,但郭嘉只是旁支,早就不受族中重视,形同寒门一般。 对于寒门士子的境遇,他自然能感同身受,这一礼,倒是真心实意。 “奉孝客气,你别忘了,某亦是寒门出身。”林朝笑着将郭嘉扶了起来,“不过奉孝若真心感谢某,不妨给某磕几个头吧,这样最能表示诚意。” 郭嘉:…… 这林子初果然厚颜无耻,不当人子! 7017k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想上船的人 糜竺近来很是烦躁,家族中的进项,也是一天比一天少。 倒不是因为生意不好,也不是因为糜竺经营不善,而是因为林朝的政令。 糜氏世代经商,本就是徐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富户。 到了糜竺这一代,更是因为糜竺经营有道而晋升为大汉第一流商贾。 什么叫大汉第一流商贾, 家财万贯? 钱币成山? 穷奢极欲? 锦衣玉食? 这些都只是暴发户会干的事情,糜竺不屑为之。 他很早就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目光比大多数人都要长远。所以他每年都会多次惠及乡里,救济贫困孤老,在民间的声望极高。 说得简单一点,整个朐县,将近一半的人都受过糜氏的恩惠救助! 可以这么说,糜竺在朐县振臂一呼,绝对比县令说话管用得多。 因此,糜竺在朐县还有一个绰号,糜半城。 这个名号倒也名副其实,因为他不仅拥有半城的财富,更是拥有一半的人心。 此外糜家的仆从门客加在一起,有近万人之多,家资更是高达十亿之巨,足可称得上是庞然大物。 只是这位糜氏家主近来有些不太开心,甚至有点患得患失。 能年纪轻轻便掌控整个糜氏,糜竺自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 家中大部分生意都涉及到盐铁酒水,这导致政令下达以来,糜家的利润一天比一天少。 可到了糜竺这个层次,些许钱财已经不被他放在眼中。 莫说利润少了些,就算是全无利润,他糜氏依旧是大汉第一等豪商。 糜竺的烦躁跟生意没有半点关系,他烦躁的是糜氏的未来。 身为一方豪强,商贾之路他已经走到了尽头,自然想再进一步。 往哪里进? 自然是权势与地位。 刘备刚到徐州就大动作不断,足以见其志向。而且现在麾下利益体系还没完全形成,糜竺若举家资前去投奔,想来也能获得一席之地。 所以糜竺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上刘备的船。 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他就悄悄从朐县来到了郯县,准备查探一番。 糜竺此行,做了万全的准备。他明白自己以商贾之身去拜访刘备这个一方诸侯,未必能见到刘备本人,就算见到了,刘备也未必重视自己。 所以,他把目标锁定在了林朝身上。 想上船,就得先了解船上都是些什么人。 据他派人探查的结果,林朝是刘备集团的二号人物,大权在握。最关键的是,此人也是寒门出身,应该不会鄙视自己商贾的身份。 而且此人颇有远见,自然明白糜氏的能量,必然不会拒绝接见自己。 嗯,明日便用厚礼叩门,先见一见这林子初再说。 糜竺心中打定主意,便派人将拜帖送了过去。 殊不知,早在几日前,他踏进郯县的那一刻,一切动向,都已经在林朝的掌控之中了。 郯县作为刘备的大本营,若糜竺来了林朝都不能发现,那林夕的校事府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糜竺的来意,林朝也能猜个大概,只是他暂时还没什么动作,林朝也懒得理他,准备等他自己先忍不住再说。 待价而沽者,得先亮出自己的本钱。 与此同时,郯县城外二十里左右的地方,有数十辆马车缓缓而行,周围也有数百将士在旁护送。 马车上坐着的,正是从中山而来的甄氏兄弟。 “二弟,你说咱们之前下的本钱,是不是太少了些?” 马车上,甄尧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郯城,对弟弟甄俨开口叹道。 闻言,甄俨眼皮耷拉了下来,无奈道:“兄长,这一路走来,诸如此类的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是啊!”甄尧苦笑道,“为兄悔不当初啊!” 是的,甄尧后悔了。 当初在中山时,他在刘备的邀请下,考虑再三,才把三个妹妹分别嫁给了林朝,林夕,赵云三人。 可当时他觉得刘备最多为一郡太守,虽表示依附,但也只是边缘人物,并没有进入刘备集团的核心圈子。 可仅仅一年多的时间,谁能想到刘备居然能乘风而起,成为了一方诸侯。 每念及此,甄尧的心都在滴血! 去年那么好的机会,自己居然没有对刘备表忠心,真是愚不可及! 若早知如此,他宁愿奉上全部家资,也要让刘备纳一个他甄氏的女子。 哪怕他母亲改嫁也行啊! 现在倒好,想上刘备船的人不尽其数,他们甄氏能不能凑上去都不一定。 甄尧的思虑自然是有道理的,比如此刻身在郯城的糜竺,就是其中之一。 见自家兄长愁苦着脸,甄俨反倒洒脱一笑,开口道:“兄长不必过于担忧,明日入城之后,兄长可去拜会玄德公,聊表寸心。” 闻言,甄尧马上皱起了眉头,低声怒斥道:“二弟莫要胡言,什么玄德公,那是咱们的刘叔父!永远都是!” 甄俨微微一愣,马上点头道:“兄长说得是,小弟错了。” 甄尧这才点了点头,转而又叹息道:“叔父他老人家现在是一方诸侯,日理万机,不一定有时间会接见你我。” 这一点,他们完全想错了。 事实上,所有人都很忙,但唯独刘备很闲,闲得发慌。 如果甄氏兄弟前去拜访,刘备绝对会兴奋地拉着二人吃席。 “兄长,叔父没有时间,咱们可以去拜访子初兄长。”甄俨说道。 甄尧又摇了摇头道:“子初兄长现为徐州长史,总览政事,恐怕更没有时间。” “那咱们就以探亲之名,去见子煦贤弟。”甄俨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反正只要是娶了他们妹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全都要去拜访。除了赵云不在郯城,可以逃过一劫。 说到林夕,甄尧表示有点怀疑他在刘备集团中的地位。 “子煦贤弟年方十六,在叔父那里,只怕说不上什么话吧。” 事实证明,他们又错了。 林夕执掌校事府,绝对是跟刘备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之一。 马车外面,这数百士兵为首之人,正是张飞。 因为这一趟护送的,不仅仅是甄氏兄弟,还有林朝等一众人的家眷。 张飞看了看时辰,下令休息,队伍马上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从马车上跑了下来,虽是冰天雪地,但男孩却生龙活虎,在雪地中纵情狂奔。 这个男孩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年龄看上去十四五岁左右。 两个小孩玩耍了一阵,却不知因何缘故打了起来,引来周围一众人的围观。 就连张飞都凑了上来,饶有兴致地围观着。 半刻钟后,年龄大些的孩子占据了上风,将另一个摁在身下,同时抓了一把雪,在他脸上揉搓着。 张飞见状,大声嘲笑起来:“坦之,叫你平日里练武偷懒,这下挨揍了吧。叔至,给某狠狠地教训这小子!” 7017k 第二百章 当事人张飞 第二日,得知甄姜和王鸢即将到来的消息后,林朝换了身衣服,叫上了弟弟林夕,准备一同出城迎接。 虽说二女只是侍妾,但好歹是自己的家人,迎接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就在林朝换衣服的时候,荀采走了起来,拉了拉林朝的衣角,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夫君,妾身也要一起去。” 林朝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女荀莫闹,城外天寒地冻的,你去干什么?” “夫君,妾身也想早些见到两位妹妹。” 荀采把‘妹妹’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宣告自己在家里的地位。 这丫头,莫非是吃醋了不成? 林朝低下头,目光打量着荀采那白皙的脸庞,想从里面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被林朝目光注视着,荀采的脸马上红了,不敢与林朝对视。 “夫君,妾身想跟你一起去。” 荀采又一次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林朝明白了荀采的小心思,似笑非笑道:“你想见她们,等我把她们接回来,你不就能见到了。何必跑城外去,万一受了风寒怎么办?” “女荀放心,她们从一路中山赶过来,以现在的天气,多半冻得鼻涕直流,脸说不定也冻烂了,肯定没你好看。” 听到林朝的打趣,荀采顿时恼羞成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娇妻生气起来煞是可爱,正是林朝喜欢看到的场面。 “我……”荀采被林朝气得酥胸乱颤,“林子初,你就说带不带我去吧。” 林朝耸了耸肩,摊手道:“你要真想去,我还能拦着你不成,只是要穿得厚一点。” 荀采这才转怒为喜,对林朝福了福身:“多谢夫君。” 唉,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朝望着荀采急匆匆去换衣服的背影,摇头叹息道。 快到中午的时候,林朝一行人终于在城外见到了大队马车的踪迹。 “子初,某来了!” 如此大的嗓门,林朝不用看也知道是张飞。 张飞看见林朝后,也不管身后的人马,纵马向林朝冲了过来。 林朝看了看远处的队伍,开口问道:“翼德,中山迁徙百姓之事如何了,为何是你亲自护送?” 张飞下了马,大笑道:“子初,有荀先生在,自然一切顺利。这只是第一批,其中便有子初你的家眷,自然是某亲自护送。” 时隔两三个月,张飞已经被荀彧的才能品性给折服了,甚至有移情别恋的征兆。 而这第一批人之所以要张飞亲自护送,是因为里面都是些关键人物。 除了几人的家眷外,还有如甄氏兄弟这种愿意归顺刘备的中山士族。 张飞和林朝寒暄了两句,便大笑着冲上去拍了拍林夕的肩膀,笑道:“小娃娃,你也来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林夕给破防了。 “张翼德,某早就说过,不准再叫某小娃娃!”林夕大怒道,“你若再敢如此,某定与你不死不休!” 张翼德甚是可恶,某都已经成亲了,居然还叫小娃娃! 只可惜,林夕的愤怒不具备丝毫的威力,至少在张飞这里没有。 闻言,张飞笑得更大声了:“怎么,几个月不见,小娃娃是要跟某过两手不成?” 这…… 林夕想了想彼此之间的差距,最终冷着脸一挥袖,向远处甄道所在的马车走去,懒得再搭理张飞。 再等几年,再等几年,某定然能将张翼德打得满地找牙! 林夕攥紧了拳头,心中暗下决心。 张飞这时却看到了一旁的荀采,同时也猜出了她的身份,连忙正了正脸色,对荀采一礼。 自车队到后,荀采一双大眼睛就在数十辆马车间来回打量着,心中猜测王鸢和甄姜会在哪一辆马车上,此时见到张飞行礼,也只得福了福身,回了一礼。 回过头来,张飞满脸神秘地对林朝说道:“子初,此番某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回头得请某吃酒。” 林朝点头笑道:“这是自然,翼德不远千里护送贱内,某甚是感激。” “某说的不是这个,是另一件事。” 张飞说罢,也不管一脸疑惑的林朝,向后面喊了一声。 “陈家娘子,叔至,林子初来了!” 然后林朝就见到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少女,手上还牵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看情况,应该是一对姐弟。 林朝看了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只能又问张飞道:“翼德,这是何人?” “子初,你不认识他们姐弟?”张飞反问道,“他们正是你陈叔父的一对儿女。” “翼德莫乱说,某哪里有什么陈叔……” 话说到一半,林朝忽然感觉不对味了。 是了, 去年在安喜初见刘备三人时,当时刘备问自己为何会知道张纯谋反,自己只得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父亲有一位故交,在张纯手下任职,恐怕已经被杀害了…… 林朝依稀记得,当时自己的表演颇为逼真,成功把刘备骗了过去。 可是,那位陈叔父以及他的一子一女,只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啊! 眼前这对姐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还有什么预言的能力不成! 这太扯了吧! “这个……” 林朝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向张飞问道:“翼德,你是在何处发现他们的?” “是子龙在安喜县发现的,当时陈娘子和小叔至正在四处寻找你的踪迹,某听你说过此事,便把他们姐弟带过来了。” 林朝:“……” 张翼德,我真该好好谢谢你! 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吗! 林朝没好气地看了张飞一眼,后者正一脸得意,正等着林朝感谢他呢。 无奈,林朝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对姐弟,心中怎么也不愿相信,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只是张飞这个当事人就在旁边,他有苦说不出,只能等回去再做计较。 哎,还别说,这陈家娘子长得还挺好看的。 就在林朝胡思乱想的时候,这对姐弟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冲着林朝盈盈下拜道:“陈氏见过林世兄!” 旁边的少年也抱拳道:“陈叔至,见过世兄!” 张飞在旁,林朝只得露出了笑容,开口道:“不必多礼!” “陈娘子,某没骗你吧,某早就说过子初是我兄弟,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张飞在旁大笑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陈氏又向张飞行了一礼:“多谢张将军一路护送,妾才得以与林世兄团聚!” “小事而已,不必客气,某且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说着,张飞笑着走来了。 林朝这边,还在一脸为难。 这个陈氏和陈叔至,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等等, 陈叔至? 不会是陈到吧! 7017k 第二百零一章 陈氏姐弟 史书上关于陈到的记载,林朝看得不多,不过依稀记得他是豫州汝南郡人氏。 说起汝南,这可是汉末时期的门阀云集之地,最出名的袁氏也是出自汝南。 可眼下这个半大的毛孩子,却是张飞在冀州找到的,会是历史上的那个陈到吗? 再说,这姐弟俩是赖上自己了,还是说他们的父亲真跟林朝父亲是世交? 林朝估计,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毕竟安喜林氏又不是很出名,人家没必要故意攀亲。再者当时自己编造理由的时候,只有刘备三人与林夕在场,这对姐弟绝不可能会知道。 或许……真的是巧合? 算了,等回去问问福叔再说。 这时候,由于刚才张飞那一嗓子,甄姜与王鸢也得知了林朝来到的消息,急忙下了马车,冲林朝这边款款走来。 “妾身拜见夫君!” 二女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见到林朝了,此刻眉眼中满是欣喜之色。尤其是与林朝有过肌肤之亲的王鸢,恨不得一下就扑进林朝怀中。 只是周围的人有点多,她只得强忍心中的冲动。 陈氏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到这个场面后,也只能作罢,拉着弟弟站到了一旁。 林朝细细打量了二女一番,却惊奇的发现甄姜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年初的时候,她的个头只到王鸢鼻子那里,现在却到了额头。 只是……这副天然呆的模样,却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愈发显得娇憨。 再看王鸢,这小狐狸精倒是越来越成熟了,看上去更加勾人魂魄。虽然冬日里身上裹着厚厚的衣物,但依旧遮盖不住她那玲珑的曲线,傲人的身材。 “哼!” 见林朝目不转睛地盯着二女,旁边的荀采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王鸢和甄姜这才注意到了她的存在,顿时猜出了她的身份,连忙福了福身道:“见过主母!” 荀采这才满意了,感觉自己成功保持住了地位。 遂小袖一挥,满脸傲娇道:“二位妹妹免礼。”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以后不用这么客气。” 林朝在旁边笑着想烘托气氛,结果却招来荀采一记白眼。 这一幕看在一旁的陈氏姐弟眼中,陈叔至忍不住低声对陈氏道:“姐姐,林世兄已经成亲了,那父亲生前与林世叔为姐姐和林世兄定下的婚约,还算数吗?” 闻言,陈氏拉了拉弟弟的衣角,同样低声道:“小弟,莫要乱说……” 过了一会,甄尧兄弟也下了马车,走过来与林朝见礼。 林朝感觉这兄弟俩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比之前更热烈了一些。至于原因嘛,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 甄氏兄弟有求于他,他又何尝没有用到甄氏兄弟的地方,只是城外不是详谈之地,等进了城再说吧。 一进城,刘备早就在城门口准备迎接,这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这些士族不远千里前来投奔刘备,不管其实力如何,刘备总要出来迎接一下,表现出礼贤下士的风采。 当然,这是荀谌的建议。刘备听到后,当即从善如流,采纳了这个建议。 众人见礼完毕后,刘备马上大袖一挥。 走,吃席。 …… 林朝没有跟着去凑热闹,而是摆了一场家宴。 虽说是家宴,林朝还是邀请了贾诩,郭嘉,以及甄氏兄弟。 值得一说的是,林朝在前厅设宴款待众人,荀采也在后宅设宴,款待王鸢,甄姜,甄道和陈氏,外加甄氏兄弟二人的妻女。 “啧啧啧……” 郭嘉见桌案上的酒菜颇为丰富,顿时满脸稀奇的模样,口中啧啧有声。 “没想到有生之年,某居然还能有幸见到他林子初请客,真是稀奇!” 旁边的贾诩也笑了笑,明知故问道:“奉孝此言何意?” 郭嘉马上很配合地大声道:“自到徐州以来,林子初都是带着某去玄德公家中蹭吃蹭喝,还真没见到过他掏钱请客,所以才显得这般稀奇。” 贾诩也点了点头,深有同感道:“奉孝所言甚是,子初也只请某吃过一盘羊肉而已,端的是无比吝啬。” 见两人当面一唱一和地编排自己,林朝不禁冷笑一声:“郭奉孝,明日你便启程去泰山,查探一番泰山贼之所在,为明年出兵做好准备。还有贾文和,你的顺天府也不要闲着,想办法引导青州的民心,使之心向徐州。” “林子初,你这是公报私仇!某不服!”郭嘉马上拍案而起,大声叫道。 这鬼天气,郭嘉能从被窝里爬出来就不容易,让他去泰山,无异于要他的命。 “当然不是,泰山郡的紧要之处,你不可能不知道。”林朝冷笑着威胁道,“此去乃是建功立业,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机会,奉孝不必谢我。若你不幸死在了泰山,某定会禀报玄德公,将你风光大葬。” 听听,听听,这林子初说得是人话吗! 郭嘉心中已经开骂了,嘴上却不得不赔笑道:“子初兄,方才是小弟失言了,可否宽恕一二。” “不行,大丈夫建功立业,当不避刀剑,何况区区风雪。明日就走,某会派徐公明率一千校事府将士,供你调遣。” 这本来就是泰山攻略的一部分,不探查清楚泰山贼的分布情况,便无法用兵。 只是郭嘉嘴贱,林朝才把时间从年后变成了年前。 听到林朝愿意给自己一千精锐,郭嘉这才确定林朝真的不是派自己去送死,算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至于贾诩那边,林朝也让他拿出一份大略的计划交给自己,证明他不是在划水。 宴会散后,林朝只把甄氏两兄弟留了下来。 此举其实也正合甄氏兄弟的心意,他们本就在找寻接近林朝的机会。 林朝看着二人,也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切入了主题。 “二位贤弟,某有一事相询,还望二位贤弟直言相告。” 林朝面色平地看着两人,淡淡开口道,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情绪。 目前民生治理,只有商业贸易这一块拼图还未完成,林朝打算交给世代经商的甄氏。 但对方妹妹好歹自己的侍妾,又是赵云和林夕的正妻,因此林朝不得不先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 若是愿意,自然最好。 若是不愿,林朝也不想勉强。 7017k 第二百零二章 商贸府 听了林朝的问题,甄氏兄弟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解其意。 甄尧拱手,极为庄重道:“兄长有话,还请直言,某恭听教诲。” 这两年来,林朝虽称不上身居高位,但手中能调动的权力也算不小,自然而然养成一股上位者的气度,一旦认真起来,甄氏兄弟马上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态度也愈发恭谨起来。 林朝摆了摆手,笑道:“谈不上教诲,只是我们兄弟之间的开诚布公而已。甄氏打算搬到郯城,自然是奔着玄德公来的,那某便直说了,二位贤弟所求为何?” “为财?为名?为权?还是为官?” 闻言,甄氏两兄弟都愣住了。 纵然妹妹身为林朝的侍妾,他们也没想到林朝会如此直接。 回过神来的时候,甄尧反而心中有些激动。 林子初如此直白,看起来是真的把甄氏当成自己人了! 姜儿在府中,应该颇受林子初宠爱! 林朝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甄尧若是再遮遮掩掩,那就有些不识趣了。 他示意弟弟甄俨一起站了起来,对着林朝一礼到底,面带诚恳道:“兄长,小弟知道自己非济世之才,但我甄氏没落太久了。小弟虽势单力薄,却也想重振门楣,还望兄长成全!” 甄尧虽表明了心迹,但林朝却又劝道:“贤弟可想好了,一旦为官,以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某也不能保证护你们周全。还不如当个富家翁,可以安稳终老。” 这是林朝最后的劝告,也是看在甄姜的面子上。 甄尧却异常坚决道:“小弟想好了,还望兄长成全!” 这样的机会,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次! 通天大道就在眼前,立志要重振甄氏的甄尧,又如何会放弃? 林朝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二人坐下,然后开始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某便奏请玄德公,征辟贤弟为徐州治中从事。” 说是奏请,其实徐州的大权全在林朝手里,他可一言而决。 州牧手下可有十二治中从事,现在名额还有一些,便给了甄尧一个。 “这……” 甄尧却吓坏了,他连连摆手道:“小弟何德何能,敢担任治中从事,还请兄长收回成命!” 既然决心要投被刘备,甄尧怎么可能没有做准备工作。早在来徐州之前,他便请教过赵云这个妹夫,询问了刘备麾下的文武制度。 治中从事虽然只是秩六百石的低级官员,但在刘备这里,却是真正的心腹大才,才有资格担任。 且看刘备麾下的治中从事,从林朝,荀彧,田丰,荀谌,甚至到简雍,这些哪个不是智谋通天的人物。 甄尧再怎么膨胀,也不敢跟这些人平起平坐。 他本以为,林朝能让他从县丞做起就很不错了。 “你这个治中从事,自然不是某徇私而为,且听某细细到来。”林朝笑着宽慰道,“贤弟可知道,前些时日玄德公颁布了一条政令,将盐铁,酒水,纸张全部收归官营。” 甄尧很诚实地摇了摇头道:“小弟初到徐州,还未曾听闻。” 林朝继续说道:“玄德公志在天下,自然要充实府库,操练士卒。而钱粮,更是重中之重。” 闻言,甄尧马上拱手道:“兄长,若玄德公缺钱,小弟愿意奉上五亿家资,以助玄德公充实府库!” “不是问你要钱,你这个治中从事是不需要花钱买的。” 见甄尧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林朝没好气道。 “某的意思,想借助贤弟在商业上的才能,来为玄德公操持这些生意。”林朝解释道,“为民生计,赋税征收不宜过重。那剩下的钱,便指望着从生意上补,贤弟明白某的意思吗?” “小弟明白了。” 说到这里,甄尧总算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也愈发庆幸起来。 自己能有利用价值,才能有升官的机会。 林朝说道:“盐,铁,酒水,纸张,你选两样吧。把你甄氏精于商道之人全部抽调过来,来为玄德公做成这笔生意。” 这四种是未来最赚钱的生意,林朝自然不会全部放在甄氏手上。 甄尧沉思片刻,最终选择了盐和酒水。 徐州背靠东海,盐矿有好几座,这是最天然的优势。 至于酒水,向来是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这两样也不出林朝的预料,他点了点头,开口道:“过两日,某会组建商贸府,贤弟便在府中任府丞,负责具体事物。贤弟且记住,商贸府最大的作用,就是为玄德公生钱,若不能做到,那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对于林朝的提点,甄尧马上会意,拱手道:“兄长放心,小弟必然不辜负兄长举荐之恩!” 其他的事情甄尧也许没把握,但生意上的事,他可太自信了。 关于生意上的事,甄氏就没失败过。 正事谈完后,三人又闲聊了一会,甄氏兄弟才告辞而去。 林朝也出了房门,却正好碰到了刚从后宅出来的林夕。 此时的林夕看上去红光满面,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看得林朝微微皱眉。 这小子,该不会把甄道那小丫头吃掉了吧! 算算年龄,甄道那小丫头过完年也才十五岁…… 太罪恶了! 虽说自己和他说过,但两个小年轻处在一起,又是实实在在的夫妻,难免会情不自禁。 想着,林朝就走了过去,开口问道:“子煦,你方才在后宅做什么?” “帮两位嫂嫂和陈家娘子搬家。”林夕想也没想直接答道,然后凑近了开口道,“兄长,那陈家娘子,也安置在后宅之中?” 说到这里,林朝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便开口问道:“子煦,父亲真有一位陈氏故交?” “当然有啊,难道兄长忘了不成?” 林夕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 这…… 居然还真有! 林朝彻底懵逼了! 话音落下后,林夕又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继续神神秘秘说道:“不仅如此,那位陈世叔还和父亲定下了婚约。” 啥? 婚约? 林朝疑惑道:“子煦,这你又是如何得知?” “这个……”林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时父亲与陈世叔在书房密谈,我不小心听到的,兄长自然不知道。” 林朝又问道:“为谁定的?” “当时夕才八岁,自然是为兄长与那陈氏娘子而定。” 我跟陈氏娘子! 林朝彻底无语了。 怪不得以前好像听福叔说过,自己也有一门婚约,只是兵荒马乱的,两家又许久没有往来,便渐渐不了了之。 关于陈氏娘子,在城外林朝粗略看过几眼,举止颇为得体,性格也很贤惠,若没有荀采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妻子人选。 只是现在…… 自然是不可能了。 但知道了这件事,林朝已经想不到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对姐弟了。 7017k 第二百零三章 把刘备卖个好价钱 林朝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要去招惹这位陈家娘子。反正她们姐弟是来投奔自己的,养在家里也不会招人闲话。 至于陈叔至,林朝准备让林夕去跟他接触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位白毦兵统领。如果是,那就先召进校事府历练两年再说。 林朝现在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明天即将登门拜访的糜竺身上。 其实糜竺这家伙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从未领兵,却在刘备危难之时患难与共,并且散尽家财为刘备募集兵马。 当然刘备得势后也没亏待他,无论官职还是爵位,糜竺在整个季汉都是最顶端的。 在投资这一块,整个汉末没有比糜竺更成功的了。 可惜糜芳行事太下作,导致关羽败亡。饶是如此,刘备也没有怪罪糜竺,对他依旧礼遇如初,只是糜竺自己心里受不了,没过多久就羞愧而死。 嗯,一句话总结,这是个要脸的人。 要脸的人好啊! 林朝就是喜欢跟要脸的人打交道,一个要脸的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干出什么下作的事。 当然,也比较好骗就是了。 至于他那个坑爹的弟弟,要么不给权力,要么找个机会处理掉算了。 现如今刘备麾下猛将如云,怎么也轮不到糜芳出头。 至于他那妹妹糜氏…… 他糜竺若愿意多出些嫁妆,刘备也不是不能娶,只是肯定不能当正妻就是了。 额,糜氏现在好像还很小。 不过说起来,也是时候给刘备找个老婆了。 身为一方诸侯,若没有子嗣,如何能稳定人心。 说到找老婆,林朝又想起了后院的陈氏姐弟…… 一旦旁边没人的时候,林朝的思维就无比发散,很快能将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到一起,然后把自己折磨得头昏脑涨。 “算了,不想这些了……先去睡一觉再说。” 一场家宴下来,林朝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也有些许困意,便向后院走去。 可刚刚进到后院来,林朝就又迟疑了起来。 三个女人都在,那自己应该去谁房里睡觉呢? 虽然荀采是正妻,但王鸢那丫头越来越诱人了。 虽然王鸢很诱人,但甄姜一副呆萌的样子,不去欺负一下实在太可惜了。 虽然甄姜很呆萌,但陈家娘子…… 林朝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书房。 …… 第二日,上午。 糜竺把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特地选了一身看上去颇为清雅的衣裳,最后又对着铜镜,将冠冕束得端端正正,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饶是如此,马车行至林朝府门前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像极了后世应届生面试求职时候的情景。 虽然富甲天下,但在仕途方面,糜竺是个十足的新人。 而面试他的人,可是上至天子,下到公卿百官都能谈笑风生的林朝,林子初。 相比于他的郑重,林朝可以说是颇为随意,甚至出门迎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没睡醒一样,身上裹着和被子差不多厚的袍服。 这该死的天气,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冷! 昨天又下了一场大雪,此刻天晴之后气温骤降,林朝望着房檐边上手指粗细的冰柱,心中吐槽道。 他这身打扮,着实差点闪瞎了糜竺的眼睛。 没想到这林子初,居然是如此不修边幅之人! 在他的脑补中,刘备麾下的第一重谋,应当是那种风度翩翩,谈笑间便可判决天下大势的伟丈夫。再者糜竺听闻林朝也曾随军出征,并且战果连连,就算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也不足为奇。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个瘦弱书生。 果然人不可貌相! 糜竺心中感叹一声,摆手便拜道:“朐县糜子仲,拜见林侯!” 林朝身上有着诸多头衔,而且每个人对他的称呼,也不尽相同。 军中将士喊他为监军,外人喊他先生,文官书吏喊他长史,但其实他身上最值钱的,还是安喜亭侯这个爵位。 “子仲不必多礼,外面天冷,你我入内相谈!” 林朝挥了挥手,示意糜竺跟自己进屋再说。 若放在平时,林朝肯定不会这么随意,得按照规矩好好得跟糜竺客套一番。但眼下他实在冻得快扛不住了,也没了客套的心思。 至于糜竺身后那一大车礼物,以及赶车的家仆,林朝直接派福叔去接待了。 进了房中,林朝命人点起炭火,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遂将外衣脱掉,端着茶水向糜竺笑道:“让子仲见笑了,某自幼体弱,今日的天又着实有些冷,慢待了子仲,还请见谅。” 糜竺赶紧也举起了茶杯:“林侯说笑了,徐州大小事务皆决于林侯,自该好生保重身体,为国尽忠。” 两杯热茶下肚,林朝与糜竺客套了半天,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久闻糜氏乃天下豪商,子仲更是精于商途,不知今日到访,所谓何事?” 糜竺并不比甄氏兄弟,林朝纵然想用他,也要他自己先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换句话说,是他糜子仲主动投奔的刘备,而不是刘备招揽的他。 本来历史上,糜竺之所以能身居高位,也是在危难之中帮了刘备一把。论贡献与才能,他并不出众。 对于林朝的战略规划来说,糜竺更是可有可无。 唯一能让林朝眼馋的,还是他那近万名宾客家仆,以及十亿的身家。 至少就现在来说,这两样还是非常重要的。 至于如何让糜竺自己贡献出来,估计还得把刘备卖出去,才能换来这笔巨资。 见林朝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上,糜竺也不敢敷衍,满脸郑重地拱手道:“林侯,某久闻玄德公仁义之名,特来投奔!” 糜竺很有自知之明,他不认为自己比面前的林子初要高明,索性坦诚一些,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明白了。 闻言,林朝却装傻道:“哦,子仲乃高雅之士,徐州当前又正是用人之际,子仲可自去拜会玄德公就是,想来玄德公必会欣然接纳。” 糜竺苦笑一声,心道我要是能自己去拜会,又何必来找你林子初。 再者,自己去拜会刘备,能跟你林朝举荐的相比吗? “林侯明鉴,玄德公欲要成就大事,少不了钱粮物资。某虽不才,但家中世代经商,也攒下了一些钱粮,多少也能为玄德公大业增砖添瓦。” 见林朝的态度不冷不热,糜竺决定展露一些实力。 他不相信,林朝会不明白钱财的重要性! 但林朝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笑道:“子仲有心了,钱粮当然重要。近来军中粮草短缺,玄德公正为此时发愁,子仲可自荐于堂前,玄德公必然重用。” 任糜竺如何表示,林朝只想把人往外面撵,弄得糜竺很是困惑。 这林子初到底什么意思? 是看不上自己? 如果看不上自己,为何还要接见自己? 带着满心疑惑,糜竺决定问个清楚。 “林侯,可是某才疏学浅,不能入林侯法眼?” 当然不是了,只是你的价码不够而已。 林朝心中暗笑,脸上露出一副愁苦的模样,说道:“子仲啊,非是某看不上你,实在是近来某被一桩难事所困扰,夙夜忧叹,却无解决之道,实在是对不住子仲了。” 糜竺心中一动,连忙开口问道:“敢问林侯有何困扰,某虽不才,却也愿帮林侯排忧解难!” 这天下,除了权势以外,还没有我糜竺给不出的价钱。 身为大汉第一等豪商,糜竺非常自信! “唉,此乃某个人私事,就不劳子仲挂怀了。”林朝推脱道。 眼见刚有点希望的苗头,糜竺哪里肯放弃,接连追问再三,林朝才拿捏足了姿态,缓缓开口道: “子仲,某只告诉你一人,你可切莫外传。” 糜竺连忙正色保证道:“这是当然,某虽不是高尚君子,却也绝非泄密小人!” 林朝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子仲也知道,自黄巾之乱以来,玄德公首倡义兵,剿贼平乱,多番东征西讨,至今孤身一人,未有子嗣。身为臣子,某岂能坐看主公无后,是以夜不能寐。不知子仲可有解决之法?” 听完,糜竺一脸懵逼。 就这? 刘备身为一方诸侯,要多少女人没有! 再说他刘玄德无后,关你林子初什么事! 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等等……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林子初拿捏了半天,就是为了帮刘备娶媳妇? 这怎么可能! 原本糜竺见林朝拿捏姿态,便以为他想讨要好处,心中还稍微鄙视了一下林朝的人品。 可现在想来,林子初会是这般浅薄之人? 若他真如此不堪,刘备会对他委以重任吗? 糜竺脑中不停地思索着,林朝也不急,只是慢悠悠地喝了两口茶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话已经说到这里,若你糜子仲还不能想通,那就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糜竺本来百思不得其解,见到林朝老神在在的模样,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整个人豁然开朗。 难道他林子初真是这么想的? 不行,得先试探一番。 糜竺拱了拱手,正色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玄德公身为一方诸侯,更要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某有一妹,年方十五,不敢说国色天香,却也知书达理,愿进献与玄德公,为其传承香火!” 这家伙可以,挺上道的。 闻言,林朝马上激动地站了起来,冲过来一把拉住了糜竺的手,满脸惊喜之色。 “子仲此言当真,可会委屈了令妹?” 糜竺脸色愈发严肃,认真道:“林侯这是哪里话!能伺候玄德公卧榻之间,舍妹三生有幸!再者,先父生前也有舍妹准备了些许嫁妆,可一并进献与玄德公,以作军用。” “子仲之言,真乃大旱降甘霖!” 林朝脸色更激动了,同时弱弱地问道。 “不知令妹……嫁妆几何?”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妹妹和你将来的位置,就看你能给多少嫁妆了。 你若奉上一成家资作为嫁妆,直接把你妹妹送过来吧,人玄德公要了。 你若奉上三成家资,刘备可以考虑纳你妹妹为妾。 你若奉上五成家资,你妹妹在刘备的后宫里,绝对有一席之地。 你若奉上七成家资,你妹妹刘备娶定了,谁也拦不住! 我林朝说的! 你若奉上全部家资…… 林朝只想问一句,你还有没有妹妹,张飞可还没娶妻呢! 只要价钱够高,刘备麾下所有文武,任你糜竺挑选! 大丈夫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7017k 第二百零四章 又一个作死小能手 徐州值多少钱,林朝不知道。 但刘备能值多少钱,林朝可谓是了如指掌。 在他的一番引导下,富商糜竺充分意识到了钱财对仕途的重要性。 如甄氏和糜竺这种想进入政坛的富商,都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真要让他们担当重任,统领一军,他们也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有一颗进取之心,再说君主身边,也需要他们这样的人。 林朝直接问能有多少嫁妆的时候,也就代表讨价还价进入了关键的阶段。 你糜竺想摆脱商贾的身份,想在接下来的乱世里谋取荣华富贵,那就看你能出多大的价钱了。 糜竺沉思良久,刚要开口的时候,却被林朝抢先道:“子仲可曾听说过无极甄氏?” “额……”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糜竺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林侯,甄氏乃河北大商,家资甚巨,数倍于某。” “哈哈,子仲不必谦虚。”林朝笑道,“好叫子仲知晓,甄氏兄弟乃玄德公贤侄,前几日已举族迁至徐州。” 林朝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糜竺心中一紧。 甄氏仆从钱粮无数,并不比他糜竺差。 这句话等于是在告诉糜竺,你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糜竺想了想,在心中又把原本的价格提高了一些,这才开口道:“林侯,先父为舍妹准备了三亿钱,一千仆从作为陪嫁。” 就这? 你打发叫花子呢! 林朝轻叹道:“子仲啊,说起来这成亲之事,毕竟是玄德公私事,我等臣下也不好多言。子仲心意,某定会禀报玄德公,成与不成,还要看玄德公决断,子仲以为如何?” 这还不够? 林子初好大的胃口! 糜竺皱了皱眉,再度开口道:“林侯,先父生前最疼爱舍妹,所以某思虑再三,决定再添两亿钱,三千仆从作为陪嫁,只求玄德公善待舍妹。林侯以为如何?” 五亿钱,四千仆从,这个价格…… 其实也差不多了。 林朝心中有了决断,马上长身而起,满脸欣喜道:“其实陪嫁多少都无所谓,关键是令妹温婉贤惠,堪为玄德公良配。子仲放心,此事包在某身上。只要你将舍妹送来,某便能劝玄德公纳之。” 价钱不够时,林朝不动声色。 价钱一旦够了,林朝马上变得和蔼可亲,热情无比。 前后反差之剧烈,使糜竺为之愕然。 “多谢林侯!” 糜竺拱手拜谢。 林朝大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子仲不必客气,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你我表字相称即可。” “不敢,不敢,多谢林侯抬爱,某愧不敢受。” 以林朝如今的身份地位,糜竺确实没什么资格直接喊他的表字。 林朝一再邀请,糜竺只是拒绝,林朝也只能作罢。 两人这边正合计着给刘备安排一桩婚事,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子初,子初!” 一听声音,林朝脸色微变。 好家伙,说刘备,刘备就到了。 林朝走过去把门打开,一看正是刘备,只不过他身后还跟着关羽,张飞,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面对这奇怪的四人组,林朝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你们哥仨是没事干吗,专门带个孩子来我这里? 该不会是想蹭饭吧! 林朝拱手一礼:“玄德公。” 刘备倒好,也不管其他,一把拉住林朝就往屋里走,边走边笑道:“子初,某今日登门拜访,是有一事相求。” 走了几步,这才注意到糜竺,扭头向林朝问道:“子初,你有客人?” 林朝点了点头,介绍道:“玄德公,此乃朐县糜氏家主,糜子仲。” 糜竺连忙站了起来,冲着刘备恭敬一礼到底:“糜子仲,拜见玄德公。” “免礼,免礼!”刘备笑道,“既然子初有客人,某便下午再来。” 说罢,刘备就要往回走。 刘备清楚,能被林朝接待的人,个个都身负大才。 这位糜子仲虽其貌不扬,但难保不是一条大鱼。他刘备什么都不知道,留在这里怕破坏了林朝的谋划,从而让自己麾下少了一位贤才,这才准备赶紧离去。 可谁知就是这么一句话,却让糜竺对刘备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敬佩。 久闻刘玄德乃仁义之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为了不惊扰到麾下臣子的客人,玄德公居然甘愿回避,这是何等的胸襟与仁心! 能跟随这样的君主,是我糜子仲的荣幸! 想着,糜竺连忙开口道:“使不得,使不得!某在林侯府中叨扰已久,正准备告辞而去,又岂能耽误玄德公正事。” 说罢,糜竺冲又冲林朝一礼,转身告辞而去。 糜竺为了不耽误刘备的大事,也不给林朝挽留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了出去,林朝跟在后面把他送到大门口。 这下,倒把刘备看得满脸疑惑。 我与此人素未谋面,他为何见了我就走? 林朝将糜竺送走,转身回到了屋中,就听刘备气愤道:“子初,这家伙是谁,居然如此无礼!某又不像三弟长得那般吓人,他为何见了某扭头就走!” 张飞:??? 大哥,咱下次能不把我当成参照之物吗! 林朝一听,就知道刘备误会了,但也懒得替糜竺解释,只是扯开话题道:“玄德公,你方才不是说寻某有事吗?” 刘备这才想起了正事,便把旁白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开口笑道:“坦之,这便是你林叔父。” 少年看了林朝一眼,便拱手拜道:“小侄见过林叔父!” “免礼,免礼。”林朝连忙挥手道。 刘备解释道:“子初,此乃云长长子,关平,字坦之,过完年便十三岁了。今日某便为此子而来。坦之,跪下。” 小关平应声跪倒在林朝面前,看得林朝一脸问号,大惑不解。 刘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子初你也知道,云长早年因故离开家乡,因此对坦之疏于管教,所以厚颜请子初收此子为徒,严加管教一番。” 刘备说到因故离开家乡的时候,旁边关羽的脸更红了…… 什么因故离开,不就是和典韦一样,杀人跑路了吗。 说实话,关羽忠勇无双,可谓一军主将,但的确称不上是一个好父亲。 他早年开始流亡之时,关平还不会开口说话,现如今关平已经长得和林朝差不多高了,才被张飞转道河东郡接了过来。 可自幼没有父亲管教,导致关平的性子很野,再有关羽的遗传基因,生得高大威猛,没事就喜欢到处找人打架。 来到徐州不过才几天而已,就已经把别家的孩子打伤好几次了。 同龄人中,也就陈叔至能稳稳压制他。 幸好那些孩子只是轻伤,赔了些钱便可了事。 但关羽是何等骄傲的人,让他向别人低头赔罪,比杀了他还难受。可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不赔罪又符合他的品性。 有心想揍儿子一顿,但一想这么多年不在他身边,对他多有亏欠,又下不了手。 于是,关羽便想着给关平找一个老师,学一些做人的道理,将他的心性打磨一番。 刘备麾下大才很多,但最让关羽钦佩的,除了铁头娃田丰之外,也就只有林朝了。 可关羽脸皮太薄,终究不好意思来求林朝,又怕自己儿子性子顽劣,不能被林朝看上,只得找到了刘备。 刘备当即表示孩子的教育问题不能忽视,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于是,便有了刚才这一幕。 原来是要拜自己为师啊! 林朝不禁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 收徒弟这种事情,自己两世为人也没干过。 而且,关平好像也不是当谋士的料吧,自己要怎么教? 可是不收,刘备都开口了,你让哥仨的面子往哪放。 “坦之,你先起来吧。” 林朝并没有贸然答应,而是先让关平起来。 这一下,关羽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 他有想过林朝可能看不上自己儿子,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关羽自认一生不弱于人,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终究不是大将之才。 刘备却诧异道:“子初这是何意,你都没答应,坦之可不能起来。” 听到这句话,起到一半的关平又跪了下去。 林朝笑道:“玄德公,先让坦之起来吧,在收徒之前,某还有些问题想问他。” 听林朝没有拒绝,刘备这才放心了,把关平拉了起来。 众人重新落座,林朝并没有先问关平,而是看向了关羽,开口问道:“云长,某有一问,你让坦之拜某为师,想要某教他些什么?” 如此简单的问题,却把关羽问得无话可说。 他本来只是想让关平跟林朝磨磨性子,能学东西就更好了,可现在林朝一问,他倒有些迷茫了。 子初说得不错,他那一身鬼神莫测之能,自己儿子是肯定学不会的。 相比关羽的迷茫,刘备倒是看得很透彻。 “子初莫要诡辩,云长又没要你把坦之教成天下无双的贤才,这小子根本不是这块材料。”刘备笑道,“闲暇之余,子初可因材施教,他能学会什么,你便教些什么就行。” 好家伙,怪不得你刘备能屡败屡战,这份豁达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好吧,那咱们不妨问问坦之,他想学什么。” 林朝见躲不过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关平身上。 刘备笑道:“哈哈!好,坦之,对你林叔父说说,你志在何方!” 相比于威严的父亲,关平更喜欢护短的三叔和宽和的伯父。 虽然来到徐州只有几天,但小机灵鬼关平早就摸清楚了规律,只要伯父开口,哪怕再离谱,父亲都不会反对。 可要是三叔跟自己一起胡闹,父亲绝对连他一起收拾。 所以,刘备这一张嘴,便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对林朝一抱拳,豪气干云道:“林叔父,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征战疆场,以马革裹尸还!” 说罢以后,还洋洋得意地看着四人。 此言一出,当时就震惊了刘备三人。 林朝却扶额叹息,已经无力吐槽了。 好家伙,这小子莫不是林夕附体? 片刻后,关平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厅堂。 这一次,关羽下手很重,打得很爽。 7017k 第二百零五章 玄德言香 刘关张兄弟三人都是英雄豪杰,这是不可否认的。 他们征战天下,厮杀疆场,从没有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有多宝贵。 但是…… 当后辈说出愿马革裹尸还的时候,三人跟林朝的心情是一样的,恨不得抽死这熊孩子。 自己这代人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封妻荫子,为后辈留个富贵。 这小子嚷嚷着马革裹尸,就是纯粹的找抽! “好了,好了,二哥且停手,别把孩子打坏了。” 最终还是张飞开口劝道,同时一把将关平揪了过来,将他赶了出去,让他去找陈到玩去。 好好的拜师仪式却搅成了一场闹剧,关羽脸上有些挂不住,对林朝拱手道:“犬子顽劣,让子初见笑了。” “无碍,无碍。” 林朝摆手笑道:“云长,某观你对坦之这孩子,期望甚高!” 闻言,关羽苦涩一笑。 关平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子,说没有期望,那是不可能的。 “云长不必担忧,俗语有云:父是英雄儿好汉。想来坦之将来也会随你征战疆场,建功立业。” 这点林朝倒是没说错,原本历史上,关羽一直把关平带在身边随自己征战。直到最后,也是关平陪着他一起慷慨就义。 关羽冷哼道:“他这性子上了战场,只怕会白白丢了性命!” 父亲对儿子的态度,总是恨铁不成钢。 甚至有的时候,儿子明明已经足够出色,但就是达不到父亲的期望。 “性子是可以改的,云长何必固执己见。”林朝笑着劝道,“坦之志在疆场,某没有什么好教他的,不过有一人却能做他的老师。” “何人?”关羽问道。 林朝笑道:“子龙。” 此言一出,刘备也恍然大悟,马上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子龙性情温良,行事稳重,让坦之跟他学学,大有好处。” “可是……” 关羽却眉头一皱,还有些迟疑。 赵云的能力品性他是认可的,只是担心赵云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会对其严加管教,反而没什么效果。 “此外,还有一个好去处。”林朝笑道,“若云长能狠得下心,不如送坦之去校事府历练几年,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再者,校事府乃紧要之处,总要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才能安心。坦之若历练有成,足可掌控校事府。” 闻言,关羽又摇了摇头。 校事府是干什么的,关羽自然清楚,只是如此机密之所,他并不认为自己儿子有能力掌控。 刘备却开口问道:“怎么,子煦不愿继续掌管校事府?” 林朝摊手,无奈笑道:“玄德公,子煦这小子整天想着独领一军,朝也没办法。” “也是,校事府虽重要,却声名不显,是某疏忽了。”刘备点了点头道,“子初,若找到合适人选,便外放子煦独领一军便是。” “遵命!” 林朝冲刘备拱了拱手,又对关羽说道:“如何,云长可决定好了?” 关羽沉思良久,才开口道:“犬子还是交给子龙管教,明日,某便派人将他送到子龙帐前。”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要不要把陈到那小子也一起扔过去,在赵云麾下历练几年再说。 决定好了关平的去处后,四人又闲聊了一会,林朝这才开口道:“玄德公,朝有一言,还请玄德公静听。” 林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又露出赚人时候的笑容,看得刘备心中有些发毛。 子初事事都好,就是这个笑容,怎么看都让人膈应。 “子初有话不妨直说,只是能不能别这般看着某。”刘备苦笑道。 林朝继续笑道:“玄德公如今手握一州之地,麾下人才济济,兵粮足备,但唯独缺了一样东西。” 闻言,刘备还没说话,张飞这个大嗓门就响起来了。 “子初,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某听不懂你的意思。” 林朝说道:“好吧,那某便直说了。玄德公即将年逾三十,膝下却无子嗣,甚是不妥。要知道,云长长子坦之,可都十二岁了。” 这个时代,尤其是一方诸侯,有后和无后是两个概念。 若有后,更有利于稳定局面,聚拢人心,甚至关键时候能决定成败。 若是无后,麾下人难免心里犯嘀咕。 万一你刘备哪天不在了,无人继承基业,我们这些人该何去何从? 再高的能力,也架不住上面没有主公啊! 甚至子嗣年龄越大,就代表夭折的几率越低,更能凝聚人心。 所以,林朝并非单纯给刘备搞速配,而是从大局考虑。 闻言,三人的面色都严肃了起来,刘备更是长叹一声。 他曾有过两三任妻子,也有过一两个儿子,可都没能养活,两三任妻子也都死在东征西战的路途上。 无奈,这个时代的夭折率实在太高。 别看刘备表面上不在乎,其实这已经快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关羽也劝道:“兄长,子初所言有理。” “这某又何尝不知,只是此事非仓促之间可成。”刘备苦笑道,“再者,某至今孤身一人,无妻何来子?” 以刘备现在的身份,想要找一个配上他身份的妻子也不容易。 林朝笑道:“那就先纳妾,玄德公可见到方才那位糜子仲乎?” “糜子仲,那又如何?” “糜子仲有一妹,年芳十五,甚是贤惠,他有意进献,主公可纳之。” 刘备愕然,转念一想,便惊讶道:“林子初,你方才接待此人,就是为了此事?” “然也。” “可此乃某个人私事,你这也要管?” 林朝正色道:“玄德公之子嗣,便是我等少主,事关大业,何谈私事?” 这…… 林子初所言,好像有些道理。 但刘备依旧不服,又问道:“就算你所言有理,某纳谁家女子不是纳,为何偏偏是他糜子仲之妹?” 刚才糜竺匆匆而走,给刘备留下的印象并不算好。 “玄德公所言甚是,纳谁家女子不是纳,为何不能是他糜子仲之妹?” “这……”刘备一挥袖道,“子初休要诡辩,某即便纳妾,也绝不纳他糜氏女。” “真的不纳?”林朝又问道。 刘备冷笑道:“纳妾可以,就是不纳他糜氏女。某意已决,休得再谏。” 某就是不答应,看你林子初如何向他糜子仲交代! 哼,纳妾就算了,纳谁家女子你也要管,某偏偏不遂你意,看你能如何! “谨遵玄德公钧命!”林朝拱手道。 “只是可惜,他糜子仲愿奉上五亿钱,四千家仆作为嫁妆,以供玄德公充作军用。”林朝叹息道,“朝本以为,玄德公会乐意笑纳,谁知玄德公生性高洁,看不上这些黄白之物。” “是朝错了,玄德公稍待,朝这便去回绝了他。” 说罢,林朝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子初,你刚才说多少钱,多少仆从?” 刘备急忙冲上去拉住了林朝,急切地开口问道。 “五亿钱,四千仆从。”林朝又复述了一遍。 刘备闻言,放开了林朝,满脸正色道:“子初乃至诚君子,方才曾言这糜氏女甚是贤惠,想来不会骗某。某以为,这糜氏女,可纳之。” “真的要纳?”林朝又问道。 “那是自然,某岂是无信之人,断不会出尔反尔!” 刘备依旧一脸正色地朗声道。 7017k 第二百零六章 刘协登基 董卓近来有些膨胀。 这个膨胀是心理上的,同时也是生理上的。 自干掉丁原,兼并了并州军后,董卓又趁机收编了原本属于何进何苗的部曲,自此实力大涨,以兵势威压朝堂,满朝公卿以下,皆莫敢不从。 外戚与宦官你争我夺,可怜双双殒命,最后却都便宜了董卓。 此时的董卓,在李儒的帮助下,又经过雒阳一系列变故,已经成为了怪物级别的存在。 入京之前,董卓麾下就有三万多西凉铁骑,入京后又兼并了丁原近两万并州边军,其后又收编了何进麾下两万羽林军,西园军一万五千人,车骑将军何苗麾下近万人,以及负责皇宫宫禁的数千名禁卫。 至此,董卓麾下军队达到十万之众,足可搬山填海,投鞭断流。 而最关键的是,这十万人,都是现今大汉最精锐的部队,每一支都是自黄巾之乱以来,四处征讨平乱的百战之师。 前人的心血,此刻竟全都化作了董卓囊中之物。 兵力方面,董卓实力暴涨。而政治方面,老董也毫不含糊。 董卓刚刚入京,立足未稳,所以开始大肆拉拢士人门阀,以求得到他们的帮助。 为此,他将党禁解除得更为彻底。 早在刘宏时期,党人便遭禁锢,不得为官。这道禁令后来因黄巾起义而不得已被解除,但刘宏对党人的态度没变,向来是用完就弃,从不给予半点信任。 而董卓不同,他擢用选拔人才,专门提拔党人,甚至派人去凭吊上一轮跟宦官斗争失败的大将军窦武,赦免整个窦氏,擢用其子孙。 此举无异是千金市马骨,由此董卓被世人门阀大加夸赞,也都愿意跟他合作。 得到认可的董卓更以为自己选对了路,便做了一个更大胆的举动,那就是放开以前由宦官控制的衙门,任用世家子弟入内任职。 这下,门阀更加感动了,他们纷纷上疏称夸奖董卓。 董先生如此仁德,真是汉室救星! 可是令这群门阀没想到的是,董先生这一系列操作之后,就召开了一个大型会议,会议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 废立天子! 这个议题实在很大,导致门阀士人,公卿百官都需要忍一下。 这西凉匹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妄言废立! 百官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发表意见,却又都默不作声。 转眼之间,董先生在他们口中,从大汉救星,又变成了西凉匹夫。 可在百官的眼里,董卓背后是袁氏的太傅袁隗。若没有提前跟袁隗商量过,董卓绝不会把这件事情拿在朝堂上来公议。 而事实上,董卓的确跟袁隗商量过,不过他最先找到的还是袁绍。 三日之前,董卓在显阳苑设宴款待袁绍,一同赴宴的还有曹操。 席间,董卓提出了废立之事,并以此询问袁绍的意见。 他的理由很简单,当今天子性情暗弱,眼下又是动荡之世,天子不足以支撑起社稷,不如另立新君。 至于新君的人选,当然是弘农王刘协。 毕竟刘宏就两个儿子,舍此之外,别无他选。 当然,董卓也是有私心的。 当初在北邙时,他上前参拜天子,刘辩只会哭哭啼啼,反倒是年方八岁的刘协对答如流,让董卓很有好感。 再者刘协由董太后一手抚养长大,董卓又自认为与董太后同姓更为亲近,所以才更希望刘协上位。 总而言之,董卓希望靠着废立天子来提高自己的声望,刘协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听完董卓的提议后,袁绍当即表示反对。 他对董卓说,自古以外,从未听说过忠良之臣敢妄言废立,恐怕朝堂百官都不会赞同。再者,袁隗身为太傅,同样拥有辅政之权,地位还在你董卓之上,我要去请示一番才能决定。 闻言,董卓大怒! 这些日子太过顺风顺水,导致董卓越来越听不得别人的不同意见。 他一拍桌案,拔出佩剑,指着袁绍大声道:“竖子!天下事皆决于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欺我刀不利否!” 可此时的袁绍,本来心里就很不爽。 他忙里忙外好几个月,最终被叔父袁隗打压不说,好处也全都便宜了董卓,又岂能甘心。 见这个投机倒把,崛起掌权的死胖子居然敢拿刀威胁自己,袁绍也爆发了。 只见他拔出腰间佩剑,同样指着董卓冷笑道:“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天下健者,岂唯你董仲颖一人乎!” 两人持剑对峙,局势瞬间紧张了起来。 一旁的曹操则毫无表示,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董卓虽然豪勇,但毕竟老迈,面对正值壮年的袁绍,心中不由的有些犯嘀咕,再加上曹操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有心想喊人将袁绍拿下,但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只怕还没等人来到,就已经遭了袁绍毒手,只得一言不发。 唉,没想到袁本初如此刚烈,方才某有些冲动了! 董卓心中叹道。 再看袁绍,他见董卓瞪着自己,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这可是在显阳苑中,门外尽是董仲颖的人,自己刚才拔剑确实有些草率了。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袁绍见董卓没有动作,果断从心,立即归剑入鞘,勉强对董卓一拱手,转身大步而去。 一方商谈,最终双方不欢而散。 曹操看了看,也对董卓一拱手,跟在袁绍后面离开。 “竖子,竖子!” 等袁绍走出大门,董卓马上拍案大怒道。 不过袁绍的话却提醒了他,自己初入雒阳,想要废立天子,恐怕还得征询袁隗的意见。 于是第二天,董卓登门拜访,将自己的想法禀告给了袁隗。 袁隗却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并且表示会暗中协助董卓。 袁隗也想借机掌控大局,索性让董卓冲在前面吸引火力,自己好暗中捡便宜。 得了袁隗的支持,董卓当即大喜,这才敢在朝堂上公开谈论此事。 他以霍光为成例,阐明废立天子的正当性,同时征询百官的意见。 简单来说就是,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反对,但也无人赞成。 百官都怕董卓的屠刀,但也怕遗臭万年,干脆都默不作声。 董卓见状,不禁冷笑一声,心中有些瞧不起这群士族门阀。 什么传承百年的世家,不过是一群怯懦小人。某只是恐吓一番,这些家伙就不敢出声,若真亮出利刃,只怕他们会吓得尿裤子。 见无人反对,董卓意得志满,表示就这么定了。 可就在这时,有一人跳了出来,表示反对。 董卓一看,出班之人正是当年讨伐黄巾时,自己的老上司,尚书卢植。 面对卢植,董卓虽身为司空,但仍旧拱手一礼。 “卢尚书以为不妥?” 百官之中,董卓真心佩服的人没几个,其中就包括了卢植,所以言语之间也颇为客气。 但卢植却没给他留丝毫颜面,起身正色道:“昔年霍光行废立之事,乃是因天子昏聩,致使天怒人怨,霍光方顺势而为。但今上富于春秋,行无失德,又无上苍以灾异示警,怎能说废就废!” 你不是拿霍光作为成例吗,那我就跟你说说霍光。 海昏侯刘贺荒淫无度,不保社稷,因此霍光才将其废除。 可见皇帝不是不能废立,但你要证明他有过错才行。 而如今的天子刘辩年方十四,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都没亲政,能干什么坏事,哪有理由废除! 卢植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条,令董卓无言以对。 尤其是最后,卢植更是冷笑一声,当着朝堂百官的面,直指问题的本质道:“董司空今欲行废立之举,为社稷还是个人私欲,尚有待商榷!” 这句话可谓诛心之言,把董卓气得浑身发抖。 有心想杀卢植,但碍于卢植名声太大,威望太高,不敢贸然动手。 董卓面色通红,冷哼一声,干脆拂袖而去。 第一次关于废立皇帝的会议,最终因卢植的反对而作罢。 虽成功驳倒了董卓,但卢植却愈发心灰意冷。 而且散会之后,百官也都离他远远地,生怕被他牵连。 等人都散完了,卢植才转身看着空落落的朝堂,嘴角露出一丝残笑。 昔日众正盈朝,大汉是何等的强盛,就算偶有动乱,也能迅速平灭。 就算上次北邙迎驾,也有崔烈这等忠臣与自己一同前往。 可仅仅不到两个月,刚直的崔烈也被袁隗罢官,赋闲在家。 朝堂上的百官,更是宛若一尊尊木雕泥塑,在废立天子这种大事上,居然都默不作声,真是令人心寒。 可怜煌煌四百载大汉,最终却沦落至此。 罢了,罢了,自己也管不了了。 自上次何进诛杀宦官时,卢植便已经存了辞官归乡的心思,如今又遭遇这种变故,一颗心更是凉透了。 下朝后,卢植如行尸走肉一般,走了半天才回到家中。 第二日,卢植便以年老为由,上书辞官。 董卓本就捉摸着要罢了卢植的官位,见卢植如此识趣,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立即批准,同时还赏赐了卢植一些钱财,以勉励他多年来为朝廷所做的贡献。 对于董卓的赏赐,卢植坚辞不受。 光熹元年,腊月二十三。 卢植带着一名老仆,坐着一辆马车,离开了雒阳,同时也舍弃了他为之奋斗一生的朝廷社稷…… 两日之后,董卓再次召开废立皇帝的会议。 虽然没了卢植,但董卓还是不放心,为此特地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他对百官说,昔年先帝在位时,多次想要立弘农王刘协为太子,某此番废立,乃是遵从先帝的遗诏。 再者,何太后在刘辩继位后,便毒杀了先帝的母亲董太后,此为不孝。那她和她所生的刘辩就该退位,由先帝侧妃所生,董太后亲手抚养的弘农王登基。 这一下,更是无人敢反对了。 光熹元年,腊月二十七。 太傅袁隗将刘辩扶下皇座,将玉玺印绶交给刘协。 然后刘协在董卓的搀扶下,坐上皇位,群臣大礼参拜。 至此,弘农王刘协,成为了新一代的大汉天子。 董卓下诏,因刘辩在位不逾年,所以收回光熹年号,复称中平五年。 然后又当众弹劾何太后,命人宣读何太后害死董太后的罪状,罢免其太后之位,将其迁入永安宫。 两日后,何太后被毒杀。 董卓下令,不准为其办葬礼,只让百官白衣三日,以为祭奠。 次日,董卓由司空改任太尉,与袁隗共掌朝廷大事。 消息传到徐州是,已经是次年正月初三。 当日,糜竺将妹妹与大批的嫁妆送到了郯县,一并请刘备笑纳。 刘备望着成车成车的钱财往自己府中运,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至于糜氏,才成为了真正的饶头。 紧接着,便进入了吃席环节。 众人正欢饮之时,忽然收到禀报。 董卓废立天子,毒杀太后。 啪! 听到这个消息,刘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端在半空中的酒杯也跌落在地,摔成碎片。 7017k 第二百零七章 我种下一颗种子 原本一片祥和,纵情欢饮的宴会,只因这一个消息,气氛顿时变得无比低沉。 人群之中,有人叹息,有人摇头,有人面无表情,也有人冷笑不语。 但林朝听到这个消息,却摇了摇头,只把目光放到了刘备身上。 董卓行废立之举,林朝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连一丝遮掩的举动都没有,就这么任由消息传到刘备耳中。 只是,听闻这个消息后,刘备的神色很是奇怪,目光中也没有多少愤怒,一脸的平静。 若非他脚下的碎片,别人根本看不出他心中有一丝的波澜。 下一刻,刘备站了起来,开口说道:“诸位慢饮,某不胜酒力,先去休息片刻。” 众人也都能理解,全都站了起来,拱手道:“恭送主公。” 刘备冲众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刚刚听到如此震撼人心的消息,此刻正主又离开了,众人哪还有继续吃喝的心思,纷纷叹息着转身离去。 不过他们离去的顺序倒很有意思,田丰跟关羽走在了一起,他们俩纷纷摇头叹息,言语之间满是对董卓此举的愤怒与杀意。 张飞却跟在了荀谌屁股后面,张口就对董卓的女性祖宗十八代表示亲切的问候,荀谌也连连点头,并且鼓励张飞继续说下去。 荀攸跟张辽一起离开,两人都眉头紧缩着,思考董卓此举会对后续天下形势造成什么影响。 最后是贾诩和林夕,这俩货一个老奸巨猾,一个消息灵通,直接对视一眼,却又冷笑不语,显然对董卓大逆不道的举动并不意外。 典韦和高顺见刘备离开,本来想跟上去,却被刘备阻止,二人只好又退了出来。 只剩林朝一人,他望了望刘备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一众文武表现出来的状态,最后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不就是废立天子嘛,至于这么大动静吗,好好的席,却吃不成了。可怜糜氏,今晚只怕是要独守空房了。” 说着,林朝拎起一壶酒,向刘备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嗯,要不给刘大耳当一回人生导师? 刘备离开之后,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在后院找了一处凉亭,坐下来吹着冬日里的寒风,整个人面无表情。 也不知想什么想得太过入神,导致林朝坐到他旁边,他都没有发现。 “玄德公。” 林朝轻轻叫了一声,刘备却毫无察觉。 难不成……刘大耳又陷入了网抑云时间? 嗯,要不想办法给他搞点悲伤的bgm…… 二胡版孤星独吟怎么样? 良久之后,刘备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林朝,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子初,有事吗?” 林朝举了举手中的酒壶,笑道:“没事,就是想喝酒。” “喝酒?”刘备一愣,然后苦笑道,“好,那就喝酒。” 林朝拿出两个杯子,帮刘备倒满,又给自己到了一杯。 刘备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让林朝继续倒酒。 几杯冷酒下肚后,刘备却感觉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玄德公,此酒凉否?”林朝问道。 刘备将酒杯扔下,开口道:“不凉,一点都不凉。子初,再给某倒一杯。” 此时,再凉的酒,也没有刘备的心凉。 林朝依言而行,又给刘备满上,然后开口问道:“玄德公,董仲颖行废立天子之举,我等当如何应对?” “子初,某现在不想谈这个,咱们喝酒。”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也不再开口,只是帮刘备倒酒。 又是几杯酒下肚,刘备却缓缓开口道:“子初,你向来通透,某想问你,这大汉,还有救否?” 说这话的时候,刘备眼中满是迷茫。 就算是对朝廷没有多少归属感的林朝,也能看出此刻刘备心中的痛苦。 “有。” 林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有?”刘备苦笑道,“那某为何看不到希望在何方?” “玄德公,希望还是有的。”林朝干巴巴地劝道。 刘备摇了摇头,忽然笑道:“子初,你可知道,去年受封陆城侯之时,某心中非常之快意!” “玄德公为何忽然说起此事?” 林朝被刘备的脑回路给震惊到了,有些疑惑地问道。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刘备笑道,眼中却满是追忆的神色,“自幼年时,先父便告诉某,某乃汉室后裔,先祖陆城侯。及先父临终之前,也还拉着某,教导某此生定要建功立业,重振先祖之荣光,不能有辱汉室宗亲的身份。” “所以,某自幼立志要完成先父遗愿。若适逢盛世,某便牧守一方,光耀门楣。若逢乱世,某便起兵匡扶汉室,疆场平乱。” “子初,当日进兵威逼雒阳,实非人臣之本分,某之所有同意如此行事,实在是私心作祟。”刘备摇头叹息道,“想想先父临终前之嘱托,某做梦都想重振先祖声望。也多亏了子初,为某向朝廷讨要了一个陆城侯之爵位。” 林朝愕然,怪不得当时自己提出包围雒阳的时候,刘备答应的那么痛快,居然还有这个小算盘。 “得到封赏的那一刻,某才觉得自己完成了先父之遗愿。先祖的封号,爵位,某又重新拿了回来。” 刘备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忽然不见了,看着林朝认真道:“可某刚刚领了徐州牧,汉室却已衰微,居然有人连天子都敢废立!子初,你能明白某的意思吗?” 面对刘备的询问,林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张开嘴,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再度帮刘备把酒倒满。 脑中带着两千年后的思想,导致林朝本就对大汉朝廷没什么归属感,更不能理解刘备对汉室的复杂心情。 这就是他摇头的原因。 但试想一下,一个人自出生以来,便有长辈对你耳提面命,告诉你祖上是何等的辉煌,你将来一定要怎么怎么样,很容易就把这个信念扎根在你心中。 就如后世农村父母一般,总梦想着孩子能考上清华北大,离开穷乡僻壤。 久而久之,孩子自然会以为,自己就是为了上学而生的。 光想一想,林朝就能明白刘备的心情。 这,正是他点头的原因。 可眼下,刘备梦想的清华北大是考上了,并且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正因这个身份而自豪的时候,董卓却来了。 不仅把刘备引以为傲的学生证扔到地上,还吐了两口痰,更是对学校进行一番打砸抢烧。连学校中德高望重,美丽成熟的女校长,都被董卓染上了自己的颜色,弄成了自己的形状。 你说,刘备心中会作何感想? 林朝不理解刘备对汉室的感情,却完全能理解刘备此时的心情。 而等到刘备清醒之后,脑中只会有三句话。 干死董卓, 干死董卓, 还是干死董卓! 让你欺负美丽成熟的女…… 额,不…… 让你敢废立天子! 想到这里,林朝便笑了,开口道:“玄德公以为,汉室眼下已经没了希望?” “堂堂天子,居然被人说废就废,希望何在?”刘备反问道。 林朝冲着刘备一拱手道:“朝以为不然,汉室的希望,就在玄德公身上。” “在某身上?子初的意思是,让某出兵讨伐董卓,迎回天子?” 说实话,刘备正有这个想法。 “不然。”林朝笑道,“朝的意思,天子若可辅,则辅之,若不可辅,玄德公可取而代之!” 此言一出,饶是刘备心情再怎么不好,也被吓了一跳。 “子初,慎言,慎言!”刘备急忙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子初以后万万不可再提!” “此乃良言,有何大逆不道?” 林朝却眉头都不皱一下,满脸正色道。 “子初啊,可你小点声。”刘备无奈地叹息道,“此言若被旁人听了去,某辛苦经营半辈子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 “玄德公恐惧流言乎?” “流言可杀人于无形,周公尚且惧之,某又如何能不惧。” 林朝摇了摇头道:“玄德公乃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若朝廷有崩乱之危,社稷有累卵之险,玄德公安能坐视不理?” “昔年光武帝举义兵,诛王莽,自成帝位,玄德公为何不能效仿之?” 刘备苦笑道:“这又岂能一概而论,王莽篡逆,企图改朝换代,乱我汉家社稷,光武帝自然可拨乱反正。但如今天子朝堂尚在,某又岂能行此大逆之举。此言,子初以后不必再说了。” 说着,刘备拉着林朝的手,低声道:“子初,你我乃是手足兄弟,某自然知道你的好意。若真有那一日,某自当平贼报国,只是取而代之这种话,还请子初以后慎言。” 见刘备面色诚恳,林朝便点了点头。 他没指望一次就能成功说服刘备,今天只是来种下一颗种子。 等到这个种子生根发芽的时候,这动荡的天下,自然会使其开花结果。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刘备担心林朝身体瘦弱,受不得夜里的寒风,便亲自将林朝送回了家,并嘱咐他好生休息。 虽深夜归家,但林朝却并未立刻睡觉,而是来到了书房,在灯火的微弱光芒下,开始了新的谋划。 董卓废立天子之后,恐怕袁绍和曹操就该跑路了。 嗯,还有袁术,估计也会离开雒阳。 袁隗倒是好算计,自己留守京城,掌控大局,却把两个侄子下放到地方,想来个两头开花。 不管怎么样,泰山郡是该拿下来了。 不然等到诸侯讨董的时候,刘备却在攻打泰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也不知道郭嘉那边,探查的怎么样了。 也罢,过两日我便亲自去泰山走上一趟吧。 7017k 第二百零八章 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盘踞在泰山郡一代的泰山贼,可以说是汉末一股比较大的流寇势力。足以跟黑山张燕,青州黄巾的体量相提并论。 但这股贼寇的性质跟前两者不同,不是单纯由百姓转化而来,也不是黄巾的余党残部,而是当地豪强组织起来的一支军队。 这股势力向来擅长见风使舵,其首领臧霸,在黄巾之乱时,便起兵参与平定黄巾,后来更是自成势力,称霸一方。 但黄巾被平定后,泰山贼反而吸纳了不少黄巾的残部,自此,这支队伍便有了些许黄巾军的成分。 不仅如此,黑山贼虽然是贼寇,但是和张燕差不多,麾下占据了数座城池,对外杀伐掳掠,对内却积极治理民生。 同时也与青州黄巾藕断丝连,双方颇为暧昧。 只是今年整个泰山郡都遭了旱灾,粮食大规模减产,泰山贼治下的粮草不够,这才出兵掳掠周围诸县。 泰山郡,南武阳县。 “这该死的鬼天气!” 郭嘉身上裹得厚厚的,坐在马车上,手脚被冻得直哆嗦。 自从被林朝强迫着派遣出来,郭嘉便一路在泰山郡转了一圈,只为探查泰山贼的踪迹。 昨日刚好行至南武阳县,突遇天降大雪,气温更加寒冷。 一向畏寒的郭嘉哪受得了这个天气,虽然又加了几件衣物,却还是感觉手脚冰凉。 郭嘉跟林朝其实是相同体格的人,但不同的是,林朝自幼体弱多病,属于病秧子类型。 而郭嘉,则是喜欢喝酒,又喜欢跟小姐姐玩耍,小小年纪便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属于肾虚类型。 咒骂完天气后,郭嘉又想起了始作俑者,不禁又骂了一句。 “该死的林子初,整天想着算计别人。某自从碰到他以来,就没遇到过好事。” 郭嘉骂完后,突然感觉不对,于是很心虚地看了看两边守护着自己的校事府将士,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给舔回来。 听说这校事府乃林子煦一手组建,他们不会将某方才那句话禀报给林子初那家伙吧…… 若真是如此,那以后的日子可就更难熬了。 但话已出口,在后悔也是无用了。 “这该死的泰山贼,若不是他们,某又岂会受这等罪!” 林朝是不敢再骂了,于是郭嘉只能将满腹牢骚,发泄在泰山贼身上。 把包括天气在内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郭嘉心里这才舒服了,从马车上走下来,看了看远处灰暗的天色,摇了摇头,又命手下人将地图打开。 从泰山郡想要进入徐州,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路在北边,从牟县出发,路过盖县,最终进入了徐州琅琊境内的东莞县。 进了东莞,就等于进入了琅琊腹地,再南下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区。 而南边这条路,则要近上一些。 若从梁甫县出发,一路过卞县,南武阳县,费国,最终可到达临沂,距离琅琊治所开阳,不过数十里而已。 沿途的卞县虽地处豫州地界,但想来泰山贼也不会在意。 总的来说,泰山贼想要南下徐州,琅琊必然会首当其冲,避都避不开。 而郭嘉此次前往泰山,林朝虽然只让他探查泰山贼的踪迹,可他却不甘心只是探查,因此一路考察地形,为几个月后攻取泰山做准备。 他最开始走的是北边那条路。但一路行去,并未见到泰山贼的踪影,只好折返回来,又走南边这条路。 但如今都到了南武阳县,还是连半个泰山贼的影子都没看到,这让郭嘉心中大惑不解。 盯着地图看了良久,郭嘉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天气,这群泰山贼……总不可能出兵去攻打奉高吧。” 冬日雪落不动兵,这是这个时代的常识,因为变数太大,胜负难料。 可要是一群快饿疯了的人,自然不会管什么常识不常识的,只要能拿下奉高,就有钱粮,就能活下去。 “是与不是,只要过了卞县,就能知道答案了。” 郭嘉望着地图,轻声自语道。 此时,远处徐晃带着数十骑赶了回来。 “公明,前方可有泰山贼的踪迹?” 见徐晃回来,郭嘉连忙开口问道。 不得不说,一旦有正事的时候,郭嘉还是颇为自律,这些天居然滴酒未沾,生怕因喝醉而耽误了自己的判断。 徐晃一抱拳,开口道:“奉孝先生,某此行越过卞县,又往西北行了数十里,终于在梁甫县南三十里处,发现了行军的痕迹。” “梁甫!” 郭嘉惊呼一声,又照着地图比对了一番,一拍手道:“某果然没有猜错,这些泰山贼子,定然是在攻打奉高!” 奉高县乃泰山治所,同时也是泰山郡最为富庶的城市,里面有着大量的人口财富。 闻言,徐晃却摇了摇头,反对道:“奉孝先生,某以为不大可能,冬日行军乃兵家大忌,泰山贼理当不会如此愚蠢。” 徐晃虽然过了年才满二十,正属于年少轻狂的时候。但他骨子里就是个谨慎的人,原本历史上他一生用兵,却从不弄险,向来喜欢稳扎稳打,所以并不相信郭嘉的判断。 郭嘉却笑道:“连你徐公明都以为不会,那泰山太守就更预料不到了。出其不意,这就是泰山贼的胜算所在。” “这……” 徐晃必须得承认,这郭奉孝说的,好像还那么点道理。 事实上,此时的泰山贼,不仅在攻打奉高,更是连周边的梁甫,博县,都没有放过。 “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一说到打仗,郭嘉可就不困了,当下大笑一声,就要去看热闹。 “奉孝先生,咱们还是不去了吧。”徐晃苦笑着劝道,“某麾下只有一千士卒,若贸然前往,碰到大规模的泰山贼,恐怕难以护得先生周全。” 还有一句话徐晃没有说,那就是自己麾下校事府的将士,虽个个是技击之士,但大多是探查的好手,若真要列阵接战,绝对打不过正规军,连泰山贼都不一定能打赢。 “无碍,无碍,某只远观而已。”郭嘉笑道,“等到河溪化冻时,主公便要兵发泰山,某自然得先了解清楚这泰山贼有多少兵马,战力几何。” “这……” 见郭嘉给出了正当理由,徐晃便有些犹豫了。 郭嘉想前往,他徐公明又何尝没有想法。 自投奔刘备以来,徐晃还寸功未立,如今若能查明泰山贼的兵力,战力,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更重要的是,等到出兵之时,他也能以了解泰山贼的名义,趁机参与进去,才有机会建功立业。 徐晃自问不弱于刘备麾下的所有将领,这是他的自信,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他又何尝不想像关羽,赵云一样,每逢征战,便独领一军! 再者,自己麾下的将士,个个都有战马,若打不过的时候,逃跑应该也没问题。 思虑片刻,徐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满脸严肃地对郭嘉抱拳道:“奉孝先生,我们说好,只是远远观望,查明敌情便退回来,万不可与之交战!” “哈哈哈!” 郭嘉大笑着拍了拍徐晃的肩膀,开口道:“这是自然!能因事变化,临阵决断,公明堪为大将之才啊!” 虽说此次出来以自己为主,但徐晃若不同意前往,郭嘉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徐晃如此识趣,郭嘉表示很高兴,夸了他几句,又笑着邀请徐晃以表字相称。 徐晃谦虚一番后,也坦然接受。 至此,两人达成共识,快马冲梁甫县飞奔而去。 7017k 第二百零九章 琅琊诸葛氏 汉元帝时期,有一人官拜司隶校尉,负责监察京畿地区及周边三辅之地的吏治,此人出身琅琊诸葛氏,名叫诸葛丰。 司隶校尉这个官职不稀奇,但诸葛丰此人,却是历史上少有的清直之臣。但凡官员行不法之事,他一律上疏弹劾,不管对方是何身份,有什么背景。 若要类比的话,诸葛丰就是满宠加田丰加包拯加海瑞的集合体,不仅正直,还嫉恶如仇,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 节操之高尚,令当世人敬佩。 当然,也令人敬而远之。 水至清而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但诸葛丰依旧不改初衷,一心只想匡扶汉室,却得罪了当时的权臣,最终只得黯然下野,归居乡里。 此后的两百多年里,琅琊诸葛氏再也无缘跻身帝国中枢。直到灵帝刘宏时期,族中贤才方才出仕州郡。 现任诸葛氏的家主,名叫诸葛珪,字君贡,早年间在徐州颇有贤名,堪称地方名士大儒。步入仕途后,被征辟为泰山郡下辖的县丞,后来一路累官,现如今为泰山郡丞。 虽然只是秩六百石的小官,但实权可不小。尤其是现在泰山郡还没有太守的情况下,诸葛珪便暂行太守事,也算郡国最高行政长官了。 只是这个权力,诸葛珪其实并不想要,甚至有些厌恶。两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他明白,自己的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并多次上疏请求辞官归乡,但朝廷没有批准。 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人的缘故。 此人,便是张举。 没错,就是前年与张纯一同发动叛乱,去年在幽州自称天子的张举! 要知道在张举没叛乱之前,他的官职正好就是泰山太守。而诸葛珪当时也是泰山郡丞,两人共事数载,也有些许交情。 可谁能想到,张举这个太守做得好好的,偏偏听信了张纯的忽悠,突然就反叛了朝廷,后来更是自称天子。 这下,你让朝廷怎么看诸葛珪? 哪怕他诸葛珪并没有一起造反,也必然为朝廷所猜忌。 所以听到张纯张举叛乱的消息后,诸葛珪气得当场口吐鲜血,仰天大呼道: 诸葛氏数百年之清名,今日尽丧我手,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先祖! 说罢,诸葛珪昏迷倒地,从此疾病缠身。 等他醒来之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上表请罪,称自己不能提前察觉张举的叛逆之心,有罪于社稷,请求朝廷将他免官贬为庶民,想以此来跟张举撇开关系。 但当时的朝廷,所有人都在忙着争权夺利,哪有人理他。 诸葛珪久久不见有诏令下达,心中有些摸不准朝廷的意思。 难不成朝廷是想等剿灭了张举之后,再一起清算不成? 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两个儿子也要被连累。 最重要的是,如果被扣一个从贼的帽子,那两百多年以来诸葛氏攒下来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每念及此,诸葛珪便忧惧交加,夜不能寐。 去年年底,在刘虞的追击下,张举大败,最终单骑出奔塞外,至此这场动乱彻底被平息,可依旧不见朝廷降罪于他诸葛珪,这让诸葛珪很是疑惑。 不过很快他就疑惑不起来了,因为泰山贼打过来了。 诸葛珪只能强撑着病体,亲自布置城防,安抚百姓,调配物资,准备跟贼军死磕到底。 奉高县的治所早就弃而不用,一应政事诸葛珪都是在家中处理。 无他,只是恶心而已。 一想到两年前张举曾在里面治理州政,诸葛珪就感觉膈应。 也幸亏他是一方巨儒,修养很好,不然早就每天对着治所,大声问候张举的女性十八代祖宗了。 自正月十五以后,泰山贼的攻势放缓了一些,但诸葛珪的身体也不太行了。在下属的苦劝声中,终于从城楼上回到家中,修养身体。 诸葛珪膝下有三子两女,长子诸葛瑾,次子诸葛亮,幼子诸葛均。 二女分别名为诸葛静,诸葛茜。 两日之后,诸葛珪病情加重,自觉时日无多,便令家仆去召唤他几个儿子前来,准备对其嘱托一番。 家仆急忙按照他的吩咐,去将几位少君请了过来,听诸葛珪训话。 诸葛三兄弟进了房间,望见躺在病榻上的父亲,眼中都带着一丝忧虑。 “父亲身子可好些了?” 诸葛瑾趋步向前,跪在诸葛珪塌侧一旁,柔声问道。 诸葛珪看了看才十五岁的大儿子,又看了看八岁的二儿子,最后是才三岁的小儿子,叹息道:“生死有命,为父怕是时日无多了,只是还有些事放心不下。” 闻言,诸葛瑾急了,动容道:“父亲只是偶感小恙,只要好生休养些时日,定会好起来的。” “为父的身体,为父自己清楚,不必虚言安慰。” 诸葛珪苦笑道,说话间还咳嗽了几声,喘息颇为困难。 见此,年幼的诸葛均便开始抹眼泪。 “不准哭!” 诸葛珪见自己小儿子哭哭啼啼,立即出言训斥道,神情不怒自威。 只是这一生厉喝完毕后,又是几声猛烈的咳嗽,喘息更为艰难,声音也开始沙哑。 诸葛瑾见状,急忙扑上去拍了拍自己父亲的背部,又把他从榻上搀扶起来。诸葛珪这才好受了一些,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 “父亲息怒,息怒,医师说了,父亲只能静养,万万不能动怒。”诸葛瑾苦口婆心地劝道。 诸葛珪虽病入膏肓,却坚持危襟正坐,看着自己三个儿子,正色道:“记住,我诸葛氏数百年来,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休要再哭哭啼啼!” 诸葛亮劝道:“父亲,三弟还小,尚不懂事,父亲莫要生气。” 八岁的诸葛亮,虽唇红齿白,但说话的口吻,却跟个小大人一样。 诸葛珪这才点了点头。 在三个儿子里面,诸葛珪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二儿子。 没什么别的理由,就因为他符合诸葛氏一直坚持的风骨。 长子诸葛瑾,其人温润如玉,清雅明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些刚直。 幼子诸葛均,虽乖巧听话,性情柔慈,但终究难堪大任。 唯独诸葛亮,年少老成,刚直却不失礼,通明而又贤达,更符合诸葛氏一脉相承的清正行径。 “子瑜,城外叛贼如何了?”诸葛珪开口问道。 诸葛瑾马上拱手道:“父亲,反贼围攻奉高近两月有余,如今已师老兵疲,连续三日没有攻城了。” 诸葛珪重病缠身,纵然亲自防守城墙,也只是鼓舞士气。 具体的事物,基本都是由诸葛瑾负责。 虽说诸葛瑾年方十五,也没有什么经验,但眼下情况危急,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边学边用了。 闻言,诸葛珪开口道:“即便如此,尔等也不可掉以轻心。贼军势大,而奉高城中只有三千守军,现在借助这严寒天气,才能数次打退他们的进攻。等到天气暖和下来之后,奉高恐怕难以久守。” “父亲,那咱们只能坐等城破吗?” 诸葛瑾亲自驻守城防,当然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遂叹息道。 诸葛珪脸色又严肃了下来,正色道:“守不住也要守,必须守!奉高若能守得住,我等便能摆脱张举那厮带来的恶名,朝廷也不会猜忌,以后我诸葛氏还是大汉忠臣!若守不住,城破之日,为父会安排你们先走……” “父亲,那您呢?”诸葛瑾连忙问道。 “糊涂,为父自然当以身殉国,还我诸葛氏一个清名。往后你们三人,也不用被为父牵连。” 诸葛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可见他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诸葛瑾吓了一跳,连忙劝道:“父亲,万万不可!” “莫要插话,听为父说完。”诸葛珪挥手打断诸葛瑾的话,继续说道,“为父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若能舍此残躯换回我诸葛氏的清名,便也是赚了,勿要多言。 不过,眼下离天气暖和下来,最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贼军也未必能攻破城池。再者,新任徐州牧刘使君乃仁义之主,等会你便派人突围出城,向刘使君求救。 若能坚持到刘使君大军到来,奉高可保无虞。” 诸葛瑾连忙拱手道:“父亲,儿记下了,等下便派人突围,向刘使君求救。” 诸葛珪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三个儿子一遍,凝声道:“你们一定要记住,贼军只是暂时势大,必不长久,只要能守住奉高,我诸葛氏的清名就能得以保存。莫做愚蠢之辈,目光要放得长远一些。就算为父不行了,你们也要继续坚守城池! 若真有城破的那一日,你们就算是死,也一定不能从贼! 你们不仅是我诸葛珪的儿子,更是琅琊诸葛氏的子孙,不能给家族丢人!” 三人一起叩首道:“唯!” …… 梁甫城外。 这伙围城的泰山贼有万余人之多,以泰山四寇的昌豨为首。 郭嘉找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居高临下,望着这群泰山贼,又看了看城楼上的梁甫守军。 “看这情形,泰山贼围攻奉高诸县,应该不下于两个月的时间了。” 徐晃看了看,然后惊讶道:“奉孝何以知晓?” 郭嘉笑了,一指远处泰山贼的营盘,对徐晃说道:“公明,你且看贼军营寨之中,巡守兵卒皆面有菜色,且步伐紊乱,毫无战意,足可见其士气低落。” “士气低落与围城的时间有什么关系?”徐晃还是不太明白。 围攻一座城池,若久攻不下,士气低落是正常的。可要说能从中看出围城多久,徐晃是不信的。 郭嘉摊开双手,呵呵一笑,对徐晃的智商在心中进行了一番鄙视。 “公明试想,若你是反贼,会趁着这天气来攻打奉高吗?” 徐晃:??? 这郭奉孝越说,我怎么越迷糊啊。 泰山贼就在眼前,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义吗? “公明可还记得,去年的第一场雪,是何时落下的?” 郭嘉笑着问道,眼神中充斥着智商上的优越感。 这几个月天天跟林朝,贾诩在一起,导致郭嘉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笨蛋。 斗不过林子初也就算了,居然连贾文和那老匹夫,也能算计自己! 可一出来,在徐晃等人面前,郭嘉马上就恢复了自信。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去年的第一场雪,正是两个月前落下的。”徐晃恍然大悟道,“奉孝的意思是,这些泰山贼仙本想趁着雪落之前拿下奉高诸县,谁想战事胶着,一直拖到现在。” “然也。” 郭嘉笑了笑,又看向了远处的营盘,双眼满是欣喜之色,跃跃欲试道:“怎么样,公明,这群贼子已师老兵疲,要不咱去干他一票?”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这句话把徐晃吓了一跳,满脸震惊地望着郭嘉。 郭奉孝,你不是说只是远远观望,查明敌情便退吗!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7017k 第二百一十章 兵发泰山 早在徐晃探查到泰山贼踪迹的时候,便立即派人飞马禀报给了林朝。 所以在郭嘉等人到了梁甫城外的时候,准备动身启程的林朝,也收到了消息。 林朝将探报给贾诩看了一遍,摇摇头笑道:“泰山贼这个时候居然敢攻城,真是不知死活。” 贾诩扫了一眼探报,思索片刻,便得出了结论。 “子初,恐怕泰山贼是在去年雪落之前,开始围攻的奉高诸县,只是久战不下,这才拖到了现在而已。” 隔着几百里,贾诩仅凭一封探报,便猜测出了个大概,得到了与郭嘉差不多的结论。 林朝却苦笑道:“某本打算泰山郡走上一遭,万没料到泰山贼居然已经将奉高诸县围困了起来,此行算是走不成了。文和,以你之见,我军是静待天气暖和下来再打,还是该立即出兵?” 打是肯定要打的,只是现在打,还是等等再打,还需斟酌一番。 听林朝询问自己的意见,贾诩脸色也稍微严肃了一些,拱手道:“子初,某以为还是再等等,如今天气严寒,大雪封路,若贸然出兵,胜负不可预料。再者,我们此时出兵,也没有合适的借口。” 现在有充足的条件,骁勇的将士,还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以贾诩的性格,自然不想冒险。 “名义倒是个难题……” 林朝笑道,“不过文和可曾想过,这大雪又不是只封了我军的道路,泰山贼也是一样。况且泰山贼已鏖战两月有余,此时正是趁机攻打的好时机。若等他们攻下了奉高诸县,据城而守,再想剿灭,只怕又得多花一些功夫。” 贾诩笑道:“子初的意思,是直接出兵?” 林朝耸了耸肩道:“某说得不算,此事还得玄德公亲自决断。文和,且随我走上一趟。” 巧合的是,就在林朝去找刘备的时候,奉高的使者却到了。 与其说使者,倒不如说是三两个乞丐。 他们衣衫褴褛,饱经风霜,颤颤巍巍地将贴身携带的信件双手奉上,由典韦转交给了刘备。 刘备本来还不信这几人的身份,可拆开信件后,见到落款处有泰山郡丞的印绶,这才点了点头。等到看完信的内容时,刘备不禁勃然大怒。 砰! “贼子尔敢!” 刘备用力一拍桌案,目光望着来使,问道:“眼下奉高情况如何,你且细细说来。” 见刘备如此愤怒,使者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连忙叩拜道:“请使君速速发兵,驰援奉高,若晚了,恐奉高危矣!” 接下来,使者讲述了一遍奉高眼下的情况,最后哭诉道:“使君,我家郡丞派百人突围,至杀出重围时,只剩下我等二三人,还望使君垂怜,赶紧发兵救救我家郡丞!” 这倒是个忠义之士! 刘备眼中满是欣赏之色,遂开口说道:“壮士远道而来,甚是辛苦,且下去好生休养,某这便擂鼓聚将,商议起兵之事!” “多谢使君!” 使者抱拳谢恩,与随行的两人一同被刘备麾下士卒搀扶了出去。 林朝踏入府衙时,正好见到这家伙,心中便有些好奇。 “子初来得正好,快看看!” 刘备见林朝来到,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 林朝双手接过,一看是奉高的求援信件,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 这真是刚有点困意,就有人送上了枕头! 发兵的借口,这不是来了吗! “泰山贼目无王法,围攻州郡,子初为何发笑?” 刘备在旁奇怪地问道。 额…… 林朝赶忙收敛了笑容,悲愤地一拍桌案,大怒道:“这群贼子,简直无法无天!真是气煞我也!玄德公,朝之意,当立刻发兵征讨,扫灭奸凶,还泰山一个安宁!” 这番神色转变之快,演技之纯熟,看得贾诩都为之侧目。 林子初此人……果然深不可测。 “子初所言,正合我心!” 刘备见林朝如此激动,马上地点了点头,对典韦道:“君明,去召集众人,堂前议事。” “唯!” 典韦抱拳应声而去。 半晌的功夫,众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分别向刘备行礼。 “诸位免礼,都看看吧。” 刘备开口说道,同时将奉高来信传阅众人。 等到众人看完之后,刘备开口问道:“诸位,泰山贼子大逆不道,竟敢公然围攻郡县。诸葛郡丞遣人向某求救,某意发兵伐之,以解奉高之危,诸位以为如何?” 刘备没问打还是不打,而是先阐明了自己的立场,再询问大家的意见。 这就等于提醒众人,他想打,大家可以讨论讨论怎么打。 此言一出,一众文武面色各有不同。 张辽高顺这两个新投奔过来的将领,都面带一丝激动之色。 张飞则表示坚决要打,必须得打,就差拍桌子赞同了。 荀谌和崔琰笑了笑,不置可否。 荀攸面无表情,一脸呆萌。 关羽则是缓缓捋了捋胡须。 唯有田丰皱起眉头,拱手说道:“主公,眼下严寒未去,若贸然起兵,兵马粮草都是难事,不若再等上一等。” “元皓此言不妥。” 刘备刚想开口,荀谌却站了起来,反驳道:“诸葛郡丞派人求救,我军若不发一兵一卒,这如何说得过去。再者,主公乃大汉柱石,岂能坐视贼子为祸州郡?” “这……” 田丰其实也想打,只是担心天气原因,战术与后勤会施展不开。 但荀谌把大义名分都搬出来了,田丰无言以对,只能点了点头。 “就算要打,也不可操之过急,需得等粮草备齐后,才能进兵。” 刘备点了点头,向田丰问道:“元皓此言甚是,但不知徐州现在能抽调多少粮草?” 作为徐州的大管家,听到刘备询问粮草,田丰马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开口道:“主公,只需给丰十日时间,便能转运数十万石粮草,足以供三万大军半年所需。” 闻言,刘备大喜:“十日便能抽调三万大军所需之粮,元皓真乃神人也!” “此乃丰分内之事,当不得主公如此夸赞。” 田丰谦虚地笑了笑,脸上却一脸得色。 林朝却摇了摇头道:“奉高现今已危如累卵,我军若十日后发兵,一路再与贼军交战,只怕到达奉高时,早已城破多时。十日时间,还是太久了。” “子初,十日能调集粮草,已属神速。”刘备不禁为田丰辩解道,“大军总不能不带粮草便出征吧?” 诚如刘备所言,发动一场数万人的战争,所需要的物资是惊人的。田丰能在十日内抽调出第一批粮草,效率之高,已经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了。 林朝开口道:“玄德公,朝之意,我军当先派遣一支精锐,不必理会沿途敌军,直奔奉高而去。先要确保奉高不被破城,大军再徐徐跟上,一路平灭贼军。” “若如此,这支精锐岂不成了一支孤军?此计不妥。” 一直没说话的荀攸开口了,并且对林朝的建议表示反对。 林朝却摇了摇头道:“孤军就孤军吧,只要能保住奉高不失就好。” 若奉高被攻破,那诸葛氏兄弟三人,可就危险了。 为了能保住诸葛亮,赌注下大点也值得。 听了他这句话,末座的贾诩倒是微微一愣。 按照他们俩原本的谋划,拿下泰山郡才是关键,至于那位诸葛郡丞,死了反倒更好,这样刘备才能举荐自己人担任泰山郡守,更好的掌控泰山。 可林子初…… 为何如此在意此人的死活? 饶是贾诩,也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对于林朝的意见,刘备却表示赞同:“子初所言有理,某此番出兵,便是应诸葛郡丞之邀。若奉高城破,诸葛郡丞为贼人所杀,便是某之过失。便派遣一支精锐,深入贼军腹地,先保住奉高再说。子初以为,何人可堪重任?” 此言一出,除了关羽之外,其余众将都是眼睛一亮,目光炽热地望着林朝,隐隐有期盼之意。 建功立业,谁不想呢? 就算是再做的谋士,除了田丰需要屯田处理政务之外,其他几人也是微微有些意动。 特别是荀谌,自归顺刘备以来,连侄子荀攸都有征讨并州之功,他却无甚大的功劳。 甚至张飞直接就一拍桌案,冲林朝喊道:“子初,选某,某想去!” 林朝压根就没搭理他,而是把目光放到了最靠外的位置,开口笑道:“玄德公,朝以为,文远可担此重任。” 7017k 第二百一十一章 郭嘉的骚操作 直到率军出发的时候,张辽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自从昨日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到自己头后,他就有些神情恍惚。 林朝宣布由张辽统军,一路向北,从东莞进入泰山郡境内驰援奉高。 此令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倒不是说张辽给众人的印象不太好,而是怎么排,也不应该能轮到张辽出战。 关羽身为一军主将,自然不可轻动。 而赵云也在冀州还未回来, 但张飞还在啊! 最不济,按照资历和地位,也应该派出林夕与典韦才对。 可林朝偏偏不走寻常路,直接点将张辽,命他率军深入敌后,与之周旋。 众人又联想到张辽现如今的职务,正是负责贴身保护林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林子初一早便打算重用张辽,这才放在身边培养了小半年,如今终于要拿出来一试锋芒了吗? 一念及此,所有人看向张辽的目光都变了,从原本的惊诧变成了期待。 此人究竟有何能耐,居然被林子初如此看重! 刘备也同意了林朝所请,当即任命张辽为曲军候,统领五千精锐,出征奉高。 “张将军,该启程了。” 冬日的寒风中,贾诩见张辽还在发呆,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说道。 散会之后,贾诩就被林朝指派给了张辽来当军师,一同随他出征奉高。 说实话,对贾诩的任命,林朝压根都不需要请示刘备。 毕竟直到现在,贾诩和郭嘉也没有在刘备麾下任职,只是作为林朝的宾客待在徐州混吃混喝。 不过林朝也能预料得到,此次泰山之战后,郭嘉和贾诩怕是留不住了。 但凡二人在战场上发挥出正常的水平,刘备肯定会把人要过去。 只是奉高城中的诸葛兄弟太过重要,而以林朝如今的身份,又断然不可能随张辽深入敌后,因此只能拜托贾诩走一趟,其目的就是保住诸葛兄弟。 最不济,诸葛亮不能有事。 对于林朝的托付,贾诩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 一方面,就目前刘备展现出来的仁君风采,让贾诩没什么后顾之忧。 另一方面嘛,贾诩也想看看林朝心心念念的诸葛亮,到底是个什么妖孽。 被贾诩一提醒,张辽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对贾诩拱手笑道:“不敢当先生将军之称,先生唤某表字即可。” 自进入徐州以来,张辽越发能够感受到林朝在刘备集团中的地位,两人再有碰面的时候,纵然林朝很客气,但张辽却颇为拘谨。 而眼前这位贾文和,虽无官职在身,但张辽却丝毫不敢小觑。 毕竟这位能被林子初引为知己,又岂是泛泛之辈。 他以为林朝平日里跟贾诩出入成双,是因为彼此的才华而惺惺相惜。 殊不知,只是因为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故而臭味相投。 当然,在欺负郭嘉这方面,两人也算有着共同的爱好。 张辽冲贾诩一拱手道:“此次出征,还要仰仗先生多多提点。” 贾诩也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张将军天纵奇才,必能平灭贼寇,某在旁呐喊助威便是。” 两人又客套了两句,张辽这才上了战马,望着麾下五千士卒,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豪气! 这可是整整五千兵马啊! 昔年在丁原手下时,张辽掌兵才不过千人而已。 而且刘备深知敌后周旋的难度,调拨给张辽的,都是经历过数次战役的精锐。 甚至,还让典韦拨给了他一千名陷阵将士! 张辽回想临行前,刘备嘱咐他要谨慎行事,就算不能胜也要设法保全自己,等待大军来援…… 主公,我张文远,今生必不负主公知遇之恩! 子初,我也不会忘了你今日举荐之德,此番必然保住奉高,不会有损你的威名。 麾下有如此强兵,天下何处不可取? 泰山这一战,必然是我张文远崛起之战,往后更要追平关张赵三人! 想到这里,张辽望着远方,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深吸一口气,挥手大喝道: “出发!” …… 与意气风发的张辽相比,徐晃此刻却无比郁闷。 当时脑子不知抽了什么风,居然听信了他郭奉孝的怂恿,赞同趁着泰山贼疲乏之际,去狠狠干他一票! 徐晃为人沉默寡言,又不喜争抢,在刘备眼中是个十足的老实人。 可就是这种老实人,也会有冲动的时候。 大概是心中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太过强烈,强烈到徐晃自己都没察觉的地步,才会陷入郭嘉言语间的陷阱。 等反应过来,话已出口,一切都迟了。 可他答应之后,郭嘉却没急着行动,而是下令士卒养精蓄锐,等待他的命令。 又是两日过去,期间昌豨对梁甫发动了数次攻势,看得郭嘉频频皱眉。 徐晃也在旁观看了一番,却只能大略得出双方死伤的人数,并不能看出其他的东西。 直到第二日下午,昌豨从日中战至日落,却依旧没能拿下梁甫,最终只能退兵休整,等明日再战。 但在远处冷眼旁观的郭嘉,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时机以到,大事可期! 今夜,某便要以一千破一万! 看你林子初今后,还敢不敢小觑于我! 黑夜里,郭嘉指着远处昌豨的营盘,开口笑道:“公明,某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吧?” 徐晃穿戴好盔甲,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忍不住开口道:“奉孝,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不如算了吧。” 开玩笑,泰山贼昌豨虽师老兵疲,但毕竟有万余人。 再看自己这边,只有校事府一千人马,而且早就被林夕调教的不擅长阵战,只会单打独斗。 见徐晃有退缩之意,郭嘉正色道:“公明,大丈夫岂能出尔反尔。再者,此战某有必胜的把握,公明无需多虑。” “可是……” 徐晃还是觉得太冒险,又想说些什么,却被郭嘉无情地挥袖打断。 “没有可是,此战必胜。”郭嘉继续蛊惑道,“前年主公征讨张纯时,林子初便是用此法斩杀了反贼张纯,公明莫非信不过林子初?” 闻言,徐晃惊讶道:“奉孝此言当真?” “那是自然,某还会骗你不成。” 一听说是林朝用过的计策,徐晃这才点了点头,认真道:“既是监军故智,那想来必能成功,某便试上一试。” 见徐晃同意,郭嘉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反倒翻了个白眼。 该死的林子初,某还要搬出你来才能让徐晃听话,真不知你给这些家伙喂了什么药,居然对你这么信服! “奉孝,某这便去了!” 徐晃翻身上马,开口说道。 郭嘉点了点头,嘱咐道:“去吧,去吧。切记,若得胜之后,不可追击太远,先入梁甫才是最要紧的。” “某明白了!” 徐晃答应一声,率领麾下一千人出发,只给郭嘉留了数十人作为护卫。 其实郭嘉用的计谋很简单,正是林朝当初击败张纯时的疲敌之计,只是被他依照当前的形势,改良了一番。 昌豨麾下虽人多势众,但围攻梁甫已有两月有余,士卒早就疲惫不堪。 不仅如此,昌豨军中好几日前就已断粮,眼下士气正是最低落的时候。 这就给郭嘉施展疲敌之计,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眼见军中断粮,士卒开始恐慌,昌豨决定奋力一搏,于两日前又发动了一波攻势,只差一点,就拿下了梁甫。 今日又是一场激战,昌豨更是亲自披挂上阵,打得城楼上守军节节败退,泰山贼一度登上了城墙,却被守军拼死杀退。 按照这个战况,明日再来一波进攻,必然能拿下梁甫城。 可郭嘉是何等的敏锐,马上察觉到今晚是个绝佳的进攻机会,并立即付诸行动。 徐晃率军离开后,郭嘉脸上不见了笑容,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说到底,就算郭嘉再怎么天纵之才,这也是第一次领兵作战,心中还有些紧张,生怕算错什么东西。 想了半天,郭嘉确信自己没有漏算任何条件,这才松了口气。 士卒疲困,士气低落,又是敌明我暗,对方没有丝毫防备,若再不能成功,那就只能是天意使然了。 再说徐晃率军抵达昌豨营寨时,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这,这,这…… 就算是昔日白波黄巾的营寨中,也不会见到如此震撼的场景。 白日里厮杀了一天,又因断粮而没东西吃,此刻的泰山贼军又累又饿,早已昏昏睡去。 就连守门的士卒,也是坐着地上,抱着兵刃睡着了。 而且,一个能容纳万人的营寨,徐晃居然没有见到负责巡夜的部队。 其实也不怪泰山贼懈怠,而是他们几股贼军,分别围困住了以奉高为首的周围诸县,方圆百里内再无汉军,自然不需要多加防备。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忽然从徐州来了个郭奉孝,而且区区一千人就敢劫营。 “想不到恶名远扬的泰山贼,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徐晃感叹道,“奉孝说得对,是某太过谨慎了。” 以眼下这种情况,莫说麾下有一千人,就算是五百人,徐晃都敢来一波劫营。 军纪涣散,兵无战意,与其说这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是一群拿着武器的流民! 再看自己麾下,个个屏息凝神,令行禁止,徐晃顿时充满了信心。 一抡手中大斧,徐晃大喝道:“兄弟们,点起火把,随某冲入敌营,斩杀贼首!” “唯!” 说话间,徐晃已经一马当先,直接就冲入了昌豨营寨中。 麾下将士个个奋勇向前,顿时喊杀声响彻天地。 守营士兵被声响惊醒,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时,却见到一柄巨斧向自己脑门劈来! 下一刻,这名士卒被徐晃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梨花开山斧,就此染血! 随手斩杀这名士卒后,徐晃并没有丝毫停留,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徐晃等人劫营带来的声响,还是惊醒了熟睡的泰山贼寇。 可明白是敌袭也没用,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泰山贼只能听到喊杀声震天,却连敌军在哪,有多少人都不清楚。 而更多的泰山贼,还没等徐晃杀到,就已经自行溃散了。 流民组成的军队就是这样,看似人多势众,但根本应对不了稍微复杂一点的战况。 若人多就有用,当年张角率领的黄巾军,早就能改朝换代了。 徐晃一路冲杀,目标正是泰山贼的主将昌豨。 但他很快遇到了阻拦,毕竟昌豨麾下乌合之众虽然多,却也不是一点精锐都没有。 昌豨早在徐晃冲进营寨时,就被惊醒,急忙令麾下聚拢在一起,保护自己安全的同时,也能狙击来犯之敌。 虽仓促之间聚集不了大队人马,但昌豨手下一千亲兵直接冲了上去,挡住了徐晃进攻的步伐。 徐晃却丝毫不恋战,赶在敌军对自己合围之前,急忙下令撤退,转身率军冲了出去。 昌豨见徐晃退去,黑夜里也没敢下令追击,只是令亲兵去收拢方才溃散的将士,并且加强营防。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昌豨才将溃散的士卒收拢到了一起,重新各自归营,养精蓄锐等待明日的攻城战。 此时,他和张纯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 那就是他见对方兵少,以为一次夜袭不成,便不会再来了。 可惜,郭嘉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一个半时辰后,就在昌豨麾下的泰山贼才又刚刚入睡之时…… 徐晃,又来了! 7017k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乃颍川郭奉孝是也! 黎明时分,眼看身后追兵渐远,昌豨才停止了逃亡的步伐。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惊魂稍定的昌豨,才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才开始思考这一夜的神奇经历。 逃亡一夜,灰头土脸的昌豨团起一团雪,在脸上使劲地揉搓着…… 这支汉军,到底是哪来的? 自己与吴敦,孙观等人一起攻打奉高诸县,已经两月有余,哪怕是过年都未有停歇片刻,可就在即将破城之时,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汉军,直接把自己两个多月的成果化为灰烬! “可恨,可恨!” 昌豨心中怒火滔天,将手中雪球捏碎,就像是捏死了昨天率兵袭击他的徐晃一样,然后狠狠砸在脚下! 冷静下来后,昌豨马上感觉出了不对劲。 围城两月,这股汉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当然不会是巧合,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汉军是梁甫守军,趁夜出城袭击了自己。 这点绝无可能! 城内守军是什么成色,昌豨又岂能不知。在自己的进攻下,能有喘息之机就不错了,哪来的胆子敢夜袭自己? 而且昨夜袭击的士卒个个出手狠辣,大多喜欢一击毙命,且来去如风。 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军队,更像是刺客一般。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可能了,这支汉军是从别的州郡来的。 哪里? 青州刺史焦和被青州黄巾打得节节败退,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出兵找自己的麻烦。 兖州刺史刘岱只是个花架子,其人连兖州都不能完全掌控,若能发兵,梁甫就不会被自己围城两月了。 除了这两人之外,那就只有……新任徐州牧刘备了。 昌豨的确也不是蠢人,一想到刘备发兵,顿时猜到这股汉军可能只是先锋部队,只怕徐州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若真是刘备出兵,那可就糟了! 昌豨心中有了一丝恐慌。 刘岱,焦和这两位是朝廷指派的刺史,虽曾主政一方,但手中能用的兵马不算多。 但刘备不同,他可是实打实由地方将领晋升而来,麾下精兵猛将不尽其数,这两年东征西讨,可谓是战无不胜,昌豨如何能不怕。 “且去清点一番,看看离散了多少人马!” 昌豨望着身后稀稀拉拉的军队,痛心疾首道。 原本自己麾下万余人,可经此一役,能逃出来的恐怕不足半数。 在郭嘉的远程指挥下,徐晃麾下又都是校事府的将士,彻底将夜袭与疲敌之计发挥到了极致。 甚至郭嘉吸取了林朝的经验后,将这一计玩出了花样。 当时林朝只是单纯的疲敌,想用夜袭卸下张纯的防备,再由赵云射出最关键的一箭。 但郭嘉不同,他将这一计用得更绝某,也更狠。 昌豨麾下将士状态极差,根本挡不住徐晃的冲击,所以郭嘉不仅疲敌,还杀人! 甚至是以杀人为主! 往来两三次,就已经斩杀了昌豨近两千将士。而且是杀完就跑,丝毫不恋战。 直到第四次的时候,昌豨军麾下的士卒彻底怕了,腹中饥饿,精神疲惫,又害怕丢了性命,干脆也不抵抗,直接就跑了。 徐晃见状,便引军直奔昌豨而来,手中大斧每一次挥出,至少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根本无人能挡。 眼看徐晃就要杀到自己面前,昌豨也只能跑路。 就这都差点被徐晃追上,幸好军中副将舍命上前挡住了徐晃,昌豨才有逃生的机会。 而那位龙套副将,自然是被徐晃两斧头直接砍了。 一念及此,昌豨心中的恨意就压抑不住。 “徐晃,某誓杀你!” 昌豨仰天大叫道,但回应他的,只有冬日里肃杀的寒风。 “大统领,末将清点了一番人数,我军现在还剩三千人。” 此时,被昌豨派去清点人数的将领回来了,拱手苦涩道。 “只剩三千?” 昌豨惊怒道。 他本以为怎么也得剩个五千,谁知道只有三千,顿时有些不能接受。 徐晃根本杀不了多少人,大部分都是在溃逃途中走散了,但眼下的昌豨,也没有时间收拢残兵了。 刘玄德既已出兵,最少数万大军,昌豨必须得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路,要往哪里走。 思索片刻后,昌豨决定与其他泰山贼会合,这样纵然面对刘备,也有一战之力。 昌豨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转头找徐晃报仇的冲动,大声道:“传令下去,启程去奉高!” …… 梁甫城外,徐晃面色平静,缓缓擦拭着手中大斧上残留的血迹。 但微微颤抖的手,却表示他心里并不像脸上一样平静。 从军至今,他从未打过像昨夜一样的仗,简直如做梦一般。 徐晃十五岁便当上了河东郡的吏员,直到白波贼劫掠州郡,他不得已归顺杨奉。 然后迎面而来的,就是刘备的一顿毒打。 他还被张飞,赵云特别照顾,两人合力围攻他一个人,最终连战死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生擒。 可谁曾想到了刘备这边,他却被林朝重用,这才有机会在昨夜以一千兵士,破敌一万,斩首数千。 这时候,郭嘉也赶了过来,见到徐晃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的计谋比想象中的还要成功,不禁仰天长笑,心中彻底松了口气。 从后面士卒手中拿过一壶酒,拎着向徐晃走了过来。 昨夜徐晃走后,郭嘉就准备了这壶酒。 心中打定主意,若得胜,便破一次例,痛饮一番。 还好徐公明这家伙没有让自己失望,不然就没酒可喝了。 郭嘉大踏步走到徐晃身边,拍了拍徐晃肩膀,笑道:“公明,昨夜这一战,如何?” 说完,还露出一脸傲娇的表情。 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顺带一提,拍人肩膀这个动作,他还是跟林朝学的。 有了昨夜一战,徐晃对郭嘉态度明显恭敬了一些,连忙拱手道:“多亏有监军之计,又有奉孝慧眼观察出何时的时机,某才有此大胜!” 郭嘉:??? 我让你夸我,你倒好,直接把功劳给了他林子初! 某不服! 郭嘉一挥袖,没好气地走开了,留下在原地愣神的徐晃。 这…… 某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徐晃挠了挠头,心里纳闷道。 郭嘉懒得理他,径直走到城楼下,望着城口上如临大敌的梁甫守军,大声道:“某乃徐州牧刘使君麾下,特来驰援你等,还不打开城门,放我们入城修整!” 其实徐晃追击昌豨返还时,就带着兵马在城外等候郭嘉的到来。 而城内守军则不知是敌是友,这才一直在戒备着。 此刻闻言,城楼上冒出一人,大声道:“某乃此县县令,未知阁下何人?” 听到这句话,郭嘉笑了,抬头望着城楼上的县令。 一身青色袍服无风自动,负手而立,朗声道: “你等听好了,某乃颍川郭奉孝是也!” 7017k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再说郯县,林朝命张辽统兵前往泰山后,又开始了一系列新的布置。 站在徐州众人的角度,这一战就是要拿下泰山郡。 但站在林朝的角度,他得想得更周全一些才行。 眼下泰山贼虽然只围攻奉高诸县,但泰山贼向来与青州黄巾有所勾结,这点不得不防。 若大军齐出泰山,后方的徐州被青州黄巾趁虚而入,那就不太妙了。 就算能拿下泰山,转身收拾这群青州黄巾,也要废不少功夫。 最关键的是,徐州的基层治理才刚刚起步,若这个时候青州黄巾涌进来,定然会破坏殆尽。 泰山郡可以作为屏障,但民生治理才是一切的基础,不能因小失大。 所以纵然眼下天气严寒,青州黄巾攻来的可能性不大,林朝还是准备留一手。 青州黄巾想进军徐州,首当其冲必然是琅琊郡。有三条路,其中最南面的葛卢县进入徐州的道路太窄,又年久失修,根本无法行军,因此不做考量。 而值得防守的,只有西边的东莞县,和东边的东武县。只要守住了这两座城池,青州黄巾便无法趁机攻打徐州。 思来想去,林朝最终在以刘备同意为前提下,令高顺带三千人守东莞,张飞带三千人守东武。 数日后,粮草调集完毕,刘备自统大军两万,从郯县出发,一路过开阳,由东莞进入泰山郡。 关于兵力方面,刘备出雒阳时麾下有四万多人,分给赵云,张飞一万人去冀州迁徙百姓世家,就还剩三万多。 入徐州后又招募了一些新兵,总数就又到了四万。 张飞和高顺各领三千,张辽统领五千,再扣除林夕三千校事府将士,刘备麾下能用的兵马,包括剩余的两千陷阵营在内,也就两万多人,而且大多数都是新兵,战力并不强。 因此此次出兵两万,已经是极限了。 把张飞和高顺都派出去后,林朝又想派一人为先锋在前方开路,却发现已经无人可用了。 赵云在冀州未归,关羽乃是一军主将,典韦需要贴身护卫刘备。 林朝想了想,反正是刘备亲自统军作战,便把关羽安排成了先锋大将,统兵五千在前。 同时把田丰,崔琰留下守家。 荀谌,荀攸随军出征,以供刘备早晚问计。 人手还是不够用啊,林朝揉了揉脑袋,有些苦恼。 只是打个泰山而已,就已经相近见拙,若以后真的开始争霸天下,将领就更不够用了。 林朝心中感叹道。 此时看似精兵强将一大堆的刘备,实则却缺少大批的中层组织。 武将如关羽,张飞,赵云,张辽,徐晃,这些都是大将之才。 文臣如荀彧,荀攸,荀谌,田丰,贾诩,郭嘉,这些人也都是智谋通天之辈。 但仅有最顶流的武将和文臣,可不行啊! 等这次打完泰山后,招贤令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不求招来大贤,只求能来一批中层文武归顺就好。 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初平元年,正月二十六,刘备在禀报朝廷后,便率领两万大军,直奔泰山郡而去。 …… 拿下梁甫的郭嘉,受到了梁甫县令的热情款待。 梁甫县令姓王,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为人无比耿直。 也正是有他一直亲在站在城楼上鼓舞士气,昌豨才两个月都没能拿下梁甫。 王县令本以为城破就在这两日间,都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城的准备,谁知半路杀出来一支精勇将士,打败了昌豨,于危难之间解救了梁甫县。 又听说来人是徐州牧刘备麾下,王县令顿时大喜过望,当即开门将郭嘉迎入城内,立即设宴款待。 只是梁甫被围了两个月,城中也接近断粮的地步,宴席自然不是很丰盛。 虽然没有好吃好喝,但王县令的态度,还是让郭嘉非常满意。 席间他不停地夸赞郭嘉和徐晃,称之为少年英雄,将来必有腾飞之时。 对于这些好话,郭嘉照单全收,并且表示王县令的眼光不错。 仅休整了一日之后,郭嘉便又率军出了城,直奔奉高而去,同时又问王县令讨要了两千人马,麾下一千人变成了三千人。 对此,王县令颇为担忧。但郭嘉表示,刘备大军不久将至,不用担心。 林朝打算出兵的时候,派人传令给了郭嘉,让他小心行事,先行保全自己再说。 可郭嘉看了林朝的信,却异常兴奋。 大军马上出发了,那还怕什么,肯定要去奉高再搞点事情。 不得不说,打败昌豨这一战,让郭嘉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大汉军神。 时间又过了两日,等郭嘉赶到奉高城下的时候,张辽也刚好到了,两人当即兵合一处。 见了熟人,郭嘉便又忍不住了,拉着贾诩炫耀自己计破昌豨的事迹,并且多有添油加醋之处,简直把自己吹成了兵仙在世。 说到最后,口都干了,拿起水壶狂饮一气后,得意的对贾诩笑道:“文和,某这一战如何?以千破万者,文和以前可曾听说过。不比他林子初差吧!” “嗯,奉孝之谋,使某叹为观止。” 贾诩静静听他吹完吹,然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 见状,郭嘉有些恼怒。 贾文和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叹为观止就这表情? “贾文和,你是不是认为某之计粗劣不堪,不值一提!”郭嘉脸上满是不服道。 贾诩笑了:“某可没说,这都是奉孝你自己承认的。” 郭嘉却不依不饶道:“好你个贾文和,你倒是说说,某之计哪里不够高明?” 贾诩被他缠得有些烦了,便冷笑道:“奉孝,此计本是人家林子初之谋,你不过拾人牙慧,何足道哉。真不知你何来的勇气,让某评判。” 自己的得意之作,被贾诩如此贬低,郭嘉又岂能忍,当即大怒道: “贾文和,你莫嘴上逞能,有本事也出一计,击破奉高城外的泰山贼,某便承认你厉害。” 贾诩却理都不理他,而是扭头向军帐里走去。 敌情已经勘察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设法保全奉高。 郭嘉却跟在他屁股后面,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定要让他承认自己的能耐。 被他烦得实在受不了了,贾诩眼珠子一转,便开口笑道:“奉孝,你可知道林子初为何让某来保奉高不失?” “这……”郭嘉想了半天,最终摊开手道,“他林子初发什么疯,某如何知道。” 贾诩继续笑道:“临行之前,林子初有言,这奉高城中有一人,其才可胜你我百倍,特此让我保住此人。” “不可能!”郭嘉马上大声道,“这世间不可能有胜过你我百倍之人,文和你休要听他林子初胡说八道!” “有没有某不知道,反正他林子初是这么说的。” 贾诩耸了耸肩,表示不信你可以去问林朝。 林朝当然没有这么说过,他只是让贾诩保住奉高,保住诸葛一门,并没有交代原因。 但贾诩是什么人,马上敏锐的察觉到,事情绝不可能像林朝说得这么简单。 你林子初都派五千孤军深入敌后了,要说这诸葛一门没什么特殊,贾诩如何会信。 有心想知道个中内情,但贾诩想来苟惯了,自然不会自己动手,于是便对着郭嘉一顿忽悠。 效果很明显,郭嘉马上被激起了兴趣,表示自己要见见林朝说的那人,而且是非见不可! 年少轻狂的郭嘉,这一次又被贾诩当枪使了…… 怎么见,自然是想办法打败城外的黑山贼,才能入城去见此人。 营帐内,张辽冲众人说道:“诸位,主公命我等保住奉高,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说是诸位,其实他的目光只放在了贾诩和郭嘉身上。 郭嘉在梁甫的战绩传开之后,把张辽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少年酒鬼居然有如此能耐,当下再也不敢轻视郭嘉。 子初身边,果然都是天纵奇才啊! “打,必须得打!”郭嘉马上站起来说道,“只有击败城外围困的泰山贼,才能解奉高之危。” 张辽点了点头道:“奉孝之言有理,只是这一该如何打,还请奉孝与文和先生谋划一番。” 见张辽相询,贾诩没说话,发言的还是郭嘉。 “文远麾下,皆是我徐州的精锐之士。反观贼军,兵马虽多,但士气早已耗尽,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直接打过去就是。只要能逼退敌军,奉高之危自解。” “这……” 闻言,张辽还是有些迟疑。 毕竟对方本就有一万多的兵马,加上昌豨投奔而来,此时怕是不下于一万五千人。 自己这边,不过是敌军的半数,正面交战,能有胜算吗? 想了想,张辽又向贾诩问道:“文和先生,你意下如何?” 贾诩笑道:“正面交战当然没问题,只是还需先派人突围入城,与奉高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如此更有胜算。” “好,便依文和先生所言,先派人突入城中,然后正面接战,逼退泰山贼!” 贾诩表示同意后,张辽顿时信心倍增,当即宣布道。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郭嘉恨得牙根痒痒。 某说正面交战,你要考虑,贾文和一说,你就同意…… 张文远,你欺人太甚! 7017k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江东纵火天团右护法徐盛 有一种说法,叫古往今来善战者,从无赫赫之功。 关于战术上的对决,从这句话就能窥得一二。 打仗,向来是兵强马壮者能取胜。 为什么以少胜多的战例能传诵千年而不朽,就是因为它具有偶然性,或者是一种不可复制的奇迹。 越强的谋士,就越不会依仗奇谋,多是用来辅助之用,使胜利的天平往自己倾斜的速度快一点。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 兵家大势,从来都是浩浩荡荡,堂堂正正。 若一支队伍指望着出奇制胜,那就证明这支队伍的战斗力远不如敌人。 因为奇谋的成功率从来不可估算,聪明人大多喜欢完全掌控手中的现有资源,而不会把成败托付在这种不能把控的事情上。 眼下张辽手下有八千士卒,其中一千是校事府将士,两千梁甫县守军,四千刘备军精锐,还有一千,则是王牌军级别的陷阵营。 正面对垒,应该不会输给孙观的泰山贼,所以郭嘉和贾诩都同意堂堂正正地打过去。 见两位智囊都同意正面交战,张辽也就不再反对。 只是派去突围入城的人选…… 张辽看了看,现在军中将领只有自己和徐晃。 而自己身负统领大军的职责,自然是不能去的。 但徐晃也不归自己节制,不能命令,张辽便想着和徐晃商量一下。 心里想着,张辽嘴上笑道:“公明,有劳你统帅大军,某打算亲自突围入城,请诸葛郡丞与我军里应外合,共破贼军。” 这一句话,却是张辽以退为进的说辞。 徐晃只是忠厚,却并不傻,如何不明白张辽的意思。 再说人家是刘备亲封的曲军候,自己才不过是校事府中的屯长而已。 “文远此言不妥!”徐晃一抱拳,正色道,“身为一军主将,文远身负重任,岂可亲身涉险。此番突围之行,就让某去吧。” 见徐晃主动请缨,张辽又退让了几句,便顺势同意了,刚要开口的时候,帐下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区区突围入城而已,何劳二位将军亲自前往!某愿率百人入城,替二位将军走上一趟!” 张辽抬眼看去,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小将站了出来,抱拳大声道。 “文向,军中无戏言,此行凶险,你真愿前往?” 这小将名叫徐盛,字文向。 几日前,张辽行军至东莞时,忽然被一直百人的队伍拦在军前,为首之人,便是这徐盛。 他扬言要参军入伍,建功立业。 张辽见他甚是勇武,麾下又有百名良家子,便同意了他的请求,先命他在军中担任贾诩的护卫,若此行立功,再上报给刘备,为他讨得封赏。 徐盛身长近八尺,生得甚是威武,此刻他满脸正色道:“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何惧刀剑,某愿率军前往,还请将军成全!若不成,将军可以军法治某之罪!” 闻言,张辽不禁动容赞道:“文向好气魄,某准了!若你能突围入城,便是此战第一功!” “多谢将军!” 徐盛抱拳大声答道。 张辽点了点头道:“你麾下兵马不多,某再与你五百人,切记一定要突围入城!某也会率军从旁协助,你且下去准备吧。” “唯!” 徐盛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走出营帐。 营帐中,张辽又对徐晃说道:“公明,有劳你待会为文向掠阵,使之顺利突围入城。” “这是自然。” 徐晃点了点头道。 …… 泰山贼孙观营帐中。 “昌兄,那汉军真有如此厉害?” 孙观开口问道,脸上带着不信的神色。 对于昌豨的到来,孙观还是很欢迎的。 同为泰山四寇,孙观的实力,是除了臧霸之外最强的一支,麾下有近三万将士,此次围攻奉高,也只带了一万五千人而已。 虽然他比昌豨强上不少,但彼此之间关系还算不错。 这次见昌豨被打得落花流水,心中也甚是同情,便收留了昌豨。 “强到未必有多强!” 一提到汉军,昌豨不禁冷哼一声,眼中满是恨意道:“只是某围攻梁甫数月之久,士卒疲困,才被汉军夜袭得手。若放在平时,那汉军绝不是某之对手!” “好了,好了,某只是随口一问,你莫太在意。”孙观安抚了一句,又问道,“你麾下一万多人,想来夜袭你的汉军也不在少数,大概有多少兵力?” 他想问清楚汉军的情报,以便能够应对不久即将到达的徐州军团。 “这……” 一提到人数,昌豨便面色涨红,有些挂不住。 当时虽然是夜里,但昌豨看得分明,徐晃所统领的将士,绝对不会超过两千人,甚至更少! 只是自己一万多人被两千人打败,这种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见孙观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昌豨便开口糊弄道:“人数自然不少,不然某也不会如此惨败。” 孙观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继续追问道:“某知人数不少,那到底是多少人?” 这孙仲台,好生烦人,非要寻根问底不成? “黑夜里,某也没看清楚,不过绝对不下于五六千人。” 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也为了不让孙观轻视自己,昌豨果断选择了隐瞒事实。 果然,一听昌豨这么说,孙观不禁点了点头。 朝廷正规军的战力,是众所周知的强,昌豨面对五六千汉军的夜袭,惨败也在情理之中。 “那这支汉军的统领是何……” 孙观继续开口问道,但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一个士卒闯了进来,抱拳道:“将军,汉军攻过来了!” “什么!” 孙观以为刘备大军到了,急忙站了起来,面带震惊喊道。 这还真是,说汉军,汉军就到了。 孙观不敢再做他想,而是急匆匆穿上了自己的盔甲,将头盔紧紧抱在怀中,同时开口问道: “敌军来了多少人马?” 传令兵抱拳大声道:“回将军,汉军应该不下于两千人!” 啥? 只有两千人! 闻言,孙观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手中头盔冲传令兵砸了过去。 “哼,不过两千汉军,就把你吓破胆了吗!你这个懦夫!” 砸完之后,孙观一抹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松了口气。 彼其娘之,这狗东西也不说清楚,差点吓死我了。 回过神来,孙观冷笑一声,对昌豨说道:“哼,区区两千汉军就敢进攻,真是不知所谓。昌兄,可愿随某出营一观?” “走,且陪你去看个究竟。” 昌豨爽快地答应道。 等两人披上甲胄,跨上战马,走出营寨,到达奉高的包围圈时,却发现空无一人。 孙观左看右看,连半个汉军的影子也没见到,只是地上多了些尸体。 他不禁向传令兵问道:“人呢,汉军何在?” 听到孙观问话,这传令兵也不禁挠了挠头,左顾右盼道:“将军,某方才真的见到汉军冲此地突袭而来,只是不知为何不见了。” 孙观大怒道:“你这狗东西,方才可看清楚了!” “将军,小人方才亲眼所见啊!”传令兵叫道。 孙观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而是一挥手,招来了旁边的一个士卒,开口询问了一番,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徐盛率领五百人,选了个泰山贼包围的最薄弱点冲了进去。 泰山贼一下被打个措手不及,竟然真的被徐盛冲了进去。等反应过来想将其包围的时候,徐晃率领着两千人也杀到了,帮丁奉抗住了压力。 有徐晃断后,徐盛突入重围之后,急忙向城口上发出信号,表明自己的身份,并且要求打开城门放自己入城。 诸葛瑾今日刚好在巡视城防,见到这一幕,仅犹豫了片刻,便决定打开城门,放徐盛入城。 见城门缓缓打开,徐盛还没怎么样,围城的泰山贼却都疯狂了。 这可是他们攻打了两个多月,都没能攻破的城池啊! 里面有钱有粮,还有白嫩的娘们! 只要能进去,就一切都有了! 这下,徐晃的压力大涨,差点就撑不住了。 不过还好徐盛动作还算麻利,快速率军冲入了城内,诸葛瑾急忙下令关闭城门。 等到城门彻底关闭的时候,徐晃任务完成,这才松了口气,大声呼喊着撤退。 “汉军冲进去了多少人?” 本就攻不破奉高,此刻又听闻汉军冲入了城中,孙观生怕有助于城防,急忙开口问道。 “回将军,大概有五百人左右。” 孙观松了一口气,冷笑道:“区区五百人,不足为虑。” 眼下这个战况,五百人对于城防来说,的确可有可无。 不过这一战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徐州刘备,真的发兵了。 那自己,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孙观望着奉高城墙,心中叹息道。 7017k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且去寻一条看门狗 初平元年,正月底。 就在泰山之战如火如荼之际,刘备集团麾下第一重臣林朝,却在其弟林夕的护卫下,一路向西,直奔兖州治所昌邑而去。 昌邑地处山阳郡,这块地方堪称是兖州,豫州的腹地。 其东临豫州鲁国,西边是济阴,北边是任城,东平,四通八达,却无险可守。 若势大,山阳郡便是青,徐,兖,豫,冀五州的地缘中枢,可借此号令半个大汉。 若势微,山阳郡便是大家眼中的一块肥肉,任谁都会想兼并吞没。 到了二月初的时候,林朝已经抵达了济阴郡内的成武县,这里便是山阳郡与济北的边界,距离昌邑县,不过数十里的距离。 春日将近,寒冬乍暖。 林朝换上了一身单薄些的长衫,骑在马上,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微风,虽寒意未褪,却能感受到其中勃勃的生机。 放眼望去,官道两旁枯黄的树叶还未完全化作尘泥,但其内已有嫩芽发出,昭示着万物重新复苏。 草长莺飞二月天,正趁时节放纸鸢…… 好吧,自己手中貌似没有风筝,不过却有一把羽扇。 这把羽扇,是准备攻打泰山的时候,林朝托人制作的。 嗯,等拿下泰山,见到小孔明的时候,就给他当成见面礼吧。 没有扇子的诸葛亮,那还是诸葛亮? 不过现在,还是自己先用用吧。 林朝拿着羽扇,轻轻挥舞了两下,又见周围春意盎然,不禁心情大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但他身旁的林夕,心情却并不美丽。 现在泰山郡那边打得火热,他麾下的校事府本应亲临敌后,探查敌情,在战争中发挥应有的作用才对。 可…… 校事府的确被派去了,但他这个校事府的府令,却被林朝带来春游了。 倒不是他对自家兄长有什么意见,而是眼下这个重要的时刻,兄长身为监军,不随军出战也就罢了,反而拉着自己到处乱跑,林夕感觉有些不合时宜。 林朝观赏了一会春日里的风景,又扭头扫了林夕一眼,开口笑道:“怎么,子煦今日心情不好?” 听到兄长问话,林夕摇了摇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兄长,主公率大军征战泰山,我们为何要来兖州?” 闻言,林朝笑了。 他早就看出了弟弟不开心,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某来这里,自然是有原因的。” 反正时间还早,林朝干脆下了马,令人在草地上铺了一块席子,示意林夕坐下来,准备好好解答一下他心中的疑惑。 “子煦可还记得,某为徐州定下的发展方向?” 林朝放下手中羽扇,拿起一壶酒,给弟弟倒了一碗,开口问道。 虽说平日不让林夕饮酒,但此事就兄弟二人,林朝心情也不错,索性破一次例。 “记得。”林夕点了点头道,“兄长,政事夕不懂。不过未来几年发展的方向,应该是先拿下泰山,再拿下青州,最后北上冀州,兼并幽州。” 林朝拍手笑着夸赞道:“不错,不错,子煦长进不少,不再只盯着战场上那点事了。” “兄长,这是您之前亲口说的……” 林夕无奈道。 “那你再说说,为何要派翼德,公义,分兵驻守?” 林朝表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继续开口问道。 “自然是为防备青州黄巾南下。”林夕答道。 “那就是了,我们从徐州进攻兖州泰山,青州要防,兖州就不要防了吗?” “这……” 林夕一时语塞,思索了片刻后,又问道:“可是,仅凭我们这点人马,如何能防住?” 此次林朝出来,只让林夕带了一千人马随行,算是保护自己的安全。 “不,此行不在兵马多寡。严格来说,某一人就行。”林朝笑道,“之所以让你跟着出来,只是因为某怕死而已。” 林夕愕然…… 兄长,你这么坦然承认自己胆小,真的好吗? 没有理会林朝神色的异样,林朝轻摇手中羽扇,继续说道:“青州要防,兖州则是要拉拢。而今兖州刺史刘岱,刘公山,与玄德公一样,皆是汉室后裔,两家自该守望相助,共同进退。 也只有拉拢了此人,往后我军兵发青州,北上冀州,才不用担心徐州的安危。得此盟友,可胜过雄兵十万。” 听完,林夕还是不明白,忍不住开口道:“刘公山有如此重要?兄长既然怕后方不稳,不如先拿下兖州,然后再扫平北边的青州,冀州。” 闻言,林朝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倒霉孩子,果然没受过社会的毒打,整个人膨胀得不行。 “兖州群狼环伺,不可轻动。”林朝摇了摇头,对着林夕认真道,“子煦,你记住,无论你再强,都不要有轻视敌人的想法,不然迟早会吃大亏!天下俊才何其多也,就算是某,也不敢狂言胜负,你何来的自信!” 林朝这番话,语气有些重,听得林夕额头上直冒冷汗,急忙抱拳道:“兄长,夕谨记教诲。” 见他面露羞愧之色,的确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林朝才松了口气,继续教导道:“遇不决之事,就想着以武力解决,这是匹夫所为,愚者之行!作为我林朝的弟弟,断然不可如此愚蠢,否则我宁愿你无官无职,只做个富家翁,也免得将来遭了别人的毒手。” “你什么时候能明白这个道理,方可为一军主将。” 林夕闻言,脸上的羞愧之色更浓烈了,低头道:“兄长,夕明白了。” “明白就好,以后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要三思而行,不可口出狂言。” 林夕再次点头称是,林朝才叹了口气,停止了训话。 说回兖州,就算能拿下来,现阶段林朝也不敢动。 未来几年,特别是在董卓死后,中原局势混乱,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首当其冲的,便是兖州,豫州这两块地方。 拿下来又如何,还不是三天两头要打仗,根本无暇治理民生。 与其亲自掌控,不如把掌控者变成自己人。 这个人不能太强,太强不方便自己远程操控。也不能太弱,太弱则没有扶持的价值。 现任兖州刺史刘岱,则是不大不小,强弱正好的合适人选。 与他结盟的借口也是现成的,他和刘备都是汉室宗亲,都是大汉忠良,守望相助乃理所当然。 说得直白一些,林朝这次来到山阳,名为结盟,其实就是来养一条狗,可以看家护院的那种。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原因。 那就是保住刘岱,可以防止曹操进驻兖州。 以现在的局势,若还能被曹操掌控兖州,那林朝干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林朝继续开口教导林夕:“自去年年底,董卓废立天子那一刻其,就已经注定了天下将乱。而今,各地太守更是蠢蠢欲动,皆有讨伐董卓之意,子煦可知为何?” 对于这个问题,林夕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思索了一番后,才郑重开口道:“兄长,各地太守中,忠心朝廷的只怕是少数。趁机攫取权势,只怕才是大部分人要讨伐董卓的原因。” “能说出这番话,足以证明你这些时日,的确有所长进。”林朝笑道,“不过还不够透彻。” “试想一下,诸侯起兵讨伐董卓,事成如何,败又如何,不胜不败又如何?” 林夕思索了一下,答道:“若剿灭董卓,这些人定会为了胜利果实,而自相残杀,最后的胜者,当为天下之首。” “若讨董失败了呢?” 林朝继续问道,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若惨败,则诸侯反倒会齐心协力,守望相助。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诸侯若是为了攫取权势而出兵,自然不肯跟董卓硬碰硬,因为这样会损伤自家的兵力。” 不肯跟董卓正面对垒,就不会有大胜,自然也不可能大败。 关于这一点,林夕看得倒是很透彻。 林朝笑道:“那依子煦之见,不胜不败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兄长,夕以为,若讨董不胜不败,那各地太守必然会相互倾轧,自相攻伐。” 听林夕说到这里,林朝不禁大笑两声,又给林夕倒了杯酒,开口道:“子煦所言,甚得我心。总之,不管此番讨董胜败如何,未来数年乃至十年之间,中原大地都会动乱不止。因此提前寻一些盟友,也好有备无患。” “这,才是某此行兖州的目的。” 7017k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善人董先生 渤海郡,南皮城。 袁绍最近一段时间很忙,忙着招兵买马,忙着清扫盗贼,忙着把整个渤海郡纳入自己囊中。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忙着为自己制造声势。 自去年董卓废立天子,改元初平之后,作为最坚定的反对者,袁绍生怕董卓会加害自己,于是悬节于上东门,直奔冀州而来。 袁绍虽是匆忙逃窜,但因为其声望,一路上收到各地士族热情的款待,身边更是聚集了一大批的追随者。 要说今时今日,袁绍在清议界的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 昔年,袁绍曾效仿光武兄弟,结交游侠,豪商,士族门阀。更是以借着母丧为名拒不出仕而隐居洛阳,暗中结交天下党人,为其人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后来黄巾之乱爆发,刘宏不得已解除党禁,何进马上就想到了袁氏当代最出名的子弟,那就是袁绍。 何进征辟袁绍为官,又以其为心腹,借此拉拢汝南袁氏,也是给天下党人做个典型。 后来袁绍又有诛杀宦官的功劳,更是为天下人所仰慕。 所以,袁绍说是逃亡,其实就是在旅游,一路上的世家大族听闻袁本初到来,纷纷上前求见,设宴款待,末了还献上美人,以供袁绍在旅途中无聊时,也可以解解闷啥的…… 可还没等袁绍到冀州的时候,董卓忽然玩了一个骚操作。 这个操作神奇的程度,不亚于张八百打孙十万。 董卓心中虽然隐隐有些看不起世家,但也知道要想掌控朝堂,掌控天下,一定要跟这些人合作。 于是,他在伍琼,何颙,郑泰等人的建议下,征召当今天下名士入朝为官。 如荀爽,韩融,陈纪,蔡邕等人。 其实这也没啥,毕竟这些人在灵帝朝的时候就屡次受到征召,只不过大多都没有应命而已。 开玩笑,你皇帝想禁锢就禁锢,想用就用,我还要不要脸了? 由此可见,这些人连皇帝都不想搭理,又怎么可能理会董卓。 所以征召的效果,不是很明显…… 嗯,一个都没来。 对此,董先生十分生气,派官吏上门,对这些所谓的大儒名士,进行了一番友好的劝说。 内容大概就一句话……敢不去就杀头。 这下,这些人欣喜若狂,表示董先生真乃大汉擎天之柱,纷纷痛哭流涕的表示,我等愿誓死追随董太尉,急忙动身往雒阳而来。 其实这个操作也没什么,毕竟这些人都是当世大儒,道德楷模,虽然心中不爽董卓友好征辟的行为,但在雒阳也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来。 但是后一个操作,就很要命了。 董卓为了获得世家的好感,于是下诏征辟世家子弟去地方任职。这其中就包括了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孔融、应劭、张邈等人,纷纷授予太守,刺史之位。 同时因为袁隗在朝理政,纵然讨厌袁绍,董卓还是决定不计前嫌,大度地给袁绍任命了一个渤海太守,并且赐爵邟乡侯。 袁绍跑路了,可他小弟曹操还在,董卓也大度的给曹操封了个官。 但曹操又不傻,怎么可能跟董卓合作,于是也弃官而逃,到了陈留就散家财,合义兵,号召天下诸侯讨董。 好家伙,老董一顿操作猛如虎,等于把刀亲手递给了别人! 征召名士入京可以,毕竟董先生在雒阳有十万重兵,这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自然翻不出什么浪花。 可是去了地方的那些人,这回是真的对董先生痛哭流涕地谢恩,可伤人之后,这些人马上改头换面,开始声讨董卓,并且隐隐有起兵的意思。 董太尉提拔之恩,我等无以为报,唯有起兵征讨,才能聊表寸心。 这下董卓彻底愤怒了,同时也有些不解。 我好心想跟你们合作,甚至给你们高官厚禄。可你们倒好,拿着我给的权力征召兵马,然后就叫嚣着要打倒我! 这群狗东西,丝毫不讲武德! 盛怒之下,董先生直接把建议他征召这些人的周毖,伍琼,含恨刮成了片片…… 他这一杀人,被他亲手任命的关东诸侯更加愤怒了,叫嚣着要打倒董卓。 就连袁绍对董卓的态度,也是官爵照收,兵马照筹,俨然已经把董卓当成了继宦官之后的下一波对手,叫嚣着要将之,打倒批臭! 所以这群不讲武德的关东诸侯,并不比董先生高尚半分。 袁绍站在南皮府衙院中,目光望向远方,不知再想些什么。 颜良,文丑,这两个彪形大汉,静静侍立在袁绍身后。 过了一会,从门外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此人名叫逢纪,字元图,现为袁绍帐下军师。 此次从雒阳到冀州,他与许攸一路相随,可以说是袁绍的心腹之人。 “元图,此番筹措了多少兵马?” 见逢纪进来,袁绍马上开口问道。 逢纪拱手道:“主公,在下清点了一番,至今日,我军共有一万七千人,许子远与淳于将军正在操练士卒。” 闻言,袁绍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声道:“好,元图果然大才,竟然在短短一月时间,募集如此多兵卒!” “全赖主公威名,在下不敢居功。”逢纪谦虚道。 这倒也不是一句虚话,以袁绍的家世和威名,募兵从来都不是一个一个,而是一股一股的。 多少士族闻袁绍准备起兵,都欣然相从,举家资兵马前来投奔。 只要将豪言壮语表露一番,就能引得一众小弟纳头便拜,这种不符合逻辑的事情,也只有袁绍才能做到。 四世三公与个人名声加持下的主角光环,实在太过强大,等闲之辈根本扛不住。 袁绍思索片刻,又对逢纪笑道:“元图,某欲起兵诛杀董贼,迎回天子,这些兵马却是远远不够。有劳元图为某跑一趟,联合各地诸侯,号召他们一起讨董。” 对于自己的实力,袁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点人想打败董卓,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就只能联合大家一起行动,毕竟人多力量大不是。 反正这些人最后都会聚合在一起,由谁发起号召,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袁绍让逢纪去联络诸侯,除了集合大家的力量之外,也有要掌握主动权的意思。 联合,联合,最要有个领头人吧。 会盟,也要有个盟主来号令大家行事吧。 对于这个位置,袁绍自问还是有资格担任的。 逢纪显然也明白袁绍的意思,点点头笑道:“主公言之有理,在下明日便出发,为主公游说一番。” 袁绍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啪啪作响。 只是,先他一步到达山阳的林朝,表示不敢苟同。 你袁绍想当盟主? 不如先撒泡尿看看自己的长相,你也配! 7017k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八千对两万,优势在我 奉高城内。 徐盛入城已有两三日了。 回想他刚刚入城的时候,诸葛瑾欣喜若狂,还以为是救兵来了,仰天大叫道:“刘使君果然仁义之主,某手书发出不过六七日,居然就有援军到了!” 可随后他就发现,徐盛手下不过数百人,徐晃的一两千人见徐盛入城之后,便马上撤退了。 这场面,把诸葛瑾看得一愣一愣的,急忙关闭城门后,他向徐盛问道:“这位将军,敢问刘使君此番派出多少援军?”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为什么只有你们这几百人入城。但人家好心来援救自己,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自然不能说。 至少,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 刚刚经历一场厮杀的徐盛,却一抹脸上的鲜血,往地上甩了甩,有几滴甚至溅到了诸葛瑾的衣服上,不过他也毫不在意。 将脸上的血迹擦得差不多后,徐盛才一抱拳道:“某乃区区一屯长,当不得阁下将军之称。敢问诸葛郡丞现在何处,某家将军有令,见了诸葛郡丞,才能将实情告知。” 纵然诸葛瑾在城楼上主持防务,徐盛也不会认为他就是郡丞,因为年龄实在太小了。 诸葛瑾顿时明白,自己方才失言了,连忙将徐盛领到了家中,拜见重病不起的诸葛珪。 “见过诸葛郡丞!”徐盛抱拳大声道。 虽重病缠身,但诸葛珪坚持让大儿子将自己扶了起来,同时拱手还礼道:“徐壮士!” 徐盛也看出来诸葛珪身体抱恙,再加上双方身份也有些差距,遂不敢受这一礼,只是让诸葛珪赶紧坐下。 “徐壮士,某令犬子向刘使君求救,眼下信件不过六七日,刘使君大军便已经到了,某还从未见过如此神速的虎狼之师!” 诸葛珪先是夸赞了一番,然后才开口问道:“不知刘使君此番派出了多少将士?” 早在徐盛入城之前,贾诩早就预料到了诸葛珪的问题,再联想到林朝对城中诸葛一门的态度,便明白此番肯定要收服一些人,于是帮徐盛想了一番说辞,现在刚好派上了用场。 只见徐盛满脸严肃,朗声道:“好叫诸葛郡丞知晓,我主接到郡丞书信后,生怕郡丞有失,急令数千精锐先行赶来,而我家主公,则自统五万大军在后,誓要助郡丞扫灭这些贼子!” 看看,看看,什么叫仁义之主! 这下看清楚了吧! 你诸葛珪一封信,我马上派数千名精锐深入敌后,帮你周旋,护你性命。 然后我自己更是带了数万大军,帮你清扫反贼,解你后顾之忧。 不管内情如何,只要徐盛这么一说,以后刘备的仁义之名,将会传遍天下。 因为,刘备真的出兵了,而且是倾巢而出! 果然,听了徐盛的话,诸葛珪还没有表态,诸葛瑾却大为震动,感叹道:“刘使君之仁义,百世未见!” 本来诸葛珪让他找刘备求救的时候,他还觉得刘备不会来。 毕竟泰山是兖州治下,他刘玄德是徐州之主,凭什么帮你? 可刘备的反应,却与他预料中的恰恰相反。 诸葛珪见自己儿子面色动容,心中便叹息一声。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忠厚,别人说什么都信。 他刘玄德的确是仁义之主,但仅仅为自己而发动数万大军,诸葛珪是不信的。 因为这不现实! 就算刘玄德愿意,他麾下的谋臣也不会愿意。 特别是那位传说中,最擅算计人心的林子初! 前年收复中山之战的细节,现在也慢慢传开了,只要关注过那场战争的人,都知道林朝的手段。 而刘备之所以统率大军而来,多半是为了泰山。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自己让儿子发求援信的时候,就已经打算献上整个泰山郡了。 反正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现在年纪尚小的三个儿子,大概率是守不住的,还不如让刘备拿去。 刘备拿了泰山郡,多多少少也算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可以趁机把三个儿子托付给他。 如此一来,诸葛氏的名声得以保全,三个儿子也有了着落。 自己死也瞑目了。 不过眼下,还应该先解决城外泰山贼的问题。 “刘使君仁厚,某甚是感激。”诸葛珪咳嗽了两声,继续开口道,“但不知此行有多少兵马,能否敌城外近两万贼军?” 徐盛一抱拳,开口道:“郡丞放心,此次统兵的是张文远将军,麾下有八千精锐,竟然能大破贼军。之所以派某入城,是希望郡丞与我军里应外合,张将军攻打叛贼时,郡丞可打开城门,与我军两面夹击这群贼子!” 八千还是多说了,徐盛带了五百人进城后,张辽麾下只剩了七千五百人。 而且徐盛作为新归附的将领,并不清楚刘备军的战斗力。 但贾诩让他这么说,他也只能这么说。 闻言,诸葛珪眉头一皱,有些迟疑。 八千人…… 听起来是不少了,能深入敌后也是大为不易。 可是,孙观手下将近两万人,真正两军对垒起来,刘备军未必有胜算。 而且统兵的既不是关羽,也不是张飞,赵云这等名将,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张辽,这让诸葛珪更加犹豫。 大概是看出了诸葛珪的为难,徐盛再次抱拳道:“我家文和先生说了,若郡丞心有疑虑,可等两军厮杀时,再决定是否出兵。” 闻言,诸葛珪这才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徐壮士见谅,奉高十万百姓的性命,皆在某一念之间,不可不慎。” 徐盛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时候,诸葛瑾忽然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紧接着外面就传出一声惊呼。 原来是八岁的诸葛亮在外面偷听,被兄长发现了,便准备逃跑。可他那小短腿哪能跑多快,不过两三步,就被诸葛瑾抓到了。 “兄长……” 诸葛亮讪讪一笑,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好意思。 诸葛瑾训斥道:“孔明,父亲与刘使君使者议事,你怎可在门外偷听!若被旁人见到,定要嘲笑我诸葛氏不懂礼数。” 诸葛亮整理了一下被兄长弄皱的衣服,开口道:“兄长何必如此小题大做,某只是心中好奇而已。” 诸葛瑾看了一眼房内,对诸葛亮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就把自己弟弟拉走了。 “兄长,莫拽,莫拽,你扯破了某的衣服,大姐会生气的……” 诸葛亮好不容易才挣脱了诸葛瑾的魔爪,却又看着自家兄长,笑得很开心。 “你笑什么?”诸葛瑾没好气道。 诸葛亮却故作高深道:“兄长,你方才说刘使君之仁义,百世以来,从未见过?” “不错,此言有何不妥?” “兄长生性温厚,却是被此人给骗了。” 诸葛亮看着自家兄长,一张小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7017k 第二百一十八章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为曹面子加更) 二月初二,贾诩与郭嘉夜观星象,发现星斗满天,便决定翌日开战。 张辽不解其意,以为二人深谙天象谶纬之学,遂心生敬佩。 而这股敬佩之情,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 因为一个时辰后,郭嘉说了一句,看天象,明日会是个大晴天,适合阵战…… 张辽:??? 原来你们俩盯着天空看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我上我也行啊! 不过张辽还是令士卒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日的一场大战。 次日上午,张辽让徐晃率领两千士兵为前锋,自己则领五千人为中军,徐徐向奉高进发。 泰山郡多是山路,导致张辽此行并没有带多少骑兵,大多是步卒精锐。 而且贾诩有言在先,这次不必用什么阴谋诡计,直接堂堂正正地打过去,阵战击败敌军。 所以张辽行军的速度不快,却步步为营,丝毫不乱。 不过这也给了孙观准备的时间,从前几日徐盛突入城中后,孙观就在积极备战,以迎接不久将至的刘备大军。 此刻见徐晃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孙观下令让士卒摆开阵势,准备以逸待劳,痛击汉军。 “昌兄,这股汉军不过数千人,居然敢与某正面对垒,真是天赐良机,且看某为你报仇!” 孙观骑在高头大马上,对旁边的昌豨笑道。 闻言,昌豨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当他看到领头的是徐晃后,一对拳头便死死地攥了起来,满脸的恨意。 就是此人,害得某损兵折将,今日定要斩杀此人,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而此刻的徐晃,根本没功夫考虑他俩的想法。 他见泰山贼严阵以待,就知道今日必是一场硬仗,当下令麾下士卒放缓了进军的速度。 值得一说的是,此时徐晃麾下,早已换成了张辽带来的精锐。 校事府与梁甫守军的混合体,并不适合作为这场阵战的先头部队。 见汉军进军而来,所有的泰山贼都屏息凝神,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可徐晃行至敌军身前五百步左右的距离,速度忽然慢了下来,这让泰山贼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徐晃却冷笑不语,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泰山贼。 论军队素质,刘备军虽说不能做到完全的令行禁止,但也比泰山贼强了太多。 而现在,徐晃就要跟他们拼一拼耐力。 眼见汉军越行越慢,到最后干脆就停在了原地。 此时两军之间的距离,还是在三百步开外,超出弓箭的射程范围。 原本见徐晃进攻而来,泰山贼中的弓箭手已经箭在弦上,现在放也不是,收也不是,慢慢的,臂力开始撑不住,心中也愈发浮躁。 他们的心理=,也正是所有泰山贼的现状。 孙观见汉军主动进攻,便令他们防守,可眼下汉军突然不动了,他们刚提起来的精气神,正在被慢慢消耗着。 这就像一柄尖刀快速向你砍来,而你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但是快落你身上的时候,尖刀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你却不能躲开,甚至还得继续做着防御的准备。 因为这柄尖刀,随时可能恢复到刚才的速度。 而作为进攻一方,徐晃麾下的士气,其实也在慢慢消耗着。 但,徐晃不怕! 想要以少胜多,就得在开战之前,先来一波士气的比拼。 徐晃消耗得是两千人的士气,而对面消耗的,则是两万人的士气! 约莫有半个时辰后,双方士卒遥向对望,手心都冒出了些冷汗,耐力也都被消耗得七七八八。 徐晃目光一扫对面的敌军,下令行军。 眼看汉军又冲上来了,泰山贼反倒松了一口气,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 终于要开打了,不然怕是真的扛不住了! 可徐晃率军冲了一百步后,忽然又令士卒停止进军。 这次更加离谱,徐晃甚至从战马上下来,当着两万泰山贼的面,拿起水囊喝了几口。 该死的汉军,又来这套! 一众泰山贼气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冲上去砍死徐晃。 不过一会他们就泄气了,因为徐晃压根没有动的意思。 不会又要再等半个时辰吧! 一念及此,泰山贼更泄气了,弓箭手把手中两次都没射出去的箭矢放了下来,保存体力等待徐晃下一波耍猴。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徐晃算了算时间,感觉对方这一股劲泄得差不多了,便收起水囊,翻身上马,同时一声暴喝。 “全军进攻!” 这一声太过突然,别说泰山贼,就连徐晃麾下士卒,也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结阵冲了上来。 与此同时,泰山贼的视线尽头,一大波黑压压的人头出现。 正是张辽率领的五千大军!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徐晃在前,张辽再后,两股军队犹如两柄尖刀一般,插入士气低落的泰山贼身上。 真正的战斗,就此展开! 虽然张辽与徐晃定计泄了泰山贼的士气,但泰山贼人数实在太多,比张辽军两倍还要多,两方打得算是旗鼓相当。 一时之间,原本泾渭分明的战场,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杀得不可开交。 徐晃冲锋在前,一把梨花开山斧舞得密不透风。 所到之处,非死即伤。 也只有在这种战场上,他那被张飞和赵云碾压的武艺,才又重新找回了一些自信。 昌豨在阵外冷眼旁观,见徐晃杀入阵中,便认为是个好机会。 “仲台,某且带本部兵马,去取此人首级!” 眼下战事打得难解难分,听到昌豨主动出兵,孙观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点了点头,开口道:“昌兄小心!” “哼!” 昌豨冷哼一声,带着本部兵马杀入了战团,直奔徐晃而去。 战阵中,徐晃正在鏖战,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冷冽,急忙一低头,只见一杆长枪从自己头顶刺出。 饶是如此,昌豨这一枪也刺中了徐晃的头盔,顺手一挑,将徐晃头盔派抛在空中,然后落到自己手上。 “原来是你这手下败将!” 徐晃没了头盔,一头长发散乱开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昌豨,口中冷笑道。 “手下败将?”昌豨眼中满是恨意道,“若不是你趁夜袭击,某如何会败?你这无耻小人,某只恨刚才一枪没能取了你性命!” “那你恐怕再无机会了!” 徐晃是一个稳重的人,眼中很少有情感流露的时候。 但是这一刻,他眼中满是杀意,从未对一个人有过如此极致的愤怒。 方才那一枪,若不是自己闪躲及时,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今日,某要你死!” 徐晃挥舞着手中的大斧,只取昌豨而去。 老实人,终究也有发怒的一天! 而城墙上,徐盛也在观察着战局。诸葛珪强撑着病体,也登上了城楼,此刻满脸严肃地看着城下的战事,思索着合适出兵的时间。 后方,张辽立于大纛下,观望着战场中的局势,目光中满是凝重之色。 目前双方还是均势,但张辽明白,随着时间的转移,胜利的天平会一点点向孙观倾斜。 无他,人多势众而已。 而此刻张辽麾下,就只有一千陷阵营将士未曾动用。 陷阵营有多厉害,张辽不大清楚,但贾诩和郭嘉却知之甚详。 高顺组建陷阵营之初,从选人开始,就专门挑一些膀大腰圆的将士。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在身负重甲的情况下,还有力气征战。 而后的训练,不仅针对身体,更注重锤炼意志。 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的陷阵营,哪怕战至最后一任,也绝不会出现士气低落这种事情。 而他们日常的食物,所用的武器,身上的盔甲,更是花费了巨资! 原本能养活一万人的物资,到陷阵营这边,仅能供一千人消耗。 这就是一支用钱堆出来的军队! 眼看场中局势慢慢处于劣势,张辽也有些急躁,却没有好的应对方法。 郭嘉站了起来,开口道:“文远,如今形势,可令陷阵营出战!” “奉孝,这一千陷阵将士,是用来保护你们二位安危的。”张辽叹息道,“若此战不胜,一千将士再派出去,也于事无补。” “张将军,还是听奉孝的吧。” 旁边,贾诩也开口笑道。 用一千陷阵将士,保护自己二人的安危…… 这也太奢侈了! “文和先生……这……” 面对张辽的犹豫,贾诩依旧笑着点了点头。 “好!那便全赌上去,是胜是败,在此一举!” 张辽说罢,拔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原本一直沉寂着,不发一言,只是护卫在三人周围的陷阵将士,听到这句话后,仿佛被按下了某个激活按钮,开始动了起来。 嗒! 嗒! 嗒! 陷阵将士前进的速度并不快,身上披着近百斤的战甲,导致他们行动缓慢。 但是每一步,都极具威慑力,好像并非踩在地上,而是踩在周围人的心脏上。 他们步伐整齐, 他们令行禁止, 他们面无表情, 他们目光冷厉, 他们好似一个个机器人一样, 他们……即将迎来自己的第一战! 此战之前,他们默默无闻。 此战之后,他们将名动天下! 从此成为敌人的噩梦! 往后数十年,但凡与刘备为敌者, 只要一想到这股黑色洪流,都忍不住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7017k 第二百一十九章 探一探诸葛氏的深浅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孙观此生难忘! 在此之前,若有人告诉他,一千精锐能击溃他麾下两万大军,他绝对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但是,这种在他认知内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陷阵营属于重步兵,速度并不快,但涌入战局后,却犹如一柄重锤一般,足可横推整个战场。 眼见最后一波汉军袭来,妄图磨平自己这边的优势,孙观一声令下,又派出三千亲兵,企图阻挡这一千陷阵将士。 既然你要赌,那就陪你赌上一把,就怕你输不起! 孙观望着远处的张辽,心中得意非常。 三千对一千,不能说优势很大,只能说稳操胜券。 至少孙观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 两军一经接触,战局的发展,却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陷阵将士并不擅长武艺,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的阵型。 高顺训练他们的时候,只让他们练了两个动作。 劈砍,抽刀,再劈砍…… 身为重步兵,练其他的东西,都是多余。 唯有这个动作,才最节省体力,也最能有效的杀伤敌人! 也正是因为只练这一个动作,导致无比纯熟,出手便能击中敌人要害! 铿! 一个泰山贼一刀砍在一名陷阵将士身上,却发出金石碰撞之音,甚至擦出一丝火花。 而陷阵将士在重铠的保护下毫发无损,反倒是主动进攻的泰山贼,刀刃都已经卷了起来。 这是什么甲胄! 这名泰山贼望着手中的废铁,不禁瞪大了眼睛,目光下意识抬头望去。 可他看到的,是一道冰冷的目光,以及正向自己砍下来的利刃。 下一刻,这名泰山贼尸首两分! 杀了他的陷阵将士却依旧面无表情,继续寻找下一个对手。 或者说是,下一只猎物…… 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孙观的三千亲兵就被斩杀了近千人。 而剩下的两千人,面对这一股无可阻挡的黑色洪流…… 不,现在应该是红色洪流! 陷阵营身上的盔甲,早已被泰山贼的鲜血所染红,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令人望而生畏。 剩下的两千泰山贼,纷纷失去战意,被打得节节败退,有些甚至直接溃逃而去。 可,陷阵营的脚步却不曾停留。 哪怕他们走得很慢,却一步步涌进了战场。 “这……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怪物!” 孙光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大声叫道。 一千打三千,一刻钟解决战斗…… 太离谱了, 听都没听说过啊! 甚至想都不敢想! 当然,被震惊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后面的张辽看到这一幕,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 张辽指着前方继续收割的陷阵将士,扭头向贾诩问道:“文和先生,这陷阵营,为何如此恐怖!” 早知道这一千人这么厉害,我还担心个屁啊! “某也不知。”贾诩笑道,“只是听子初说过,这三千陷阵将士,造价甚高,用作护卫主公,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由典君明统率。” 说实话,这个结果贾诩和郭嘉也没料到。 他们知道陷阵营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 造价甚高,只有三千人? 护卫主公? 听贾诩说到这些字眼,张辽大概明白了这支军队意味着什么。 同时心中对刘备充满了感激。 如此天兵,主公居然调拨了一千人给我,这是何等的信任! 张辽忠诚度+1+1+1+1+1+1…… 城墙上,徐盛和诸葛瑾,也被陷阵营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吓坏了。 “如此天兵,某前所未见!” 诸葛瑾望着城下那一抹血红,口中惊叹道。 徐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莫说你没见过,某也没见过啊! 本以为是一场苦战,谁知道张将军麾下,居然有这等精锐。 “快,开城门,与张将军共同夹击贼军!” 还是诸葛珪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大喊道。 陷阵营冲锋在前,孙观兵败已成定局,此刻正是痛打落水狗最好的机会,万万不能放过。 听到父亲一声大喝,诸葛瑾也反应过来了,急忙开口道:“父亲,派多少兵马出城?” “愚蠢,当然是全部派出去!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诸葛珪大声道。 诸葛瑾连忙拱手道:“唯!”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门缓缓打开,徐盛率领着奉高城内全部兵力,共计三千五百人,直奔泰山贼而去。 场上的战斗,本就无比胶着,随着陷阵营的横推,胜利只是时间问题。这下徐盛又领兵从城内杀出,孙观麾下的兵马,已经隐隐有退却的态势。 自开战以来,郭嘉就面色严肃地站在大纛之下,一直密切关注着战局。 直到这时候,他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叹道:“战局已定!” “不错。” 贾诩也点了点头,开口赞同道。 陷阵营虽然骁勇,但只能阵战,不适合追击。 所以当孙观见势不妙,下令撤退的时候,张辽并没有下令追击。 刘备有令在前,此行的目的,就是保住奉高,眼下击败敌军,也算完成了任务。这里毕竟是敌后,张辽也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此战也不是完全没有斩获,至少徐晃归来之时,手上提着昌豨的脑袋。 昌豨作为泰山四寇之一,在原本的历史上最终归顺了曹操。 可这家伙不老实,总喜欢反复横跳,归降曹操后,又两度反叛,但操劳都大度地赦免了他。 大概是反复横跳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中,导致他又一次发动了叛乱,最终被于禁挥泪斩杀。 现在,他是没有反叛的机会了,因为徐晃压根不准备招降他,直接一斧头砍了,首级变成了战功。 孙观败退后,奉高城门被再度打开,诸葛珪带着诸葛瑾走了出来,上前拜见张辽。 张辽现在不过是一曲军候,虽然对诸葛珪有救命之恩,却也不敢大喇喇受这一礼,急忙从战马上下来,抱拳道:“诸葛郡丞客气了,某只是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救援奉高,不敢居功!” 见张辽如此客气,诸葛珪彻底打消了心头最后一丝疑虑,笑着邀请张辽入城。 后面,郭嘉贼头贼脑地看了又看,最终向贾诩问道: “贾文和,林子初所说胜过你我百倍之人,不会是这位老者吧?” 闻言,贾诩面无表情,目光却在诸葛瑾身上打量着。 子初看重的人,会是面前的少年郎吗? 要不,让郭嘉去当个出头鸟,先去探一探诸葛氏的深浅? 7017k 第二百二十章 矫诏达人桥瑁 兖州,山阳郡,昌邑县。 林朝到达成武县之时,就派人给刘岱送上了拜帖。 刘岱其人,史书对其着墨不多,对于他的性格为人,也只有短短四字评价:孝悌仁恕。 听起来很靠谱,好像人世间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但是翻开《后汉书》或者《三国志》,里面记载的人物,几乎就没有恶评,都是清一色的溢美之词。 陈寿这厮也是极为狡猾,他把一个人好的一面都写出来的,却把坏的一面隐晦地藏在字里行间,很难被看出来。 你说他胡言乱语,可他记载的全是事实。 你说他如实记录,可他只对每个人物的光彩面大书特书。 所谓春秋笔法,文过饰非,大抵如此。 观史书上刘岱的所作所为,林朝大概推算,刘岱此人应该挺注重名声,品行也说得过去,但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当青州黄巾流入兖州时,鲍信觉得贼军势大,便劝他暂且防守,等贼军粮草耗尽时再反攻。结果这家伙不听劝,执意要领兵出战,结果兵败,死于乱军之中。 直白一点,就是心中没有逼数…… 不过这只是推测,具体如何,林朝也不清楚。 所以在投递拜帖的时候,林朝生怕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特别在署名的地方,留下了一大串头衔。 简单来说,拜帖的署名,就是林,安喜县侯,琅琊太守,徐州长史,刘备监军,智多星,谋人能手,大汉喷道第一人,子初,给您来信了。 只要刘岱不傻,自然能明白,林朝此行是代表了刘备。 当今天下诸侯,使劲叫嚣着讨董的,其实都是小角色。 真正的巨无霸,或者说是在董卓入京之前就已经发迹的大佬,比如益州的刘焉,还有去年何进活着时候任命的荆州牧刘表,幽州牧刘虞,徐州牧刘备…… 这些人,可都没吭声呢。 当然,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些人也没打算参与讨董的大军。 刘焉入川后,睡了张鲁的母亲,又派张鲁占据汉中,阻断了与雒阳的联系,摆明了要做土皇帝。 刘表单枪匹马入荆州,现在还没能完全掌控,自然分不开身。 刘虞刚干死张举,忙着恢复民生,安抚北地异族,暂时还没精力管这些破事。 至于刘备嘛……林朝这不是来了吗。 嗯,张鲁的母亲都多大岁数了,刘焉居然对她还会有性趣,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 林朝思维一发散,便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赶紧摇了摇头,将这股邪念驱逐了出去。 …… 收到林朝拜帖的时候,刘岱正在招待一位客人,此人便是后来与他相杀相爱的桥瑁。 桥瑁在刘岱之前,曾经也当过兖州刺史,现在是东郡太守。 刺史虽然有监察太守的权力,但本身只有六百石,这是汉武帝设立小大相制的制度,但经过几百年的演变,如今已经变了味。 严格来说,现在的州刺史比太守高了半级,具体还要根据手中的兵力,来衡量谁强谁弱。 桥瑁与刘岱有数面之交,今次来访,正是有一件要事,想征求刘岱的意见。 “刘公,我等欲讨伐董贼,可惜名不正,言不顺,出师无名。” 听到桥瑁的话,刘岱疑惑道:“元伟,董贼擅行废立,毒杀太后,如此大逆不道,难道不能作为讨伐之凭据?” 桥瑁笑道:“刘公,董贼虽擅行废立,但也经过满朝公卿百官公议,毒杀太后,亦有其罪名所在。此不能为凭据也。” “这……” 刘岱这些日子与袁绍一样,正忙着招兵买马,倒是忽略了这件事情。 废立天子,毒杀太后,你说人家董卓是大逆不道。 人家董卓还说自己是依法行事呢! 一旦纠缠起来,关东诸侯将不再占据绝对的道义优势,算不上师出有名。 刘岱思虑片刻,这才开口道:“元伟,眼下废帝为董卓所囚,天子也在其掌控之中,就算有心下诏命我等讨贼,只怕诏令也出不了雒阳。我们想要取得凭据,应该不太可能。” 这句倒是大实话,目前京畿之地全在董卓手中。 再者,刘协是董卓所立,倒也未必会向着他们。 因为现在的董卓,只是掌权而已,除了废立之外,倒也没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并没有达到民怨沸腾的地步。 初入京城,董先生还幻想着,自己能够成就一番名垂青史的功业。 在他的设想中,自己最不济,也得跟霍光差不多吧。 见刘岱摇头叹息,桥瑁也不再卖关子,而是从怀中掏出一物,笑吟吟地递了过来。 见到此物的第一眼,刘岱便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正是朝廷下达诏令时才能用的材质。 “这是……” 刘岱急忙打开看了看,里面却是当朝三公所写,号召天下诸侯讨董的讨贼诏书。 看完之后,刘岱面色肃穆道:“元伟,此诏书……是真是假?” 见刘岱神情如此紧张,桥瑁大笑两声,捋了捋胡须。 “真真假假,还不是我等一言而决,刘公何必执着?” 闻言,刘岱眼前一亮,顿时恍然大悟。 不错,就算矫诏又如何! 只要我们一口咬定这是真的,那它就比真的还真! 有了这东西,讨伐董卓就名正言顺多了! “元伟此计甚妙!”刘岱笑着夸奖道。 桥瑁继续说道:“既刘公赞同,那某便将此诏令传驿州郡,也可借机看清有些人是敌是友。等到诸侯纷纷起兵相应时,便是董贼末日!” “好,甚好!元伟所言,甚得我心。”刘岱也表示赞同。 两人正谈笑间,外面忽然有家仆进来禀报,并且递上了一封拜帖,正是林朝投递过来的。 接过拜帖,刘岱满脸好奇,尤其是看到署名时,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桥瑁是客,按理说不应询问此事,但是许久未见刘岱露出这种神情,顿时心生好奇。 “刘公,可有为难之处?” 面对桥瑁的询问,刘岱摇了摇头,将拜帖随手递了过去,笑道:“元伟,是徐州那边派人来了,要登门拜访。” “徐州,刘玄德?” 桥瑁开口问道,同时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7017k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先吃席再说 刘备的大名,刘岱和桥瑁早有耳闻。 在他们还未曾发迹,不受刘宏信任的前两年里,刘备就以锐不可当之势连战连捷,为朝廷剿灭了好几股反贼。 冀州中山战张纯,并州火烧休屠部,河东剿杀白波黄巾。 这三场战役,哪一场拿出来,都足可称之为大胜而归。 因此,刘备的仁义,麾下臣民的确是知道。 但在外人眼中,刘备的印象就只有两个字:能打! 他们这些所谓的关东诸侯,都是董卓册封的。 而在董卓入京掌权之前,刘备已经被何进拜为徐州牧。 为什么, 就是因为刘备用数万大军包围了京城,何进不得不如此。 这些关东诸侯虽出身世家豪门,但是在仕途这条路上与刘备相比,也只能算是后起之秀而已。 也正因如此,此次诸侯联合讨董,几乎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通知刘备。 一者,刘备未必肯来。 二者,刘备实力太强,他们怕刘备反客为主。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刘备居然派人登门了。 桥瑁看完拜帖,将之置于桌案上,沉默了下来。 眼下两人也算属于同一阵营,刘岱见桥瑁不语,便开口问道:“元伟,刘徐州派人来此,意欲何为?” 听到刘岱问话,桥瑁没有贸然回答,而是又看了看拜帖,这才开口道:“刘公可曾注意,这刘徐州派来的人,正是其麾下重谋,中山林子初。” “林子初?”刘岱的消息不怎么灵通,有些疑惑道,“元伟,此人有何特殊之处?” 闻言,桥瑁苦笑道:“刘公竟不识中山林子初?” 这话说得,好像某应该认识他一样! 刘岱心中想道,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那在下且为刘公说道一二。” 桥瑁开口道:“在下曾一观刘玄德生平,此人自黄巾之乱以来,东征西讨,却战功平平,只当上了一个小小县尉。 但自从前年这林子初投奔刘玄德后,又恰逢张纯叛乱,便替他募集兵马,出谋划策,一路收复了中山,更是诛杀了张纯。 其后,林子初只身入雒,为刘玄德在雒阳尽力周旋。后来先帝驾崩,又是此人冒着生命危险,将消息传给了刘玄德,这才有了刘玄德率兵包围雒阳,为麾下讨得封赏之事。 雒阳城下,这林子初立于万军阵前,对大将军何遂高一番呵斥,后者无言以对,只能打开城门。又是林子初孤身入城,为刘玄德讨得了一州之地。” 最后,桥瑁总结道:“刘公,若麾下无此人,刘玄德必然没有今日之风光!” 刘岱听罢,已是满脸震撼之色,惊呼道:“这林子初,竟有如此通天之能!” 桥瑁苦笑道:“不错,刘玄德派此人前来,定然非同小可,刘公见是不见?” 到了这时候,刘岱反而坦然了,发出几声大笑。 “当然要见,且不说他刘玄德意欲何为,就冲林子初这等佳人,某也要见上一见!” …… 次日清晨。 林朝带着林夕登门拜访。 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稚嫩,林朝特地换了一身深颜色的袍服,至少能让自己从外表上看着更稳重一些。 嗯,可惜没多少胡须…… 作为这个时代男人味的代表,胡须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一个男人的相貌。 这个时代的审美很奇怪,大多数女子都不喜欢那种文弱书生,反而欣赏身材高大的男子。 比如关羽那种,不仅身材高大,而且还有一大把飘逸的长须,让大汉的少女少妇们,直呼把持不住…… 体格是改不了的,胡子也不是说长就长,林朝也是无奈,只能先将就着吧。 等了片刻后,林朝就看见府中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帅哥。 嗯,至少按照这个时代的审美,他的确是帅哥。 该死,好像每个人胡子都比我长! 林朝心中埋怨道,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把这老家伙的胡子烧光…… 其人看见林朝后,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快走几步到了大门口。 林朝已经猜出了此人的身份,遂正了正衣冠,拱手长揖一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朗声道: “中山林子初,见过刘使君!” 刘岱初见林朝时,着实被他的年轻震惊到了。 但是又见林朝率先行礼,而且行得还是那种后辈的礼节,爱面子的刘岱马上对林朝好感大增。 此人年少有为,又身居高位,还能如此恭谨守礼,真可谓是天人之姿! 林朝现在是琅琊太守,又有列侯的爵位在身,论起地位,差不多还比刘岱高一点点。 但是虚名这玩意,林朝从来不在乎。 先弯腰就能博得好感,继而后续能更顺利的忽悠对方,林朝觉得这才是赚大了。 “哪里,哪里,林侯不必多礼!” 刘岱急忙走过来,拉住了林朝的手,让他拜不下去。 咋? 把臂同游是你老刘家的基本技能是吧! 怎么人人都会! 林朝心中纳闷道。 拉住林朝后,刘岱满脸笑容地回了一礼,就又拉着林朝往府中走去。 接下来,就是商业互吹的精彩时刻。 林朝表现得很谦虚,坐看刘岱和桥瑁一个劲的忧国忧民,然后时不时的附和两声。 商业互吹完事,就是喜闻乐见的吃席环节。 林朝推脱不胜酒力,但还是被刘岱灌了好几大碗,才肯作罢。 倒不是林朝真的不能喝酒,只是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太低,喝多了撑肚子,那种感觉很不爽。 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很慢,这一连串流程下来,外面天已经快黑了,林朝也有些晕晕乎乎,刘岱便让人扶着他去休息。 嗯,还很贴心的安排了几个美婢,留给林朝暖床。 第二日,林朝在两个小姐姐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后,又重新去拜见刘岱。 “子初昨日安乐否?” 见林朝到来,刘岱面带笑容道,同时让家仆奉茶。 林朝不禁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这老家伙说的是昨日,还是昨夜…… 经过昨天的一顿酒,双方的关系也被拉进不少。 刘岱称呼林朝表字,林朝则称呼刘岱为刘公。 7017k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刘备还是个忠厚人啊! 有了昨天作为铺垫,今日的两人都随性多了,两三杯茶过后,刘岱开口笑道:“子初,刘徐州使你来此,究竟有何贵干?” 听刘岱问起来意,林朝也不隐瞒,只是拱手道:“刘公,实不相瞒,玄德公使在下前来,正为董贼乱政之事。” “刘徐州竟也知此事!” 闻言,刘岱震惊道。 他震惊的不是刘备知道这件事,而是听林朝的意思,刘备似乎也打算掺和一脚。 再看林朝,闭目酝酿了一会…… 三,二,一, 演员已就位! 下一刻,林朝猛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大袖一挥,朗声道:“这是自然!” “我主与刘公一样,都是汉室宗亲。听闻董贼胆敢废立天子,我主气得吐血三升,恨不得背生双翼,统兵入雒,将董贼碎尸万段! 而今,我主令徐州上下,全都素缟,为何太后守孝!若非董贼势大,我主早就兵发雒阳,诛杀董贼,迎奉天子,匡正天下!” 说着,林朝又对刘岱一拱手道:“刘公,身为大汉忠良,您难道能坐视天子为董贼所欺,而无动于衷乎?”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与林朝一贯温和的形象大相庭径,看得刘岱一阵愣神。 听到林朝问话,刘岱也急忙站起来表态,大声道:“子初这是哪里的话,某身为宗室,又岂能坐视天子为董贼所欺!不敢相瞒,某正打算联络忠义之士,共同进兵,诛杀董贼,还我大汉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刘公忠勇,在下甚是佩服!”林朝大声夸赞道,“只是起兵之日,莫忘了通知徐州。一想到天子蒙难,太后被董贼所杀,我主便夜不能寐,夙夜忧叹,只盼早日诛杀董贼,方不负这一身汉室血脉!” 也不知是林朝演技太好,还是刘岱对汉室还有点忠心,反正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刘岱连忙点头大声道:“这是自然,刘徐州与某同为宗室,乃手足兄弟,岂能不齐心协力,共诛国贼乎!” 他与刘备年龄相差十多岁,辈分更是无从算起,不过以兄弟相称,却也最为合适。 总算是成功混进讨董队伍了! 林朝心中感叹,嘴上却越来越义正严词道:“刘公,此番讨贼大业,必然要兵马粮草。不知刘公帐下,有多少兵勇将士?” 林子初问这个干什么? 一说到兵马粮草这种紧要之物,刘岱心中生出了一丝防备,嘴上却苦笑道:“子初有所不知,某出任兖州刺史不过数月,麾下只有三千将士,粮草更是不足万石,倒让子初见笑了。” 不管他林子初想干什么,先哭穷再说。 听他这么一说,林朝顿时皱起了眉头,开口叹道:“着实有些少了,刘公欲伸张大义于天下,手中无兵无粮可不行……” 接着,林朝话锋一转,继续道:“刘公,徐州虽弱,但也有些兵马。刘公若不弃,我主欲赠刘公三千兵马,不知刘公意下如何?” 啥? 刘岱愣了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又看了看林朝,发现对方满脸诚恳……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此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天下将乱。 而乱世中,最重要的就是兵马粮草,林子初居然愿意白白送给自己? 刘岱强忍心中的激动,又确认了一下:“子初……此言当真?” “那是自然,我主乃一方诸侯,又岂会出尔反尔!”林朝朗声道,“若刘公不信,某回返徐州后,立即派人将兵马送来!” “这……” 再一次得到了林朝肯定的答复后,刘岱彻底信了,心中也有些感动,对林朝拱手道:“子初此言,真乃大旱降甘霖,某心中感激,无以为报……” 林朝挥手制止,再次正色道:“刘公莫要如此,时下董贼猖獗,您与我主乃同宗兄弟,更该守望相助,诛杀董贼!” “不错,守望相助,诛杀董贼!” 刘岱心中感动,满脸坚决大声道。 刘备还是个忠厚人啊! 但是下一刻,林朝话锋一转,开口笑道:“还有一事,需要禀报刘公。” “何事?子初尽可说来!” 收了刘备的好处,刘岱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当下一挥手,大方地说道。 “泰山贼为祸已久,某来之前,我主收到了泰山郡丞求援手书。”林朝轻声叹道,“信中言泰山治所奉高,已被贼子围城两月,诸葛郡丞更是有性命之忧,求我主发兵救之。” 林朝苦笑道:“刘公是知道的,我主乃仁义之君,岂能坐视诸葛郡丞为贼子所害。但泰山郡乃刘公治下,我主不敢妄断,特派在下请教刘公的意思。” 听到这里,刘岱才松了口气。 感情他刘玄德想要泰山郡是吧! 那给他就是。 其实早在向刘备求援之前,诸葛珪已多次向刘岱求援。只是刘岱实力微弱,并不能击败泰山贼,所以迟迟没有发兵。 如今刘备以三千兵马为代价,讨要泰山郡,刘岱哪有反对的道理。 毕竟,那地方本来也不属于自己,他刘备能打下来,自然归他。 “子初,泰山贼之事,某早有耳闻,只恨麾下兵微将寡,不能平乱。”刘岱满脸动容道,“若玄德贤弟肯出兵平乱,救诸葛郡丞,那便多谢他了。” 好处到手,刘备的称呼从刘徐州,直接变成了玄德贤弟! “刘公言重了,平贼乃每一位大汉忠良分内之事!”林朝满脸正色道。 经过一番讨价换件,双方都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刘岱平白得了三千兵马,心中自然高新,对刘备与林朝的感官大为改善,并拍胸脯保证出兵讨董之时,定会叫上刘备。 林朝则是更加满意,因为此行不仅混入了讨董的队伍,更是与刘岱建立了联系。 以后只要慢慢加深双方之间的感情,保住他不死,曹操便无法入主兖州。 这个心腹大患,便能掐死在摇篮里! 至于那三千兵马…… 养条狗看家护院,总要先给点肉骨头。 后续如何,就要看刘岱想怎么样,以及林朝的限制手段了。 快死的时候,那就拉一把。 膨胀的时候,那就打一巴掌。 不能让刘岱饿死,也不能把他喂得太饱。 做完这一切后,林朝在山阳郡又待了两日,便向刘岱辞行而去。 北上的路上,林朝轻轻挥舞着手中的羽扇…… 小孔明,我们也是时候见上一面了…… 7017k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下无寡林子初 对于诸葛亮其人,林朝的想法比较复杂。 诸葛亮是人才吗? 这毋庸置疑。 整个汉末三国近百年的历程中,诸葛亮无论是战略,政务乃至行军打仗,都是最顶尖的那批。 战略规划方面的卓识远见,唯有荀彧,沮授,鲁肃等寥寥数人能与之比肩。 战术运用方面,诸葛亮一生用兵皆是正道,从不弄险,饶是如此,也把曹魏打得只能闭城不战。 至于民生治理方面……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诸葛亮远超同时代的所有人! 以益州一州之地,却强行数次北伐,而不伤根基,这种奇迹的背后,就是诸葛亮对蜀地民生治理的最佳体现。 这种人物,绝不是通过后天学习,博采众长能达到的境界。 这种人,就是天才! 林朝一直认为,人生而平等。 但是很遗憾,这种平等是在人格生命层面。 至于其他方面,人跟人本就是不平等的。 把诸葛亮和张飞拉到一起,就会明白这种不平等到底有多么离谱,尽管现在的诸葛亮只有八岁。 不过就算是八岁的小诸葛,林朝也绝不可能放过。 之所以心情复杂,是在担心怎么教导他。 以诸葛亮的天分,无论谁来教导,他的成就都不可能低,毕竟下限在这放着呢。 但,林朝还想挖掘一下他的上限。 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得要领,林朝摇头轻叹一声,准备等到奉高见了人再说。 值得一提的是,林朝从山阳郡赶往泰山路过任城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 这一股看上去有一千多人,个个手持兵刃,却无杀意,不像是穷凶极恶的流寇。但其行动间也毫无章法,也不大可能是正规军队。 “此路不通!” 为首之人,是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大汉,膀大腰圆,雄武不凡。 他见林朝身后也有千余人护卫,遂不敢造次,只是让手下人拦住了去路,大喊了一声。 这一下,差点把林朝气笑了。 这是劫道吗? 看起来不太专业的样子啊! 自古以来,哪个劫道者不得先喊出一套响亮的口号,像什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蹦半个不字,一刀一个土里埋!’ 哪像这家伙,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此路不通’。 太不专业了! 林朝摇头叹息,手中羽扇一挥,同时开口笑道:“子煦,去试试此人的斤两。” 这两年林夕一直在随军征战,又正是气力增长的关键期,所以时至今日,他虽然还是打不过张飞,但也能交手一两百个回合,才会有落败的迹象。 以他现在的实力,对面只要不是吕布,林夕就算打不过,也能全身而退。 当然,没这个实力,林朝也不会派他去叫阵。 前面就是任城,此去奉高只有这一条路,回头绕路的话,要多走一百多里。而对方看起来也不是很强的样子,林朝当然不可能退回去。 嗯,先让林夕试试再说。 听到兄长发话,林夕点了点头,纵马出阵,手中长枪一指对面的大汉,呵斥道:“尔乃何人,居然敢阻拦我军去路,莫非求死不成!” 林夕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但是对面的汉子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娃娃,好大的口气!某且不与你计较,不过今日你却是不能从此路过!” 林夕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忍不了别人叫他小娃娃,毕竟之前张飞给他留下的阴影太过深刻。 “不准……唤某小娃娃!” 听到这句话,林夕气得双手发抖,双目发红,单枪匹马便冲了上去。 你以为你是张翼德那狗东西吗! 敢叫我小娃娃,今日定要你好看! 见林夕大怒冲了过来,那汉子笑得更开心了,大声道:“小娃娃好大的胆量,也罢,今日某就陪你耍上一耍!” 说罢,此人也纵马冲了过来,要与林夕来一场单挑,显然是对自己的武艺极为自信。 林朝在后面看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禁又拿着羽扇扇了扇。 嗯,这玩意扇多了果然会上瘾,怪不得后世影视剧里,诸葛亮不管冬天夏天都要拿着它。 不过子煦这家伙,也太冲动了,被别人一句话就给激怒了,心性还需磨炼啊! 场上,两人已经交上手了。 林夕用枪,那汉子用刀。 两人的兵器经过第一次碰撞后,那汉子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冷汗! 这小娃娃,好大的力气! 这人心中想道,也不敢大意了,生怕阴沟里翻船。 再看林夕,眼见一枪没能得手,又是一枪扫了过去,势头居然不比第一枪弱,反倒速度更快了。 那汉子连忙再挡,可下一刻,林夕的第三枪也到了。 一连串攻击,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连绵不绝,又干脆无比。 早在第一次被张飞击败后,林夕便下了苦功夫,想要在武艺上胜过张飞。可他也明白,气力方面,他这辈子恐怕都难以追赶上张飞。 于是,他便另辟蹊径,向赵云请教了一番,把赵云枪法中的持久学了过来,希望有一天再跟张飞对战的时候,能把他生生拖垮。 所以,他这几枪颇有些赵云枪法的影子,却更加的刚猛。 那汉子接了几招,越发感觉凶险,若非自己刀法纯熟,恐怕早已落败。 这小娃娃从哪冒出来的,怎生这般厉害! 再看林夕,脸上不见丝毫的疲惫,反倒越战越勇。 不好,如此这般下去,某恐怕性命难保。 想到这里,这家伙找了一个空档,使出全身力气像林夕砍去。 林夕见状丝毫不乱,举枪格挡。 可刚刚做出防御的姿态,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来到,那汉子反而借着这个缝隙,直接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林夕:…… 看你冲过来的姿势,也像是条汉子,怎料如此不堪一击! 那汉子一路冲回本阵后,才大口喘了几声粗气,面色通红。 “哼,无胆鼠辈,可还敢欺某年幼否!” 林夕一人立于阵前,冷声笑道。 成王败寇,打输了,自然没什么好争辩的。 那汉子倒也光棍,直接冲林夕一抱拳,大声问道:“小娃……敢问壮士是何方人士,来此意欲何为?” 不管什么时候,别人只会对强者予以相应的尊重! “你听好了,某乃琅琊都尉,中山林子煦!”林夕大声道,“某已饶你性命,还不速速让开,若误了我兄长大事,你万死难赎其罪!” “笑话,琅琊都尉乃秩比两千石之高官,又是徐州刘使君麾下重臣!壮士虽勇,却也不能冒充朝廷官员!” 我虽然打不过你,但你也不能侮辱我的智商吧! 你看看你,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毛孩子,嘴上半根毛都没有,怎么可能是秩比两千石的高官。 “区区一郡都尉而已,何足道哉!” 见对方不信,林夕顿时冷笑道,“某不欲与你多做纠缠,识相的便赶紧让开,不然某就要强攻了。” “哼,怕你不成!” 那汉子大笑道,丝毫没有把林夕的威胁放在眼里。 单打独斗某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统军作战才是某之所长,绝不会输给你。 闻言,林夕大怒,就要下令进攻。 “子煦,且慢。” 林朝纵马从后面赶了过来,劝阻道。 到了这时候,他大概也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伙人不是盗贼之流,但也绝不是任城军的官兵,应该是自发募集的乡勇。 世道不太平,流寇盗贼四起,州郡又无力清剿,民间便有豪强出头募集乡勇,抵抗四方而来的威胁。 “兄长,此人甚是无礼,不如以兵攻之。” 林朝却摇了摇头。 对方不是流寇,也不是反贼,他不想平白杀人。 再者,如果对方是当地乡勇的话,这等于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 贸然开战,胜负难料。 想了想,林朝将手伸进怀中,拿出了自己的印绶,让林夕扔了过去,向对方证明身份。 若到时候对方还不愿放自己过去,再打不迟。 但林朝扔过去的,不止是一个印绶,而是三个。 第一枚是安喜亭侯的大印,第二枚是琅琊太守的官印,第三枚,则是徐州长史的印绶。 长史隶属于州牧府,本来是没有印绶的,但刘备专门为林朝打造了一枚,用作号令麾下,也算是私印吧。 那汉子命人将三枚印绶捡了起来,拿在手中端详着,越看越觉得像。 咦,现在的冒名顶替者都是有备而来啊! 这印绶,伪造得跟着真的一样! 居然还有列侯印绶,你怎么不弄个王印出来,真是可笑! 我大汉总共才多少列侯…… 不对, 这人又看了看印绶,上面分明写着安喜亭侯,琅琊太守,徐州长史…… 他看完印绶,又看了看对面一脸笑容的林朝…… 不会真的是那位吧! 林夕的字号鲜有人知,但要说他兄长林朝,现在整个徐州及周边地区,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倒不是因为林朝智算通天,而是因为最近徐州发布的政令。 确切的说,是政令中有那么一条关于寡妇改嫁的赏罚。 自古以来,强迫寡妇改嫁的政策比比皆是,但为此愿意奖赏的政令,却唯有林朝这一次而已。 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对征发徭役,更改政令这种事情,都认识是理所当然,也认为百姓就该顺从。 不然,便要惩罚。 而相应的奖励政策,却甚少有之。 林朝只是简单的从人性方面思考,有赏有罚才更能推动百姓的积极性,便被所有人认为是不可思议。 这林子初为了让寡妇改嫁,居然肯出钱奖励,堪称丧心病狂! 由此,林朝得了一个雅号,名曰:不许天下有节妇! 简称,天下无寡。 堪称曹操一生之敌! 7017k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迷弟吕虔 这汉子看完印绶,又看了看林朝…… 顿时大惊失色,手中一抖,三枚印绶全都掉在了地上。 林夕见状刚想怒斥,却见此人急忙从马上滚下来,飞快捡起地上的印绶,然后一路小跑了过来。 见此人一路疾驰而来,林夕下意识将兄长护在身后,持枪而立。 却不料,此人跑到距离林朝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单膝下拜,双手将印绶举到头顶,大声道:“不知林侯驾临,得罪之处,还请林侯恕罪,恕罪!” 这一幕,看得林朝大为惊诧。 自己应该有些名声,但绝不至于让人恭敬到这种程度。 “壮士竟也知某微末之名?” 林朝开口笑道。 这时候,林夕走到此人面前,将他手中的印绶收了回来。 “林侯大名,如雷贯耳,某岂敢不知!” 此人站起身来,但依旧双手抱拳,看向林朝的目光中,满是欣喜与激动。 别人的目光,林朝见得多了,但这种…… 说实话,还是第一次见。 因为从他的眼中,林朝仿佛看到了,后世追星族对偶像的那种狂热与崇拜。 这家伙…… 林朝轻咳了两声,摇了摇手中羽扇,开口问道:“敢问壮士是何方人士?为何在此拦住某的去路?” “在下任城吕子恪!” 听到林朝问话,此人赶忙抱拳答道,行礼的姿势很是恭敬。 “好叫林侯知晓,近日盗贼猖獗,为祸乡里,某便散尽家财,募集乡勇以抵御盗贼。方才见林侯身后将士众多,某还以为是一股流寇,得罪之处,还望林侯海涵……” 这家伙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着,生怕给林朝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但他后面的话,林朝已经没有听的心思了。 吕子恪,吕虔? 望着眼前的大汉,再联想到此处正是任城,林朝大概可以确定了。 此人应该就是和臧霸,文聘齐名的吕虔。 不过,这家伙好像还是自己的小迷弟……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会有粉丝! 林朝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其实他不知道的时,他的名声早已传开了。 去年入京的时候,林朝的确是汲汲无名,可从京城出来,担任徐州长史,又发布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令后,他彻底进入了天下士族门阀的眼中。 刘备身为一方诸侯,那作为他麾下第一重臣的林朝,自然也会被别人注意。 随后,林朝以前的事迹,也大都被发掘出了个大概,经过世人脑补了细节后,林朝的形象彻底树立了起来。 甚至,清议界已经开始打算给林朝议一个名号了。 这些虚名林朝自然是不在意的,只要名号不再跟寡妇有关就好。 吕虔一边解释着,眼角的余光还在注视着林朝的反应,见其不发一言,心中便有些惶恐…… 林侯为何一言不发,难道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可传闻中,林侯为人温润如玉,宽仁大度,当不至于这般小气才对! 若林侯真的生气了,自己还有机会追随他吗? 刚才确定了林朝的身份后,吕虔便有了投奔的心思。 反正想要建功立业,能跟自己最崇拜的人一起共事,才称得上心之所愿。 吕虔自幼胸怀大志,虽勇武不凡,但还是愿意做一个智将。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林朝如此推崇。 其实也不是他一人推崇林朝,吕虔与山阳李氏家主李乾交好,两人近来谈论时,都言天下智士,当首推中山林子初。 李乾的儿子李整,侄子李典,也都对林朝颇为崇拜。 当一个人心中有了欣赏的对象后,再加以脑补,心中欣赏的对象对他而言,就等于加了一层光环,欣赏也就变成了崇拜。 所谓的脑残粉,大多是如此转换而来。 要不,再刷一波好感度! 想到这里,林朝冲吕虔和善一笑,表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必在意。 这一下,吕虔的心情由阴转晴,仿佛艳阳高照一般。 嗯,此次兖州之行,倒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望着激动的吕虔,林朝也笑得很开心。 …… 郭嘉近来很是不爽! 入奉高城,已经好几日的时间。 因对奉高有救命之恩,诸葛珪便对张辽,徐晃,贾诩,郭嘉等人奉若上宾,几乎无有不从。 这下没了林朝的管束后,郭嘉故态萌发,整日沉迷买醉,流连风月场所。 因之前被林朝压制了好几个月,郭嘉这次宣泄的更加疯狂。几天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放纵过后,他愈发感到空虚寂寞,干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 当然,也有身体被掏空的缘故…… 欲望是满足了,甚至都有些过度。 但郭嘉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了。 林朝所言那个才华胜他百倍之人,到底是谁? 他也曾问过贾诩,但结果嘛…… 贾诩告诉他,林子初都已经说了,大才就在城中,若你郭奉孝还找不出来,那就真是愚不可及。 真别说,郭嘉还就吃这一套,贾诩这一拱火,他更来劲了。 林子初,若破不了你这一局,某就不叫郭奉孝! 郭嘉通达善断,也自视甚高,从来都认为自己不比林朝和贾诩差。眼下答案就在城中,他若找不出来,自己都不能接受。 探查了一番后,他最终把目标锁定到了诸葛瑾身上。 想来想去,也只有此人最符合林朝所说的大才。 林子初,就让某见识见识,你所谓胜我百倍的大才,到底有何能耐! 于是,郭嘉找上了正在忙碌的诸葛瑾,名义上是交流学问,实际上就是准备比较一番。 诸葛瑾的确很忙,但是对于郭嘉的要求,还是答应了。 当下,郭嘉在默认诸葛瑾是目标的情况下,找来了贾诩进行围观。 自己碾压此人的时候,总要有人在旁见证,也好让他林子初无从抵赖。 两人刚刚开始谈论,局面就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 倒得不是诸葛瑾,而是郭嘉。 两人一开始谈论的是经史子集,在这方面,诸葛瑾虽年幼,但功底扎实,勤学刻苦,自然比郭嘉这个吃天赋饭的人强得多。 眼见敲打不成,而贾诩嘴角已经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郭嘉急忙扯开话题,开始往战略战术,临阵制敌方面引。 这下,诸葛瑾傻眼了,他至今未有出仕,哪有什么战略规划。 至于临阵制敌,这段时间被孙观打得要死要活的奉高防守战,不知算不算? 最终在这方面,郭嘉完胜之后,这才趾高气昂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什么大才,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罢了,若与某对阵,某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郭嘉一挥衣袖,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全然忘了自己今年也才堪堪二十岁而已。 屋内,诸葛瑾愣愣地看着郭嘉故作高深的背影,对贾诩一拱手道:“文和先生,某……何时得罪了奉孝先生?” “他?子瑜应该没有得罪他。”贾诩摇摇头,笑道。 同时他心中也肯定了一件事情,这诸葛瑾虽有才华,但绝不是林朝在意的那人,更是不足以让包括一千陷阵营在内的五千将士,做出深入敌后,保全奉高的举动。 可,那到底是谁? 林子初,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连某也猜不透。 不得不说,这种疑惑的感觉,贾诩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诸葛瑾又问道:“那,奉孝先生此番……” 没说完的话,自然是想问郭嘉为什么要针对他。 贾诩心中满是疑虑,嘴上却笑道:“子瑜不必在意,郭奉孝此人有脑疾,时好时坏,发病时便如同狂犬一般,见人就咬,子瑜真的不必在意。” “原来如此!” 诸葛瑾满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再看向郭嘉的背影时,目光中已经带了几分怜悯…… 就在这时,诸葛亮从后面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先递给贾诩一杯,又递给自家兄长一杯。 诸葛瑾奇怪道:“孔明,家仆哪里去了?为何是你来奉茶?” 诸葛亮摊开双手,一张粉嫩的脸上,带着少许笑意:“兄长,父亲令将士们修缮城墙,疏通护城河,家仆也都一起去了,只有我来奉茶了。” 贾诩这边苦思无果,不禁端起茶水喝了两口,目光余角,却正好与小孔明对视了一眼。 虽只有短短一瞬,但贾诩整个人瞬间毛孔耸立了起来,瞳孔也越放越大,其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刚才那道目光…… 其中居然带有审示的意味,好像努力的尝试看透自己整个人一般! 贾诩又想到,自进城以来,每次与这小娃娃碰面时,他都是这种目光。 虽尚有一些稚嫩,但其中却蕴含着无比智慧…… 若这种目光出现在诸葛瑾身上,贾诩最多有些意外,而不会如此震惊。 可诸葛亮……他只有八岁啊! 这种目光,绝不该出现在一个八岁的孩子眼中!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子天生聪慧,虽仅仅八岁,却已初步懂得隐藏自己的锋芒。 再回想一番,贾诩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自见到诸葛亮以来,他从来没有犯过八岁孩子应该犯的错误。 其一举一动,就好像是一个大人一样,却在尽力扮演着孩童的本分,并且隐藏得非常完美。 贾诩甚至有种错觉,这孩子好像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差不多看穿了。 一想到这里,就算是贾诩,心中也激动了起来。 这孩子,就是一块绝世璞玉,若精心雕琢一番,绽放出的光彩,必然能照耀整个天下! 甚至贾诩还有一个猜想, 林子初在乎的,可能就是这个孩子! 可问题是,他林朝从未来过泰山郡,如何知道此子聪慧? 关于这点,贾诩是真的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7017k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亮仔,你好 “老朽拜见林侯!” 二月初十,林朝终于赶到了奉高。 进了城后,才发现诸葛珪带领着满城文武,一同来迎接林朝。 按理来说,林朝身为刘备集团二号人物,又率先提出派兵保住奉高,对诸葛珪有救命之恩,他理当出城十里迎接。 可眼下战事当前,谁也不知道孙观会不会打回来,因此诸葛珪带人守在城门口,等林朝入城之后,才上前拜见。 虽然保住了奉高,但诸葛珪的气色却越来越差,此时站立的久了,都需要诸葛瑾在旁搀扶着,才能向林朝行礼。 “君贡公不必多礼!” 林朝等他行完礼之后,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泰山郡即将为刘备所有,双方也算自己人了,林朝受他这一礼,也不算唐突。 若不受,才会让诸葛珪心中不安。 毕竟林朝在刘备集团地位甚高,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旁人的猜测。 “拜见监军!” 张辽,徐晃,徐盛,连带着身后数千将士,齐声抱拳道。 在这种正式的场合,就算是贾诩和郭嘉,也不得不对着林朝拱手一礼。 林朝一手扶着诸葛珪,另一只手挥了挥衣袖,开口笑道:“诸位免礼!” “唯!” 众将士又是齐声喊道。 诸葛珪父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早就听说林子初在军中的威望甚高,可没想到会这么高,简直如刘备亲临一般。 林朝没有注意到父子两人的眼神交流,他现在满腹心思都放在诸葛亮身上,左右看了看,却没发现。 也是,诸葛亮现在才八岁,自然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林朝冲张辽说道:“文远,让将士们都散了吧,不必为某一人而兴师动众。” “唯!” 张辽抱拳应道,转身命令士卒解散。 这边,诸葛珪开口笑道:“早知林侯到来,老朽已在府中背了薄酒,为林侯接风洗尘,还请移步一叙。” “多谢君贡公,请!” “林侯请!” 诸葛珪在诸葛瑾的搀扶下,一路将林朝引到了府中,并坚持让林朝上座。林朝推脱了好几次,终究拗不过这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只得做了主座。 等众人落座完毕后,诸葛珪才吩咐开宴。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吃席环节,众人都知道林朝为人和善,且不善饮酒,也没有多敬林朝酒,而是自顾自的欢饮着。 林朝身后,吕虔持剑而立,像个门神一般。 此人自从几日前被林朝招揽之后,就成了继典韦,张辽之后的第三任护卫。 毕竟此战之后,张辽绝对会被刘备重用,自然不可能再当自己的护卫。 对于这个任命,吕虔欣然领命。 “子恪。” 林朝开口唤了一声。 吕虔马上抱拳道:“属下在,监军有何吩咐?” 林朝笑道:“现在是在奉高城中,没什么危险,你也不必守着某了,且去与众人欢饮一番。” “监军,守护您是某之职责,不管何时何地。” 闻言,林朝摇了摇头,说道:“子恪,以你之能,迟早为军中大将,当与众人融洽相处才是。难道还能让你做一辈子的护卫不成?” 无论为将还是为官,若不能与同僚打好关系,往后行动起来自然捉襟见肘,难成大事。 吕虔这才明白了林朝的好意,心中有些感动,抱拳道:“监军,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去吧。” 林朝再次笑道。 …… 门外不远处,一个妙龄少女拉着一个孩童,不停的在说些什么。 少女满脸严肃地说道:“不行,父亲在里面宴请林侯,孔明你不准进去捣乱。” “大姐,我只是进去看看,不会捣乱的,大姐信我啊!” 诸葛亮拉着少女的衣裙,小声哀求道。 “不行就是不行,你若失礼,便是父亲失礼,更是我诸葛氏失礼!” 少女摇了摇头,一张清丽绝尘的脸上,满是严肃之色。 “况且,林侯是何等贵客,我等能苟全性命,全赖此人,我不能让你进去冲撞了他。” 诸葛亮好说歹说,少女就是不让,无奈之下,诸葛亮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大姐,你难道不想知道,传说中的林侯到底是何等风采!”诸葛亮笑道,“据我所知,昨夜你和二姐还在讨论林侯和那郭奉孝……” 闻言,少女顿时脸红了,急忙训斥道:“闭嘴!孔明你莫要胡言,我……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可莫传了出去,不然我和你二姐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诸葛亮笑得很狡猾:“大姐你放心,此事我绝不外传,当然,你得放我进去!” “你!” 少女为之气结,胸脯一抖一抖的,下一刻便伸出纤纤玉指,狠狠点在诸葛亮而额头上。 诸葛亮痛呼一声,急忙捂住额头,目光却毫不退让。 两人对视片刻,少女还是败下阵来。 “好吧,只此一次,你进去之后,切不可……” 她话还没说完,诸葛亮便转身小跑而去,只留一道声音在空中飘荡。 “大姐,我知道了。” 少女不禁叹息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厅堂内,众人正在吃席。 可下一刻,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正是一道菜肴。 这个时代是分席而坐,一人一个桌案,不像后世很多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所以上菜时得准备很多份,所需的人手也很多, 但诸葛珪身为一郡太守,这种场合上菜,只会用婢女或者家仆,绝对不可能派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因此,诸葛亮一进来,便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这其中就包括了林朝和贾诩。 林子初在乎的,到底是不是这小娃娃,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贾诩放下筷子,目光紧紧地盯着林朝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时候,诸葛珪和诸葛瑾也看到了诸葛亮,顿时眉头皱得老高,有心想呵斥,但在这种场合明显不合适。 这逆子,他进来干什么! 难道还需要他上菜不成,若被林侯看到,还以为某轻慢于他! 诸葛珪盯着儿子,眼中已经开始冒火,思索着等下用藤条还是戒尺。 可好死不死,诸葛亮端着的这盘菜肴,正是这道菜的第一盘,自然要给林朝。 小短腿走得却不慢,直奔林朝而去。 见诸葛亮冲林朝走去,诸葛珪和诸葛瑾一颗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 逆子,逆子! 拿藤条来,今日某要执行家法! 诸葛珪心中怒吼道。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诸葛亮将菜肴放在林朝桌案上,只匆匆瞥了林朝一眼,然后行了个礼,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就是传说中的林子初? 看上去,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诸葛亮心中正想着,却不料身后传来了林朝的声音。 “小郎君,请留步!” 诸葛亮:…… 果然是这小娃娃! 贾诩心中吼道,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某猜对了! 被林朝喊住,诸葛亮只得转过身来,对着林朝行了一礼。 诸葛珪和诸葛瑾还以为林朝要怪罪,急忙站了出来,对林朝拱手道:“林侯恕罪,此乃老朽次子诸葛亮,此子生性顽劣,非是刻意慢待林侯,还请赎罪!” 见诸葛珪如此紧张,林朝也站了起来,安抚道:“君贡公不必如此,某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见二公子面相不凡,心生好奇而已。” 面相不凡? 林侯你还会相面! 此时,随着林朝起身,众人的目光都放到了诸葛家三人身上,眼中都带着好奇。 郭嘉也不例外,当他见到林朝叫停诸葛亮的时候,马上就猜到了一切,心中无比懊悔,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天可怜见,谁能知道他林子初口中的大才,居然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 想着,他不禁怒视了贾诩一眼。 贾文和这狗东西,估计也没说实话。 见诸葛珪面带疑惑,林朝面色严肃起来,开口道:“好叫君贡公知晓,某师从郑康成,学谶纬之术,自可上知天命,下察人心。 方才观令郎面相不凡,当为将相之才,这才出言唤之,想一观究竟。失礼之处,还望君贡公海涵。” “不敢,不敢。”诸葛珪连忙回应道,“孔明,还不过来,让林侯看清楚写。” 听到父亲开口,诸葛亮一张小脸上充满了无奈,只得走了过来。 这边,林朝也拿着羽扇从座位上走了下来。 到了诸葛亮身边时,林朝才开口笑道:“亮仔,你好。” 诸葛亮:??? 这林子初,什么意思?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朝一把拉住了他的小手,将羽扇塞到他手中。 “小孔明,扇一扇,让我看看。” 饶是诸葛亮,也不能理解林朝的脑回路,一双大眼睛里面满是疑惑。 但是诸葛珪却对儿子的表现很不满意,低声喝道:“孔明,还不按照林侯说得做!” 无奈,诸葛亮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着羽扇扇了扇,满足了林朝的恶趣味。 可恶,这林子初居然拿我当猴耍!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扇完之后,林朝笑着摸了摸诸葛亮的脑袋,对一旁的贾诩和郭嘉笑道:“文和,奉孝,你们看这小孔明,是否为将相之才?” “长史此言,某甚为赞同!” 贾诩大笑道,忍不住捋了捋胡子,看上去对诸葛亮的表现非常满意。 7017k 第二百二十六章 某自替你养之,汝无虑也 自昨日宴会后,八岁的诸葛亮就开启了自闭模式。 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而诸葛亮作为天才中的佼佼者,虽平日里表现得谦恭有礼,但心中少年人的傲气和自信,却比天下大部分人都高得多。 平心而论,他也的确有自傲的资本。 普通人八岁的时候,还在光着屁股玩泥巴。而稍微聪明一些的,也不过刚刚开启蒙学,准备接受这个世界即将给他灌输的思想。 就算天才如郭嘉,八岁也只会掀小姐姐衣裙,偷看隔壁王寡妇洗澡而已,毕竟有心无力…… 可诸葛亮不一样,他现在已经可以通读四书五经,甚至能观其大略,提出自己的看法。 而在人情世故方面,诸葛亮也能应付得游刃有余。 父亲面前,他是一个乖孩子。 兄长面前,他是一个好弟弟。 他所做的一切,虽刻意为之,却不着痕迹。并没有随心而为,反倒保留了一个八岁孩子应有的童真。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伪装罢了。 若表露真实的字迹,可能会吓到别人。 早慧之人,往往都有这种苦恼。 甚至对于救援他们的贾诩和郭嘉,诸葛亮也能第一眼就看出,贾诩才是这一切的推手。 至于郭嘉,虽擅临阵对敌,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工具人罢了。 呵呵,这世间之事,虽不能看得完全,但人心谋算,也不过如此。 瞧,这些大人在那里争权夺利,表面笑容,心思阴沉,所求不过私欲而已,反倒不如我一个八岁的孩童看得透彻! 八岁的诸葛亮,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 可这一切的自信与通达,都在今天被林朝彻底给粉碎了。 在诸葛亮了解了林朝的事迹后,顿时心生好奇,遂拜托负责上菜的大姐诸葛茜,让她给自己一个接近林朝的机会。 无论什么样的人,诸葛亮都自信自己只要看上一眼,便能了解个七七八八。 可,他还是太天真了! 在林朝这个开挂的神仙面前,他就跟透明的一样,所有的伪装都被看穿,深埋其中的灵魂变得无所遁形。 众目睽睽之下,被当猴耍了之后,诸葛亮就陷入了自我怀疑。 但诸葛珪和诸葛瑾却非常高兴,甚至是欣喜若狂。 什么上观天命,下察人心,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朝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诸葛亮是将相之才! 以刘备集团现在的发展势头,将来肯定不止一州之地,林朝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他如此看重诸葛亮,已经能代表很多东西。 诸葛珪本就有心将后人托付给刘备,见此更是心生欢喜,甚至都想让诸葛亮拜林朝为师,只是不知林朝心意如何,也不敢贸然询问。 倒是诸葛亮,纵然再怎么早熟,也只是八岁的少年。 当第二天,他见林朝把郭嘉折磨得欲仙欲死的时候,自闭瞬间就痊愈了。 “奉孝,来,喝茶。” 房间里,林朝亲自倒了一杯茶,并且端到了郭嘉面前。 望着林朝脸上灿烂的笑容,不知为何,郭嘉心里直犯嘀咕。接过茶水的时候,不经意间,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林子初每次这么笑的时候,都准没好事! 不过转念一想,郭嘉又理直气壮了。 某怕什么! 此行某破贼一万,又解了奉高之危,他林子初理当嘉奖才对,又有什么好怕的! 对,没错,就是这样的! 郭嘉自我安慰着,不禁挺起胸膛以壮声势,强行使自己的目光与林朝对视着,表示没有丝毫怯懦。 林朝没有理会这个戏精,转而又给贾诩倒了杯茶,这才坐下来开口笑道:“奉孝,某听说,你这几日过得甚是安乐?” 不愧是郭嘉,仅仅听了这一句话,他马上反应过来,林朝绝对没安好心,虽全神戒备着,准备应付林朝接下来的刁难。 “子初这是哪里话,眼下贼寇虽退,但仍有复来之态势。”郭嘉满脸正色道,“战事当前,某心中忧虑,又如何能称得上是安乐。” 说着,郭嘉还站了起来,示意林朝往自己身上看。 你看,我郭奉孝可没有偷懒,为了谋划接下来的战略,我整日操劳,都瘦了一大圈。 对此,林朝不屑一顾,甚至都懒得拆穿他。 倒是贾诩,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放下手中的茶水,开口笑道:“奉孝奋身为公,真乃我辈楷模,在下甚是佩服!只是前几日,某好像在城北巷中,见奉孝被一男子追打,也不知所谓何事?” “贾文和,你住口!” 流连风月场所这种事情,倒也不是什么丑事,只是勾引有妇之夫…… 而且贾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很浓,让郭嘉瞬间破防。 贾文和这老家伙,早晚不得好死! 郭嘉心中恶意的想道。 林朝不禁苦笑摇头,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郭嘉戒不掉酒色。 自己在颍川的风评为什么这么差,心里没点数吗? 这入城才几天,就勾搭上了别人的媳妇…… 桃花运这个东西,果真没什么道理可言。 “林子初,此乃某之私事,莫非你也要管!” 被贾诩一撩拨,郭嘉顿时炸毛了,见林朝苦笑摇头,他顿时把矛头指了过来。 “再者,来泰山之前,你我有言在先,某若能平灭泰山贼,你便管了某这辈子的酒,还有美人相赠!某的酒呢,美人呢!” 郭嘉越说越气,感觉自己被白嫖了。 自己冒着严寒风雪,深入敌后,好不容易立了功劳,不仅好处没有捞到。反观林朝,居然有些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这合理吗? 就算要过河拆桥,也没这么个拆法吧! 一听他说起这个,林朝就不困了。 这小子长本事了,居然敢跟我对喷,真是老鼠来舔猫屁股——找死! “好,你郭奉孝既然说起承诺,那某便与你好生说道说道。”林朝冷笑道,“此行,某让你干什么来了?” “探查泰山贼的动向。”郭嘉同样回以冷笑。 “那你都干了什么?” 郭嘉继续冷笑道:“某不才,用一千将士,击溃昌豨一万人马。区区小胜,不值一提!” “你看,某让你探查敌情,你却擅自行险开战。虽最终侥幸取胜,可若败了,你又该当何罪。”林朝摊开双手,笑道,“纵然奉孝你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还是要罚。” 郭嘉:…… 我是这个意思吗! 听你的口气,我这此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这也太欺负人了! 不过还没完,林朝这边话音刚落,贾诩便笑着附和道:“子初,按照军法,不尊将令者,当斩!不过念在奉孝诚心悔过,又有些许功劳,某恳请子初酌情宽恕则个。” 林朝点了点头,说道:“那文和以为,当如何惩罚?” “鞭一百即可。” “文和此言大善。” 林朝看着郭嘉,笑道:“奉孝,你我虽至交好友,但军令如山,法不容情,你且去吧。之前承诺你的美酒美人,某自替你养之,汝无虑也。” 两人一唱一和的,把郭嘉都看呆了。 这是找机会整我,还是要整死我? 听他林子初的意思,这一百鞭下去,自己八成是有死无生! 一想到这里,郭嘉不禁打了个寒颤。 生死倒不是大事,要是被鞭子抽死,那也太丢人了吧! 要不,先认个怂再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一念及此,郭嘉之前的狂傲一扫而光,转而对林朝拱手道:“子初兄且慢,某之前出言不逊,还请子初兄宽恕,小弟真的知道错了……” 郭嘉哀求的声音很大,导致院中正在自闭的诸葛亮都听到了。 而且,听得毛孔悚然。 郭奉孝以千破万,以属罕见大才,可在这林子初面前,也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自己只是个八岁的孩童,被他戏耍了一番,貌似也不是很丢人吧。 一想到这里,诸葛亮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7017k 第二百二十七章 郭嘉妙计,一石三鸟 敲打了一番郭嘉后,林朝才跟二人谈起了正事。 林朝将此行兖州的经过与目的,与二人复述了一遍,最后铺开了一卷地图,开口说道:“眼下,有三件事情需要处理,咱们一件一件的商议。 其一,泰山贼的后续问题。眼下昌豨虽被公明所斩,但孙观却败而不溃,退回博县,其麾下伤亡甚少。甚至,他有可能会吸纳原本昌豨的部曲,继而发展壮大。等两军再度相会时,他麾下兵马可能会不减反增。 再者,玄德公现正率兵与吴敦战于盖县,若不能尽快拿下,时日一久,便容易增添变数。” 林朝说完,贾诩也跟着思索了一会,才开口道:“子初所言的变数,可是般阳的臧霸,尹礼?” “文和所言不错。”林朝点了点头道。 林朝所说的变数,正是现在屯兵于般阳县的臧霸,尹礼二人。 泰山四寇,昌豨,孙观,尹礼,吴敦,其中臧霸最强。 要问为什么泰山四寇有五个人? 众所周知,四大天王有五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在原本历史上,泰山四寇起于泰山郡,而后一路发展到了徐州琅琊郡境内。巅峰时候,臧霸名义上统领四寇,麾下有七八万士卒,可谓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而今,刘备发兵救泰山。孙观败退,昌豨身死,只剩吴敦在据城而守,几乎可以说是胜券在握。 可万一僵持的时间长了,北边的臧霸带着尹礼掺和了进来,又会徒生变数,显然不是林朝希望看到的。 郭嘉也在旁附和道:“眼下我军连战皆胜,若泰山贼忧惧之下,彼此抱成一团,那可就不好处理了,必须分而化之。” 显然,他也明白当下的局势,怕孙观整合兵马后,直接去投奔了臧霸。届时,双方兵马加起来,可能会有四五万之众。 林朝等两人说完后,并没有给出自己的意见,而是继续说道:“其二,某此行兖州拜会刘公山,赠与他三千兵马后,也算是与其交好。待诸侯讨董时,他必然派人通知玄德公。在那之前,泰山郡的问题必须解决。” 闻言,郭嘉和贾诩也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里,他们也大概听说了讨董的事。 只见贾诩冷笑一声,开口道:“讨董乃大事,成与不成先不说,至少必须要去,而且要声势浩大,先占主导地位。” 以贾诩的能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讨董的重要性。 哪怕没什么结果,至少也能提高一波声望,其中蕴含着极大的政治意义。 反倒是郭嘉,他想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开口道:“子初说的这两件事情,其实可以合并为一件事情。” “哦,奉孝此言何意?”林朝有些好奇道。 这家伙,不会又有什么骚操作吧。 郭嘉站起身走了过来,抬手一拍桌案,一只手正好盖住了地图上的整个兖州。 “子初结好刘公山,不正是为了混进讨董队伍中,同时把兖州也化作徐州屏障。”郭嘉笑道,“某有一计,既能提高主公声望,又能帮助刘公山掌控兖州大部地区,最关键的是,还能试试这帮关东诸侯的成色。” 一石三鸟吗。 见郭嘉如此自信,林朝还真有些好奇了,不禁开口问道:“计将安出?” “呵呵……” 关键时刻,郭嘉又开始拿捏起来了。 林朝一皱眉,对门外喊道:“子恪,去取一壶美酒来!” “唯!” 话音刚落,吕虔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早在议事的时候,林朝就让他守在门口,以防外人进来,毕竟三人谈论的都是机密大事。 半刻钟后,吕虔抱着一壶酒走了进来,帮三人分别倒上,这才又走了出去,继续在门口把守。 郭嘉端起碗,美美地喝了一口,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朝没好气地问道。 郭嘉又喝了一口,这才笑道:“嘿嘿,其实某这一计也简单,那便是驱虎吞狼!” “将败退的部分泰山贼驱逐出泰山,使其流入兖州,去祸害兖州诸侯去。这样一来,会有三种结果。要么泰山贼败,要么兖州诸侯败,要么相持不下。同时也能看看这些诸侯到底是真有实力,还是虚有其表。 子初不是想扶持他刘公山吗,这些流入兖州的泰山贼,正好可以帮他清扫消耗一些诸侯,他刘公山自然能趁机做大。当然,要在我等掌控范围之内。 这是建立在兖州诸侯能平定黑山贼的情况下,若他们实在太废物,连黑山贼都打不过,那主公便可趁机兵发兖州,帮他们平乱,可借此提高声望。 若他们相持不下,那讨董的日期就要延后,我们也能慢慢收拾剩下的泰山贼。等到我们腾出手来,再行讨董之事,而那群兖州诸侯,恐怕还未来得及反应!” 郭嘉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充斥着自信的光芒,将一个顶尖谋士该有的水准,发挥得淋漓尽致。 如此赤裸裸的阳谋,纵然别人能察觉,也毫无破解的办法。 毕竟,关键就在泰山贼身上,不击败这些泰山贼,一切都是空谈。 “好,奉孝此计甚妙!” 林朝也不禁夸赞了一声,脸上满是赞许的笑容。 认真起来的郭奉孝,果然不是盖的! 可谁知道,前一刻还风华绝代,挥斥方遒的郭嘉,下一刻却舔了舔嘴唇,冲林朝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子初兄,您既然认为小弟说得对,那可否……” 林朝将酒壶递了过去,示意郭嘉随意。 郭嘉奇怪地看了林朝一眼,不过还是接过了酒壶,稳稳抱在自己怀中,这才大声呵斥道:“林子初,某要的是这一壶酒吗!某要的是你兑现承诺,某一辈子的酒,还有美人!” 这家伙,翻脸这么快的吗! 林朝有些诧异,但还是笑着安抚道:“奉孝莫要着急,该是你的,某还会不给你不成。这也正是某要说得第三件事,关于小孔明的安排。” 说到这里,不禁是郭嘉,连一向淡然随性的贾诩,都有些紧张。 诸葛亮这等璞玉,谁不眼馋,谁不想收为弟子,以传自己生平所学! 眼下只有自己三人还好说,若是到了徐州,被刘备麾下那帮子谋士见到后,可就不一定能轮到自己了。 当然,郭嘉只是喜欢凑热闹而已。他是吃天赋饭的,理论系统完全是半桶水,拿什么去教别人。 想着,贾诩便试探性地问道:“如此良才美玉,子初难道舍得送给别人?” 说实话,他有点不信。 “文和,以小孔明之聪慧,通达,只拜一位老师,不是太可惜了吗?” 贾诩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不过子初欲令其博采众长,最后会不会变成浅尝辄止,平白浪费了他的天资。倒不如专精一道,方可得其大成。” 专精一道? 专门学你的苟道吗? 林朝摇了摇头,开口笑道:“文和多虑了,博采众长才可触类旁通,最终能自成一道。若只是专精一道,则未免为浮云遮望眼,降低了格局眼界,终不能成大器。” “子初此言,方为正理。” 郭嘉难得见林朝否定贾诩的意见,连忙附和道。 “子初,如果也让小孔明跟某学奇谋决断,想来必有所成。” 此言一出,林朝跟贾诩同时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色。 跟你学,就怕奇谋决断没有学成,反而变成了一个浪荡子。 一想到诸葛亮整日衣冠不整,流连花丛的场景,林朝就有些顶不住。 画面太美,不敢看。 见两人都鄙夷自己,郭嘉气恼道:“林子初,你说了这么多,某的酒和美人呢?” “这个……” 林朝笑了:“酒先不说,你以后都喝得到。关于美人嘛,某听闻奉孝尚未娶亲,是也不是?” 嗯? 郭嘉马上警惕了起来,紧张地望着林朝,开口道: “的确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某要的是美人,很多美人,不是妻子! 林朝笑得更开心了,摊手道:“诸葛郡丞有两个女儿,一个十七,一个十四,奉孝选一个吧,某可为你上门提亲。奉孝你风评虽极差,但某自认还有几分薄面,想来诸葛郡丞会答应的。” 郭嘉:??? 林子初这是在害我。 娶妻之后,某还怎么逍遥快活! 虽说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不高,但正妻在规格,待遇上,基本与丈夫一致,并不像明清时候那么卑微。 所以,郭嘉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而且……自己的,哪有别人家的刺激啊! 郭嘉连忙摆手道:“这个……美人之事就此作罢,全当某没说过,只要有酒就行了。” “这恐怕由不得你。” 林朝站了起来,盯着随时会跑路的郭嘉,冷笑道:“某过几日就去提亲,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郭嘉满脸的不忿和委屈,悲鸣道:“岂有此理,某的终身大事,你林子初也要管!这是何道理!” “某说的话,就是道理。你自己要的美人,现在想反悔,哪有这么容易!” 见郭嘉被林朝拿捏地死死的,贾诩不禁露出了笑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 “贾文和,你笑什么,莫非你也想娶诸葛郡丞的女儿?” 贾诩:…… 7017k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夫济大事者,必以人为本! 初平元年,二月中旬。 刘备命关羽率一万将士,阵战击败吴敦,将其迫入盖县,困守孤城。 就在刘备准备大举攻城时,忽然收到了林朝的来信。 信中,林朝将奉高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向刘备汇报了一番,照实描述了张辽,郭嘉和徐晃的功劳。 尤其是梁甫一战,郭嘉与徐晃凭借麾下一千校事府将士,大破昌豨一万大军,看得刘备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对于郭嘉此人,刘备可谓是印象深刻。 毕竟他麾下谋士不管出身高低,都很在乎仪态礼仪,很少有人像郭嘉一样随性。 在郯城的时候,刘备就不止一次见到郭嘉趁林朝不注意,抱着酒壶喝得大醉,然后大冬天蜷缩在墙角昏昏睡去。 对此,出身寒微的刘备倒不觉得郭嘉失礼,反而认为这小子不拘小节,是个绝佳的酒友。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小酒鬼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还有张辽和徐晃,他俩在此战中表现也很亮眼。一个统军八千,却正面击败了孙观近两万大军。另一个,则是直接阵斩了昌豨。 本来按照刘备的预想,张辽能短时间内保住奉高就行,等待自己大军到时,再并力破贼。 谁能想到,连这支偏师都大获成功了,反倒是自己这边的主力还在鏖战。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叹道:“能被子初看上的人,果然都是大才!文远,公明,皆可为上将。奉孝之谋,恐不弱于军师。” 他正说着,就见军帐外,荀谌与荀攸联袂而至。 “主公!” 二人对刘备拱了拱手。 “军师与友若来的正好,子初那边传信过来了。” 刘备说着,将手中信件递给了二人。 荀谌看罢,又看了看刘备的脸色,便开口笑道:“以文远之才,又有贾文和与一千陷阵将士相助,能取得如此战果也不稀奇,主公不必惊讶。” “倒是奉孝与公明,麾下只有一千人马,能打败昌豨,确实不在某预料之中。” 荀谌说完后,荀攸也跟着笑道。 刘备看着淡然而笑的叔侄二人,心中有些诧异。 感情这对叔侄早就知道这几人的能耐,只有自己识人不明是吧! 大概是看出了刘备的疑惑,荀谌解释道:“主公,郭奉孝虽风评极差,但某二兄文若早就有言在先,奉孝之才,若用在行伍,当世少有能匹敌者。至于那贾文和…… 昔日子初赚人……招揽别人时,都是死缠烂打,唯独对此人,可是一见面就拿绳子捆了起来,生怕他逃了。由此可见,此人之能领子初都无比忌惮,有这等能耐也不足为奇。” 一想到昔日雒阳城外,林朝把贾诩绑起来的场面,刘备也笑了起来。 “子初那边已立奇功,咱们也不能落后了。军师,友若,这盖县该如何拿下,二位可有计较?” 荀攸拱手道:“主公,某与叔父前来,正为此事。我军十日前大败吴敦,致使其据城而守,眼下主公欲要夺城,某有两策,听凭主公选用。” “两策!” 刘备正在发愁,却听到荀攸说有两种办法,顿时大喜道:“公达且说来听听。” “盖县西南有河,名曰沂水。眼下严冬已过,初春将近,河溪化冻,主公可在沂水修筑堤坝,使水势渐高,不出十日,则可水高数丈。届时,掘开堤坝,引沂水灌城,盖城可破!” 荀攸说这话的时候,一张呆板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中却充斥着锐利的光芒。 “如此,主公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击溃敌军,拿下盖城!” 这一计犹如神来之笔,让刘备直呼内行。 去年在并州征讨休屠部时,荀攸就是两把大火,烧得休屠部惨败而降。现在又要来一波大水,淹死吴敦一万兵马。 感情荀攸一出手,不是死,就是死,完全不给人留一点活路! 这个计策好不好呢? 当然好! 但是刘备听完,却是眉头直皱。 要说这盖城中只有吴敦和他的兵马,淹也就淹了,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城中还有数万百姓,这些人可都是无辜的。 见刘备皱眉不语,荀攸心中疑惑,便开口问道:“主公,攸这一计,莫非有何不妥之处?” 刘备摆了摆手,叹道:“公达此计甚妙,但某却不能用。百姓何辜,却要平白受贼子牵连,某于心不忍。公达啊,还是说说另一策吧。” 二荀不禁肃然起敬,一起拱手道:“主公仁德,某佩服!” 刘备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夫济大事者,必先以人为本。今某不能保境安民,又谈何匡扶天下!” 见刘备不愿采纳自己的水淹之计,荀攸心中有些惋惜,又有些欣喜,继续说道:“主公若不忍牵连百姓,那便只能围三阙一,放贼子弃城而逃。此去向西,便是牟县,再往后便是奉高,因此吴敦只能向北而逃,投般阳臧霸而去。” 荀攸说完,荀谌又补充道:“主公,若吴敦投臧霸,两股泰山贼兵合一处,进攻的难度又会大很多。” 言外之意,还是想让刘备选水淹之策。 “即便如此,某也绝不水淹百姓!” 刘备断然拒绝道。 在这一点上,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二荀为军事计,自然倾向于水淹消灭敌军。 而作为君主,刘备需要考虑的更多,思虑的更全面才行。 他从不讳言自己的志向,但绝不会为了志向而不择手段。 “某意已决,今夜便让云长撤开一面城围,放吴敦西逃!” 荀攸与荀谌对视一眼,一起拱手道: “唯!” 谈完了正事,刘备又招呼着两人落座,目光再度放到林朝传来的信件上。 刘备又看了一遍,这才对两人叹息道:“军师,友若,某观文远,奉孝皆是大才。可这二人现在子初府上,一人任护卫,一人终日无所事事,未免有些太屈才了。” 听出了刘备语气中的惋惜,荀谌顿时来了兴趣。 “主公的意思是,想问子初讨得二人,委以重任?” 刘备点了点头道:“然也,只是子初现在统摄徐州大小事务,手下自然也得有人帮衬。若将二人讨过来,子初那边,是否会缺人手……” 之所以没提贾诩和徐晃,是因为这俩一个现任顺天府令,另一个在校事府中任职。 闻言,荀谌马上拱手道:“主公无虑,子初乃当世大才,莫说一州之地,便是整个天下,也犹如掌上观物一般!” 哈哈,你林子初一生谋人无数,想不到也有今日! 一想到当初自己被林朝稀里糊涂的骗上贼船,荀谌至今犹觉愤愤不平。 于是便毛遂自荐道:“主公,某观这张文远,郭奉孝,皆当世大才,合该为主公所用,公达以为如何?” “哦,公达也认同吗?”刘备赶紧问道。 荀攸:…… 叔父,你想寻林子初的晦气,问我作甚? 一个是叔父,一个是姑父,你想让我怎么办! 不过面对刘备期待的神色,以及荀谌目光中的威胁之意,荀攸果断选择从心。 “不错,叔父所言有理。” 荀攸点了点头,脸色木然道。 荀谌趁热打铁道:“主公,待吴敦退去,我军与子初会合之时,某替主公去说服子初。” “好,甚好。” 见两人都表示赞同,刘备瞬间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了。 …… 是夜,关羽接到命令后,便下令撤开一部分包围,给吴敦一个逃跑的机会。 不过说是撤开,倒也没完全撤开。 至少,关羽将撤下来的将士驻扎在了盖城西南角。 守城的泰山贼见西城外没有了汉军,马上将消息禀报给了吴敦。 此时的吴敦,正蹲在治所门口发愁呢。 半月前,他才刚刚拿下盖城不久,就听闻刘备来袭。 吴敦自忖麾下万余将士,就算打不过刘备,也不会相差太多,便很自信地统率大军,与刘备城外决战。 可惜,他的对手是关羽。 敢打阵地战? 改良加强版的却月阵了解一下! 吴敦无法攻破关羽的阵型,反倒被关羽杀得大败而归,死伤惨重,只能龟缩回盖城据守。 一连守了十多日,城是守住了,可粮草却不怎么够了。 此时他正捉摸着,要不投降算了。 毕竟对面汉军那个使大刀的将领太凶了,上次若不是自己跑得快,只怕要被他劈成两半! 一想到还要与此人对阵,吴敦就有些哆嗦。 吴敦本是黔首出身,不得已才上山为贼,后经发展,才成了一路流寇,其本身并无大志,只想活下去而已。 若刘备肯接纳,他至少也能搏一个出身,哪怕以后领不了兵,只要活得谨慎些,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是少不了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听到麾下禀报,说汉军撤开了西门的包围。 难道刘玄德……有放自己弃城而逃的意思? 一想到这里,吴敦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投降是最后的选择,毕竟往后的日子都得看人脸色,身家性命全在别人手中。 眼下有其他的活路,吴敦怎么也不会想投降。 要不再等几日看看,若刘备真有放自己西逃的意思,那自己便率军前往般阳,与臧霸合兵一处,以抵御刘备的进攻。 想到这里,吴敦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下令道:“汉军诡计多端,又凶悍无比,此举未可轻信,再探!” “唯!” 传令兵应道,转身离去。 7017k 第二百二十九章 社交牛逼症患者孔融 吴敦一连三天派人出城查看,结果都没有在西门发现汉军的踪迹。 于是,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刘备的确是想要他弃城而逃。在粮草和关羽的双重压迫下,吴敦最终决定西逃牟县,最后北上投奔臧霸。 第四日晚,吴敦集结了麾下全部兵力,趁着夜色轻装而行,出城奔牟县而去。 可是,这一切都在关羽的意料之中。 虽说刘备的目的就是让吴敦逃走,但关羽要的,是他断尾求生,而不是毫发无损。 因此早在四日之前,扯开包围的时候,关羽就在城西南三四里的地方,埋伏了一只骑兵精锐。 就在吴敦刚刚出了城,行了不到四五里的时候,关羽忽然率军杀到。 吴敦在仓促之间应战,刚一接触就被关羽打得大败。 而关羽的主要目标,就是吴敦本人。 不过幸好是在夜里,吴敦在败逃的过程中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没有被关羽当场斩杀。 此战过后,吴敦又折损了一千多兵马,好在关羽的目的已经达到,并没有趁夜追赶。但吴敦也不敢久留,遂令麾下抛下一切能抛下的东西,只带着三日的口粮,快速向牟县撤退。 至此,盖县落入刘备之手。 值得一提的是,关羽回师途中,却见官道上有三四个行人,一辆马车,行进在茫茫黑夜中。 这倒是让关羽颇感奇怪。、 首先这个时代能坐起马车的人必然非富即贵,而且有相对的规矩,不是官员根本不准乘坐马车。 当然,这个规矩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在乎了,可以说是名存实亡。 只是一个非富即贵之人,为何会在夜里赶路? 这个时代纵然是官道,也并非一番平坦,反而崎岖难行。且眼下泰山贼横行,夜里赶路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心中好奇之下,关羽便纵马行了过去,打算一探究竟。 见关羽来到,马车旁随行的家仆模样的人,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向车上的人喊道:“家主,他们来了!” 再看车上坐着的,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一身华服,纵然见到关羽过来,面色却依旧从容不迫。 他一挥袖,冲自己家仆斥责道:“慌什么,且去问问,眼前这支军队是汉军还是泰山贼?” “家主,小人……不敢……” 家仆闻言,连忙往马车后缩了缩,一脸的惊恐之相。 他方才大叫,当即引来了男子的呵斥。眼下害怕不敢上前面对关羽,男子反而没有见怪,反倒抚须而笑。 “贪生惧死,乃人之常情也!也罢,某便亲自去看看。且扶我下车!” 男子被家仆搀扶下车后,又正了正衣冠,这才缓步向关羽走了过来。 关羽见此人衣着光鲜,气质不凡,尤其是那一嘴飘逸的胡须,只比自己短了一丢丢,遂对此人心生好感,也下了马,缓步走了过来。 男子见关羽下马,也微微点了点头,心道此人倒不是粗俗之辈,便拱手道:“在下鲁国孔文举,未知将军何人?” 关羽抱拳回道:“在下河东关云长!” “关云长?” 孔融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疑惑了一会,忽然朗声道:“可是汉寿亭侯,东海太守关云长?” 见此人知道自己的名号,关羽有些诧异:“阁下也知某名讳?” “知道,自然是知道的!” 孔融大笑道:“去岁刘玄德与林子初,还有将军封侯时,封号便是出自某手,将军何见事之晚乎?” 坦白来说,孔融这句话有些狂了。不过关羽听到这句话,当即被话中的内容给吸引住了,也没功夫在意孔融的态度。 “竟有此事?” 关羽惊讶道。 孔融大袖一挥,做战术后仰姿态,大笑道:“去岁某为司空掾属,朝廷欲行封赏之事,某听闻刘玄德乃陆城侯之后,便上书谏言,使其可复先祖荣光。至于林子初与将军,也都各有……” 孔融一旦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其间引经据典,听得关羽一脸懵逼。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我孔融为你们选得封号,都是很有讲究,很有来历,很有…… 反正是很厉害就对了! 听他说了半天,关羽好不容易趁他咽唾沫的缝隙间,才插话道:“不想竟有此事,某多谢文举公!” “当不得将军这一礼,功劳是将军自己立下的,某只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 孔融谦虚道,但脸上自得的笑容,却出卖了他的言行。 接下来,关羽又问孔融为什么会在泰山出现,又为何趁夜赶路。 一提到这个问题,孔融脸上的笑容马上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怒火,当下大声数落着董卓的残暴无礼,大逆不道。 要说孔融此人,也是个铁头娃,而且是非常毒舌的铁头娃。 他天资聪颖,幼年便有名声传遍乡里,又因其是孔子后人,所以被世人推崇。 但这家伙的脑回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主张也颇为神奇。 别人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可他是严以律己,严以待人。 孔融生性刚强,最重气节。但凡听闻有人失节,他都要大加批评一番,踩上一脚,对别人要求甚是严格。 但他自己呢,也毫不含糊。 董卓得势后,想废立天子,他便与董卓辩论,言辞很是激烈。 后来曹操得势,对天子不太恭敬,他也明嘲暗讽,丝毫不妥协。 最后,他被曹操满门抄斩,用性命印证了自己的道德标准,也算实至名归。 孔融认为,一个人骄傲,自负都不算事。但是你自己的言行品德,得配得上才行。 其身正,才能大义凛然地指责别人。 不然,就是龌龊小人。 作为一个刚烈的人,前段时间孔融得罪了董卓。当时董卓还没有和世家撕破脸,自然不敢杀孔融。但是不杀吧,他又像个苍蝇一样,整天在自己耳边烦人,只能将他下放任北海太守。 青州黄巾猖獗,祸害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北海郡。董卓此举,就是要借黄巾贼之手,杀了孔融。 孔融收到任命后,二话不说,马上离开雒阳去上任。 但他也不傻,生怕董卓派人追杀自己,于是轻装简行,专挑人少的小路走,甚至趁夜赶路。 走到泰山郡盖城不远处,却正好碰到了关羽与吴敦交战,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说实话,关羽已经有些后悔问他了。 因为孔融的话匣子打开之后,几乎就停不下来了。 在他那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描述中,董卓堪称是古往今来第一恶人,而且还在持续的贬低中。 关羽平素沉默寡言,碰上这么个话痨,听得他是无奈又头疼。 好不容易孔融骂累了,口干舌燥的时候,关羽赶紧递了水壶上去,开口道:“文举公,某兄长刘玄德眼下正在盖城,文举公舟车劳顿,不如随某入城歇息,如何?” 孔融一听刘备就在城中,连忙点了点头。 此去北海颇为凶险,不如让刘玄德派些兵马,护送某过去,想来他刘玄德也不至于拒绝。 当即,关羽带着孔融回到了盖县。 孔融的大名,关羽可能不知道,但刘备是知道的,当即以礼相待,然后设宴款待。 又逢关羽大胜,拿下了盖城,刘备索性趁机犒赏全军,拉着大家一起吃席。 …… 孙观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自从被张辽击败,连昌豨都被徐晃斩杀后,他便引军退回了博县,与兄长孙康兵合一处,并且有意识的开始收编昌豨的部曲。 只是,兵马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粮食的问题,却成了大难题。 他本就是因为缺少粮食,才去围攻奉高。谁想围城两月,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粮食危机却更加紧迫了。 不,不能说是紧迫。 因为早在五日前,孙观军中已经断粮了。 而到了今日,兄长孙康过来,告诉了孙观一个消息。 军中已经发现了……人吃人的现象。 乱世之中,发生这种情况本就不稀奇。人在快饿死的时候,本性再也压抑不住,生存的欲望,会促使人吃掉周围一切能吃的东西。 包括死人活人。 孙康面带愁苦道:“二弟,为今之计,该怎么办?” 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就算我下令不准军中相食,下面的士卒能听我的? 都快要饿死了,谁管这些啊! 孙观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脸的无奈。 可他毕竟是一军主帅,麾下近三万士卒都指望着他来统领。 若长此以往,不用汉军打来,自己就要消亡殆尽了。 眼下最佳的选择,自然是投靠臧霸,但奉高被汉军占领,北上的路北阻断,这唯一的生路也变得遥不可及。 孙康见弟弟满脸痛苦,便试探着问道:“不若……咱们投降吧……” “不,现在还没到投降的时候!” 孙观断然拒绝道。 “不投降,那你说怎么办?” 孙观起身,拿出了行军图,盯着思索了半晌后,终于有了决断。 “走,我们去打济北!” 也幸亏林朝不在这,不然听到这个消息,恐怕要拍手大笑。 你们赶紧去打吧,我绝对在精神上支持你们! 7017k 第二百三十章 诸葛珪教子 二月下旬,吴敦在刘备强大的兵势下,再度弃城而逃,离开了牟县,直奔般阳而去,投奔屯兵于此的臧霸。 自此,琅琊通往泰山郡的路,彻底被打通。 整个泰山郡,几乎全被刘备握在手中。 除了北边的臧霸,流入济北的孙观之外,其他的小股流寇,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只需以后慢慢清扫即可。 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算是彻底达成。 孔融在盖县被刘备奉若上宾,待了十多日后,提出了告辞的请求。刘备也很大方,一挥手便派出了五百士卒,一路护送他前往北海上任。 当然,林朝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即把孔融的名字也记在了小本本上。 不是可以招揽的那一页,而是和刘岱的名字处在同一页,属于可以利用的工具人。 三月的前一天,刘备终于率领大军,到达了奉高。 当日,林朝带着满城官吏,出城十里相迎。 除了诸葛珪病得实在厉害,没有过来之外,在奉高的所有人都来了。 眼见刘备骑着高头大马,率领着两万大军缓缓行来,以林朝为首的众人连忙躬身行礼道:“拜见主公!” 刘备想也没想,就从马上下来,几步走到林朝面前,大声笑道:“诸位免礼!” 身后的关羽见刘备下马,遂令大军停止前进,自己也下马跟了过来。 “谢主公!” 众人拜谢一声,这才站直了身子。 刘备拉着林朝的手,笑道:“子初辛苦了,此番不仅出使兖州,又回转战场掌控大局。” 林朝拱手谦虚道:“称不上辛苦,奉高之战,全赖张文远,徐公明,郭奉孝三人,朝没有半分功劳。” 言语之中,他刻意把贾诩的痕迹给抹除了。 见林朝谦虚,刘备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行了,你的功劳我记下了,该有的赏赐不会少。 说着,刘备又四下看了看,疑惑道:“子初,为何不见诸葛郡丞?” 自己受他邀约,发兵救援,如今他怎么也该出城迎接才是。 “玄德公,诸葛郡丞本来也要来的,只是他重病在身,不能受颠簸,朝便私自做主,让他在城中修养,还请玄德公恕罪。” 闻言,刘备惊讶道:“诸葛郡丞竟一病至此!” 林朝点了点头道:“不错,诸葛郡丞怕是……撑不过这个春天了。” “唉!” 刘备长叹一声,开口道:“既然如此,某理当前去探望,子初前面带路。” 说着,刘备便舍了大军,只带着林朝和诸葛瑾先行入城。 …… 此时,诸葛珪正躺在卧榻上,对诸葛亮交代着一些事情。 “孔明,你可知道,为父今日为何令你大兄随林子初一起出城,迎接刘使君?” 奉高城的危难早就过去了,诸葛氏的名声也算保住了,毕竟被围城数月,他诸葛珪依旧没有投降。若还不算大汉忠臣,那普天之下,就没几人是忠臣了。 而眼下,刘备即将入城,自己的身后事也有了着落,所以诸葛珪很是放松,说话的语气虽慢,却很坦然。 诸葛亮望着虚弱的父亲,心中有些悲伤,却没敢表露出来。 诸葛珪一生刚强,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尤其作为他的儿子,更是不能露出半分柔弱姿态。 “父亲,刘使君与我诸葛氏有大恩,出城迎接也是理所当然。” 诸葛亮拱手开口道。 对于这个答案,诸葛珪却摇了摇头道:“孔明,你天资聪颖,连林子初都夸你有将相之才,欲以平生所学倾囊相授。若你只有这点程度,那倒是让为父很失望。或者说,你在为父这个将死之人面前,也不肯说实话吗?” “父亲,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诸葛亮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后,才继续开口道,“父亲可是想把……想把身后事托付给刘使君?” 身为儿子,要诸葛亮亲口说出父亲将不久于人世之类的话,哪怕是事实,他也很难受。 诸葛珪倒是点了点头,开口笑道:“你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一层,也是殊为不易,不算辜负了林子初对你的期望。孔明,扶为父起身更衣。” “不可,万万不可!”诸葛亮连忙摆手道,“医师说了,父亲需卧床静养,万不可再思虑过甚……” 诸葛珪眉头一皱,厉声道:“莫要多话,扶为父起来!” 生怕父亲发怒伤了身子,诸葛亮只得点头称是,然后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想把自己父亲从榻上拉起来。 只是任他再怎么聪慧,却终究只是个八岁的少年,气力还弱,又如何能扶得动。 见状,诸葛珪也用手撑着卧榻,帮儿子一把,努力使自己坐起来。 “你扶得动吗?” 眼看儿子累得满头大汗,诸葛珪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一语双关地问道。 诸葛亮还在咬牙努力,却重重地一点头。 “能!” 这一个字,包含了多少决心与勇气,只有他自己知道。 父子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诸葛珪从床上搀扶了起来。 甚至,诸葛亮累得直喘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诸葛珪也没好到哪去,面色一阵潮红,还剧烈咳嗽了几声。 不过,父子俩相视一眼,都笑得很开心。 笑声过后,诸葛珪的面色又严肃了下来,开口道:“孔明,为父将不久于人世,临终之前,还有些话要嘱咐于你。你现在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但为父要你记下,一定要记下,将来总有能明白的时候。” 诸葛亮点了点头,认真道:“谨遵父亲教诲。” “好,现在为父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刘玄德此人兵强马壮,部下能事者极多,为父确有将身后事相托的打算。不过,却不尽然。” 听了父亲这句话,诸葛亮不禁有些疑惑,刚开口想问,却又想起父亲刚才的话,遂按下心中的疑惑,继续认真听。 果然,诸葛珪继续说道:“刘玄德是要成大事的人,将来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纵然他念及今日之情义,也抵不过岁月消磨。 你兄弟三人,若只想当个富家翁也就罢了,可为父看得出来,你与你兄长,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必然心向功名。为父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是把路铺平一些,让你们能走得更为通畅。 单丝不成线,孤木难成林。君子不可结党营私,但也不可遗世独行,总要有些帮衬之人,才能成就功业。前几日,林子初为那郭奉孝上门求亲,为父已经准了。 郭奉孝此人天**荡,却是不世之材,将来必然大放异彩,成为刘玄德麾下重臣。最关键的是,他还与林子初相交甚密。只要刘玄德不倒,他林子初就是永久的靠山,若非他已经娶了荀氏女,为父都想舔着老脸,上门提亲了。 过两日,为父也会从刘玄德麾下再选一位俊杰,请刘玄德主婚,将你二姐也嫁过去。” 说到这里,诸葛珪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在这乱世之中,能为女儿选择一个好归宿,对于父亲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诸葛亮开口问道:“父亲的意思,是让亮也拜林子初为师,求得他的庇护?” “不!” 诸葛珪却摇了摇头,开口道:“为父的意思是,因你天性刚直,才要好好结交林子初,及其他刘玄德麾下重臣,否则过刚易折。 但,绝不可作为依仗! 你们能走多远,人情终究只是手段,自身能力才是根基!越是身处乱世,越是要守身持正,我琅琊诸葛氏数百年流传的家训家风,你万万不可违背!” “儿明白了!” 诸葛亮满脸严肃地拱手道。 “此外,我儿还当记住,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为父知你天资聪颖,但做人切莫好高骛远。以你的资质,就算潜心修习,将来的成就也肯定不及林子初。 就算是那位整日以笑容待人的贾文和,浪荡子郭奉孝,你也未必能赶超。更何况刘玄德麾下,还有众多的能人异士。 无论何时,都切莫得意自满,小觑了天下英雄!” “父亲教诲,儿记下了!” 诸葛亮又是一拱手,极为认真地答道。 诸葛珪又想了想,发现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 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只要记住这些,就不会出大错,其他的,就让时间慢慢教会他吧。 “好了,算算时间,刘使君也快到了,扶为父起身更衣。”诸葛珪开口道,“莫要哭丧着脸,为父暂时还死不了,也不敢死。要死,也要等你两个姐姐出嫁之后,不至于被为父连累。” 诸葛珪若现在死了,那诸葛茜和诸葛静必然要守孝三年。 三年的时间很长,变数也很大,人家郭嘉等不等得了,或者说到时候还认不认这门亲事,都得另当别论。 这句话的意思诸葛亮却听懂了,一边搀扶着父亲去更衣,一边声音低沉开口道:“父亲此举……却是太残忍了些。” 就算诸葛珪硬拖着不死,等到二女出嫁后不久,也肯定会撒手人寰。 刚穿上嫁衣,就得换上孝服,这对两个女儿来说,确实很残忍。 “为父又何尝不想见你们全都成家立业……” 诸葛珪长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寂寥与衰败。 “残忍的不是为父,而是这个乱世。身处其中,生死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其他的,不过些许小事罢了……” 7017k 第二百三十一章 消失的泰山贼 等刘备带着林夕与诸葛瑾登门拜访时,诸葛珪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并且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又带上了自己的冠冕,整个人看上去极有威严。 听林朝说诸葛珪快不行了,刘备便急忙赶了过来,此时踏入中庭后,他便大声开口道: “君贡公,某听闻你身体抱恙,今日可好些了?” 闻言,诸葛珪勉强站起了身体,等刘备进到堂中时,拱手长揖道:“泰山郡丞诸葛君贡,拜见刘使君!”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刘备连忙上去扶住了诸葛珪,然后将他搀扶着坐了下去。 虽打扮得一丝不苟,但一个病入膏肓只人,身上那股子衰败之气怎么也遮盖不住。刘备只看了一眼,便肯定了林朝的猜测。 诸葛君贡,恐怕真的来日无多了。 就算一病至此,却依旧不失待客之礼,不愧为一代名儒! 刘备感叹道,手上还搀扶着诸葛珪,但是诸葛珪哪里敢做主座,坚持要让刘备上座,并且等刘备先落座之后,才在诸葛瑾的搀扶下坐在了下首。 “君贡公,某收到书信后,连夜征调粮草,发兵驰援奉高,却不想还是来迟了。”刘备开口叹息道,“若某能早来些时日,想来君贡公也不必过度忧心操劳,不至于一病如此。” 诸葛珪却洒脱一笑道:“使君不到一月时间,便扫平了泰山贼,如此用兵如神者,某闻所未闻,何谈来迟。生死有命,某寿数已尽,怪不得别人。” 刘备劝道:“君贡公不过小疾而已,切莫胡言乱语,只需修养些时日,定能能好起来的。” “使君不必宽慰,某对生死之事早已看淡。只是……” 说到这里,诸葛珪一拱手道:“使君,某即将不久于人世,怕是无力管理泰山了。还请使君助我选取一位贤才,治理泰山百姓。” 上来就要交权,这么干脆的吗! 刘备心中惊讶道,他本以为还要再等上几日,才能谈到这件事情,谁知道诸葛珪这么直接。 不过一想到他的身体状况,刘备也释然了。 “君贡公,某领徐州牧。而泰山郡归属兖州,太守人选,你不该问某。” 刘备当然想要泰山郡,但面子功夫还得做足,至少吃相不能太难看。 不过他相信,只要诸葛珪诚心想让,绝对能找合适理由的。 果然,见刘备拒绝,诸葛珪满脸正色道:“使君此言不妥,某以为,这泰山郡是大汉的泰山郡,是朝廷的泰山郡。为国举贤之事,使君非但不用避讳,更应尽力而无。 再者,使君南征北战,阅人无数,胸中定有合适人选,不妨帮某选贤任能。” “这……” 刘备还是有些犹豫。 “使君放心,但凡使君所举,某必然上表朝廷,请朝廷拜为新任太守。” “君贡公,太守之位,事关重大,且容某思虑一番,如何?” 泰山郡的位置,对徐州极为重要,不然林朝也不会第一战就选择这里。 如今真到了唾手可得的时候,刘备一时之间,反而下不了决定,想回去跟众人商议一番。 “那某便静候使君佳音。” 诸葛珪也没指望刘备现在就拿出人选来,这次只是表个态,让刘备知道自己的意思就行。 先给出自己的筹码,才好提出后续的请求。当双方权势不对等的时候,这样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刘备又好言宽慰了诸葛珪一番,叮嘱他好生休养后,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接下来,就又到了徐州集团的保留节目。 犒赏三军,大宴群臣,简称…… 吃席。 只是这次宴会上,刘备着重表扬了一番张辽,徐晃,郭嘉三人,并表示自己要上表朝廷,拜张辽为泰山都尉,徐晃升任校事府府丞。 至于郭嘉嘛,则被刘备任命为徐州治中从事,使之在职能上与荀谌,田丰,荀彧等人平级。 刘备之所以如此干脆,因为早在宴会开始之前,荀谌就找到了林朝。 只不过这家伙这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甚至都没有对林朝见礼,而是就那么站在那,负手而立,满脸得意的笑容,看得林朝有些诧异。 “子初,某奉主公之命,来向你要人!” 荀谌如是说道,下巴都快要仰到头顶上去了。 林朝:…… 泰山之战过后,林朝就已经猜到刘备会来要人。只是没想到,这荀友若居然如此嚣张。 好吧,看在他是自己大舅哥,而且也打不过他的份上,林朝选择不跟他一般见识。 宴会过后,刘备又把林朝等人留了下来,开始商讨新一任泰山郡守的人选。 商量了一番后,最终林朝建议,由张飞担任泰山郡守。 毕竟泰山郡地理位置特殊,将来北上攻取青州,只能兵分两路,其中一路,就得从泰山出兵。 因此在未来的四五年里,泰山郡压根不可能进行深入的民生治理,倒不如让张飞在这里练练兵,时不时打一打青州黄巾什么的。 而且一郡太守,乃秩两千石的高官。 刘备集团内,目前能有资格担任这个职位的,也就是寥寥数人而已。张飞作为元从旧部,又是州牧刘备的结义兄弟,由他镇守泰山,也比较让人放心。 林朝提出这个人选后,见无人反对,刘备当即拍板决定,准备过两日就让诸葛珪上表朝廷,拜张飞为泰山太守。 至此,张飞成为刘备集团内第三个,品级达到两千石的人。 散会之后,林朝并没有去休息,而是拉着贾诩回到自己房间,继续加班。 林朝喝了口茶,开口问道:“文和,孙观那边如何了?” 孙观这支泰山贼有三万之众,虽然早先败退博县,但林朝一直盯着他们的动向。直到半月之前,听说他们因缺粮而流入了济北郡,林朝就暂时没有关注了。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现在的济北郡太守,应该是鲍信。也不知他会如何应对,自己的目的能否达成。 之所以问贾诩,是因为他手中掌管着顺天府。这个部门创立之初,林朝的意思是让贾诩用来了解民意,引导民心。 只是…… 现在直接被贾诩玩成了一个特务机构,而且是那种深耕于基层的特务机构。 怎么说呢, 贾诩这个苟道中人,你终究不能指望他站在太阳底下,干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对此,林朝也没有太大的异议,毕竟现在的校事府更像是一个斥候部门,大部分的精力都是在为战争服务。有了贾诩的顺天府,很多事情也能办得更得心应手。 听到林朝问话,贾诩反倒笑了,开口道:“子初,事情和你预料的……有些出入。” “出入?” 林朝一挑眉头,疑惑道。 贾诩解释道:“二月中旬时,孙观率三万泰山贼,西出济北,继而劫掠东平,任城等郡,一路就食于民,算是暂时解决了军中断粮的问题。 不过,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大半个兖州。济北太守鲍允诚为了讨伐董卓,这些日子一直在招兵买马。此时闻孙观来犯,急忙率军出战,可他麾下不过万人,且都是新募的兵丁,论起战斗力,居然不是孙观的对手,被打得大败而归,只得仓皇据守卢县,向兖州各郡求援。” 听完贾诩的话,林朝也瞪大了眼睛,甚是诧异。 他知道这群所谓的关东联军都是一群弱鸡,可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弱! 就孙观麾下泰山贼的战斗力,张辽用八千人都能干趴下,而你鲍信有一万人,居然大败而归! 就这,你们还想去打董卓? 这与送死何异! “然后呢,兖州各郡诸侯派兵增援了吗?”林朝继续开口问道。 贾诩点了点头,开口道:“自然是增援了,兖州刺史刘公山收到求援书信后,当即出兵五千,并联合东郡太守,山阳太守,任城,东平等地一起,发兵共两万,前去增援鲍允诚。 可,等他们到了之后,却发现孙观早就不见了!” “不见了?” 林朝更诧异了。 孙观麾下可是有着三万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的确是不见了。”贾诩摊开手,苦笑道,“这孙仲台也不是什么蠢人,见兖州集结重兵杀来,他便将麾下泰山贼兵分两路,一路从济北境内,直奔清河郡而去。 另一次,则由他兄长孙伯台率领,绕到了东郡腹地,劫掠一番后,继续北上,进入了魏郡。” 7017k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养狗大师贾文和 听完贾诩的描述,林朝不由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这…… 孙观也太会玩了吧! 在济北揍了鲍信一顿,眼看不能立足,就赶紧跑路去了魏郡和清河! 要知道,这俩地方可是冀州境内啊! 嗯,临走之前还洗劫了桥瑁的老窝你敢信! 这下兖州联军估计该傻眼了。 董卓还没打呢,就被泰山贼秀了一脸,他们该是何等的凄凉。 一想到此处,林朝不禁为他们默哀一刻钟…… 然后,拿起了小本本,在上面记上了孙观的名字。 这家伙也是个人才,坚决不能放过。 写完之后,林朝再次将小本本揣入怀中,看得一旁的贾诩有些愣神。 其实早在林朝第一次在他面前掏出小本本的时候,他就心生好奇。 此书能让林子初贴身收藏,到底……是何等神奇之物! 林朝自然没有义务满足他的好奇心,他也不好询问,只是心中一直放不下,如鲠在喉,非常难受。 要不,回头找机会让郭奉孝去试探一番? 林朝没有发现贾诩的异样,继续开口道:“文和,孙仲台北上袭扰冀州,韩文杰有何反应?” 韩馥,字文杰,现任冀州牧,算是董卓提拔的官员里面,职位最高的人了。 “这……” 贾诩苦笑一声,道:“子初,顺天府草创,此时不过千人,冀州还没有我们的人。因此,某也不知。” “既然如此,那便不去管他。”林朝挥了挥袖道,“反正韩文杰现今为冀州牧,总有与孙仲台交手之日,不妨先做壁上观。只是,讨董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若不是孙观这一变故,恐怕桥瑁此时已经将伪造的三公手书传视天下了,届时关东诸侯会聚到一起,共同推举袁绍为盟主,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董卓讨伐战。 嗯,虽然结局不怎么好。 “子初所言不错,讨董势在必行。”贾诩点了点头道,“只是关键之处在于,如何讨,谁来讨,或者说谁来号召讨董。” 林朝听明白了贾诩的意思,遂摆手笑道:“文和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要玄德公来号召天下讨董,显然不太现实。” 首先,刘备出身寒门,那群人出身世家,犹如天渊之别,根本玩不到一起去。 再者,刘备的徐州牧是朝廷封赏,而他们的官位是董卓给的,也不是一类人。 所以刘备号召,别人未必会搭理你。 贾诩听完林朝的话,便明白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刚想开口解释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 “为何,以主公今时今日之声望,只要振臂一呼,以大义昭告天下,谁敢不从!” 这时候,喝得醉醺醺的郭嘉走了进来,听到二人的谈话,马上大声反驳道。 闻着他身上滔天的酒气,林朝不禁皱了皱眉头。 看来宴会过后,刘备又单独请这家伙喝了一场,不然不会醉成这样,也不会一口一个主公,叫得这般亲热。 贾诩却冷哼一声,不屑道:“振臂一呼,天下景从,然后呢?” “然后就打董卓啊!打败董卓,迎回天子,主公不就匡扶汉室了吗!”郭嘉满脸理所当然道。 “愚蠢。”贾诩冷笑道,“怎么打,打得过董卓吗?” “有某在此,董卓翻手可灭!” 郭嘉大概是真的喝醉了,吹牛都吹得无比清新脱俗。只是说完这句话后,他整个人便一头倒在地上,口中还在呢喃写什么…… 以董卓现在的实力,就是一个怪物,可以平推天下的怪物! 他麾下的十万军队,不是边军,就是中央军,这些可都是百战精锐。 莫说刘备麾下现在只有不到五万人,就算有十万,也不一定是董卓的对手。 退一万步说,就算能打败董卓,也只是惨胜而已。 到时候那些跟在后面摇旗呐喊的关东联军,绝对会趁虚而入,吞并刘备打下的成果,抹除刘备讨董的功劳,并且安到自己头上。 因此,想在讨董战中得到最大的好处,一定不能成为出头鸟,反而要让别人去出头,自己在后面捡便宜。 “子恪,子恪,给某将郭奉孝叉出去!” 林朝终于受不了了,既受不了郭嘉身上的酒味,也受不了他喝醉之后的智商,开口对外面喊道。 然后,吕虔走了进来,又走了出去,并且像拎死狗一样,将郭嘉拎了出去,世界又重回了清净。 贾诩这才笑了笑,继续开口说道:“子初误会某的意思了,某是说,由主公号召天下,拥立袁公路做盟主。” 让袁术做盟主? 为什么! 不对,这才是一步好棋! 思索片刻,林朝眼前一亮,对贾诩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不愧是毒士贾文和,一出手就切中要害! 按照林朝的预想,准备让刘备推刘岱做盟主,毕竟以刘岱的身份,地位,名望,也有这个资格。只是贾诩这一句话,又给他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众所周知,袁氏两兄弟向来不合,而且现在大家心中默认的盟主人选是袁绍。那么,一直与他较劲的袁术又怎么可能心服。 这时候刘备站出来支出袁术,不管成不成功,都会获得袁术的好感,继而双方可以进一步接触,兴许能形成联盟也说不定。 如此一来,将来进攻青州时,也不用担心南边的威胁了。 “文和此计甚妙!” 林朝大笑道。 “某不过重拾子初故智而已,当不得如此夸奖。”贾诩抚须而笑道。 故智? 贾诩什么意思! 见林朝有些疑惑,贾诩便笑道:“当初子初扶持刘公山,不也正是为此吗!” 我扶持刘岱是为了养条狗,他跟袁术怎么能相提并…… 不对, 林朝很快反应过来,袁术的作用,跟刘岱貌似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人,若是用好了,甚至比刘岱收益更大。 嗯,这只野生的淮南骷髅王,也是一条上好的狗,可不能放过了。 见林朝恍然大悟,贾诩这才笑道:“此举好处有三。其一,可以使袁氏兄弟内生嫌隙。其二,可以让董卓怨恨此时还在京城的太傅袁次阳。其三,将来若有机会,南结袁公路,西和刘公山,便可出兵拿下青州,继而与兼并冀州,幽州。” 听完贾诩的描述,林朝顿时有种感觉, 这家伙,这贾文和一定是开着火箭来挖笋的养狗大师。 养狗方面,我林子初愿称你为最强!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来! 林朝满意地笑道:“既如此,以文和之见,谁可出使袁公路?” “荀友若。”贾诩笑道。 “好,明日某便禀明玄德公,让友若出使袁公路。” 对于荀谌的口才,林朝还是比较放心的,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郭嘉愤怒的声音。 “吕子恪,你凭什么不让某进去!” “你知道某是谁吗,某可是主公新任命的治中从事,就算是他林子初,也得对某恭敬有加,你如何敢……啊,你真敢打我啊!” “莫打了,莫打了,某不进去了还不行吗!” …… 济北,卢县。 鲍信阴沉着脸,目光凝聚成一条直线,死死地盯着外面,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堂中也不止他一人,旁边还有刘岱,桥瑁,袁遗,等一众郡国长官。 只是,这些自恃身份,平日里喜怒不行于色的诸侯,现在脸色都不大好看。 鲍信身为济北太守,麾下万人,打不过孙观也就算了。可他们率兵来援,本想着剿灭泰山贼,可谁能想到又被孙观给耍了。 “哼,这群泰山贼子,甚是可恶!” 沉默片刻后,鲍信站了起来,一拍大腿怒道。 刘岱毕竟是刺史,兖州名义上的最高长官,遂开口安抚道:“允诚,且稍安勿躁。” 鲍信犹觉愤愤不平,遂对刘岱一拱手道:“使君,现如今那孙观入了冀州地界,这可如何是好!” 心中激动加愤怒,鲍信连孙观的字也懒得喊了,索性直呼其名。 “这……” 刘岱犹豫片刻,才开口道:“不若某修书一封,着人送与韩使君案前,让他与我等一同围剿泰山贼。眼下讨董在即,却不能被这群贼子拖了后腿。” 鲍信继续开口道:“韩文节此人优柔寡断,色厉胆薄,若他不肯相助,又不愿使君入冀州平贼,又当如何?” 闻言,旁边的乔瑁开口劝道:“韩文杰乃盛名之士,当不至如此,允诚莫要忧虑。” “元伟公,某昔日曾与韩文杰有过数面之缘,此人的确如某所言,非是有意诬他名声。” 鲍信苦笑着解释道。 “这……” 见鲍信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乔瑁也有些疑虑了。 “那依允诚之言,当如何处之?”刘岱见乔瑁无话可算,便出言替好友解围道。 “哼,自然是兵发冀州,剿灭泰山贼!” 鲍信虽败了一场,但心中斗志不灭,誓要与孙观决一死战。 “不可,不可。”乔瑁赶紧劝阻道,“冀州乃韩文杰统辖之地,我等若贸然进军,恐遭其猜忌,与讨董大业并无半点好处。”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鲍信大声道,“我等今日屯兵于此,泰山贼便退入冀州。他日我等举兵西进,讨伐董贼时,泰山贼复入兖州,当如何应对?妻儿老小,恐将为其所害!” 鲍信这番话阐明利弊,也算很透彻了。 但众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言。 别人也就算了,但是鲍信见身为兖州刺史的刘岱也不发一言,心中满是失望,不禁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一人桥瑁身后闪出,冲众人长揖一礼,大声道:“刘使君,某虽不才,却愿只身前往邺城,劝说韩文节与使君共讨泰山贼!” 出班之人看上去四十来岁,面色刚毅,就算迎着一众诸侯的目光,也毫无惧色,神情坦荡。 桥瑁开口向众人介绍道:“此乃某东郡名士陈公台。” 闻言,刘岱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久闻公台大名,此去可有把握说服韩使君,与某联手剿贼?”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陈宫却笑了,同时正了正衣冠,对着众人再度行礼道:“韩文节此人,在下也略有耳闻,诸位无虑,在下此去定让他举兵相助!” 见他言语之间非常自信,刘岱便大喜道:“好,那就劳烦公台走一趟,事成之后,某重重有赏!” “唯!” 7017k 第二百三十三章 袁术的城府 事实上,有了贾诩的建议之后,林朝第二天便给荀谌下令,让他动身前往南阳,出使袁术。 当然,林朝这个要求刚提出来,就被荀谌认为他是在公报私仇,当即严词拒绝。 什么交好袁公路,你以为某会信? 你林子初向来喜欢谋划别人,这次不知又有什么阴谋,万一被他袁公路看破了,某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真的不去?”林朝再一次问道。 荀谌果断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不屑的冷笑。 别看你林子初执掌一州军政,可那又如何,主公眼下就在奉高,只要你敢强迫某去,某便禀告主公! 林朝笑道:“友若,你若能办成此事,归来之时,某便赠你一部典籍,如何?” “不要。”荀谌依旧回答的很果断,“观你林子初一生行事,你那典籍多半也是歪理邪说,某不要。” 林朝:“……” 好你个荀友若,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林朝冷笑一声,眯起眼看着荀谌,笑道:“诸葛郡丞膝下有两女,皆贤良淑德,宜室宜家,奉孝已答应娶其长女。但还有一幼女,年方十四,与友若甚是相配,不知友若意下如何?” 荀谌赶忙摇头道:“不妥,某已有婚约在身,年底就要成亲,怕是要辜负子初的好意了。” 哼,就这点小伎俩也想吓到我,真是可笑! 林朝见还是不管用,便向前两步,冲荀谌小声耳语道:“友若,你应该听过校事府吧。” “那又如何?” “校事府便是玄德公的耳目,专门负责刺探情报,洞察形势。而府令,便是子煦担任。” 林朝阴险地笑道:“某只需一句话,你那未婚妻,恐难活过今晚。等她死后,某还会让顺天府散布消息,说你荀友若如今功成名就,嫌弃糟糠之妻,才派人将其杀害。” 杀人诛心, 这才是杀人诛心啊! 听到这里,荀谌脸都绿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林朝。 “林子初,你莫胡来!” 林朝依旧面带微笑,开口道:“那出使袁公路之事,友若以为如何?” “某去,某去还不行吗!” 早答应不就完事了,非要逼我放大招! 心中不爽的林朝,只给了荀谌半天的准备时间,当日下午,他便带着五百士兵出发了。 与此同时,林朝让徐晃派出了麾下所有的校事府的士卒,入冀州打探孙观那伙黑山贼的消息。 不管接下来要不要参与,林朝都得知道冀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做完这一切后,林朝才松了口气,总算有了几日的闲暇时光。 因为接下来,他要解决小孔明的教育问题。 …… 南阳郡,宛城。 自离开京城之后,袁术并没有向兄长袁绍一样,直奔冀州而去。 相反,他见袁绍往北,自己便往南走,一路来到了南阳,更是在宛城停了下来。 与袁绍一样的是,董卓也给了他一个后将军的官职。 收到官位时,袁术脸上看不出一丝欣喜,也看不出一丝忧愁,就如平常一样。 接下来的时光,他就这么在宛城呆了下来,生活一如既往般平淡。甚至关东联军号召讨董的时候,他也丝毫不为之所动。 他一直记得叔父袁隗的那句话, 汉室将乱,袁氏当兴! 袁氏当兴,谁来兴? 当然是他袁术,难不成还是袁绍那个家奴不成! 只是袁术认为,成大事者,必然先隐忍不发,至少在有自保之力前,不能露出獠牙,这样容易引起别人的忌惮。 别看那群诸侯叫得欢,若董卓现在兴兵讨伐,他们个个都是瓮中之鳖! 而自己现在身无长物,自然要先躲着,躲到最不起眼的地方。 所以,袁术这段时间,一直过着类似隐居的生活,对于别人的拜会,他也是一概不见。 看上去,的确什么都没做, 可实际上…… 等荀谌登门拜访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三月中旬。 由于荀谌是打着刘备的旗号,袁术才破例接见了他。 当荀谌阐明来意,说刘备要推举他袁术为盟主时,袁术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难道某暗中的操作,都被刘玄德看穿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不过就算刘玄德看穿了某的谋划,也无所谓了。 想着,袁术便笑道:“友若,您看某现在身无长物,你主刘玄德,为何要推举某为盟主?” 论起当说客这件事情,荀谌自认还没输过别人,当下笑道:“将军何必说笑。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海内所共见也!而将军身为袁氏嫡子,只要振臂一呼,则天下景从! 就看将军愿不愿而已。若将军不站出来,难道要他袁本初一庶子独占鳌头不成?” 闻言,袁术不禁仰天大笑。 尤其是那一句‘袁本初一庶子’,更是说到袁术的心坎里了。 见荀谌说话好听,又是个人才,袁术心中便升起了爱才之心。 “友若,颍川荀氏与我汝南袁氏,堪为一时伯仲,你可愿与某共谋大业?” 自离开京城,袁术如此郑重的邀请别人,这还是第一次。 可他等来的,却是荀谌的拒绝。 袁术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友若,你主刘玄德的好意,某心领了。关东诸侯中,也就你主与某,堪为一时之俊杰,余者不过碌碌小人!” 这句话说得很是狂妄,但荀谌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发出异议。 “既然他刘玄德看得起某,某自然也得拿出些底蕴来,免得被他看轻了” 袁绍站了起来,对荀谌邀请道:“友若可有闲暇,随某出门走走。” 荀谌不知道袁术是什么意思,也只能点头笑道: “固所愿,不敢请耳。”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屋外,却忽然听到远处有厮杀声。 “袁将军,这是……” 荀谌话还没说完,就被袁术挥袖打断。 “友若且稍安勿躁。” 见他笑得胸有成竹,荀谌也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开口,只是令麾下五百士兵护在身前。 袁公路如此镇定,莫非这场厮杀,是他暗中布置的不成? 荀谌心中疑惑道。 片刻后,厮杀声越来越大,并且从声音中能听出,参与厮杀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袁术依旧站在大门口,面带笑容,脸上毫无惧色。 直到半个时辰后,厮杀声渐渐停歇,街的尽头却出现了数百名士兵,直奔袁术这边而来。 为首之人,看上去三十四五岁的样子,满脸威严之色。 在他身后,也尽是一些熊虎之士,一举一动间都带着阵阵煞气! 此此人手中提着一颗首级,还在不停地往地上滴血。 随着此人的走动,鲜血便一路滴了过来,为街道增添了一抹艳丽。 待走到门前不远处时,此人将首级扔到袁术脚下,抱拳道:“长沙太守孙文台,见过袁将军!南阳太守张咨与董贼暗中勾结,图谋不轨,已被某斩杀,还请将军验明首级。” “不必了,文台办事某放心。” 袁术笑了笑,又对孙坚介绍荀谌道:“文台,这是徐州牧刘玄德派来的使者,欲要与某结盟。但徐州兵强马壮,某却身无长物,这可怎么办?” 孙坚又抱拳道:“将军无忧,某此来率领三万将士,足可为将军扫灭董贼!” “好,文台如此勇猛,某无虑也!” 袁术大笑,然后扭头向荀谌说道:“某以南阳郡与三万猛士,足可与刘玄德守望相助,友若以为如何?” 7017k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春风桃花两相宜 陈留,己吾县。 城外,有一支四五百人组成的队伍,正向着城中缓缓行进。队伍中央还有几辆马车,几十辆辎重牛车。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骑在马上,开始行在马车旁边,等到快要入城的时候,又冲向了队伍的前端。 三月时节,春风拂过,桃花才刚刚盛开。 少年纵马前进,带起朵朵花瓣,迎来阵阵香风。 官道两旁满是桃树,等他冲到队伍前面时,带起的片片桃花雨,最终散落在他身上,头发上。 少年也不在意,拿起一朵花瓣放在鼻尖问了问,顿时笑了。 “子孝叔父,今年的桃花开得好生艳丽!” 少年甩了甩衣服上的花瓣,迎着春日的艳阳,开口笑道。 今年才二十二岁的曹仁,还远远没有后来的稳重,恰巧又正在想别的事情,此刻被少年打断了思绪,顿时没好气地挥了挥手道: “去去去,别来烦某!” 少年闻言也不恼,只是嘻嘻一笑。 旁边又有一个大汉笑道:“子脩啊,别搭理他,这小子现在满脑子都是做将军的梦,哪还有什么心情赏花!” 此言一出,旁边一众膀大腰圆的大汉都笑了起来。 曹仁闻言,脸色羞得通红,强行辩解道:“元让莫要讥讽,某的确想当将军,那又如何!大丈夫生来便当建功立业,难道你就甘心碌碌无为!时下董贼乱政,孟德散家财,合义兵,正是我等大显身手之时!” “好好好,曹大将军,你志向远大,我们都是碌碌小人,这总行了吧!” 夏侯惇笑道。 他比曹仁年长一些,表现的也更加稳重。 说完后,他又伸手摸了摸曹昂的头,笑道:“子脩,若非你父有令,某本不欲将你与嫂嫂带过来的。如今乱世,能苟全性命已是不易,你们此来,祸福难料啊!” 面对曹仁不耐烦的驱赶,曹昂没有生气。但是面对夏侯惇的摸头杀,曹昂却表示受不了。 “元让叔父,某都已经是大人了,您能别摸我的头了吗!” “额……” 夏侯惇哑然失笑,然后点了点头:“好,是叔父的错,你如今都快成丁了,此举确实不妥。叔父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闻言,曹昂脸上才又露出了笑容。 众人边说便走,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己吾县城门下。 此时,一个身材矮小,五短三粗的汉子,正带着数十名护卫,在城外准备迎接众人的到来。 此人正是曹,宦门之后,人妻爱好者,谯沛兄贵武人之首,麦田理发师,本初头马,天子战略合作伙伴,整个大汉名字最无聊的人,孟德。 此时的曹操,就这么在城门前负手而立,丝毫没有即将干大事的激动,面色反而无比平静。 他的上半生,经历过太多的曲折,已经到了将近麻木的程度。 可如此多的挫折,并没有使曹操沉沦,堕落,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志向。 只是他习惯将其放在心底最深处,从不拿出来与外人谈论。 曹操出身不高,是公认的阉宦之后,之所以没有被那些世家叫嚣着打倒,都是因为他爷爷曹腾名声太好,声望太高。 宦官们本想拉拢曹操,但曹操素来看不上这群腌臜货,一心只想投靠儒家门阀。 纵然如此,宦官顾念昔日曹操爷爷的恩惠,也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可儒门呢,虽表面上赞扬曹操的风骨,暗中却依旧排斥他,不肯拿他当自己人。 也只有袁绍肯拿他当朋友,两人年少时便一起干过不少荒唐事。 比如,一起去抢别人的新娘子。 当时雒阳有一户人家成亲,曹操与袁绍打赌,要一观新娘的样貌。于是两人便在半夜里冲进了这户人家里,大声喊道:有贼人! 这户人家马上出门查看,可二人却趁机拔刀劫走了新娘子。 然后……有没有多人运动不知道,总之在这户人家的追击下,二人夺路而逃,正进入一片荆棘林中。 袁绍动不了,便让曹操救他。 曹操点了点头,然后就向周围大声喊道:贼人在这里! 这一下,袁绍急了,直接一跃而起,从荆棘林中跳了出来,两人最终得以逃脱。 可就是这么铁的友谊,最近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袁绍逃出京城的时候,居然没叫上曹操一起! 最后还是曹操自己警觉,才一路变易姓名,东归而去。 比起跟旅游一样的袁氏兄弟,曹操这才是真正的逃难。 不过也正是这次跑路,让曹操悟到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要想成就大事,麾下必然要有自己的兵马,才不会任人宰割。 回首来路,他痛击过阉宦,投靠过儒门,镇压过黄巾,治理过州政,每一样他都做得很成功。 但结果,都不太好。 直到去年,袁绍写信给曹操,请他出任西园八校尉之一的典军校尉。曹操思虑在三,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以为这一去会是建功立业,匡朝辅国,谁知道短短几个月后,何进被杀,董卓入京废立天子…… 一连串的变故,反而让曹操更清醒了。 一定,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他在陈留卫兹的帮助下,募集了五千兵马,又让老家那些曹氏,夏侯氏的大汉携带家资而来,帮助自己继续募兵。 曹操一直渴望着,等麾下兵马够了,便响应关东诸侯,一起攻入雒阳,诛灭董卓,匡扶天下! 等到天下太平一些,自己便领兵西进,征讨边患,平定羌胡,重振大汉昔日的荣光! 大汉征西将军的位置,我曹孟德当定了! 万世之功,便从今日起。 一想到此处,曹操面色依旧平静,却难掩心中的激动,只得暗中攥紧了双拳。 远处,大队人马已经到了。 夏侯惇,曹仁,夏侯渊等人下马冲了过来,纷纷抱拳大笑道:“孟德,我们来了!” 曹昂也跟着众人一起抱拳道:“父亲!” 曹操环视一周,见这些人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便重重点了点头。 在这个时代,唯有血缘上的联系,才能构建起命运的共同体。 无论何时何地,也只有这些人不会背弃自己。 “走,随某入城,共谋大事!” 7017k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家事,政事,军事 三月底的时候,奉高发生了两件事情。 其一,般阳的臧霸主动来信了。 刘备这些日子只要一开会,就会谈到关于臧霸的问题。 吴敦败逃后,直接投般阳而去,这对臧霸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 收拢了吴敦的军队后,臧霸麾下已经超过了四万人,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绝对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因此当刘备询问大家的意见时,麾下文武也分成了两派。 不,应该是三派。 荀攸与郭嘉认为,反正后方田丰已经组织好了粮食补给线,干脆一鼓作气,北上攻打臧霸,一劳永逸。 不然以后再打的时候,又要重新布置一切。 尤其是郭嘉,这些天被刘备技能洗礼的嗷嗷叫,满脑子都想着建功立业,以报刘备的知遇之恩。 怎么说呢,可能之前林朝对他太恶毒了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武将中,关羽也赞同他们的意见。 而另一派,则是以荀谌为首,他在出使袁术回来后的第一次会议上,就表示了反对。 徐州的屯田才刚开始不到半年,成果未显,若这时候继续征战,后方的粮草就算能支撑,也会极大的破坏民生,不利于长久发展。 倒不如派遣使者去见臧霸,大家坐下来谈一谈,说不准能得到一个绝佳的盟友。 等再过几年,徐州的屯田之策展现出它应有的威力时,别说臧霸,就算是青州黄巾一锅端了都无所谓。 武将中,张辽与徐晃都比较赞同这个意见。 最后,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林朝身上。 林朝则表示,我这个人最喜欢和平,打打杀杀什么的最讨厌了。 但是派遣使者跟臧霸求和的话,是不是有些丢人。 毕竟自己刚刚打了胜仗,要谈也是他臧霸派人来谈。再者,孙观一伙泰山贼把兖州诸侯弄得焦头烂额,你现在主动去跟同为泰山贼的臧霸求和,他们会怎么看你。 不如吓唬吓唬臧霸,让他以为咱们要进攻般阳,逼他遣使求和。 听了林朝的意见后,刘备决定采纳。 眼下的确不合适再打了,但也不能主动低头,只好先虚张声势。 就在刘备准备摆出进攻姿态时,臧霸却来信了。 其实早在吴敦投奔他的时候,他就想过向刘备求和。只是汉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太强了,他担心刘备不答应,索性先开始修筑城防,全力戒备。 可等刘备拿下奉高,并没有北上的意图,臧霸才壮了壮胆子,派人送了一封求和信过来。 信中,臧霸言辞恳切,表示自己绝无冒犯朝廷之意,更不敢与刘备为敌,之所有收留吴敦,乃是因两人有旧,不忍见他流落在外。 同时臧霸还许诺,只要刘备愿意答应他的求和条件,他便奉上三千兵马,及金银财宝无数。 当然,其中不包括粮食。 泰山郡与青州的现状是,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粮食。 收到书信后,刘备大喜,当即回信答应了臧霸的请求,并约定了双方见面和谈的地点。 这一下,来自北边的威胁,算是暂时解除了。 而另一件事情,就是荀彧从冀州回来了。 林朝派人告诉他,不用去徐州了,先来泰山郡再说。 至于原因嘛,自然是想让他来教导诸葛亮。 论及博学,涉猎之广泛,荀彧在刘备阵营中,绝对是排在首位的。 而其人温润如玉,清雅透彻,更适合作为诸葛亮的老师。 当然,这不是说诸葛亮就只有他一个老师,而是把诸葛亮寄养在荀彧身边,对其言传身教。 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好是好,就是自身特点太过强烈,林朝担心诸葛亮会受其性格影响。 比如贾诩的苟,郭嘉的浪,田丰的头铁,荀攸喜欢装傻,荀谌喜欢喷人…… 这些特点,林朝可一点都不希望诸葛亮继承过去。 数来数去,也只有荀彧是个性格没有缺陷的全才,小孔明现在只有八岁,先跟着他学几年再说。 只是当林朝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政事堂差点就打起来了。 众人全都面色不善地看着林朝。 小孔明是你先发现的苗子,你自己收为弟子也就罢了,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你偏偏让给了刚来到奉高的荀文若,这分明是看不起我们! 饶是郭嘉与荀彧关系很好,此时也率先站了出来,大声道:“林子初,某哪里不如文若了,你欺人太甚!” 林朝翻了个白眼:“哪里都不如。” “你……”郭嘉大怒,“某要跟你决斗!” “子初,拜师乃大事。某以为,当让小孔明自行决定,或是请出诸葛郡丞为他挑选老师!” 旁边的荀谌也站起来力挺郭嘉,在传承面前,兄弟之情已经不算什么了。 荀攸也是微微叹息道:“姑父此举……不甚妥当。”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贾诩,也抚须笑了笑,目光盯着荀彧,带着一丝疑惑。 荀文若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从某手中抢走徒弟,改日找个机会见识一番。 政事厅中的火药味渐渐浓重起来,但荀彧还是一脸茫然。 他在冀州呆了快半年的事情,终于把刘备麾下出身中山的士兵家属,以及愿意来徐州的中山世家都迁徙了过来。 甚至他还亲自北上幽州,将刘备在涿郡的宗族也带了过来。 可忙完这一切后,来到奉高才两三天,就遇到了这个场面。 诸葛亮这娃娃,到底何许人也,竟能让你们不顾脸面的争抢? 不过荀彧明白,能让众人争抢的好苗子,自己也绝不能放过。 “某近来无事,多个弟子也无妨。”荀彧温文尔雅地笑道,“子初放心,此子若拜某为师,某定然将生平所学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此言一出,众人马上把荀彧当初了林朝的同伙,对其怒目相视。 …… 五日之前,冀州。 荀彧与赵云刚刚完成了最后一批百姓的迁徙,正在赶回徐州的路上。 刘备麾下出身中山的士卒差不多两万人,将他们的家眷迁徙过来,有助于稳定军心。 而且人口多了总是件好事,外加一些看好刘备,准备举族搬迁到徐州的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强,经过分批次迁徙之后,也都在徐州安家。 这半年来,荀彧与赵云,共迁徙了近十万人。路上虽有种种困难,但所幸在荀彧的处置下,并没有出什么乱子,全都有惊无险的抵达了徐州。 而赵云与荀彧的关系,也在持续升温,两人经过一番磨合后,如今配合得很是默契。 可就在两人率军返回徐州的路上,林夕忽然冒了出来。 “子煦,你为何会在这里?” 作为连襟,赵云和林夕的关系自不用说。 林夕向两人一拱手道:“兄长,荀先生,主公有令,命荀先生带着坦之先行赶往泰山。兄长率军赶往清河郡,等待军令。” 闻言,赵云与荀彧对视一眼,然后开口道:“子煦,你我虽是自家兄弟,但此令与主公先前的吩咐大相径庭,你可有凭证?” 赵云麾下可是有一万人马,就算分出一些护送最后一批百姓前往徐州,也还能剩七八千人。 七八千人的军事调动,除非有刘备的信物为证,不然单凭林夕一张嘴,赵云可不敢听从。 林夕点了点头,从身后的战马上解下一柄短剑,高举在手中,朗声道:“主公佩剑在此,赵子龙,荀文若听令!” 荀彧或许不清楚,但赵云绝对明白这柄短剑蕴含的分量。 昔日征讨张纯,收复中山时,双股剑刘备从不离身。等到了徐州后,刘备才赐予林朝一柄,委托他全权处理徐州政事。 如今林夕手中,便是另一柄。 刘备的印绶自然不合适带出来,但有这柄短剑,也足以证明一切。 赵云与荀彧连忙躬身下拜,齐声道:“拜见主公!” 林夕又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两人再度拱手道: “谨遵主公钧命!” 7017k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上将潘凤世无双! 面对刘岱等人派来的说客陈宫,一开始韩馥是拒绝的。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胆小。 早在关东诸侯声讨董卓的时候,韩馥就问过手下人,咱们是帮袁氏还是帮董卓。 由此可见,韩馥对董卓并没什么恶感,或者说他只是不想被卷入纷争之中。 在韩馥看来,董卓虽然擅行废立,但袁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家伙才刚当上渤海太守,就派心腹逢纪到处游说,希望别人推举他为盟主,并且跟着他一起讨董。 明明我韩馥才是冀州牧好吧,你袁绍这一番反客为主的伎俩,还不是想侵吞冀州,把我赶出去。 有心不搭理袁绍,但袁氏声望太高,袁绍又占着大义名分,让韩馥不敢拒绝。 换句话说,他要是敢拒绝,袁绍绝对联合着兖州诸侯,先给他安一个董贼走狗的名声,然后再把他干掉。 迫不得已,韩馥只得当着逢纪的面,大骂了董卓一通,然后发誓会出兵讨董。 然后,逢纪含泪夸赞韩馥是汉室忠臣,忠肝义胆之类的云云…… 可等逢纪前脚刚走,东郡名士陈宫就到了。 他说明来意之后,韩馥这才知道,孙观率领这三万泰山贼流入冀州了。 而刘岱等人,更是想让韩馥同意他们兵发冀州,剿灭孙观。 这下,韩馥彻底生气了! 怎么谁都惦记着我的冀州啊! 哼,说得好听,什么入冀州剿灭孙观,清扫泰山贼。 等你们真的进入了冀州,会写干什么,那可说不好! 但若是不答应吧,孙观的三万泰山贼就盘踞在魏郡,清河,这可是冀州的大本营所在,韩馥又有点担心。 总之,韩馥就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平时怎么都好,可真要干事的时候,便开始畏首畏尾,患得患失起来。 不过,冀州终究是有明白人的,比如眼下站出来的骑都尉沮授。 沮授看上去三十来岁,个头不高,相貌平常,周身却散发着一股精明干练的气势。 “明公,陈公台所言有理。眼下讨董在即,万不能让泰山贼为祸冀州,明公可与兖州诸侯联合出兵,剿灭孙观!” 此人,倒是见识不凡…… 陈宫看了沮授一眼,心中评价道。 方才他出言劝说时,韩馥脸上满是犹豫之色,他就明白鲍信对韩馥的评价是对的。正准备陈述利害时,沮授却站了出来,劝说韩馥进攻孙观。 饶是如此,韩馥仍旧有些犹豫。 如今他麾下也只有两万人,为保存实力计,他当然不想出兵。 但有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韩馥的主意。 “主公无虑,那孙观不过区区一贼子而已,某虽不才,却也愿为主公斩杀此贼,收其部众!” 韩馥正犹豫着,忽然听到堂下声如雷震,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走到中间,对韩馥一抱拳说道。 此人,正是韩馥亲封的冀州上将,潘凤,潘无双! 见是潘凤开口,韩馥便开口笑道:“那孙观部众数万,潘将军不可轻敌。” 潘凤却不屑地冷笑道:“主公,非是末将轻敌,而是区区泰山贼,着实不堪一击。单凭末将手中这柄梨花开山斧,任他来多少,死多少。若他孙观敢亲自出阵,末将便替主公斩了那厮!” 这番话说的无比霸气,掷地有声,堂上众人都被潘凤的豪言壮语所震慑,包括韩馥在内。 “潘将军好志向!” 韩馥大笑着夸赞道。 至于韩馥为何这么喜欢潘凤…… 一个头脑简单,只会厮杀,同时又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武将,谁不喜欢? 韩馥抚须思量片刻,便开口笑道:“既如此,某便拨一万人马,好让潘将军与兖州诸侯共破孙观!” 再看潘凤,依旧满脸狂傲,下巴高高仰起。 “哼,区区泰山贼,何须与旁人联手,某自可灭之!” 潘凤越是这样,韩馥就越是喜欢,认为他是可重用的大将之才。 有才之人,不都是这般狂傲吗! 旁边陈宫看了潘凤一眼,却发现自己又有些看不透此人,不过也松了口气。 且不管潘凤此人能耐如何,反正自己这一趟的目的是达成了。 陈宫想着,便冲韩馥拱了拱手:“韩使君深明大义,在下佩服!” …… 对于陈宫带回来的消息,以刘岱为首的兖州诸侯,都表示非常满意。 早在陈宫去前往邺城游说韩馥的时候,刘岱等人就把兵马,囤积到了东郡境内的乐平县。 乐平地处平原,由西可直达魏郡腹地,向北则可以进入清河,正是兵发冀州最合适的位置。 毕竟当初陈宫离开前,可是信誓旦旦的告诉大家,他绝对能说服韩馥与他们联手,最不济,也能允许他们进出冀州攻打孙观。 “公台不愧为善辩之士,竟能使韩文节发兵相助!” 鲍信大声赞叹道。 正因为他知道韩馥的为人,才更能明白陈宫这次的成果有多么珍贵。 旁边刘岱,桥瑁,等人也纷纷称赞陈宫。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直接进攻就是了。 孙观率军进入冀州后,依旧是兵分两路,他自己屯兵在广宗城,让兄长孙康屯兵魏县,两者互为掎角之势。 而冀州派出的上将潘凤,自恃勇武无敌,压根不想搭理兖州诸侯,直接率领一万人马从邺城向东南而去,打算独自进军魏县。 毕竟魏县离邺城太近了,自然要先消灭孙康再说。 这下更好了,兖州联军只要北上攻击广宗就行。 说起广宗城,也是一座很有名的地方。 昔年黄巾起义时,张角便率领冀州黄巾主力屯兵于此,想以此地向南进发,联络豫州黄巾。可这番战略计划被卢植察觉,直接正面击败了张角,迫使其退回广宗城。 最后,张角也是病死在这座城中。 而张角死后,黄巾起义便基本宣告失败。 直到现在,虽各地仍有黄巾残党,但大多是流寇而已,别说推翻朝廷,就连自保都成问题。 众人正商议这进兵事项,忽然有士卒禀报,说是有兵马数千余,自东面而来,居此地不足二十里了。 一众诸侯顿时面面相觑。 东面?数千人马? 这个节骨眼上,谁会来? 刘岱开口向此人问道:“这支队伍打的是什么旗号?” “回使君,举的是刘字大旗。” 刘字? 刘岱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笑道:“诸位,应该是徐州牧刘玄德来了。” 闻言,鲍信忍不住开口问道:“刘玄德,他来干什么!” “允诚有所不知,今年初,泰山郡丞为泰山贼所围,便向刘玄德求救……” 当下,刘岱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得鲍信一阵惊诧。 泰山贼围攻奉高他当然知道,但他不知道孙观是被刘备击败后,才往兖州来的。 好家伙,感情刘备的手下败将,来到兖州却将我暴打了一顿,然后又扬长而去。 一想到这里,鲍信心中难受极了。 刘岱却没注意到鲍信的神色,而是站起来笑道:“说起来,某与他刘玄德,都是汉室宗亲,说是同宗兄弟也不为过。他此来,定是助我等剿灭孙观,诸位请随某出城迎接!” 前几日,林朝已经从徐州调拨三千人马送入兖州,并随手附赠了不少钱财。 收了这么大的好处,刘岱现在对刘备的感官很是不错,便开始向别人安利起刘备的好处来。 7017k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只是想摘个桃子(为洛阳大大加更) “子初,咱们为何一定要与刘公山等人会合?” 眼看前方就是乐平城,刘备再度开口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一路上刘备已经问过好几次了。 当然,林朝的回答,永远都是那么的义正严词。 “玄德公,刘公山乃兖州刺史,更是玄德公的同宗兄弟,理当助之。再者,孙观是咱们放进兖州的,自然得帮忙收拾。” 这个回答无可厚非,只是刘备终究不再是当初的热血少年了。 徐州牧当了小半年,别的没学会,接人待物的城府却提升了不少。 同时经常跟荀谌,荀攸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久而久之,对天下大势也有了一套自己的看法。 所以,他对林朝的答案不置可否,反而笑吟吟道:“子初,泰山贼本就为祸一方,又不是某指示的,有何责任可言。再者,某已令子龙率本部兵马相助,也算仁至义尽,有何道理需要亲身前来?” 言外之意,你林子初肯定没说真话,若是有什么图谋,趁早跟我通个气。 咦,刘备怎么忽然变聪明了? 林朝看了旁边荀谌与荀攸一眼,心道肯定跟这俩家伙脱不了干系。 “子初何故顾左右而不言?” 见林朝左顾右盼,刘备不禁好笑道。 难得思维跟上林朝一次,刘备表示非常开心。 “这……”林朝摊开手无奈道,“玄德公,非是朝有什么图谋,只是单纯想与兖州诸侯守望相助罢了。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今日玄德公广施仁义,将来必有后报。” 见林朝满脸认真的样子,刘备不禁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疑惑。 “只是如此?” “当然,朝受玄德公数年教诲,早已生出了一颗仁义之心,玄德公难道不信?” 闻言,刘备回想了一下林朝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连忙摇了摇头,非常果断道: “某不信。” 林朝:“……” 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天地良心,这次林朝真的没想耍什么阴谋。 最多……只是摘个桃子罢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前方视野中,已经出现了乐平的城墙,外面更有数面旗帜,在空中飘荡着。 刘岱率领着众人来到城外时,刚好刘备也差不多到了。 双方隔着数百步的距离,便都下了马,一路步行靠近。 刘备正了正衣冠,面带笑容,冲刘岱拱手道:“见过刘公!” 刘岱也回了一礼,然后笑道:“玄德何必如此多礼,你我皆是宗室,不若兄弟相称。” “固所愿,不敢请耳!”刘备笑道。 双方称兄道弟,严格来说还是刘岱占了点便宜,毕竟刘备的官职,爵位,都比他高了一级。 只是他的血统与当今天子更近一些,至少比刘备这个所谓的中山靖王之后,要近得多。 等刘岱与刘备见礼完毕,他身后的乔瑁,鲍信,袁遗等人才走了上来,继续与刘备见礼。 折腾完这么一圈后,刘岱才挽住了刘备手,笑道:“贤弟,走,随某一同入城,城中已备下薄酒,特此为贤弟接风洗尘。” “多谢兄长!” 刘备笑着回应道,然后两人并排步行入城。 林朝第一次发现,把臂同游还有这么个好处,可以避免位置上的尴尬。 以刘备现在的地位,落后刘岱肯定不行,哪怕半步也不行。但若是走在前面,又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因此两人并排才是最好的选择。 进了乐平治所,刘岱又吩咐将自己的位置撤去,在原来主位位置摆上两个桌案,这才笑着邀请刘备入座。 刘备也不客气,谢了一声后,便坐了下去。 麾下也分成两排,关东诸侯坐在刘岱下首,林朝等人坐在刘备下首。 双方又客套了几句之后,刘岱才笑道:“贤弟此行何来?” 刘备索性也就实话实说,拱手向众人笑道:“说来惭愧,某在泰山郡与贼激战,虽略有小胜,却不料被那贼首孙观逃了。一番打听,这才知道泰山贼逃入了兖州,为祸乡里。此事本因某而起,特来助诸位一臂之力。” 虽然知道这件事,但听刘备亲口说出来后,鲍信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关于他被刘备的手下败将打败这件小事,到现在他还无法释怀。 “玄德客气了,我等皆是一方父母,岂能容贼子猖狂。”刘岱笑道,想帮自己这些人挽回些面子,“不过玄德来得正好,我等已经联合了冀州韩使君,正要北上广宗,一举歼灭贼子!” “哦,竟有此事!韩使君深明大义,不愧为朝廷栋梁!” 刘备故作惊讶道:“不过此事因某而起,兄长既要发兵,某请任先锋。” “贤弟此来,带了多少兵马?”刘岱问道。 刘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泰山战事未平,些许贼子还在负隅顽抗,因此某此来,只带了五千人马。” 闻言,刘岱摇了摇头,笑道:“那就不必了,贤弟的好意,某心领了,且让贤弟麾下精兵猛将为大军压阵,如何?” 虽说有意与刘备联合,但刘岱也不想让刘备看轻了自己。 现在鲍信已经败在孙观手上一次了,若这次刘备为先锋,就算胜了,也不全是兖州诸侯的功劳。 这一次,他刘公山有心展示兖州的实力,也好让刘备明白,向他试好,绝对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的意思,刘备也猜出了个大概,当下点了点头道:“听凭兄长吩咐!” “好,传某将令,明日启程,兵发广宗,斩杀贼首孙观!” …… 贾诩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羊肉干,递给旁边的赵云,示意让他也尝尝。 赵云看了看贾诩手中的肉干,又看了看他那油乎乎的双手,下意识摇了摇头,但又感觉不太礼貌,遂摆手笑道:“贾先生,某午饭吃得甚饱,现在没有食欲。” 见赵云婉拒,贾诩也不客气,便将手中的肉干往自己嘴里塞。 这一幕,看得赵云眉头直皱。 这位贾先生什么都好,就是这喜欢用手抓肉吃的习惯…… 赵云不禁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自己一个武将,都干不出这种事情啊! 而且最神奇的是,只要这位贾先生想,无论何时,他手中都有东西吃。 他那口袋里,到底装了多少肉干? 7017k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对手(二合一) 前几日,林夕持刘备佩剑,令赵云与荀彧兵分两路,一路让荀彧带着关平,同时护送着百姓直奔泰山郡去复命。 而另一路,就是让赵云率军赶往清河,伺机而动。 赵云接令后,整整思索了一晚上,也没明白这个伺机而动是什么意思,其中有什么深意。 再者,刘备下令一向简单明了,指派任务也都分工明确,很少见到这种模棱两可的军令。 由此赵云猜想,这应该是林朝的手笔。 想到这里,赵云摇头一笑,也不再继续思考了。 监军行事,向来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自己大概是猜不透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赶到清河再说。说不准赶到清河的时候,监军的下一道军令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等赵云行军至巨鹿郡与清河郡边界经县时,贾诩带着几十个随从,已经在官道上等候多时。 对于贾诩此人,赵云从未有过什么接触,不过他倒是听连襟林夕说起过:贾文和此人极有才略,连家兄都奉若上宾。 就这么一句话,赵云也大概明白了贾诩的能耐。 眼见贾诩吃完了手中的肉干,赵云很贴心地递过去一壶水。贾诩也不客气,接过大口喝了起来,末了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些日子郭嘉在林朝手下不好过,其实他贾诩也差不多。 就比如这个大口吃肉的习惯,在面对刘备麾下,一干注重仪态的谋臣时,他可干不出来。 说到底,苟道的秘诀,就在于伪装而已。 而赵云身为自己人,又是老实人,自然不会将他的丑态传出去,导致贾诩也彻底放飞自我一回。 赵云等他喝饱了,这才开口问道:“贾先生,主公命某屯兵于此,到底所谓何事。若有战事,还请贾先生示下,某好早做准备。” 从冀州迁徙百姓自然是重任,但赵云听说刘备进攻泰山郡的时候,心中也有些渴望,毕竟快半年没打仗了。 贾诩呵呵一笑,开始用水清洗着自己那沾满了油渍的胡须,一双仿佛洞明世事的眼睛里,投射出睿智的光芒。 “赵将军莫急,此番必有建功之机。” 被贾诩一眼道破了心思,赵云有些不意思地笑道:“贾先生唤某子龙即可。只是,我军真的不必先整顿一番?” “不急,不急。”贾诩缓缓摇头道,“某有两个问题,想请教赵将军,若将军想通了,咱们再进军也不迟。” 虽说赵云让贾诩称呼自己表字,但苟圣贾诩又岂会轻易答应,况且赵云在刘备集团里的地位比他可高多了,他认为暂时还是叫一声‘赵将军’为好。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赵云以为贾诩是准备考校自己,当下满脸诚恳之色。 “其一,将军可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贾诩伸出一根手指,笑道,“或者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贾先生也太小看我了吧。 赵云心中想着,便开口答道:“先生,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说……” 可话只说了半句,就迎上了贾诩笑吟吟的目光,赵云顿时惊醒了过来。 不对! 贾先生如此大才,难道会问这种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问题? 又联想到当前的形势,赵云顿时醒悟,真正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贾诩看见赵云神色,不禁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其二,主公自前年起兵以来,近乎所向睥睨,战无不胜,这是为何?” 这个问题…… 赵云仔细想了想,才开口道:“先生,某以为主公之所以战无不胜,乃是因麾下能人众多,且都齐心协力,这才有今日之成果。”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却不是全部。” 贾诩笑呵呵道:“在奉高时,林子初曾有一言,某认为甚有道理,今日也说与将军听听。” “何言?” 一听是林朝说过的话,赵云顿时来了兴趣。 “品评其人之才,须看其人之敌。” “这……” 闻言,赵云沉默了,沉吟半晌,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贾诩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头也不回的往营帐中走去。 “将军见谅,某从奉高而来,一路舟车劳顿,有些乏了,且先去休息休息。” 赵云看着贾诩的背影,脑中忽然想起刚才贾诩说的那句话,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看来自己没想明白之前,贾先生是绝不会与自己深谈了。 第一个问题,倒是很好理解。 以眼下的形势,广宗的孙观是蝉,兖州诸侯是螳螂,而自己这边就是黄雀。 可第二个问题……刘备这几年为何战无不胜? 赵云想了半天,终究是不得要领。 贾诩这波谜语人,当的很是成功。 …… 魏郡,斥丘县。 无双上将潘凤在韩馥面前打了包票,便领一万兵马出了邺城,直奔孙康占据的魏县而去,行军至斥丘县时,便入城修整,准备过两日便大军攻城。 韩馥虽欣赏潘凤的勇武,但他本身实在太优柔寡断,还没等潘凤出发,又开始不放心了,遂派骑都尉沮授担任军师,随军征战。 当然,潘上将对沮授是不屑一顾的。并且表示他随军可以,但不要碍手碍脚,待击破贼军后,自会分润一些功劳给沮授。 上将之胸怀,可见一斑。 对于潘上将的施舍,沮授当下点头同意。 并表示自己只是一介书生,战场上的事儿我哪懂啊,潘将军看着打,您开心就好。 随后,便把审配叫到了自己帐中。 “正南,这酒可是潘将军赐予某的,乃是绝品,不尝尝可惜了。” 军中条件不怎么样,没有酒杯,更没有青铜樽,但所幸沮授也不是个讲究细节的人,直接拿出粗瓷大碗,给审配满上,同时开口笑道。 与沮授满脸笑意不同,审配则是冷哼一声,不屑道:“那匹夫的酒,你沮公与也要,真是不知所谓。” 沮授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才笑着劝道:“别生气嘛,美酒何罪,正南可不要牵连无辜。” 闻言,审配这才喝了一口,感叹道:“那潘氏匹夫蠢如猪狗,真是平白污了如此美酒!” 见审配化身祖安狂人,沮授连忙开口道: “小声点,小声点,某把你带出来,可不是让你害我的。这里里外外,可都是潘将军的人马。” “那又如何!” 沮授不劝还好,这一劝,审配反倒更来劲了,大声道:“潘氏匹夫,还敢杀了某……呜……呜呜……” “正南兄,慎言,慎言啊!” 沮授冲过来,直接捂住了审配的嘴,生怕他太大声将潘凤招来了。 “呜……呜呜……” 审配怒视沮授,却死活挣脱不开这个强人锁男的姿势。 “正南,只要你不再胡言乱语,某便放开你,如何?” 审配瞪了沮授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可等沮授一放手,他马上大声道:“沮公与,你居然对那匹夫摇尾乞怜,某真羞与你为……呜呜……” 这一次,沮授说什么也不敢放开审配了。 这家伙嘴太毒了,头又铁,一不小心就会引来祸事。 “正南莫急,且听某说两句。” 沮授保持着强人锁男的姿势,开口笑道:“眼下形势混乱,你我皆非使君亲信之人,难掌兵权,倒不如让潘将军冲锋在前,岂不美哉?” 闻言,审配愣了一下。 啥意思,要把潘凤当成出头鸟? 这才对嘛,这才是自己认识的沮公与! 想着,审配便对沮授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开自己。 见审配停止了挣扎,沮授也明白他不会乱说话了,于是便放开了他。 这一次,审配没有再大吼大叫,反而站起身来,正了正刚才被沮授弄乱的衣冠,这才重新坐了下来,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公与,你此番唤某前来,难道要与某共商大事?” 几口美酒下肚,审配的脸色红润了起来。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了。 闻言,沮授不禁扶额叹息,强忍住再度上去捂审配嘴巴的冲动。 他总算明白审配不被韩馥重用的原因了,这家伙不仅头铁,而且言语之间也常有差错。 什么叫共商大事? 用词能不能严谨一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要图谋造反呢! “正南兄,慎言,慎言……” 这句话,沮授今天不知说了多少遍。 审配也自知失言,遂讪讪一笑,表示歉意。 沮授喝了口酒,压了压惊,这才继续说道:“正南兄,可曾听过中山林子初?” 闻言,审配点了点头,面色也认真起来,问道:“可是安喜亭侯,琅琊太守,现任徐州长史的林朝,林子初?” “然也。” 沮授点了点头道。 “公与识得此人?” 沮授摇了摇头,说道:“某与此人素未谋面,然神交已久。” “此话何意?”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某又岂能不琢磨此人一番!” 审配笑了:“公与以为,此人会是我们的敌人?” “正南兄说笑了,当今天下之势,敌友难辨,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是我们的敌人!” “这……” 审配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沮授的意思,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沮授继续说道:“刘玄德起于微末,最初不过一县尉,却能迅速崛起,乃至连战皆胜,最后为一方诸侯,背后便有此人的影子。且此人每次出手,时机都恰到好处,好似能逆睹成败一般,令人不解。此人对人心的谋算,掌控,已到了极为可怕的地步,宛若留侯在世,令人生畏!” 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连审配听完,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沮授是何等人也,乃审配生平仅见的奇才。 连他都如此评价,足可见林朝的恐怖。 “公与,你此言有何凭据?” 只是审配还是不愿意相信,便开口问道。 现在别人一提到刘备阵营,名声最大的虽然是林朝,但关羽,荀攸,荀彧等人的影响里,可是一点不虚。 而沮授这番话,把林朝直接捧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若没有充足的证据,很难令审配信服。 “凭据有三。” 沮授竖起三根手指,开口道。 “有如此多?” “其一,前年中山之战,当时刘玄德兵不过千,将领仅数人,可自从林子初投奔后,短短半年时间,刘玄德收服中山,诛杀张纯。同时还收了田元皓,赵子龙,这两人皆非泛泛之辈。” 审配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刘玄德真正崛起之战,当为去年的并州之战,灭休屠部,平白波贼,可此时的林子初远在雒阳,并没有参与。” “这就是某要说的第二点了。并州之战,虽是卢子干持节领军,但所用之兵,还是他刘玄德的本部兵马。这一战,刘玄德以颍川荀公达为军师,又有关张赵之骁勇,几把大火将并州的贼寇烧了个精光。 看似与他林子初毫无关系,但正南兄可知,卢子干一向遭阉宦嫌恶,且当时先帝在朝,宠信阉宦,如何能让卢子干领军?再者,荀公达又是由谁举荐,才去投奔刘玄德,并且一到军中便出任军师?” “这……”审配越听越觉得荒谬,不禁反驳道,“卢子干如何能领军,某不知道,但你说荀公达是经林子初举荐,才当上了刘玄德的军师,这点某不敢苟同。荀公达本受大将军何遂高征辟才入京,林子初孤身入雒阳,如何能搅动京城风云!” “可去岁年末时,林子初迎娶了荀氏嫡女,又拉拢了荀文若,荀友若,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说不定他林子初入京之前,就已经谋划好了这一切。” 在事实的面前,审配不愿意相信,但也无法否认,只能继续追问道:“那第三点呢?” “第三点嘛,那便是刘玄德兵围雒阳,讨要赏赐的时间。”沮授眼中满是睿智的光芒,冷笑道,“先帝方才驾崩不到十日,刘玄德便率领大军来到了雒阳城下,这是在太巧了。须知,当时接到诏令入京的董仲颖,丁建阳,都没他刘玄德来得快。” “这!” 审配彻底被震撼了,失声道:“公与,你怀疑先帝驾崩之事,与他林子初有关!” 沮授摇摇头,说道:“这倒不至于,那时他还只身在雒阳,没有谋害先帝的能力。但先帝驾崩之后,他林子初肯定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并通知刘玄德赶往雒阳……” 审配苦笑道:“所以,林子初多半与宦官也有勾结,不然无法解释他如何得到的消息。” “不错。”沮授点了点头道,“所以,某才说林子初在雒阳,绝对有所谋划,且对时机的把握无比纯熟。” “公与,以上三者,若真如你所说,那这林子初……确实可怕。” 审配点了点,面色凝重道。 这时,沮授却站了起来,看着审配,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如林子初这般俊杰,正南兄难道不想与之一战?” 话虽如此,但审配却一眼就看穿了沮授的意图,冷笑道:“呵,是你沮公与技痒难耐,想与他林子初一战吧?” “不错,他林子初虽可怕,但某却不自量力,想称量一番自己的斤两。” 沮授承认的很坦然,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双目中,却充满了战意与期待。 如此状态的沮授,审配还是第一次见到。 7017k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关张赵堪称某之劲敌 称量? 如何称量? 审配看着战意昂扬的沮授,不禁开口问道:“昨日兖州方面传来探报,刘玄德率领五千兵马,自泰山郡而来,说是要相助兖州诸侯,林子初就在其中。 只是,若依照约定分兵而战,他们打广宗,我军攻魏县,公与你如何与他林子初一战?再者,眼下双方并力协作,共破泰山贼,你若对他出手,师出无名,反而会引得旁人诟病。” “不,不对。”沮授摇摇头,指出了审配的错误,“正南,此次泰山贼为祸二州,起因正是刘玄德率军攻打泰山郡,泰山贼不敌,这才败逃至兖州,又遭兖州诸侯围剿,最后才流入冀州。” “那又如何?某听闻刘玄德兵发泰山,是因为泰山郡丞诸葛君贡求救所致,这总不可能是他林子初的谋划吧。” 经过沮授的一番讲解,审配承认林朝很厉害,但总不至于泰山贼围攻奉高,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吧。 若沮授说是,那他绝对会认为沮授脑子坏掉了。 “这自然不是,不过就算诸葛君贡不向刘玄德求救,他林子初也早晚会找个借口,将泰山郡纳入囊中!” 沮授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都是肯定的神色,看上去极为自信。 “为何?”审配不解地问道。 “原因很简单,只要看泰山郡对于徐州的位置,便能明白林子初为何要拿下泰山。”沮授笑道,“若换做是某,也会如此行事。” 一提到泰山郡的地理位置,审配哪还能不明白,不由得连连点头称是。 见审配赞同自己的看法,沮授便继续笑道:“既然要把泰山郡纳入囊中,这些泰山贼便没有放过的道理,毕竟是好几万的兵力。所以,刘玄德此来,名义上是相助兖州诸侯剿灭泰山贼,实则……” “公与的意思,他林子初的目的,是冀州的三万泰山贼!” “然也!” “可刘玄德只带了五千兵马,兖州诸侯麾下有两万大军,他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有成功的可能?” 说到这里,沮授不由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也是某没有想通的地方,林子初此人,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今次他的依仗到底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好在,咱们也有潘将军在明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就看看,谁才是那只黄雀!” …… 魏县的城墙不算高,只有三丈四尺左右,典型的泥土结构,不过这在周围的县城中,已经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了。 不然,孙康也不会选择屯兵于此。 四月上旬,潘凤率军抵达魏县,在城墙不远处排列好阵型后,并没有选择攻城,而是派人前去叫阵。 身为冀州上将,潘无双对自己的武力和统御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攻城战多没技术含量,是男人就该刚正面! 城内,收到战书的孙康,顿时一脸懵逼。 这潘凤脑子问题吧! 你是兵,我是贼,凭什么跟你正面交战! 再说了,你乃冀州上将,欺负我一个无名之辈,不觉得丢人吗? 不得不说,冀州上将的名头,的确很唬人,至少孙康就被唬住了。 毕竟当初打败自己弟弟孙观的张辽,在徐州集团内,也只是一名偏将而已 啥,你说潘凤只带了一万人? 要不……出去试试? 反正眼下也是孤立无援,待在城里也没什么好结果。 粮草断绝的滋味,孙康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一遍了。 反倒是如果能侥幸击败城外的潘凤,自己才有机会向北而去,与弟弟孙观会师。 好,那就干他一票! 面对潘凤下来的战书,孙观最终还是选择了迎战。 城外,潘凤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一柄梨花开山斧,目光锐利,神情不怒自威。 此时他正远远眺望着,发下城内的泰山贼缓缓而出,正在排列阵型,不禁轻蔑一笑。 “贼子好胆,居然真敢出城与某阵战,此番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潘凤挥舞着手中的斧头,豪迈大笑道。 沮授在旁边很合时宜地拱手附和道:“将军神勇无敌,又岂是区区贼子可比!” 对于沮授的恭维,潘凤却摇头笑道:“公与此言差矣!天下英雄何其多也,某又岂敢当无敌之称。 远的不说,就说那徐州牧刘玄德麾下,有三员大将,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这三人与某不分伯仲,足可堪称某之劲敌!此三人若一起攻上来,即便是某,也得退避三舍。” 听了这话,沮授心中一阵反胃,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却还得拱手笑道:“将军过谦了,就算关张赵,也未必是将军的对手,更何况眼前的区区贼子。” “哈哈哈哈!”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潘凤是越来越喜欢沮授了。 原本韩馥派沮授为军师,他还有些不情愿,不过现在嘛…… 沮授此人是个人才,而且说话还好听,某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等得胜而归,功劳分给他一些就是了。 潘凤大笑道:“且不提关张赵,至少眼前的贼子,某还是有把握拿下的!” “将军所言甚是!” 沮授很艰难地一拱手,继续开口附和道,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了。 这蠢货,让人好生恶心! 倒是一旁角落里的审配,见到这一幕却笑得很开心。 让你沮公与和这匹夫虚与委蛇,活该! 眼看对面孙康即将摆好阵型,旁边一个青年将领抱拳道:“潘将军,眼下贼子立足未稳,可一战而定,将军不妨趁此时进攻。” 潘凤看了一眼此人,顿时笑道:“俊乂此言,真乃书生之见。某纵横疆场十数载,皆无败绩,此番又何须趁人之危。” 张郃见自己的意见不被采纳,便继续抱拳劝道:“将军,若是等贼军阵势成形后,再想破之,恐徒增伤亡!” “住口!” 面对这个愣头青,潘凤有些不耐烦了,当即呵斥道:“张俊乂,莫非某不知兵乎?” “末将绝无此意,只是……” 张郃急忙抱拳辩解,话只说了一半,却感觉有一只手摁在了自己肩膀上,转头一看,正是沮授面色严肃地冲他摇了摇头。 “末将知错!” 张郃叹息一声,最终还是抱拳道。 潘凤则是很大度的表示不用在意,毕竟年轻人气盛是可以理解的,自己身为一军主将,总不至于跟他一般见识。 又等了一会,孙康这边已经摆好了阵型,潘凤顿时豪气大发,竟单人纵马冲了上去,把旁边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但无有将令,张郃等人也不敢跟上,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潘凤单枪匹马来到场中,望着对面满脸凝重的孙康,面带不屑大声喝道:“尔等贼子听好了,某家乃冀州上将潘凤,可有人敢来决一死战!” 不得不说,潘凤身材魁梧,嗓门又大,再加上手中那柄大斧颇为唬人,此刻他单人匹马立于场中,冲着敌军耀武扬威…… 这是何等的狂傲, 这是何等的自信, 这是何等的英姿! 孙康被吓住了,在潜意识中,潘凤的身影,已经与一斧斩杀昌豨的徐晃重合了起来。 “诸位,谁敢与此人一战?” 孙康环顾身后诸将,开口问道。 他自己都不愿意上,后面的将领就更不敢了,闻言全都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言。 见泰山贼久久没有回应,潘凤将手中大斧横在胸前,仰天大笑道: “尔等万人之众,竟无一人敢与某一战,足可见一群鼠辈尔!” 这一番言语,却比利刃还要锋利,刺得泰山贼士气低落,人人面带愧色。 孙康见状,心知再不迎战,这一仗都不用打了。麾下士卒,已经有溃逃的态势。 “潘将军乃一州上将,某自知不是对手,所以莫怪某以多欺少!” 孙康咬了咬牙,大声道,准备自己亲自带人并肩而上。 哪怕胜之不武,也比不敢应战要强得多。 “来得好,纵尔等千万人俱来,某又有何惧!” 眼看孙康带着三名将领冲自己杀来,潘凤只是冷笑,却毫无畏惧。 无敌上将,就是这么自信。 身后,张郃却有些担心,甚至想冲上去助潘凤一臂之力,便开口向沮授道:“军师,贼军以多欺少,潘将军虽勇,却也难敌对面四人夹击!” 潘凤走得很洒脱,此刻这一万大军,便是军师沮授做主。 可面对潘凤时,百依百顺的沮授,此时却捋了捋胡须,笑道:“张将军稍安勿躁,潘将军神勇无敌,区区四名敌将,定然不在话下!就算不敌,也不至有性命之危,若有差错,张将军再去不迟。” 嗯,潘凤这蠢货死在阵前最好不过,省得到时候某亲自动手! 沮授心中盘算着,场上孙康已经带着三名将领冲了过来。 为首之人,手持一杆长矛,一矛刺了过来,直取潘凤首级。 “哈哈,来得好!” 潘凤大喝一声,挥舞着巨斧便砍了过去,仗着斧刃之锋利,将此人手中长矛砍成两段,趁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一斧结果了此人的性命。 “似你这等粗劣武艺,也敢阵前献丑,真是不知所谓!” 潘凤一击得手,还望着此人尸体,摇头叹息道。 7017k 第二百四十章 战争与战斗 潘凤一斧就砍死了孙康手下的偏将,顿时引起冀州汉军的一阵惊呼,大家纷纷拍手叫好,帮潘凤摇旗大喊着。 就算是张郃,见到这个结果,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潘将军果然神勇无比! 倒是沮授,只是捋着胡须,冷笑不语。 潘凤有几斤几两,他又岂能不知。 相比于冀州汉军,泰山贼这边的士气更低落了。 孙康见状,急忙对自己身旁两个龙套武将大吼道:“一起上!” 这哥俩也不含糊,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就冲了上来,与潘凤战成一团。 这一下,潘凤压力大增,不复之前的神勇,分别抵挡着两个龙套武将的进攻,还要防备一旁孙康的突袭,竟有些吃力。 孙康见有希望战胜潘凤,更加卖力了,口中还大叫道:“上将潘无双,也不过如此,今日某便取你性命!” 见孙康如此猖狂,潘凤大怒,刚想开口还击,却被一个龙套武将一刀劈了过来。 无奈,潘凤只能在心中大骂孙康无耻,手上奋力抵挡三人的进攻。 这一场惊世对决(菜鸡互啄),终于在五十回合后落下了帷幕。潘凤不愧是冀州上将,厮杀了几十回合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又是一斧,砍死了另一个龙套武将。 一对三变成了一对二,潘凤顿觉压力小了不少。 见状,孙康和另一个龙套武将,心中惊惧无比,已有了三分退意。 此人,不可力敌! 这种情况继续打,孙康二人自然畏首畏尾,又打了十多回合,另一个龙套武将也被潘凤一斧劈死。至此,泰山贼出战的将领,只剩了孙康一人。 “哈哈哈!”潘凤仰天大笑道,“尔等以多欺少,却依旧不能胜某,此番还有何话可说?” “潘无双,你莫猖狂!某今日身体略有不适,改日再战!” 好汉不吃眼前亏,孙康眼见只剩了自己,哪里还有战意,遂调转马头,夺路而逃。 潘凤哪肯放他归阵,连忙拍马追了上去,大吼道: “贼子休走,留下性命!” 孙康大惊,跑得更快了。 不过他的马比不上潘凤的战马,跑了不久,眼看就要被潘凤追上。 娘嘞,跟他拼了! 眼见左右都是个死,孙康一咬牙,转过身来,准备死也要咬潘凤一块肉下来。 正巧,此时潘凤一斧劈了过来。 这一斧携带万钧之势,斧间隐隐有风雷之声,端得是威猛无比。 吾命休矣! 孙康心中绝望大叫,赶忙高举手中武器格挡,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 铿! 一刀一斧在空中碰撞,发出一阵金石交汇之音。 可…… 孙康睁开眼睛看了看,并没有发生想象中自己被劈成两半的场景。 反而感受着对面兵器上传来的力道,虽然很大,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自己竟稳稳接下了潘凤这一斧。 孙康:??? 冀州上将! 神勇无敌? 就这? 就这! 全力一斧都没能劈死自己,就这力道,恐怕连当日斩杀昌豨的徐晃都多不如。 原来孙康见潘凤单人出阵,又有冀州上将的名头,还以为他神勇无比,所以刚才开打的时候,自只在旁边趁机偷袭,而是让三个龙套顶在前面。 这一下正面交战,孙康终于明白了潘凤的实力。 “哼!能接某这一斧,你这贼子倒是不可小觑,可敢留下姓名!” 潘凤没有理会孙康在脑补些什么,反而傲然道。 “我留你奶奶个腿,给老子死来!” 明白潘凤的真正实力后,孙康大叫一声,一刀砍向潘凤面门。 这一刀又急又猛,潘凤赶忙举斧抵挡,却被震麻了双手。 这贼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厉害! 孙康眼见一刀得势,满脸狞笑着继续向潘凤进攻。 两人又战了数十回合,潘凤渐渐体力不支,心中惊骇之余,便调转马头,直奔本阵而去。 这一下,两人位置调换,变成了孙康追,潘凤逃! 场外,两方的士兵已经惊呆了,呆呆地看着场中一追一逃的两人。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方才潘凤以一敌四,神勇无比,打得四人三死一逃。而转瞬之间,反而是孙康打到潘凤落荒而逃……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好,潘将军有危险!” 此时,张郃再也顾不上沮授的命令了,急忙拍马而出,向场中救援潘凤而去。 潘凤见张郃前来救援,心中大喜,可在两军阵前,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默默催促战马跑得再快一点。 “贼子休狂,张俊乂来也!” 张郃大吼一声,一枪直刺孙康面门。 本来孙康专心追杀潘凤,对张郃的到来压根就不在意。 毕竟所谓的冀州上将,也就这点本事了,他麾下的小将,又能有多少能耐! 简单来说,就是孙康刚打败潘凤,就膨胀了。 可张郃这一枪过后,孙康顿时没有了这个想法。 好家伙,只一枪,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你们俩,到底谁才是冀州上将? 孙康心中惊惧,便调转马头退了回去。 张郃此番出阵是为了保护潘凤,见孙康逃跑,也没有去追。 “潘将军,无恙否?” 将长枪插在地上,张郃关切地问道。 潘凤眼见已经安全了,便开口叹息道:“俊乂,你太冲动了!某之所以诈败,就是想引这贼首过来,将其生擒。可你这一搅和,却坏了某的计划!” 张郃:“???” “怎么,难道俊乂不信?”潘凤冷声道,“方才某以一敌四,都能斩杀三人,难道会不敌他一个?” 张郃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顿时满脸羞愧道:“将军,是某错了,请将军责罚!” 潘凤反倒很大度地一挥手道:“罢了,年轻人鲁莽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念在你是想救某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了。” “多谢将军!” 张郃抱拳道,还是有些惭愧。 远处,沮授见到潘凤得救,顿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泰山贼子不争气啊,连个匹夫都杀不掉! 看来,到时候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 …… 就在魏县得打如火如荼之时,广宗城下,也展开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攻城战。 刘岱拒绝了刘备自荐为先锋的请求,所以刘备的五千士卒,只能站在后方看热闹。 嗯,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帮兖州诸侯压阵才对。 也实在是没什么事可干,刘备甚至坐在大纛下,与林朝,关羽,郭嘉,荀谌和荀攸五人喝起了小酒。 “子初,你看此战胜负如何?” 刘备端起碗喝了一口,开口问道。 闻言,林朝用袖子擦了擦嘴,刚准备说话,却被爱表现的郭嘉抢先开口道:“主公,泰山贼虽弱,但刘兖州麾下,也大多都是新募的兵士,两者战力差距不大。以嘉之见,这广宗城没有个把月,应该攻不下来。” 旁边荀攸也点了点头道:“奉孝所言甚是,最后的结果,大抵还得是泰山贼粮尽,开城投降。” 刘备听了两人的话,顿时有些惊讶。 他此次进攻泰山郡,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拿下来了,所以在他的印象中,泰山贼是很弱的。可郭嘉和荀攸却说,两者战力相差不大…… 兖州的兵马,这么弱吗? 事实上,还真就是如此。 刘备麾下的兵马,近一半跟着他从中山一路打过来的,历经中山,并州的几场打战役之后,早已成为了百战精锐。 而另一半,则是并州之战的降卒,以及徐州新募的兵。经过关羽用林朝传授他的方法操练了半年之后,距离所谓的老兵,只差了一场血战而已。 还有决定战斗力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林朝当年在中山下过禁令,麾下士兵不准劫掠,违者立斩。 这个禁令对百姓是好事,但对士兵来说就未必了。因此刘备后来为了安抚士兵,提出了两倍的月奉,直到今日还在严格的实行着。 当兵的理由也许有千万种,或建功立业,或升官发财,或迫于生计,或忠于志向,但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拼命而已! 给谁当兵都要拼命,那肯定要选一个给钱多的! 就像后世,全国都在抵制加班。 大家真是抵制加班吗? 大家抵制的是,加班不给钱,或者和平常的工资一样,这谁愿意给你加班! 不给钱,画再多的饼,都是不要脸。 真要工资到位,别说什么九九六,零零七都可以! 刘备麾下的士兵,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我要求纪律好,我要求战斗力高,我要求对百姓秋毫无犯,我要求…… 但就一句话,我给双倍的钱,你干不干! 而得到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子初,你也这么认为?” 刘备想了想,又向林朝开口问道。 “玄德公,咱们如何认为不重要,关键是要看前面这些人是何想法。” 林朝指了指前方,鲍信还在率军冲杀,希望能攻破城池。 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除了损兵折将之外,几乎毫无收获。 不过好在,城中的孙观压里也不小,每天一两千的战损,使他难以入睡。 开打没几天,战事就到了非常胶着的状态,也算是一大奇观。 “子初何意?”刘备想了想,还是没明白。 林朝笑了:“玄德公,若兖州诸侯要消灭这群泰山贼,恐怕得围城一月。若要招降的话,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7017k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什么叫赚人,某那是招揽 林朝的意思,刘备完全能明白。 孙观在济北跟鲍信打了一仗,虽然小胜,但缺粮的问题还是没能得到解决,不然也不会虚晃一枪,直奔冀州而来。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是屯兵在冀州与兖州的边界左右横跳,伺机寻求生存做大的机会。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泰山一战,完全把孙观的信心给打没了。 东边回不去,南边去不得,那就只能向北了。 可谁知,因为讨董的大义名分下,冀州与兖州反倒短暂联合到了一起,致使孙观才刚进入冀州没几天,就被迫据城而守。 这就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摆一盘大餐放到他面前,可惜只能吃那么一两口,再多吃就会被毒打一顿。 所以,林朝推算,广宗城中的孙观所部,最多只有十天的粮食。 若兖州诸侯不打算赶尽杀绝,等到粮尽之后,招降泰山贼可谓易如反掌。 想明白了这一点,刘备眼睛一亮,开口向林朝问道:“子初,你向来善于谋人,今次面对这数万泰山贼,难道就不动心?” 此言一出,大家都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在场众人,除了关羽之外,哪个不是深受其害。 “咳咳……” 林朝轻咳两声,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玄德公可莫要乱说,朝只是受玄德公感召,这才招揽了一些人才,助玄德公共谋大业。若说某善于……招揽人才,那也是受玄德公熏陶所致。” 啥意思,这个黑锅让我背是吧! 闻言,刘备愕然。 不过想想,林朝赚来的人都在为自己忙活,这个说法倒也说得过去。 “好好好,是某的意思,这总行了吧。”刘备笑道,“城中数万大军,子初能不能替某谋算一番?” “玄德公……朝方才说了,那叫招揽。” 这刘大耳,自己没文化也就算了,还非要把我也拉到跟他同一个水平线上。 什么谋算,什么赚人,我林子初堂堂安喜亭侯,又不是那梁山贼寇,真是岂有此理。 “招揽?” 一号受害者荀谌冷笑道:“子初所为,若称得上是招揽,那当年商君诓擒魏公子章,便也能称得上是招揽。” 这…… 林朝恶狠狠地瞪了荀谌一眼。 这个比喻用得过分了啊! 荀谌所说,乃是战国时期,商鞅变法成功后,率兵与邻邦魏国公子章的一场交战。 商鞅在没进入秦国之前,与公子章是至交好友。 战争是国家大事,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所以昔日好友,兵戎相见的场景也并不稀奇。 可偏偏商鞅玩了一个骚操作, 骚到什么程度呢? 几乎能骚断所有人的腰,骚出天际,骚出新境界! 商鞅派人给公子章写了一封信,里面的内容大概是说,我们俩以前是至交好友,现在却要拼个你死我活,心中很是痛苦。 但咱们都是高尚的人,各为其主,各尽其心,乃臣子的本分,因此这一仗不得不打。但是打仗之前,我还是想见你一面,喝一杯酒,互诉离别之情。 这杯酒喝完,你我生死全凭手段,胜负全看天意,绝不影响个人情谊。 老实如徐晃一般的公子章看完信后,心想这商鞅也是个敞亮人啊! 话说得有条有据, 事儿办得有里有面。 行,那我就去一趟,将来流传后世,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然后,公子章就去了,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商鞅直接将公子章绑了,扣押了起来。 虽说两军交战,各凭手段,但商鞅这事办得……很不体面。 至少不符合汉末的价值观,所以荀谌才用这个典故来羞辱林朝。 他羞辱完之后,二号受害者,曾经想当林朝义兄,后来却成了林朝内侄的荀攸开口了,不过他的话很简短。 “叔父此言在理。” 说这话的时候,荀攸依旧满脸呆滞的神情,麻木的语气,几乎能使人发狂。 这叔侄俩……故意联手恶心我的吧。 至于第三号受害者兼前任小弟的郭嘉,虽然没说话,但是他笑得很大声。 切! 对于三人的声讨,林朝表示不屑一顾。 一群口嫌体正直的家伙,不用理会。 但对于刘备的问题,林朝还是拱手答道:“玄德公,城中孙观所率领的,皆是曾为祸乡里的泰山贼,玄德公真要招揽他们?” 听林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严肃了起来。 大汉自始至终,就有不赦叛贼的先例。 昔日黄巾起义时,朱儁于南阳斩杀黄巾军神上使张曼成后,剩余的黄巾军想要投降,却被朱儁直接拒绝,后毅然挺军攻入南阳,斩杀黄巾军数万人。 而皇甫嵩更加过分,他在击败黄巾主力后,筑起了一座又一座京观,京官的材质,就是黄巾军的人头,前后有十多万人,目的就是震慑这天下所有想反对朝廷的人。 泰山贼虽然没有打出造反的旗号,但毕竟曾为祸一方,林朝想知道刘备对这群人的态度。 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对于这件事情,出身底层的刘备倒是看得很透彻。 他并没有从大义的角度点评,也没有从仁义的角度号召,而是直接挥了挥手,淡然道:“子初,这些所谓的泰山贼,都是求生不得的饥民而已。” 林朝再度拱手问道:“他们若降,玄德公欲如何安置他们?” “自然是按照徐州政令安置,这不正是子初你的职责,为何问某?” 刘备开口笑道:“不过子初既然问了,那某就说说自己的意见。他们愿意从军,便打散编入军中,不愿从军,便赐予一些田地,让他们自行屯田便是。” 林朝问刘备如何安置这些泰山贼,指的是要不要区别对待。 但刘备想也没想,直接说用徐州现行的政令安置,就代表他从心底里对这些泰山贼没有成见。 或者说,任何纳入他刘玄德治下的民众,无论之前是何种身份,他都一视同仁! 听完刘备的话,众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一会,最后拱手齐声道: “主公仁德,我等佩服!” 林朝也笑着拱手道:“玄德公,朝明白了。” 见众人满脸佩服的模样,刘备有些疑惑,不由挠了挠头。 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吗? 明白了刘备的意思,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傍晚时分,鲍信眼见久攻不下,只得鸣金收兵。 当他走入军帐中时,却看到林朝也在里面,正对着刘岱说些什么。 “允诚回来了,今日之战,结果如何?” 见鲍信走进来,刘岱开口问道。 闻言,鲍信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些贼子好生顽固,今日我军折损了近千人,却还是没能攻破城防。” 听到这个消息,帐中众人的脸色也都有些不好看。 连续攻城已有三日有余,每天都死伤近千人,而兖州联军总共不过两万多人,再这么下去,广宗城没打下来,自己这边的军队反而先拼光了。 刘岱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不过林朝在场,他也不好发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开口道:“子初,你方才说,有要事相告,不知是何要事?” 对林朝,兖州诸侯还是很客气的,毕竟官职和身份都摆在这。 但面对他们,林朝从不以平等身份自居,而是恭谨有礼,正如此时一般,他长躬一揖,开口道:“刘公,某此来正为破城之事。” “哦,莫非子初有良策,能助某攻破城墙!” 闻言,刘岱欣喜道。 众人也反应过来,这林子初是足智多谋之人,说不定有好办法。 林朝谦虚道:“良策谈不上,不过某确有一番肺腑之言。” “子初何必过谦,请细细说来。” 林朝点了点头,开口道:“刘公,这几日某旁观战局,见鲍太守率麾下奋力拼杀,却收效甚微,反倒损兵折将。某以为,此城不能再攻,围住即可。” “围而不攻?围多久?一年还是半载?” 鲍信闻言,马上皱着眉头来了个素质三问。 倒不是他故意针对林朝,而是这几日淤血拼杀却没什么效果,心中甚是烦躁。 “呵呵,鲍太守不必着急。”林朝笑道,“贼首孙观从泰山郡逃入兖州之时,军中就已断粮,又与鲍太守鏖战一番,这才流入冀州,到如今也不过月余。纵然沿途劫掠了些许粮草,也不足用于供给数万大军。 因此,某料定此刻广宗城中,最多也只有半月之粮而已。我军若围而不攻,最多二十日,贼军便不战自溃。届时鲍太守再率军猛攻,必可一战而定!” 闻言,众人都开始认真思考林朝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林朝这个计策相当老套,却很管用。 关键就在于一个信息差,林朝知道孙观没多少粮食了,但兖州诸侯不知道,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准备围城。 不过按照这个伤亡,最多三五日,他们要么围城,要么退兵,再无第三个选择。 刘岱思虑了片刻后,这才开口问道:“子初,你确定泰山贼退出泰山郡之时,军中就已断粮?” “这是自然,某此言句句属实,还请刘公放心。” 林朝点了点头,无比自信道。 泰山四寇就是因为缺粮,才在冬天冒险围攻奉高诸县,后来又经过两个多月的鏖战,怎么可能还有余粮。 7017k 第二百四十二章 贾诩:这波我在大气层 黑夜里,广宗城下,林朝负手而立,凝视着面前不远处的城墙。 在军中商议了半天,刘岱还是相信了林朝的话,并且采纳了林朝的说法,令麾下兵马将广宗城团团围了起来。 不过这几日损兵折将,导致兖州方面的兵马略有不足。但林朝自告奋勇,表示此次从泰山带来了五千人马,足可帮助围困城池。 所以,现在广宗城的北门,就是由关羽带着五千兵马围住。 “诸位,谁愿入城一行?” 林朝依旧望着城楼,头也不回地开口问道。 身后荀谌,荀攸,郭嘉三人彼此之间看了看。 最后,还是郭嘉站了出来,开口道:“子初,便由某入城走一趟吧。” “你?” 林朝歪着头看了一眼郭嘉,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怎么,某不合适?” 被林朝用这种目光看着,郭嘉有些不自在,开口反问道。 “合适倒是合适,只是……” 眼下两军交战,郭嘉这家伙向来口不择言,万一进去惹怒了孙观,被人一刀砍了怎么办! 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显然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道德底线上。 “奉孝,你若要去也行,只需回答某一个问题。”林朝开口道,“你身后可有子嗣,家中可还有兄弟,令尊高龄几何,可还能生养?” 虽说林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很认真,但郭嘉越听越不是滋味。 我只是进城走一趟,怎么搞得快要死了一样。 林子初这狗东西,最近越来越不当人子了! “林子初,你此话何意?” 郭嘉攥紧了拳头,面色不善地问道。 林朝一摆手,表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笑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担心奉孝你一去不返,你郭氏的香火可不能断……” “林子初,你欺人太甚,某与你拼了!” 见郭嘉暴怒,林朝连忙后退两步,让吕虔挡在自己身前。 另一边,荀谌和荀攸也死命地拉住了郭嘉,致使两人没有发生阵前斗殴的场景。 被林朝这么一激,郭嘉表示自己还非去不可了。 于是,在典韦和张辽的护卫下,郭嘉趁夜进入了广宗。 在此之前,林朝曾让关羽向城内射了一箭,箭矢上带了一封信,内容便是邀孙观出城相见。 很快,孙观有了回信。 他表示自己出城是不可能出城的,要么你们进来谈,就算谈崩了,我也保证不对你们的人下手。 收到回信后,林朝当即否定了孤身入城的办法。上次清水河边遇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若不是自己运气好点,早就挂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个道理林朝准备贯彻一生。 但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表示可以一试。 当时林朝就懵逼了。 咋,你们就这么看好孙观的人品? 后来林朝才明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铁律,基本上很少有触犯的可能。 说白了,大家现在都还要脸,要是忽然冒出来一个不要脸的,大家会一起干死他。 等到了大家都不要脸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一个要脸的,大家也会一起干死他。 要不要脸不是关键,跟着主流走才是关键! 但林朝还是有点不放心,便让典韦,吕虔跟着郭嘉一起入城。 值得一提的是,典韦的身材实在太过雄壮,又随身携带了两把手戟,导致城上放下来的吊篮根本拉不上去。 最后,典韦满脸不情愿的将手戟放入吊篮中,先让城上的泰山贼拉上去,然后再把自己接上去。饶是如此,城上士兵拉得也颇为吃力。 …… 广宗城北边的经县。 经县西北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名曰:大陆泽。 此湖曾是河北第一大湖,后随着历史的发展,山川河流改道,大陆泽在一千八百多年后,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不过此时的大陆泽,却是水草丰茂,资源富饶。 从中山而来的赵云所部,现在就驻扎于大陆泽旁边十多里的地方。 这几日以来,赵云一直再想贾诩问出的那两个问题。 其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云明白,自己率众驻扎于此,就是在等待广宗一战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去做那只黄雀。 其二,刘备这几年来,为何连战皆胜,从无败绩? 这个问题直到方才,赵云才想到了一种可能,那是一种他不怎么愿意承认的答案。 想明白了之后,赵云便来到了贾诩营帐中。 “赵将军,来尝尝。” 贾诩还是在吃肉干,并且依旧是用手抓着吃,见赵云进来,便热情地邀请赵云一起吃。 对此,赵云已经习以为常了,心中没有生出一丝波澜。 摆了摆手,赵云开口道:“贾先生,关于前几日的问题,某思来想去,心中已经有些眉目,特来请先生斧正。” 闻言,贾诩眉头一挑,用水冲洗了一下他那油乎乎的双手,这才拱手笑道:“将军请讲。” 赵云开口道:“其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生的意思,泰山贼首孙观是蝉,兖州诸侯是螳螂,至于咱们,则是要做那只黄雀。 其二,主公这几年为何连战皆胜,除了麾下文武齐心协力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 之前的敌人,都太弱了。” 赵云说罢,还微微叹息了一声,似乎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不过纵观刘备起兵以来,一共打了三场大的战役。 其一,是以张纯为首的反贼。 其二,并州叛乱的休屠部。 其三,河东叛乱的白波黄巾。 这三支军队,虽说人多势众,而刘备也都是以少胜多,但这并不能掩盖这三支军队都是弱鸡的事实。 所谓反贼,大多是一群无衣无食的百姓聚集在一起。这种军队最大的特点,就是短时间内便能迅速扩张,轻而易举便能达到数万人之众。 可战斗力嘛…… 就算是当年张角亲自领导的黄巾军,战斗力也是一言难尽。卢植,朱儁,皇甫嵩等人用夜袭,纵火,佯攻等基本战术,就将其迅速剿灭,更别提其他的反贼了。 缺少组织,毫无纪律,没有后勤,更不懂战术。打败这样一群军队,着实没什么好骄傲的。 这就是林朝之前所说,品评其人之才,须看其人之敌的道理。 评价一个人的能力,还得看他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听完赵云的话,贾诩笑了,开口道:“赵将军能想到这里,也是殊为不易。” 一个人,能不被之前的成就所迷惑,客观评判自己的对手,再由此引申出自己的真实水平,本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见贾诩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赵云又疑惑道:“先生的意思是说,眼下的泰山贼和兖州诸侯,都比咱们之前的对手要强,所以得小心谨慎些?” “兖州诸侯也许强一些,毕竟这帮人饱读诗书,能出一两个贤才也是意料之中。”贾诩说道,“但这群泰山贼,可称不上强。至于小心谨慎嘛……若想当那只黄雀,必然要如此。” 说到这里的时候,贾诩忽然想起了临行前,林朝对他说的那句话。 小心点,冀州兖州可是有不少厉害的家伙,别阴沟翻船了。 贾诩从不小觑天下英雄,但也不会妄自菲薄。 因此,出身凉州的贾诩,对林朝口中那些所谓厉害的家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且让某看看,中原之地,有何等俊才! 赵云苦笑道:“贾先生,小心谨慎自然是应有之理,但若这般畏首畏尾,岂不是坐失良机。” “将军可知,某有一个习惯。” 面对赵云的疑惑,贾诩并没有解答,反而说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闲来无事时,某总喜欢揣测人心,不管对方是何等身份。探查对方过往,知晓对方行事风格,由此来预判对方未来的行为,举动,再辅以一些手段,一般都能猜测个十之八九。 其实不仅某一人如此,自主公以下,文若,友若,公达,奉孝,甚至是性情刚直的田元皓,都有这个习惯。将军临阵讨贼时,不也要估算对方兵力,实力,由此可得出胜败几何。” 闻言,赵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他身为一军主将,虽然没有那帮谋士想得深远,但两军对战时,敌军的各方面实力,都会有一番考量。 “所谓料敌于先,说穿了也不过如此。都是些谋算人心的伎俩,上不得台面。” 贾诩摇摇头,笑道。 “贾先生过谦了,这些都是能建功立业的大智慧!” 贾诩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继续说道:“这几年以来,主公迅速崛起,世人皆知,自然也免不了有心人的窥视。 不知赵将军可曾想过,是否有人也与某一般,暗中谋算过我徐州的文武群臣,特别是身负重任,而又为世人所知者,比如……林子初。” 哐啷! 听完这句话,赵云心中猛得一颤,以至于手中的茶碗都掉到了地上。 “先生的意思是,咱们谋划泰山贼的时候,也有人在暗中谋划咱们!” “某不能肯定,不过有很大的可能。”贾诩点了点头道,“子初令某前来,就是为了防止这个可能。若没有,自然相安无事。” 此刻的赵云已经明白,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实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泰山贼是蝉,兖州诸侯是螳螂,而自己这边是黄雀。 第二层,在暗中图谋之人的眼中,泰山贼与兖州诸侯都是蝉,林朝那边才是螳螂,而他自己,才是黄雀。 但贾诩……已经看到了第三层,林朝那边是蝉,暗中之人是螳螂,而自己这边又变成了黄雀。 如此复杂的场景,赵云光是想想就有些头痛。 这帮所谓的谋士,心机都这么深的吗! 赵云还是沉思的时候,贾诩又开口了。 “若是被某不幸言中,真有人在暗中图谋不轨……” 贾诩说到这里,一双眼睛变得明亮起来,尽显锐利锋芒。 “那,某倒要称量一番此人的斤两!” 7017k 第二百四十三章 恐吓 刘备麾下文武的竞争,其实是非常激烈的。 用后世一句话,就是内卷,往死里卷。 究其原因,都是因为林朝这个挂逼。 这些人中,哪个不是当世一流人才,本来都自视甚高,彼此也都颇为敬重。但林朝这厮,几乎每次出去回来后,身边总会多一两个人。 然后,诡异的事情就出现了,林朝随便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赚回来的家伙,居然比自己还凶! 现在人才都是大白菜了吗,这么不值钱! 久而久之,大家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只要能被林朝带在身边的,大多是顶级人才。若武将的话,那就是一流将才。 一如最开始的赵云,典韦,后来的贾诩,郭嘉,徐晃,张辽。 当然,典韦是单纯的勇猛而已。 所以吕虔一直没想明白,自己无官无职,只是担任林监军的护卫而已,为什么到哪里都有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自己。 林朝时不时弄出几个能力很强的新人,迫使那些元从旧部,或者资历老一些的人,也开始越来越努力。 其中的卷王,自然非郭嘉莫属。 这话听起来很可笑,但却是事实。 郭嘉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纯粹到除了美酒和美人之外,他很难对其他事情提起兴趣。 当初初见林朝的时候,因为口头调戏了荀采两句,就被林朝叫人给揍了一顿,然后又被荀氏兄弟揍了一顿,最后迷迷糊糊的把自己卖给了林朝来赎罪。 在徐州的日子,郭嘉也是能混就混,除了林朝明确分给他的任务,其他时间他都在划水。 直到泰山郡的那一战,他以千破万,从此进入了刘备的眼中。 怎么说呢,郭嘉虽然放浪形骸,但早年游侠头子出身的刘备,就喜欢他这种性格。 对于他的失礼之处,刘备也不以为忤,反而愈发欣赏,认为他这是真性情。 嗯,一生从不屈就于人的简雍,简宪和,也是这样才被刘备欣赏的。 在刘备被动技能把臂同游,加上大招抵足而眠的感召下,郭嘉心中,竟然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要说郭嘉也实在是太年轻了,换成贾诩的话,绝对不会被刘备的技能给刷晕。 为你效力可以,但是要我死心塌地? 别闹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成熟点不好吗! 而郭嘉心里也清楚,自己实在不适合搞政治,只能为军谋而已。战争时期,自己的作用无与伦比,但到了积蓄力量发展的时候,自己难免被边缘化。 但他又想一直待在刘备身边,所以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自己能发力的时候,攒下足够多的功劳!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自告奋勇,孤身入广宗城的原因。 可眼下用什么办法,才能说服孙观投降呢? 城楼上,典韦和吕虔见郭嘉陷入了沉思,不由得对视一眼,最后典韦开口道:“奉孝,怎么了?” “额,没事。走吧,且去见见这孙仲台。” 郭嘉回过神来,脸上又露出往日那种轻佻的笑容,眼中满是自信的光芒,开口笑道。 今日,说不得某还要再借用一次林子初的故智,对孙观进行一番义正严词的……恐吓。 对于这次会面,孙观其实也极为重视。 孙观早年随臧霸起兵征讨黄巾,后来势力渐渐壮大,屯兵于泰山郡的周围县城,平日里也算对百姓秋毫无犯。 泰山四寇,虽名声并列,但其实各自为政。除了昌豨以外,其他人都占领州县,据守一方,并不以破坏劫掠为生。 若不是去年遭遇旱灾,军中实在缺粮,他也不会围攻奉高,更没有后来这一系列的变故。 如今被兖州军队包围,困守孤城不说,军中也只剩下了十日的粮食。 心中绝望的孙观,甚至一度想开城投降算了。 唉,若是早听宣高兄之言,某也不会落入如此境地! 孙观长叹一声,想起了去年冬天,他在围攻奉高诸县前,臧霸曾派人劝他不要这么做,并答应赠他一些粮食。 可灾荒之下,臧霸也自身难保,能给的粮食自然不多,孙观又不愿裁军,便没有听从臧霸的建议。 现在想想,颇为后悔。 恰巧此时,他收到了一封飞箭传信,见是刘备军送过来的,孙观不敢怠慢,急忙写了回信。于是,这才有郭嘉入城的行为。 双方见了面,孙观打量着郭嘉,一张雄武的面孔,却眉头直皱。 刘玄德什么意思,某以诚相待,他却派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娃娃入城,真把我孙某人当成了三岁小儿不成! 他的心思虽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但又岂能瞒得过郭嘉。 只见郭嘉面带笑容,拱手一礼道:“颍川郭奉孝,见过孙将军。” “郭奉孝,这个名字某倒是没听说过!” 孙观满脸嘲讽道,他见郭嘉年岁不大,便想在谈判的一开始就先声夺人。 不过他这套,对郭嘉显然不管用。 “在下微末之名,将军没听过也实属常理。不过一个多月前,某倒是与将军有过一面之缘。”郭嘉冷笑道,“当日奉高城下,距离有些远,将军记不住在下的长相,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提到奉高城下的那一战,孙观就有些心悸和后怕,但又不想示弱,便开口道:“郭奉孝,奉高城下某的确败了,亦不会抵赖,但这与你有何干系?若某没有记错,当日领兵的是张文远,非你郭奉孝。” 郭嘉摇了摇头,笑道:“那将军尽可猜一猜,当日与将军正面对垒,是何人的主张,最后时刻,击溃将军的陷阵营将士,又是何人的主意?此外,当时赶往奉高的路上,有一伙不长眼的贼寇,也被某随手打发了。后来才知道,这伙贼寇的领头者,名叫昌豨,将军可认识?” 不装了,我摊牌了,上次在泰山击退你的人,就是我郭奉孝! 此言一出,孙观面色凝重了起来,再度打量了郭嘉一番,却依旧吃不准郭嘉说的是真话,还是在吹牛。 “那你……敢问先生此来,有何指教?” 纵心中仍有疑虑,孙观对郭嘉的态度,却是比之前尊重了不少。 但郭嘉却更嚣张了,眼中满是不屑,抬手一指孙观,厉声道:“孙仲台,你将大祸临头,还浑然不知,真是愚不可及!” 闻言,孙观勃然色变,猛然拔出了腰间佩剑,指着郭嘉怒道:“郭奉孝,某以礼相待,你却出言不逊,莫非欺某剑不利否!” 紧接着,孙观带来的人却全都亮出来兵器,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势。 见孙观拔剑,典韦手上动作也不慢,踏前一步,手持双戟,与孙观对峙。 而吕虔则是一把将郭嘉拉过来,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持剑指着场中众人。 典韦目露精光,心中盘算着等会一开打,便第一时间上去制住孙观,好作为人质。 嗯,以目前这个距离,应该没问题! “哈哈哈哈!” 面对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郭嘉却仰天大笑,然后开口道:“本以为你孙仲台能割据一方,也算个人物,谁想竟蠢如猪狗一般。你尽可杀了某三人,不过最多半月,你也会落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这郭奉孝眉宇之间,竟无半分惧色,难道有何依仗不成! 7017k 第二百四十四章 孙观,给句痛快话,投降不投降 心中想着,孙观便将佩剑收了回来,并命令手下人也放下武器。 “郭奉孝,你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敢问孙将军,城中还有几日之粮?若粮尽,你如何抵挡城外朝廷大军?”郭嘉冷笑道,“某本欲指一条明路与将军,奈何将军不识良言,那某也无话可说。” “笑话,某落得今日之境地,全都拜他刘玄德所赐!事到如今,还妄想蛊惑某之心智,真是可笑!” 郭嘉的心理战术,施展得并不是很成功,因为孙观对他充满了戒备。 郭嘉也不恼,只是冷笑道:“蛊惑也好,指路也罢,将军问也不问便要痛下杀手,这便是待客之道?” 废话,方才谈得好好的,还不是你先出言不逊,才搞成这个样子的。 心中疯狂吐槽这,孙观却只能强忍着满腔不快,皱着眉头邀请郭嘉入座。 “待客如何没有美酒?” 落座之后,郭嘉又问道。 闻言,孙观都想骂人了。 我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来的美酒! 不过他暂时摸不清郭嘉的底细,只能皱着眉头,让属下抱了一坛酒上来。 郭嘉将酒打开,美美地喝上一口后,这才开口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孙将军,某此行便是来招降将军的。” 好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孙观冷哼一声,不屑道:“笑话,某为何要投降他刘玄德!” “不投降,将军还有别的活路?” 郭嘉也没给孙观留面子,直接开口道。 “某麾下足有两万大军,此外魏县还有一万将士,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孙观没有再喊打喊杀,而是根据目前的形势,与郭嘉据理力争。 “行了,孙将军,这话骗骗外人也就算了。”郭嘉挥手打断孙观道,“某以诚相待,为何将军却不肯明言,真是令人失望。” 郭嘉这话翻译翻译就是,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拿我当sb! “眼下广宗城已被大军围困,将军无法突围,留下来困守孤城,无异于坐以待毙。此外,兖州诸侯能兵发冀州,这就代表取得了冀州主官的许可。所以,将军在魏县的一万大军,处境多半也是不妙。所以,眼下将军就只剩两个选择。 其一,便是趁着还有些粮食的时候,突围出城,率众北逃。可将军手中这点粮草,逃亡终究是死路一条。其二,那便是率众归降。” 这一番话说得孙观口中发苦,心中更加绝望了。 虽然明白眼下自己处境艰难,但真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接受。 “即便投降,以某麾下的兵力,也可得高官厚禄,未必要投他刘玄德!” 到了这时候,孙观还妄想待价而沽。 不过郭嘉的下一番话,直接将他的侥幸心理,打击个支离破碎。 “将军何故如此天真!”郭嘉愕然道,“眼下除了我主刘玄德,再无人可接纳将军。将军无论投谁,都免不了身死之祸。” 孙观闻言,满上厉声道:“郭奉孝,你莫危言耸听!” “自然不是,若将军不信,某可为将军推衍一番。”郭嘉答道,“大汉朝廷,向来有不赦反贼之成例。听闻昔年黄巾之乱时,将军也曾从军平乱,那些黄巾贼头颅做成的京观,将军应该没有忘记吧。” “这……” 孙观面色猛地一变,口中开始支支吾吾。 当年皇甫嵩所筑之京观,可是用了十多万黄巾贼的头颅。 最大的一座,足足用了一万颗头颅,那些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黄巾将士之惨状,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见孙观无话可说,郭嘉继续笑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城外的兖州联军愿意接纳将军,将军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所谓的兖州诸侯,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只是此时迫于将军的压力,才暂时合兵一处。等回到兖州后,他们又会重新割据一方。 试想,将军身为降将,麾下兵力居然比他们本来的兵力还要多,他们还会留着将军吗? 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军麾下的兵马打散分割,每一位太守都分得数千人,才能皆大欢喜。如此,将军麾下的将士的确能得以幸免,但将军本人嘛……却终究难逃一死。 若将军高义,愿以一死来换取麾下儿郎的存活,那某只能说句佩服……” “够了,不用再说了!” 孙观猛地一拍桌子,制止郭嘉继续说下去,脸色已无比难看。 他孙观平日里对待士卒说不上苛刻,但还没高尚到能用自己的命,来换取他们存活的程度。 之所以有些恼羞成怒,皆因郭嘉说得都是大实话。 见孙观情绪激动,郭嘉也不好再继续刺激他,只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嗯,火候差不多了。 等会这家伙就该痛哭流涕,求某收了他。 过了一会,孙观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道:“郭先生的意思,某投降兖州诸侯,必然不得好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 “若某投他刘玄德,你又如何保证不会落得身死的下场?” 闻言,郭嘉站了起来,大笑道:“我主刘玄德,又岂是兖州那群碌碌小人能相提并论!” “愿闻其详。” “我主乃汉室后裔,胸有吞吐天地之志,腹有包罗万象之机,将来必然会成就一番大业!而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似将军这等贤才,我主非但不会加害,反而会大加任用。将军若投之,不仅可洗尽污名,高官厚禄,也绝不在话下。” 郭嘉说完后,见孙观依旧面带犹豫,又继续劝道:“将军之疑虑,当是麾下兵马。某在这里给将军透个底,归降之后,麾下兵马必然会分出去一些,剩下的仍归将军统领。再者,将军之才,比之张文远如何?” “某不如也。” 这点自知之明,孙观还是有的。 人家能用八千人击败自己两万,还有什么可比的。 “纵然如张文远这般将才,在徐州也不过是一偏将而已,将军又何必忧虑?” 郭嘉越是夸赞,孙观越不敢相信,反而贬低了一句,孙观却面露一丝喜色。 越是没有才能,就代表没有加害的必要,不然以后谁还敢投降刘备。 “先生此言当真?” 孙观还是有些不信,以张辽的才能,居然只是个偏将。 “骗你作甚。”郭嘉故作不耐烦道,“何去何从,还请将军尽快斟酌。眼下我军围困北门,将军还有机会。可等到再度交战时,众目睽睽之下,纵然将军想投降,我主恐怕也不敢接纳。” 孙观,给句痛快话,投降不投降! …… 魏郡与清河交界不远处,林朝与徐晃,正率领着一千校事府精锐,行进在官道上。 为了应对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林朝不仅派出了贾诩,也把校事府压上去了,在清河,魏郡两地之间来回探查着。 泰山一战,徐晃击溃昌豨所部,并阵斩昌豨,也算一份很大功劳。 只是眼下还没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徐晃依旧是校事府的府丞。 饶是这个六百石的职位,在校事府中,也算是除林夕以外,最大的官了。 此时,徐晃对林夕抱拳道:“子煦,监军命我等前来探查,所谓何事?” “某也不清楚,家兄只说若有军队行进的动向,便马上上报。”林夕摇摇道,“不过,想来也与魏县的泰山贼脱不了干系。” 徐晃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就听到阵阵马蹄声传来。 久在校事府中当差,徐晃第一时间便听出了,这是军队行进的动静,而且人还不少,至少五千人以上。 徐晃微微一愣,不由得苦笑一声。 真是说敌军,敌军就到了。 “我们人手太少,不管是敌是友,先退再说!” 林夕一挥手,下令道。 7017k 第二百四十五章 带你们去喝粥 察觉到有大队人马即将行进过来,林夕很果断得下令撤退,隐蔽在官道旁的山林灌木中。 此时正是酉时中刻,大概相当于下午六点左右的样子,太阳吝啬地收敛着最后一丝余晖。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患有夜盲症,到了晚上便不能远物。再加校事府的将士最擅隐匿藏遁,因此林夕率军隐蔽在林中,也不怕对方会发现。 农历四月天,虽地处冀州最南部,但下凉之后,林中仍有些寒意。 “子煦,来得会是哪方人马?” 徐晃目光注视着远方四五百步之外的官道,一边开口问道。 林夕生性淡漠,执行命令从来不打折扣,与刘备麾下众人的关系并不算太亲密。但徐晃身为徐州第一老实人,性格稳重踏实,倒是让他颇有好感。 因此,两人共事的时间虽然不长,关系却很不错。 听到徐晃的问题,林夕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开口答道:“眼下冀州战事都发生在广宗城,而此路又是去广宗的必经之路,应当是屯兵魏县的泰山贼正在赶往广宗相助。当然,也可能是魏县的泰山贼为冀州官军所败,正一路逃往广宗。” 不管哪种情况,前方的兵马,都跟泰山贼逃不开干系。 听了林夕的回答,徐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兖州联军围攻广宗时,某曾收到消息,冀州也出兵了,目标正是距离邺城不远的魏县。可冀州只出了一万人马,这还不到十日,如何攻破有一万泰山贼驻守的魏县?”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 面对同样的兵力,攻城一方从来都是处于弱势地位。往往五千人来攻城,守城的一方只需要不到一千人就能守住。 这,才是正常的战争状态。 可一万冀州军不到十日,就攻下了同样一万敌军把守的魏县,这让徐晃怎么也想不通。 莫说攻城,就算是阵战,也不至于败得如此快。 “此事某也不知,不过家兄曾有言,天下贤才不可胜数,切不可坐井观天。”林夕面色平静地开口道,“所以,冀州军中有大才,能攻破泰山贼的防守,也不稀奇。” 两人说话的功夫,远处的官道上,大批的兵马已经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跟林夕估计的差不多,这支队伍最少有六七千人。为首的是近两千名骑兵,后面跟着四五千步卒,全都快速向北而去。 奇怪的是,这支军队行色匆匆,军容也不是太严整,不像是在急行军,倒像是在……逃亡。 没错,就是逃亡。 孙康骑着高头大马,奔跑在队伍的最前方,口中还大声呼喊着,让麾下士卒再快一些。毕竟,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由不得他不加速。 自前两日魏县城外的那场阵战,孙康追杀潘凤未果,却被张郃击败之后,两边就展开了一场厮杀。 冀州兵不算精锐,但毕竟粮草充足,军械锐利,远非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黑山贼可比。 所以结果毫无悬念,孙康败了,败得很彻底。 退回城中后,孙康打定主意,再也不出战了,只是据城而守。 这下潘凤没了办法,任他怎么叫人骂阵,孙康就是如缩头乌龟一般,死也不出来。 无奈,潘凤只得下令士卒攻城。 可魏县作为方圆数百里内,城墙最高的城池,哪里这么好攻破。一连两日猛攻,却是毫无收获。 就在潘凤一筹莫展之时,探骑传了一个消息——孙康弃城而逃了。 为什么? 当然还是粮草的问题。 孙康手中,也只有不到五日之粮,根本无法继续支撑下去。 至于城中百姓手中的粮食,早在他入城的时候,就搜刮了个干净。这些日子,城中因为缺粮而饿死百姓,已有不下于千人。 百姓身上榨不出油水,孙康只能选择率兵弃城而逃,北上广宗与孙观合兵一处。 当然,孙康虽然是贼寇,却终究狠不下心来。 若是他能效仿程昱,将百姓杀了,把尸体煮熟晒干,制成肉干充当军粮的话,还是能撑一段时间的。 可能一般人也没这么深厚的想象力,所以才干不出这种事情。 总之不管如何,潘凤听到孙康逃遁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急忙率军去追。 两军一逃一追,就这么离开了魏县,直奔广宗而去。 官道上,孙康还在拼命奔逃,背后却有一名负责断后的将领追了上来,抱拳禀报道:“将军,且停下来让将士们歇歇吧,汉军已经不追了。” 闻言,孙康才松了口气,面色凝重地问道:“你确定?” “这是自然,方才某在后面,远远望见汉军已经开始安营扎寨,今天应该不会再追了。”这名将领开口道,“倒是我军将士,将军若再不放缓行军速度,将士们都要开始掉队了。” 孙观扭头一看,身后的骑兵还好,但那些步卒,跑得大多浑身是汗,气喘吁吁,看上去已经到了极限。 若再这么跑下去,身后的士卒只怕会越来越少。 孙康点了点头,说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整两个时辰!” “唯!” 将领抱拳应道,转身离去。 在这个时代,夜里行军本就是很危险的事情。因此潘凤才会一过酉时,哪怕还有一丝余光,就已经开始安营扎寨了。 再追天就黑了,万一落入孙康的埋伏中,那可就不妙了。 总而言之,追上孙康也全歼不了他们,但要是中了埋伏,自己这边很有可能全军覆没,实在是不划算。 收到孙康的命令后,麾下的骑兵散开,一小部分继续往来的路上探查冀州军的动向。另一大部分,则是在周围戒严,防止随时会出现的危险。 而步卒,则是在各自的屯长的带领下,开始安营扎寨。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孙康的营寨也基本扎好了。泰山贼点起火把,使眼睛借助火光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远一些。 不多时,炊烟渐渐升起,其中传来浓郁的香味,让跑了一天的泰山贼食指大动,纷纷满脸渴望地望向火头军所在的位置。 而让所有人都垂涎三尺的晚膳,也不过是一锅又一锅的粟米粥,且浓度极低,已经达到了汤的范畴。 说是粥,其实跟稀饭没什么两样。 炊烟飘出来慢慢散开,终于传到了暗中隐秘的林夕等一众人的鼻中。 孙康率部逃亡了一天,而林夕这边也带着麾下探查了一整天。 “要不,先吃点东西。” 徐晃闻到了米粥的香味,摸了摸肚子,开口建议道。 林夕点了点头,开口道:“公明,让兄弟们就地进食,只是动静不宜过大,千万莫让前方的敌军察觉。” “放心,某省得。” 徐晃抱拳道,然后下令让麾下将士拿出装有肉铺的口袋,打开从里面掏出肉干,开始吃了起来。 徐州集团只有两支队伍在伙食上有优待,其一是战斗力最高的陷阵营,因为他们是刘备近卫,又是王牌之师,为保证其战斗力,待遇自然高一些。 而第二支,便是林夕手下的校事府,它们往往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吃食上优待一些也是应有之理。 士卒们吃得是猪肉干,狗肉干。而林夕和徐晃吃得则是羊肉干,也有少许牛肉干。 当然,不是耕牛做成的肉干。 肉干作为军粮,保存时长就成了第一要务,所以脱水脱得很彻底,导致口感并不好。徐晃啃了几口,肉干进入食道后,感觉有些扎心,只能抱着水囊喝了几口。 “要是再有碗粥就好了。” 徐晃一边喝水,一边低声感叹道。 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贾诩一样,有一直抱着肉干啃的好胃口。 “公明,你真想喝粥?” 徐晃刚刚说完,就见林夕扭过头来,开口问道。 “别,某开玩笑的,子煦不必在意。”徐晃连忙摆手笑道。 林夕笑了:“某却是认真的。赶紧吃,吃完某带你们去喝粥。” 徐晃:“???” 林子煦这话是什么意思! 7017k 第二百四十六章 快跑,潘凤要来了! 当林夕说要带大家去喝粥的时候,徐晃就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林子煦他…… 不会想要效仿泰山郡郭奉孝那一战吧! 再来个以千破万? 可是当时的泰山贼围城两月,士气低落又毫无防备,才被郭嘉得手。 但眼下的情况是,孙康被潘凤追在屁股后面撵了一天,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甚至达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这时候稍微有一点动作,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莫说是林夕,就算郭嘉亲自来,也不可能再复制一遍当日的奇迹。 你这一千人冲上去,要么孙康不明就里,夺路而逃。要么,就是他指挥着麾下泰山贼把一千人包个饺子,全歼之后还能抢点肉干吃吃…… 林子煦平日里一向稳重,为何今日却如此莽撞,徐晃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但还是开口劝道:“子煦,莫要冲动。泰山贼虽败,但主力未损,不是我们这点人能力敌的。” “这某自然知道,某也没说要与这群贼子力战。” 林夕摆摆手,说道。 “那子煦方才说……喝粥……”徐晃不解道。 “自然是去看看这货泰山贼的成色如何。”林夕说道,“公明下令,让兄弟们休整半刻钟后,随某杀过去。但注意不要深陷敌营,打个照面,抓几个活口就走。” “唯!” 徐晃抱拳点了点头,也总算明白了林夕的意图。 校事府皆是技击之士,又有战马,只要不被包围,基本可以做到来去自如,所以徐晃也不是很担心。 …… 孙康找到了一块石头,一屁股坐在上面,并且将头盔脱下来扔到一旁。只是这身盔甲,怎么也不敢卸下来。 “将军,您请。” 之前劝孙康休整的将领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两碗粟米粥。此时他也蹲了下来,同时递了一碗给孙康。 孙康点了点头,接了一碗过来,望着仿佛清澈见底的米粥,口中有些发苦,心中充满了惆怅,最后只得长叹一声。 “军中,还有多少粮食?” 将领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回将军,直到刚才造饭之前,已经不足千石……” “不足千石……呵呵……” 孙康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心中的绝望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这点粮食,能否支撑到广宗都不好说。 就算能到,自己第一时间恐怕也进不去。 自己这边遭到汉军攻打,那二弟孙观那边想必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情况可能会更糟。 一无外援,二无粮草,那自己带着麾下七八千士卒,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孙康就有些头痛,甚至是绝望。 “若是当初在博县时……投降了刘备该多好……” 孙康望着夜空,喃喃自语道。 早在泰山一战失败后,他就主张投降。毕竟刘备率军入泰山郡后,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对于俘虏的泰山贼,也没有苛责虐待。 可他不知道的是,刘备麾下的林夕,徐晃两人,就在不远处对孙康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林夕刚准备行动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远处喊杀声震天动地,把林夕都吓了一跳。 “公明,某还没有下令,为何……” 林夕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晃打断。 “子煦,不是咱们的人发出的动静!” 不是? 林夕一愣,遂向着徐晃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黑暗中陡然冒出一朵细微的火苗,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 又过了片刻,林夕才看清楚,这些不是火苗,而是火把,军中用的火把! 冀州上将潘凤一马当先杀了过来,手中梨花开山斧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看上去更加冷厉了。 “贼子,哪里逃!” 见潘凤突然杀到,孙康心中的惆怅顿时全部消散,急忙捡起地上的头盔带了起来,同时对方才送粥的将领大吼道:“你不是说汉军早已安营扎寨,没有继续追击吗!” 面对孙康的质问,这名将领急得满脸通红,却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幕。 好在孙康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当下又大吼道:“传令,列阵迎敌!” 随后,便翻身上了战马,并且让周围的亲兵点起火把,照亮视线。 只是仓促之间,泰山贼哪能反应过来。而潘凤带的全部是骑兵,机动性上也占据绝对的优势,一波冲锋下来,泰山贼被打得节节败退。 “顶住,顶住,阵型不要乱!” 孙康疯狂大吼道,可依旧无济于事。 “哈哈哈,吾乃冀州上将潘无双!”潘凤仰天大笑道,“尔等贼子已中某之计,还不速速下马受降,莫非要自寻死路不成!” 早在冀州军开始追击的时候,张郃就建议兵分两路,一路在后面急追不舍,以麻痹敌军。而另一路则换路走,从另一面追击。 等追得差不多的时候,便让紧追不舍的兵马安营扎寨。这时候孙康也差不多人困马乏了,定会派探骑探查汉军的动向,见冀州军没有继续追击,他也会选择停下来休整。 这时候,另一只真正的杀手锏,也差不多该到了。 不得不说,张郃这一计的确有用,所以才发生了现在这一幕。 只是这个高光时刻,潘凤早就忘了张郃是谁,而把这一计当成了自己的功劳。 他的声音又大,纵然在乱军之中,也传出去很远的距离。 闻言,孙康大惊道:“潘无双不愧为冀州上将,竟有如此神机妙算,今日我命休矣!” 就算不远处的林夕和徐晃,听到这句话后,也是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潘无双有勇有谋,果然不愧无双之名!” 林夕感叹道。 “不错,上将潘无双,某不及也!” 徐晃也跟着附和道。 两人又远远围观了一会战况,可惜现在是黑夜里,纵然有火把带来的微光,终究还是不能看清战事如何。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继续下去,孙康兵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徐晃开口问道:“子煦,咱们就如此按兵不动?” 林夕摇了摇头,冷声道:“不,今日这碗粥,某喝定了!” 此行,林朝虽然没有明确布置任务,但林夕早就养成了收集情报的习惯。眼下冀州发兵不过十日而已,魏县之战就打成了这样,林夕认为,有必要将详细的情报收集起来,然后传回去。 嗯,趁着双方乱战,抓几个活口就跑! 就算那潘凤勇猛无敌,我也能全身而退。 林夕一咬牙,站了起来,大声道:“兄弟们,随某冲出去,抓活口!” “遵命!” 随着林夕一声令下,一千名校事府将士纷纷翻身上马,跟在林夕后面,向混乱的战局中冲去。 有了上次被孙康追杀的教训,这次潘凤没有亲自出手,而是骑在马上指挥战斗。 只是打着打着,忽然就见到场外又多了一股兵马,正向着战场上冲过来。 最奇怪的是,这支兵马行动迅速,几乎人人着甲,却连个旗号都没有。 这应该是这群贼子最后的精锐了。 潘凤心中猜想着,却看到为首之人是不满二十岁的林夕,顿时生出了不屑的神情。 如此一只精锐,却让一个小娃娃率领,贼军败之当然! “小贼,纳命来!” 见林夕年少,潘凤有些手痒,便大吼一声,率军冲了上去。 林夕还没冲到战局中,忽然听到一声大喝,可黑夜里他也看不清敌人模样。等到近了,却见到一柄泛着寒光的大斧向自己砍了过来。 “有意思,此人目标竟然是某!” 林夕冷哼一声,举枪挡下了这一击。 跟林夕预想的一样,对面这人武艺稀疏平常,应该是冀州军中妄想建功的无名下将。 跟某单挑,你以为你是潘无双不成! 林夕从不低估对手的实力,但征战两年有余,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了极为清醒的认知。 按照他的推测,场中除了潘凤以外,其他人应该都不是自己对手。 只是眼下的形势,必须得速战速决。 眼前这人找死,那某便成全他! 相比于林夕的沉着,潘凤心中已经开始叫苦不迭。 这小娃娃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勇猛! 方才那一斧,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却被他轻松格挡,甚至连身体都没有一丝颤抖! 可很快他就不用思考这些了,因为林夕已经开了反击。 面对林夕刺过来的长枪,潘凤心中惊慌,纵然拼尽全力,也只能挡住两招而已。 第三枪正好被林夕刺中胸口,枪头从后背刺出。 “你……你……这……” 潘凤低头看了看贯穿自己胸口的长枪,又看了看满脸冷漠的林夕,眼中满是不甘。 但林夕却懒得搭理他,抬手将长枪拔出,同时也将潘凤甩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就此气绝身亡。 “这等武艺,也敢来做某的对手,真是不知所谓!” 林夕冷哼一声,对此人既有不屑,也有些责怪此人耽误了自己的时间。 “公明,如何了?” 不远处,徐晃大声回应道:“抓到活口了!” 听闻徐晃得手,林夕大声笑道:“好,那赶紧撤,等会潘无双来了,我等未必是其对手!” “子煦此言有理,撤!” 于是,林夕与徐晃怀着对冀州上将潘凤的敬畏,急忙后撤而去,带着抓到的俘虏,迅速离开了战场。 7017k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可以做人肉丸子的肉泥 “潘将军死了!” “潘将军死了!” …… 最先也不知是谁发现的潘凤尸体,反正一声大喊之后,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了起来。直到最后,冀州军中全都在散播着潘凤阵亡的消息,足可声震四野。 主将阵亡的消息一经传开,麾下士卒马上开始慌乱,士气也开始迅速低落下来。 而原本岌岌可危的孙康,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如同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一样,整个人充满了精神。 “哈哈哈,潘凤那厮居然死了!”孙康大笑道,“兄弟们,随某杀出去!” 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孙康都要把它当成真的,因为这是唯一的生路。 场中形势瞬间逆转,孙康为了鼓舞士气,甚至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这一举动,彻底激发了泰山贼的锐气,将士气跌落谷底的冀州军打得节节败退。 等沮授与张郃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在他们的预想中,潘凤应该早已得胜,并且在此处迎接他们。 可他们等到的,却是一群残兵败将,个个灰头土脸,神情低落。 正当沮授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有士卒抬出了一团碎肉,正是潘凤的尸体。 潘凤昨夜被林夕一枪捅死之后,尸体滚落在地上,又被士卒战马来回踩踏,到现在已经成了一团肉泥。 士卒能从地上扣起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当然,是否少了几块,或者多了一块,没人知道,也不重要了。 “这是潘将军?” 听完士卒的复述,沮授指着眼前这团可以做人肉丸子的碎肉,满脸惊骇地问道。 “不敢欺瞒军师,这的确是……潘将军!” 士卒回答道,面色也有些古怪。 潘凤居然死了! 这真是……太好了! 沮授心中欣喜,脸上的神情却如丧考妣一般,揪着士卒的脖领大声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潘将军神勇无敌,向来都是他杀敌,怎么可能被人杀!” 不得不说,沮授的演技也是林朝级别的。 他吼出这番话的时候,神情狰狞,面目扭曲,甚至额头上的青筋都犟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和潘凤情同手足一般。 面对这一大团肉泥,张郃也有些看不下去了,遂拱手开口道:“军师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眼下战事当前,大军何去何从,还请军师定夺。” 见张郃开口,沮授心中得意一笑,脸上的神情却更加悲痛了。 “张俊乂,潘将军正是因为听从你之计策,才有今日之祸。” 沮授说着,满脸的悲痛顿时无缝切换成了愤怒的模样,指着张郃大声道:“此事,你万难逃得干系!” 啥! 闻言,张郃一脸懵逼。 他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劝了一句,就引火上身了。 “军师容禀,属下只是提出建议而已,此计乃潘将军亲自执行,与某无干啊!” 张郃生怕被沮授清算,连忙辩解道。 情急之下,竟然连称呼都换成了属下。 沮授冷笑一声,不依不饶道:“呵,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对潘将军心生不满,这才与泰山贼勾结,用此计陷害潘将军!” 他沮公与是什么意思! 要陷害某? 这番话,听得张郃浑身发冷,宛若落到了冰窖里一般。 “军师,属下冤枉啊!” 张郃急忙抱拳道:“某对潘将军之钦佩,可昭日月,如何会害他,还请军师明鉴!” 本来潘凤若是死了,军中最高级的将领,便是身为军司马的张郃。 沮授虽是军师,但这个职位弹性很大。 主将若肯听你的,你便是一人之下,主将不喜欢你,那你可能连一个小卒也使唤不动。 所以潘凤死后,冀州军理应由张郃统率。 而沮授这一番落井下石,直接把张郃吓得半死,半点夺权之心也生不出来。 见火候差不多了,沮授便面带疑惑道:“张俊乂,潘将军真的不是你故意害死的?” “当然不是,军师可不能冤枉属下!” 眼见有说清楚的可能,张郃更急卖力的解释着。 “即便如此,某也未敢轻信,毕竟潘将军是因你之计而亡。”沮授冷笑道,“除非,你肯统兵北上,追击泰山贼,那某便相信你没有与泰山贼勾结,谋害潘将军!” 此言一出,张郃马上对沮授抱拳道:“听凭军师吩咐!” 到了这时候,张郃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来。毕竟沮授说得也不算错,潘凤的确是因为采纳了自己的计策,才有兵败身亡的结果。 想不通,那就不再去想,反正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就好。 沮授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亲手扶住了张郃,温言宽慰道:“俊乂,不是某非要怀疑你,只是此事太过巧合。方才见你神色坦然,某方知你问心无愧。既如此,咱们便引军向北,为潘将军报仇如何?” 大棒抡起,却没砸到身上,但已经把张郃吓到了。 现在,正是该给甜枣的时候。 果然,听了沮授的话,张郃满脸感动道:“军师高义,属下佩服!” 沮授继续开口道:“这伙泰山贼虽然杀了潘将军,但也跑不远,最终还是要往广宗城而去。就请俊乂率军一路追击,如何?” “遵命!” 张郃一抱拳应道,显然已经唯沮授马首是瞻。 身后不远处,一直没怎么露面的审配走了过来,到沮授身边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公与,好手段!” “正南过誉了。” 沮授轻声回道,目光却看向了远方。 林子初,某来了…… 希望广宗城的贼子不要败得太快,让我有机会与你林子初一较高下。 随着张郃一声令下,冀州军一路向北,直奔广宗城而去。 …… “什么?昨晚被某一枪刺死的,正是冀州上将潘无双!” 听完徐晃的汇报,林夕大惊失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开什么玩笑! 冀州上将怎么也得跟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武艺差不多吧,怎么可能被我三枪就给干掉了! 林夕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敢号称上将的人,居然这么弱! 徐晃在一旁也是苦笑不已:“某方才将抓到的活口审讯了一番,结果就是……潘凤潘无双,恐怕正是昨夜被子煦你刺死的那家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徐晃还是要说。 你林子煦虽不怎么强,但运气是真的好。 昨天那用斧的潘凤,要是自己对上,也能非常干脆地斩杀掉。 论及武艺,潘凤可能还比不上曾被徐晃阵战的昌豨。 “所以……冀州上将,就被某这么杀了?” 林夕继续问道,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徐晃只能又点了点头。 林夕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憋出了一句话来。 “冀州牧韩馥,为何如此愚蠢……” 让这种当上将,韩馥的脑子让驴给踢了吗! 不,就算是被驴踢过的脑子,也比他的好使! 徐晃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此外,还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当下,徐晃把自己拷问出的消息,对林夕复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泰山贼本就是惊弓之鸟,准备逃往广宗,与孙观会合。”林夕叹息道,“果然不出家兄所料。公明,你马上派人将这个消息传回广宗。” “唯!” 徐晃抱拳应道。 7017k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关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由来 “子初,贾文和何在?” 郭嘉单手提着一壶酒,另一只手轻摇羽扇,而外套随意披在身上,一副袒胸露背的伤风败俗模样。 自从在广宗城内一番恐吓外加忽悠,搞定了孙观后,郭嘉整个人都膨胀得不行。 此次出征泰山郡,昌豨是自己跟徐晃打败的,现在孙观又是被自己劝降,说是功劳最大也不为过。 当然,郭嘉肯定不会在林朝面前炫耀自己的功劳,这等于自讨没趣,于是就开始问起了贾诩的下落。 某已建功立业,你贾文和却还只会吃吃喝喝,此番一对比,你我之间高下立判! 至于手中的羽扇,正是林朝之前命工匠做得那一把,来之前郭嘉从诸葛亮手里要过来的。 他见林朝时常拿在手中,觉得甚是有趣,而作为诸葛亮未来的姐夫,这点小要求诸葛亮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找贾文和作甚?” 林朝正在观看林夕传过来的密报,闻言不禁抬起头来,好奇地问道。 “这个……” 郭嘉再次摇了摇手中羽扇,露出自矜的笑容。 “某自城内归来时,主公有言,等回到徐州,便拜某为军师,与公达同职。” “嗯,然后呢?” 林朝面色不变,开口问道。 你郭奉孝升任军师,跟他贾文和有关系吗? 再说了,军师这个职位,跟后世的参谋没什么区别,压根算不上具体职务。 “然后……”郭嘉语塞。 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只是单纯想找贾诩炫耀炫耀吧。 所谓智商太高,难免会拉低情商,说得就是郭嘉这种人。 林朝见他没了下文,也就不在搭理他,继续看手中的密报。毕竟这家伙,日常脑子抽风的时候,比正常的时间还要多。 当看到林夕一枪捅死了潘凤的时候,林朝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怪异。 潘凤…… 这家伙不是在虎牢关下出战华雄,不到三回合就被斩了吗! 怎么,这次在林夕手下挺到了第四枪才死? 嗯,值得鼓励。 这是不是说明,林夕目前还不是华雄的对手? 林朝当然知道那是演义,但心中还是有些好奇,情不自禁的做了个比较。 感叹一声,林朝继续看下去,直到最后出现了三个名字,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军司马张郃, 军师沮授, 还有军中任曲军候的审配。 这三个家伙…… 可都是大鱼啊! 尤其是沮授,这人堪称当世顶尖谋士,万不能小觑。 在原本的历史上,袁绍之所以能统一河北,手握四州。除了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之外,就是靠沮授的谋划。 沮授此人,高瞻远瞩,见识卓绝,对于战略的规划能力,不次于诸葛,荀彧,鲁肃等人。 韩馥把冀州让给袁绍之后,沮授跟着一起投降,便向袁绍提出了一个数年内的扩张战略。 当时袁绍只占领了冀州,沮授建议袁绍先出兵往东,扫除青州黄巾,占领青州。然后则兵发并州,剿灭张燕。最后合三州兵力,击败公孙瓒,占领幽州。 最后,以青幽并冀庞大的实力迎奉天子,占据大义名分,再徐图拿下司隶,举军征讨豫州。 如此,中原可定! 事实正如沮授所料,袁绍凭借着这份战略,成功占据了青幽并冀四州,成为天下第一大诸侯。 可是…… 战略上迎奉天子的后半段,袁绍却不愿意遵从。 在袁绍的认知中,自己将来是要统一天下的。现在把天子迎了过来,以后还怎么称帝? 事实上,沮授也未必就对汉室忠心耿耿。 当时荀彧上奏曹操的时候,说得是‘奉天子以令不臣’。 而沮授就干脆多了,他说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没错,直接赤裸裸把天子当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人! 挟天子以令诸侯,最早出自战国时期,秦国相国张仪之口。 当时张仪与司马错辩论的时候,就说天下霸业与周天子有不可分离的关系,秦国应该东出洛阳,拿下周天子,然后借用周天子的名义号令天下。 这,才是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而沮授作为饱学之士,不会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与由来,之所以在用词没有丝毫避讳,就是想告诉袁绍,天子并非神圣无比,而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只可惜沮授看得透彻,说得明白,但袁绍就是不愿意采纳。 说到底,世家高门出身的袁绍,还是太爱惜羽毛。他若迎奉天子,将来即便统一了天下也不好称帝,怕为后人所诟病。 当时的袁绍自信满满,以为自己必能平定天下,甚至都开始考虑起了身后名。 而就在袁绍犹豫的时候,差点饿死的天子,直接就被曹操拐跑了,导致袁绍坐失良机,沮授也表示大为可惜。 若只是如此,沮授最多是个长于战略的谋士,还称不上当世顶尖。 真正能让沮授跻身一流的原因,是他不禁有远见卓识,还具有强大的战术能力。 官渡之战时,沮授曾向袁绍提出了好几条建议,其中就包括不可让颜良独领一军,以及跟曹操打持久战的设想,结果都被袁绍否决。 导致沮授一气之下,称病不出。 以事后的眼光来看,若袁绍能够采纳其中哪怕一条,也不至于在官渡惨败。 所以,沮授不仅战略卓绝,战术上也是超人一等。 简单来说,得他一人,就等于得到了一个弱化版的巅峰诸葛亮,能比得上荀彧,荀攸绑在一起。 一念及此,林朝顿时有些心动了。 要不,把这家伙也赚……招揽过来? “奉孝,你可识得这三人?” 林朝将密报递给了郭嘉,开口问道。 “沮公与,审正南,张俊乂?没听说过。” 作为大半辈子的宅男,郭嘉看完之后,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 林朝见此,便从郭嘉手中拿过密报,径直向外面走了出去。 “子初,你去哪?等等某。” 郭嘉喊了一声,见林朝没搭理他,也追了出去。 …… 自从刘岱听从了林朝的建议,改攻城为围城之后,兖州联军便清闲了许多。 而刘备为了配合郭嘉接下来的计划,开始了自己的本职工作,那就是…… 吃席! 今天上午去鲍信军营中,让鲍信设宴款待,下午就去袁遗的军中蹭吃蹭喝,第二天上午又到了刘岱帐中饱餐一顿,下午就搞个大动作,把所有人都邀请到自己这边设宴款待。 反正就是闲逛,就是吃吃喝喝。 一个字,轻松写意,逍遥快活。 当然,这番吃席总少不了徐州集团的外交达人荀谌,他作为刘备吃席的搭档,在宴会上负责活络气氛。 只要不是面对林朝的时候,荀谌接人待物都堪称有古君子之风,根本找不出一丝瑕疵。 此时,刘备刚从桥瑁那里回来,脸上带着微微的醉意。刚一入账,就见到荀攸在帐中对着地图发呆,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刘备也知道荀攸有点社恐,所以吃席也就没带上他。 “军师。” 大概荀攸想事情想得比较入神,导致刘备进来有一会儿了,荀攸却还是没有发现。 无奈,刘备只得轻声唤道。 荀攸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来对刘备拱手行礼道:“拜见主公!” “军师免礼。”刘备笑道,“方才见军师凝神思索,不知有何难处?” 闻言,荀攸摇了摇头,指着地图说道:“主公,攸方才正在为孙仲台东归路线,做些许规划与探查。” 城中孙观虽然已经答应投降,但什么时候投降,怎么投降,当着兖州诸侯的面,总要做一番规划才好。 按照郭嘉与荀攸的谋划,最好能让孙观率军突围出城,然后一路直奔泰山而去。而且孙观突围的方向,决不能是刘备把守的那一面城门,如此就能撇开自己的嫌疑。 至于刘备这两日为何到处拉人吃席,其一是为了增进徐州与兖州的关系,其二就是为了麻痹兖州诸侯的防备,好让孙观能突围成功。 等到出城之后,怎么去泰山,从哪条路去泰山,才是荀攸刚才思索的要点。 “那军师可有定计?”刘备问道。 荀攸点了点头,指着地图说道:“主公,等到孙仲台突围之后,便令他东入平原,过济南,最后进入泰山。主公可下令,使我军从泰山郡出兵,携带粮草接应孙仲台。只是粮草不能携带太多,沿途放置一些……” 经过荀攸的一番讲解,刘备不由得跟着点头,眼中逐渐浮现一抹喜色。 简单来说,就是等孙观突围之后,让他按照自己的路线前往泰山郡。而在这条路线上,让泰山郡那边派人带着粮草一路接应,只是把粮草分成数十份,相隔百里便设置一个补给点。 每一个补给点的粮草,又不多不少,恰巧够孙观麾下兵马吃上一两天,在断粮前赶到下一个补给点。 这样做的好处,可以防止孙观反复无常。 等到了泰山郡,凭他手下那点人,也就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关于裹挟驱赶这一块,荀攸算是玩明白了。 听完,刘备大喜道:“公达此计甚妙,某这便传令给文若,让他依计行事!” 7017k 第二百四十九章 子初以为如何? 三人正讨论的时候,林朝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衣冠不整的郭嘉。 “玄德公,可曾听过广平沮公与,魏郡审正南,河间张俊乂这三人?” 与刘备见礼后,林朝便直入正题,拿着林夕传来的密报开口问道。 刘备听了三人的名字后,眨了眨眼睛,与郭嘉一样满脸茫然道:“子初,这三人……有何特殊之处?” 那就是没听说过了。 林朝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看向了荀谌叔侄。 荀谌目光中带着思索,开口道:“沮公与与审正南,某倒是略有耳闻,只是这张俊乂,确实不曾听过。” 另一边,荀攸也点了点头补充道:“沮公与少有贤名,志向远大,擅权略。曾举孝廉,茂才,在冀州也算声名远播。至于审正南……魏郡审氏也算河北大族,审正南忠烈慷慨,传闻其人有不可犯之节。” 荀攸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不过此二人某也没有亲眼见过,究竟如何,倒也不好评判。只是那张俊乂,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看来张郃这家伙现在混得不咋地,连点名声都没有。 林朝想了想,便将密报双手递给了刘备。 等到刘备看完,顿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惊道:“子煦竟然杀了冀州上将潘无双!” 林朝:…… 看来上将这个名头,的确能唬住很多人,至少连刘备都没能免俗。 他这一声惊呼,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围上来看这份密报的内容。 对此,刘备也没有阻止。 看完之后,所有人又都沉默了。 谁能想到林夕去抓两个舌头,都能顺手砍了冀州上将。 这已经不是巧合的问题,而是这个冀州上将,也太弱了吧…… “咳咳……”刘备轻咳两声,对众人低声道,“诸位,子煦斩杀潘凤之事,还是不要外传为好。” “唯!” 众人连忙拱手应道。 眼下徐州与冀州并无过节,反而名义上是讨董的盟友,要是让韩馥知道林夕把他最爱的上将给杀了,也挺麻烦的。 虽然这个上将很水很弱,但他还是代表了冀州的脸面,误杀容易引起外交纠纷。 刘备见众人应下了,又拿起了这份密报,开口道:“诸位,冀州军追击孙康所部而来,我军当如何和处之?” 既然要招降孙观,那他兄长孙康所率领的人马,自然也要招降。 可现在沮授让张郃咬在孙康的屁股后面,刘备军如何能在不得罪冀州的情况下接应孙康,才是问题的关键。 众人思索片刻,最后还是荀谌率先开口道:“主公,不若令孙观明日突围,与孙康兵合一处,先击败冀州军追击的军队,再往泰山行进。” “叔父此言不妥。” 荀谌的话音刚刚落下,荀攸马上摇了摇头,反对道:“眼下泰山郡还没运来粮草,时机未到,孙观贸然突围,兖州诸侯定然在后方紧追不舍。万一弄巧成拙,孙观与孙康被兖州诸侯与冀州军围困成一团,那此次我军前来,便只能一无所获。” “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冀州军追上孙康所部?须知孙康军中粮草已尽,若再战,必败无疑。” 眼下孙观答应投降,泰山贼已是徐州集团囊中之物,荀谌自然不想放弃这将近一万兵马。 “倒也不尽然。”郭嘉在旁开口道,“不如从军中调拨些粮草,派人送给孙康,让他与冀州军僵持数日,待咱们这边准备好了,便让他与孙观合兵一处,往泰山而去。” 郭嘉这个办法,倒是可堪一用。 闻言,刘备点了点头道:“奉孝所言,倒也不失为稳妥之策。只是还需城中孙观派人配合,不然难以取信与孙康。” “主公所言极是,”郭嘉点头道。 接下来,荀攸与荀谌又提出了一些细节方面的建议,几人商量得热火朝天,唯独林朝沉默不言。 因为他心中所想,已经从孙康所部的七八千人,转移到了沮授,审配,张郃三人身上。 如果能把这三个家伙弄过来,孙康这点人马也不算什么。 可是……怎么弄呢? 林朝在脑海中设想了很多方法,最终却都不太理想。 原因只有一个,如果用后世游戏中的说法,那就是这三人眼下并不是在野武将,无法招募。 与之前的田丰,荀谌,荀彧,张辽,徐晃等人不同,他们要么赋闲在家,要么在京城当官,要么本身就是贼寇,自然可以轻易弄到手。 当然,能不能驯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沮授三人现在都是韩馥的人。除非韩馥死了,或有明令将这三人逐出冀州,不然林朝再有赚人的本事,也难以施展。 何况刘备现在名义上,与冀州韩馥还是同盟,就更不好下手了。 以三人的秉性,无论威胁,恐吓,动之以情,许之以利,应该都没太大的效果。 若真想得到这三人,恐怕还得从韩馥身上做文章。 也不知道韩馥身边有没有什么宠臣,可以贿赂的那种,把这三人排挤出冀州,才好施展手段赚……招揽过来。 “子初,子初……” 林朝这边还在想入非非,刘备一连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郭嘉猛地一拍他肩膀,林朝才被吓了一跳。 “郭奉孝,你做什么!” 林朝还没来得及发作,就看见刘备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孔。 “子初方才为何走神,某叫你你也不应。” 刘备满脸好奇道。 其实不仅他一个人好奇,其他人也很好奇。 “额……” 面对众人注视的目光,林朝开口道:“玄德公,朝在想一件事。这沮公与,审正南,张俊乂三人皆是当世贤才……”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郭嘉忽然接口大声道:“合该为主公所用,子初以为如何?” 林朝:“……” 可以啊,郭奉孝,你啥时候学会的抢答! 见林朝一脸不爽的样子,不仅刘备,连荀谌与荀攸都笑了起来,空气中又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林子初居然也有今日,真是太快人心! 笑完之后,刘备看向林朝,满脸认真道:“子初,这三人虽好,但此事若不可为,那便罢了。某有子初你与诸位相助,足可谋得大事。” 刘备当然想要人才,而且是越多越好,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表现得太饥渴。 更何况在他的认知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沮授三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林朝等人,要不要关系也不是很大。 “朝明白了,不管成与不成,朝先尽力一试再说。”林朝拱手答道。 但林朝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想赚回去的人才,此刻正在暗中谋算着他。 …… 由于沮授带人赶到之时,孙康早已逃之夭夭,只留下化为一团肉泥的潘上将,所以他并不知道孙康逃跑的具体方向。 但他也不在乎,反正孙康已经断粮,除了广宗城也不可能去别的地方。所以他便命张郃带兵直奔广宗而去,而且还故意放慢了行军速度。 营帐中,沮授正来回渡步,把审配晃得眼晕。 “正南,你说某是不是高估了他林子初?”沮授开口叹道,“眼下泰山贼就在前面二十里处,而昨日才刚刚传来消息,广宗城已被兖州联军包围,孙观插翅难飞!” 闻言,审配瞪了沮授一眼。 这就是你在我面前晃悠的理由? “那又如何?”审配没好气道。 沮授闻言,也不再晃悠了,而是一巴掌拍在审配面前的桌案上,脸上满是抓狂的表情。 “如何?正南兄你可莫忘了,某此行是要与他林子初一较高下!” 见沮授整个人处在随时会崩溃的边缘,纵然刚强如审配,也只能叹了口气,开口安慰道:“是是,你要与他林子初一较高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林子初此行,必然是为了前方的泰山贼而来。可某已经快把这伙泰山贼逼到了绝路,他林子初为何不来救?为何!难道他不想要这七八千兵马了吗!” 审配出言安慰了一句,可非但没能安抚得了沮授,反而让他更暴躁了。 7017k 第二百五十章 两根搅屎棍 早在出兵之前,沮授就有过预判,刘备带五千兵马相助兖州诸侯,定然是林子初的主意。而林子初此人向来是贼不走空,目的肯定是孙观麾下的三万泰山贼。 而沮授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察觉林朝的意图,再瓦解林朝的谋算。 如何才算瓦解? 当然不是真的开打。 在沮授的谋划中,他把自己藏起来,等到林朝对这些泰山贼下手的时候,他再露出獠牙,破坏林朝的计划,抢夺林朝的胜利果实。 可是眼下自己都快把孙康逼入绝境了,也没见林朝出手,让沮授心中颇为烦躁。 审配开口劝道:“公与,这些终究只是你之猜测而已,他林子初也未必会谋算泰山贼。若他始终不出手相救,咱们就不进攻了?” “不,林子初必救!” 沮授斩钉截铁道:“某认真琢磨过林子初此人,他平生从不做无用之事。眼下泰山郡已被他拿下,出兵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之所以还会来冀州,肯定是为了这些泰山贼!必是!” 见沮授越说越激动,审配只好附和道:“好,就算你言之有理,但某还有三个问题,若你能全部解答,某便承认你是对的。 其一,广宗城已被兖州联军围困了起来,他林子初如何在兖州两万多人面前,将泰山贼弄出城去? 其二,他刘玄德此行只带了五千人,如何招降近三万泰山贼,就不怕泰山贼反复? 需知,身小而谋大,乃是大忌。 其三,泰山贼皆已断粮,就算肯归降他刘玄德,他又如何将其带回徐州? 你若回答不出这三个问题,那你的猜测便是空穴来风,不足为信。” 审配本就不怎么相信沮授的言论,此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问题一股脑丢了出来,说得沮授连连挠头。 “某不知,不过他林子初绝对有所图谋。历来此人所到之处,都如贼寇入境一般,绝不走空!” 见沮授仍然固执己见,审配不由叹了口气,直想拿斧头劈开沮授的脑袋,看看他为何如此执拗。 “那眼下该怎么办?” 审配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只能满脸无奈地问道。 眼下孙康所部已然到了穷途末路,顷刻间便能拿下,总不能因为你沮公与那虚无缥缈的猜想,便放弃眼前大好的机会吧。 其实沮授很想再拖一拖,看看林朝到底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思来想去,理智还是占据了主导地位。 沮授开口叹道:“再等一日……等泰山贼军中完全断粮,若他林子初还没有动作,便进攻吧,” 虽然遗憾不能与林朝正面交锋,但拿下孙康这七八千人,回去对韩馥也算有了个交代。 毕竟,此行可是折损了韩馥的心腹爱将潘凤。 “也只能如此了。”审配也点了点头道。 沮授打定主意再等一日便进攻,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二日,孙康竟然主动向他发起了进攻,而且是猛攻。 这一波攻势太过突然,打了冀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两边的兵力本就差不多,而泰山贼的战斗力也只比冀州军弱了少许,这一下突然袭击,竟一度占了上风。 好在张郃治军甚严,又有沮授审配二人居中指挥,方才稳住了阵型,逐步进行反击。 但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昨天还饿得奄奄一息,气力不剩几分的泰山贼,为何今日就变得龙精虎猛,甚至连士气都高涨得不行。 血战半日有余,泰山贼才缓缓退去,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张郃身上的盔甲早已沾满了鲜血,虽然没有受伤,但经此一战也累得筋疲力尽。 此刻,他正坐在马上,用手中长枪支撑着身体,望着远方如潮水般退去的泰山贼,口中发出浓重的喘息声。 又看了看己方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卒,张郃吐出一口血沫,低声骂道: “这群贼子,怎地忽然间战力暴涨!” 后方,沮授与审配联袂而至,走到了张郃前面,两人神情凝重,脸上却无一丝疑惑。 “军师!” 纵然筋疲力尽,张郃也立即翻身下马,冲沮授抱拳道。 “俊乂不必多礼。” 沮授挥了挥手,却没有回头。面色依旧无比凝重地望着远处退去的泰山贼,神情无悲无喜。 “正南,林子初……接招了。” 旁边的审配,也严肃地点了点头,目光若有所思。 …… 泰山贼营盘前,林朝一身玄色长袍,负手而立。 前两日军中定计后,林朝便率领一千将士,悄悄押运着粮草来到了孙康与沮授的战场。 到了之后,林朝也没有急着现身,而是让吕虔带着孙观的亲信入营,向孙康说明了情况。 听到弟弟投降刘备的消息后,孙康不仅没有愤怒,心中反而隐隐有一丝庆幸,当即表示愿意听从调遣。 于是,泰山贼饱餐一顿,才有了今日之战。 眼看战斗结束,林朝这才赶了过来,站在军营前,等着孙康前来参拜。 本来林朝还在想着如何收复沮授三人,可听到郭嘉要赠粮与孙康,使之与沮授周旋的时候,林朝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虽然很好,但能不能成功,还尚未可知。 此时,林朝身后的吕虔抱拳道:“监军,您若想见他孙伯台,直接命属下入营将其带出来即可,为何非要亲身涉险。孙伯台虽收了监军赐予的粮草,但其人信义如何,终究不得而知,属下恳请监军莫要以身涉嫌。” 林朝摆了摆手,笑道:“某只站在这里等候,又不入营,如何称得上以身犯险,子恪多虑了。” “可孙伯台若是反复小人,率军杀来,那可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吕虔的担心是有一定道理的。 孙康麾下有七八千人,才刚刚归降又得了些粮草,真要再度反叛,仅凭林朝手下这不到两千人马,还真些不够看。 不过林朝也不是毫无准备,自清水河事件后,他就加强了身边的防备。 平时还好,但凡有可能有一丝危险的时候,他都会武装到牙齿。 正如此时,他身后左边是典韦,徐晃,右边是林夕,吕虔,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千陷阵将士,一千校事府将士。 这种级别的防御,就算是一百个吕布冲上来,林朝也有时间从容撤退。 且孙康若真心归降,就该单人出营来拜见。 若他带了大部队过来,那就证明他心怀不轨,林朝绝对第一时间扭头就跑。 林朝想了想,对吕虔笑道:“子恪,某如此做,就是试探他孙康是否诚心归降。敌方的沮公与,审正南,这两个搅屎棍还需驱赶一番。眼下咱们自己的兵马又不能动用,只能借用孙伯台麾下士卒,若不能确定他是诚心归降,后面的事儿,还是有些不好办。” 听完林朝的解释,吕虔才恍然大悟,抱拳道。 “监军,属下明白了。” 林朝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两句,旁边典韦瓮声瓮气地开口了。 “监军,您这比喻,某可不敢苟同,若那沮公与和审正南是搅屎棍,那咱们不就是……” 林朝:“……” 众人:“……” 此时,孙康的身影出现在了营寨门口。 他刚从战场下来,就被亲兵告知,徐州长史林朝要见他。 也正是由于刚刚归降,面对林朝的召唤孙康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生怕被怀疑有异心,连满身血污的战甲也没来得及脱掉,就冲出了营寨,正好见到不远处负手而立的林朝。 见林朝冲自己善意一笑,孙康这才松了口气,将盔甲脱下来,递给旁边的亲兵。 而他自己,则是在勒令亲兵不得跟随后,孤身一人小跑几步冲到林朝面前,单膝跪地,低头抱拳举过头顶,大声道: “末将孙伯台,参见长史!” 他这般谦恭的态度,让林朝非常满意,遂一挥袖,开口笑道: “伯台将军不必多礼,起身说话。” 7017k 第二百五十一章 阴人还得贱人收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小撮人,生来注定不凡,光芒必定会照耀整个人间。 其天资,才情,智慧,都仿如浑然天成一般。 但凡有志之士,与此等人同生一世,是荣幸,也是悲哀。 诸葛亮是这种人,周瑜是这种人,荀彧也是这种人。 而此刻林朝对面的沮授,大概也能算得上半个…… 其余大多数人,或天赋异禀,或勤学刻苦,或另辟蹊径,但上限就在那摆着,拼搏一生,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人力终有尽时…… 不过也幸好沮授只能算半个,林朝才有信心与之相争。 林朝也算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只是中人之姿,唯一的优势,便是能提前预知大的格局走向,从而把握住合适时机。 再者林朝虽然年轻,到今年也只有二十四岁,但领兵已有数年时间,主政徐州也有半载时光,其间每一个决断,都决定着无数人的生死。 又受老师郑玄教导,养气的功夫,至今已有小成。 正如孟子所言: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又如《易经》有云: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 久而久之,林朝身上逐渐形成了一股威势。 只是林朝性格平和,从不轻易以势压人,极少为外人所知。直到今日,为了对抗沮授,从而要彻底收服孙康时,才稍稍展露了一些。 虽依旧声音平和,容颜和蔼,但举手投足之间,时不时散发出久经上位的气息,都让孙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孙康虽站了起来,但依旧不敢与林朝对视,只是低着头,恭谨地站在一旁。 久闻徐州长史林子初神机妙算,又善于举贤,连当日击败自己弟弟孙观的张文远,在此之前也只是其麾下一护卫而已! 不想今日一见,竟是这般年轻! 人与人果然不能相比,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才只领着数十人,跟随陶谦一起征讨黄巾,在战场上拼死拼活。 林朝见孙康有些拘谨,便开口笑道:“伯台将军,此战如何?” “长史当面,万不敢当将军之称,长史唤属下表字即可!”孙康也算懂事,急忙抱拳开口道:“属下幸得长史赐下粮草,方有此战之胜!” 严格来说,这一战打得并不算惨烈,双方战损也差不多,但孙康之前一直被沮授压着打,此次能够反击得手,也称得上是小胜一场。 林朝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孙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继续说道:“那接下来的战事,还要继续仰仗伯台将军了。” “不敢,属下万万不敢!” 孙康又不傻,哪能听不出林朝话中的意思,急忙低头抱拳道:“长史在此,属下哪有发号施令的资格。长史但有令出,属下恭听教诲,无有不从!” “这……”林朝沉吟片刻,有些为难道,“某才刚来,便喧宾夺主,恐军中将士不能信服。” 见林朝还是有些犹豫,孙康急得直冒冷汗,当即大声道:“谁敢不服,属下自会替长史料理了他!属下诚心归降,还望长史勿疑!” 孙康明白,这波对话很关键,若自己的答复不能让林朝满意,就算他不计较,自己今后在徐州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毕竟林朝身后四人,可都是身体紧绷,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但凡自己敢有一丝异动,这四人绝对会瞬间同时出手,将自己格杀当场! 因此他表完忠心,见林朝没有开口,便一直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动都不敢动,冷汗不停地从额头上滴落下来,也不敢去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朝还是没有吭声,他身后的四人更是没有丝毫放松。 孙康脸上的汗越滴越多,甚至把脚下的黄土都打湿了一大片…… “唉!” 良久,林朝才叹息一声,缓缓伸手将孙康扶了起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巾。 整个过程慢斯条理,却又理所当然。 在孙康惊疑不定的神情中,林朝开口笑道:“伯台为何汗流不止,眼下临近仲夏,天气确实有些热了。” 说着,林朝将手巾递了过去,继续笑道,“既然伯台盛情邀约,那某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听到林朝喊自己表字,又答应接过军队的指挥权,孙康这才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去接林朝手上的手巾,只是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属下身上太过腌臜,不敢污了长史随身之物!” 林朝却不由分说地将手巾塞到孙康手上,有心再想拍拍他的肩膀,奈何个头太低,只能作罢。 “拿着擦擦汗吧。伯台肯弃暗投明,便是汉室忠良,我主乃汉室宗亲,自然不会亏待忠心大汉之人。” 小伙子,你表现不错,以后继续保持,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这句话等于给孙康吃了个定心丸,他这才敢用手巾在脸上轻轻抹了几下,然后又恭恭敬敬的双手奉还。 洁白的手巾沾满了血污,变得半黄半红,但林朝却丝毫不介意,接过再度装进了怀中。 这一幕,看得孙康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走,入营吧!” 众人抱拳应道: “唯!” 孙康前面带路,才刚走到营中,他便让亲兵令所有士卒校场集结,当众宣布了归顺刘备的消息,并且单膝跪在林朝面前,以表示臣服。 林朝也没客气,当场接过了指挥权,并且令陷阵营的将士搬出一箱箱五铢钱,而后让士卒挨个上来领钱。 眼下这七八千兵马才刚刚归降,跟他们讲再多的道理,都不如一枚铜钱摆在眼前来的实在。 腹中有了饱饭,士兵们掂量着口袋中沉甸甸的铜钱,全都激动得满脸通红。 林朝见状,也露出了笑意。 孙康这七八千人,暂时算是掌控住了。 下一步,就是怎么对付沮授这个搅屎棍了。 不过也简单,因为林朝压根不打算亲自出手。 恶人自有恶人磨,阴人还得贱人收! …… 赵云营帐内。 贾诩此刻正坐在帐中看书,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把手伸进了口袋里。但袋中早已空空如也,连边上的油渍都快被他给磨干净了,也没能掏出一块肉干,这导致他整个人都异常烦躁。 在大陆泽附近驻扎了许多天,还是没等到出手的机会。 而等口袋中的肉干吃完之后,贾诩的心情就不美丽了。 湖边水草丰茂,资源颇为富饶。赵云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带着将士们进行了几次集体捕鱼活动,且每次都收获颇丰。 当大家集体围着篝火开始烤鱼的时候,贾诩是从来不吃的。 不仅不吃,甚至还很厌恶。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会吃鱼,一吃就会被鱼刺卡住喉咙。 于是,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赵云和士卒围在一起烤鱼,篝火上飘满鱼香味,赵云与士卒们的谈笑声更是时不时传出来…… 这下,只能喝粥啃野菜的贾诩更加烦躁了。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躲回了帐中看书。 此时又没有摸到肉干,贾诩忍不住将口袋往地上一砸,愤愤自语道:“那只黄雀,可不要被某逮到了,不然定要让你好看!” 狗东西,若不是你迟迟不肯露面,我又何须在此吃糠咽菜! “贾先生!” 此时,帐外传来了赵云的声音,紧接着就见到一身银袍银甲的赵云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份校事府传讯专用的密报。 贾诩急忙收敛了脸上的愤怒,满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嘴角还露出一丝笑容,整个人看上去高深莫测。 “子龙,何事如此匆忙?” 帐外有士卒看守,而赵云也是守礼之人,很少不经通传便直接走进来,想必的确有要事相告,所以贾诩才有此一问。 赵云快走两步,到了贾诩跟前,将密报递了过去,开口笑道:“贾先生,监军有令传来,那只黄雀……找到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云也有些兴奋。 整天带着士卒摸鱼,虽然伙食得到了极大改善,但他也有些厌倦了。 毕竟,小半年都没上过战场了! 贾诩接过密报,看完上面的内容后,原本眯着的双眼,顿时完全睁开。 “沮公与,某来了!” 7017k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打过大陆泽,生擒林子初!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作为有史以来第一部完善的军事著作,孙子兵法对后人的影响自然不言而喻。 而这部旷世奇书的开篇,便是始计篇,始计篇的开头,就是这句话,虽只有寥寥二十几字,却字字如金,分量十足。 战争的间隙,林朝往往喜欢随身带上一部孙子兵法,能不能真正理解并不重要,主要是它逼格高,足以把自己打扮成儒将的模样。 只是有时候装模作样的时间多了,林朝竟真看进去了。 正如此时,帐外不到十里就是两军正在厮杀的战场,但是他在帐中却泰然高卧,捧着一本兵法看得津津有味。 此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句,林朝便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后世常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又是战争的结果。 而作为好几千年前的古人,孙武子显然提前把这句话给悟透了。 始计篇通篇都在讲计,但在林朝看来,讲得却是提前谋算。 开篇第一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战争是国之大事,关系到政权的死生存亡,不能不慎重对待考虑。 由此可见,孙武子已经提前劝过你了。 没事大家就好好过日子,千万不要搞事,搞事就可能会死,可能会亡国,可能会倾覆宗庙社稷。 所谓的天下无敌,大概就是大家都放下刀兵,坐在一起好好谈谈,岂不美哉! 设想虽好,但绝对无法实现。 不过没事,孙武子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跟你讲完战争的危害后,接着又告诉你怎么打。 老阴阳人了…… 大概是从五个方面,七种情况来对比。 这些都是根据事实情况为基础,总结出来的通通达达的大道理! 但是说完这些后,孙武子笔锋一转,直接又说了一句,在后世人看来很牛逼的话。 兵者,诡道也! 这短短五个字,却不知被后来多少人奉作金科玉律,终生求索。 比如,郭嘉就是其中的典型。 善出奇计制敌者,往往可以少胜多。而这,正是兵家的最终追求。 可惜,成功者寥寥无几。 所谓奇谋,其本质和奇迹差不多,都是因为无法复制才能流芳千古。 说到赤壁之战,谁人不惊叹周郎之英姿! 哪怕一千八百多年后,周公瑾的迷弟迷妹,也是一抓一大把。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所谓赤壁之战,不过是穷途末路下最无奈的抉择。 不打,曹操便要跨江而过,拿下江东,拿下二乔,拿下吴国太! 妻子与嫂子与义母的存亡危在旦夕…… 现实根本没有给周瑜第二种选择,他只能硬着头皮强上。 若有的选,他肯定更想摆足车马士卒,跟曹操来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无他,因为这样胜算更高。 所以很多人追求的奇谋妙计,往往是在自身实力足够的情况下,才能尝试施展,因为就算败了,也不影响大局,更不损害根基。 若身处弱势,还要盲目追求什么奇谋妙计,一旦玩不好,就只能打出gg。 这也是为什么,孙武子会把这五个字,写在那些大道理下面。 就是告诉你,没实力不要作死,老老实实发展,稳扎稳打才是硬道理! 正如眼下的战局一样,林朝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单凭孙康的部队,已经能和沮授打得有来有回,麾下又有一千王牌军队陷阵营,自然有资格尝试一下奇谋妙计。 当然,林朝所谓的奇谋妙计,说起来也简单,那就是人海战术…… 简称关门,放贾诩! “监军,该启程了!” 耳听得远处的厮杀声慢慢弱了下来,典韦走了进来,抱拳向林朝开口道。 林朝将手中竹简收了起来,开口问道:“我军又败了?伤亡如何?” 典韦开口答道:“伤亡约有三四百人。”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 七千人的队伍,一场战斗下来有三四百的伤亡,也差不多了,沮授应该不会怀疑是假赛。 事实上,这几天以来,孙康带着麾下将士,几乎每天都要跟沮授干上一场。 因为这是林朝的命令。 至于胜败嘛,不重要,按照自己的水平发挥,不贪功冒进就行。 反正你总不能指望孙康打得过沮授。 接到这个命令之后,孙康还以为林监军要考校自己领兵作战的能力,于是铆足了劲要给沮授一个教训。 而他也不负众望,打出了风采,打出了水平,一连三四天,都吃了败仗…… 当然,每次战败之后,林朝非但不会怪罪,反而好言安慰,鼓励他重整旗鼓再战。 如今的林朝就像一颗充电器,孙康垂头丧气,惶恐不安的进去,最后精神百倍的出来…… 林朝开口笑道:“拔营启程吧,待会伯台的败兵也该到了,我们得提前为他再选一处地方安营寨扎才是。” 当然,还得继续给他充电…… 闻言,典韦开口问道:“监军,这次往哪撤退?退多少里?” 林朝看了一眼地图,淡淡开口道: “往北边大陆泽方向,撤退……三十里。” “唯!” 典韦一抱拳,走了出去。 林朝也准备出帐,却看到身后的吕虔并没有跟上来,不禁开口问道:“子恪?” “监军,属下在。” 吕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拳,而是低着头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息怒,声音也有些低沉。 “你看上去……有心事?” 跟吕虔相处也有段时间了,林朝一眼就看出这家伙在想什么,便开口笑着问道。 “监军……属下不明白。” 吕虔思虑片刻后,才满脸疑惑地开口道。 “有何疑虑,直说便是。” “监军,敌方不到万人,且战力平平,您为何不让我等出阵?反而坐看他孙伯台一败再败!” 说着,吕虔一抱拳,面色有些激动地开口道:“监军,属下虽不才,但自问也比他孙伯台强上一些。只要监军一声令下,再调拨五百陷阵将士给属下,属下必能大败敌军!” 这家伙,原来是吃败仗吃得郁闷了。 林朝笑着反问道:“大败敌军之后呢,又该如何?” “这……” 吕虔顿时语塞。 打败敌军不就行了吗,之后肯定是带着人马回徐州啊,还能怎么样? 不过林朝略有深意的目光告诉他,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心中存疑是好事,这证明你有求知欲。不过现在某不想解答你之疑虑,且慢慢看吧,看到最后再说。” 说到这里,林朝又在心中加了一句。 如果这次我没有翻车的话…… …… “哼,泰山贼也不过如此!” 张郃望着又一次败逃的孙康所部,冷哼一声,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随后纵马回营,将战况禀报沮授。 “军师,此战我军斩首三百,贼军一路向北败逃而去!” 此时沮授正高坐主位,审配坐在一旁左下首的位置。 听到张郃汇报的战况,沮授脸上不仅没有喜色,反而皱起了眉头,开口问道;“不是向东,而是向北?” “不错!” 张郃再度抱拳回道。 沮授一挥袖道:“某知道了,俊乂你且去整顿士卒,安置伤者,某随后便去巡视一番。” “唯!” 张郃应声而出。 沮授用兵,向来信奉稳扎稳打,因此每次战前战后,他都会在军中巡视一番。安抚士卒,检查器械,后勤粮草,以及周围的地形。 这些东西关乎到士气与成败,沮授向来非常谨慎。 只是……为何会向北败逃? 等张郃走后,审配走了过来,盯着地图看了一会,才开口道:“公与,再往北走五十里,便是大陆泽范围。贼军此去,不出两日便可到达薄落津。” “关键不是地方,而是方位。”沮授开口道,“徐州明明在东边,可这伙泰山贼却向北而逃,这究竟是为何?” 沮授和审配早已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孙康所部突然之间有了粮草,这背后绝对是林朝的手笔。 因为此刻兖州诸侯还在围困广宗,压根不可能过来掺和。就算过来,也不可能暗中供给孙康粮草。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猜对了。 林朝供给孙康粮草,这就说明孙康已经归降了刘玄德,那他孙康败逃之后,就该往东边去,而不该往北。 毕竟,徐州就在东边。 这也是二人眼下最困惑的地方。 思虑良久,审配才缓缓开口道:“莫非……他林子初在北边安排了兵马接应?” “接应,如何接应?” 沮授反问道:“泰山贼流入冀州,已经一月有余。而自兖州与我冀州同时发兵后,各个关隘便已经戒严,若林子初真安排了人马接应,咱们不可能不知道。除非他在数月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今日之战况!但是……” 说到这里,沮授冷笑一声,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但审配已经明白了。 这绝对不可能! 林子初若真有未卜先知之能,那这仗也不用打了,大家等着投降就行。 “广宗那边呢?”审配再次开口问道。 “据探报传来消息,刘玄德麾下大将关云长,军师荀公达,郭奉孝,从事荀友若皆在营中。只少了林子初,及一千兵马。” 审配摇头一笑,叹息道:“这就没错了,林子初肯定带着这一千人,偷偷把粮食运给了对面的贼子。可怜兖州诸侯,竟毫无察觉!” 沮授了点了点头,看着审配道:“一千人马并无左右战局之能,他林子初就算身在敌营,也无伤大雅。只是为何往北,某还是有些想不通……” 你想不通,说得好像我能想通一样。 见沮授望着自己,审配也只能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想不通,那便不想了。”沮授摇头一笑,“他林子初的心思,哪能全数猜中。只要确定没有援军,便可一路高歌猛进,且看这伙贼子能逃到何处去!” 沮授的判断并不是空穴来风,反而是进行了多方面的考量之后,得出的结果。 所以,审配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正南,你说咱们此战若是……生擒了他林子初,岂不是大快人心!” 这句话说完,沮授自己都觉得畅快,忍不住大笑起来,作战术后仰姿态。 旁边的审配到是很清醒,瞥了他一眼,其中尽是鄙夷的神色。 依照眼下的情况,审配不怀疑能战胜林朝, 至于活捉…… 你沮公与真敢开口! 但凡有两粒花生,你也不至于醉成这样,真是口气比脚气还大! 7017k 第二百五十三章 布局 次日。 林朝正领军行在茫茫旷野上,徐晃飞马来报:“监军,前方便是薄落津,距上次战败之地,正好三十余里。敢问监军,是否要安营扎寨?” 薄落津? 林朝想了一下,并没有在脑中搜索到这个地方。 “君明,令士卒暂且原地休息,你随某去前方探查一番。” 典韦抱拳道:“唯!” 说罢,林朝下了战马,看了看周围的场景,便向前走去。 虽然已经习惯了骑行,但双脚踩在黄土地上的感觉,还是那么令人安心。 千万年来,华夏子民以农耕为生,土地的重要,早已镌刻在华夏子民的灵魂深处! 见林朝步行而去,典韦和吕虔也下了马跟在后面。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后,整个薄落津的地形,在林朝脑中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薄落津在广宗城西北百里处,背靠大陆泽,西北数里出有河,名曰漳水。南边亦有河,名曰清水。 对,这条清水河,跟林朝与荀采初次相遇的清水河,正是一脉相承。 两条河将整个薄落津包围了起来,恰好使得薄落津又成为了两河交汇的流通点。背后还有大陆泽,东边是经县,这就导致薄落津形成了一个很奇特的地貌。 简而言之,就是两河在南北,只剩一条横向的东西官道可以通行。 看了一圈之后,林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若是把冀州军挡在这里,贾诩再从后面偷袭,沮授可就真成了瓮中之鳖! 至于贾诩能不能跟上自己的节奏,这点林朝没有丝毫怀疑。 不过,这些都还只是林朝的猜测而已,还要印证一番。 想了想,林朝冲方才在前面开路的徐晃说道:“公明,此处可有地势高绝之处?” “监军,此地北二里处,有一处地势甚高,可俯察地形。此刻子煦正在那边,查看可以安营之所在。” 徐晃身为将才,自然明白林朝想干什么,便抱拳答道。 “走,咱们也去看看。” “唯!” 在徐晃的带领下,林朝带着吕虔与典韦等数人走了一会,便登上了这块所谓的高地。 此地高约十丈左右,登上去之后,周围地势一览无遗。 林朝站在上面,正逢人间四月的风吹来,和煦的日光洒在身上,让他颇为享受。 阵阵春风中,林朝举目望去,正好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同时他还注意到往北二三里有一块平整之地,周围的地形,更是跟自己设想的简直一模一样。 林朝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当着众人的面,抬手一指那块地方,大声道: “走,且去此地安营扎寨!” …… “监军,属下……又败了,请监军责罚!” 约莫黄昏时分,孙康率领着败兵也赶到了这里。 远远望见林朝新扎好的营寨,孙康脸上满是羞愧与愤恨。 作为投降之人,监军不仅没有剥夺自己的兵权,反而还对自己委以重任。 可自己呢…… 连战皆败,损兵折将! 其实在林朝的鼓励加持下,孙康已经是超常发挥了,但对面的冀州军,实在是太难缠了! 尤其是沮授摆出的阵型,如同一只刺猬一般,针扎不进,水泼不进,还时不时刺你两下,这谁受得了。 所以孙康入营后,第一时间便向林朝请罪。 林朝却摇头一笑,递过来一碗肉汤,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伯台不必自责。奔波一日,也该饿了,喝完这碗热汤,咱们再详谈。” “监军……” 孙康手捧肉汤,望着满脸笑容的林朝,声音已经有些更咽。 等孙康把碗中汤喝完后,林朝开口道:“伯台,此番战败后,我军还有多少兵力?” “回监军,属下无能,虽说这几日连战皆败,但都损伤不大,营中尚有七千可战之兵。” “那你可还敢再战?” 望着林朝笑意盈盈的目光,孙康浑身又充满了力量,抱拳大声道:“敢战!属下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必不负监军垂青之恩!” “好,伯台忠勇,某甚喜之!” 林朝大笑,趁热打铁道:“明日就在此地,与敌军决一死战!届时,某会令麾下两千将士助你一臂之力。此外,某也会亲自为你掠阵。伯台须知,明日一战,某就在后军静坐。 你若胜,某为你贺之。你若败,某与你同死之! 某是生是死,全都交由你来决断!” 林朝这句话不可谓不重,就连身后众将也没预料他会做出这个决定,刚想开口劝解的时候,就见孙康大惊失色,急忙抱拳大声道: “不可!万万不可!不管胜败如何,监军乃万金之躯,岂可亲涉险地!属下斗胆,请监军收回成命!” “莫要多言,伯台还是想想明日如何取胜吧。” 林朝挥了挥手,笑道。 眼下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完了,若还不能拿下沮授三人,以后就更麻烦了。 为了这三条大鱼,林朝认为值得一搏。 况且,他嘴上说得大义凛然。等真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绝对会第一时间跑路。 尊严? 那能值几个钱! 但孙康显然和徐晃一样,都是老实人,还真以为林朝要与他共存亡,继续苦苦劝诫。 “监军不可啊!明日属下定会死战,但实无取胜的把握,还请监军莫要涉险!若监军有所损伤,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吾意已决,休得再劝!” 林朝挥了挥袖,一口回绝道。 身后四人见林朝如此坚决,纷纷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徐晃走过来抱拳道:“监军,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眼下尚未到危急存亡关头,您又何必涉险!” 因为我要活捉沮授啊! 林朝又一摆手,面色严肃了起来:“尔等不必多言,且各自整军备战去吧!” …… 深夜。 赵云率领着麾下八千士卒,行进在薄落津西十余里的官道上。 “贾先生,前方五里处,便是冀州军营盘,咱们要不要趁夜袭击?” 早在林朝昨日撤退的时候,贾诩就凭借着他那如野狗一般的嗅觉,闻出味来了。 看这架势,林子初是要关门打狗啊! 那我可不能错过! 想着,贾诩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冲赵云道:“子龙将军,你可曾令人探查过前方地形?” 7017k 第二百五十四章 此酒尽,站端起!(第一更) 听到贾诩的问题,赵云有些好奇道:“贾先生,前方乃是笔直的官道,周围无险可守,更无有可藏兵之处。” 言外之意,就是这种地形有什么好探查的? 赵云还以为贾诩担心对方有防备,才不肯夜袭,于是便出言解释道。 “无险可守,无处藏兵?”贾诩笑道,“那依子龙将军之见,我军若去夜袭,成败几何?” 这个问题赵云早已在心中推算过很多遍,此时想也没想,便开口道:“敌明我暗,此战某有必胜把握,定能大败敌军!” 赵云生性谨慎,此刻却敢放此豪言,足可见其信心十足。 可是贾诩依旧摇了摇头,笑道:“大败敌军,然后呢?” 闻言,赵云微微一愣,目光中满是不解。 大败敌军还不够吗? 这难道不是此次的目标! 贾诩见赵云不明白,便开口解释道:“击败敌军,并非子初所愿。试想,若明日他林子初死守阵地,我军再从后突袭,两侧皆是河流,敌军便无路可逃。若如此……” 说到这里,贾诩便闭口不言了。 说话不说太明白,让对方自己悟去,这的确很贾诩。 “难道监军准备……” 顺着贾诩的话,赵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但贾诩却点了点头,伸手猛地一握,目光中尽是肃杀之锋芒。 “不错,这一战,他林子初欲要将敌军……全歼!” 听到这里,赵云脸上尽是兴奋的战意,开口道:“所以,我军当配合监军,缓缓跟在敌军身后,待明日两军交战时,再出其不意,阻断敌军退路!” “然也!” 贾诩点了点头。 …… 第二日上午,薄落津西二里处。 和煦的春日里,浓浓的春光中,阵阵马蹄声携带着尘土飞扬,将宁静祥和的春光狠狠击碎。 艳阳高照下,两支军队早已摆开了阵势,准备来一场惨烈的厮杀。 孙康骑着战马立于阵前,望着远处动地而来的冀州大军,又扭头看了看后军,在最后面的位置,有一杆大旗,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林’字。 大纛下,林朝危襟正坐,手上还端着一壶酒水,时不时喝上一口,满脸享受的模样。 等孙康扭过头,再看向冀州大军的时候,早已双目通红,其中带着三分疯狂。 监军就在身后,这一战,某万不能退! 而在林朝前面十步左右的距离,林夕率领着一千校事府将士作为督战队。人人皆手持利刃,却面无表情。只等待会见到谁敢避而不战,便冲上去将之一刀斩杀。 在这一千督战队的前方,又有典韦率领着一千陷阵营将士肃穆而立。 与紧张的泰山贼,严阵以待的校事府将士不同的是,这一千陷阵营将士全都身心放松,面色平静,甚至目光中不起一丝波澜。 典韦手持两柄手戟,立于陷阵营最前方。 经过半年的磨合并存,典韦统领陷阵营早已达到得心应手,如臂指使的境界。 往往他一个动作,麾下将士便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最前方,是孙康与徐晃率领的七千泰山贼,中间是典韦率领一千陷阵将士,后面是林夕统领的一千校事府督战队。 而最后方,则是吕虔带着百名亲卫,护卫着大纛下的林朝。 今日是一场围歼战,自己这边的目标就是堵住沮授的大军,剩下的全都交给贾诩。所以,林朝也懒得摆什么阵型。 只要把陷阵营和校事府往后面一放作为威慑,前方的泰山贼自然会以命相搏。 被敌人击杀,好歹还能有抚恤。可要是被督战队斩杀,死后还得落个逃兵的名声,受人唾弃。 …… 对面,沮授与审配立于中军大纛之下,远远望见孙康军的阵势,隐约感觉今日的泰山贼似乎与往日不同。 但具体哪里不同,也说不上来。 两人皱眉看了半天,最终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林子初亲临战阵了!” “不错。”审配又看了一眼,断定道,“对面的敌军,兵马还是那些兵马,但整支队伍气势上已有不同,想来是林子初亲自坐镇督战,才有这等效果。” “林子初不愧为天下奇才!” 沮授感叹一声,眼中却战意正浓,低声喝道:“即便如此,某也不惧他!传令张俊乂,全军冲杀,直奔最后方林子初大纛而去!” 呜呜! 没有过多的犹豫,沮授便令士卒吹响了号角。 只一瞬间,这股苍凉低沉的声音,便响彻了此方天地。 最前方的张郃会意,单手持枪,对着远处的泰山贼一指,大喝道:“杀!” 说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对面孙康见到这一幕,不禁扭头向旁边的徐晃问道:“徐将军,我军当如何行动,是否也冲杀过去?” 开战之前,林朝便把徐晃安排到了孙康身边。 其用意,孙康自然明白。 毕竟这位徐将军在梁甫县外,可是打出过以千破万的战绩,其能力也足以让孙康信服。 此刻徐晃望着冲杀过来的冀州军,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开口道:“孙将军不必疑虑,只管杀上去便是。 此外,监军曾有言,这张俊乂亦有万夫不当之勇,某虽不才,却也想会他一会!” 说着,徐晃挥舞着两下手中大斧,目光中充斥着浓烈的战意。 此次冀州之行,子煦都斩杀了一位冀州上将,某可是还寸功未立! 张俊乂,某手中大斧早已饥渴难耐,此番便拿你来试斧! 见徐晃同意接战,孙康顿时信心满满,拔出腰间佩剑,大吼道:“兄弟们,冲上去砍死这群小婢生养的,让敌军知晓我泰山之勇!” “遵命,砍死这群小婢养的!” 七千泰山贼轰然应命,随着孙康胯下的战马开始跑动的时候,一众泰山贼跟随其后,嗷嗷叫向着冀州军冲了过去。 后面,林朝见两军开始短兵相接,便缓缓站了起来,单手举杯,面带微笑冲冀州军中军的位置遥敬一杯。 虽然不能看见,但林朝知道,沮授和审配就在那里。 林朝负手而立,迎着人间四月的春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嘴角却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此酒罢,站端起! 沮公与,审正南,且让某看看你二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7017k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战场之上,天地同仁!(第二更) 战争从来就不是儿戏,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向往战争之人,多半都没上过战场。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又怎能儿戏? 战争是流血,是死亡,是灭绝,是冰冷的刀剑与……尸首! 一场战争,其背后的代价,往往是不知凡几的家庭支离破碎,多少孤儿寡母夜夜哭泣,直至最后绝望麻木。 毫不客气的说,战争就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莫说战争,就算是去年在雒阳,林朝借蹇硕之手毒杀天子的时候,都整整两日茶饭不思。 那是一种残害同类的罪恶感,在胸中不停翻滚,在脑中不断盘旋…… 所谓物伤其类,大抵便是这种感觉。 狗从不吃狗肉,但人到穷途末路时,却能拿起人肉大快朵颐。 这大概便是万物之灵,演化千万年带来的优越感吧。 尽管战争如此残酷,可在林朝看来,战争依旧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应该进行的。 哪怕会流血,会死亡,会有种种恶果! 战争也必须存在! 长痛不如短痛,大乱之后才有大治。 为了这片土地上,那些温顺无比的百姓能有更长时间的安稳的生活,眼下这些牺牲,是必须的,也是值得的。 天下纷乱,根源由来已久,如果用温和的方式,就算是林朝也解决不了,反而有可能被裹挟入其中,最终越陷越深。 那该怎么办? 事不可为时,便只能以杀止杀! 杀出个青天白日! 杀出个朗朗乾坤! 杀出个……太平盛世! 低下头颅,只为让思想扬起。 举起屠刀,只为让太平长存。 生命是可贵的,无论为了什么原因杀人,其本质还是杀人,没有高尚与卑劣之分。 但若天地为局,众生为子,那便有了取舍之别。 杀一部分人,能让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日子,这种事林朝愿意去做,有什么恶果他也愿意承担。 这是林朝在第一次领兵征战时,便已经想通的道理。 此战,不过是天下大势的缩影而已。 正如此时,两军已经汇聚到了一起,第一时间爆发出来的,也只能是冲天的戾气与飞洒的鲜血。 凡是上了战场的人,无论自愿与否,都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取命而已,非是天地不仁,实则是天地同仁耳! 血花四溅飞散,最终却又深埋进脚下的黄土中,化成无尽的养分。 待来年春归时,便会绽放出一朵朵艳丽的花朵,一颗颗饱满的谷粒。 劳作的人们获得丰收,感谢着皇天后土之恩泽时,可曾会想过,这片土地上,曾埋葬过多少亡魂,掩盖过多少悲伤,镌刻过多少故事……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正如彼时丰收的人们,根本不会知道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或者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正所谓,黄土有多厚重,战争就有多惨烈…… 铿! 张郃是明智的,他早就一马当先,冲到了孙康面前,准备击杀泰山贼主将孙康,来获取这场战争的胜利。 但一枪刺出时,却被徐晃拦下。 两人兵刃相交时,一朵绚丽火星伴随着金石之音,碰撞而出。 攻击被徐晃一斧挡住,自己反而被震得双手发麻,张郃心中震惊,不禁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长相威武的汉子替孙康挡住了这一枪。 “多谢徐将军!” 嘈杂的战场上,孙康大声冲徐晃致谢。 但徐晃却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张郃,开口道:“张俊乂?” “不错,你是何人!” 张郃应道,同时全身肌肉紧绷,防备着徐晃下一次出手。 此人实力,不可小觑! “哈哈哈!” 听到张郃的话,徐晃却大笑几声,双眼猛然一瞪,举起斧头就劈了过来,口中还大喝道:“取你性命者,河东徐公明也!” 铿! 又是一声兵刃碰撞的声音传来。 张郃手中长枪举过头顶,凝聚了全身力气,这才勉强挡住徐晃这一斧。 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如此凶猛! 张郃心中大叫道,手上却不慢。 趁着徐晃旧力用尽,新力未生时,反手一枪就向徐晃胸口刺去。 但徐晃早有防备,横起大斧挡在胸前,将张郃这一枪接了下来。 两人实力相差不大,此刻全力拼杀下,谁也不敢有一丝走神。 杀声震天的战场,一时之间竟然成了两人的决斗场。 另一边,沮授远远望见张郃被徐晃困住,顿时皱起了眉头。 眼下刚刚开始交战,自己这边还占着优势,可若是张郃有失,必然会对士气造成极为严重的打击,甚至由此而落败,也不是没有可能。 沮授一跺脚,怒道:“张俊乂也有些将才,可关键时刻,为何会犯这等低端错误!” “此刻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是令人将俊乂从乱军中解救出来,不然万事皆休!” 审配也大声喊道,不愿坐看战局向泰山贼那边倾斜。 “朱文博!” 沮授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身后闪出一位面如重枣的青年将领,抱拳大声道:“属下在!” 沮授大袖一挥,命令道:“某命你领一千人,去助张将军一臂之力!” 朱灵听闻,并没有第一时间应命,反而有些疑虑道:“军师,此处只剩一千人马,乃张将军命属下护卫您的安危。属下这一去,万一贼军往这边攻来,那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沮授挥手打断。 “莫要多言,某让你去,你自去便是!” 战场厮杀,将是兵的胆。 一支没有将领的军队,再怎么精锐,也只能沦为乌合之众。 到了这时候,张郃的安危反而比沮授与审配重要的多。 见沮授发怒,朱灵只犹豫了片刻,便抱拳应命: “唯!” 等朱灵一走,沮授与审配身边就只剩了一百多亲兵,作为最后的防卫力量。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到了这时候,就算是沮授也无法把控细节,只希望朱灵能将张郃解救出来。 可战局实在太乱了,等朱灵率军冲入重围之时,一千士兵便掉队了一两百人,冲到张郃面前时,只剩了不到五百人而已。 但,也已经足够了! ------题外话------ 上一章章节名错了…… 但是章节名是不能改的,老于也没办法…… 以后这种错误尽量少犯,抱歉,对不住大家。 7017k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就到时候了(第三更) 此时的张郃,与徐晃争斗半晌,双方都已快要力竭。 徐晃胸前多了一道伤痕,已割穿盔甲,连带着皮肉都翻了出来。 所幸伤口不深,倒是不影响战斗力。 反观张郃则更加凄惨,不仅左臂遭受重创,连头盔都被打掉了,若不是那一斧他躲得及时,恐怕掉的就不是头盔,而是脑袋了。 “张俊乂,纳命来!” 徐晃鼓足全身最后的力气,又是一斧劈来。 见此,张郃明白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这一斧大概是躲不过了,索性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但是片刻之后,死亡并没有降临,反而听到一道撞击之声。 危急时刻,朱灵赶到,挥舞着手中大刀,终究还是替张郃挡住了这一斧。 “张将军速走,某来战他!” 朱灵,字文博,冀州清河国人。 这家伙在历史上声名不显,但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着实不低,再加上徐晃与张郃力战半晌,一身气力也没剩几分,这一斧被朱灵轻松挡下。 “尔乃何人!” 徐晃收起大斧,面色凝重地望着此人。 方才一番鏖战,徐晃其实也只胜了张郃半筹而已。 就这还是张郃心系战事,不愿跟徐晃纠缠过久的结果。阵战中主将的作用之大,张郃如何能不明白,所以才急着脱身。 若真要阵前斗将,一对一单挑的话,张郃也未必会输给徐晃。 此番得了朱灵救援,张郃顿时得了喘息的机会,便顺势而退,同时用右手捂住左肩,口中大喊道:“文博小心,此人不可小觑!” “将军安心,某斩了此贼便退!” 朱灵冷笑一声,大刀横在胸前,头也不回的大声答道。 作为对手,张郃也明白徐晃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又见朱灵如此自信,当下便点了点头,在士卒的护卫下缓缓而退。 “贼子好胆!” 见朱灵不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视自己如无物一般,徐晃顿时大怒道。但还是保持了理智,没有去追张郃。 以他目前的状态,想越过眼前的朱灵去追杀张郃,已然不大可能。 “某胆不大,斩你却已足矣!” 朱灵冷笑一声,一拍马臀,手中大刀挥舞间,直取徐晃而去。 见此,徐晃皱了皱眉头,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疲惫与疼痛,却也只能迎难而上,与朱灵战作一团。 另一边,张郃回归本阵之后,便下令全军变换阵型,转守为攻,将孙康麾下的泰山军逐步逼退。 再次有了主心骨的冀州军,一扫之前的颓势,一路高歌猛进,打得孙康节节败退。 苍凉的号角再度吹响时,胜利的天平,开始往冀州军倾斜。 尽管开战以来,孙康便身先士卒,却依旧挡不住冀州军的攻势,只能眼睁睁看着己方慢慢变为劣势,却无可奈何。 不,不能再退了! 再退就会重蹈前几日的覆辙,颓势转为败势! 战争打到这个阶段,双方僵持不下时,拼得就是士卒的韧性与意志。 退,就代表着败! 但这次不同,因为林朝就在身后,孙康若败,将无路可退。 一回头,见林朝的大纛依旧稳稳屹立在最后方,孙康就感觉一股血气涌上心头。 监军就在身后,某决不能再败! “挺住,给某挺住,把敌军杀回去!”孙康高举手中长剑,声嘶力竭地大叫道,“自某身前往后,胆敢后退一步者,皆斩!” “今日,有我无敌!” 孙康严令已下,对士气总算起到了一些鼓舞的作用。原本疲惫不堪的士卒,此时只能再度鼓起全身的力气,想将战线拉回去。 “不退也得退!” 冀州军中军大纛下,沮授凝神观望着战局,口中发出一丝冷笑。 张郃变换出的阵型,正是沮授这些日子教他的。此阵汇集了沮授生平所学,虽不锐利,可一旦施展出来,便如城门闭合一般, 缓慢, 但无可阻挡! 敢于正面抵抗之敌,全都会被此阵碾过,化作一团烂泥! “监军,孙康要败了!” 泰山军最后方,‘林’字大纛下,吕虔如所有人一样,都在密切关注着战局。此时他见孙康被打得节节败退,便急忙开口叫道。 闻言,林朝依旧端坐如初,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见林朝没有回应,吕虔有些急了,再度抱拳劝道:“监军,是时候让陷阵营出击了!不然孙伯台麾下一旦溃散,大势就无可挽回了!请监军速速决断!” 说到这里,林朝的目光才有了一丝波澜,扭头看着吕虔,开口笑道:“子恪,以你之见,现在该陷阵营出击了?” 纵然战局到了如此地步,典韦依旧立在一千陷阵将士身前,身姿巍然不动。 他心里很焦急,恨不得冲上去将敌军杀个干净! 甚至骨子里的血液已经开始升温,烧得胸腔都有些疼痛。 握着短戟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拼命压制着浑身上下都要喷薄而出的战意。 但不管心神如何躁动,典韦却始终一动不动。 因为,林朝还没有下令。 就算敌军杀到数步之外,只要林朝没有命令下达,典韦依旧会一动不动。 他不动,他身后的陷阵营便不会动。 “还不到时候……” 林朝站了起来,望了一眼远方,轻声一叹,却摇了摇头,面色坚决道。 “那敢问监军,要等何时才到时候?” 见林朝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吕虔急得差点跳起来,再度抱拳问道。 林朝又坐了下去,缓缓开口道:“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就到时候了。” 吕虔:…… 监军,正打仗呢!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 等他再想劝林朝的时候,却见林朝竟然闭上了眼睛,打算闭目养神一会。 监军,您到底在等什么啊! 不过林朝不作为,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猛地一跺脚,望着战场干瞪眼。 眼下战局危急,只要将陷阵营派上战场,便能一扫颓势,甚至反败为胜。 这点,林朝自然知道。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的目标不是击败沮授,而是生擒。 从这几日对阵的结果来看,沮授此人行事无比谨慎,思虑又周全。若此时陷阵营加入战场,战局攻守逆转,沮授难免会有所察觉,若在赵云率军合围之前被他逃了,反而不美。 贾诩,你这狗东西怎么还不来? 这把不会玩脱了吧! 7017k 第二百五十七章 陷阵营出击(第四更) “子龙将军,再快些!” 贾诩一改往日温吞吞的神态,此刻骑在战马上,无比焦急的向赵云喊道。 从清晨开始,赵云便率军一路狂奔,此时已经跑了一个时辰有余。就连贾诩都被颠簸得衣冠不整,胡须头发乱作一团。 一旁的赵云大声答道:“贾先生,眼下已经最快的行军速度了。若再下令加速,等行至战场时,我军也无一战之力了!” 赵云又何尝不想快点加入战局,只是人的体力终究是有上限的。 眼下自己率众而来,目的是为接应林朝,将敌军从后方合围起来。 一旦冀州军陷入绝境,疯狂的反击足以摧毁一切。 若只顾着行军速度,却忽视了麾下将士的体力,就算能快速赶到战场,形成的包围也会变得不堪一击,弄不好就会让敌军突围而出。 赵云久经战阵,这个道理又如何不明白! 这点贾诩其实也明白,只是关心则乱。闻言后再度开口问道:“子龙将军,我军离战场还有多远?” “为防敌军察觉,昨夜我军驻扎之地,距离敌军足有十里之遥。今日一早便急速行军,眼下应该还有三四里,便能到达战场。” “三四里……” 贾诩望向远方,轻叹一声,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 “林子初,你可一定要挺住……要是你被人干掉了了,某去哪里找一个肉食管饱的东家……” …… 战场上。 面对朱灵的进攻,徐晃招架得颇为困难。 先前与张郃全力一战也只是惨胜而已,而气力却已经去了七八分,战力不剩三成。 现在又对上朱灵,自然不是对手。 又是一斧砍出,却被朱灵轻松挡下,而徐晃整个人则差点脱力,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满是汗水,身上已带了道道伤痕。 “贼子,今日便是你之死期!” 朱灵见徐晃无力招架,反倒越战越勇,大笑一声,手中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向徐晃砍来。 “卑鄙无耻之徒,竟以轮战取胜,不当人子!” 徐晃大吼一声,也只能奋力一闪身,从马上滚落在地,才堪堪躲过这一刀。 只是可惜了他胯下战马,马头竟活生生被朱灵劈成两半,喷出的鲜血洒了徐晃一身。 “贼子,某必杀你!” 见陪伴自己数年的坐骑惨死当场,徐晃彻底愤怒了,指着朱灵大声叫骂道。 “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见徐晃一副目眦欲裂的模样,朱灵冷笑一声,再次挥舞大刀,就要取已化身为高级步兵的徐晃的性命。 “某必杀你,某必杀你!某必杀……” 地上的徐晃还在心疼自己的战马,脸上既有愤怒,也有悲伤,口中不停的叫道。 但是,当他见到朱灵又冲了过来的时候,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连斧头也懒得捡了。 徐晃是老实人不假,但他又不傻。 眼下没了战马,靠两条腿跟朱灵硬拼,无异于自寻死路。 “生命为贵,此乃监军之教诲,某时常铭记于心。今次且不与你计较,待下次相见,某定取你狗命……” 徐晃嘴里嘟囔着,脚下却跑得飞快,转眼便冲入了乱战的士卒之中。 保命嘛,不寒碜。 “这……” 后面的朱灵微微一愣,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这家伙刚才还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可谁能想到,下一刻居然转身就跑! 前后反差太过剧烈,朱灵足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赶紧纵马追了上去。 “贼子,哪里逃!” 徐晃虽失去了战马,反而能更快的融入乱军之中,此时早已没了踪影。 “竟被这狗东西逃了,真是可恨!” 朱灵无奈,只能怒骂一声,转身再去寻找其他对手。 …… 后方,闭目养神的林朝,终于睁开了眼睛。 “子恪,开战有多久了?” 听了林朝的问题,吕虔不禁一愣,然后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会,才抱拳答道:“监军,我军与敌军交战之时,约莫巳时初刻。看此时的日头,应当已到午时。” 巳时是早晨九点到十一点,而午时是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 也就是说,开战已经两个小时了。 “一个时辰……” 林朝轻声自语道,目光又继续望向了远方,但还是毫无动静。 老早之前,自己就给贾诩传递过消息。昨日沮授追至薄落津时,贾诩和赵云距此不足二十里,不可能没有察觉。 唯一的可能,就是贾诩怕打草惊蛇,才令军队远远的安营扎寨,继续尾随其后。 眼下开战足有一个时辰,就算昨晚贾诩在沮授营盘十里之外安营扎寨,此时也应该快到了。 林朝心中想着,又望了一眼战局。 孙康已经快撑不住了,纵然有督战队,却依旧止不住麾下士卒往后溃败。 等溃败到一定程度后,量变引起质变,便会引发全盘的崩溃。 也罢……那就不等了。 林朝站了起来,朗声道:“陷阵营何在!” 典韦心中早就渴望厮杀,此时听到林朝的声音,犹如天籁灌耳一般,急忙转身抱拳,大声道:“陷阵营在!” 林朝抬手,往前一指,开口道:“君明,替某将那沮公与,审正南给抓回来。” “遵命!” 典韦大声抱拳应道。 随后,转身拔起插在地上的手戟,高举在空中,大吼道: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下一刻,他身后的一千将士也同时抬起了头,齐声跟着吼道: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嗒! 嗒! 嗒! 脚步声响起之时,陷阵将士双手持刀,缓慢而有力的向战场推进。 这一股黑色洪流,宛若一记重锤,直接就砸破了冀州军的战阵,继续向腹地冲杀。 “这是……” 因为身先士卒的关系,此刻的孙康并不好过,身上多处受创,就连脸上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刀口,从此化身刀疤脸。 但见到这股黑色洪流后,他整个人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当日奉高城下,他虽未亲自参战,但事后听麾下士卒说起过。 主公刘玄德麾下,有一支鬼神退避之军,名曰: 陷阵营! 7017k 第二百五十八章 收网(第五更) 近两万人混战的场面,一千陷阵将士刚刚杀进去的时候,其实并不起眼。 但奈何这一千人在典韦的带领下,战斗力实在太过强横。甚至面对刀剑,都不躲不避。 毕竟这一百来斤的盔甲又不是纸糊的,冀州军士卒实在有些砍不动。往往手中兵刃都微微卷了起来,才只能在陷阵将士的盔甲下,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印记。 可……你打不动我,我能砍动你啊! 典韦曾想给麾下将士每人配备两把手戟,都和自己使用一样的武器。 可惜这个想法,被高顺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所以陷阵营现在用的武器,都是清一色的大刀。 虽说环首大刀在唐代才盛行起来,但林朝在徐州的时候,就画出过图纸,找工匠制作了出来。毕竟陷阵营都是重步兵,可以完全舍弃防御,而专精进攻。 双手持大刀,才是最合适的武器。 大刀不停在战场上砍杀着,所到之处,冀州军皆莫敢当其锋。 尤其是在典韦带头冲锋的情况下,他那两杆手戟挥舞起来,每一次都能带走好几条鲜活的生命。 这支在战场上往来冲突的黑色洪流,很快引起了沮授的注意。 他本就全神贯注关注着战场,此时见到典韦率领的陷阵营,顿时满脸震惊,甚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正南,你看!” 审配顺着沮授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发现了这股黑色……不,现在应该叫血色洪流。 此时的陷阵将士,身上的盔甲早已被敌军的鲜血染红,看上去鲜艳无比。 审配震惊道:“这是从何处冒出来的队伍,为何如此骁勇!难不成是他林子初见战事将败,把自己的亲兵都派出来了?” “不,不对!” 沮授重重一拍大腿,惊声道:“正南,你可曾注意到,这支队伍可是……人人着甲啊!” “人人着甲!” 审配也被吓了一跳,跟着惊叫道。 这个时代的铠甲,绝对是稀罕物件,比兵刃,弓箭,弩箭等装备都要贵重的多。 当然,这里的铠甲指的是重型铠甲。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审配摆手道,“就算是他林子初的亲兵,也不可能人人着甲!” 沮授也苦笑道:“莫说他林子初,就算是身为冀州牧的韩使君,麾下也不可能有一千甲士。所以,这应该是徐州牧刘玄德的亲卫,被他林子初暂时调用而已。” “那林子初为何到此时,才将这些甲士派上场?” 审配还是有些不能理解,目光充满了疑惑。 “依照兵法,应该在开战之初,便用这一千甲士充做前锋,以消磨我军锐气。泰山贼则紧随其后,作为掩杀之用。若如此,我军将无任何胜算。可他林子初却偏偏……” 沮授长叹一声,摇头道:“你我都能想到的问题,他林子初不可能想不到。之所以在我军将要取胜时,才派出这些甲士稳住战局,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审配点了点头,接口说道:“说明……他林子初从一开始就有击败我军的实力,前几日泰山贼的败逃,也是他刻意为之,就是要将我军引诱而来。可他如此行径,目的究竟为何?” 面对审配这个问题,沮授只能摊开双手,苦笑道:“某也不知,不过此战……确实是咱们败……” 说到这里的时候,沮授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随即大惊失色,额头冷汗直冒,甚至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公与,你无恙否?” 见沮授浑身颤抖,冷汗不停从额头上冒出来,审配赶忙上前扶住了他,满脸关切道。 “快,快,鸣金收兵,令张俊乂撤退!”沮授大声道,“一定要快,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闻言,审配满是不解道:“为何?这群甲士虽强,但同样行动缓慢,我军就算是败,也可从容撤退。眼下战局胶着,若陡然间鸣金,将士们退之不及,必然会遭到敌军掩杀,到时候战局将不可预料!” “不对,不对!” 沮授大声道:“他林子初原本就能战胜我们,为何先前一再诈败?费尽心思,却只把我们引到这薄落津? 正南你再看这周围地势,左右皆是河流,前方是他林子初的军队,若此时再有一军从我军背后杀了,我们退都无路可退啊!” 听到这里,审配才恍然大悟,惊呼道:“公与,你的意思是,他林子初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我们引到此处,然后……聚而歼之!” “不错!” “可你我之前已推算过数次,在这冀州大地上,他林子初绝不会有援军,又如何包围我军?” “我们的确没推算到,却不代表不可能!” 说罢,沮授冲旁边的掌旗官喊道:“传令,鸣金收兵,速速撤退!” “遵命!” 掌旗官见沮授无比焦急,连忙拱手应命。 “不用了,已经迟了……” 下一刻,审配失魂落魄的声音,就从耳边传了过来。 方才想通之后,在沮授急忙下令撤退的时候,审配也向大军身后望去。 这一看,顿时整个人都被抽干了力气,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闻言,沮授也急忙向后看去,只见来时的路无比平静,丝毫不见半个敌军的身影。 但是……在目光的尽头,却依稀可见阵阵尘烟,正在向空中飘洒而去。 看到这里,沮授心中一沉,不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有一股军队正疾驰而来。空中的尘烟,正是这股军队前进时带起的尘土,飘扬到了空中。 依照尘土飞扬的距离,这股军队恐怕已近在咫尺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从沮授和审配方才张望的方向,一阵马蹄声传来,令大地都微微颤抖。 其后,便是一杆大旗,上面正是一个大大的‘赵’字。 赵云一身白袍银甲,行在大军最前面,见场中战局依旧呈胶着之势,便露出了笑容。 “贾先生,看来咱们没有来迟!” 7017k 第二百五十九章 知己者,当同死耳!(第六更) 贾诩也笑了,点了点头道:“子龙将军,待会也不必率军冲阵,只需展开阵势,对敌军进行合围即可。切记,围得慢一些,结实一些,莫要让敌军逃了” 眼下冀州军已成瓮中之鳖,贾诩反倒不急了。 煮熟的鸭子,可不能再让它飞了。 嗯,先围起来再说。 听到贾诩话中那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赵云也笑了。 随即点了点头,大喝道:“变阵!” 随着他手中长枪一挥,身后大军开始变换阵型。 盾牌兵散开在前,长矛手紧随其后,最后才是弓箭手压阵。 这个阵型最大的好处,就是合围之时,处于阵中的敌人根本就无法突围。 士卒列阵而行,走到距离战局约有两百步左右的时候,弓箭手停在了原地,将箭矢搭在弦上,引弓往空中,作抛射姿态。 而前方的盾牌兵与长矛手,则是继续缓步前进。 泰山军最后方的大纛下,林朝见赵云和贾诩终于到了,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贾文和,你这狗东西,终究还是没让我失望! 但心中最守震撼的,还要数旁边的吕虔。 他刚归顺不久,自然不认得赵云。但敌军后方忽然冒出一支大军,还做出合围的姿态,想不也不用想,这肯定是自己人。 难怪监军一直隐忍不发,原来是早有安排,要全歼敌军! 一想到这里,吕虔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自己之前的质疑,宛若三岁小儿一般可笑。 恰巧此时,林朝温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子恪,你现在知道,何时才是时候了吧?” 吕虔的脸更红更烫了,为掩饰自己的窘态,只能低着头应道:“监军神机妙算,方才某万不该心有疑虑,请监军治罪。” 这时,林朝也站了起来,摆摆手道:“行了,马屁等回去再拍。且去鸣金传令诸军后撤,由陷阵营断后,泰山军撤出战场,重整旗鼓后,与赵将军一起将敌军团团围困起来。” 此战进行到这里,胜负已然见分晓。为防止沮授作困兽之斗,咬住孙康的泰山军不松口,林朝特地命令陷阵营断后。 “遵命!” 吕虔抱拳应道,转身跨上战马,去传递林朝的军令。 呜呜! 随着号角再度吹响时,孙康令残存的士卒摆脱战局,缓缓而退。 此时,徐晃不知从哪里又寻到了一匹战马,骑在上面与孙康一同指挥着军队后撤。 而典韦在接到军令的第一时间,也命令麾下陷阵将士一字排开,组成人墙,为孙康撤退争取时间。 其实,他这个举动也挺多余。 冀州兵眼看腹背受敌,士气直勾勾跌落至谷底,心中哪还有多少战意。所以孙康撤得很是顺利,压根就没受到多少阻拦。 退下来之后,孙康按照林朝的命令,草草整顿了一番,又率军冲了上去。 麾下士卒纵然再疲惫,此刻见后方有援军切断了敌军后路,身体里再度涌出了力量。 确切的说,是希望带来的力量。 “呸!” 孙康骑在马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却满脸都是兴奋的笑容。 他也算久经沙场,但如今日一般的战争,他却闻所未闻。 “监军真乃神人也!” 孙康望着前方被围困起来的冀州军,口中忍不住感叹道。 闻言,旁边的徐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等你真正了解了监军其人,要是还能说出这话,那我绝对佩服你。 身为徐州第一老实人,徐晃早就领略过林朝的手段。 沮公与,这下你跑不掉了吧! 等会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林子初的长处! 眼看战局已定,林朝满脸笑容地从帅旗下走了出来,向自己身前校事府的队伍里走去。 等他来到时,林夕早已从战马上下来,并且亲手牵出了林朝的专用坐骑——一匹矮小,精悍,看上去毫不起眼,却耐力十足的枣红色母马。 见林夕要扶自己上马,林朝却摆了摆手,笑道:“不急,且看他沮公与要不要垂死挣扎一番,也好找点乐子。” 开玩笑,我现在上去,万一被哪个不开眼的混蛋射了一箭怎么办! 要是他沮授一时想不开,想拉我当个垫背的,又该怎么办! 做人做事,还是稳妥一些。 …… “公与,咱们败了……” 一贯性情刚直的审配,此刻却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整个人垂头丧气,声音中满是落寞。 沮授却笑了,只是笑容中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回首出征之时,自己是那么的意气风发,甚至放出豪言,要与他林子初较量较量。 现在想起来,倒是颇为可笑。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自己就落入了他林子初的圈套中。 所行每一步,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如此安能不败? “败就败了,某愿赌……服输!”沮授叹息道,“眼下已无退路,传令张俊乂,命他率麾下投降吧。想来他林子初,还不至于屠戮无辜。” 说到这里,沮授转过身来,正了正衣冠,神情肃穆的冲审配躬身一礼: “正南兄,此番让你受牵连了,某甚是惭愧。” 闻言,审配眉头一皱,一扫之前的颓势,正色道:“公与何出此言,此行乃你我共同主张,如今又岂能归罪与你一人!且你我相交数载,可谓良友。天下人相知者甚少,即便今日与你沮公与共死,某也甘之若饴!” 四月艳阳天,累累白骨场。 周围尽是缓缓围上来的敌军…… 审配却负手而立,头颅微微昂扬,目光中满是真诚和正气,出口之言,足以令世人惭愧。 河北有名士,谁如审正南! 但其实论起臭脾气,审配只比田丰差了一点点。 差的这一点点,只是他不喜欢犯上而已,但在刚直方面,他是一点不虚田丰。 因此审氏虽是冀州世家望族,但审配在韩馥手下,却不怎么受待见。 曾经他有想过辞官归乡,一走了之,还是沮授劝住了他。 从此,两人相互引为知己。 他欣赏沮授的才能,更喜欢沮授的品性,而最重要的一点是,除沮授之外,他能看得上眼的人,没有几个能忍受他的臭脾气。 而能忍受他的人,他又大多看不上。 所以,审配的朋友不多,知己更是只有沮授一人而已。 两人相知相交,最后携手同归黄泉,也算死得其所。 望着满身正气,慷慨激昂的审配,沮授沉默了。 此生能与审正南为友,我沮公与三生有幸! “呦呵,两位败军之将,居然还在此深情对望,如此雅兴,真是羡煞旁人。” 此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正是贾诩来到阵前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嘲讽道。 就是你们两个狗东西,害得我这么久都没有肉食吃是吧! 7017k 第二百六十章 贾文和一生之敌(第七更,为‘汉烈祖昭烈皇帝刘备\’加更) 眼看沮授和审配就要当着好几万人的面,上演一出夫唱妇随的戏码,贾诩顿时忍不了了,急忙跳出来打断施法。 客观事实上来讲,贾诩及时劝阻了这股不正之风,免得污了好几万大好男儿的眼睛,为人口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行为上肯定值得鼓励。 但……是,从精神层面上来讲,这种棒打鸳鸯的行径,注定要受千古唾骂。 所以,说完这句话后,贾诩便悲剧了。 审正南一生行事,向来喜欢追慕古之圣贤。 自己这边正要效仿伯夷叔齐,与沮授来一场同生共死的佳话,保全自己的清名与气节。 可谁能想到,忽然冒出了一个龌龊小人。 其人不仅粗鄙不堪,无法理解自己倾慕的先贤高义,竟还敢对自己二人指指点点,语言间极尽嘲讽之能。 刚烈如审配,又岂能忍他! 反正自己也没打算投降,不如先杀了此人再说。 大怒之下,审配从旁边士卒手中夺过一把硬弩,抬手就要给贾诩来一箭。 “这……” 一向把生命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贾诩顿时慌了,额头上冒出一股冷汗,吓得亡魂皆冒。 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麻溜的从马上滚了下来,带着满身的灰尘,径直躲到了赵云身后。 “子龙将军救我!” 大概是看赵云的身材不够魁梧,不能完全遮挡住自己的身体,贾诩又大呼一声,召来了数十名盾牌兵,将自己面前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赵云也是看得惊异连连,心中估算着贾诩方才的速度,就算是自己也未必能反应的如此及时…… 做完这一切后,贾诩才终于放心了,躲在盾牌后面大骂道: “两军交战,胜败全凭手段,尔等兵败乃智谋不济,却不肯坦然认输,死到临头还欲逞凶,真是不当人子!” “哈哈哈哈哈!” 面对贾诩如此惜命的举动,审配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得很猖狂,笑得……很嘲讽! 同时,却放下了手中的应弩。 “似你这等无耻小人,杀你诬我箭耳!” 审配指着盾牌的方向,大声喝道:“今日某与公与虽败,却也败得心服口服!你不过一碌碌小人而已,不配与某答话。林子初何在,还不速速出来见我!” 反正是没打算活着,审配选择彻底放飞自我,言语之间,搞得好像自己才是胜利者一样。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心中都崇尚气节与壮烈,还真就吃他这一套。 就连身为敌人的赵云,听完这句话后,再看向审配的时候,目光中已然带了几分敬重。 张郃和朱灵更是义愤填膺,纷纷抱拳道:“监军,审先生,我军还有五六千可战之兵,请监军下令,某就算拼上性命,也会替二位杀出一条血路!省得为小人所辱!” 贾诩:??? 啥意思? 我是小人?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吧! 你看我这满身的灰尘,刚才从马上滚下来,差点就摔断了骨头,怎么搞得好像我欺辱了他们一样! 贾诩发誓,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心塞了! 当然,碰上林朝那次不算…… 若不是多日没有吃上一口肉食,导致心中憋着一股愤怒,以贾诩的性格,他才不会在敌人没死光之前来凑热闹呢! 现在倒好,热闹没看成,反倒被别人嘲讽一顿,还被扣了一顶碌碌小人的帽子。 这是何苦来哉…… “俊乂,文博,你二位的好意,某心领了。” 沉默良久的沮授终于开口了。 他望着张郃与朱灵,温言开口道:“林子初费劲心思才布下此局,又如何会让咱们突围而出。某与正南兄身死之后,尔等莫做无畏抵抗,还是降了吧。” “不,军师!” 张郃大叫一声:“眼下虽是绝路,但军师与审先生皆是天纵之才,他林子初必会出言招揽,您又何必轻言生死!” 面对张郃的劝谏,沮授与审配对视一眼,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张郃与朱灵能投降,那是因为他们不过是地方豪强而已,就算一人投降也无伤大雅。 但沮授与审配不同,他们皆出身世家高门。尤其是审配,魏郡审氏在整个冀州都是数一数二的。 而他们又是族中这一代最出众之人,倘若阵前变节投敌,莫说韩馥不会放过他们,就连家族也会为之蒙羞,甚至会将他们在族谱中除名。 再者,二人也不是屈服强权之人。 于公于私,他们都没有投降的余地。 两人笑罢,审配开口道:“公与,归否?” “时辰尚早,某还想见一见他林子初。虽说败了,但还是心有不甘。” 到了此时,沮授眼中再无豪情壮志,也没有愤怒怨恨,只剩下无尽的平静。 世间成败皆一时,唯名声气节,可垂千古! 大丈夫死则死耳,却不能心怀怨恨。 审配笑道:“可若他林子初若不愿见你我,那该如何?” “那就不见吧,反正咱们是败军之将,又有何资格提出要求。” 沮授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了一道清朗之声。 “哦,二位就这么想见林某?” 声音落下之时,泰山军士卒让出一条道路,林朝在校事府的护卫下,缓缓打马而来。 此人便是林子初? 纵然闻名已久,但真见到了本人,沮授还是有些失望。 能胜过自己的人,且不说如何的天纵奇才,如何的神机妙算,至少卖相得好看一些吧。 可眼前此人,不仅长相小家子气,下巴上竟是连几根胡须都没有,真是让人失望。 好吧,根据这个时代的审美,林朝长得太秀气,个头又不高,的确称不上好看。 不仅沮授,连审配见了林朝的相貌,也是连连摇头叹息, 这俩家伙什么意思,我有这么不堪吗! 林朝心中疯狂吐槽,口中却笑道:“二位,某已令健儿备下薄酒,可否赏脸一叙?” 说完,便有校事府将士在林朝身后铺了一块地毯,又抬过来一张桌案,更是拿了两壶美酒,五六只酒杯。 见设备齐活了,林朝伸出手,远远冲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嗯,只要审配不带上刚才射贾诩的弓弩,跟他们一起喝喝小酒也无妨。 7017k 第二百六十一章 林朝的条件(第八更,为本宝猫日加更) 虽然眼前的林子初容貌平平,但不得不说,其人风度尚可。 沮授心中想道,对败于林朝之手这件事情,心中也少了一些芥蒂。 审配笑道:“公与,林子初来了,你我应邀否?” “自然是要去的。他林子初盛情相邀,不去便是不敬。我等已输了战阵,万不可再输了气势,正南兄以为然否?” “哈哈哈!公与所言,甚合吾心,同去,同去!” 说罢,沮授与审配携手同行,联袂而来。 见此,林朝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有些不适。 这个时代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他接受不了。 两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手拉着手,以此来表示亲近与和谐…… 嗯,好像的确挺和谐的。 击剑嘛,不寒碜! 两人在万军之中缓缓而行,步伐轻盈,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笑容,宛若要赶赴刑场一般。 身影萧瑟而决然,可把后面的张郃与朱灵感动坏了。 这俩人真能给自己加戏…… 见此,林朝有些抓狂,心中有种下令放箭射死他们的冲动,让二人来个生同床,死同穴。 好在这段距离不算长,沮授和审配终究还是走到了林朝面前,他也止住了胸中这股冲动。 “请。” 林朝抬手一挥,示意二人落座。 二人倒也不客气,直接就跪坐在了地毯上,等着林朝命人为他们倒酒。 可林朝却没坐下,而是冲着远处伫立的盾牌阵喊道:“贾文和,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听到林朝的声音后,贾诩才敢伸手将眼前的盾牌挪出一个小缝隙,用一只眼睛观察着场外的形势。当他见到二人已经跟林朝相对而,又看见审配没有带那把该死的弓弩,才令身前的盾牌兵撤了,缓缓走了过来。 看着灰头土脸的贾诩,林朝笑得很开心:“文和,某听闻你今日修行了一门武艺,名曰恶狗扑食,也不知是真是假?” “哼!” 贾诩难得面带愠怒,边走边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也懒得搭理林朝。 等走到桌案前的时候,他才将自己整理完毕,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以往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下一刻,审配开口了。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贾诩,对林朝开口道:“林子初,某一个将死之人,索性也就不再讳言。似此人这般贪生怕死之徒,留在身边早晚必为祸患,不如尽早除之。” 贾诩:…… 不,某不能生气,千万不能生气! 某养气二十余载,又岂会被此人三言两语,便激起心中怒火! 就在贾诩即将压制住心中的愤怒时,偏偏审配又瞅了他一眼,嘴角还挂着讥讽的笑容。 “某若是阁下,恐怕早就投漳水而死,也省得污了这清白人间!” 好吧,贾诩二十余年的养气功夫,审配只用了一句话,便破得干干净净。 贾诩指着审配,冷笑道:“尔不过败军之将,何来胆量,敢在此大放厥词!” “就算败军之将,也比你这碌碌小人强上何止千万。”审配冷笑道,“胜局尚且这般狼狈不堪,若是战败,恐阁下早就化身为一条断脊之犬,在阵前摇尾乞怜,苟且以求偷生!” “审正南,你当真欺某刀不利乎!” 闻言,审配马上把脖子伸了过去:“刀利?那便请斩某头颅,某若皱一下眉头,便不叫审正南!” 论起嘴炮的功夫,贾诩这老银币哪里是审配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怼得无话可说,索性闭口不言。 这还是林朝第一次见到贾诩吃瘪,情不自禁的多欣赏了一会。 沮授全程没有参战,只是喝着小酒,坐看审配碾压贾诩,神情泰然而安详。 而林朝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不停地在旁添酒。 等到壶中酒喝完之时,沮授站了起来,冲林朝拱手一礼,开口道:“败军之将,多谢林侯盛情款待,此番恩德,容某来世再报。愿请利刃斩我首级,替林侯报功。” 旁边审配也跟着站了起来,同样对林朝行了一礼,表示愿意与沮授同死。 “二位以为某会杀了你们?” 林朝缓缓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才开口笑道。 沮授也笑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此次兖冀二州合兵围剿泰山贼,林侯却从中取利,妄图将泰山贼收编麾下。眼下已被我等知晓,林侯便只剩斩杀我等这一条路可走。” 他说的不错,若林朝放他们回去,图谋泰山贼的计划就会泄露。眼下关东诸侯名义上还是联盟,刘备干出这种事情,难免会被一众诸侯所诟病。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什么联盟都是假的,自身实力强大,才是真的。 虚名,林朝从不在意。 想到这里,林朝开口道:“沮公与,某若放你等归去,不知你是否接受?” “某不愿归去。” 沮授很干脆地回答道。 闻言,林朝有些好奇道:“为何?” “以眼下之局势,某实在想不出林侯放某归去的意义何在。但某却可以肯定,林侯行此事,定有图谋。某已在林侯手上败过一次,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沮授的意思很简单,你林子初肯放我回去,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因此,我拒绝。 这家伙防备心也太重了吧! 我好心好意放你一条生路,你还不愿意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哪里? 一想到这里,林朝也懒得跟他墨迹了,开口道:“那便直说了吧,你二人只能回去一个。后面的张俊乂与朱文博,也只能离开一人。二位以为如何?” 这林子初说了半天,还是想招降我二人! 审配冷笑一声,立刻面色坚决地摇了摇头。 倒是一旁的沮授,目光不停闪动着,像是在思索什么。 林朝摆手道:“先别急着拒绝,且听某把话说完。二位皆是不世之材,若就此殒命,实在太过可惜。若二位答应,某便让你们其中一人领着剩下的兵马,回去向韩使君交差。如此一来,即可保全性命,又能不负韩使君。 须知,就算是损兵折将,二位麾下也还有五六千士卒。某用这五六千人换二位其中一人,这买卖划算否?” 审配冷笑道:“林子初,你莫花言巧语,某又岂是惧死之人!请速速斩某头颅,莫要让某看不起你……” “且慢!” 审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沮授出言打断。 “公与,你……” 沮授叹息一声,开口道:“正南兄,此败皆因某一意孤行,才落得如此境地。某一人之恶,自该某一人承担,万不能连累你跟着丢了性命。你跟俊乂领军回去吧,冀州还需要这些兵马。 只是今日之事,还望正南兄与使君明言,莫使沮氏受某牵连。如此,弟在此拜谢了!” 此次跟林朝开战是沮授自己的选择,把审配拖入这种境地,他心中很是愧疚,见有能让审配活命的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审配却毫不领情,大声道:“公与莫要胡言,某非惧死之人!” “二位莫吵,莫吵,某方才的话还没说完,二位请听某一言!” 林朝示意二人稍安勿躁,继续开口笑道:“刚才说过,若答应,某便放你们其中一位带着军队返回冀州。 若你们不答应,某也不会杀了你们,只是会将你们带到徐州。届时,请我主刘玄德修书一封,送呈韩使君案前。至于内容嘛,就说二位与泰山贼子勾结,暗害了上将潘无双,且欲入寇冀州。 幸而被我主慧眼识破,歼灭了泰山贼子,同时也将二位拿下。若他韩使君还想要二位与这数千兵马,那便拿钱来赎。 这便是所谓的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某如此行事,二位以为如何?” 两人听罢,早已变得呆若木鸡,双目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林子初,好生歹毒! 你的风度呢, 你的雅量呢, 你那颗仁义之心呢? 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禽兽不如之人! 7017k 第二百六十二章 霸道,王道,都不如天道! 夕阳下,漳水旁,累累白骨场。 沮授正与审配双手紧握,依依不舍做着最后的话别。 没错,在林朝的淳淳诱导下,最终审配也屈服了…… 没办法,谁他林子初不仅实力强,还不要脸呢! 林朝若真向他说的那样做,不管结果如何,世人信与不信,他审正南的名声都会从高雅之士,变成毁誉参半。 世人向来信奉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你审正南若真是半点瑕疵没有,他林子初为何不污蔑别人,却独污蔑你! 就跟后世学校内学生打架一样,老师会很严肃的告诉你,他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可见你也有错。 这就是原汁原味的,一个巴掌拍不响。 当然,你要是头铁,大可当场给老师来个大耳刮子。 然后告诉他什么叫一个巴掌也拍得响,而且还是贼响的那种。 审配显然没有悟到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向林朝屈服。 谁让他要脸呢!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沮授与朱灵留下,审配和张郃带着大军离去。 告别还在进行中,两人说到动情处,一起用袖口擦拭着眼中的泪水。 林朝在旁边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味…… 心中这一股棒打鸳鸯的罪恶感,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再看旁边,张郃和朱灵就正常多了。 张郃骑在马上,满脸歉意的冲朱灵抱拳道:“文博,他林子初要的人是某,此番却是让你代某受过了!” “将军何出此言!” 朱灵满脸决绝的神色,抱拳道:“能与将军做个替换,某三生有幸!将军放心,某就算去了徐州,也绝不替他刘玄德效力!” “唉,今日一别,不知此生可还有再见之日,文博保重……” 张郃叹息道。 “将军也当保重!” 两人口中说着,同时也来了个深情对望,看得林朝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们俩也不怎么正常。 震惊,管鲍之交已经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 嗯,回去就立一条新政令。但凡徐州治下,包括泰山郡在内,以后要再敢出现两个男人手拉手的现象,直接罚款! 初犯者罚钱一万! 再犯,十倍罚之! 额……刘备不算,毕竟他那招把臂同游乃是被动技能,不让施展就有些过分了。 但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个样子,搞得我林朝好像是专门买卖人口的牙人一样。 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我林子初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 “可怜,可叹,可悲啊!” 望着这生死离别的场面,贾诩冷眼旁观,却冲着审配的方向讥讽道,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容。 刚才的仇,他可还记着呢。 不过审配现在也没心情跟他斗嘴,索性全当耳旁风刮过。 见贾诩幸灾乐祸,林朝没好气道:“贾文和,你若再说风凉话,某便把沮公与换成审正南,留下与你作伴,如何?” 贾诩:…… 又过了一会,四人之间的别离戏码终于快结束了,沮授亲自将审配扶上马,目送其远去。 望着缓缓离去的冀州军,贾诩摇了摇头,开口道:“子初,果然要放这些士卒归去?” 林朝扭过头来,反问道:“不然呢,还能将他们全都杀了?” 贾诩轻叹道:“若是收编过来,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敌军虽败,但还有近七千人,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乱世之中,治下城池与麾下士卒的多寡,往往代表了实力的强弱。 若想逐鹿天下,二者自然是多多益善。 而贾诩也明白,刘备与麾下重臣,都是胸怀大志之人。 所以,他才会对林朝的做法有些疑惑。 按道理说,这七千士卒已是掌中之物,怎么也该招降收编才对。若极端一些,就算全部坑杀掉,也不可能放回去助长韩馥的实力。 林朝如何不明白贾诩的意思,只是他有自己的考量。 在他看来,这七千人要不要其实都无所谓。 想了想,林朝开口道:“文和,汝岂不闻左传有云: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听到林朝这句话,贾诩微微一愣,有些不解道:“子初此言何意?” 林朝这句话,其实是春秋时期,晋楚两国交战之时发生的一件事情。 当时楚庄王率领军队与晋国在邲打了一仗,结果晋国大败,乱做一团,麾下有人建议乘胜追击,便能歼灭晋军。 但是楚庄王却摇了摇头,并没有下令追击晋军,反而说了一番令人动容的话。 楚庄王对属下人说,战争的目的是为了胜利,打败敌人就可以了,不要多做无谓杀戮。 对面晋军士卒现在是战士,但等他们下了战场,回到家中,就是丈夫,是儿子,是父亲,杀他们一人,等于摧毁了一个家庭,这种事王者之师不屑为之。 也正是有了楚庄王这番话,得胜的楚军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有些楚军士卒见晋军士卒逃得艰难,竟还上去帮了一把。 可等到脱离困境后,晋军士卒非但没有感谢,反而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这句话如果翻译翻译,大概就是说,多谢你们楚国的帮助,俺们晋国虽然是小国,但是没吃过多少败仗,因此不如你们这么有逃跑的经验…… 虽然不知当时的楚军听完这句话后作何感想,但此时的贾诩,的确是一脸懵逼。 这个典故贾诩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明白,林朝此时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 难道他林子初倾慕春秋大义,欲行教化,恢复礼乐? 别闹了,他林子初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跟春秋大义有一枚铜钱的关系吗? 就算把他的心挖出来,恐怕都是黑的,更别提什么大义了。 那他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晋国士卒的行为,跟他林子初的行事风格,倒是能称得上是一丘之貉。 贾诩皱着眉头,思虑良久后,才开口说道:“子初欲行王道乎?” 当年楚庄王的行为,使楚军足可称得上堂堂正正的王道之师。再加上林朝刚才的行为,贾诩有足够的理由认为,林朝是想效仿楚庄王行事。 只是时移世易,在当今之世行王道……却未必能够成功。 见贾诩思索了半天,却抛出了一个这么大的命题,林朝有些郁闷。 贾文和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什么道都不是。”林朝没好气道,“某的意思是,这些士卒都是冀州人。生在冀州,长在冀州,妻儿老小也都在冀州,若强行带去徐州,背井离乡之下,他们未必能发挥出战力。 再者,昔年春秋之时,楚国向来被视作蛮夷。连蛮夷都不肯屠戮敌军士卒,某难道连蛮夷都不如?放这些人归去,便是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善意的种子。 待有朝一日,咱们拿下冀州后,这些人便立刻能为玄德公所用。” “便如此简单?” 听林朝说完,贾诩一挑眉道,语气中明显带着不信的意味。 林朝摊手笑道:“不然呢,什么王道霸道,某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如何会懂这些大道理?” 闻言,贾诩也笑了,同时摇了摇头。 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不过说起大道,某所信奉的,唯有天道而已。” 贾诩笑着问道:“何谓天道?” “某所行之事,皆为天道。不从者,皆为无道!文和以为如何?” 这句话太厉害了,连贾诩都被震住了。 好一个林子初,好一副无耻的嘴脸! 7017k 第二百六十三章 借口 广宗城下。 众所周知,有刘备的地方,吃席的机会便会大大增加。 尤其是在以林朝为首一众谋士的怂恿下,刘备这几天吃得更欢了。 嗯,不是我刘玄德贪吃,这一切都是为了配合子初的谋划,都是为了收编城内的两万泰山贼,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真当我汉室宗亲只会吃席! 有了这个理由后,刘备更加心安理得了。 吃席吃出了水准,吃出了花样,吃出了新姿势。 若非眼下还在打仗,他都想弄几个美人在一旁歌舞助兴,等喝醉了之后,自己再拔出那两把双股剑舞上一气…… 额,现在只剩一把了。 在林朝与沮授对阵的这几日里,刘备带着荀谌,郭嘉顺着广宗城的四面城墙,到处串场子。 刚开始兖州诸侯还有些不太适应,但刘备也不是小气的人,但凡入营拜访过的诸侯,隔一两日必然邀请来设宴款待。 且刘备坐拥整个徐州,实力强大为人却没什么架子,上到公卿诸侯,下至基层武将,他都能聊上几句。年岁虽刚过而立,却给人一种宽仁长者的感觉。 久而久之,这些关东诸侯也习惯了,甚至有些心向往之,哪天不跟刘备在一起吃吃喝喝,反而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林朝回来之后,告诉他沮授乃不世大才,刘备大喜,当即吩咐下去,弄上一口大鼎煮肉,以表示对沮授的礼遇。 所谓钟鸣鼎食,本身就是一种极有面子的款待方式。 至今刘备阵营中,也只有他自己与林朝,关羽三人有资格使用。 对此,沮授一开始是拒绝的。 他本就是被逼无奈才归降过来,自审配离开之后,他就打定主意,自己在徐州将不发一言,不献一策。 但是架不住刘备热情啊,那一手把臂同游更是玩得无与伦比。 沮授招架不住,只能躬身入座。 一顿饭的功夫,沮授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那就是这刘玄德的一言一行,竟然真的是发自内心,毫不矫揉做作,更没有丝毫的虚伪之状。 他刘玄德……难不成真是仁义之主! 不,不对,某千万不能被他们蒙蔽了! 能任用林子初这般无耻之徒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位仁义之主! 先入为主和恨屋及乌的情绪,让沮授打心眼里不愿相信刘备的人品。 见沮授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刘备却毫不在意,还以为沮授是因为刚刚归降,才这般拘谨,便想着给他点时间来适应。 午宴之后,刘备见众人都在,直接让郭嘉宣布了一个消息。 听到刘备开口,郭嘉马上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美酒,站起来先是冲着刘备拱手一礼,然后才开口说道: “诸位,就在昨日,孙仲台派人飞箭传信,言城中粮草已然耗尽,若再不突围,麾下士卒恐有哗变之险。” 闻言,林朝来了精神。 筹谋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于是开口问道:“泰山郡那边如何了,文若可曾准备妥当?” 这次回答的是荀攸,他冲林朝一拱手道:“姑父,接到主公钧命后,叔父早就令文远将军率五千将士,携带粮草从泰山郡进发,两日前已经达到了南宫县。” 按照计划,等荀彧派出的运粮大队抵达广宗附近,便让孙观从城中突围而出,望北而去,一路从冀州绕回泰山。 眼下时机已到,只要操作得当,徐州就能多出最少两万可用之兵。 林朝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兖州诸侯这边……可有异动?” 闻言,刘备笑了,挺了挺这些时日因为连续吃席而胖了一圈的肚子,开口道:“子初勿虑,某这些时日带着友若与奉孝,刻意结交兖州诸侯,正是为此做准备。” 见刘备亲自开口,林朝赶紧站了起来,拱手道:“如此,玄德公这些时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刘备摆手大笑道,“某不过吃吃喝喝而已,子初在外奔波厮杀,才是真的辛苦……” 此话一出,刘备忽然想到沮授还在旁边,感觉有些不妥,便开言安慰道:“公与先生,某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还请先生莫要在意。” 闻言,沮授也赶紧站了起来,拱手道:“主公言重了,某不过是败军之将而已,主公不必顾忌。” 虽然直到现在,沮授也拿不准刘备到底是真仁义还是伪君子。但刘备言语之间给他留足了颜面,还是让他心中有些感动。 至少,韩馥就不会这么做。 刘备挥手,示意沮授坐下来,然后又扭头向林朝问道:“子初,奉孝已有定计,今晚便令孙观突围出城,你以为如何?” 这两三年的时间下来,刘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大事,最后总要问一问林朝的意见。 或者说,林朝一旦开口赞同,刘备心中就会放心许多。 林朝笑道:“玄德公,郭奉孝虽浪荡不堪,品性低劣,但临阵决断却有其独到之处。他说今晚突围,那今晚便是最合适的时机。” “林子初,某还在这呢!” 闻言,郭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满地说道。 虽然不满,但林朝这番言语也算肯定了他的能力,使郭嘉心中一阵暗爽。 “只是,玄德公打算令孙仲台从何处突围?” 刘备开口道:“自然是我军驻守的北门,如此一来,就算有些许风险,也在我军掌控之内。” “北门不好。”林朝却摇头道,同时站了起来,冲刘备拱手一礼,“玄德公,朝以为当从东门突围而出。” “为何?” 郭嘉马上跳出来问道。 突围的时机与方位都是他定下来的,见林朝反对,他自然想问个清楚。 “东门现在是何人在围困?” 林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发问道。 “山阳太守袁伯业。” 袁绍的堂兄袁遗…… 好吧,就是他了。 林朝望着场中众人,开口解释道:“孙仲台若从我军驻守的北门突围而去,玄德公难免为兖州诸侯所腹诽。就算他们拿不出凭证,也会认为我们与城内的泰山贼勾结。 倘若从他袁伯业驻守的东门突围,那可就跟咱们就没有关系了。 甚至,玄德公今晚能带着人去东门袁伯业军中赴宴,那就再好不过了。待孙仲台突围时,玄德公作为旁观之人,反倒更能洗脱嫌疑。” 这番话说完,众人皆点了点头! 论及旁门左道,林子初足可称当世第一人! 听到这里,一旁的沮授方才如梦初醒。 感情这群人正在谋算城中的泰山贼,而且还把作为友军的兖州诸侯当成了棋子,肆意操纵玩弄着。 某方才的猜测是对的! 跟他林子初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有什么正人君子! 刘备明白了林朝的意思,却有些无奈道:“子初说得不错,但今夜便要行动,某又没有提前投上拜帖,此时当用何种名义去拜访袁伯业?” “此事易耳!” 林朝开口一笑,指着荀谌对刘备说道:“早在泰山郡时,朝就已为玄德公准备好了借口。” 随着林朝一指,众人的目光顿时放到了荀谌身上。 “子初此言何意,某哪里知道什么名义?” 荀谌有些纳闷道, 你们看我干啥,我自己都还摸不着头脑呢。 林朝再次开口笑道:“南阳袁公路,便是最上乘的借口。” 7017k 第二百六十五章 忽悠袁遗 傍晚时候,刘备带着林朝等人,备了足足一马车的财物,踏入了袁遗的营寨之中。 听到刘备来访的消息后,袁遗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眼中便露出了一丝疑惑。 作为汝南袁氏出身,袁绍和袁术的从兄,袁遗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并不顺心。 究其原因,还要从刘备身上说起。 去岁年末,董卓入雒掌权。 后来经过伍琼等人的劝谏,董卓准备与士族合作,这才任命了一大批的世家子弟为地方太守。 就连曾经与他持剑相对的袁绍,他也大度的不计前嫌,封其为渤海太守,赐爵邟乡侯。 袁遗作为袁氏当代子弟,自然也捞了一个山阳太守的职位。 太守之职,秩两千石,地方上的政事可一言而决,也算是权柄颇重的封疆大吏了。 按照道理来讲,袁遗自然该心满意足。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其中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山阳郡正是兖州的治所。 这就衍生出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兖州刺史一向在山阳郡的昌邑县主政,所以刘岱也得去山阳郡上任。而袁遗身为山阳太守,自然也在山阳郡。 有道是一山难容二虎,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自然得有高下之分,尊卑之别。 你袁遗虽然出身名门,祖上四世三公,但人家刘岱身为汉室宗亲,在出身上比你只高不低,且职位上又比你高了半级。 若放在平时还好,可关键又恰巧赶上了讨董这个当口,各方诸侯都在招兵买马,袁遗的位置就显得有些尴尬。 山阳郡在刘岱掌控之中,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借着地盘大肆招兵买马,全然没有把袁遗这个山阳太守放在眼里。 对此,袁遗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毕竟刘岱始终是他的顶头上司,且有讨董的大义名分支撑。 所以此次兖州诸侯中,袁遗虽是袁氏出身,但麾下兵卒最少,实力也最弱。 幸好刘岱在意名声,心里虽不想袁遗做大,但言谈举止间对袁遗很是客气,完全没有把他当附庸看待。 直到……刘备来了之后。 林朝定下的计划是拉拢刘岱,所以刘备每逢公众场合,就用自己的实力为刘岱站台。且两人多以兄弟相称,隐隐有把刘岱拔高到跟自己一个层次的意味。 这一番举措,在别人眼中或许无所谓,但是袁遗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若刘岱在刘备的帮助下,掌控了整个兖州,那他袁遗这个山阳太守又该何去何从? 袁氏出身的他,自然不想伏低做小,为刘岱效力。 更让他无奈的是,刘备此举其实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 兖州与徐州接壤,两人更是同为汉室宗亲,在这个天下即将大乱的时候,自然该守望相助。若他是刘备,也会选择拉拢刘岱。 只是人的悲欢从不相通,他袁遗能理解是一回事,却怎么也不可能甘愿放弃手中的权力。 所以,他对刘备的感官很是复杂,三分埋怨,两分恨意,还有五分大概是刘备没有选择拉拢他,而带来的失落感。 “刘玄德什么意思,全力拉拢刘公山不说,现在竟然还来拜访某……” 袁遗面带疑惑的自语着,又开口向传令兵问道:“他刘玄德带了多少人前来?” 因为山阳郡的关系,自己与刘岱注定不能相容,眼下刘备来访,袁遗自然要摸清楚他的来意。 闻言,传令士卒抱拳道:“回禀太守,刘使君此次到访,带了四五人,以及一辆装满了财物的马车。” “一辆装满财物的马车!” 袁遗惊讶道。 他当然不在乎那些财物,只是刘备用一车财物开道,明摆着在向自己释放善意。 “也罢,你且去请刘玄德稍待片刻,待某更衣之后,再出营迎接!” 世家向来讲究规矩,哪怕战事当前,也不能失了待客之礼。 …… 刘备此行带的人不少,除了林朝之外,还有荀谌,郭嘉,连社恐症患者荀攸都没能幸免。反正除了武将在还在驻防北门,此次带出来的谋士全到齐了。 等候的过程中,刘备忽然开口道:“子初,某忽然想起来,咱们与公山兄亲近,他袁伯业会不会避而不见?” 林朝摇头笑道:“袁氏名满天下,向来以儒门领袖自居,应该不会做出这等避而不见之事。” 郭嘉一挥手中羽扇,冷笑道:“那可不一定,袁氏传到这一代,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徒。也就那袁本初还有些气节,余者皆碌碌小人!” “哦,奉先你这么看得起他袁本初?” 林朝见郭嘉扇着羽扇,顿时感觉有些燥热,忍不住也掏出一把羽扇,轻轻摇晃着。 “额……” 郭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羽扇,又看了看林朝手中的同款,不由瞪大了眼睛。 “子初,你手中为何还有羽扇?” 当初林朝做了一把扇子送给了诸葛亮,后被郭嘉抢了过来,正是他手中的这把。 为此,他还得意了许久。 只是没想到,林朝手中还有…… “你说此物?”林朝挥了挥手中的羽扇,满不在乎道,“某家中还有几十把呢。” 郭嘉:…… 众人又等了一会,才看到袁遗换了一身锦绣华服,大踏步走了出来。 刘备精神一振,开口道:“走,咱们也过去。” “袁伯业,见过刘使君!” 袁遗拱手向刘备行了一礼,满脸笑容道。 刘备回了一礼,开口笑道:“伯业不必多礼。” 一番寒暄后,两人携手入营,林朝等人跟在后面。 落座之后,袁遗令麾下士卒奉茶,同时还笑道:“刘使君,军中条件简陋,怠慢之处,还请恕罪。” 刘备也笑道:“伯业这是哪里话,我辈男儿征战疆场,志在除贼报国,余者不过小事,又何必在意。” 袁遗拱手:“刘使君志向高绝,某佩服!” …… 商业互吹的环节总是过得很快。 等到杯中茶水凉了后,袁遗估摸着也客套的差不多了,便笑着开口问道:“不知刘使君莅临某军中,有何见教?” 来吧,且让某看看你刘玄德究竟想干什么? 闻言,刘备没有急着说话,反而长叹一声,收敛了笑容,面色也变得忧伤起来。 “伯业,你也知道,某乃汉室宗亲,孝景帝玄孙,中山靖王之后。先祖陆城侯也曾报效朝廷,某先父在世时,常以忠义教诲于某。是以,某虽不才,却也有匡扶汉室之志,欲伸张大义于天下!” 刘备说道这里,神情肃穆了起来,整个人犹如打了鸡血一样。 袁遗却听得一脸懵逼。 你先祖陆城侯不是因为上贡的酎金不合格,被武帝剥夺了爵位吗,什么时候报效朝廷了? 你刘玄德胸怀大志,的确令人敬佩。 但…… 这跟你今天来我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问你来此何为,你扯这么多干什么!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袁遗却不能表露出来,反而一脸敬佩地看着卖力表演的刘备,拍案赞叹道:“刘使君好志向!” 有了袁遗的夸赞,刘备更来劲了,继续开口道: “是以,某自中山起兵以来,一路东征西讨,斩张纯,灭休屠部,平白波贼,未敢有片刻懈怠,生怕辜负了先父的期许。” 砰! 说到这里,刘备猛地一拍桌案,满脸愤怒道:“可谁能想料到,董贼趁着先帝驾崩,居然敢拥兵入雒,废立天子,残害太后!某更是听闻,董贼还经常夜宿龙床,奸污宫人公主,实在是该杀! 每念及惨死在董贼手中的太后,被软禁在深宫的天子,某便心痛难当,痛得夜不能寐! 董贼,某誓杀你!” 见刘备卖力的东拉西扯,直到现在也没表露出真实意图,袁遗有些头疼。 却也只能耐着性子附和道:“董贼祸乱天下,死有余辜。玄德公不必太过悲伤,此次我等联军一起陈兵雒阳,定能诛灭董贼,迎回天子!” “伯业此言,正合吾意!” 刘备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大声道:“若非董贼势大,某又势单力孤,后方还有泰山贼袭扰,某早就率兵入雒,杀董贼,正朝纲!如今咱们联军齐心协力,诛灭董贼指日可待! 伯业可知,一月之前,某已遣人去了一趟南阳……” 袁遗本来以为刘备还要说一些大而空的废话,谁知道这最后一句,竟还真透露了一些关键信息。 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而后率军拥立后将军袁术为南阳太守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大汉,袁遗又岂能不知道。 只是,他还不知道刘备对此事持何种看法,更不明白刘备派人去南阳干什么。 思虑片刻,袁遗还是决定先试探一番,于是便开口问道:“刘使君,南阳又如何?” “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伯业为何还是心存戒备。” 刘备苦笑一声,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说道:“自一月之前那件事后,后将军便屯兵南阳。某此去,正是想与后将军结盟,两边夹击,以求攻破洛阳!” 什么! 刘玄德竟然派人与公路结盟! 作为袁绍和袁术的堂兄,袁遗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大吃一惊。 “使君,此事当真?” “这是自然,此乃大事,某如何敢撒谎!” 刘备说着,还一指下首的荀谌,说道:“此乃某之臂膀,颍川荀友若。一月之前,正是友若出使南阳。伯业若不信,可亲自询问,友若必知无不言!” 话说到这个份上,袁遗其实已经信了。 刘备自己加上颍川荀氏的名声,不可能只是为了诓骗自己。 这么说,刘备其实是自己人? 袁遗心中想着,更疑惑了,还想开口再问得详细一些,却不料此时从帐外闯进来一名士卒。 此人面色慌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抱拳道: “太守……” “出去,没看见某正待客吗!” 见手下人这么没规矩,袁遗大怒,不等此人把话说完,便张口呵斥道。 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让我在客人面前失礼! “可是……” 袁遗一挥袖,怒道:“没有可是,出去!若有要事,之后再报!” 见袁遗发怒,这名士卒一咬牙,大声道:“太守……城中的泰山贼,开始突围了!” “什么!” 袁遗猛然站了起来,满脸震惊道。 7017k 第二百六十五章 刘大耳之演技,恐怖如斯! 四月二十七,亥时末。 孙观趁袁遗麾下士卒不备,大开广宗城门,率麾下突围而出。 此时已围城多日,兖州诸侯心知胜券在握,麾下士卒也多有懈怠,见孙观率军杀出,一时之间竟不能挡,被杀得溃散大败。 初战不敌,士卒便急忙前往大营中禀报了袁遗,可等袁遗赶到战场之时,麾下士卒早已被孙观杀散。 袁遗的兵马拢共不到七千人,仅城门下便放了五千,被孙观一阵杀散后,剩下的两千人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孙观杀出重围。 面对如此局势,袁遗大为震怒,但也只能派人向其他诸侯求援。 倒是一起跟过来的刘备众人颇为激动,叫嚷着不能让孙观跑了。 刘备甚至拔出了腰间宝剑,不顾众人的苦劝,亲自冲了上去,大吼道:“贼子休走!” 袁遗见状,也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拉住了刘备。 开玩笑,对方可是一两万人,你刘玄德单人匹马冲上去,莫不是想找死! 就算你想找死,麻烦换个地方,莫要连累我! 真要让刘备死在了自己负责的区域,那乐子就大了。 徐州的精兵猛将,还不把自己撕成碎片啊! “伯业,你为何拦某!这些泰山贼子,断不能放走!” 刘备一手挥舞着宝剑,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副要冲上去跟泰山贼拼命的模样。但他的另一只手,却被袁遗死死地拉住,令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使君息怒,且息怒!”袁遗抱着刘备的胳膊,苦苦劝道,“眼下贼军势大,使君乃千金之子,又有壮志未酬,千万不可逞一时意气!” “不可,我等好不容易才将这些贼子围困起来,眼看即将大功告成,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任袁遗如何劝说,刘备就是不听,坚决要亲自上阵与泰山贼拼命。 后方,林朝望着刘备拙劣的演技,忍不住叹息一声道: “唉,玄德公此番却是太做作了。” 对此,郭嘉有不同的意见:“子初何出此言,某倒是觉得主公装得很像,至少骗过他袁伯业应该不成问题。” 郭奉孝,你脑子也不好使是吧。 林朝瞅了他一眼,开口道:“骗不过的。玄德公久经战阵,气力远非常人可比。而他袁伯业不过一介书生,却能死死拉住玄德公,傻子都能看出来其中有诈。” “额……” 这下,郭嘉没话说了。 林朝又摇了摇头,开口叹息道:“走吧。” “去哪?” “当然是去和他袁伯业一起拉住玄德公,如此还能真实一些。” 说话间,林朝已然冲了上去,死死拉住刘备的另一条手臂。 “玄德公,这些贼子已是丧家之犬,就算今日跑了,早晚也必为我军所擒,玄德公不必如此在意一时之成败!” 林朝有样学样,跟袁遗用同一种姿势,抱住了刘备另一条胳膊,满脸诚恳地劝道。 这一幕,把身后的郭嘉看得一愣一愣的…… 林子初说得……好有道理。 “子初,莫要拦我!” 刘备却依旧不肯听劝,表现得异常固执。 而且随着林朝的加入,刘备的力气好像也大了一些,两个人都已经快拉不住他了。 这么演下去,指定穿帮! 林朝心中吐槽道。 不过,幸好这时候郭嘉也到了。 他冲上来,从后面抱住刘备的后腰,大声道:“主公,不可啊!您若是有个闪失,徐州亿万生灵可怎么办啊!” 说也奇怪,有了郭嘉的加入后,刘备的力气好像又变大了一些,三个人也差点拉不住他。 紧接着,荀谌荀攸叔侄对视一眼,也小跑过来加入了战团。 刘备口中大声吼叫着,眼角的余光却向后瞥了一眼…… 眼见后面已经没人了,众人才彻底将刘备拦下来。 而等其余兖州诸侯闻讯赶来时,孙观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 距广宗四十里外,有一县城,名曰:东武城。 此时的东武城外,有三支大军列阵以待。 左边的约有六七千人,正是以孙康为首的泰山贼。 自归降以来,林朝并没有剥夺他的兵权,所以他现在还在统领着麾下的泰山军。 今晚,他更是被林朝派出来接应其弟孙观。 右边,则是以张辽为首的五千运粮大队。虽说只是为了运粮,但这五千人,可都是之前跟随张辽进攻泰山的精锐。 林朝的计划,荀彧在泰山又推演了数遍,虽然依旧没找到什么破绽,但出于稳妥起见,他还是让张辽带了五千精锐前来。 而在两支队伍的中间,贾诩负手而立,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身后,徐晃和朱灵一左一右的护卫着他。 旁边,赵云骑在马上,与贾诩并排而立,一身白袍银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此时的朱灵,明显有些不满,臭着一张脸对徐晃说道:“徐公明,某早就说过,此番某虽归降,但绝不会为他刘玄德效力!” 要说这朱灵,也是个不知变通的榆木疙瘩。 林朝当时想要张郃,奈何沮授不给,只带着朱灵投降了过来。不过这朱灵丝毫不知变通,竟然嚷嚷着投降可以,但他只听从沮授一人的命令。 要是不愿意,那就直接杀了他! 闻听此言,徐晃顿时兴奋起来了。 某活了二十余年,还从没听过这等要求! 你等着,某找回之前遗失的大斧就来成全你。 可惜还没等徐晃动手,沮授就让朱灵以后听从林朝的命令。 也不知林朝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把他安排进了校事府,当了徐晃的副手。 所以,便有了眼下这一幕。 听了朱灵的话,徐晃差点气笑了。 不肯为主公效力,那你这算什么正经投降? 若不是监军脾气好,给你这狗东西安排了一个差事,某早就一斧砍了你! 想到这里,徐晃冷笑一声:“朱文博,你若再敢对主公出言不逊,某纵然拼着监军责罚,也要砍了你的狗头!” “来啊,怕你不成!徐公明你莫非忘了,上次战场上是谁落荒而逃!”朱灵却毫不畏惧道。 一说这个,徐晃更来气了。 “放屁,上次若非某与张俊乂苦战了一场,又岂会败在你手下!” 朱灵讥笑道:“你这手下败将,借口倒是挺多。” “我……哼,某且不与你计较!” 眼下最要紧的是接应孙观,徐晃纵然心中愤怒,但还分得清轻重,并没有对朱灵出手。 “怎么,怕了?” 见徐晃没有动作,朱灵嚣张大笑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徐晃的对手,但他这次归降本就有些不情不愿,所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找茬的机会。 简单点说,朱灵现在就是一坨不怕死的滚刀肉,只要林朝没有命令,徐晃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当然,林朝的想法也很简单。 韩馥蹦跶不了多久了,很快他就会被袁绍逼迫着让出冀州,然后在茅坑里自杀。 到时候,沮授和朱灵自然会归心。 像这种头铁的人,还是有些好处的。 今天他对韩馥有多忠诚,明天他就会对刘备有多忠诚。 不过见两人越吵越凶,前方的贾诩摇了摇头,反而微微一笑,看了看与自己并排而立的赵云。 赵云会意,回头看了二人一眼,轻咳两声。 这下,朱灵瞬间偃旗息鼓了。 他谁都不怕,却唯独怕这个长相俊美,却武艺高绝的白袍将军。 当日兵败时,以朱灵的性格,自然想过带沮授和审配突围而去,并且立即实施了这个想法。 然后,他碰到了赵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赵云只出三枪,就差点要了他的性命,逼得他只能退守回沮授和审配的身边。 此时,这三支大军已经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却依旧不见孙观赶来会合。 孙康担忧弟弟的安危,心中便有些急躁,打马来到了贾诩身边,抱拳道:“贾先生,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仲台还没有到,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末将恳求先生,让某带人去打探一番。” 在场众人,虽然赵云的官职最高。但所有人都知道,贾诩说的话才最管用。 不仅仅因为他代表着林朝,更因为他用自身智慧折服了所有人。 “不必。” 听了孙康的话,贾诩却摇了摇头,开口道:“如不出意外,半个时辰内,孙仲台必到。” 贾诩的自信,可不仅仅是来自自己的判断,更是因为校事府全程在幕后关注着此事。 若有异变,林夕定然会派人向赵云示警。 没有消息,反而就是最好的消息。 早在林朝请贾诩去合围沮授时,就对他开放了部分校事府的权限。再加上他手中的顺天府,毫不客气的说,贾诩现在就是徐州集团的情报头子。 见贾诩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孙康只能继续干等着。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前方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此时正值黑夜,为了保险起见,赵云早就令麾下将士严阵以待,就算来人不是孙观也不怕。 但一切正如贾诩预料的一样,马蹄声过后,便有一支约两万人的大部队出现在路的尽头。 等近了一些,众人借着火把的光芒,终于看清楚了。 这支大军为首之人,正是孙观! 7017k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刘岱等人率军赶到广宗城东门时,就只看到满地狼藉的战场,三三两两的尸首横陈于地,幸存的士卒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有受伤者正在包扎,调理伤口。 兖州诸侯围城半月,结果还是被孙观跑了。 袁遗低着头,沉默不语,面色时不时抽搐两下,一副破败之相。 旁边的刘备更是满胸怒气,将短剑掷于地上,恨恨地望着孙观逃跑的方向。 至于林朝等人,则是满脸拘谨地站在刘备身后,脸上都带着惋惜的神色。 尤其是郭嘉,还在不住地摇头叹息。 刘岱带着众人快步走了过来,看了看袁遗,最终却开口向刘备问道:“贤弟,发生了何事?” 东门是袁遗负责驻守,但刘岱开口问的却是刘备。 “唉!” 刘备长叹一声,才伸手向刘岱一礼,开口道:“公山兄,某无能,还是让那泰山贼子逃了。” 闻言,刘岱面色一怔,随即看了看远处大开的城门,门上还有些裂痕,正是前些日子兖州联军攻城时,留下的痕迹。 “袁伯业,东门乃是你负责围困,为何会让那孙贼逃了!” 等刘岱再开口时,目光已经从城门转到了袁遗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 见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袁遗面色一阵青,一阵红…… 刘岱这种语气,若放在平时,袁遗肯定一阵不爽。 但此时他自知理亏,而刘岱又是兖州名义上的主官,他无法反驳,只能拱手一礼,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刘岱怒道:“身为军中主将,你竟没能提前察觉城中贼子的意图,致使我大军功亏一篑,袁伯业,你该当何罪!” 身为一方诸侯,借题发挥这种事儿,刘岱也玩得很溜。 泰山贼逃跑的时间,正好成为刘岱攻击袁遗的借口。 闻言,袁遗面色一阵挣扎,目光望了望刘岱身后的乔瑁,鲍信等人,最终还是放弃了争辩,拱手道: “某围城不利,请使君责罚。” 他清楚,刘岱肯定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旦向刘岱服软,以后的主从名分就定下了。 “哼,你知罪便好!” 刘岱脸上满是威严之色,捋了捋胡须,挥袖道,“念你是初犯,某此番便不予惩处,让你戴罪立功。如若再犯,某必将数罪并罚,决不轻饶!” 这一番呵斥极其严厉,丝毫没给留情面,袁遗脸上有些挂不住。 刘备忍不住开口劝道:“公山兄,莫要怪罪伯业了,此事都怨某。若不是某贸然来访,伯业设宴款待,这才放松了些警惕。否则绝不至于让贼子逃遁!” 在场众人全都沉默不语,唯刘备一人挺身而出,主动替自己揽下罪责,袁遗心中有些感动。 刘玄德……还真是个厚道人啊! 对了,他方才说自己曾遣人出使公路贤弟,是去干什么来着? 该死的泰山贼子,偏偏这个时候突围,让某没有打探出他刘玄德的意图! 而刘岱这边,面对刘备主动揽罪的行为,却露出了笑容,温言安慰道:“贤弟不必自责,谁也不能预料到泰山贼子会在今晚突围而出。” 这番话老双标狗了,听得袁遗面色一阵抽搐…… 他刘玄德预料不到,我就能预料到了? 至于刘备为什么会来到袁遗军中? 这不是废话吗! 在场众人,他刘玄德谁家没去过! 刘备喜欢吃席的毛病,让刘岱对此事并没有多想。 但刘备还是有些自责,又开口道:“公山兄,贼子逃遁不到一个时辰,眼下当务之急,理当派大军前去追击!” 刘岱一番义正严词的模样,开口道:“贤弟所言极是!只是……兵法有云:穷寇勿追。且现在是黑夜里,目不能视物,万一贼子有所防备,大军恐不能全身而退。待明日白天,再行追击!贤弟放心,这伙贼子跑不了。” 这番话有些言不由衷,一看就是明显的推脱之言。 眼下泰山贼虽逃,但仍在冀州腹地,跟他兖州刺史有什么关系。 刘岱众人之所以出兵讨伐,还不是怕自己的地盘被孙观袭扰。 而此番孙观突围而出,但已经断粮却是事实,两三日内,绝对会袭扰清河郡周边县城。 到时候,就让冀州牧韩馥头疼去吧。 总之一句话,不管如何,只要泰山贼不入寇自己治下,管他去哪呢! 凭什么浪费自己的兵力,去替冀州拼死拼活。 众诸侯显然也听出了刘岱的意思,纷纷拱手附议。 刘备无奈,只得从众。 望见这一幕,不远处的荀谌微微一叹,神情有些惆怅,也有些轻松,更带着一丝欣喜。 晃晃大汉四百载,时至今日,对待掀起叛乱的贼子,一众地方主官却是如此态度! 还真让林子初说对了,天下将乱啊! 不过也好,如此泰山贼的去向也不会有人追究了,此行冀州就此多了两万多兵力,也算美事一桩。 想到这里,荀谌对林朝开口道:“子初,此番围剿泰山贼,怕是到此为止了。” 闻言,旁边荀攸虽没有说话,但也点了点头。 倒是郭嘉冷笑一声,面带不屑地冷笑道:“到此为止?这些所谓的诸侯如此不堪,就算不到此为止,也绝剿不了孙伯台!” 林朝无奈,伸出手中的羽扇,狠狠拍在郭嘉脸上。 “郭奉孝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吧!” 在郭嘉捂着脸怒视中,林朝又扇了扇羽扇,笑道:“不过友若所言不错,最多两三日,这兖州诸侯就该撤军了。此行兵发冀州,足足半月有余,军中的粮草也快撑不住了。 再者,他们又岂会为了冀州百姓,而去浪费自己的兵力。” 仗打到这份上,也该见好就收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然后继续声讨董卓,愉快的招兵买马,岂不美哉! 荀谌又叹息了一声,遂沉默不言。 倒是林朝,忽然想起了今晚郭嘉说的那句话,便开口问道:“奉孝,某记得晚上你曾说过,这天下诸侯,你最欣赏袁本初?” “不错,那又如何?” 郭嘉想也没想便回答道。 林朝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袁绍此人,倒也称得上是逆风翻盘的典范。 可一旦局势大好,顺风之时,他的脑子就不够用了。 正所谓,逆风成神,顺风为猪…… 马上就要讨董了,而讨董之后,如不出意外,徐州集团最大的对手就是他袁本初。 能不能……提前做些文章呢。 林朝轻摇着手中羽扇,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 四月末,兖州诸侯对泰山贼孙观的围剿草草结束,就此撤军。 临行之前,刘岱再次设宴款待刘备。 经此一役,刘岱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但是在刘备的帮助下,他兖州刺史的位置做得更稳了一些。 对此,他自然心存感激,与刘备的联盟更加亲密了。 宴席上,刘岱握着刘备的手,面色诚恳道:“贤弟,某此番回转兖州,便立即安排讨董之事。待时机成熟,某自会派人通知贤弟。届时,你我兄弟可共举大事!” 言外之意,讨董哥哥会带上你,但你也得继续力挺哥哥我。 闻言,刘备正色答道道:“这是自然。公山兄放心,某此番回转徐州后,定会继续厉兵秣马,待公山兄有令,某便率军进发雒阳,诛杀董贼,迎回天子!” 这刘玄德为何如此忠直…… 我说的是这个事吗? 但刘岱也不好反驳,只能开口附和道:“贤弟所言甚是,诛杀董贼,迎回天子!” 散会之后,刘备踏上归途,却收到了袁遗手书一封。 信中,他对刘备前两日的仗义执言表示感谢,然后在信的结尾,隐晦的表示如果刘备有亲近袁氏的意图,袁氏定会欣然接纳。 以刘备如今的实力,已经隐隐有左右大势的力量,袁遗为了家族考虑,自然想招揽。 但他始终没有猜出,刘备派荀谌去南阳找袁术干什么,所以也只能这么说。 刘备看完信之后,哂然一笑,就将书信递给了林朝。 林朝甚至不用看,都明白袁遗在信中写了些什么。 自灵帝驾崩,董卓入雒,袁隗辅政以来,袁氏愈发膨胀了。 现在居然想招揽身为汉室宗亲,一方诸侯的刘备,真是恬不知耻,好大的脸! 林朝摇头一笑,同时将信件传阅众人。 等到所有人看完之后,郭嘉马上跳了出来,大声嘲笑道:“这袁伯业真是不自量力,居然妄图招揽主公,莫不是想笑死天下人不成!” 这个时代的确是世家的时代,而作为世家中的庞然大物,汝南袁氏的确有着可以左右天下的力量。 但…… 大人,时代变了。 都讲规矩的时候,世家操纵玩弄权势,自然能左右逢源,呼风唤雨。 可现在武人出身的董卓,都能将天子玩弄在股掌之内,难道袁氏的旧梦还没有醒吗? 随着动乱渐起,世家的影响力也在慢慢的减弱。 未来之天下,兵强马壮者主之! 当然,待有一日天下重新恢复成太平盛世,只要知识还没能普及,世家的地位又会重新恢复。 关于这点,看看后面晋朝就明白了。 不过,林朝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绝对……不会! 7017k 第二百六十七章 被罚抄书的诸葛亮 泰山郡,奉高。 荀彧来到泰山郡后,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诸葛亮家里。 由于反贼张举曾任泰山太守,诸葛珪羞与他为伍,又怕被朝廷猜忌,于是便将治所封了起来,在自己家里处理政务,借此向世人表明心迹。 而等刘备入主泰山郡后,虽然接管了这块地盘,但是政务方面还是由诸葛珪负责处理。 确切的说,是诸葛珪的长子诸葛瑾在治理整个泰山。 荀彧乃正直君子,自然不会喧宾夺主,便一直以诸葛亮老师的身份,客居在诸葛珪家中,同时教授诸葛亮读书。 不过诸葛瑾在政务上不懂的地方,也日常登门拜访荀彧,求得指点。 对此,荀彧也是来者不拒,但凡诸葛瑾有疑惑,荀彧都会尽力解答。 诸葛亮的天资,足以对得起林朝寄予的期望,这点荀彧清楚。 但其长兄诸葛瑾,天资虽不比诸葛亮,却也是一块上等璞玉,荀彧心中便起了培养的心思。因此教导诸葛亮时,也不忌讳诸葛瑾在侧旁听。 而荀彧教导诸葛亮的方式也不同寻常,他明白,以诸葛亮的资质,寻常蒙学典籍早就该熟读了。而太深的经典,他现在也未必能懂,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言传身教。 与诸葛珪的刚强不同,荀彧的性格是柔中带刚。在他那清雅随和的外表下,却埋藏着一颗执着的灵魂。 这一日,荀彧正在院中静坐饮茶,是不是闭目冥想一会。 不多时,诸葛亮却一阵小跑了过来,见荀彧在院中,喘了几口粗气才拱手一礼道:“见过老师。” 小孔明过了年也才九岁,远未到行冠的时候,因此头上梳着两个孩童样式的发髻,用绒线捆成两个大疙瘩,发梢自然地垂落在脑后。 这种发型,称之为总角。所谓总角之交,就是指两个八九岁便相识的好友。 简而言之,他现在的形象,就和后世电视里哪吒差不多。 见诸葛亮跑得气喘吁吁,荀彧有些好奇。自己这个弟子虽然只有九岁,但少年老成,举手投足颇为稳重,怎么今日倒慌慌张张的。 想着,荀彧摇头一笑,便放下手中茶杯,走到了诸葛亮面前。同时从怀中掏出手巾,弯下腰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临了还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如此亲密的举动,让诸葛亮颇为不适,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导致发髻都有些乱了,一根呆毛从中间冒了出来。 荀彧擦拭完毕,这才开口笑道:“阿亮啊,为何这般慌张?” 诸葛亮虽年幼,但颇为早熟,此时见老师把自己当成孩童看待,便有些不好意思,闹了个大红脸。 “这……” 诸葛亮左右张望了半天,才犹豫道:“老师,非是弟子慌张,实在是不能跑得慢了!” 闻言,荀彧更加好奇了,便开口问道:“这是为何,难不成有人在追你?” 诸葛亮马上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了几下头。 “何人追你,为何追你?” 荀彧话音才刚刚落下,但下一刻就有了答案。 “阿亮,阿亮,你躲哪去了,给某出来!”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口中大喊道,还四处张望着寻找诸葛亮的踪迹。 这少年正是关羽之子,关平。 当初诸葛珪有意把自己两个女儿也托付给刘备,最好是能选择一位刘备信重之人嫁过去。 两个女子而已,刘备并不在意,随便嫁给谁都行。只是了解诸葛兄弟的才能后,刘备对此事便上了心。 作为诸葛珪的嫡女,诸葛兄弟的姐妹,肯定是不能做妾的。 但刘备麾下众人,貌似只有一个郭嘉还没娶妻。 那好,先安排一位再说。 至于诸葛亮那今年十五岁的二姐,应该嫁给谁呢…… 刘备也犯了难。 最终还是荀谌出了个馊主意,让关平迎娶诸葛亮二姐。 刘备一听,有道理啊! 关羽是自己兄弟,那他的嫡长子关平,将来肯定是要重用的。 而小孔明若不出意外,也绝对是下一代文臣中的第一人。 若能让他们关系亲近一些,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至于诸葛亮二姐比关平大了两岁这件事情,刘备表示无所谓。 娶妻娶贤,年龄从来不是个事。 刘备拍板决定的事,关羽当然不会没有意见。 所以,荀彧来泰山郡的时候,自然把关平也带了过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反对。 我反对这门亲事! 郭嘉闻讯后,当即大声叫道。 开玩笑,我娶诸葛亮大姐,坦之这小子娶诸葛亮二姐,那我俩以后不成连襟了吗! 到时候关平喊刘备等人叔父,喊自己兄长…… 自己岂不是凭白小了一辈! 这能忍? 只可惜,在这件事情上,他郭奉孝只是个工具人而已,意见并不重要。 林朝强行镇压了郭嘉的不满后,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然后,轮到诸葛亮不爽了。 这个满口污言秽语,整日只知道打打杀杀,且只比自己大了四岁的家伙,居然要当自己姐夫! 这绝对不能忍啊! 大人的决定他改变不了,于是便把心思放到了关平身上。 可怜面对陈到都不肯示弱的关平,这些日子被诸葛亮捉弄得够呛。 方才他又被诸葛亮戏弄了一番,等反应过来时,诸葛亮早跑了,他就一路追了过来,于是就有了眼下这一幕。 荀彧看了看满脸愤怒的关平,又看了看有些心虚的诸葛亮,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坦之。” 关平正四处寻找诸葛亮,却忽然听到荀彧的声音,这才注意到荀彧也在院中。 “荀先生,唤小侄何事?” 面对荀彧,关平丝毫不敢放肆,急忙走了过来,对着荀彧施了一礼,满脸恭谨道。 当然,最开始关平也挺瞧不起荀彧的。在一次出言不逊后,就被赵云冷着脸训斥了一顿。 后来关羽得知了这件事情,更是拿藤条抽了他一顿,把他绑在树上吊了一整天。 这一次,连最疼爱自己的三叔张飞,和伯父刘备都没有吭声。 有了这番经历,关平见了徐州的这些先生们,马上变得无比恭敬。 望见关平和诸葛亮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荀彧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开口训斥道:“坦之,你也是即将娶妻的人了,为何还这般急躁!如此浪荡,就不怕辱没了你父威名?” 关平苦着脸拱手道:“荀先生,小侄知错了。” 自去到冀州后,关平的武艺由赵云教导,读书却是荀彧在旁指点。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因此荀彧训斥他,倒也不算越俎代庖。 荀彧说道:“知错就好,回去把礼记抄录一遍,十日后交于某。” “这……”关平苦着脸,弱弱地开口道,“先生,一遍太多了,十日哪里够,还请先生再宽限些时日。” 荀彧说得抄录,并不是单纯的抄写。而是类似于一种边写边进行领悟的方式。若是有一个潦草字,那就不算完成,就要重来。 “此言有理,那就八日。” 面对他的讨价还价,荀彧毫不留情拒绝,并且缩短了时间。 “唯!” 无奈,关平也不敢再讨价换件了,只得拱手应命。 苦也,只怕未来八天,自己那都去不了了! 见关平老实了,荀彧又向诸葛亮说道:“以奇淫巧技戏弄别人,此无德也。以旁门左道显于人前,此不智也。孔明,为师罚你将《论语》《春秋》各抄一遍。” 面对自己的亲传弟子,荀彧下手显然狠多了。 而诸葛亮也比关平明智,并没有讨价还价,而是拱手应命。 “你二人且去吧。” 荀彧挥了挥袖,开口道。 二人连忙拱手告退,转身离去。 等出了庭院,走到荀彧看不到的地方,关平面色马上变得凶狠,对诸葛亮咬牙切齿道:“阿亮,你方才是不是故意将某引到荀先生院里,好让某无故受罚!” 诸葛亮冷笑道:“你居然看出来了,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蠢嘛!” “废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 关平伸出了拳头,在诸葛亮面前比划着:“阿亮,你若再敢戏弄某,某就把你打成猪头,看你以后如何见人!” 尽管关平很努力的恐吓,但诸葛亮却不吃他这套,依旧冷笑道:“关坦之,你有空打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抄完一遍《礼记》吧。” 一说到抄书,关平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泄气了。 同时,心中对诸葛亮更加气愤了。 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被荀先生罚抄书! “即便如此,某也要先收拾你一顿,再回去抄书!” 关平口中恨恨道,就要挥舞着拳头往诸葛亮脸上招呼。 诸葛亮却不闪不避,反而转身冲着后面一礼,口中说道:“老师,您怎么出来了?” 啥! 荀先生来了! 关平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急忙转过身去,低头拱手辩解道:“荀先生,您听小侄解释,事情不是您看到的这样,某方才只是与阿亮开个玩笑……”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却没有听到任何反应。 一抬头,却发现眼前并没有荀彧,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诸葛亮耍了。 再一扭头,诸葛亮早就没影了。 “阿亮!我要打死你……” 7017k 第二百六十八章 功高劳苦董仲颖 五月上旬。 赵云和贾诩统领着大军,以及孙观麾下的两万四千名泰山贼,总算行到了泰山郡境内。 出于稳妥起见,赵云暂时收缴了孙观的兵权,将其好吃好喝的供了起来,并下令让徐晃率领一千校事府将士监视着他。 当然,赵云也很坦诚,直接对孙观说这并不是刘备的命令,只是自己擅作主张。 等刘备返回泰山后,还会另有安排。 孙观对此也表示理解,且有他兄长孙康在旁劝说,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等赵云大军到了泰山郡,荀彧马上开始安排粮草供给。 自年初出兵泰山郡以来,至今已经四个多月过去。 由于这四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打仗,所以泰山一郡之地,已经容纳了太多的兵马。 初时,刘备命张辽率领五千人先行进攻,徐晃在梁甫县一战后,麾下从一千人变为三千人。刘备又亲自率领两万大军,随后奉高一战,张辽击败孙观,俘虏士卒近五千人。此外,还有奉高县中三千守军。 至此,泰山郡境内的兵马,已经达到了三万五千人之多。 而此时,赵云麾下负责迁徙百姓的一万人也回来了,再加上孙观麾下的两万五千泰山贼,虽然刘备进发冀州时带走了五千人,但此时泰山郡内的兵马,也达到了六万五千之巨。 就这,还没算上原本泰山诸县的守军。 如此多的兵马聚集在奉高县周围,单单每日的粮草供给,就是一个大问题。 荀彧固然是忙得不可开交,而身在徐州负责后勤的田丰也表示很疑惑。 为何战争已经结束,但所需要的粮草却一天比一天多。 荀彧有心稳妥安置这些兵马,但他身为治中从事,只有处置政务之责,却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力。 整个徐州集团,能有权力调动这六万五千大军的,也就是刘备,林朝和关羽而已。 索性刘备和林朝也已经在返回泰山的路上,估计三两日便可到达。 而在徐州集团忙碌的时候,其他地方也开始有了大动作。 第一个有动作的便是袁绍。 他派麾下谋士逢纪前往四处游说,组织大家一起讨董。 等逢纪游说完韩馥,到达兖州的时候,兖州诸侯也刚好从广宗退兵,回到了各自的地盘。 围剿泰山贼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众诸侯真正的目标,乃是雒阳城中的董卓。此时见袁绍率先打出旗号,兖州诸侯便开始纷纷响应。 桥瑁甚至拿出早就伪造好的三公书信,为联军讨董铺平了法理依据,证明自己等人是师出有名。 原本历史上,就是桥瑁率先这么做的,只是这次被孙观拖住了脚步,才慢了一拍。 矫诏一出,关东诸侯眼睛都没眨一下便选择了相信,纷纷叫嚣着要打倒董卓,迎回刘辩。 这股声浪实在太大,吹出的风儿,也甚是喧嚣。 所以没过几天,就传进了雒阳城中。 而此时的雒阳,早已人人自危。 昔日董先生入雒的时候,足可称得上是豪爽大气。 所到之处,纷纷以金银和官爵开路。导致无论门阀士人,还是军中将领,都对其颇有好感。 可等到他废立天子之后,事情就开始起变化。 袁绍,袁术,曹操等人的反对与出逃,宛若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董卓脸上。 后来他想跟关东世家合作,遂认命了一大堆太守,刺史。可这些人非但没有感恩,反而联合起来要讨伐他,这更是把董先生的脸都给打肿了。 大撒币的伎俩不好使了,董先生也彻底愤怒了。 某看你们都是百年世家,想与你们合作,这才给你们高官厚禄。 可谁知你们个个都是白眼狼,拿着某给你们官职筹集兵马,却反过来要消灭某,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愤怒之余,董卓也很疑惑。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昔年他刚从军时,因作战勇猛,便受到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赏识,被一路提拔至西域戊己校尉。 为报知遇之恩,当张奂丢官去职时,他董卓可是陪着张奂一起被免官的。后来被起复,他更是派兄长去看望张奂,赠与他金银财宝无数。 虽然张奂没要,但董卓这番行为,也足以说明一些事情。 某一个行伍出身的武人,都尚且知道知遇之恩,当以死相报。 再看你们这些世家,满肚子的诗书,满口的仁义道德,但真做起事来,连一条狗都不如! 董卓越想越气,越想越疑惑,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无法控制自己…… 所以近些日子董先生颇为烦躁,除了自己麾下的将领之外,他看谁都有些不顺眼。 既然大撒币不好使,那就让你们尝尝某的大刑伺候! 他先是朝令夕改,罢免了自己任命的司空杨彪,司徒黄琬,而自己又改任太尉,掌天下兵事。 随后,又派人挖开何太后与何苗的陵墓,偷取里面的财宝。 不仅如此,还将何苗的遗体也一并挖了出来,肢解后扔在大庭广众下曝尸,以震慑群臣。 同时,灵帝刘宏驾崩后,西毕圭中苑留下了众多的嫔妃,公主,还有那些喜欢赤身裸体的小姐姐们。 董先生对这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不知劳作的妇人十分不爽。 她们整日待在深宫中,却有人为其奉上衣食,凭什么? 于是,董先生便亲自前往后宫,手把手地教这些妇人劳作,使她们知道民间疾苦。 简称,上生理课…… 当然也有不服董先生教化的泼妇,董先生也不会放过她们,通通对其施以鞭刑…… 董先生不顾五十高龄,还亲自对这些妇人言传身教十多日,这是何当高尚! 但偏偏还是有些阴毒小人,喜欢私下里诋毁董先生那如高天之月一般的人品。 这下,董先生彻底忍不了了。 于是,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雒阳皇宫,显阳苑。 五月初的日头火辣辣的,阳光中更是携带着魔法,物理双重攻击。 不仅刺眼,晒在皮肤上也是一片灼热。 时近仲夏,李儒身上的衣袍越穿越少,但依旧抵挡不住那股子燥热。 7017k 第二百六十九章 彷徨(为雒阳大大加更) 多年饱受西凉苦寒风霜,现在到了雒阳,过上了好日子,连少许寒风都被高高的雒阳城墙阻隔在外,显阳苑中也是四季如春…… 但,李儒反倒有些无法适应了。 甚至,他有些开始怀念在凉州的日子。 那里虽然气候恶劣,生活艰苦,但那里的人却纯粹许多,只想争一口粮食,混一个苟且偷生。 哪像这雒阳城中的世家大族,个个心思阴沉,口蜜腹剑,一有机会便见缝插针,妄图窃取权势。 自入雒以来,李儒不仅衣服越穿越少,连整个人都瘦了一整圈。 他本就不是体态肥硕之人,这一瘦下来,整个人宛若风中修竹一般,坚韧而又固执。 唯一没变的,还是他那双眼睛。 依旧是那么的……摄人心魄! 无论世家高门,亦或者军中宿将,但凡迎上李儒的目光,都会不自觉生出退避的念头。 除此之外,在董卓的授意下,李儒也开始掌控朝堂。 原本朝堂上,太傅地位最高,位在三公之上。 按汉代规制,一位皇帝终其一生,只会设立一位太傅,一般多是在其没有登基之前的老师。 一旦此人故去或被罢免,便不再设立太傅之位。 毕竟,别的官职都可以换人。 但皇帝的老师,只能有一位! 现今袁氏家主袁隗,便身居太傅之位,与董卓共同辅国。 其次,便是这些年如走马灯一样轮换的三公,大多没有多少权势,只是吉祥物和替罪羊而已。自董卓入雒以来,更是连廷议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朝堂上真正掌管政务的,其实是尚书台。主官是尚书令,其下有数位尚书。 但这里面有个奇怪的成例,那就是身为主官的尚书令,仅千石。而其下的五部尚书却是两千石官职。 这就导致了一种情况,尚书令这个官职,一般由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兼任,不然无法威慑住五部尚书。 可这些旧有的潜规则制度,在董卓入雒后,被尽数废除。 如今的军政大事,全都要禀报于显阳苑,除董卓以外,皆由李儒裁决。 一个人精力是有限的,李儒这些日子既要忙碌与案牍之间,又要思虑天下形势,还得替董卓选拔可用之才。 最后眯会眼的功夫,还得跟雒阳世家明争暗斗。 所以,他瘦了。 当然,还没秃…… 忙碌了一上午后,李儒感觉心中有些烦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并不是因为天气渐渐变热的缘故,而是他胸中有一股名为焦虑的情绪,如鲠在喉,让他无法静心思考。 这种焦虑的感觉,他已经近二十载没有体会过了。 似李儒这般以谋虑见长之人,焦虑急躁乃是大忌,他不允许自己带着情绪是处理事情,因为这样会影响自己对局势的判断,从而导致昏招迭出。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董卓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经快到了悬崖边缘。视野望不到的地方,尽是坑洞陷阱,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是以,李儒每每行事,皆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般小心谨慎。 午膳时间到了,宫人送上来膳食,李儒只看了一眼,便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撤下去。 无他,皆因李儒没有胃口。 宫人低头应了一声,刚转身走了没两步,却被李儒喊住了。 最终,李儒还是让宫人留下了膳食,自己拿着碗筷吃了起来。 虽然不饿,但幼年的艰苦生活,使李儒不愿浪费一粒粮食。 西凉只有风沙,在那里生活的百姓,每一口食物都是宝贵的。李儒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同时他也明白,这繁华的雒阳城,使身处其中的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人似乎已经有了浪费粮食的资格。 因此这些膳食如果自己不吃,宫人恐怕也会倒掉。 所以就算没胃口,李儒还是吃了起来。 刚吃两口羊肉,李儒忽然想起了贾诩,那个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的家伙。 若文和在此,这顿膳食就算自己不吃,恐怕也不会浪费吧! 一想到贾诩伸手抓肉的情景,纵然冷漠如李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贾文和,你到底去哪了? 某只让你出使一趟刘玄德而已,为何人都没了。 这是李儒少有的不解之事。 以当时的情况,刘玄德不该扣留贾文和才对!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贾文和自己跑了。 当然,事后李儒也曾派人去寻找过贾诩的踪迹。 可无论是被刘备扣留,还是贾诩自己想藏起来,李儒派出去的人都是不可能找到的。 吃完了饭,李儒心中那股子烦躁还是挥之不去。便吩咐宫人准备浴汤,自己要沐浴更衣。 洗了个热水澡后,李儒走出了显阳苑,走在皇宫的地砖上,夏日午后的风吹来,李儒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总算暂时平静了下来。 事实上,李儒完全明白自己为何躁动不安,只是他不愿意面对而已。 昨日,董卓把李儒招了过去,吩咐他去办一件事情。 而这件事情,就是李儒焦躁不安的源头。 因为董卓让他办的事情, 就是……毒杀废帝刘辩! 要知道,刘辩可是当过天子的人,也算是曾经的大汉皇帝。 就算有万般不是,也给为其保留一个体面。 特别是眼下这个当口,关东诸侯才刚要迎回刘辩,你董卓这边就派人把他杀了,岂不是坐实了反贼之名! 之前废立天子的举动,还勉强可以用先帝遗诏,何太后不贤,甚至是效法先贤……等一系列借口遮掩过去。 这下子,连遮掩都不用了。 因为毒杀天子这种事情,根本就洗不白。 人家伊尹,周公,霍光等人虽然废立过天子,但人家可没有杀废帝啊! 除非……你能像林朝一样做得天衣无缝,再把知情者全部干掉。 但问题是,董卓压根就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而命令传到李儒这里后,他的心情也是一言难尽。 他恨世家,仇视儒门,甚至做梦想将其连根拔起。 因为正是这些人的存在,才让这天下百姓饥不敢食,寒不敢衣。 能除掉这些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只是,李儒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有一个天下大治的梦想。 毒杀天子,不是他的目的, 也不应该, 是他的手段…… 7017k 第二百七十章 战后总结 泰山郡,奉高。 郭嘉看着关平,怎么看都不顺眼。 关平也看着郭嘉,他倒是觉得郭嘉很顺眼。 毕竟这一位是徐州诸位先生里面,最不用讲究礼节的,相处起来不会太有压力。 想着,小关平拱了拱手,冲郭嘉行礼道:“兄长!” “闭嘴,叫叔父!” 郭嘉额头上犟起几道青筋,整个人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 “额……” 关平愕然,随即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兄长,本来是该叫叔父的。只是某与兄长即将同时迎娶诸葛氏姐妹,三叔说了,以后就得改口叫兄长了。” 这种事儿,自然得是关平这边改口。 毕竟成婚之后,你总不能让人家诸葛茜喊姐姐诸葛静叫婶婶吧 以后,他俩可以各论各的…… 但关平这句话,直接给郭嘉整破防了。 “张翼德,某与你势不两立!” 郭嘉咬牙切齿,一副抓狂的模样。 都怪那荀友若,出得什么馊主意,真是不当人子! 主公也是的,居然就这么答应了,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郭奉孝是谁,是注定要为主公扫平天下的人! 现在居然要跟…… 要跟……一个小屁孩称兄道弟! 一念及此,郭嘉感觉自己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大丈夫死则死矣,要留清白在人间! 吾乃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肯受这等侮辱! 郭嘉一挥袖,也不管关平,转身径直走了出去,就要去找荀谌理论一番,问问他为何要坑害自己。 可刚出门,就见到贾诩走了过来。他见到郭嘉后,马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奉孝,恭喜啊!” 郭嘉:…… “那诸葛娘子贤惠温婉,美若天仙,奉孝怎么一脸不悦的模样?” 见郭嘉脸色不好看,贾诩笑得更开心了。 此情此景,当浮一大袋肉干! 郭嘉没好气道:“贾文和,你羡慕?” “那是自然,莫说是某,这泰山郡上下,谁人不羡慕你郭奉孝之艳福!” 郭嘉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冲贾诩说道:“既然文和羡慕,那某即刻禀报主公,将美若天下的诸葛娘子让与你,如何?” “咳咳……” 听了郭嘉这句话,贾诩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郭奉孝,索性直说了吧,林子初让某来告诉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五日后你与关平一同成婚。这诸葛家的娘子,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郭嘉大怒,吼道:“凭什么!” 贾诩摊手笑道:“某只是传话而已,你若不服,自去找他林子初理论就是。” 闻言,郭嘉一愣,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去找林朝理论。 虽然他自认智计无双,可以用实力对林朝进行碾压。 但林朝现在位高权重,仅凭权势就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 回到泰山郡后,大部分人都闲了下来,与刘备整日吃吃喝喝,享受着这次胜利的喜悦。 但林朝身为徐州长史,却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实在有太多的事要处理! 首先,便是军队的安置问题。 泰山贼现在已成为了泰山军,只是兵力留存方面,林朝还需裁撤一番,好保证战斗力。 孙观与其兄孙康,从黄巾起义时便招募乡勇,随陶谦一起讨贼平乱。后经几番辗转,孙观有了自己的底盘后,实力也逐渐发展壮大,麾下士卒才达到了两万人。 等昌豨被徐晃斩杀后,他又吸纳了昌豨的一万士卒,虽然在冀州折损了一些,但仍有两万五千人。 这二两万五千人说是军队,其实也只比黄巾军强上少许,没有老幼妇孺而已,距离真正的军队还差了很远。 而孙观作为降将,再领这么多人也不合适,所以林朝准备裁撤一些,剩下的打散重组,吸纳进徐州军队中。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削弱孙观在泰山军中的影响力。 二来老兵带新兵,能够快速将这些泰山军转化为真正的军队。 至于孙观兄弟,只要真心归降,林朝打算给他们保留五千人的编制,日后若是立功,再行提拔也不迟。 “监军,孙仲台带到!” 林朝正思索着的时候,徐晃走了进来,抱拳开口道,身边还跟着孙康。 “那就请他进来吧。”林朝笑道。 “唯!” 徐晃再度抱拳应道,转身出门将孙观带了进来。 此时的林朝,正是在奉高治所内处理着政务。 诸葛珪为了剖明心迹,才将治所闲置。 但林朝没有这个顾忌,再说在诸葛珪家里处理政务也不合适,所以这次回到泰山后,林朝便命人将治所清理了一边,利用了起来。 刘备不在,林朝身为长史,自然坐在了主位,下手右边是荀彧,荀谌,荀攸,左边是沮授,诸葛瑾。 “拜见监军!” 孙观这些天虽然处于监视之中,但是待遇着实不错,整个人比之前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林朝挥了挥手,开口道:“仲台将军免礼。” “监军与诸位先生当面,某一介投降之人,如何当得起将军之称,监军唤某表字即可!” 有兄长孙康提前提点,他自然明白林朝在徐州集团的地位,连忙恭敬回道。 “好,那某就直说了……” 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林朝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便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同时观察着孙观的脸色。 但凡此人表现出一丝的不忿,那他就会被林朝安排一个闲职,终身不再有掌兵的机会。 好在孙观听完后,马上抱拳道:“一切听凭监军做主!” 孙观以为自己投降之后,刘备会高官厚禄把自己养起来,毕竟这也无可厚非。 谁知道林朝还给他保留了五千士卒,这就代表以后还有用到他的地方。 如此,孙观怎能不心怀感激。 传闻刘玄德待麾下甚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候,赵云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奉高城中无战事,赵云自然不用着甲,所以今天他传了一身儒士长袍。 好吧,还是偏白色的…… 其实林朝也喜欢白色,只是自从上了战场后,他就不敢这么穿了,因为太过显眼。 没有赵云的实力,非要和赵云一样拉风,下场可是会很惨的…… 赵云走进来,冲林朝拱手一礼道:“监军,您找我?” “子龙,有劳你去一趟军中,将泰山郡按照我军的规制,裁撤一番。”林朝开口说道。 其实也简单,只留十五以上,四十岁以下,且无伤残的士卒。余下的通通遣散,让他们带着家眷去徐州屯田去。 “监军,某明白了。” 赵云抱拳道。 “事不宜迟,那就去吧。”林朝挥了挥手。 “唯!” 赵云,孙观,孙康三人一同拱手应命,转身离开了。 待三人离开后,林朝抬眼环顾众人,开口道:“诸位,现在可以议一议,今次兵发泰山郡之得失。” 此次出征,前后共耗时四个月有余,如今好不容易告一段路,自然要总结利弊。 且诸侯讨董已迫在眉睫,徐州集团也要定下行动的主基调。 荀彧率先开口,跟林朝汇报了一番此行冀州的收获。 迁徙了多少百姓,有多少世家豪强也举族搬到了徐州,现在都安置在何处,将来如何规划利用这些人来产生最大的收益。 这些都是小事,也很繁琐,但荀彧却记得很清楚。说起来朗朗上口,压根没有一丝停顿,足可见他此行下了多大的功夫。 对于荀彧的定位,林朝心中很明确。 在诸葛亮没有成长到巅峰之前,荀彧就是刘备阵营的大管家。无论钱粮,兵马,政务,都要他来梳理清楚,然后把握大的方向。 也只有荀彧,有这个能力与耐心能做好这些事情。 当然,只靠他一个人也不行,所以林朝打算给他配一些副手,诸葛瑾目前就是备选之一。 当荀彧说完之后,荀谌也开口了,将这些日子的粮草消耗汇报了一遍。不过徐州还有多少粮草,这点他也不清楚,只能写信去问留守后方的田丰。 最后,便是荀攸将有功将士的名单递了上来。 他不善言语,却将士卒的功劳统计在了纸张上,让人一目了然。 其他人还好,此次立功最大的,其实是张辽和徐晃两人。 这两人一个以千破万,并且战斩昌豨。 另一个也出色了完成了任务,在奉高城下以八千人击败了孙观的两万大军。 面对这些繁琐的政事,林朝听完之后也有些头大,被迫皱着眉头思索半天,却毫无头绪。 嗯,有必要组建一个类似尚书台的政务机构了,不然这些事情一起堆过来,谁也扛不住。 不过眼下,林朝也只能耐着性子,挑一些紧急的跟众人一件件商议,最后那些琐碎事物,再分派到每个人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天快黑了的,林朝也累得不行了,可政事连一半都没处理完。 林朝看了看天色,心中哀叹一声。 我可算明白诸葛亮为什么会被累死了! 天天这样整,不到三十就得秃头…… “行了行了,忙了一天了,大家都有些累了。”林朝站了起来,开口说道,“今天就到这……不,反正大事都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林朝便站了起来,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大步向外走去。 “子初他……” 荀彧这还是第一次跟林朝商谈政事,见他就这么大喇喇跑路了,顿时有些诧异。 你身为做决定的人,却提前走了,我们还议什么啊! 再看所有人,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理所当然的模样。 荀谌在旁劝道:“兄长不必大惊小怪,子初他……算了,过些时日你就会习惯了。” 荀彧:…… 终于……下班了! 不行,以后得想个高效率的划水方式。 林朝站在政事堂门口,贪婪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手中羽扇不停的摇动着。 摸了摸早就被饿憋的肚子,林朝开始盘算着今晚该如何加餐。 可等他刚走出政事堂,徐晃就面色凝重地迎了上来。 “监军,雒阳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 见素来稳重的徐晃这副神色,林朝不由得有些好奇。 “发生了何事?” 徐晃看了看左右,才凑到林朝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 下一刻,林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千算万算,怎么把这事忘了! 7017k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变故 就在林朝等人累死累活处理政务的时候,刘备居所中却是一片喧闹欢腾。 此战大胜而归,途中又招揽了一些武将,刘备为了笼络这些新入伙的人,便在居所内摆下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除了留守徐州的高顺之外,所有武将在应邀之列。就连担任林朝贴身护卫的吕虔,也被刘备叫来了。 众将收到刘备邀请后,自然满心欢喜,早早便来到等候。 等人渐渐多了之后,众将便三两成群,开始谈笑议论起来。 随着刘备的势力渐大,麾下武将也有了自己的小圈子。 关羽张飞肯定是一起的,他俩正凑在一起聊些什么。 不过基本上都是张飞说,关羽听,时不时抚须点点头。 而张辽和徐晃关系不错,外加一个徐盛,三人凑在一起复盘此次战役的经过。 吕虔和典韦都当过林朝的护卫,两人倒是很对脾气,也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 唯一孤零零的,就只有不久前才归降的朱灵了。 本来赵云看他形单影只,便走过来攀谈了几句。可谁知片刻后,赵云和徐晃都被林朝传唤离开,朱灵就又恢复了尴尬的境地。 一群武将中,只有两个冒牌货颇为显眼。 这两人就是贾诩和郭嘉。 一听说要议事,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赶紧来刘备这准备吃席。 甚至本来要找荀谌理论的郭嘉,也不去了,干脆装起了鸵鸟。 众人聊得很开心,声音也不小,一时间院中变得甚是喧嚣。 片刻后,刘备一身华服闪亮登场,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林夕。 “参见主公!” 众人站了起来,齐声抱拳行礼道。 “哈哈哈!” 望着麾下这么多能征善战之将,刘备笑得很开心,大袖一挥道:“诸位免礼,请入座!” “谢主公!” 这时候,问题就来了。 刘备只说坐,又不可能明着安排坐位,所以众人就算落座,也得分个先后顺序。 最先入座的,肯定是关羽,他与张飞分别坐在了刘备左右下首第一的位置上。 然后,众人面面相觑,却没发现赵云,因此谁也不敢第三个落座。 刘备也扫视了一圈,开口问道:“子龙和公明呢,为何没来?” 张飞的大嗓门马上响起:“大哥,子龙和公明刚才来了,但是又被子初叫走了!” “叫走了……子初也是,今日某设宴他又不是不知,为何还要调走子龙和公明。” 刘备微微抱怨了一句,却扭头冲身旁的林夕笑道:“子煦,还不快去入座。” “唯!” 林夕抱拳应了一声,然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坐在了关羽后面。 林子初已经是一人之下,想不到其弟也如此受主公看重,居然位列关张赵之下! 等到第四个座位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典韦。 自中山起兵以来,典韦这一路任劳任怨。先是保护林朝,现在又担任刘备中军护卫,做这个位置也算是实至名归。 可典韦却憨直一笑,伸手挠了挠头,冲张辽道:“文远,你先入座吧!” 张辽在泰山之战中的表现,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仅仅是能力的一种体现。想要跟典韦这种元从旧部争夺位置,还是差了一些。 但生性憨直的典韦,却不会这么认为。 监军说过,张文远的能力肯定是超过自己的,那就该排在自己前面。 见典韦谦让,张辽哪里肯入座,最后还是典韦拉着他,把他摁在第四个座位上,然后自己才走到林夕下首坐了下去。 随后,吕虔坐在了张辽后面,徐盛坐在了典韦后面,最后才轮到朱灵敬陪末座。 至于贾诩和郭嘉这俩家伙,只要有吃有喝就行,坐在哪里他们并不在意。 最后还是刘备看不下去了,命人在自己旁边多摆了两个桌案,安排二人落座。 眼见众人全部落座,刘备吩咐开席。 马上有一队美貌的小姐姐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道道美味佳肴。 这一幕看得郭嘉口干舌燥,两眼发直,目光随着小姐姐们摇曳的脚步,婀娜的身姿而晃来晃去,口中的美酒喝起来也没味道了。 仗打了四个多月,郭嘉也守身如玉了四个多月,莫说这群美婢,就算一群母羊,他郭奉孝都感觉眉清目秀的。 刘备看出了郭嘉的心思,开口笑道:“奉孝,可是心仪这些女子?” 闻言,郭嘉顿时涨红了脸,却很坦诚地点了点头。 刘备左右看了看,歪过头来低声道:“既然奉孝喜欢,等会宴席散去之后,某赠你两位便是了。” 这些美貌女子,乃是当初刘备进驻奉高,城中大小世家进献的。 面对这些人的好意,刘备不能不收,因为不接受人家的好意,就代表可能要清算别人。可收了自己也用不完,索性大手一挥,送给郭嘉几个。 闻言,郭嘉兴奋道:“多谢主公!” 刘备大笑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来,奉孝陪某满饮此杯!” “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将喝得也都差不多了,便有人趁着酒劲到处撒欢,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张飞。 此刻,他正嚷嚷着要跟典韦再拼一次腕力。 上次输了之后,他可是回去苦练了很久,这一次一定要找回场子。 对此,刘备不以为忤,反倒乐见其成,甚至亲自下场当起了裁判。 两年之前,刘备在中山与张纯作战时,麾下兵微将寡,宴会上便是如此欢乐。 两年之后,刘备坐拥一州之地,以成为天下实力最强的诸侯之一,宴会上人虽然变多了,但气氛依旧。 刘备从不会因为自己身居高位,就变得疏远麾下。 就在张飞与典韦比拼腕力的关键时刻,在旁围观的林夕忽然见到一人从外面匆忙跑了进来,其人正是自己麾下,校事府中的士卒。 林夕迎了上去,皱眉道:“眼下主公正与众同乐,你且退下,若有要事,等之后再来禀报。” “府令,此事事关重大,小人不敢耽搁,特来禀报府令!” 这人被林夕训斥了一句,虽面带难色,却没有退下,反倒硬着头皮说道。 “事关重大?到底是何事,你且说来。” 此人便凑到林夕耳边,低语了几句。 正是这句话,听得林夕心神激荡,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良久,林夕才回过神,挥手道:“某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院落中,刘备带领众人围观张飞与典韦的比拼,时不时发出几声大笑,看上去非常的惬意与享受。 等林夕走回来时,刘备仍在关注着场中的角力,头也不回地问道:“子煦,发生了何事?” “主公,校事府密报,雒阳那边……发生了一件事。” 林夕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颇为复杂。 “何事?” 刘备依旧没有在意,头也不回地继续问道。 “此事非同小可,夕不便当众禀报,还请主公移步。” 眼下刘备正在兴头上,便开口道:“那就回头再说。” “主公,此事不可拖延,还请主公移步。” 闻言,刘备这才扭过头来。见林夕面色凝重,神情复杂,就知道发生了大事。 稍一犹豫,刘备带着林夕离开了宴席。 两人走了几步,来到了墙角处,刘备好奇地问道:“子煦,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夕拱手,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平缓一些,开口说道: “主公,夕刚收到的消息……五日之前,董贼使博士李儒,于宫中……鸩杀废天子!” 听完后,刘备并没有像林夕想象中那样变得暴怒,或是沉默,反而面色如常。 只见刘备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子煦,你喝醉了,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某就当你是胡言乱语,以后这种妄议天子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见刘备不信,林夕叹息一声,拱手道:“主公,是真的,某方才得到……” “不,这绝不可能!” 林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备挥袖打断,呵斥道,“子煦你醉了,还不速速退下!” “主公,夕不敢欺瞒主公,董贼真的……” “不!不要再说了!” 刘备忽然变得暴躁起来,双眼中满是血丝,冲林夕吼道: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某现在不想听这些……” 院子不大,刘备两人的距离跟众将离得很近。听到刘备的怒吼后,众将都急忙赶了过来,刚好见到这一幕。 刘备面色低沉,目光只是盯着林夕,却一言不发。 众将心中疑惑,却都不敢上前询问,最后还是关羽走了上来,开口道:“兄长,发生了何事?” 刘备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开口道:“云长,子煦醉了,你且将他带下去好生休息。” 这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出刘备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却不敢忤逆。 张飞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林夕就要往外走,同时还开口笑道:“大哥莫生气,子煦尚且年幼,不识礼数也是正常,大哥莫跟他一般见识,某马上将这小子撵出去!” 但任凭张飞如何拉扯,林夕却不为所动,冲刘备拱手道:“主公,某方才所言,都是真的……” “住口,住口!” 一想到林夕刚才说话,刘备整个人都躁动起来,只觉胸口被一块巨石压住,已经快要无法喘息。 “子煦,给某出去!”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张飞看得出咱家兄长此时很不对劲,心中担心刘备会惩罚林夕,手上又加了些力气,强行拽着林夕向外走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众人一阵惊呼。 原来在两人转过身的那一刻,刘备再也忍不住胸中的郁结之气,只觉吼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身子一歪,就要倒在地上。 幸好关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刘备。 “主公!”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众将全都急了,纷纷大叫道。 张飞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揪住林夕的衣服,怒道:“子煦,你刚才到底跟大哥说了什么!” 就算到了这时候,林夕却依旧摇了摇头道:“此事乃机密,主公未有钧命,某不能告诉你。” “你疯了不成,现在都这种情况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众人的议论声中,关羽抱着昏迷的刘备,此时早已心乱如麻,又听到张飞质问林夕,便低声吼道: “够了!” 说着,关羽抱着刘备站了起来,面色冷漠地开始发号施令。 “君明,你去寻回子龙,让他去城外坐镇军中!” “翼德,你将兄长抱去屋内修养,同时召医者前来,为兄长诊治” “子煦,你去请子初过来主持大局!” 最后,关羽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开口道:“诸位,请恕关某无礼。主公醒来之前,谁也不可离开此地!” 眼下刘备忽然吐血昏迷,关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稳住局势。 至少刘备醒来之前,城中城外都不能乱。 7017k 第二百七十二章 方寸之间,地狱天堂 五日之前,雒阳。 李儒于殿前负手而立,望着眼前宫殿上面那块大大的牌匾,上书‘永安宫’三个大字。 永安宫本是太后居所,昔日何太后便居住在此,等何太后被董卓毒杀,废帝刘辩便被软禁在永安宫里。 “董仲颖,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儒站在殿前,口中喃喃自语着,目光有些迷离。 他此番来到永安宫,自然受董卓所托,来送刘辩一程。 对于刘辩,李儒并不想杀。 其一,他的心愿是帮助董卓削弱关东世家,恢复先祖昔日荣光,最后天下大治。 因此对世家举起屠刀时,李儒并不忌讳。 不管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弘农杨氏,亦或者是颍川荀氏,陈氏之类的世家豪门,李儒通通没有放在眼里。 该用就用,该杀就杀。 党争嘛,自然各凭手段,生死怨不得别人。 可……若是把天子杀了,就算彻底失去人臣之礼。 无论何时,只要你不想彻底掀翻汉室,天子就得留着,哪怕只做个傀儡,也不能杀掉。 废帝也是天子,只要他曾当过天子! 其二,在李儒后续的计划中,刘辩还有着更大的作用,现在杀了显得颇为不智。 其三……自从入雒以来,李儒就慢慢感觉到,董卓变了。 昔日那个豪爽大气,与麾下士卒同吃同乐的董仲颖,怕是一去不返了…… 董卓当然不是傻瓜,但杀刘辩确实是一时之气。 半个月前,反董浪潮还未达到顶峰之时,董卓就想着再给这些关东世家一个台阶。 于是他派出了大鸿胪韩融、少府阴修、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瑰五人组成的使者团队带着诏书前往关东,提出条件,使关东诸侯罢兵休战。 说是关东世家,其实就是给袁绍,袁术的诏书。 简而言之,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大家一切都好商量。 对此,以袁氏为首的关东诸侯表示,商量个屁! 所以,这些人悲剧了。 少府阴修、将作大匠吴修刚到南阳,就遇到了山匪流寇,直接惨死在贼人刀下。 当然,这些流寇是谁,哪来的? 对此,袁术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并在两人死后,对流寇发出了强烈的谴责。同时孙坚还亲自出战,剿灭了这伙流寇,为朝廷使者报仇雪恨。 董先生你看,我们就是这样子的汉室忠臣! 出使南阳袁术的使者,就这样不了了之。 而北边的三人,下场也没好到哪去。 大鸿胪韩融、执金吾胡母班、越骑校尉王瑰三人直奔渤海郡而去,想跟袁绍开诚布公的谈谈。可还没走出司隶地界,就被河内太守王匡捉住了。 相比于南阳的流寇,王匡的吃相更加难看,直接操刀子自己上了。 韩融乃当世名士,年岁高,威望大,更是冀州牧韩馥的同宗,王匡自然不能杀。但给他扣上一个从贼的帽子,扣押起来还是可以的。 至于另外两人,就没这么多顾忌了,直接被王匡当众斩杀,向袁绍表了一个大大的忠心。 值得一提的是,胡母班还是王匡的妹夫。 行刑当日,王匡还特地去了一趟妹妹家里,抱着两个外甥痛哭了一顿。然后含着热泪,把胡母班刮成了碎片…… 自己派出去的使者被如此对待,简直是把董先生的脸都给抽肿了。 你们这些逆贼,擅杀天使,祸乱朝廷法度,真是不当人子! 好,你们不是要起兵迎回刘辩吗? 那我就先把刘辩杀了,看你们还用什么名义反抗朝廷! 所以,就有了今日李儒出现在永安宫门前的场景。 李儒一挥手,宫门被禁卫缓缓打开。 但即将进去的一瞬间,李儒犹豫了。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自己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不后悔,更不惧怕,只是有些不甘心。 若心中志向能成,他纵死无悔! 可现如今最让他担心的,其实还是日渐失去理智的董卓。 “唉!” 李儒长叹一声,看了看里面,虽是炎炎夏日,但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身后,却是阳光明媚…… 宫内宫外,方寸之间,却是天堂与地狱。 李儒站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前进或后退,都是截然不同的结局。 思索片刻后,李儒目光恢复了一丝清明,最终还是迈步走进了永安宫。 “罢了……从进入雒阳的那一刻,某便已经没了后路……此时又何必瞻前顾后!” …… 泰山郡,奉高。 等林朝带着一众文臣赶到时,刘备还未醒来,不过医者已经正在诊治。他令众人在院中等候,自己孤身一人走入了房间。 见林朝来到,张飞急忙迎了上来,开口道:“子初,子煦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兄长大怒,竟呕血昏迷。说实话,某跟随兄长多年,还从未见过……” 林朝挥手打断他的话,示意张飞不要吵闹。 “翼德莫要喧哗,且先让医者专心为玄德公诊治。” 闻言,张飞点了点头,遂闭口不言。 林朝看了看床上昏迷的刘备,又看了看正在专心诊治的医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张飞一起静静等候着。 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医者站了起来,向二人一拱手。 张飞马上开口问道:“先生,如何了?” 医者摇头一笑,开口道:“主公历来身强体壮,此次只因急火攻心,才会昏厥。某开几副药,吃完之后,应该就无大碍了。只是需注意,近些时日万不可再动怒,否则便会有性命之危。” “多谢,多谢!” 听到这里,张飞才放下心来,连连向医者道谢。 医者也拱手道:“此乃某分内之事,将军不必如此。若无别的差遣,某先去为主公配药。”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某派人送先生前去抓药。” 林朝也松了一口气,让张飞看着刘备,自己转身来出了门,来到院中。 众人方才见医者出来,却因为怕犯忌讳,所以不敢询问刘备的病情。此时见林朝也出来了,顿时围了上来。 “子初,兄长如何了?” 关羽开口问道,手中还拿着那把青龙偃月刀。 林朝调整了一番情绪,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玄德公无碍,医者说了,只是因急火攻心,才会暂时昏厥,稍后就该醒了。” 闻言,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关羽这才将青龙偃月刀收了起来。 至于刘备为什么会昏迷,林朝没说,他们也不好询问。 不过林朝却主动解答了大家的疑惑:“诸位,玄德公此次之所以会昏厥,皆因雒阳方面传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这次开口的是郭嘉。 刘备之前昏迷,郭嘉正是最担心的人之一。 别看他归顺的时间不长,但与刘备私交甚好。两人之间,朋友的成分甚至要大过君臣。 面对疑惑的众人,林朝缓缓开口道:“五日之前,董卓在宫中,毒杀了废天子。” 哗! 林朝此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顿时沸腾了起来。 荀彧叔侄三人面带震惊,沮授叹息一声,郭嘉摇头不语,唯有贾诩面无表情,甚至还在心中冷笑了几声。 李文优啊李文优,你这次玩得有点大! 再看武将这边,倒是没表露出多少情绪。 对于这群出身寒门的悍将来说,天子被杀的消息,远不如刘备昏迷来得震撼。 关羽眼中露出一丝明悟,轻声自语道:“怪不得兄长会急火攻心……” 郭嘉开口道:“董贼逆天无道,竟敢毒杀天子!子初,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此事事关重大,玄德公醒来之前,我等不可妄加议论。” 林朝摇了摇头,叹息道。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候,张飞从后面大步走了出来。 “子初,兄长醒了!” 闻言,众人全都面露喜色。 林朝点了点头,随张飞进了里屋。 此时的刘备已经醒来,但面色还是有些苍白,有股说不出的虚弱。 见林朝走进来,刘备勉强一笑,开口道:“子初来了,扶某坐起来。” 林朝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将刘备扶了起来,这才开口道:“玄德公,医者说了,您急火攻心才导致昏厥,接下来只需静养些时日,便能恢复。” 刘备摇了摇头道:“不过吐血而已,某已无事,不需要静养。董贼胆敢毒杀天子,某明日便要起兵杀入雒阳,诛灭董贼三族,为天子报仇。某唤你进来,就是商议起兵之事。” 他这番话声音不高,但其中透露出的坚定,让林朝都为之动容。 “玄德公,还是身体要紧。”林朝劝道,“董贼麾下有近二十万大军,非一战可定,还需与众诸侯一同讨伐。再者,若尽起徐州之兵,需征调粮草甚巨,转运粮草所需的徭役也提前征发,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 刘备还是摇头:“董贼横行,天子蒙难,某身为汉室宗亲,如何能坐视不管!若关东诸侯不肯起兵勤王,难道某也要跟他们一样苟且?” 林朝心中叹息一声,知道刘备心意已定,谁都拦不住了。 “玄德公,朝以为玄德公先静养身体,起兵之事便由朝来着手。”林朝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筹备总是需要时间的,等朝将兵马集结完毕时,玄德公也该痊愈了。不然以此病体,如何诛杀董贼?” 刘备生怕林朝是在拖延时间,便开口问道:“子初需要多少时日来准备起兵之事?” “一月足以。” “不,某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最多二十日。” 刘备抓住林朝的手,满脸诚恳道:“某身为汉臣,若坐视逆贼祸乱朝廷,其心难安。子初,二十日之内就要起兵,拜托了。” 林朝站了起来,冲刘备拱手一礼,郑重开口道:“谨遵主公钧命!” 7017k 第二百七十三章 杀鸡儆猴 院中,众人听闻刘备已经转醒,都放下了心。但见林朝进去之后,久久未出,都开始议论纷纷。 荀谌看了一眼里屋,面带忧色对荀彧说道:“兄长,子初进去约有小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 荀彧摇了摇头,脸上也不见了之前的淡然。 一方面,刘辩被杀的消息让他惊魂未定,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另一方面,他明白以刘备刚烈的性格,吐血之后定会有大动作。 可是,眼下泰山郡才刚刚拿下,徐州又吸纳了十多万从中山迁徙过来的百姓,以及孙观的两万多泰山贼,眼下绝不是动兵的好时机。 万一不胜,极有可能后院起火,大好形势将毁于一旦。 见荀彧摇头不言,荀谌有些焦急,再度开口问道:“兄长,您为何一言不发?” “友若何见事之晚乎?” 身后,郭嘉的声音传了过来。 荀谌扭头,问道:“奉孝有何见解?” 郭嘉笑了,摇了摇羽扇,问道:“我等皆在院外,为何主公醒来后,独独将子初一人唤了进去?” 废话,不叫他林子初进去,难道叫你郭奉孝进去,你配吗! 见郭嘉故弄玄虚,荀谌瞪了他一眼,劈手夺过他手上的羽扇。 整天拿着把破扇子摇来摇去,甚是让人心烦! 虽然荀谌不想承认,但林子初只在刘备之下,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荀攸开口了:“主公只让姑父一人进去,就是不想与我等商议。或者说,主公心中已有了决断,不想听任何人劝谏,等姑父出来,就该安排起兵事项了。” 闻言,荀谌微微一怔,随即便点了点头。 若真要商议是否起兵,肯定不会只让林朝一人进去。毕竟一人智短,两人智长。 荀彧却摇了摇头,开口道:“此时起兵,不是好时机……希望子初能规劝主公吧。” “文若此言差矣!”郭嘉却笑道,“你所担忧的,无非是后方不稳,但在某看来,子初非但不会劝谏主公,反而会积极备战。” 对于郭嘉的话,荀彧略一思索,便开口道:“奉孝,你的意思是……大义名分?” “不错!”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昔日子初总览徐州政务时,曾有言在先。主公是大汉柱石,我等皆是汉室忠臣!如今董贼毒杀天子,我徐州若不挺身而出,如何配得上汉室忠臣之称?再者,此次出兵也不是全然无好处。” “奉孝此言,不为正论。” 荀攸那张呆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开口道:“此战若胜,主公声望大涨,甚至与二袁分庭抗礼也不是难事。可……董贼麾下,有近二十万精锐,我军未必能胜。” 荀彧擅谋,郭嘉善断,所以两人思考的角度不同。 郭嘉思索的是好处与坏处,测算最合适的战机。 而荀攸考虑的,是这仗该怎么打,如何才能打赢。 “事在人为,若主公下了决断,打不过也要打。”郭嘉笑道,“董贼虽强,却也不是不可战胜。更何况若不出意外,林子初应该已经开始布局了” 一想到林朝那鬼神莫测的手段,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关于卑鄙无耻,恶心人这方面,他林子初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林朝得了刘备命令,从屋里走了出来。 顿时,院中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林朝身上。 林朝目光扫视了一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道:“诸位,玄德公已无大碍,诸位不必担心。” 虽然刚才已经知道刘备醒了,但此刻听林朝亲口说出来,众人还是安心不少。 关羽开口道:“子初,大哥唤你进去,有何吩咐?”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再度注视到林朝身上。 林朝却摇了摇头,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治所再说,莫要影响玄德公静养。君明,你带五百陷阵将士,在此处昼夜守卫玄德公。未经通传者,胆敢靠近此地十步之内,无论是谁,杀无赦!” “唯!” 典韦神情一震,连忙抱拳道。 林朝又看向了自己弟弟,开口道:“子煦,去家中一趟,将玄德公赐予某之佩剑取来。” “唯!” 林夕也抱拳应命,开口道。 “子恪,去城外将子龙,公明等人唤到治所内。同时令城中所有一千石以上的官员,将领,全部来治所议事。一个时辰不到者,就不用再来了。” “唯!” 吕虔也一抱拳,转身而去。 做完了这一切,林朝冲众人说道:“诸位,走吧。” 林朝说着,当先大步走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跟在了后面。 一个时辰后,奉高治所内,林朝高坐主位,望着下首的文臣武将,目光中略有所思。 某身为汉臣,若坐视逆贼祸乱朝廷,其心难安。子初……拜托了。 刘备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重,面色平静,但话中那股坚决的意味,却让林朝心绪激荡,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尤其是最后三个字,语气之中情真意切,更是让林朝沉默了许久。 不愧是一生刚强,百折不挠的昭烈皇帝! 玄德公,你既然想董卓死, 那……董卓就去死吧。 想到这里,林朝开口道:“子恪,所有人可有到齐?” 听到林朝问话,吕虔抱拳道:“回禀监军,城中一千石以上大小官员,除一人之外,全都到齐,请监军示下!” “谁没来?”林朝皱眉道。 “博县县令羊逾!” 刘备回到泰山之后,整个泰山郡的大小官员都来拜见。羊逾虽是博县县令,但此刻却在奉高县中。 而且羊氏乃泰山郡第一大世家,心中自然有些傲气,见不是刘备钧命,只是徐州长史林朝下令,便没有过来。 “泰山羊氏……有点意思!” 林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目光中却少见的带着杀意。 “子恪,某之前是不是交代过,若一个时辰内未到之人,也就不用来了。你现在过去,斩杀此人,悬其首于城门外,以正法度!” “这……” 在吕虔的印象中,林朝一向仁义宽厚,忽然下了这这种命令,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竟犹豫了片刻。 “怎么,你也要抗命?” 林朝淡淡开口道,声音平静的可怕。 但是吕虔却被吓得浑身一哆嗦,马上抱拳道:“属下遵命!” “慢!” 荀彧站了出来,开口道:“子初,泰山羊氏数代望族,族中人才辈出,子初你不可因一时之气,便开了杀戒!若举起屠刀,以后泰山羊氏恐怕会与主公离心离德!” 自从林朝从刘备那出来后,众人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现在更是一反常态,居然因为别人不来就要杀人,这让荀彧无法接受。 林朝冷笑一声,开口道:“那文若以为,羊逾无视法度,违令不遵,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会,可削其官职,罢为庶人,如此以为惩戒!”荀彧拱手劝道。 “哈哈哈哈!” 听闻荀彧的话,林朝犹如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天大笑起来。 “玄德公有言在先,徐州政事皆归于某。”林朝大声道,“某如今,便代表了玄德公。他羊逾违令不遵,就是在藐视玄德公之威严。文若难道想让某低头,去与他们和解,求他们过来议事?” “这……” 荀彧被林朝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羊逾这事做得的确过分,恰逢刘备昏迷,林朝心情不好,这属于撞枪口上了,死了也活该。 但荀彧还想着收服泰山羊氏,若杀了羊逾,泰山羊氏怕是无法招揽了。 林朝冷笑道:“玄德公以宽仁得众,某深受其教诲,也多以宽仁御下。但奈何有些人不识趣,总想着自寻死路,某又岂能不满足他! 今日,某就要让世人知道。玄德公不杀人,是因为玄德公仁义,不是不能杀人,不敢杀人! 子恪,你还在等什么!若杀不了这羊逾,你就不用回来见某了!” “遵命!” 吕虔急忙抱拳道,满含杀意地转身而去。 林朝继续说道:“文和,派人去一趟羊氏。告诉他们,羊氏管教不严,竟敢冒犯玄德公虎威,已被正法!某限他们三日之内,让这一代家主赶到奉高,向玄德公负荆请罪! 不然,某就出兵,抹平他泰山羊氏,夷他三族!” “唯!” 闻言,贾诩站起来拱手道。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林朝为何会做出这种离谱的决定。 须知这个时代,夷三族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非谋反大逆者,一般不会被如此对待。 林朝做这个决定,自然不是为了一时之气,而是有自己的考量。 没错,就是杀鸡儆猴! 本来对于世家的问题,林朝施以柔和手段,可以慢慢解决。 对此,刘备也颇为赞同。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原本徐州的世家,就算对刘备阳奉阴违,林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犯底线,就随他去吧。 但现在不同了,刘备决心讨董,此战必然精锐尽出,免不了后方空虚。 若前线战事稍有不顺,这些徐州世家难保不会有别的心思,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有些时候,一味的宽仁,并不能得到所有人的忠心,反倒辅以一些残暴手段,才更有效果。 所谓恩威并施,大抵如此! 在讨董的过程中,林朝决不允许后院起火。 所以现在谁敢跳出来,林朝就杀谁,杀到没人敢跳出来为止! 如果没人敢跳出来,林朝甚至想引蛇出洞,找一批不听话的来杀一杀。 人头滚滚而落时,才能真正震慑住隐藏在暗中的……蛇虫鼠蚁! 当然,这些想法林朝并没有向众人解释,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7017k 第二百七十四章 胜算几何 吩咐吕虔去取羊逾的人头后,林朝再次走回了主座,平静的目光环视了众人一遍。 经过刚才他这一番举动,连堂内众人都被威慑住了。 荀彧只是摇头叹息,却不再提出反对意见了。 他当然知道,林朝的做法才是对的。但世家出身的他,潜意识不想与同为世家的羊氏闹得太僵,免得最后无法收场。 这就是荀彧唯一的弱点,也是他的局限性所在。 林朝看了荀彧一眼,心中也叹息一声。 若荀彧不能堪破出身的桎梏,就算他能力再出众,为人再高洁,林朝都不会让他掌控决策中枢。 相比来说,沮授和贾诩,反倒是更好的人选。 只是这两人,也不是最合适的。 沮授在韩馥死之前,是不可能归心的。 而贾诩就更不用说了,这家伙从来都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危。 看来在诸葛亮成长起来之前,还是得自己撑着。 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林朝甩了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中甩开。 扭头看了林夕一眼,后者会意,将手中捧着的青铜剑递了上来。 林朝接过,把剑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 众人的注意力本就在林朝身上,此刻见他拿出刘备的随身佩剑,顿时都开始紧张起来。 这么久以来,林朝都是凭着自己威望与地位对所有人下令,如今却拿出了刘备赐下的宝剑,不用想也会有一番大动作。 铿! 林朝拔剑出鞘,一声低沉却清脆的声音响彻全场。 “玄德公有令!” 林朝单手持剑,冲着众人开口道。 闻言,众人不敢怠慢,全都赶紧站了起来,对着林朝躬身一礼。 “董贼逆天无道,荡覆王室,今当尽起徐州之兵,攻入洛阳,诛灭董贼,迎回天子,匡扶社稷!” 果然,还是要出兵! 荀彧,荀谌,荀攸,郭嘉等众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撼。 不过武将那边,眼中却满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尤其是这次泰山之战一直在后方留守的张飞,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恐怕要仰天大笑起来。 “谨遵主公钧命!” 不管如何,林朝请出了刘备的佩剑,众人就已经失去了争辩和商议的机会,只能低头拱手应道。 简而言之,刘备已经做了开战的决定,打不打不需要你们来商议。 你们需要商议的是,这一战该怎么打,怎么才能打赢! 见众人躬身应命,林朝这才归剑入鞘,挥手示意众人坐下来说。 “诸位,议一议吧,这一战该怎么打。” 闻言,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眼下到了各抒己见的时候,他们却都开始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起来。毕竟董卓势大,不是能轻易战胜的对手。 林朝也不催促,给足他们思考的时间。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早已黑透了,林朝一挥手,示意林夕为众人准备膳食。今晚不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大家就都睡在这里吧。 众人思虑半晌,最终还是荀攸率先开口道:“姑父,董贼军数倍于我军,且其麾下大多是西凉,并州的边军,以及朝廷的羽林军,北军五营将士。此外,雒阳八关皆深沟高垒,不易攻破。 若战事一旦成胶着之势,便会耗时日久,待我军粮尽时还是得退兵,届时董贼趁虚而出,袭击我军后翼,则此战必败!” 如果说荀彧是从政治,大局的角度去考虑这些问题。那荀攸就是单纯从战术的角度,来分析成败利弊。 很可惜,在他的筹算中,徐州胜算连两成都不足。 政治争斗上,董卓或许斗得过雒阳世家,或者斗不过。 但在军事上,董卓现在的实力,足够平推天下。 什么袁氏,什么关东诸侯,董卓真要狠下心来,这些人在他的铁蹄下,都是一只只待在的羔羊! 六七万身经百战的边军精锐,三四万装备最精良的羽林军,还有其他曾经掌权将领麾下好几万老兵,你拿头跟给他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计谋都是可笑的。 但这是不是代表刘备就毫无胜算呢? 当然不是, 至少林朝不这么认为。 不然大家把全部兵力拉出来数一数,就能知道胜负了,哪还需要打什么仗! 荀攸说的这些,林朝自然明白,于是开口问道:“公达,某只问你,此战有无胜机?” “自然是有的。” 荀攸点了点头,开口回道:“董贼虽人多势众,麾下骁勇善战,但我军若联合关东诸侯,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只是……” 他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大家自然也都明白。 眼下关东诸侯还在备战阶段,距离真正兵发洛阳,还需要一些时日。可刘备非要此时起兵,就等于要独战董卓。 再者,关东诸侯齐心协力,当然可以与董卓抗衡。 但这些人真的能够齐心协力吗? 答案也是否定的。 “那就不要让关东诸侯备战了,逼迫他们直接进兵!”林朝冷笑道,“玄德公给了咱们二十日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咱们一边征调粮草,一边令人出使关东诸侯。” 闻言,荀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解道:“逼迫,如何逼迫?” 虽然荀攸智计高绝,但他依旧是个老实人。 让老实人想这种事,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还好,刘备阵营中也有不老实的人。 比如……正在划水的贾诩。 林朝看了贾诩一眼,开口道:“贾文和,你有什么办法?” “额……” 贾诩本来好好的划着水,忽然被林朝点名,顿时一怔。 “长史,关东诸侯虽有讨董之意,但彼此之间也有些龌龊……想要逼迫他们出兵不难,但二十日的时间,着实短了一些。” 贾诩拱手苦笑道。 本来贾诩是不想管这些破事的,但眼下的林朝明显有些不对劲,甚至都开了杀戒,他也不想去撞枪口,这才临时改口,说需要时间。 林朝看着他,笑了:“你觉得时间短?” 贾诩点了点头。 “你觉得短,某还觉得短呢!但玄德公就给了这么多时间。二十日后,大军便要起行,容不得半日拖延。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徐州全部资源任你调用,某不管你用何等计策,都要在大军出发之前,让关东诸侯一同起兵!” 见林朝心意已决,贾诩叹了口气,点头称是。 “云长,这二十日的时间,你率众将整合麾下可用之兵,务必使全军士卒战意高涨!” 闻言,关羽站起来抱拳道:“遵命!” 林朝此番召集众人前来,最大的目的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告诉他们,战争无可避免,各自都做好准备。 而真正要准备的事情,反而没有多少。 想着,林朝开口道:“大战在即,请诸位各司其职,各尽其心。玄德公有言在先,此战若胜,诸位皆有重赏!” 闻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齐躬身拱手道: “遵命!” 林朝又轻叹一声,开口道:“传令下去,全城全军皆素缟,为天子守孝。” …… 会议过后,林朝将贾诩,郭嘉,沮授,赵云,林夕几人留了下来。 片刻后,吕虔大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吕虔双手奉上人头,开口道:“监军,羊逾已伏诛,请监军查验!” 林朝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只是淡淡开口道:“子恪,去将此首级挂在城楼上,让全城臣民看看,这就是违令不遵的下场。” “唯!” 吕虔抱拳应了一声,再次转身离去。 旁边,贾诩笑道:“子初,你这是打算震慑泰山世家?” “震慑?”林朝冷笑道,“也不算震慑吧,他们要真想搞事,某不介意开一次杀戒。某不愿杀人,却不代表不敢杀人。” 郭嘉笑着点头道:“子初说得好,某也早就看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不顺眼了,杀个干净最好!” “郭奉孝,你有时间寻世家的麻烦,还不如多想想如何战胜董卓。”林朝开口道,“出兵之时,玄德公定会将你与公达留在身边,时常问计。” 郭嘉好奇道:“怎么,此战千载难逢,子初你不随军?” “你以为此战只是一路进军?” “这倒也是。” 郭嘉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兵发洛阳,绝不可能单线作战。洛阳八关,也不是一路军队能攻破的。 以林朝的地位,绝对会独领一军。 不过他马上又高兴起来了。 林子初不在,自己这次可以大显身手了! 见郭嘉露出一丝兴奋之色,林朝马上猜出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懒得提醒他要谨慎。毕竟到时候刘备身边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谋士,自然有别人提醒他。 想着,林朝又向林夕开口道:“子煦,你带着校事府明日出发,走一趟雒阳,提前摸清楚董卓的兵力布置。” 兵发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提前得知敌军的情报,向来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唯!”林夕抱拳应道。 林朝又交代道:“这次就不用带公明去了,某另有任用。还有,某上次交代你办的事情,现在如何了?” 闻言,林夕微微一皱眉,开口道:“兄长,凤鸣卫的训练,还尚在进行之中,其中能任用者,不过寥寥数人……” “足够了。”林朝挥手打断林夕的话,接口道,“去选两个机灵点的,等会送过来,某亲自调教一番。记住,关键是一定要忠心。” 林夕再度抱拳道:“唯!” 扭过头,林朝冲赵云开口道:“子龙,劳烦你带上五千精锐之士,明早出发,随某回一趟徐州。” 赵云点了点头。 郭嘉好奇道:“子初,眼下大战将起,你回徐州作甚?” “自然是为了粮草。”林朝苦笑道,“要供给麾下六七万大军作战,徐州的粮草肯定不够,某回徐州筹措一些。再者,田元皓那边,旁人说话他未必肯听,某也要亲自走一趟。” 田丰身为刘备的元从旧部,又是徐州十二从事之一,位高权重而又性情刚烈。他若因粮食的原因而反对讨董,别人绝对说服不了他,因此林朝还得自己去一趟。 说到之后,林朝又冲贾诩说道:“文和,逼迫关东诸侯之事……有把握吗?” 见林朝还是有些不放心,贾诩笑了,抚了抚胡须笑道: “子初且宽心,论起算人之术,某虽不如你,却也有些微末之计,定不会让子初失望。”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 贾诩一生行事甚苟,他说有把握,那就绝对有把握。 7017k 第二百七十五章 老子从来就没想过要刮穷鬼的钱! 徐州,东海郡。 出战泰山之前,徐州只留了田丰与崔琰看家。 以二人的能力,只要青州黄巾没有大举进攻,处理整个徐州的政务是绰绰有余。 田丰负责政务,崔琰负责吏治。 田丰刚直,崔琰清正,两人配合起来,倒是相得益彰。 只是最近田丰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屯田和为泰山运输粮草上,这就使得政务全压在了崔琰一个人身上。 崔琰被累得实在不行,只得派人去寻回整日在田间地头忙碌的田丰。 但田丰没有回来,只是派了一个年轻人过来,说是可以帮助崔琰处理政事。 说是年轻,但也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其人姓陈,名登,字元龙,出身下邳陈氏。 要说陈登,也算是这个时期的一位奇才。 若不是出身徐州境内第一豪门的下邳陈氏,林朝早就伸手赚……招揽过来了。 按照林朝原本的构想,等过两年,刘备在徐州的统治稳固了,再行任用这些世家子弟。 只是没想到,田丰在东海屯田时,恰巧碰到了时任东阳县长的陈登,两人一经攀谈,田丰马上察觉到此人不可小觑。 同时,他又回想起了当初,自己被林朝招揽的愉快经历…… 此等待遇,又岂能某一人独享。 再者,这陈元龙乃当世奇才,合该为主公所用,若他林子初在此,也定会如此认为。 于是,陈登就被迷迷糊糊的骗来了郯县,帮助崔琰处理政事。 崔琰初时还没觉得如何,但两天相处下来,发现这小老弟可不一般,不但才学不亚于自己,对于政务,法令,也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顿时大为惊异。 他当即给林朝写了一封信,言自己发现了一个奇才,可以委以重任。 当时林朝正在冀州征战,等回到泰山时才看到书信,还没来得及回信,就发生了刘备吐血等一系列事情。 因此,林朝此行回转徐州,倒也想见见陈登。 要知道在原本历史上,陈登对于刘备来说,可是个极为重要的人物。 当时陶谦身死,将徐州交给刘备,但刘备自觉根基未稳,不敢接受,最终还是以陈登为首的徐州门阀站了出来,帮助刘备坐稳了徐州牧的位置。 陈登说: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若使君不见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 陈登这番话听起来简直振聋发聩,言语之间,对刘备是满满的爱意! 但,当时陶谦身死,徐州群狼环伺,随时有倾覆之危,刘备也正是因为这点,才不愿意接盘徐州。 再者,陈登也许是真心帮助刘备,但徐州门阀可不会这么认为,他们更想把刘备拉过来顶缸,因为彼时刘备兵微将寡,更好控制一些。 后来曹操占领徐州后,陈登跟荀彧一样,迫于自身的世家立场,并没有跟着刘备跑路,而是投靠了曹操。 就算如此,陈登后来评价自己时,也曾说过:英雄杰出,有王霸之略者,我最敬重刘玄德。 而刘备在荆州时,听见许汜说陈登坏话,顿时大怒而起,当着刘表的面,把许汜狠狠奚落了一番。 所以,刘备与陈登,真的是真爱。 只可惜曹操棒打鸳鸯,弄得两人劳燕分飞。 若当时陈登肯舍弃家业,跟随刘备跑路,他在季汉的地位,绝对会比法正和庞统还要高一些。 这一日,忙碌了一天的陈登下了值回到家中,饥肠辘辘之下,便吩咐家仆弄了两盘鱼脍,一壶冰镇好酒。 所谓鱼脍,其实就是生鱼片。 陈登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好海鲜这一口。 但凡水里游的,他都喜欢生吃! 简直生猛无比! 等到鱼脍端上来时,陈登望着晶莹剔透的鱼片,强忍住自己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先喝了一口酒,然后才用筷子夹起一片鱼脍,放出口中慢慢咀嚼着,满脸享受的模样。 嘶! 简直人间美味! 有此物相伴,吾愿足矣! 欲望得到满足的陈登,甚至都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的呻吟。 可还没等他多享受一会,田丰与崔琰竟然联袂而至。 屯田半载,田丰事事亲力亲为,整个人都晒黑了许多,但看上去精气神更饱满了一些。 相对的,崔琰整日劳累,整个人却憔悴许多。 陈登向来视吃鱼脍为生平最享受之事,不容任何人打扰,但对于这俩人,他也没啥办法,只能连忙站起来,拱手道:“见过田都尉,崔从事!” 田丰挥了挥手,开口道:“元龙不必多礼。” 而崔琰则是看了看陈登桌子上的生鱼片,顿时眉头一皱。 “崔从事,您要不要来点,此物甚是鲜美!” 陈登也是大方人,见崔琰注意到鱼脍,马上热情地安利道。 可崔琰是冀州清河人,虽然听过这种吃法,但还是接受不了,遂一摆手道:“元龙好意,某心领了,此物……某无福消受。” 切,如此鲜美之物你居然不喜欢,真是暴殄天物! 陈登心中吐槽,脸上却笑着问道:“二位驾临,寒舍蓬荜生辉,还请上座。” “不必了。”田丰摇了摇头,开口道,“元龙,随我二人走一趟吧。” “额……” 陈登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不由好奇道:“田都尉,去哪?” 崔琰解释道:“徐州长史从事林子初回来了,说有要事商议,我二人顺路正好过来唤你一同前去。” 对于林朝的大名,陈登自然有所耳闻,甚至是神交已久。 闻言,马上点了点头,开口道:“二位稍待片刻,容某更衣,再去见林长史。” 田丰摇了摇头,开口道:“不必了,子初不是在意虚礼之人,直接走吧。” “唯!” 陈登拱手应道。 三人一路来到了治所,就见到林朝坐在平日里崔琰坐得位置上,正在闭目养神。 因时间太过紧迫,林朝从奉高赶到郯县,也只用了两日而已。以他的体质,自然极为疲惫。 旁边,赵云与吕虔,一左一右坐在下首。 三人走了进来,冲林朝拱手一礼。 林朝这才睁开了眼睛,开口道:“三位不必多礼,请入座再说。子龙,将事情与三位说一遍。” 赵云点了点头,将泰山郡发生的事情与三人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田丰的反应最是激烈,猛地一拍桌案,大声道:“董贼竟敢毒杀天子,实在该死!” 崔琰的养气功夫显然比田丰高上一筹,虽然面带愤怒,却终究忍住没有出声。 至于陈登,一众大佬在旁,倒也没有他发表意见的资格。 崔琰开口问道:“师弟,主公激愤而病,此时泰山人心浮动,你理当主持大局,为何回来徐州?” “不来不行啊。”林朝苦笑道,“玄德公醒来后,要尽出徐州之兵,攻入洛阳,诛杀董贼。”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果不其然,跟林朝预想的一样,田丰马上大叫道。 “起兵已四月有余,现如今徐州府库中,再无半点存粮,如何进兵?况且还是尽起徐州之兵!最少也要等秋收之后,府库中的粮食才能供两万大军所用。” 崔琰也摇了摇头,叹道:“泰山一役,我徐州可用之兵虽多了不少,但后勤方面却无长进,实难再支撑一场大战。” 林朝苦笑道:“粮草上的难处,某又岂能不知,不然某也不会亲身前来了。” 田丰丝毫没给林朝留面子,大声斥责道:“就算你林子初亲身前来,又有何用?难道你还能凭空变出粮食不成?无有粮草,贸然进兵无异于自寻死路! 林子初,你身为长史,又随行在侧,为何不劝谏主公?” 林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元皓,你以为我林子初何许人也?” 言外之意,你真当我没有劝过? 但是……劝不住啊! 赵云在旁解释道:“田先生,主公醒来后,并没有同任何人商议,只让监军主持起兵之事,我等想劝谏,也无机会。” “那也不行啊,主公久经战阵,不可能不知道粮草对于战事之紧要,为何会……” 说到这里,田丰沉默了。 崔琰倒是看得明白,开口道:“元皓,主公乃汉室宗亲,身受国恩,闻听天子被董贼所杀,起兵也是应有之理。” 这个道理田丰自然明白,也颇为赞同,但没有粮食,这仗要怎么打? 起兵讨董,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田丰举双手赞成。但粮食乃战争的根基,没有此物,其他一切都是空谈! 林朝问道:“元皓,现今府库之中,还有多少存粮?” 到了这个时候,田丰也没必要隐瞒了,开口道:“府库之中,现如今只剩了不足三十万石粮谷,远不够大军出征所需。” 一万士兵,一个月下来最少得消耗三万石粮草。 若徐州精锐尽出,一个月最少得二十万石粮草支撑。 讨董自然不是个把月能结束的,最少得打半年,这就需要一百二十万石粮食。 三十万与一百二十万,中间相差了九十万还多! 不过林朝来之前,心中已有定计,至于能筹集多少,那就得看情况了。 林朝开口道:“元皓,某有一粗劣之策,想说出来请元皓看看是否可行,如何?” 听到林朝这句话,田丰马上警惕了起来,问道:“林子初,你不会是想加重赋税,盘剥百姓吧,某决不允许你如此行径! 屯田之策今年入秋时便可显功,若此时加重赋税,屯田将毁于一旦!” 相比于一次战争,按比例分成的屯田,才是长治久安之大计,田丰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田元皓你什么意思,某何时说过要盘剥百姓了? 在你心中,某就如此不堪? 老子从来就没想过要刮穷鬼的钱! 7017k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先巧立名目 既然不想刮穷鬼的钱,那就只能找有钱人。 谁有钱? 当然是徐州的世家门阀! 但这些人会乖乖掏钱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自董卓废立天子以来,二袁先后只身逃出京去。 但不到半年,都成为了一方诸侯,甚至是关东诸侯的领军人物。 二袁因何能一呼百应? 因为他们出自汝南袁氏,这个四世三公的庞然大物!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万万很难对世家有确切的认知。 所谓世家,带带簪缨,手中有权,家中有钱,身后有人,门生故吏遍天下! 说白了,某家的其中一代成势后。对外开始结交同等身份的人,再用联姻等手段笼络人心。对内,则是严格教育族中子弟,使其后继有人。 但凡能百年不倒,经历五六代后,就可以称之为世家了。 持续百年的敛财与结交人脉,只要天下不变,他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后代便可坐享其成! 而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天下世家是一家! 因为他们同处一个阶级,屁股也坐在同一个位置上,这就导致他们大部分时候都会守望相助。 所谓世家,最怕的就是改制变法,最喜欢的便是安于现状! 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才不会管上面的天子姓刘还是姓袁,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就好。 无论你天子怎么搞,治理天下不都得靠咱们吗! 所以当二袁以迎回刘辩之名,要兴兵讨伐董卓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多的人跟随。 因为他们很清楚,袁氏是自己人,若得了天下,也会按照现有的游戏规则继续玩下去,自己的利益才不会受损。 什么董卓无道, 什么匡扶汉室, 通通不过是借口而已! 因为董卓得了天下,这些世家能否保持住当前的名望地位,那可就说不好了。 所以,世家之所以会帮你,就是因为你能和他们尿到一个壶里去! 再看刘备,能和世家玩到一起去吗? 恐怕是不能的。 倒不是说刘备的出身地位,而是看刘备的态度,以及实际施行的政令,对于世家有没有特别的优待。 刘备麾下虽有荀彧,荀谌,荀攸等身居要职的名门子弟,但更多的,还是如林朝一般的寒门子弟。 再看政策,林朝制定的政令虽然没有刻意针对世家,但也没有丝毫优待而言,可以说是公事公办,一视同仁。 如此一来,徐州豪门显然不认为刘备是自己人。 所以此番想从世家手中拿到钱粮,几乎是不可能的。 千年以来,但凡统治者手中缺粮缺钱的时候,都是想着压榨黔首。 更有甚者,直接无耻地喊出了‘再苦一苦百姓’之类的话。 百姓又没掘你家祖坟,难道就活该被你这样对待? 凭什么! 如林朝这般,费尽心思想从有钱人手中抢钱的行为,足可称得上世所罕见! 对于田丰的担忧,林朝开口笑道:“元皓放心,某亦知民生之难,所以不会从百姓手中抢粮!赋税方面,分文都不会多取!” 弱者怒,拔刀向更弱者! 强者怒,拔刀向更强者! 只会欺负老实人,哪有脸提什么匡扶汉室。 但想针对世家,也要讲究一个策略。 田丰皱眉问道:“不加赋税,粮从何来?” 问完之后,他忽然看到林朝嘴角的笑容似曾相识,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当年在常山真定,林朝纵民抢粮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了田丰脑中。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水一般柔顺的百姓,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子初,你不会是想重拾昔日冀州时之故计……” 林朝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元皓放心,眼下徐州是玄德公根基之地,某自然不会那般行事。” 真正的强者,绝不会两次败在同一个地方! 而真正的聪明人,同样的方法也绝不会再用第二次! 更何况类似的方法,林朝一秒钟能想出三四个。 也罢,此番就让这些徐州门阀,见识见识真正的屠龙之术! 想着,林朝看了一眼坐在最后面的陈登,笑道:“足下便是陈元龙?” 虽然陈登的年纪比林朝还要大上两三岁,但两人地位上有极大的差距,林朝用对下属的语气开口,也不算托大。 倒是陈登,听到林朝的话后,马上站了起来,极为恭敬地拱手道:“东阳县长陈元龙,见过林长史!” “元龙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此刻的林朝,犹如刘备附体一般,急忙站起来虚扶了一把,脸上满是热诚的笑容。 这下,陈登更加受宠若惊了。 传闻林子初待人接物,皆有古君子之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某与他非亲非故,他也太过热情了吧。 虽然不知林朝如何筹集粮食,但见到林朝对陈登这么客气,田丰便能肯定,此计绝对应在陈登身上。 想到这里,田丰不禁给了陈登一个怜悯的眼神。 但凡被他林子初盯上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元龙啊,你命中该有此劫,躲也躲不过啊! 倒是林朝,见陈登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便诧异的对崔琰说道:“师兄,你没对元龙明说我等的渊源?” “这……”崔琰也是一脸懵逼,“子初,我等有何渊源?” 林朝更诧异道:“师兄竟不知!” 崔琰:???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见两人都是一脸困惑,林朝轻叹一声,便开口解释道:“师兄可知,昔年老师与卢公结伴游学时,曾拜入太尉伯真公门下?” “竟有此事!” 两人一同惊呼道,满脸皆是惊讶之色。 陈球,字伯真,下邳人氏,乃桓帝时一代大儒。昔年曾官至太尉,后来与阳球,刘郃密谋诛除宦官,因阳球谋事不密,连陈球都被一起下狱处死。 此前,郑玄曾与卢植一起拜入陈球门下。 而陈登,正是陈球的侄孙。 在这个弟子大于女儿的时代,郑玄见了陈登父亲陈圭,也得兄弟相称。 而崔琰与林朝又都是郑玄的亲传弟子,与陈登刚好同辈,若是以兄弟相称,倒也说得过去。 “子初,此事为何某没有听老师说起过?” 林朝开口笑道:“老师他老人家虽品行高洁,学识渊博,却是寒门出身,早年四处游学,所以……” 言外之意,郑玄之所有能有这一身学问,拜过的老师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难道都要跟你交代一下吗? “师兄,此事也是来到徐州之后,老师才对某说起的。并且有教诲示下,命某若有机会见到陈氏后人,当照顾一二。” 闻言,崔琰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难怪……” 有了这层关系,崔琰看向陈登的目光,明显柔和了许多。 林朝又对陈登笑道:“元龙兄,以后若有闲暇,你我两家可要多亲近亲近!” 对于林朝的尊称,陈登哪里敢受,连忙拱手躬身道:“长史尊称,某万不敢当。某愚钝,倒是不知如此渊源,若有闲暇,当去拜会郑公!长史但有令出,某亦无有不从!” 陈登不是傻子,林朝言语之中满是笼络之意,他自然不会故作清高。 林朝笑得更灿烂了:“元龙有此言,某甚为欣喜。当下确实有一件紧要之事,需要元龙去办。” 这林子初……才刚刚认过亲,就要某替他卖命? 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心中如此想着,陈登却马上拱手道:“长史请吩咐!” “元龙不必如此谨慎,某只是想让你召集徐州世家前来,共商讨董大事!如此简单的要求,想必元龙不会拒绝吧。” 讨董是大势所趋,你都这么说了,我哪敢拒绝! 不过还好,只是召唤众世家来一趟而已。 想着,陈登应道:“遵命!” 林朝又对赵云笑道:“子龙,劳烦你带些人手,与元龙一道前去,将那些世家请过来。” “唯!” 赵云应道,但是转念一想,又开口问道:“监军,若那些世家不愿前来,当如何处置?” 林朝马上一脸正色道:“董贼逆天无道,人人得而诛之!谁敢不来? 若有人不来,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子龙当好言相劝一番,他们肯定会来的。若还是不肯来,那就将他们抬过来,某亲自相劝。” 赵云点头抱拳道:“监军,某明白了!” “元龙,眼下起兵在即,时间上可万万拖不得。还得劳烦你辛苦一些,快快将这些世家请来。” 林朝拉住陈登的手,满含深情道:“三日时间,够吗?” 陈登:…… “长史放心,三日足以。”陈登硬着头皮答应道。 林朝满脸认真道:“那就拜托元龙了,不过元龙放心,等剿灭了董贼,玄德公必然不吝赏赐!” …… 陈登最终还是去了,在赵云的保护下,满脸幽怨的离开了。 时间实在太紧,他得连夜行动。而且未来三日之内,恐怕再没有休息的机会。 等二人离开后,田丰再也绷不住了,开口叹息道:“子初,陈元龙乃当世奇才,你如此行事,终归有些不妥。” 崔琰也点了点头,赞同道:“元皓所言不错,陈氏毕竟与老师有旧,师弟如此行事……非君子所为。” 好家伙,恶人都被我做完了,你们俩现在冒出来充好人,真是厚颜无耻! 林朝丝毫不为所动道:“某从来不是君子!” 只要价钱够,我都能把自己卖了,更何况是他陈登! 再说了,工具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师弟还真是恬不知耻……”崔琰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某倒是好奇,师弟有何计策,能从徐州世家手中谋得钱粮?” 闻言,田丰也掏出了小本本,准备等林朝解答后,他便记录上去。 林朝笑了。 “二位真想知道?” 两人都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恬不知耻之人,某当然是……不告诉你们。” …… 接下来三日也无事可做,只需静待即可。 从治所出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朝想了想,还是准备回家一趟。 从出征泰山到现在,林朝也已经快四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只可惜,此次归家也只是短暂停留两三日而已。 一想到家中的众女,林朝嘴角露出了一丝温馨的笑容。 荀采清雅高冷,甄姜呆萌可爱,王鸢胸大腿长…… 额……后宅还住着一个曾与自己有过婚约,现在不知该如何处理的陈氏…… 不知不觉间,林朝已经走到了家门前,正准备叩门时,却从暗处闪出两道身影。 林朝惊呼一声,身后的吕虔却早有动作。 他一把把林朝拽到身后,就要持刀冲上去。 不过下一刻,这两道身影突然单膝跪倒在林朝面前,齐声开口道:“凤鸣卫参见长史!” 林朝惊讶的发现,这两道突然袭来的身影,居然是两个二八少女。 且身上虽穿着婢女样式的衣服,但仍遮掩不住那姣好的身段,玲珑的身姿。 7017k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先给董卓埋颗地雷 初时,校事府才刚刚成型之际,林朝曾突发奇想,准备建立一个由女子组成的间谍队伍,作为暗子,用以潜入各方势力,获取关键的情报。 想法虽好,但实现起来却难如登天。 至少林夕是这么认为的。 所谓间谍,需要极高的警惕性,应变能力,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担任的。 在这个文盲率几乎百分之百的时代,除了那些豪强家中的小娘子,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子压根不具备当间谍的能力。 除非吸纳一批年岁尚幼的小娘子,从小就开始培养,才有可能达到林朝的预期。 对此,林朝摇了摇头,随手扔给了林夕一个小册子。 林夕打开看了一眼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因为小册子上,开头第一句话就是, 玄德公曰:妇女能顶半边天! 后面也都是些鼓舞人心之类的话,不仅给予这些女子物质上的平等,更是给了她们精神上的尊重。 画饼这种事情,林朝向来玩得无比娴熟。 但林夕却有些犹豫,生怕小册子上的内容流传出去,让刘备与林朝名誉受损。 林朝却表示无所谓,甚至说玄德公作为妇女之友,为天下女子正名,有何不妥? 当然,小透明林朝也会在后面摇旗呐喊。 除了这些内容外,还有一些培养忠心之类的方法。 最后,林朝还给这支队伍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凤鸣卫。 传说之中,凤凰为百鸟之王,雄者为凤,雌者为凰。 但林朝小册子上的精神纲领说得明明白白,妇女能顶半边天,并不次于男人,所以取了一个‘凤’字。 而‘鸣’字则是取自一鸣惊人之意,希望这支队伍能在关键时候,发挥出她们应有的作用。 经过林夕一年多的训练,凤鸣卫基本成型。而此刻眼前跪着的这两位少女,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说到底,这两位终究是女子,所以在林朝回徐州之时,林夕便让她们伪装成了婢女,随侍林朝左右。 而林朝一回到徐州,便开始召集徐州世家,把这事给忘了。 二女手中无有凭证,自然进不得林朝府中,只能在门口等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想着,林朝一挥手,冲二女道:“起来吧!” “奴婢遵命!” 二女从地上起来,却依旧低着头,不敢与林朝对视。 “子恪,去敲门!” 吕虔点了点头,走上前用力拍了几下。 此时大概晚上九点钟左右,这个时代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府门早已关闭,府内众人应该也已经休息了。吕虔叩门,自然没有丝毫反应。 见此,吕虔有些郁闷,遂气沉丹田,大声喊道:“开门!” 林朝在后面赶紧捂住了耳朵…… 他曾一度怀疑,这个时代的猛将并不是看谁武力高,而是看谁嗓门大。 张飞自不用说,一嗓子绝对能吓死心脏病患者。 吕虔也不甘示弱,大声叫唤的时候,大喇叭也比不上。 就连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赵云,真要一声暴喝,也是如鬼哭狼嚎一般。 吕虔一嗓子下去,很快院内便有了反应。 门开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背手走了出来,面色不善道:“何方大胆狂徒,居然敢咆哮府门,尔等可知这是谁的府邸!” 来人正是福叔,他大概有些起床气,被吕虔的声音惊醒后,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林朝笑了:“福叔,好久不见!” 黑夜中,福叔并不能看清林朝的容貌,但这个声音他听了二十多年,立刻就分辨出了它的主人是谁。 只见福叔快走两步,来到林朝身前,躬身行礼道:“郎……家主,您回来了!” 林朝赶紧拉住了福叔的手,将老人家扶了起来,笑道:“福叔,不用这么客气……” 当着众人的面,福叔却坚持行了一个大礼,并且面色严肃道:“家主,礼不可废!老奴不过一介家仆,当不得如此礼遇。” 林朝拗不过他,只好看着他把礼行完。 礼毕,福叔左右看了看,便开口问道:“家主……少郎君可曾与一同回家?” 林朝摇了摇头道:“子煦尚有公务在身,就算是某,此行回来也不过两三日就走。” 闻言,福叔脸色一阵黯然,然后又开口笑道:“家主归来,乃大喜事,老奴这边使人唤醒三位主母,共来拜见!” 林朝摆手道:“不必了,某深夜回府,不想打搅任何人,今夜宿在书房即可。福叔,劳烦你为某身后这些将士,安排一个住处。” 闻言,福叔马上抱拳道:“唯!” 书房中,林朝坐在案前。 随行士卒都去睡觉了,此刻林朝面前只有吕虔与凤鸣卫的两个女子。 福叔走了过来,为林朝添上烛火,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二女,似有所思。 林朝静静坐着,思虑半晌后,开口道:“子恪,福叔,你们也去歇息吧。” 闻言,吕虔迟疑了一刻,扭头看了二女一眼。 这两个小娘子看上去娇滴滴的,但就刚才在府门前展现出的身法来看, 监军……应该打不过她们…… “此事无碍,你且去吧。” 林朝自然知道他在些想什么,不禁翻了个白眼,再次开口道。 倒是福叔,又看了二女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天可怜见,郎君终于想通了,准备要为我林氏开枝散叶! 老家主,您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欣喜吧! 林朝成婚也有段时间了,却一直在忙碌政事,导致荀采三女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对此,福叔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林氏断了香火。 有好多次他甚至想去找刘备,让他给林朝放个长假,待在家里啥也不干,专门为林氏延续香火。 二人离开后,书房之中就剩下了林朝与二女,气氛渐渐变得诡异了起来。 虽说受过特殊训练,但二人终究是黄花闺女,深夜里与一个男子共处一室,俏脸遂慢慢红了起来。 “抬起头来。” 不知过了多久,闭目思索的林朝睁开了眼睛,淡淡开口道。 话音落下,二女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林朝借着烛火打量了一番二女,这才点了点头。 不错,林夕这小子的眼光着实不错,这俩少女容貌皆是上上之姿,盘靓条顺,也算是上佳人选了。 “二位,入凤鸣卫多久了?” 听到林朝问话,右边的女子马上开口道:“回长史,奴婢去年三月得府令垂青,才加入凤鸣卫,奴婢妹妹亦是如此。” “哦,你二人竟是姐妹!” 林朝这才注意到,二女眉眼之间有四五分相似,看来没有撒谎。 我去,姐妹花,大被同眠,这也太刺激了吧…… 不知为何,林朝脑中马上闪过这些字眼。 许久没有开过荤的林朝,一时之间竟有些把持不住。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定了定心神,林朝继续问道:“那二位可知,某此番调你们前来的目的?” 右边的女子摇了摇头,却目光坚决道:“长史但有令出,奴婢二人无有不从!” 此言当真? 林朝差点又激动了…… 不过还是强忍住心中的冲动,正色开口,将自己的计划与二女讲述了一遍。 这个计划不算长,但林朝为了怕二女听不明白,刻意放慢了语气,导致讲了许久才说完。 最后,林朝开口道:“不管此计成功与否,你二人都可能会有性命之危。所以,你们可以选择不答应,某也不会强求。” 实行这个计划,最好是她们心甘情愿的去做,强迫反而会起反效果。 但二女被林夕按照林朝方法训练一年有余,此刻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坚定。 “奴婢遵命!”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先别急着答应,此事非同小可。某给你们五日时间考虑,到时候给某一个答复即可。” 二女对视一眼,一起开口道:“长史不必疑虑,奴婢这条命是主公的,任凭长史驱使!” 林朝也看出了二女的坚决,便点了点头。 “既如此,虚伪之言,某也不想多说。”林朝站了起来,正色道,“待事成之后,某收你们为妹,让你二人入我林氏,并为你们操持婚嫁之事!” 对于两个少女而言,这个价码已经高得不能再高了! 入了林氏,当了林朝的妹妹,哪怕之前她们的地位再低,也会瞬间成为徐州最高贵的女子之一。以后的夫婿,也必然非富即贵。 能够与林朝结亲,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多谢长史!” 二女难掩双目中的激动之色,齐齐跪下向林朝行礼道。 “不必多礼。”林朝将二女扶了起来,开口道,“说起来,某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右边的女子答道:“长史,奴婢姐妹自从入了凤鸣卫,便没有了自己的名字。” 林朝再次笑着摇了摇头。 “名字是一个人的标记,没有可不行。 自今日起,你姐妹二人便唤做貂蝉,玉蝉,如何?” 二女再次跪倒在地,齐声道: “长史赐名之恩,奴婢永世不忘!” 7017k 第二百七十八章 从贼者,当如何处置?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在赵云的友好劝说下,徐州境内能称之为世家的家族,都派了族中子弟,跟随陈登一起来到了郯县。 少有几个不愿来的家族,赵云竟真按林朝所说的那样,派兵将他们抬了过来。 甚至士兵动手抬人的时候,赵云的态度依旧十分客气,手上却不紧不慢,更是不可阻挡,把那些不愿来的世家所有在家里的人,一块打了个包,发快递送往郯县。 当然,也不是没有刺头。 比如下邳曹氏,也就是曹豹所在的曹氏。就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压根不把赵云放在眼里,甚至公然召集家仆抵抗。 对于执迷不悟的曹氏,子龙将军表示痛心疾首,同时马上派兵包围了曹氏,顺便掏出了自己那杆银枪。 做完这一切后,赵云令麾下大声向里面呼喊,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外面尽是朝廷大军。希望曹氏迷途知返,千万不要做无谓的抵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曹氏家主曹豹闻言,当即大怒。 我曹氏好歹是除陈氏之外的下邳第一大家族,你赵子龙说围就围,一点面子都不给,今天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曹氏以后也不用在徐州混了。 然后,曹豹自恃勇武,竟然单人出马,指明要找赵云单独谈谈。 然后,赵云满足了他的愿望。 然后,曹豹身上多了一个透明窟窿…… 好在林朝有过交代,要把徐州所有世家请回去或者抬回去,所以曹豹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但此举已经犯了赵云的忌讳。 某好心请你去郯县谈谈,可你居然不识好歹,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进行武装抵抗! 这是什么行为? 这分明没有把某放在眼里, 没有把监军放在眼里, 没有把主公放在眼里, 更没有把大汉朝廷放在眼里! 敢对主公与大汉不敬之人,我赵子龙一定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所以对待重伤的曹豹,赵云也只是简单找人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把他打入囚车,槛送郯县。 至于曹氏剩下的人,赵云也没放过,全部一人赏一辆囚车,亲自押回了郯县。 剩下的世家见到曹氏的下场后,纷纷都放弃了抵抗,非常痛快的跟赵云去了郯县。 眼下莫说目的,就连他林子初的面都没见到,万一稀里糊涂死在了赵云手中,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 三日后。 徐州有资格来的世家,已经全部到达郯县。 林府。 林朝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了起来。 “夫君,起来了。” 荀采的作息一向极为规律,一大早起来后,见林朝还在熟睡,又想起昨夜他极为辛劳,便没有忍心叫醒他。 可等荀采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后,林朝还在赖床。 这下荀采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子初,你今日还要接见徐州世家,莫要赖床,赶紧起来!” 荀采抓住林朝的手,使劲摇晃着,又拉了拉,总算把林朝弄醒了。 “额……” 林朝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荀采那张娇艳欲滴的俏脸,让人有种想啃上一口的冲动。 “女荀,现在什么时辰了?” 荀采没有回答,而是指着窗外已经升起的太阳,开口道:“夫君自己看吧。” 清冷的声音一入耳,林朝马上来了精神,脑中回想起昨夜的场景,腹中一股欲火逐渐升腾了起来。 可欲火才刚升到一半,林朝忽然感觉腰间一疼! 嘶! 这次倒不是荀采下手,而是林朝昨夜劳累过度,现在真的感觉腰子疼。 好吧,终是没有白日宣淫的命啊! 林朝很无奈,也很不甘心,但也只能捂着腰子从床上爬起来。 荀采从床边拿起林朝的衣服,帮他仔细穿戴。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三无少妇,荀采虽性情冷淡,但帮林朝穿衣服的时候却极为认真。 折腾了半天后,荀采望着人模狗样的林朝,犹如在看自己的杰作,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唯独看到林朝下巴时,才娥眉一皱,美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林朝好奇道:“女荀,某有何不妥之处吗?” “额……” 荀采沉吟片刻,才开口说道:“子初,你年岁渐长,却为何还是没有胡须……” 林朝的才学与智慧,荀采是很满意的,只是这外貌嘛…… 要强的荀采表示,自己的夫君,必须是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完美奇男子。 按照这个时代的审美,林朝虽然长得不咋地,可若有一把飘逸的长须作为装饰,也能一白遮百丑,在个人形象上加分不少。 这个时代,女人对胡须的执念,林朝始终无法理解。 但偏偏林朝不是那种毛发旺盛的人,虽二十有四,但下巴上还是只有稀疏几根毛,都没法梳理的那种。 听了荀采的话,林朝默然无语,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望着荀采。 “子初……夫君,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荀采见到林朝这种目光,便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林朝忽然露出了一个很怪异的笑容,开口道:“女荀,跟你商量个事,如何?” “夫君有话不妨直说,只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嘿嘿……” 林朝开口夸赞道:“女荀,某观你这满头青丝,仿若浑然天成一般,丝毫不似人间浊物。若叫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是天女降世……” 如此赤裸裸的夸赞,荀采还是第一次从林朝嘴里听到,虽肉麻了些,但确实很管用。 清冷如荀采,也抵挡不住这种甜言蜜语,羞得霞飞双颊。 “子初莫要胡言,妾身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林朝又开口了。 “所以,某便想着,能不能借你少许青丝,加以缝制,做一副假的胡须。也省得出去被人嘲笑面白无须,女荀以为如何?” 荀采:…… “林子初,你太过分了!” 一声清冷的娇喝从房中传出,却响彻了整个院子。 下一刻,只听‘啪’得一声,房间门被狠狠关上。 林朝站在门外,望着紧闭的房门,手还不停在腰间揉搓着。 “不借就不借嘛,你凶什么凶!嘶……好疼,这娘们下手真重……” 林朝本就因昨夜劳累过度而腰疼,刚才又被荀采狠狠掐了一下,这下更疼了。 …… 徐州是个富饶之地,自然衍生出了很多世家。 世家一多,被赵云请过来的人就多。 治所里面肯定是招待不下,林朝干脆封锁了治所门前的大道,使人铺上毯子,摆上桌案,当街宴请徐州大小世家。 当然,想要从这些世家手里掏出钱来,总要有些骚操作才好。 所以林朝搞了一个募捐会。 全名:讨伐逆天无道的董卓之徐州后援团募集捐赠会议。 简称,讨董募捐会。 在治所大门上张贴标语,左边写:董贼无道杀天子。 右边写:有志之士皆怒之。 中间再拉出一个大大的横幅,上面写:匡扶汉室! 简单明了,一目了然。 当然,比林朝先到一步且正在等待的徐州世家肯定不会这么想,心里反倒认为林朝在瞎搞,丝毫不合礼数。 但上面的内容又让他们不敢反对,索性全当没看见。 你林子初开心就好! 等众人到的差不多了,林朝才一身玄色长袍,手拿羽扇,在吕虔的护卫下姗姗来迟。 见正主来了,以下邳陈氏为首的徐州世家,纷纷起身拱手道:“见过长史!” 林朝伸出双手虚扶,开口笑道:“诸位免礼,请入座!” “谢长史!” 等众人落座完毕后,林朝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了下来。 然后,在徐州世家探寻的目光中,林朝开口道:“子龙,将曹司马请上来。” “唯!” 赵云抱拳应了一声,然后一挥手,就见两个士卒,将全幅枷锁的曹豹带了上来。 只是他大腿上被赵云捅了一个窟窿,导致行动颇为困难,几乎是全程被士卒拖过来的。 见到这一幕,林朝大惊失色,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道:“赵子龙,曹司马乃朝廷亲封的军司马,更是曹氏家主,你怎敢如此对待!” 说着,林朝快步走到曹豹面前,满脸痛惜道:“曹司马,你腿上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伤口,到底是何人所为!真是胆大包天,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枷锁给曹司马打开!” 林朝这一番卖力的表演,却让场上的徐州世家都愣住了。 本来林朝召集大家前来,大部分人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应邀前来。 究其原因,他们只是想看看刘备的态度。 自刘备入主徐州以来,除了屯田之外,并没有别的大动作。所以世家也有些摸不清刘备的路数,这次林朝主动相邀,正好是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 但宴会还没开始,就见到了曹豹的惨状,搞得众人还以为刘备想针对世家,来一场大清洗。 可作为刘备的代言人,他林子初又对曹豹如此关切,这下众人又疑惑了。 怎么,赵子龙此番行事,难道不是出自你林子初的授意? 顿时,一团大大的疑云,在众人心头升起。 林朝怒吼一声,命令士卒将曹豹的枷锁打开。 两个士卒不敢不从,即将有动作的时候,赵云的声音又从后面传了出来。 “不可,监军万万不可!” 林朝扭头,疑惑道:“为何不可?” 赵云抱拳道:“监军,属下奉命邀曹司马前来郯县商谈,但曹司马大怒不从,甚至纵容家仆对我军将士出手!” “那又如何!”林朝呵斥道,“曹司马说不准只是一时糊涂,也不该如此对待。更何况,下邳曹氏乃百年望族,又岂会抵抗朝廷大军。以某之见,此事定是一场误会!” 说着,林朝向曹豹问道:“曹司马,此事到底是不是误会一场?” 此时曹豹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纵马单人出阵找赵云单挑的时候,哪会想到赵云居然如此厉害,而且如此不讲理,真敢把自己抓起来,还用囚车送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被枷锁困着,下邳曹氏的脸算是丢尽了。 此时听到林朝问话,连忙答道:“长史,此事确实是误会一场,某实不知是朝廷大军,还以为是哪路山匪流寇,这才召集家仆抵御。” 眼下他已经没心思去恨赵云了,只想着赶紧脱去身上的枷锁。 刘备身为朝廷亲封的徐州牧,麾下将士自然是朝廷大军,这点毋庸置疑。 林朝点了点头,说道:“既是误会,那就赶紧替曹司马打开枷锁。” “不可!” 后面,赵云再次开口阻止道。 “又是为何?” 林朝再次满脸疑惑地问道。 “监军容禀,属下围困曹家之前,曾多次表明身份,并且苦苦相劝,奈何曹司马依旧不管不顾,只是令家仆向我军进攻。” 赵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监军,属下怀疑,曹司马之所以如此行事,怕是与董贼有所勾结……” 闻言,众皆哗然! 林朝更是吓得后退了数步,望着曹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曹豹急了,大声吼道:“没有,某没有与董贼勾结,赵云你休要含血喷人!” 今日若被扣上一个勾结董卓的帽子,那事情就大条了。 此刻,林朝目光冷了下来,全然不见刚才的焦急与热忱,开口向赵云问道:“子龙,你确定你曾表明身份,也把某的意思传达明白后,曹司马依旧冥顽不灵?” 闻言,赵云马上抱拳道:“监军,属下敢对天起誓,所言字字是实话,若有半句虚言,人神共诛之!” 林朝听到这里的时候,面露悲切之色,仰天长叹一声。 再看曹豹,已是满脸绝望。 完了,自己这是被林朝坑了啊! “诸位!” 林朝冲周围一拱手,面色诚恳道:“董贼逆天无道,人人得而诛之!实不相瞒,某此次奉玄德公之命请诸位前来,就是共商讨伐董贼,匡扶汉室! 可万万没想到,在我徐州境内,居然有依附董贼之人,真是可恨!” 林朝言语之间,就是要把曹豹从贼之事给坐实了,后世水军都翻不了案的那种! 先坐实董卓是反贼,再坐实曹豹是董卓的党羽。 如此一来,在明面上就算占据了大义名分。 谁敢替曹豹说话,就一并归类为董卓党羽。 世家虽强,可林朝以大义名分为武器,挥舞起来,便可无往不利,打倒一些世家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个就叫,一物降一物! 望着这些世家面面相觑,林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开口道: “诸位,曹氏从贼,当如何处置?” 闻言,众人又是一阵惊愕。 因为林朝说得不是曹豹,而是曹氏。 听他的意思,不仅要搞曹豹一人,更是要株连整个下邳曹氏! 巧合的是,此番赵云将曹氏族人,全部用囚车押送了过来。 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图谋, 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7017k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赵云张嘴,如同唢呐一响 自古以来,刑罚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因为它涉及了一个概念,株连! 所谓株连,就是一人犯罪,全家都得死。 这种事情,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比比皆是,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 究其原因,是因为古人重视宗族血缘关系,这就导致个人不能成为个体,反而是一家一姓,才能代表整体的概念。 正如此刻被林朝打为董卓党羽的曹豹,他从贼是他一个人的事吗? 压根不可能! 没有下邳曹氏在后面支撑,他曹豹又算个什么东西? 反之亦然,曹豹若有罪行,整个下邳曹氏也绝对脱不开干系。 因为这中间,还涉及到责任与义务的概念。 倘若一个人出身世家高门,自幼便享受着寻常百姓求而不得的物质资源,教育资源,那他就有为家族效死的责任与义务。 家族成势,他的地位水涨船高。 家族没落,他要想尽一切办法重振门楣。 家族消亡,他也得跟着一起殉死。 你吃家族的,喝家族的,没有家族的资源,哪来你的今天,所以不要说自己无辜。 你所在的家族,若是剥削百姓才得享荣华富贵,那百姓起义时,诛杀你全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因为你从家族那里得到的一切,都是家族从百姓身上刮下来的。 若你所在的家族,靠着贪墨不法才有的锦衣玉食,那朝廷清算时,夷你三族你也不要喊冤,因为你没资格! 家天下的时代,所谓的出身,即是助力,也是原罪。 正如之前汉室积弱时,曾屡屡派出宗室女向北边与匈奴和亲一样。 后世常有人说,用女人换来的和平,是男人的耻辱。 当然,只要是个有血性的男儿,都会认同这句话。 但站在统治者,或是当代百姓的眼中,派出宗室女去和亲,才是最适宜的举措。 身为宗室,自出生以来便锦衣玉食,极尽奢华,享受着人上人的生活。 殊不知,你安享的一切,都是那些依存于汉室之下的百姓供奉上来的。 现在国家有难,该到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你却说你不想去和亲?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享受了福利,却不想承担责任? 你哪来这么大的脸! 你不想和亲,那些成千上万的士卒就想去战场上拼杀? 他们不仅没有得到朝廷半分优待,反而妻儿老小就活该有此丧亲之痛? 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也不该有这样的道理! 论迹不论心,没人在乎你想什么,别人只看你得到了什么,并由此断定你该付出什么!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朴素的道德价值观! 至于是对是错,林朝不想评判。 在他没能力改变这一点之前,只能选择顺从,同时加以利用。 正如眼前身戴枷锁的曹豹,周围一众徐州世家一般,他们都深刻理解且认同这个道理。 所以,在林朝说出曹氏从贼这句话后,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从贼是个多大的罪名呢?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看你从的是谁! 也要看上位者的处置方式。 这个罪名不比寻常,上位者若觉得你还有价值,为表现大度,往往会哈哈一笑,同时为你遮掩一番,你半点屁事没有。 但若上位者铁了心要弄你,最终免不了一个夷三族的下场。 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绝不给你翻身的机会。 而在林朝与赵云口中,曹豹从的是董卓,这个绝对是无法翻身的罪名,更是没有遮掩的可能。 林朝见众人只是议论,却没有一个人肯率先开口,便又开口问了一遍: “诸位,从贼者,当如何处置?” 话音落下,众人便停止了议论,却又危襟正坐,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肯率先开口答话。 眼下林朝明白着要搞曹家,而大家又与曹氏有些交情。这个时候开口,若主张严惩曹氏,一众世家如何看你? 可若替曹氏辩驳,他林子初不满意,说不准也会记恨与你。 众人沉默了片刻,最终都把目光放到了陈登身上。 大家都是被你陈家叫来的,现在出了事,你还想做缩头乌龟吗? 陈登心中叫苦不迭,已然悔断肝肠。 林子初害我,害我啊! 此人看上去温文尔雅,谁想出手竟如此狠辣,居然想要诛灭曹氏! 自己当初就不该答应他林子初,大不了辞官不做就是。哪像现在,弄得进退失据。 这波失算了啊! 但作为徐州境内第一豪门,又是此次会议的发起者,陈登明白,自己若不做点什么来挽回局面,以后陈氏很可能会被孤立起来。 想到这里,陈登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冲林朝拱手道:“长史,某有一言,恳请长史俯听。” 林朝一扭头,见是陈登开口,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大声道:“元龙何必如此客气,你我乃手足兄弟,有话尽可直说!” 闻言,陈登差点绷不住了。 林子初,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谁跟你是兄弟,你别乱说好吧! 不过林朝这一开口,徐州世家看向陈登的眼神,顿时就不对劲了。 他林子初居然与陈元龙兄弟相称,二人之间何时变得如此亲近? 怪不得他陈元龙竭力邀请我等前来,原来与林子初早有勾结! 说不准今日之局,就是他与林子初一起布下的。 陈元龙,你陈氏是什么意思,难道铁了心要站在刘玄德那边? 不好,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面对一众世家质询的目光,陈登也不敢解释,生怕越描越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长史,某以为曹氏非有异心,更没有从贼,之前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还请长史高抬贵手,饶过曹司马。” 林朝疑惑道:“元龙贤弟,方才子龙将军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说曹氏非董贼党羽,可有凭证?” 不要叫我贤弟,我跟你没亲! 听到林朝的称呼,陈登面色一阵抽搐,额头上也犟起了几道青筋。 你问我有何凭证? 你林子初认定曹豹是董卓党羽,难道就有凭证了! 想了想,陈登继续开口道:“昔年黄巾祸起时,曹司马便募集乡勇,讨贼平乱,乃是难得的汉室忠臣。某敢以身家性命做保,曹氏绝非董贼党羽!” 为了救曹豹一命,也为了挽回陈氏在徐州世家中的声誉,陈登也是拼了。 闻言,林朝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贤弟做保,某自然是信的。只是……” 说话就怕转折,随着林朝再度沉吟了起来,陈登一颗心也吊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朝,想看他后面怎么说。 “监军,万万不可听信陈元龙之言!” 谁料林朝还没开口,赵云却先张嘴了。 “曹氏先是不遵主公钧命,又公然率家仆抵抗朝廷大军。试问,他若不是董贼党羽,为何要如此行径!” 听了赵云的话,林朝又点了点头,一副优柔寡断的模样。 “贤弟,你看曹司马如此行为,若说他不是董贼党羽,实在难以服众啊!” 林朝一脸为难的冲陈登说道。 林子初,你别再叫某贤弟了! 陈登已经快要抓狂,但还得开口反驳赵云,不然曹氏今日很可能就完蛋了。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望着装腔作势的林朝与赵云,突然福至心灵,脑中豁然开朗。 “敢问长史,要如何才能证明,曹氏非董贼党羽?”陈登拱手道。 小伙子,够上道! 不要企图跟我狡辩,直接让我开条件才是正道。 林朝心中大喜,脸上却叹息道:“唉,某也说不好。毕竟某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又如何能看透曹司马心中所想。就算看透又能如何,须知论迹不论心……” 闻言,众世家一阵皱眉。 林子初搞什么鬼,此时为何说出如此莫名其妙之语?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有些时候,却是反过来的。 作为当事人,曹豹听着林朝这一番感叹,突然双目放光,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虽身戴枷锁,但曹豹还是马上大声道:“长史,某方才听闻,玄德公欲兴兵讨贼,是也不是?” “这是自然!”林朝正色道,“玄德公身为汉臣,安能坐视董贼乱政?” 曹豹马上接口道:“董贼势大,玄德公此番讨贼必然耗费时日,某愿献上钱一千万,粮五万石,家仆千名,以为军资,助玄德公诛杀董贼! 长史以为,如此可能证明我曹氏之清白?” 闻言,林朝心中马上一激动。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曹豹这老小子,看上去也挺聪明啊。 于是,林朝故作惊讶道:“曹司马此言当真!” “不敢欺瞒长史。” 曹豹连忙重重一点头道。 林朝闻言,赶忙快步走到曹豹面前,亲自为他打开了枷锁,满脸笑容道:“实不相瞒,玄德公虽有意讨贼,奈何军中粮草不济。曹司马若肯慷慨解囊,助我军讨贼,自然是汉室忠臣,绝非董贼党羽!” 这一番操作,看得一众世家愣神不已。 好家伙,感情这林子初是打秋风来了! 连陈登都愣住了。 不怪他们震惊,实在是林朝前倨而后恭,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一听说曹豹要献上钱粮,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般,礼贤下士,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替曹豹脱去枷锁后,林朝还紧紧握着曹豹的手,满脸愧疚道:“曹司马,先前不知你竟是如此之汉室忠臣,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林朝之厚颜无耻,实在是曹豹生平仅见,此刻得脱枷锁,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不过,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曹司马,快请随某入座!” 林朝也不管他心中作何感想,直接拉着曹豹的手大步往前走去,打算亲自邀请曹豹入席。 可就在这时,赵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如阴魂不散一般。 “监军,不可啊!” 7017k 第二百八十章 杀! 对于赵云此人,曹豹之前压根没怎么听说过。但是这两日过后,这个名字绝对会如诅咒一般,镌刻在他的记忆深处,永世不忘! 先是率军围困曹家,然后阵前又戳了自己大腿一枪,最后又将我曹氏满门用囚车押回了郯县。 现在,居然接二连三的对林子初进谗言,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赵子龙,我曹豹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等此事揭过之后,某定要让好看! 林朝扭头,看着赵云,不解道:“子龙将军,又怎么了?” 赵云拱手正色道:“监军,就算曹氏非董贼党羽,可曹司马率家仆抵抗朝廷大军却是事实,不容他抵赖!” “这……” 闻言,林朝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可怜兮兮的曹豹,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赵云,脸上满是为难的表情。 赵云又进言道:“监军,主公乃朝廷亲封徐州牧,某麾下将士,也都是追随主公征战疆场之健儿,曹司马如此公然挑衅,监军若不处置,恐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面对赵云一番义正严词的指责,林朝也无奈了,只好笑道:“子龙将军,曹司马方才已经说了,这本是一场误会,曹氏也非有意对抗朝廷大军。且看在某的面上,今次就此作罢,如何?” 这林子初……倒还是个厚道人啊! 见林朝肯出面为自己调停,曹豹心中无比感动。 可是,面对身为徐州长史,自己顶头上司的林朝,赵云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坚定道:“监军,事关军心士气,请恕某不敢应命!” 曹豹:??? 怎么,林子初说话不好使! 面对固执的赵云,林朝叹息一声,再劝道:“子龙,你莫非要对曹氏赶尽杀绝不成?” “某不敢,但此次曹氏公然袭击朝廷大军,致使我军将士死伤百余人!”赵云满脸愤慨道,“若监军不惩处首恶之人,某无法向将士们交代,亦无法向死难将士家属交代!请监军明鉴!” “赵子龙,你放肆!” 林朝马上怒声斥责道:“汝欲以此为由,胁迫某乎?” 骂得好! 见林朝训斥赵云,曹豹心中大呼爽快。 赵云马上抱拳道:“属下不敢,但请监军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言语之间,竟是没有半分妥协。 林朝冷笑道:“交代,你要某如何交代?” “依照朝廷律例,杀人者死,伤人者同罪!” 这句话听着有理有据,但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政治永远充满着妥协,诸如此类的流血冲突事件,上位者在处理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按照朝廷法令一板一眼的处置,只能因地制宜的协商解决。 所以赵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朝廷法令搬了出来,就是为了将曹豹钉死,不给他丝毫翻身的机会。 这一刻,所有人又重新把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 林朝沉吟半晌,最后一挥袖道:“好吧,子龙将军言之有理,那就把曹家的人都带上来,由子龙将军亲自辨认,看看谁有罪,谁无罪。” “遵命!” 赵云抱拳应道。 曹豹:??? 啥意思,林子初这就怂了! 那我曹氏之人性命可怎么办? 这时,陈登忽然开口道:“长史,万万不可!” 开玩笑,若真的把曹家满门带了上来,谁有罪谁无罪,还不是他赵子龙一个人说得算! 真要严格执行法令,曹家的人,今天怕是要死上一大半。 但是陈登这一开口,显然没有赵云的待遇,林朝问都没问,直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元龙,你是要某违反朝廷法令?” 说完这句话,林朝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回主位,坐了下去。 场中,只留下满脸尴尬的陈登,与惶恐不安的曹豹。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明悟。 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他林子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曹氏, 不仅要钱要粮,还要杀人,还要诛心! 当然,林朝也不会直接族灭曹氏。 杀一半,留一半,既有威慑,又不至于让剩下的徐州世家决心跟刘备对着干。 一想到这里,陈登不禁看了一眼主座上面无表情的林朝。 饶是五月仲夏,他也感到浑身发凉。 林子初的手段……着实可怕! 不光他和曹豹看得明白,一众徐州世家也反映了过来,全都沉默不语,看向林朝的目光中,充满了忌惮与畏惧。 这次会议到现在,林朝都没有对众人宣布过任何一项决定,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图,不可谓不高明。 片刻之后,所有的曹氏族人,都被赵云带人押了上来,跪在治所门前的大街上。 赵云抱拳大声道:“禀监军,曹氏一门七百三十二口,现已全部带到。” 林朝随意扫了一眼,在其中并没有发现女人,显然女子并不算在内。 望着这些人的眼神,林朝能从其中看到仇恨,绝望,悲伤,乞求…… 人世间种种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朝并不喜欢杀人,甚至是厌恶杀人,但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不得不杀。 而且,现在不能露出半分犹豫,不然便不足以震慑徐州门阀。 轻叹一声,林朝开口道:“子龙,从中选出抵抗过我军将士之人,八岁以下者赦免,余者……当街明正典刑。” 赵云抱拳应道:“唯!” “长史,不要啊!” 眼看曹氏满门都被拉了过来,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曹豹再也绷不住了,急忙跪在地上哭喊道。 “长史,是某一时鬼迷心窍,胆大包天,冒犯了朝廷大军,请长史斩某一人,宽恕族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曹豹或许不是好人,但在生死关头,他情愿牺牲自己一人,也要保全满门老小。 可惜,林朝压根不想正眼看他。 那边,赵云开始指认人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赵云就从七百多人里,选出了两百四十多人。 赵云再度抱拳道:“监军,人犯皆已验明正身!” “那便行刑吧。” 林朝面色平静道。 “长史,请绕过我曹氏这次吧!某愿做牛做马,报答长史大恩……” 场中,曹豹不停地叩首求饶,额头早已磕得稀烂,鲜血顺着地毯,流到了林朝脚下。 此时此刻,曹豹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除了叩首之外,他压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听到林朝的命令,赵云点头,单手举在空中,然后用力一挥。 “行刑!” 屠刀举起,人头落地。 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治所门前的大街,浸湿了徐州世家脚下的毯子,最终有少许沾染到他们的身上。 望见这一幕,曹豹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也不再磕头求饶了,整个人半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自己族人滚落在地的人头。 旁边,侥幸逃得一命的曹氏族人也是浑身发软,瘫倒在地上。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世间能堪破者,终归是寥寥无几。 做完这一切后,赵云再次开口道:“监军,还有一名人犯,尚未行刑。” “何人?”林朝问道。 赵云抬手往场中一指,目标正是曹豹。 林朝叹息道:“曹司马不过一时糊涂,竟酿成如此惨剧,某甚怜之。然,朝廷法令如此,某也无计可施。曹司马且去吧,汝妻子某养之,汝无虑也。” 到了这个时候,林朝的嘴脸彻底暴露了出来。 之前满口的大义,此刻全部化为杀人的利器。 赵云应命,走上前拎起神情恍惚的曹豹,一路拖到刑场上,早有士卒持刀等待着。 一刀下去,下邳曹氏家主曹豹,就此殒命。 林朝抬头,左右看了看徐州世家的脸色,是那么的难看,颇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其中有恐惧,有敬畏,有悲伤,但唯独看不到仇恨。 或者说,林朝此番行事,还达不到让他们仇恨的地步。 林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下,应该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了。 开胃菜结束,下面该谈正事了。 林朝一挥手,赵云马上令士卒清扫血迹,收拾尸体。 同时,早已准备的美味佳肴,也被端了上来,算是正式开席。 可刚经历了一场屠杀,徐州世家哪还有胃口,纷纷望着林朝,等待他下一步的决定。 再看林朝,脸上又挂起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开口道:“诸位,某方才已经说过,玄德公不日便要起兵讨贼。只恨军中粮草不济,特命某邀请诸位前来,就是为了解决粮草之事。” 好吧,说到底林子初还是想要钱要粮。 之所以先杀曹氏两百余人,就是在杀鸡儆猴,出征之前稳固后方。 世家中人,从来就没有傻子,若到了这时还不明白林朝的目的,那满腹诗书就真的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众世家面面相觑,依旧没人肯做出头鸟。 好在林朝也没打算让他们猜谜,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诸位放心,此次向诸位借粮,州府会立下借据,待来年丰收之后,便会还给大家。” 说到这里,林朝话锋一转,施压道:“董贼浊乱海内,人神共愤,诸位世受国恩,如今正是报效之时。” 借给我钱粮,大家都是汉室忠良。 不借的话,在座诸位恐怕又要查出几个董贼余党来。 此时,身为徐州治中从事,兼任刘备大舅哥的糜竺率先站了出来,拱手道:“长史此言甚是,讨董乃当务之急,我糜氏愿赠与玄德公粮草十万石,以助军资!” 另一边,甄尧也不甘示弱,看了糜竺一眼后,站起来大声道:“甄氏也愿赠玄德公十万石粮草。以助讨贼之用!” 两个托儿已经就位,并且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陈登思虑再三,最终还是站起来拱手道:“下邳陈氏,愿出五万石粮草,助玄德公进兵讨贼!” 甄氏和糜氏,早已跟刘备深度绑定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他们的东西,林朝可以白要。 但陈登现在名义上还是汉臣,东阳县长的位置也非刘备提拔,他的东西林朝不想白拿。 林朝正色道:“元龙此言差矣,某说过此次是借粮,会立借据,且来年便还。玄德公身为州牧,又不是山匪路霸,岂会白拿诸位的钱粮?” “长史说得是,是属下愚钝了。” 见林朝杀完人又要立牌坊,陈登赶紧附和道。 反正也没指望能要回来,随他林子初怎么说都行。 有了两个托儿和陈登的带头,又见林朝言之凿凿说是借粮,且许诺会在借据上盖官府印信,徐州世家也都纷纷表示愿献上粮草。 林朝趁热打铁,来了一波施恩之举。 他许诺大家,若此战得胜,诸位皆是功臣,他会请刘备为借粮多的人,向朝廷讨要一个关内侯的爵位。 对于这种食邑不过一两百户,又没有封地,且不能世袭的爵位,林朝大方得很。 莫说十个八个,就算三五十个,也是毫无压力。 但徐州世家可不一样,他们本就不缺钱,渴求的是地位,名望。 一个关内侯的爵位,足以让他们倾尽半数家资去争取。 林朝把这个大杀器拿出来后,一众徐州世家便彻底选贼了顺从。 刘玄德肯以爵位相授,必然是心向我等世家。 有了这个想法,马上就造就出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至于地上还未干的血迹,以及曹氏方才滚滚落下的人头,徐州世家选择视而不见。 曹氏被屠戮近半,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吗? 对,一定是这样的。 7017k 第二百八十一章 陈登,你格局小了。 陈登这两日有些心神不宁,连吃生鱼片都没什么味道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曹豹被杀,曹氏被屠戮近半的缘由。 不管是不是林朝的命令,反正徐州世家是被他邀请来的。 这场宴会最终看似皆大欢喜,但陈登完全明白林朝对于徐州门阀的态度,那便是能有就用,没用便弃,谈不上丝毫情谊。 他陈氏身为徐州第一大家族,心中如何能不担忧。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陈登素有大志,也想成就一番功业,可他的出身,却成了他最大的枷锁。 这两日烦忧之时,他总是会想起林朝,甚至对其有些羡慕。 若非出身下邳陈氏,我陈元龙也定会向他林子初一般,一展生平所学! 就这样在家里宅了两天后,徐州世家答应借的粮草,也大多送到了郯县。 战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田丰与崔琰忙得不行,连赵云也临时兼任了运粮官的职务,监督粮草的运送过程。 与此同时,林朝却成了闲人一个,甚至有心情邀请陈登过府一叙。 对此,陈登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换了一身衣服,带了点礼物,去登门拜访林朝。 可到了林府门前,林朝早已等候多时,且完全没有邀请陈登入内的意思。 “元龙贤弟,走吧。” 林朝开口笑道,挥了挥手中羽扇。 不知为何,现在从林朝口中说出贤弟二字时,陈登会有一种生理反应,整个人都变得焦躁不安。 强行按下心中的躁动,陈登拱手问道:“长史,咱们去哪?” 林朝笑着坐上了马车,并伸手邀请陈登同乘。 等陈登上了车后,林朝才继续笑道:“某不日即将离开徐州,临行前,总要去拜会恩师一趟。元龙可愿与某一同前去?” 闻言,陈登点了点头,说道:“郑公乃当世楷模,又与我陈氏多有渊源,此去拜见乃应有之礼。” …… 郑老头近来身体不错,学宫虽然已经落成,但还没有开门收徒,所以郑玄并没有住进去,依旧居住在城外,自己选的那块风水宝地上。 去岁寒冬时,河面结冰,河边柳树尽成枯枝烂叶。然现在时近仲夏,柳树早已茂盛起来,点缀着河边的风景。 两人到时,郑玄并没有在家读书,反而在河边钓鱼,身旁唯有一位老仆相伴。 此情此景,令林朝想起了自己刚穿越不久时,因掀起家里没有风扇空调,夏天也经常到河边乘凉。 名为垂钓,实则睡觉。 但是看郑老头那专注的表情,林朝可以肯定,他绝对是在认真钓鱼,不是跟自己一样偷懒划水。 老头好兴致,想来收获颇丰,说不得今日中午有鱼汤喝了。 林朝想着,两步走到鱼篓旁,就要伸手去看郑玄的成果。 “住手,莫要惊了水中的鱼!” 见有人靠近河边,郑玄急忙低声喝道。 但林朝却不管不问,径直拿出鱼篓一看,里面竟空空如也! 切,居然被郑老头唬住了! 看他无比认真专注,谁想竟与自己一样,是个空军。 郑玄这才看清来人是林朝,脸上露出一抹惊喜之色,笑道:“子初,你何时回来的?” 林朝放下鱼篓,正了正衣冠,对郑玄大礼参拜道:“弟子见过老师!此去许久未归,不能常伴老师膝下,弟子不孝!” “莫要胡言乱语,大丈夫志在四方,整日陪在老夫身边算怎么回事。”郑玄抚须笑道,“况且子初乃一州之镇,政务繁忙也是情理之中……这位是?” 说了两句,郑玄便注意到了一旁的陈登,开口向林朝问道。 陈登也正了正衣冠,拱手道:“下邳陈元龙,见过郑公!” “下邳陈元龙……” 郑玄目光中露出思索之色,然后便开口问道:“下邳陈汉瑜,与你有何关系?” “正是家父。”陈登拱手答道。 陈登的父亲陈圭,字汉瑜。 郑玄动容道:“不想竟是故人之子!元龙,你父如今身体可好?” “回郑公,家父身体安康,多谢郑公关心。” 闻言,郑玄点了点头,叹息道:“老夫与汉瑜,已有数十载未见了,不知如今可还能认得清彼此……” 可能真是年纪大了,郑老头竟然与林朝二人说起自己年轻时游学的经历。 当然,也免不了吐槽卢植一番。 说着说着,郑玄也有些乏了,便邀请林朝二人去家中做客,同时令老仆准备膳食。 等从郑老头家里告辞出来,已经是下午。 归途中,林朝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带着陈登一路步行。 两人迎着下午的日光,行走在河边柳树的阴凉下,倒也轻松写意。 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后,林朝开口道:“元龙,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长史有何教诲,某洗耳恭听。” 林朝哂笑一声,开口道:“此处就你我二人,何必如此小心谨慎。某真心拿你当朋友,元龙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废话,还不是因为你林子初太无耻了! 跟你说话,任何时候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指不定就被你卖了! “某不敢。” 陈登拱手道。 见陈登还是一副恭谨模样,林朝也懒得劝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元龙,你说这天下有多大?” 陈登:…… 上来就要谈这么高深的问题吗! “长史,某才疏学浅,实在不知天下有多大。” 林朝摇头失笑道:“是某说错了,那某便换一个说法。元龙以为,这天大,还是地大?” 这是要考校某的学识? 陈登略一沉吟,便答道:“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在圆中,外圆内方,想来该是天更大。” 林朝点了点头,说道:“此言有理,那元龙可曾想过,这世间有何物,比天更大?” “这……” 陈登摇了摇头,答道:“天包裹万物,万物皆在天之下。长史,某以为没有东西比天更大。” “元龙此言差矣!” 林朝笑道:“比天还大的,当是人的胸怀志向。” 闻言,陈登一愣,目光若有所思。 “与整个苍穹相比,徐州不过沧海一粟。与整个天下相比,徐州也只是偏安一隅。” 说到这里,林朝拍了拍陈登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元龙之志,莫非只在方寸之间?” 7017k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宛城是个好地方 宛城是个好地方,城外山美、水美,城中人也美。 对于这点,后来的曹操,想必深有感触。 整个南阳郡也是个好地方,尤其对于此刻正屯兵于此的袁术来说,这里足可称得上是他的起家之地。 同时,一路率兵而来,替袁术斩杀了南阳太守张咨的孙坚,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手中的两枚印章,都可以为他作证。 这两枚印章,一枚叫豫州刺史,一枚叫破虏将军。 拥立袁术接管了南阳后,这是袁术给孙坚的奖励。 当然,孙坚麾下的三万大军,也不用再为粮草而发愁了。 宛城治所中,袁术高坐主位,正在与孙坚谈论着什么。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董卓毒杀刘辩之事,也几乎传遍了天下。 对于董卓的这种行为,孙坚表示强烈谴责,甚至仰天叹息道:“当年张公若纳某之言,用军法处置了董卓这厮,又岂会有今日之祸!” 中平三年,朝廷命董卓去西北讨逆,却不能胜。 随后,朝廷又派时任司空的张温去西北讨伐边章、韩遂,而彼时,孙坚就在张温麾下。 当时朝廷大军行至西凉,张温以朝廷的名义宣董卓来觐见,可过了大半日,董卓才姗姗来迟。 张温斥责董卓,但董先生表示不服,言语之间也很不礼貌。 性情暴烈的孙坚就忍不了了,当即建议杀了董卓,以正军法。 可张温认为董卓在西凉素有威望,眼下当以大局为重,拒绝了孙坚的提议。 董卓与孙坚,却就此结下了仇怨。 见孙坚满脸愤慨,袁术温言劝道:“文台不必动怒,此番我等关东诸侯联合进军讨贼,定能将董贼诛杀,匡正天下!” 不管心中怎么想,嘴上还是要说得漂亮一点。 孙坚重重一点头,开口道:“将军所言甚是,待到起兵时,某愿为先锋,替将军攻入雒阳,诛杀董贼!” 袁术笑道:“这是自然,文台之骁勇,当世无敌,某又岂会弃而不用。” 得了袁术的夸奖,孙坚面露得色,嘴上却谦虚道:“将军过奖了,某不过一武夫而已,何足言勇。将军四世三公,今又掌大义而欲诛逆贼,足可称当世第一人!” 闻言,袁术大笑,作战术后仰姿态。 这孙文台,倒是个人才。 不仅作战勇猛,说话还好听,足可为某之臂助! 片刻后,袁术收敛了笑意,面色严肃道:“文台,还有一事,某欲向你请教一番。” “将军请讲,某定知无不言。” 袁术沉吟片刻,才开口道:“此次联军讨董,以文台观之,有几人可称得上兵强马壮,又有谁可统领群雄?” 不得不说,袁术也是个人才,眼下讨董还未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思索着如何争名夺利,以及考量潜在的对手与盟友。 闻言,孙坚想了一下,便开口道:“将军,某以为,关东联军中,兵强马壮者唯有四人。” “哪四人?” 孙坚乃当世名将,自平定黄巾以来,多番东征西讨,可以说是战无不胜。他认为厉害的人物,袁术自然无比重视。 “其一,奋威将军公孙伯圭。此人作战勇猛,威震塞外,胡人闻其名,皆惊惧到夜不能寐。麾下皆健儿,更有一支百战精锐,名曰:白马义从。只是不知此次讨董,此人是否会来。” 闻言,袁术点头道:“公孙伯圭倒也是个将才,还有三人呢?” “其二,便是渤海袁本初……” 孙坚说到袁绍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袁术的脸色。 果然,一听到袁绍二字,袁术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一挥衣袖,不悦道:“文台此言过了,袁本初不过我袁氏家奴而已,何足道哉,文台不必多言。” 闻言,孙坚苦笑点头。 袁将军事事都好,可但凡提到他那庶出的兄长,却如变了一个人一样,真是令人费解。 “其三,便是将军您。”孙坚继续说道,“将军出身高贵,如今又占据南阳,天下士人无不心向往之,足可称兵强马壮。” “某若称得上兵强马壮,也是靠文台才得以成势!”袁术笑道,“还有最后一人,是谁?” 孙坚继续开口道:“这最后一人,便是徐州刘玄德。传闻刘玄德乃汉室宗亲,却起于寒微,一路东奔西杀才有如今的功业。麾下精兵强将,数不胜数,智谋之士,亦可车载斗量。” 袁术也表示赞同,叹息道:“公孙伯圭乃一武夫而已,袁本初更是某之家奴,皆不值一提。唯有刘玄德此人,某亦甚是佩服。其杀张纯,平休屠部,灭白波贼,皆是一战而胜,用兵如神。 不过文台还可记得,当日他刘玄德派荀友若出使与某,言语之间有结好之意。某也已经答应,与他守望相助。” 言外之意是告诉孙坚,咱们跟刘备现在算是盟友,不用担心。 孙坚也笑道:“将军高明,引刘玄德为盟友,足可得一臂助!” “不错,正是此理。” 两人正谈论间,忽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却生得高大威猛,容貌甚美。 见这少年走进来,孙坚面色不悦,呵斥道:“伯符,你进来作甚,没见为父正与袁将军商议大事吗?还不速速退去!” 反倒是袁术却露出了笑容,温言道:“文台莫要如此严厉。伯符,你有何事?” 少年孙策抱拳道:“将军,徐州有使臣前来,欲拜见将军!” 闻言,袁术不悦道:“伯符,某说过多少次了,以后当唤某伯父,莫要如此生分。” 说实话,孙坚这个长子,袁术是真心喜欢,只可惜不是自己所出。 见袁术生气,孙策赶紧改口道:“伯父。” “这才对嘛。”袁术笑道,“刘玄德派何人前来?” 孙策抱拳答道:“将……伯父,为首者有两人,名叫贾文和,郭奉孝。” 贾文和? 郭奉孝? 倒是没有听过。 袁术看了看孙坚,孙坚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 “伯符,你且去请来人厅堂入座,待某更衣后,便去招待。” “唯!” 孙策抱拳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等孙策走远了,孙坚马上开口道:“将军,此番刘玄德定是听闻天子被害,邀将军一同出兵讨贼。” 袁术也点了点头。 “应当是如此,待某接见刘玄德来使,其意自明。” …… “贾文和,这本是林子初交给你的任务,你为何要拉着某一起来?” 宛城治所内,郭嘉满脸不满的冲贾诩叫道。 早在林朝下令之后,贾诩就开始了自己的一番操作。 想让关东诸侯一起进军讨贼,其实也很简单, 那就是以利驱之! 太史公曾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贾诩眼中,名望、地位、钱粮兵马,这些都是利益的一部分。 只要让关东诸侯明白现在起兵有利可图,那林朝交给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所以,贾诩派人出使四方,但凡能排上号的诸侯,都派了使者前往。 荀谌出使袁绍,简雍出使刘岱,就连最北边的刘虞和公孙瓒,贾诩也没有放过。 不管他们来不来,试上一试总不会错。 在刘备的强烈要求下,全力讨董已成定局,那就要争取一切能争取到的力量。 其中南阳袁术距离最远,实力也颇为强劲,贾诩打算亲自走一遭。 只是不知为何,临行前却带上了郭嘉。 对此,不愿舟车劳顿的郭嘉,曾表示强烈不满。 可惜,他的意见直接被贾诩无视。 贾诩笑道:“奉孝,眼下天下都在为天子发丧,你就算待在奉高,也不能迎娶诸葛家的小娘子,倒不如陪某出来走一趟。” 托刘辩身死的福,郭嘉的婚事算是泡汤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郭嘉不满道,“某留在奉高,自然是要制定讨董战术。哪像你,整日无所事事。” 贾诩摊手笑道:“子初曾有令,只要能使得诸侯共同讨董,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所以,你现在归某节制,若有不服,你自去找他林子初理论便是。” “贾文和,就算你搬出林子初,也吓不到某。” “是是,某也没说能吓到你,只要你乖乖听令就行了。” 郭嘉:…… 两人正斗嘴间,袁术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过后将军!”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拱手道。 袁术笑道:“二位免礼,请入座!” 等家仆奉上茶水后,袁术与贾诩客套了一番,才开始说起正事。 毕竟上次刘备派荀谌前来,就已经向袁术释放了善意,袁术也没含糊,曾说出与刘备守望相助之类的话,两方暂时也算盟友。 只见袁术笑着问道:“文和,你此番前来,可是刘使君有何见教?” 贾诩拱手一礼,答道:“袁将军,我主派某前来,确实有要事与将军商议。” “何事?”袁术问道。 说到这里,贾诩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叹息道:“将军可知,董贼逆天无道,竟……竟毒害了天子!” “竟有此事!” 袁术显然也是个影帝,闻言大惊失色,甚至连手中的茶杯都掉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7017k 第二百八十三章 郭嘉的作用,就是用来签字画押 “天杀的董贼!竟敢毒害天子!” 在演技这方面,袁术自问一生不弱于人。 听到贾诩的话后,他当场仰天大哭,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若有不知情的人在场,还真以为他袁公路是大汉忠臣。 可是在贾诩和郭嘉的眼中,却总有种袁术是在尬演的感觉。 差不多得了,你袁公路是什么货色,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可他袁术要演戏,贾诩也不好拆台,只能拱手附和道:“将军请节哀!” “文和啊,你让某如何节哀!”袁术依旧大哭不止,“想我袁氏世受国恩,理当匡朝辅国,以报王室。可眼下董贼行大逆之举,谋害天子,某却不能相救,有何脸面再为汉臣!” 闻言,贾诩再劝道:“将军,眼下当务之急,是诛除董贼,将军若哭坏了身子,又如何报效朝廷?” 袁公路,你差不多得了。 要是还哭,某可不陪你做戏了。 果然,听完贾诩的话,袁术止住了哭声,同时用袖口擦了擦眼泪。 “文和,眼下突遭大变,不知刘徐州有何打算?” 言外之意,刘玄德派你前来,恐怕不止是宣布消息这么简单吧。 贾诩再次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主听闻天子被董贼谋害后,气得吐血三升,当场昏厥过去。等醒来后,便下令出兵讨贼。临行前,特命某前来南阳与将军联络,希望将军能共同进兵,诛杀国贼!” 袁术听到刘备气得吐血昏迷后,顿时面露后悔之色。 草率了…… 吐血昏迷这招,某怎么没想到呢! 这下可好,比起刘玄德吐血昏迷,自己方才干嚎的这两嗓子,简直不值一提! 可转念一想,刘备居然真的要起兵跟董卓干一架…… 难道……他刘玄德真的是大汉忠臣不成! “进兵讨贼乃大义所在,刘徐州高义,某佩服!” 袁术正色道:“只是某兵微将寡,军中又缺粮草,因此未敢轻敌冒进。还请刘徐州先行一步,某再募集些精锐之士,筹谋些许粮草,定然率众景从。” 言外之意,你们先上,我先看看风头再说。 袁术的推脱,自然也在贾诩意料之内。 没有足够的利益作为动力,任谁也不会贸然动兵。 在原本历史上,诸侯们也是半推半就,直到袁绍、曹操等人率先打出旗号,关东联军才在酸枣进行会盟。 面对袁术的婉拒,贾诩却淡淡笑道:“将军此言,请恕某不敢苟同!” “哦,文和此言何意?” 袁术饶有兴致的问道,想看看贾诩能说出什么花来。 贾诩站了起来,拱手正色道:“起兵诛杀董贼,乃大义之所在,更是天下共识!如此大德之事,稍纵即逝,将军为何肯落后于人? 其次,首倡义兵之人,必为天下士人所赞誉。将军出身高门,若再得士林清誉,何愁大事不成? 再者,此番诛贼,乃千古未有之盛事也。将军是愿做倡议之首,还是愿做从义之人? 最后,董贼势大,若想剿灭,需得众诸侯合兵一处。如此一来,由何人来当盟主,号令天下诸侯?” 贾诩一连四问,每一问都直击人心! 袁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面色认真的听贾诩讲述。 其实贾诩的意思也简单,就是单纯把讨董的好处,分两个层面给袁术剖析了一遍。 首先,大家都认为董卓是国贼,那就不能光喊口号,还得出兵攻打。而谁先出兵,谁就能获取更多的大义名分。 占据了更多的大义名分,就能收获更多的名声,从而招揽到更多的贤才为自己效力。 眼下率先进兵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袁术若畏首畏尾,不肯先进兵的话,等别人占据了大义名分,哪怕你出身袁氏,也只能做个摇旗呐喊的棋子而已。 如此,你甘心吗? 这是名声、地位方面。 另一个层面,就是赤裸裸的利益层面。 既然要联盟,那就得有盟主。 谁做了盟主之位,就能号令一众诸侯, 就能号令天下大半的兵马! 以你袁术的出身,再有首倡义兵的名声加持,未必不能当上这盟主,成为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如此攫取权势的机会,你袁术难道愿意拱手让人? 袁术当然不愿意! 而且他一直认为袁氏当兴,所以无论名声还是权势,都是他积极渴求之物。 所以,他有些心动了。 听完之后,袁术沉思片刻,才开口道:“文和,那以你之见,某当如何行事?” 贾诩答道:“以某之愚见,将军当立即发兵,与我主会师雒阳。同时以袁氏之声望,号召天下英雄讨董。如此一来,应邀前来的诸侯,都应在将军之下。 届时雒阳城下,商定盟约之时,将军此号令群雄,谁敢不从!” 说到这里,贾诩见袁术意有所动,便丢出了最后一块筹码。 “况且来之前,我主便有过承诺。若将军肯立即起兵讨贼,届时盟会之时,我主愿率麾下数万大军,尊将军为盟主!” 此言听在袁术耳中,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刘徐州果真有此言?” 袁术之所以犹豫,就是担心不能压服刘备,最后白白为他人做嫁衣。如今刘备许下了承诺,愿尊奉他袁术为盟主,他如何能不动心。 贾诩笑了,一指旁边的郭嘉,说道:“将军可知,此乃何人?” 闻言,袁术看了看郭嘉。 见他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且略显轻浮,便摇头一笑,不置可否。 “好叫将军知晓,此人名叫郭奉孝,乃我徐州治中从事。别看此人年纪轻轻,却深得我主信重,每逢战事,我主皆问计于他。 某人微言轻,自然不足以取信将军,但将军若愿意立即起兵,郭奉孝可替我主与将军签字画押,做个凭据! 倘若将来我主食言,不愿推举将军为盟主,将军尽可将此凭据昭示天下。如此,将军以为如何?” 郭嘉:…… 贾文和这狗东西! 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干这事? 真是比林子初还要可恶! 你自己咋不去画押! 见贾诩言之凿凿,袁术信了。 毕竟这种大事,也不可能开玩笑。诓骗自己,对他刘备也没什么好处。 一念及此,袁术便开口道:“刘徐州如此盛情相邀,某也不能不识好歹。也罢,某这便命麾下准备起兵之事。最多一月,某便能与刘徐州在雒阳城外相会!文和若不信,可留此旁观!” 既然你刘备拿出了诚意,那我袁术也不是碌碌小人。索性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确切的时间,并且邀请你贾文和留下来作为监视。 “将军高义,某佩服!” 贾诩拱手,笑着称赞道。 …… 几乎是在同时,兖州刘岱,渤海袁绍,幽州刘虞与公孙瓒,荆州刘表,甚至是当初被林朝坑得欲仙欲死的黑山张燕,都接见了刘备的使者,也都听到了差不多的言论。 区别在于,袁术实力强大,又是刘备的盟友,贾诩才会许诺推举他为盟主。 而兖州刘岱,则是以大义说之,并且答应帮助他统合整个兖州。 其他几人的侧重点,也都有所不同。 然万变不离其宗,究其核心,还是一个利字! 于是,关东诸侯在贾诩的一番鼓动之下,都开始了整军备战,不日将兵发洛阳。 联军讨董,正式拉开帷幕! …… 林朝在徐州杀了一波人,借了一些粮后,便与田丰和崔琰商议了一番留守事宜。 本来讨董之战,林朝打算蹭些好处,划水一波。 可谁知刘备太过刚烈,直言要誓杀董贼。 从那一刻起,林朝便明白,此战徐州怕是要冲在反董第一线了。 整个刘备集团的精兵强将,也会倾巢出动! 如此以来,后方难免空虚,留守之人,就成了重中之重。 虽然震慑了一波徐州世家,但林朝还是有些不放心。 最后经三人商议决定,把荀彧从泰山调回来坐镇后方,同时也将整个诸葛氏带回来,再由崔琰,简雍,糜竺等人辅佐荀彧,一同留守徐州。 至于武将方面,能有资格坐镇一方的,也就那么寥寥数人。 关羽乃军中主将,肯定要率军出征。 张飞上次打泰山时没有被派上战场,早就怨气冲天,此次若还是让他留守后方,怕是会掀桌。 再者,张飞守徐州…… 这太凶险了! 林朝可不想历史重演。 赵云留守,倒是个好主意。 只是之前大半年,赵云就一直在中山迁徙百姓,此时再让他坐镇后方。那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可就真要成为文官了。 而军中除了这三人之外,唯一够资格独领一军的,就只剩下张辽了。 思来想去,林朝最终决定由张辽为主,高顺为副,统领八千大军,一同镇守徐州。 毕竟现在董卓麾下,还有出身并州的边军。面对昔日袍泽,张辽高顺肯定也不愿兵戎相见。 此外,林朝也把出身兖州和徐州本地的吕虔、徐盛留了下来,统领三千人,作为平衡张辽、高顺的另一股力量。 至此,后方的布置,也基本告一段落。 …… 奉高治所。 林朝回到泰山之后,便请了一个人过来。 此人,正是沮授。 除此之外,还有出身凤鸣卫的貂蝉,玉蝉两姐妹。 治所中,林朝将自己的计划对沮授讲了一遍,便不再言语,捧着一杯茶,等待沮授慢慢消化着内容。 听了林朝的计划,沮授思虑半晌,脸上才露出一抹笑容。 “林子初,你将计划提前告知于某,就如此确定某会答应你?” 虽然败在林朝手上一次,但沮授仍是天下一等一的人才,有些傲气也属正常。 林朝笑了,笑得很自信:“这是自然,某开口之前,就已料定公与必然不会拒绝。” “这是为何?” 沮授不解地问道。 7017k 第二百八十四章 沮授入雒 林朝笑道:“公与自归降以来,一言不发,一策不献,足可见心有不服,某说得可对?” 闻言,沮授面带少许愧色,开口叹息道:“子初,某败在你手上,自然是心服口服。你虽然不愿杀某,但某受韩使君知遇之恩,自然不肯转投他人,还望子初海涵。” 如今的沮授,颇有些演义中徐庶入曹营的味道。 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只要不涉及到与冀州的利益,他总是完成得不好不坏。 你不叫我干啥,那我就整天混日子。 你哪天看我不爽,随时杀了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林朝却摇了摇头,说道:“某说此话,非是要怪罪公与,只是想让公与明白。此计与以往不同,乃是为图董贼之性命,是为天下大义,不涉私人恩怨,更与冀州无利益冲突。 公与,某知你胸怀大志,难道不想亲手诛杀国贼?” 面对林朝的邀请,沮授确实动心了,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想要林朝解惑。 “恕某直言,玄德公麾下能人无数,为何子初非要让某来谋划此事?” 林朝又笑了:“当然是因为除了公与以外,某想不到还有何人能担此重任!” 闻言,沮授面露喜色,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子初此言当真?” 沮授为人虽谦和有礼,但心中自视甚高,天下没有几个人能让他瞧得上。而林朝却恰恰是其中之一,能得到林朝这番夸奖,让他心中甚是舒爽。 林朝满脸正色道:“当然,公与之才,乃某生平仅见。上次若不是机缘巧合,某恐怕早已败在你手下!” “哈哈哈哈!” 沮授仰天大笑道:“好,不管真心假意,就冲你林子初这句话,某答应了!” “某乃老实人,从不会说谎,这点整个徐州都可以作证。公与又何必质疑?” 闻言,沮授笑得更开心了! 其实林朝也没有说谎,沮授的确是执行此计的最佳人选。 但凡阴谋诡计,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不能公之于众。 而所谓的离间计,正是典型的阴谋,执行的人越不起眼越好。 观刘备麾下,林朝是就出了名的阴险无耻,走到哪都会被人盯着。 荀氏三人,又都早有名声传出,无法隐藏自己。 郭嘉生**荡,根本骗不过李儒,也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就连本来最适合的贾诩,也因为久在董卓军中而不能露面。 所以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沮授。 也只有他,才能既不引人注意,又能能力与李儒一较高下。 想着,林朝扭头,对一旁的貂蝉姐妹开口道:“此行,你二人一切听从沮先生安排。切记,不管事成与否,都要尽力保证沮先生的安全!” 二女马上跪倒在地,齐声应道:“唯!” 沮授止住了笑容,满脸正色问道:“子初,某何时出发?” 一旦答应了林朝后,沮授整个人就进入了另一种状态,之前身上那种随性的洒脱被一扫而空。 林朝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开口道:“若不出意外,子煦此时已到了雒阳城下,公与明日便动身,与子煦在雒阳会合。” “唯!” 沮授站了起来,极为郑重的冲林朝一拱手。 此战想正面击溃西凉军,可能性极低。 但是想干掉董卓本人,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既然刘备想让董卓死,那林朝准备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子初,子初!” 一道标志性的大嗓门传来,打断了林朝的思绪。 紧接着,就见刘备兄弟三人大步走了进来。 刚才开口的,正是张飞。 见三人进来,沮授很识趣的站了起来,冲刘备三人一拱手,带着二女转身离去。 倒是刘备,见到林朝这里居然会有女人,心中有些好奇,不禁多看了一眼。尤其是看到貂蝉那雪白的肤色时,不禁有些失神。 此女……倒是人间绝色…… 难道是子初新纳的姬妾? “大哥,你看什么呢?” 见刘备愣神,张飞不禁顺着刘备的目光看去,却一无所获,不禁挠了挠头,好奇问道。 “咳咳……”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失礼,不禁脸色微红,用两声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三弟莫要胡说,某不过一时走神而已。”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随后冲林朝开口笑道:“子初,你何时纳了两房妻妾,居然不请某喝喜酒,真是不够意思!” 这下轮到林朝疑惑了。 两房妻妾? 什么时候的事,居然我自己都不知道! 再说了,自己不胜腰力,荀采和王鸢都不能驾驭,哪来的勇气再去纳妾? “玄德公何意,某何时纳妾了?”林朝不解地问道。 “方才那两位……” 林朝失笑道:“那两位乃是舍妹,玄德公误会了。” 二女肯牺牲身体、性命去施展离间计,林朝也很佩服。所以早有承诺,不过成败如何,都会将她们收入林氏家门。 提前改口,也不算唐突。 哪知,刘备听了这句话后,眼中竟闪过一抹喜色。 原来是子初的妹妹! 好,甚好! 回头请康成公问问子初,他妹妹可有婚约在身,若是没有,那某…… 想着,刘备就准备再问得详细一些,却不料关羽在旁边轻咳两声。 刘备这才想起,自己此来是有正事的…… 早在刘备吐血清醒的第二日,身体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正值盛年,身强体壮,只是一时急火攻心,算不上什么大病,因此三日之后,就已经彻底痊愈。于是就急吼吼的要亲自点兵杀进雒阳。 只是负责照顾他的张飞死活不同意,并严格遵照医嘱,让刘备静养了整整十日。 所以直到今天,刘备才得以逃脱牢笼,便想来问问林朝,起兵之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听了刘备的来意,林朝笑着拱了拱手,开始向刘备汇报情况。 别的都还好,只是说到对于徐州世家的处置时,刘备却皱起了眉头。 “子初,进军讨贼本是大义之举,也是某下令为之,如今却要子初背负杀人恶名,某甚是愧疚。”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玄德公不必如此,曹氏公然聚兵抵抗朝廷,此大逆也。朝只诛他曹氏半数族人,已是宽宏大量,何有恶名。” 望着满脸无所谓的林朝,刘备摇头道:“子初,你毕竟是读书人,以后真要再行此等杀伐之事,还是让手下人去做,不可再亲身为之。” 林朝明白,刘备这是替自己的名声考虑,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玄德公,如今兵粮足备,可进军讨贼。但徐州也需留守些人马。”林朝拱手道,“朝以为,令张文远与高公义统领八千将士,驻守徐州。” 刘备闻言,却好奇道:“此去讨贼,正是用人之际。文远有勇有谋,子初为何弃而不用?” 毕竟泰山一战,张辽打得太漂亮了,让刘备很是喜欢。 “玄德公想文远领兵出征?” “这是自然。” 林朝点头道:“行,那就令翼德驻守徐州,如何?” 闻听此言,刘备刚要点头,旁边的张飞马上炸毛了。 “兄长,子初,此事万万不可啊!” 张飞叫道:“上次泰山之战,你们在前方打得痛快,却留某率兵驻屯边境,防备青州黄巾贼。此次讨董,轮也该轮到某出战了吧!” 兄长,我拿你当亲哥,你也不能拿我当表弟啊! 怎么有好事都想着别人,却不顾自家兄弟! 听见张飞的叫喊,刘备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子初,再换一个吧,三弟乃万人敌,此战必能发挥所长。” 林朝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就云长留守,如何?” 刘备马上连连摇头道:“二弟乃军中主将,岂能留守后方。” “那就只有子龙了。”林朝摊手苦笑道。 “子龙之前半年一直在冀州迁徙百姓,劳苦功高,却无有封赏。再者,子龙擅统骑兵,乃军中不可或缺之将,子初再换一个吧。” “那就文远?” 刘备:…… “好吧,那就文远。” 刘备彻底明白了林朝的意思,便点头道。 …… 雒阳,平阴县。 中平元年,爆发了以张角为首的黄巾起义。 这场起义声势浩大,整个天下为之震动。 在此之前,皇帝刘宏听到关于军事的奏报,都是边境之患,诸如胡人入寇,鲜卑寇边,北匈奴举行南下打劫活动之类…… 边境上杀得尸山血海,死伤万千,可到了刘宏的案头,也不过是一串串数字,一个个待封赏的人名而已。 但黄巾起义则不同,张角主力就囤积在冀州,而张曼成更是在南阳起兵,两向合围之处,兵峰直逼雒阳! 刘宏在线害怕,赶忙令何进为大将军,屯兵雒阳八关。 等黄巾被平定后,境内也一直不太平,雒阳八关的兵马便一直没有撤去。 直到董卓入雒,才有所裁撤。可之后便迎来了诸侯声讨董卓,要迎回刘辩。 这次在线害怕的变成了董卓,他赶忙将麾下兵马再次驻屯在雒阳八关,比灵帝时期的兵马还要多好几倍。 所以想要攻入洛阳,这雒阳八关便是第一道防线。 林夕自得了林朝命令,率三千校事府将士赶赴雒阳后,便一直在暗中观察雒阳八关的形势,与兵力部署,甚至还暗中思考着如何攻破。 可眼下时局紧张,纵然校事府擅长刺探军情,忙碌了十多天后也是收获寥寥,压根没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等到快五月底的时候,沮授到了。 沮授来到之后,马上按照林朝的计划开始行事。 说来也巧,就在沮授刚到不久后,就收到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一经传来,沮授思虑半晌,最终决定,将林朝的计划临时改动一下。 7017k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找不到王允,蔡邕也行啊!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自古以来,汉人都把黄河当成了华夏文明的发祥之地。 这条有‘母亲河’之称的黄河,养育了不知多少代华夏儿女。 在农业不发达的古代,向来是看天吃饭,也靠水吃饭。 黄河心情好的时候,它就是母亲河,哺育着两岸儿女。 心情不好的时候,水灾也会吞噬一切,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对于这条喜怒无常的老母亲,华夏先民的对待方式也是双管齐下。 一者是哄着,每年祭祀,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母亲的脾气能好一些。 二者,便是奋起反抗。积极治理河道,建立水渠灌溉田地。 在这个以人力为主的时代,华夏先民为了生存,的确做了能做的一切。 而作为大汉帝国首都的雒阳,自古以来便是临黄河而建,与洛水比邻。 可这几年雒阳不太平,黄河也挺闹腾,动辄爆发水灾,淹没两岸百姓的田地、房屋。 五月末。 距离雒阳不远处的黄河渡口,一个名为平阴津的地方,这条大河迎来了两位不同寻常的游客。 一位是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虽相貌怪异,却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都释放着一股文人独有的陈年书卷气息。 另一位,则是二八少女,虽荆钗布裙,打扮简单,却掩盖不出她那惊为天人的容姿。 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澈见底。 更为难得的是,此女虽容貌艳丽,却不以容貌取胜。一举一动,都知性守礼,带有大家闺秀那种独有的恬静。 奇怪的是,一老一少旁边,竟有数十名士卒紧随其后。 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而河对岸,沮授负手而立,望着眼前的滔滔江河。目力虽不能及,但精神早已将这一老一少死死盯住了,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子煦,消息准确否?”沮授开口向旁边的林夕问道。 闻言,林夕点了点头,答道:“沮先生放心,消息不会有误。这渡河而来的老者,正是蔡伯喈,蔡议郎。” 沮授点了点头。 校事府的职能,来之前他听林朝大概说了一遍,对于林夕的判断,他自然选择相信。 “董贼征召蔡伯喈入京为官,必然会派人跟随监视。” 沮授望着远方河面上缓缓而来的船只,口中冷笑道:“等一行人上岸之后,除蔡议郎与其家眷外,全部斩杀!” “唯!” 林夕抱拳应命道。 蔡邕当年为了避祸,曾远走吴会之地,在那待了十多年,一直专心读书,精研学问,同时还开门收徒,培养人才。 直到董卓入京后,便征召他入京为官。 毕竟蔡邕的才名天下皆知,能拉拢此人,董卓在士林中的声望会改善一些。 蔡邕的名气大到了什么程度呢,几乎可以和郑玄并列。 只是郑玄一直不愿为官,而蔡邕却曾经步入过仕途,历桓、灵两朝,皆深受信重,更是与卢植等人续修过《东观汉记》,可以说名望极大。 如果说郑玄是在野大儒中学问第一人,那蔡邕就是官方学问第一人。 当世能与其并肩者,寥寥无几。 其实这次被征召入京的,远不止蔡邕一人,连林朝的老丈人,荀氏家主荀爽,也在征召之列。 董卓年初就下了诏令,蔡邕接到诏令时,照例推辞不去。 但董先生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敢不来就杀了你。 无奈,蔡邕只能动身赶往雒阳。 这下董先生高兴了,顺便派兵一路跟随保护。 而今天下大乱,蔡邕预感此次进京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便中途绕道去了一趟河东,与河东卫氏给女儿订了一门亲事,这才拖到了现在才进入雒阳地界。 船只行进在河中,蔡邕望着远方的北邙山,雒阳已经近在咫尺。又看了看水中自己垂垂老矣的倒影,心中感慨万千。 蔡邕面带追忆之色,感慨道:“万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再入雒阳!” 旁边蔡琰开口道:“父亲何出此言?” 看着恬静的女儿,蔡邕摇头一笑,叹息道:“而今董公邀为父入朝,此去不知是福是祸。不过去了河东一趟,让你有了归处,为父总算放下了一桩心病。就算落得身死之下场,为父也无憾了。” 闻言,蔡琰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开口劝道:“父亲,您定会长命百岁,切莫再说这些胡话。” “好好,为父不说了便是。” 见蔡琰情绪低落,蔡邕笑道:“那河东卫氏的卫仲道,也堪称一表人才,足以与你相配。成亲之后,昭姬可要与他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听到此处,蔡琰面色一阵泛红,娇羞道:“父亲,女儿还不想嫁人。” 蔡邕抚须失笑道:“昭姬莫要胡说八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人伦大事。怎么能不嫁人呢!” 蔡氏父女又闲聊了几句,船只已缓缓靠岸。 蔡邕在蔡琰的搀扶下,下了船,踏上陆地的那一刻,目光又迷离了起来。 “雒阳……老夫又回来了……” 这句话里面,包含了多少心酸、苦涩、美好、与追忆…… 但终究……不为外人道也。 蔡邕还在感叹,追思往昔,目光迷离的时候,却不料下一刻画风突变! “杀!” 远处一阵喊杀声响起,林夕已率军杀到。 蔡邕:“……” 这是何意? 莫非董公要杀我! 不然这京畿之地,哪来的大队人马? 其实林夕到了雒阳之后,便把麾下校事府将士化整为零,四散各地,如今麾下随他杀来的,不过两百人左右而已。 “我命休矣!” 蔡邕望着这些手持利刃杀来的士卒,不禁仰天长叹一声。 我已年近六十,死则死矣,可昭姬何辜! 或许就不该来这雒阳,平白让昭姬被我连累。 一念及此,蔡邕满含歉意对蔡琰道:“昭姬,是为父害了你啊!” “父亲何出此言,生死有命而已。不过父亲放心,女儿绝不会辱没了蔡氏门楣。” 说着,蔡琰做出了一个举动。 如果林朝在这,就会发现这个动作无比熟悉。 因为蔡琰和当初的荀采一样,都把头上的簪子罢了下来,对准咽喉,时刻准备自尽守节,与父亲同归黄泉! 下一刻,林夕带人杀到。 可是,他却故意绕过了蔡邕父女,而是杀向了董卓派来监视蔡邕的士卒。 这数十名士卒当然不会是林夕的对手,战斗不过一刻钟就已结束,敌人被聚而歼之,没有放跑哪怕一人。 幸存的蔡邕父女站在战场中央,呆呆地望着满地尸体,脸上满是骇然。 尤其是蔡琰,不知被哪个倒霉蛋喷出的鲜血溅了一脸,却也不敢去擦。 林夕手持长枪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了活口,这才放下心来。扭头看了看蔡邕父女,正好看到蔡琰那张红白相间的俏脸。 白是被吓的,红是鲜血染的。 女人真是麻烦! 林夕摇头一叹,便下了马,向蔡邕父女走来。 可他身上满是鲜血,手上长枪还没有放下,这一上前,马上吓得蔡邕父女连连后退。 “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蔡邕振了振精神,大声开口问道。 林夕这才想起,对面这对父女是没上过战场的普通人,难怪会如此惊骇。 想着,林夕一抹脸上的血迹,拱手道:“在下琅琊都尉林子煦,见过蔡议郎。” 见林夕是拱手而不是抱拳,蔡邕便明白他并非纯粹的武夫。而且琅琊都尉可是秩比两千石的武官,非一般人能担任的。 这种人亲自下手,却没有第一时间杀了自己父女,那就证明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危。 此时,沮授终于姗姗来迟。 “子煦,且将这些尸体就地掩埋,连血迹也一起处理了。”沮授开口道。 林夕点了点头,转身指挥士卒干活。 关于杀人灭口这种事,校事府不知干过多少次了,自然得心应手。 沮授说完,伸手向蔡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开口笑道:“蔡议郎,可否随某一叙?” 如此情景,蔡邕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点了点头,随着沮授离开。 蔡琰想要跟上,却被貂蝉、玉蝉两姐妹伸手拦住。 两人缓缓走着,逐渐远离了战场。 蔡邕见沮授一直不言,便开口问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何方人马?” 闻言,沮授笑道:“广平沮公与,见过蔡议郎。” “沮公与?”蔡邕皱眉道,“可是曾举冀州茂才的沮公与?” 按照大汉察举制的规则,茂才比孝廉可值钱太多了。整个大汉,一年不过一二十人而已,自然值得被蔡邕记住。 沮授笑道:“区区薄名,居然能被蔡议郎记得,某深感荣幸!” 两人沿河而走,沮授笑得淡然,但蔡邕却心神不宁。 片刻沉默后,蔡邕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沮公与,你为何要带人袭杀官兵?” “错了,蔡议郎说错了。”沮授摇了摇头,答道,“某杀得不是朝廷官兵,而是尊奉董贼的贼子而已。从贼者,自然该杀。” 听完这句话,蔡邕彻底明白了。 来雒阳之前,蔡邕沿途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大致明白了目前天下的局势。 这沮公与口口声声称董卓为贼,必然是关东诸侯的人。 今日之事,明显早有预谋,正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关东诸侯,寻某作甚? 这才是蔡邕不理解的地方。 见蔡邕皱眉思索,沮授开口笑道:“蔡议郎可是在想,为何某会找上蔡议郎?” 蔡邕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因为要请蔡议郎替某做一件事。” “何事?”蔡邕不解道。 “诛杀董贼。” 沮授虽声音平淡,但听在蔡邕耳中,无异于一记惊雷。 蔡邕开口道:“沮公与,你莫要胡说八道!董仲颖身为汉臣,如何是贼?再者,某不过一介文人,如何有能力诛杀他?” “汉臣?” 沮授冷笑一声:“公然行大逆之举,毒杀天子,也算汉臣?” “什么,董仲颖毒杀天子!” 闻言,蔡邕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 董卓行废立之举,蔡邕是听说过的,只是毒杀刘辩之时,他已经在来雒阳的路上,自然不知情。 “此事人尽皆知,蔡议郎若不信,等进了雒阳一问便知。”沮授冷笑道,“董贼如此行径,蔡议郎居然说他是汉臣,莫非蔡议郎也欲从贼乎?” 面对蔡邕的疑惑,沮授不管不问,直接就一顶大帽子扣了过来。 嗯,这招还是跟林朝学的。 如今施展出来,倒是有模有样。 “沮公与,你莫乱说!某身为汉臣,身受国恩,纵然是死,也绝不会从贼!” 蔡邕不怕死,但他怕自己这一生的清名毁于一旦。 “既然蔡议郎不愿从贼,那便助某诛杀董贼,如何?” 蔡邕苦笑道:“董仲……董贼麾下雄兵数十万,就算某愿意助你,又如何能成功?” 沮授笑道:“蔡议郎无需担忧,待某与你一同入雒谋划一番,定能取董贼项上人头!” “若事不成,又当如何?” 蔡邕哪会信他,继续开口问道。 沮授正色道:“若事不可为,某与蔡议郎同死而已。能为国效死,乃天大的幸事,又何惧之有!” 7017k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进军讨董 初平元年,六月初三。 泰山郡,奉高县外大营中。 营中有一高台,刘备立于高台之上。 此时的刘备,身披铠甲,手持双股……额,单手剑,因为之前赐给了林朝一把,所以现在刘备的佩剑只剩了一把。 自刘备而下,全军素缟,神情肃穆。 今日,正好是刘备下令起兵讨董的第二十日,一日不多,一日不少。 经过二十日紧锣密鼓的备战,徐州兵马已全部完成整备,粮秣转运之路也已经筹划完毕,关东诸侯也联络得差不多了。 刘备左右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林朝的踪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子初行事一向稳妥,为何今日如此重要的时刻,却姗姗来迟? “奉孝,子初为何还没到?” 台下是全军将士,刘备也不好大声喧哗,只能扭头低声向身后的郭嘉问道。 郭嘉走了上来,低声道:“主公,子初一大早去城外送别诸葛郡丞了。” 闻言,刘备想起了重病垂死的诸葛珪,这才点了点头,叹息道:“也罢,那就再等一等吧。” 说来也是奇怪,自年初攻入泰山郡时,诸葛珪就已经重病卧床。当时就有医者断言,诸葛珪撑不过三个月。 现在都四五个月过去了,诸葛珪的病自然越来越重,甚至几乎已经不能下床行走。 可……就是不死! 生命力之顽强,令众人惊叹。 眼下战事将起,林朝想着泰山东有青州黄巾,北有臧霸,并非安稳之地。便建议将诸葛氏举家迁去徐州治所郯县内,以避刀兵之祸。 三日前,张辽率领五千将士返回了徐州,与高顺手下三千人合兵,作为留守后方。 而今日,吕虔与徐盛统领着三千将士,一路护送着诸葛珪一家,也开始往徐州进发。 因大舅哥荀彧也在队伍之中,林朝自然要出城相送,同时嘱托一番,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直到日头偏正之时,林朝才姗姗来迟。 今日的林朝,又换上了一袭白衣,也算是为刘辩守孝了。 “子初,诸葛郡丞一家送走了?” 见林朝归来,刘备开口问道。 林朝点了点头,拱手道:“玄德公,朝来迟了,还请恕罪。” 刘备摆了摆手道:“子初不必在意,反正也没误了时辰,速速入列吧。” “唯!” 林朝又是一拱手,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此时高台上,刘备站在中央,身后谋士站成两排。 左边是林朝,郭嘉,贾诩。 右边是田丰,荀攸,荀谌。 台下,众将各率一部分本部人马,并排而立。 从上到下,依次是关羽,张飞,赵云,徐晃,孙观,孙康,朱灵等将领。 如此阵容,不可谓不雄厚。 为了此次出征,刘备可谓是拿出了自己全部身家,要与董卓拼个高低。 刘备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大步走到台前,目视着台下众将。 随着他那沉稳有力的步伐,台下大军的目光也都看了过来。 众将见刘备有动作,皆精神一振,等候着命令。 下一刻, 铿! 利剑出鞘,被刘备高举在半空中。 “诸位,董贼无道,逆天逞凶,毒杀天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某为汉室宗亲,朝廷亲封之左将军,今日便要起兵攻入雒阳,诛杀董贼,不知诸位可愿跟随?” 刘备话音落下,关羽马上率众将单膝跪倒在地,大声道:“攻入雒阳,诛杀董贼!” 闻言,所有士卒也齐齐跪倒在地,口中大呼道: “攻入雒阳,诛杀董贼!” “攻入雒阳,诛杀董贼!” “攻入雒阳,诛杀董贼!” …… 声音在军营中此起彼伏,激荡在天地之间。 好,军心可用! 刘备大喜,手中短剑往前一指,大喝道: “传某将令,进军!” …… 陈留。 曹嵩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长子曹操,神情复杂,默默无言…… 半晌,曹嵩见曹操依旧无有言语,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孟德,你起来回话。” 跪在地上的曹操却摇了摇头,不愿起身,只是开口道:“父亲,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欲起兵讨董,匡扶天下,还请父亲成全!” “成全?” 曹嵩说道,脸上却露出一抹苦笑。 “为父知你胸怀大志,只是不知你可曾想过,如若不成,我曹氏恐有覆灭之危。” 曹操点了点头道:“儿知道。” “既然明白,你为何还去掺和此事?下方为官,主政一方,保我曹氏满门安宁,有何不好?” 曹操摇了摇头,目光却无比坚决。 “如今天下大乱,当为大争之世,只图龟缩自保者,必不能久安,还请父亲明鉴!再者,董贼如今……” “为父读书少,说不过你,你也不要跟为父说这些大道理!” 见自己儿子又要长篇大论,分析天下形势,曹嵩不禁眉头一皱,挥手打断道。 天下大势如何,我不懂,也不想管! 是否大争之世,与我也毫无干系。 我只想保住我曹氏的存续,难道这也有错? 曹嵩自然是没错的,只是他终究无法理解曹操的想法,就如同曹操无法认同他那偏安一隅的理念一样。 自夏侯惇保护这曹操家眷来到陈留之后,曹操便向父亲曹嵩讲述了自己的志向。 对此,曹嵩虽不怎么赞同,却也散尽了家财,为曹操招募兵马,更是将陈留卫氏的卫兹推荐给了曹操。 卫兹曾举孝廉,却拒绝三公征辟为官,在陈留也算贤名远波。 此人与曹操一番彻夜长谈后,顿时被曹操远大的志向所慑服,认曹操为主,且愿倾尽家财,帮助曹操募集兵马、粮饷。 在卫兹这个本地土豪的帮助下,曹操一共筹措了兵马五千人。 需知,自何进死后,曹操不愿与董卓合作,便弃官逃离雒阳。现在的他,根本无官无爵,能征召数千兵马,已是颇为不易。 有了兵马,眼看就要起兵讨董之时,董卓忽然给曹嵩下了一道诏令,征召他入京任三公之一的司空。 同时许诺给他的长子曹操加官进爵,只要他们曹氏不掺和讨董之事。 这下,曹嵩犹豫了,便派人找到曹操,父子之间进行了一番商谈。 结局很明确,曹操跪在地上,恳求父亲不要入京为官。 开玩笑,我这边正筹备着与诸侯一起讨董呢,您老人家却入京当了董卓的三公…… 这不是坑儿子吗! 自古以来,都是儿子坑爹。 爹坑儿子的先例,可不能从父亲您这开始啊! 但曹嵩不这么想。 曹嵩此人并无什么大志,只是靠着养父曹腾留下的政治遗产,才一路累官至九卿,最终用钱买下了三公之位。 尽管只当了不到两个月而已。 曹嵩为官,也不像曹腾那般清廉有能,反而净干些因权倒立,中饱私囊的勾当。 所以他对此次联军讨董并不感冒,反而对董卓提出的条件更感兴趣。 自己入朝再当三公,长子曹操下放主政一方,管他天下如何乱,自己只要保住曹氏这一亩三分地,就能存续发展,安享富贵。 可惜这种小富即安的想法,曹操向来是嗤之以鼻。 于是,就有了眼下父子相对的这一幕。 见父亲不理解自己的志向,曹操面色有些苦恼,跪在地上再次拱手道:“父亲,董贼倒行逆施,必不能久存。父亲此时入京,便等同从贼。他日清算之时,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怕为父落得身死之下场?” 曹嵩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儿不敢!” 曹操连忙俯首道。 曹嵩又叹了口气,开口道:“孟德,以你之见,此番关东诸侯必能剿灭董卓?” “这是必然!” 曹操马上答道,满脸的自信。 “关东诸侯人多势众,若合兵一处,必能剿灭董贼。况且其中还有四世三公的袁本初,袁公路,皆当世英才,足可领袖群雄。” 一听儿子提起袁氏,曹嵩原本舒缓了些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自己膝下有五个儿子,唯独长子孟德天资聪慧,可成大事。 自己这个长子事事都好,可唯有一点让自己不满,那就是曹操倾慕儒门,早年就刻意脱离宦官阵营,往世家那边靠拢。但凡提及天下俊才,必言自己挚友袁本初。 傻儿子,你拿人家当朋友,当知己,当志同道合之人。 可人家呢,怕不是只把你当成棋子而已! 世家之人,表面上都是一副念着经书,致君尧舜的清正行径。动辄引经据典,开口报效朝廷,闭口保境安民。 可事实上,这群狗东西,才是天下最无耻之人! 为父宦海沉浮数十载,那群世家的嘴脸,见得多了! 不过曹嵩明白,不让自己儿子吃点亏,他是不会回头的。 也罢,既然儿子要讨董,那就随他去吧。 反正无论作何决定,都是为了我曹氏的存续繁荣。 孟德若能成功,将来不失为一方诸侯。 想到这里,曹嵩开口道:“孟德,你先起来吧。” 曹操硬着头皮道:“若父亲不肯成全,儿便长跪不起。” “那就当为父答应你了,起来吧。” 闻言,曹操面露喜色,开口道:“父亲此言当真?” “你我父子,为父难道还会骗你不成?”曹嵩微怒道。 曹操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赔笑道:“是是,儿不该对父亲心存疑虑,儿知错!” “你既要进军讨董,那为父也就不去雒阳当这这三公了。过两日,为父便带着你弟弟去徐州琅琊郡,寻昔日故友,也算是避祸吧。” 说到这里,曹嵩又叹息道:“孟德,莫怪为父狠心。你此去太过凶险,万一不能成事,我曹氏却不能因你而亡。所以为父带着你几个弟弟走,也算为我曹家保存香火。” 曹操点了点头,正色道:“父亲高见,正该如此。待儿诛灭了董卓,成就功业,再将您接回来。” “此外,为父还有一言,孟德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曹操拱手道:“父亲有何教诲,儿必铭记于心。” “我儿孟德切记,我曹氏出身宦门,那些世家终究不会拿咱们当自己人…… 面对世家中人,可交,可用,却唯独不可信!” 闻言,曹操浑身一颤,不禁抬头向父亲看去,却正好迎上了曹嵩那凝重的目光。 “儿……记下了。” 7017k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你这枣包熟吗? 五月末时,刘备以赵云为先锋,率军从泰山进发。 终于在六月中旬的时候,行至陈留郡内。 陈留与三辅之地交界,再往西走,不出两百里,就能抵达雒阳八关之一的旋门关。 旋门关,又称汜水关,在雒阳八关中,是除了函谷关之外的第一险关。 当然,在演义中它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虎牢关。 前世林朝读三国演义,看到三英战吕布这一章时,心中总是忍不住冒出一个疑问。 明明关羽加张飞已经能吊打吕布,为何刘备还要冲上去助阵? 莫不是趁机刷一波战绩? 以演义中刘备的武力,对上吕布那就是纯粹的行为艺术,送快递都没这么送的。 本来张飞单挑吕布,也只是露出了败相,并未真的落败。等关羽加入战团时,吕布妥妥的瓮中之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却不料关键时刻,刘备也加入战团。 这波不亚于反向助攻,对吕布来说更是重大利好! 大耳贼,听说你喜欢刷战绩是吧? 于是吕布疯狂攻击刘备,可怜关张二人,不仅要对战吕布,还要分神保护兄长。 最终,刘备刷到了战绩,可吕布也得以全身而退。 刘备用行动向世人证明了什么叫一加二,小于二。 当然,以上纯属林朝个人的头脑风暴。 毕竟他总不能真的去问刘备,云长翼德这个级别的将领交上手,你刘大耳冲上去是不是送菜? 我林子初是什么人? 那可是能和小兵打得有来有回的人,自然没脸去问刘备这种问题…… 毕竟刘备再弱,打十个林朝还是毫无压力的。 当然,林朝很可能高估了自己。 就他这小体格,还真有可能打不过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卒。 此次讨董,不同于以往作战,得先跟诸侯会盟。所以刘备也没制定什么战术,只是让赵云率一万人马在前,自己统领大军跟在后方不远处。 刚刚行过乌巢泽后,刘备看了看天色,已日过晌午,行军也快有两个时辰了,便下令全军就地休息。 此时正值三伏天,陈留又地处黄河以南,天气非常炎热。 顶着炎炎夏日进行高强度行军,士卒都被晒得睁不开眼睛。大汗淋漓,每个人都无精打采。 此时听到休息的军令传来,众将士都喘了口气,在各自屯长的带领下,前往阴凉处避暑。 刘备也下了马,擦了把汗,将盔甲暂时脱下扔到典韦手中,带着林朝等人躲到一处树荫下面。 饶是如此,也挡不住毒辣的日光,晒得人昏昏欲睡。 一路行军近二十日,林朝整个人都被晒黑了一层,原本白嫩的皮肤,现在在太阳底下,都能泛出古铜色的光芒。 此时行军路上,刘备也不讲究什么风度礼节,走到阴凉处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典韦手中接过水囊,喝了几大口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子初,咱们与关东诸侯,约定何地会盟?” 眼看即将进入司隶地界,刘备便开口问道。 听到刘备问话,林朝遂放下手中水囊,开口道:“玄德公,在陈留郡与司隶交界处,有一小县,名为酸枣。诸侯会盟之处,就在此地。” 说着,林朝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行军图,指着地图上一个黑点说道:“我军昨日已过了燕县,今早又过了乌巢泽,若朝所料不错,酸枣县就在前方一二十里处。” 没错,这次的会盟地点,跟原本历史上的一样,还是在酸枣。 这并不是林朝定下的会盟地点,而是所有关东诸侯都认可的地方。 从战术角度上来讲,酸枣地处陈留郡与河南尹交界处。过了酸枣再往西走,就进入了三辅之地,沿途董卓肯定有重兵布防。 关东诸侯此次是先见面举行盟会,然后再商量战术,合兵攻打董卓。那会盟的地点,怎么也不能放在董卓的地盘内。 不然这边正商量着的时候,很可能董先生已经打到营外了,给大家来个一锅端。 所以不管怎么说,酸枣县都是眼下最合适的会盟地点。 其实对于酸枣这个地方,林朝一开始是拒绝的。 酸枣? 这就是说明你这枣不包熟啊! 不包熟的枣,能是正经枣吗? 正经枣哪有不包熟的呀! 正经人有吃酸枣的吗? 呸,下贱。 但是关东诸侯非要在这个地方会盟,林朝也是无奈,只好听而任之。 反正这些关东诸侯也都不是啥正经人,在不正经的地方会盟,也能称得上是臭味相投。 只是刘备听完林朝的话后,顿时面露喜色,开口道:“居然如此之近,那等士卒休整完毕后,便一鼓作气,赶到盟军大营!” 闻言,众人都苦笑摇头。 显然刘备这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雒阳啊! 林朝笑道:“玄德公可莫要高兴太早,说不准那些关东诸侯都还未到。” 刘备疑惑道:“为何?咱们不远千里从泰山而来,都已经到了,这些诸侯路程不及我军一半,怎么也该到了才是……” 说到这里,刘备看了看众人的脸色。顿时明白,是自己天真了。 “唉……” 刘备叹息一声,声音中包含些许失落。 汉室衰落至此,真不知还有几位忠臣? 就算应邀前来的关东诸侯,又有几人是真心想报效朝廷? 想到这里,刘备开口向林朝问道:“子初,若会盟之后,那些关东诸侯踌躇不前,又该如何?” 此时距离刘备收到刘辩被毒杀的消息,已有一月过去,刘备也早已冷静了下来。虽依旧坚持要诛杀董卓,但也明白仅凭自己,恐怕无法达成目的。 “玄德公放心。” 听了刘备的担忧,林朝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既然来了,那就由不得他们不出兵。” 这个问题林朝早就想过,并且与贾诩制定了一系列阴损的计策。 若是他们识趣,肯乖乖进军跟董卓血拼,则万事大吉。 若他们不识趣,林朝就帮他们识趣! 休整了约有半个时辰后,刘备再次下令全军进发,直奔酸枣而去。 又行军了约有一个时辰后,忽然有先锋赵云派出的探骑来报,说前方遭遇一支军队,约有两万人多人,打出的旗号却是一个‘张’字,一个‘曹’字。 赵云不知是敌是友,正在与其对峙,所以才派麾下前来向刘备请示,是否与其开战。 听了探骑的禀报,刘备皱了皱眉,开口道:“张、曹,这会是何人?” 林朝望着跪在地上的探骑,开口问道:“来者可有自报家门?” 赵云派来的探骑抱拳道:“回监军,来人自称陈留太守张孟卓,议郎曹孟德。” “竟是此二人!” 林朝愕然道。 想不到此番进兵,最先碰到的竟然是曹操! “怎么,子初识得此二人?”刘备好奇道。 林朝笑了,摇了摇头道:“张孟卓此人,朝并不识得。不过此人乃‘八厨’之一,位列天下名士。而这曹孟德嘛,去岁朝在雒阳,于大将军何遂高府上,与他有过数面之缘。” 张邈,字孟卓,现任陈留太守,天下八厨之一。 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 也就是说,一个人可能才能不怎么样,但是仗义疏财,亲善乡里,就可当‘厨’之美称。 八厨是清议界给的称号,虽然比不上三君,八骏,八顾,但好歹也是天下级别的偶像。 比什么司马八达,颍川八龙,荀氏三若之类的称号,还是要强上不少。 闻言,刘备点了点头,开口笑道:“如此说来,这二位率兵此来,也是讨董诸侯之一?” “想来应是如此。” 见林朝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刘备马上对探骑下令道:“你速去传令子龙,来者乃讨董义士,万不可与之起了冲突,某随后便到!” 眼下刘备正愁势单力孤,此时听到有讨董的军队赶到,自然大喜过望。 “唯!” 赵云派来的探骑听到刘备下令,立即上马狂奔而去。 “子初,且随某去见一见此二人!”刘备开口道。 “遵命!” 林朝拱手应道。 …… 官道上,赵云单手持枪,骑在马上,目光凝重地盯着对面的军队。身后一万大军,皆严阵以待。 虽然对方说自己同是为讨董而来,也自报了家门。但没有收到刘备命令之前,赵云不敢轻信。因此令麾下将士列阵戒备,同时派人去请示刘备。 对面,张邈和曹操见赵云军容整肃,都赞叹不已。 张邈抚须笑道:“孟德,且看对面那位赵姓白袍将领,你可识得此人?” 曹操摇了摇头,看向赵云的目光却愈发明亮,口中称赞道:“孟卓兄,某观此人不过二十五六岁,却能将麾下士卒令行禁止,怕是军中宿将! 而且,此人麾下士卒也都面色沉稳,无任何慌乱之相,想来亦是百战精锐!” 张邈点了点头,非常赞同曹操的看法,感叹道:“如此精兵勇将,真不知是何人麾下?” “不错,某麾下若有如此队伍,何愁董贼不灭!” 两人这边对赵云一通吹捧,旁边众将顿时不乐意了。 曹仁满脸不服道:“兄长何必长他人志气!以愚弟观之,此人不过盔甲穿得好看些而已,未必真有勇武!” 此时的曹仁,年方二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见曹操对赵云一阵夸赞,如何能忍,马上开口反驳道。 闻言,曹氏、夏侯氏的一众大汉也纷纷点头,都有些不服气。 特别是曹操身后,有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体型庞大,相貌魁梧,身材只比典韦小了一号而已。 此人虽没有出言附和,但看向赵云的眼神中,却带着汹汹战意。 7017k 第二百八十八章 没错,我就是要当面盗你曹操的诗! 见自己麾下众将皆面带不服,甚至吵嚷起来。反倒是对方那位白袍将领,一直持枪而立,面色无喜无悲,颇有大将风采。 “唉!” 曹操叹息一声。 看看自己的兄弟,再看看人家的将领,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一想到这里,曹操心中无比郁闷。 难道就指望你们帮我去打董卓? “都住口!” 曹操冷着脸呵斥一声,麾下众将这才悻悻闭口。 “光知道逞匹夫之勇,又有何用?”曹操语重心长道,“你们看看对面那位赵将军,波澜不惊,临阵不惧,这才是为将者该有的气度。似你们这般心浮气躁,恐怕还未接战,麾下士卒就自己乱了起来。” 闻言,麾下众将皆面带羞愧,闭口不言。 而赵云,也从赵姓将领,变成了曹操口中的‘赵将军’。 曹操训斥完自己的手下,又看了看对面的赵云,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厚。 若能得此人相助,某何愁大事不成! 当然,曹操心中的想法,赵云是不知道的。 如果知道,他说不准会给曹操来上两枪,绝不给他霸占自己的机会! 旁边,张邈忽然开口道:“孟德,某方才思索了一番,已大概猜出对面是何人的兵马。” 曹操好奇道:“孟卓兄知道对面赵将军之来历?” 感情你曹孟德眼里就只有赵将军是吧! 张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如某所料不错,对面应当是徐州牧刘玄德的兵马。” 闻言,曹操神色一震。 “孟卓如何得知?” 对于刘备,曹操当然知道,甚至他在雒阳的时候,还曾与林朝有过数次交集。 只是当时林朝有意遮掩锋芒,所以曹操也没有在意。 可灵帝驾崩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令曹操如梦初醒。 跟沮授一样,曹操也通过推算,大致猜测出了林朝在雒阳的作用。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林子初此人……不好惹! 而作为林朝主公的刘备,曹操却素未谋面。 不过在他看来,能驾驭林子初这等大才之人,必然是一方豪雄! 张邈笑着解释道:“去岁休屠部与白波贼反叛,朝廷令卢子干前去讨伐,用得便是刘玄德麾下的兵马。而在与白波贼一战中,传闻有一白袍小将,曾阵斩贼将数人,端得是勇武过人。想来那位白袍小将,便是眼前这人。” 阵斩贼将数人…… 赵将军居然如此勇猛! 曹操发出一声惊叹,再看向赵云的时候,目光已经从欣赏变成了渴望。 又过了一会,刘备带着林朝一路疾驰而来,到了赵云阵前。 见了刘备,赵云立即下马,恭敬抱拳道:“主公!” 这一幕,看得曹操恨得牙根痒痒! 连林子初都要屈居此人身后,想来此人便是徐州牧刘备,刘玄德了! 哼,此人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林子初与赵将军皆对其如此恭敬! 这一刻,曹操犹如坐在柠檬树下。 压根不用吃,单凭气味就知道果子有多酸。 只见刘备与赵云说了几句,赵云马上点头,打出刘备的大纛以表示善意。然后带着四五百人,皆弃马步行,一路护送刘备与林朝走了过来。 曹操开口道:“孟卓,刘玄德来了,咱们也下马相迎吧。” 这下轮到张邈好奇了,自己只是那么一猜,为何孟德却如此肯定? 曹操摇头笑道:“某在雒阳时,曾与林子初有过数面之缘,因此识得他。” “竟有此事!”张邈大笑道:“走,咱们也去会一会他刘玄德!” 言毕,张邈和曹操一起下马,也打出了旗号,带着三四百人,缓缓向刘备走去。 下午的阳光中,酸枣城外不远处。 刘曹二人,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会面。 刘备见两人走到自己面前,刚要抬手行礼的时候,忽然被林朝拉了一下。 没错,你刘备是不在乎出身门第,官职爵位,更喜欢礼贤下士。 这些都不算错,甚至都是优点。 但这一刻,是与两位诸侯的初次会面,高下之别,主从之分,还是要在乎一下的。 刘备身为陆城侯,朝廷亲封的左将军,领徐州牧。无论官职还是爵位,都比对方两人高了不止一个级别,怎么也该他们向你行礼才是。 气质这块,必须得拿捏一下。 其实在刘备的众多职位中,品级最高的,反而是最虚的左将军。 这个可是秩中二千石的高级武官,地位堪比九卿。 虽然没啥实际意义,但是对比张邈这个比二千石的陈留太守,足足高了两个等级。更别说弃官之后,现在还是白身的曹操了。 显然张邈和曹操也懂规矩,主动向刘备拱手行礼道:“见过刘使君!” “二位免礼,免礼!” 刘备还以为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汉室忠臣,顿时喜不自胜,甚至走上去拉住了两人的手,脸上满是真诚的笑容。 对于把臂同游这个技能,张邈很是受用,心中对刘备好感大增。 可曹操就不同了。整个天下能抵御住刘备笼络的人寥寥无几,很显然曹操就是其中之一。 眼下距离近了,他行礼的时候,也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刘备。 这刘玄德相貌平平,举止轻浮,除了那双手和那对耳朵可称得上天赋异禀之外,再无一丝长处。 真不知赵将军和林子初为何会效命于此人! 有道是,同欲者相憎。 曹操渴望得到赵云,自然对身为赵云现任主公的刘备没什么好感。 这种心情,大抵就如同小三看原配差不多。 林朝却走了上来,冲曹操一拱手,开口笑道:“孟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老曹,咱们这么久没见。 不知你家中新添了几位人妻,几位人妇啊? 嗯,你那长子应该还活着吧! 丁夫人也没有和你离婚? 唉,可惜了,我还挺喜欢丁夫人来着…… 林朝在雒阳时,也曾明里暗里针对过曹操几次。但那是各为其主,所以曹操对林朝倒是没什么恶感。 此刻见他主动打招呼,便拱手笑道:“多谢子初挂怀,某还算安泰。”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刘备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二位,此行也是为讨董而来?” 见刘备说到了正事,张邈正色道:“不错,某此行募集一万三千兵士,特来与使君会盟,誓要攻入雒阳,诛杀董贼。” 曹操也在旁附和道:“董卓乃国贼也,某虽兵微将寡,却也愿诛贼讨凶,报效朝廷!” “好,好!” 听完二人的话,刘备甚是感动,开口道:“二位果然汉室忠臣!如若不弃,可一同进军,赶赴酸枣,与众诸侯共商大事!” “正有此意!” 张邈和曹操拱手道。 林朝大笑道:“有诸位在,何愁董贼不灭!此情此景,某欲吟诗一首,以传后世。” 众人:??? 张邈和曹操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疑惑。 风闻他林子初智计高绝,一身谋算的本事更是鬼神莫测。 可,没听说过他会作诗啊! 刘备也有些迟疑,不禁看了赵云一眼。 子龙,你见过子初作诗吗? 赵云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 刘备叹息一声,心道有外人在场,子初你可别整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大家都下不了台。 不过众人都自诩高雅,见林朝诗兴大发,也不好阻拦。 最后张邈笑道:“子初有何佳作,不妨让我等欣赏一番。” “那是自然!” 这一刻,林朝很是膨胀。 只见他望着曹操,口中轻吟道: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酸枣,乃心在雒阳!” 众人本以为林朝要整什么烂活,谁知听他吟出的内容,竟丝毫不落俗套,更是与如今的情景颇为契合! 可就是……太短了吧! 刘备听完,愣了片刻,见林朝没了下文,不禁开口问道:“没了?” “没了。” 林朝摊手对众人笑道。 众人:…… “无妨,无妨,虽只有短短四句,但足可传世!” 张邈笑着夸赞道。最基本的鉴赏能力,他还是有的。 闻言,曹操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本就是诗赋大家,自然能看得出这四句的妙处。 只是这诗……为何自己感觉这么熟悉呢。 这风格,倒是与自己颇为契合。 对于张邈的夸奖,林朝坦然受之,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废话,当然能传世了! 这原本可是曹操的名作,蒿里行。 没错,我就是要当你曹操的面盗你的诗! 穿越不做文抄公,简直该天打雷劈! 自穿越以来,林朝就一直过把才子的瘾。只是这个时代武德太过充沛,柔弱公子不吃香,林朝一直没找到机会输出自己腹中的存货。 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当着曹操的面,光明正大的把他的诗吟了出来,并将其染上了自己的颜色。 甚爽! 至于为何不盗一整首? 因为曹操下一句写的是: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这一句,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不然可能会被别人当成董卓的奸细。 众人又谈笑了片刻后,三家合兵一处,齐头并进,一起向酸枣进发。 临行之前,刘备还低声对林朝说道:“想不到子初于诗赋一道,也有如此高的造诣。为何以前不见佳作传出?” 奈何刘备没文化,当年跟着卢植读书也不好好学,整天就知道召集一帮小伙伴遛狗斗鸡,还喜欢穿好看的衣服。 更是随身佩戴两把剑,看谁不爽就砍谁! 兴致来时,便召集大家吃席,喝醉后就接着奏乐接着舞…… 所以,刘备压根不知道林朝刚才那首诗好在哪里。 不过大名士张邈都说好,那想来肯定是极好的。 听了刘备的问题,林朝正色道:“玄德公,诗赋乃小道,不必费心思精研。如此乱世,匡扶天下才是大道!若非今日兴致所致,朝绝不作诗。以后,恐怕也不会再作诗了!” “为何?子初如此才华,岂不白白浪费!”刘备不解道。 林朝脸色愈发严肃起来,冲刘备郑重一礼道:“玄德公,朝方才已经说了。如今乱世,朝哪有心情作诗。除非有朝一日,天下得以太平,朝解甲归田,安居故里时,兴许还会有兴致把玩此道。” 闻言,刘备顿时面露羞愧之色。 “子初说得是,某惭愧!” 另一边,曹操却悄悄走到了赵云面前,面带笑容地拱手道: “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7017k 睡不着,想跟大家聊两句 先上干货,说正事。 12号本书有限时免费推荐,各位读者大佬这几天可以先不订阅,等到12号白嫖一波,岂不美哉! 老于这也算为大家省了点钱,虽然很少…… 下面是个人的一些牢骚。 一,生死。 冬月初一清晨,老于收到了一个老家的电话,族中一位大伯去世了。 享年,虚岁六十有八。 这位大伯和老于父亲是堂兄弟,并且是他们那一代年龄最大的。 生死这回事,老于自诩一向看得很淡,毕竟大家都有离开这个世界的一天。 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于的心,还是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一下,有心疼,也有害怕。 六十八岁,也不算短命,毕竟男人现在平均寿命才七十二岁不是。 老于这辈子就是打算照着七十岁活的。 让老于心疼的是,那位大伯,他母亲……还在世。 那位大奶,过了年刚好九十岁。 去年回老家,老于和族中的兄弟商量过,看看要不要帮她老人家贺个九十大寿。 可是…… 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 这位老人家一辈子慈祥和蔼,逆来顺受,可这三样她一样都没躲过。 老于甚至在想,有时候人活得时间太长,到底是不是一种罪孽。 六年前,老于闺女还没出生的时候。那年秋天,她儿媳,也就是去世的这位大伯的老婆去世。 当时老人家拉着我的手,一直问我,为什么死得不是她,为什么死得不是她…… 是不是她活的太久了,折了后辈的寿? 老于无法回答,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安慰她,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 如今她大儿子去世,老于跟父亲商量了一下,这边不能没有人,所以老于父亲回家,老于留在外地帮他处理这边生意上的事情。 按照老家的习俗,三天烧纸晚上四天殡,可出殡的那天,刚好是农历初四,于是就又停了两天,初六早晨埋的。 老于就算远在千里之外,也不敢去想那位大奶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 真的不敢想,想想都受不了! 女儿平日里受了一点点委屈,老于都很心疼。 更何况一个九十岁的老人,死了儿子,她心里…… 老于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然真的可能会哭出来,不,现在鼻子已经发酸了。 逝者远矣,可留给生者,是无尽的伤痛…… 还有一点,就是害怕。 以前听到有亲人去世的消息,一般都是上上代人, 可这次,轮到了上代人,老于心里真是有些慌。 这是是不是意味着,再等二十多年,就轮到老于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女儿一天天长大,父母一天天老去,这必将是一个事实。 毕竟,谁都逃不开这一次,不是吗。 只是,真的有些话。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明白那种感觉。 就是从上上代,忽然变成了上一代,那种心里一慌的感觉,很难受…… 世间能堪破生死者,终究寥寥无几。 所以,老于只想跟大家说一句心里话。 那就是,活着不容易,善待自己,善待身边人,因为明天和意外,真的说不准那个先来。 尽量别干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二,小狗。 前年,老于养了一条小狗,中华田园犬。 当年冬天的一个早晨,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 后来,老于再也没养过狗。 不是不喜欢,而是怕失去时的心痛。 随着年龄增长,估计很多人跟老于一样。 为了不失去,甚至不愿意去拥有。 为了不离别,直接连重逢都舍弃了。 这种做法好不好,老于不知道,但一直是这么做得。 不曾拥有,自然永远不会失去…… 三,私货。 有一位书友说过,老于可能是众多扑街里面,最能夹带私货的人了。 就是不好好讲故事,通篇都是私货,丝毫没有职业道德。 他说的,老于都认,但是坚决不改。 或者说,这本书能看到现在,基本都是跟老于价值观差不多的人。 所谓私货,就是老于对历史,人生,价值的一种看法,只不过换了个方式给大家讲出来。 成绩差,还喜欢夹带私活,老于确实是没救了。 好吧,老于躺平。 四,成绩。 躺平的同时呢,老于感觉还有必要跟大家汇报一下成绩。 上架首订大概430,写到现在是1230。 这个成绩很烂,但是老于已经很满足了。 知足者,人长乐。 嗯,啥也不说,都是各位的支持。 老于顿首,拜谢诸位! 还是那句话,年年有风,风吹年年,慢慢即漫漫。 老于慢慢写,大家慢慢看,啥时候弃书了,您慢慢走,老于慢慢等您回来。 五,装逼。 这个写了很多,很多,大概快有两千字,不过观点太过尖锐,想想还是删掉了。 生活很累,没必要再输出这些尖锐的观点。 生活嘛,凑合凑合可能就是一辈子…… 六,内容。 老于喜欢铺垫,喜欢细节描写,所有本书的节奏好像慢出了天际。 但是吧,写快了有有种草草收场的感觉。 弄个投票吧, 大家希望节奏快点还是现在这样,请在此句下面留言,快得发1,照旧的发0。 还有老于想说的是女性角色,很多人说老于不会写,老于承认,但是也没有详细描写的欲望。 如果勉强多写点,肯定比现在强,只是后宫这玩意,用多了笔墨,车速停不下来…… 还有容易招来非议和神兽。 要吃饭的,大家谅解一下 七,鸣谢。 感谢所有打赏过的书友。 感谢所有订阅过的书友。 感觉我的女神。 怎么说呢,大家也别觉得敷衍,因为老于就这样的人,说不出什么煽情或者热血的话,因为感觉很尬。 毕竟过了中二的年纪。 就小时候,看到电视剧里面男女互诉衷肠的桥段,老于都感觉很尬。 有句话这么说来着,他们演得人觉得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我们看得人。 人生,真的不必太过矫情。 …… 半夜睡不着,也不知道在哔哔些什么东西。 大家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直接翻页。 或者干脆直接开喷也行。 7017k 第二百八十九章 被林朝逮个正着的曹操 酸枣县,城外大营。 “子龙,你的意思是说,他曹孟德一路上都在勾引你?” 林朝听完了赵云的诉苦,面色诧异道。 闻言,赵云额头冒出几滴冷汗,面带难色地低声道:“监军莫闹,勾引一词……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监军开口,却总是这般出人意料啊! 勾引这两个字,能随便用吗? 赵云心中苦笑道。 林朝马上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那某换一种说法。他曹孟德,比较欣赏子龙你,这才一路尾随调戏。如此可对?” 赵云:…… 监军,这和之前有区别吗? 某又不是女人,监军为何老是扯到勾引、调戏之类的字眼…… 但赵云终究是老实人,掰扯不过林朝,只得无奈叹息道:“主公有言,这曹孟德也是讨董义士,咱们两家要多多亲善一番。只是……曹孟德也太过热诚了,某有些受不了。” 早在刘备大军与曹操相遇之后,便一同结伴往赶往酸枣。 这一二十里路上,曹操找了个借口,和赵云齐驱并驾,借机攀谈,言语之间颇有笼络之意。 曹操何许人也? 唯人妻与名将不可辜负! 这一顿热情如火的操作,让赵云大呼承受不住。 他在刘备麾下哪有这待遇啊! 倒不是说刘备不愿礼遇赵云,而是刘备为人向来坦诚率性,压根不愿意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再加上早年间身为游侠头子,所以刘备完全把赵云当成了自家兄弟一般,该疼就疼,该训就训,压根没有丝毫矫情。 其实不仅是赵云,整个徐州集团在刘备的带领下,都有种水泊梁山的感觉。只是刘备远没有宋江腹黑罢了。 习惯了这种环境的赵云,自然受不了曹操那热情的态度。 林朝大概明白了赵云的困惑,不禁摊手笑道:“所以呢?” 人家老曹愿意舔你,你找我有什么用。 实在不行,你给他一枪,让他闭嘴不就完事了吗! 赵云再次拱手,苦笑道:“所以,某恳请监军,将某调度至大营之中统率兵马。换别人过来统领这一万先锋大军,如何?” 无论如何,刘备身边是待不下去了。 好吧,看来赵云实在被曹操缠得没办法,居然想一走了之。 林朝轻叹一声,伸出了手。 赵云见状,连忙将躬下身子,使林朝能够着他的肩膀。 为了摆脱曹操的纠缠,生性纯良的赵云,也是连脸都不要了,对林朝曲意逢迎。 对此,林朝表示很满意,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叹息道:“子龙啊,有道是烈女怕郎缠,你躲是躲不过的。某可以调别人过来,但这件事情终究要你自己去面对。相信某,勇敢一些,戳他曹孟德几个透明窟窿,保管他以后不敢再纠缠你!” 赵云:…… 监军今日说话,怎么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而且……还句句把某类比作女人一般,这到底是为何? 疑惑归疑惑,但林朝也算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连忙拱手一礼,表示感谢。 …… 告别了赵云之后,林朝迈步向大营中走去。 其实刘备、张邈、曹操赶到会盟地点时,才发现他们并不是来得最早的,因为有一人,已经在此安营寨扎了。 这个人,就是从南阳率军而来的袁术。 在原本历史上,袁术虽参与了会盟,不过并没有来到酸枣,而是屯兵鲁阳,派孙坚从南面进攻广成关,在阳人与董卓打了一场遭遇战。 而现在,经过贾诩的一番骚操作后,袁术得到了刘备支持,企图与兄长袁绍争夺盟主之位,竟然第一个率兵抵达了酸枣。 正如贾诩所言,首倡义兵者,可掌控大义名分。袁术不傻,自然要把这个名分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此时的袁术,正与刘备、张邈、曹操三人在大营中吃吃喝喝,商业互吹。 刘备是自己的盟友,这点毋庸置疑。 但曹操和张邈可不是,他二人乃是袁绍的拥趸,所以当三人携手而来时,袁术一度很是诧异。不过听刘备解释了一番缘由,袁术也释然了,笑着邀请三人入营,并且设宴款待。 等林朝走进帐中时,袁术顿时眼睛一亮。 他对刘备笑道:“使君,这位想必便是安喜亭侯,琅琊太守林子初吧!” 在雒阳时,袁术在何进府中,也跟林朝也有过数面之缘,因此能认出林朝也不奇怪。 “袁将军高见!”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林朝道:“子初,还不过来见过袁将军。” 林朝点了点头,快走两步,对着袁术长揖一礼,开口笑道:“林子初见过袁将军。” 见林朝冲自己行礼,袁术迅速站了起来,大笑道:“子初不必多礼,你我乃是故交,昔日雒阳一别,某甚是想念。况且如今你乃朝廷亲封的安喜亭侯,琅琊都尉,某如何敢受你这一礼,此与朝廷法度不合。” “袁将军此言差矣!”林朝笑着答道,“将军四世三公,名重天下,海内所共见也。及宦官作乱时,将军又忠勇奋发,率军攻破皇城,诛杀阉宦,某甚为佩服!因此这一礼,非是为朝廷法度,而是因某敬重将军忠义!” 林朝这番马屁拍得极有水准,把袁术乐得满脸通红,极为爽快。 去年十常侍诛杀何进后,正是身为虎贲中郎将的袁术,率兵杀入皇宫,将宫内的宦官屠戮一空。 伤及无辜是肯定有的,但在世家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世人每每谈及此事时,都对袁绍大加夸赞。 而出力最多的袁术,反而遭众人冷落。 林朝此番当着袁绍的小弟,曹操、张邈的面说起此事,也算是为他袁术正名,他如何能不开心。 只见袁术虽满脸喜色,却一挥袖道:“子初言过了,些许小事而已,不值一提。某只恨当时未能诛杀董贼,才有今日之祸!” 战术后仰,凡尔赛,顺便再装个逼…… 人前显圣这一套,属实被袁术玩明白了。 显摆完之后,袁术又赶紧邀请林朝落座。 林朝隶属刘备,袁术却对其颐指气使,颇有些宣示主权的意味。 见他如此做派,刘备还没说话,曹操和张邈的脸色就已经不好看了。 看他袁公路的架势,俨然自己才是讨董的发起人和统领者。 不过袁术最先来到,众人此刻又在袁术大营中受其款待,也不好说些什么。 等林朝落座之后,就又到了喜闻乐见的吃席时间,众人一番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宴会结束后,曹操微微有些醉意,忽然想到自下午以来,好像就没有在大营中见到赵云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长九尺的红脸汉子。 那一嘴胡须之飘逸秀美,乃是曹操生平仅见。尤其是长度,差不多到了小腹处。 胡须作为这个时代主要的审美方式,曹操看了看关羽的胡须,又看了看自己的,不禁自行惭秽。 嘶…… 此人相貌不凡,身材魁梧,更是满脸刚毅之色,看上去居然比赵将军还要稳重。 再看此人手中那一柄大刀,想来最少有六七十斤重。 能挥舞此刀之人,必然是勇武绝伦之辈! 曹操借着酒意,上下打量了关羽一番。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 同时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关羽的身份。 毕竟关羽作为刘备麾下第一大将,又因功封侯,名声比赵云还要响亮不少。 可叹,可恨! 为何自己欣赏的人才,都跟了刘备! 刘大耳这厮到底有何能耐,居然能让如此英雄都甘心为之卖命? 他跟刘备相处了一两日,发现刘备这人除了坦诚率直之外,也没啥特别的优点啊! 曹操这边还在用火热的目光打量着关羽,却不料被关羽发觉。 原本眯着的双眼,此刻微微睁开,直接瞥了曹操一眼。 正是这道毫不起眼的目光,其间却蕴含了无可匹敌的锋芒,差点把曹操吓住了。 “哼!” 关羽冷哼一声,一捋胡须,拿起大刀转身离去。 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也只有龌龊小人,才会暗中窥视别人! 今日且看在同为讨董联军的份上,不与你们计较。 若有下次,那关某便要拿你们试刀! 等到关羽离开后,曹操才回过神来。一摸额头,上面已满是冷汗。 此人……好可怕的眼神! 但是下一刻,曹操却笑了起来。 如此勇武之人,乃自己生平仅见,就算不能为自己所用,也要结识一番。 想着,曹操目中带着欣喜,脸上却毫无惧色,大声道:“将军请留步!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关羽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曹操的声音,不禁冷笑一声。 这曹孟德倒是好胆识,被某身上的气势震慑了一番后,竟还敢叫住自己。 心里想着,关羽转过身来,将大刀往地上一杵,向曹操抱拳道: “在下,河东关云长。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见关羽肯搭理自己,曹操面露喜色,就想上前攀谈。 却不料这一幕,被刚从营中出来的林朝看在眼里,顿时露出一抹怪异的神色。 好你个曹孟德,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居然还敢来挖墙脚! 我林子初一生最擅谋人之术,今日又岂能败在你手上! 一念及此,林朝趁着曹操还没走到关羽面前的时候,大声笑道: “孟德,请留步!” 7017k 第二百九十章 与曹操的赌约 天地间,人为贵! 立君牧民,为之轨则。 车辙马迹,经纬四极。 黜陟幽明,黎庶繁息。 《度关山》中寥寥数笔,体现了曹操上匡朝廷,中统文武,下安百姓的宏图大计。 可嘲讽的是,就是有着这般宏图大志,以人为贵期望的曹操,却一边转战四方,屠戮疆场,甚至先后屠城多达十数次。 论能力,心机,智谋,军事才能,曹操都远胜刘备。 这一点是事实,就算是林朝也得承认。 可曹操唯一被人诟病,也是林朝唯一接受不了的地方,就是屠城! 战争总会死人,这是无可避免的。 一个士卒自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他的命就不再属于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并且一点都不冤枉。 战争中,无论使出何种手段,目的不过是取胜而已,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不代表,战争是可以无底线的。 战争的规则,是胜者拥有一切。 而战争的底线,在林朝看来,就是战场上生,战场上死,不要牵连到战场之外的人。 当时曹操与陶谦对战,哪怕他把徐州士兵尽数斩杀,林朝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屠戮百姓算怎么回事? 黔首又有什么罪过? 纵然你有千万种迫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对百姓举起屠刀,就是残暴不仁! 就是罪该万死! 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不然,曹操的兖州老家,为什么会被吕布趁机而入? 你说陶谦杀了你爹你弟弟,那好,你找陶谦报仇,灭了陶谦全族,也不会有人指责你。 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若真是徐州数十万百姓,每个人都在你爹身上砍了一刀才把你爹砍死,那你把所有徐州百姓都杀了,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这样做固然不对,但别人无法在道德上指责你。 还是那句话,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不管报仇的对象是谁,有多少人。 可人家徐州百姓没杀你爹啊,你却牵连无辜,这种行为之罪孽,足可称得上馨竹难书! 曹操写诗,就像光头强写日记一样。 若只看日记,还真以为他是个忧国忧民的圣者贤人! 事实上,曹操一边喊着‘人为贵’的口号,一边默许麾下士卒烧杀抢掠! 牌坊立了,婊子也当了。 其双标程度,纵然厚颜无耻如林朝一般,也难以望其项背。 撇开屠城的罪行之外,林朝却不得不承认,曹操是个有真性情的枭雄,甚至是个带有浪漫色彩的理想主义者。 嗯,虽然我曹操多疑、猜忌、杀人、屠城、好人妻,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个好女……额,不,我是个理想主义者。 纵观曹操一生行事,都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这点从《度关山》里面,就能窥得一二。 从青年时候的满腔热血,到中年时期恢复制度,再到老年时期壮心不已,曹操治理下的中原大地,远比诸侯割据时期要好得多。 这一点看,曹操是有贡献的。 而他在数十年的时间里,也从一个忠义报国的理想青年,变成了奉行功利主义的老辣权臣。 或许在曹操眼中,这世界上任何东西,包括人的性命,都是可以用价值来衡量的。 屠城是为了威慑,从而使敌人恐惧。用一些人的性命,换取更多人的臣服,臣服在他创立的那套制度之下。 甚至他要整个天下,都臣服在他设立的法度之下! 如此,世间的法则制度,尊卑上下都可以恢复,天下也将重新太平。 可以说曹操一直在变,也可以说他从未改变。 他的目标一直没变,手段却一直在变。 不过还好,现在的曹操还是个愣头青,这也是林朝可以利用的地方。 二级分化向来不可取,林朝从不会单纯的把曹操归类成好人,或者坏人。因为人是复杂多变的。 但为了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世人往往会分出个黑白善恶。 毕竟站在关东联军的角度,他董卓就是,也必须是国贼,恶人。 只有这样,也只能这样! “子初,唤某何事?” 眼看自己即将勾搭上面前的这位红脸帅哥,林子初却突出冒了出来。曹操微微一皱眉,心中有些不爽。 但林朝脸上满是善意的笑容,曹操也不好恶言相向,只得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林朝继续开口笑道:“孟德兄,自洛阳一别,你我已有半年未见,某心中甚是想念,不知可否入内一叙?” 啥? 林子初想我? 咱俩很熟吗? 某怎么记得在雒阳时,你林子初处处针对某来着。 关羽见林朝找曹操有事相谈,便冲林朝一抱拳,转身而去。 曹操眼巴巴地看着关羽离去,目光中充满了不舍。 林朝踏前一步,挡在曹操面前,连关羽的背影都不让他看,同时一伸手,笑道:“孟德兄,请吧!” 无奈,曹操只得叹息一声,随林朝入帐。 落座完毕后,曹操忍不住开口道:“子初,你邀某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眼下大家都是同一阵营,故此曹操也没有客套,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林朝开口问道:“孟德兄,你此番率军而来,是否要讨伐董贼?” “这是自然,子初何必明知故问?”曹操皱眉道。 这不是废话嘛! 某此来不为讨贼,难道是贪图美酒美食不成! 林子初邀某前来,就是为了此等世人皆知之事? “孟德兄所言,某自然是信的。”林朝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只是此次会盟诸侯之多,足有十几路大军。其中自然有似孟德兄这般忠臣,却也不乏浑水摸鱼,趁机攫取名利的小人。孟德兄以为然否?” 闻言,曹操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此来的确是想忠心报国,但以眼下时局之动荡,林朝所言之事,他也非常认同。 思虑片刻,曹操正色道:“子初,你所言……某亦甚为赞同。只是此次诸侯盟会,我等当推举一汉室忠臣作为盟主。届时号令天下英雄讨董,大势之下,纵有些许碌碌之辈,也必然景从!” 林朝笑了:“那孟德兄以为,何人可为盟主?” “邟乡侯,渤海太守袁本初,可为盟主。” 曹操答道,没有丝毫的迟疑。 林朝又问道:“为何?” “其一,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由袁本初当盟主,足可凝聚天下士人之心。 其二,昔日董贼擅行废立时,袁本初曾与其持刀相对,后又悬节离去,此事某乃亲眼所见。如此忠义之举,足可为天下表率。 其三,袁本初急公好义,可为天下楷模。声名远播海内,群雄无不敬服! 有此三者,袁本初可为盟主,统领天下诸侯。” 听完曹操的分析,林朝不置可否,只是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开口道: “孟德兄,若他袁本初带头不愿讨董,又该如何?” 闻言,曹操不禁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风闻林子初智计高绝,更能洞察人心,看来传闻不实啊! 诸侯之中,本初最早因反董而离开雒阳,又率先派麾下联络诸侯,商议起兵之事。因此,就算别人都不愿讨董,他也会率先进军。 嗯,一定会的! 想到这里,曹操笑道:“子初无虑,某与本初相交数十载,其人秉性如何,某自问比子初更略知一二。” “既然孟德兄如此自信,可敢与某对赌一番?” 曹操疑惑道:“如何对赌?” “就赌他袁本初是否会进军讨贼,如何?” 曹操又问道:“赌注为何?” 林朝笑道:“某若输了,便禀报玄德公,赠孟德兄三千精锐,反正也是作为讨贼之用。若孟德兄输了,只需答应帮某做一件事,如何?” 三千兵马! 林子初出手居然如此大方! 要知道,现在曹操手下全部兵马加一起,也不过只有五千人而已。 曹操略一思索,便开口道;“好,既然子初有如此雅兴,某又岂能不奉陪。某就赌袁本初绝对会进兵讨贼!” “那某,便赌他袁本初不会进兵讨贼。” 林朝说道,同时笑得很开心。 …… 雒阳。 董先生这两天心情不错。 因为在半个月之前,名士蔡邕应他征召,举家迁来了京城。 虽然是年初征辟的这些名士。诸如荀爽、陈纪、韩融、胡母班这些人,而且韩融和胡母班都已经被玩废了。 但蔡邕路远,盛夏时才到京城,也算情有可原。 更让董先生高兴的是,蔡邕虽然是天下第一等的名士,却没有摆出一副清高的架子,反而对自己很是热情。 到京城的第二天,就带着全家老小一起来拜谢自己。 当然,咱老董也不是啥小气的人,你蔡邕给我面子,那我必须投桃报李。 嗯,绝不是因为蔡邕两个女儿长得好看…… 于是,汉末朝廷第一大奇观出现了。 蔡邕入京之后,先是被董卓举为高第,第二天升迁为侍御史,第三天又升为尚书,所谓三日之内,历遍三台。 升官的速度,基本跟坐上了火箭差不多。 可就这还没完呢,第四天,董卓又推举蔡邕为巴郡太守,成了秩两千石的封疆大吏。 第五天,又被留任侍中,彻底进入了权力中央。 这速度已经不是坐火箭能够形容的了,简直是如同光速一般。 好在蔡邕素有贤名,乃当世大儒,早年间也曾跻身中央,这才没引起旁人的非议。 可这个秩二千石的侍中,却是个很有意思的官职。 侍中并不像其他的官职,它压根没有实际的职能,也没有需要负责的衙门,更像是皇帝的私人秘书,时常问计的对象。 这就导致了侍中一般是加官,而非正官。 那些受皇帝宠信之人,往往会被加一个侍中的头衔,从而能畅行无阻的进出皇宫,以便皇帝有需要时,能第一时间到达皇帝面前。 所以这个官职有些像林朝、荀彧等人担任的长史和治中从事,权力的大小,全看君主对你的信任程度。 同样是身为治中从事,甄尧与糜竺,跟田丰和荀彧这种,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所以,能担任侍中的,多半是当权者宠信之人。 诸位西汉时期,卫青、霍去病、霍光等人,都曾担任侍中之职。 从这个官职上,就能看出董卓对蔡邕的重视。 六月二十二。 这一日,蔡邕命家仆大开中门。 门前的台阶路面,早就被仆人清扫得一尘不染。 蔡邕领着全家老小鱼贯而出,站在门前等候着。 如此隆重的礼节,只因今日有一个人要登门拜访。 这个人,就是现如今天下最有权力之人, 董卓。 7017k 第二百九十一章 给董先生准备的制服诱惑 蔡邕以家主的身份,站在最前面。 身后则是跟着沮授,而沮授的左后方,是一身儒生打扮的林夕。 在两人的身后,赫然正是貂蝉、玉蝉两姐妹。 只是今日二女身上的戎装也换成了华服,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前,单从外表气质上来看,倒也像个大家闺秀。 毕竟入雒之前,经过了一系列关于礼仪的特训…… 而蔡邕真正的亲生女儿蔡琰,却没有出现在人群中。 自从进入雒阳之后,沮授就给自己和林夕等人各自安排了一个假身份。 他是蔡邕的族弟,早在蔡邕远走吴会之地时,便一直跟随。 林夕是蔡邕的族侄,因蔡邕膝下无子,所以林夕才被带入京来,颇有种过继以承宗嗣的味道。 后面的貂蝉两姐妹,则是蔡邕的两个女儿,长女蔡昭姬,次女蔡贞姬。 虽然现在的蔡贞姬已经嫁入泰山羊氏,不过董卓大概是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会被戳破。 至于真正的蔡琰嘛,沮授为了免除蔡邕的后顾之忧,在教授了貂蝉、玉蝉两姐妹礼仪后,就被林夕派人送去了徐州。 当然,此举是不是有胁迫蔡邕之意,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一来,蔡邕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公与,老夫依然以为此举太过冒进,不若徐徐图之……” 站在门前,蔡邕缓缓开口,低声说道。 闻言,身后的沮授笑了,打趣道:“怎么,事到临头,兄长反而怕了?” 徐徐图之? 董卓麾下近二十万大军,且大多是百战精锐,如何徐徐图之? 蔡伯喈学问虽好,但于兵事,却是一窍不通。 沮授心中感叹道。 蔡邕却摇了摇头,面色严肃道:“老夫已过知天命的年纪,有何好怕。只是你与子煦二人,若白白折损在此,倒颇为可惜。” 早在进城之初,沮授就将自己的计划,对蔡邕讲述了一遍。 眼下蔡琰自己手里,泰山羊氏也在徐州集团的掌控下,蔡邕又是当世名士,自然不可能去倒向董卓那边。 而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蔡邕也能看得出,沮授乃是当世大才。若此番谋划失败,沮授和一起来的林夕则再无活路,因此起了惜才之心,想劝沮授收手。 面对蔡邕的劝解,沮授摇头笑道:“兄长不必为某担忧,某既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生死早就置之度外。” 听他沮公与的意思,此次进京图谋董卓,居然还是别人的计划! 一想到这里,蔡邕不禁有些好奇。 “哦,公与受何人所托?”蔡邕问道。 沮授左右看了看,才低声答道:“林子初。” 蔡邕想了想,终究想不出林子初是谁,便疑惑道:“林子初何许人也?为何老夫从未听说过?” “兄长远走吴会之地十二载,而他林子初又是近两年的后起之秀,兄长不识得也算正常。”沮授笑道,“不过,最多三五载,此人之名必然传遍天下!” 听沮授言之凿凿,蔡邕更好奇了。 公与之才,已然当世罕见。 那连他都如此推崇的林子初,到底该是何等风采! 刚想问两句林朝的事迹时,却见到远处大街上,一辆牛车缓缓驶来,周围士卒开道,声势极为浩大。 排场之盛,整个雒阳也只是独此一家。 队伍的最前头,吕布骑在高头大马上,全神戒备着。 纵然在雒阳城中护卫董卓出行,他也不忘带上自己那杆方天画戟。 既是向董卓表忠心,也是卖弄自己的勇武。 自从杀了丁原之后,董卓拜吕布为骑都尉,并赐予他宝马一匹,名曰:赤兔。 同时两人还誓为父子,生死相依。 如此礼遇,如此厚待,对于常年在边境吃土的吕布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的馅饼,砸得他晕晕乎乎。 虽生性轻佻,但吕布还是尽心尽职的护卫着董卓,以报答知遇之恩。 回想以前在丁原手下之时,吃得是粗粮,喝得是冷水,还得动不动上阵跟胡人拼命,连生存都不能得到保障。 再看看现在当了董卓义子之后,吃得是肉羹,喝得是蜜水,美酒美人一律管够,只要每天跟在爸爸身后就行。 两相对比之下,吕布对董卓的感激之情,几乎无以言表。 吕布高兴,今日的董卓更高兴。 他安坐在牛车之上,享受着两侧被驱赶开的百姓那敬畏的眼神,心中一阵满足。 这才是位极人臣者,该有的待遇啊! 刚入雒阳时,董卓出行还喜欢骑马。 到了现在,他更喜欢做牛车。 马车虽跑得快,但太过颠簸,并不舒适。 牛车虽慢,却如履平地一般,使人威仪不乱。 昨日收到蔡邕的邀请后,董先生很是高兴。 之所以高兴,倒不是他贪图蔡邕家的宴席,而是自己入雒以来,一直奉行礼贤下士的举措,终于有了回报。 你们这群关东世家不识好歹,身受咱的恩惠,却反过来图谋不轨。 个个都是白眼狼! 但这是咱的错吗? 显然不是! 不然大名士蔡邕为何主动与咱亲近,甚至邀请咱过府一叙! 蔡邕的邀请,更像是给董卓吃了个定心丸。 关东世家都是卑鄙小人,荀爽、陈纪之流,也是沽名钓誉之徒,见了咱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可这世上,终究是有识货之人的。 而那唯一的识货之人,就是蔡邕,蔡伯喈。 他主动与咱亲近,咱自然也不会亏待他。 先当个把月侍中,之后三公之位,随他挑选一个就是。 董卓心中思索的时候,牛车已经稳稳停在了蔡邕府门前。 见到蔡邕举家在门外迎候,态度如此恭谨,董卓更加满意,马上露出了笑容,从牛车上走了下来。 蔡邕赶紧带着众人迎了上去,大礼参拜道:“参见相国!” “蔡侍中免礼,免礼!” 董卓满脸笑容拉住了蔡邕的手,他那庞大肥硕的身躯,与蔡邕的瘦弱形成了鲜明对比。 “闻相国今日驾临,某特令家仆清扫门庭,免得污了相国之足。府中也早已备下酒宴,请相国入内品鉴一番。” 蔡邕一生清正,很少有曲意逢迎之时,此时去舔董卓,却总是不得要领,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董卓也看出了蔡邕的拘谨,便开口笑道:“伯喈,你我同朝为官,虽品级不同,但也不必如此奉承。若传了出去,天下人还以为我董仲颖苛待臣工,反而不美。” “相国所言甚是,某知错。”蔡邕拱手道。 “你能邀某入府做客,某已经很开心了。” 说着,董卓拉起蔡邕,就往里面走去。 “不知伯喈准备了何种美味佳肴,某一路行来,早就饥肠辘辘了,今日定要与伯喈痛饮一番!” 蔡邕被董卓拉着,无法再拱手行礼,只得苦笑道:“相国,寒舍简陋,某只是略备薄酒小菜,还请相国莫要嫌弃。” “无碍,无碍,能与伯喈共饮,乃某生平一大快事,只要有酒有肉就行!” 董卓在雒阳日久,虽沾染了喜欢享受的毛病,但昔日的豪勇大气仍在,这番话又是真心实意,自然给人一种不拘小节的感觉。 两人携手而行,众人纷纷往两侧回避,让出一条路来。 唯有两位少女,却不知怎么回事,一时躲闪不及,差点冲撞到了董卓。 见状,蔡邕皱眉训斥道:“昭姬,贞姬,为何如此无礼,冲撞了相国,你二人万死莫能恕罪!” 蔡邕言语之间颇为严厉,吓得两个少女急忙跪倒在地,垂泪涕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董先生身为客人,又向来怜香惜玉,见二女容貌不俗,便连忙开口劝道:“伯喈息怒,二位小娘子乃无心之举。再者某久经沙场数十载,又岂会被两个女子吓到。” “相国有所不知,此二女乃某之长女,次女。”蔡邕苦笑道,“今日相国驾临寒舍,某理当全家出营,却不料小女没见过世面,为相国虎威所震慑,才有此无礼之举。相国放心,某定会好生处罚她们!” “使不得,使不得!” 董卓连连摆手道:“二位小娘子容貌秀美,皆有天人之姿,伯喈如何忍心惩处。不如看在某的面上,饶过她们这次,可好?” 闻言,蔡邕也松了口气,对二女说道:“相国大度,赦免你二人冲撞之罪,还不拜谢!” 听到蔡邕训话,二女赶忙擦了擦眼泪,娇滴滴道:“多谢相国!” 得知二女是蔡邕的亲生女儿后,董卓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此时又听到这股酥酥软软的声音,更是欲罢不能。 “二位娘子客气了,请起,赶快请起!” 董卓满脸笑容的伸手虚扶道。 若非众目睽睽之下,董先生哪还用得着虚扶,直接就冲上去手把手的真扶了! 二女长身而起,其中玉蝉假扮的蔡贞姬更是壮了壮胆子,低头娇羞道:“多谢相国不怪罪妾身,若相国不弃,待会酒宴之上,妾身愿为相国舞上一曲,以祝酒兴。” 嘶! 一个十七八岁,娇滴滴的少女,红着脸作如此娇羞之态,再配上她那软糯的声音,以及话里的内容…… 别说董卓这色中饿鬼,就算换了旁人也忍不住啊! “好,好!” 董卓涨红了脸,眼中满是痴迷之色,连声叫道:“承蒙娘子厚爱,某待会可要好好欣赏欣赏娘子之舞姿!” 按理说董卓手握大权,经常夜宿龙床,什么貌美女子没见过,不该会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迷住。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若她们是凤鸣卫的貂蝉、玉蝉,对董卓压根没有半分吸引力。 但她们现在是名士蔡邕的亲生女儿,妥妥的大家闺秀,这就不一样了。 宫里的宫女,公主,董先生早就玩厌了。就算强行掳来别家大臣的妻女,也多慑于自己的权势,才肯屈身自己。 唯有眼前此女,居然主动勾引自己…… 蔡邕女儿的身份,主动迎奉自己的姿态,都让董卓有种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 昔年,皇甫嵩叔父皇甫规病逝时,其续妻尚且年轻貌美,寡居在家。董卓便动了歪心思,派人求娶这位寡妇。 皇甫规是谁? 那可是凉州三明之一,与自己当年的顶头上司张奂都谈笑风生的。 他睡过的女人,能跟普通寡妇一样吗! 对于董先生这种心理,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曹操悄悄点了个赞。 最后皇甫规之续妻宁死不从,董先生虽怒而杀之,但也没能得逞,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由此可见,就算是同样容貌出众的女人,也得分三六九等。 邻家小妹,隔壁人妻,和公司高冷的女总裁,哪种更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望。 答案虽是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男人,都抵挡不住所谓的制服诱惑。 而蔡邕之女的身份,就是穿在二女的制服。 对于董卓心理的把控,沮授玩得无比明白,比演义中的王允高明百倍。 义女有什么意思,随便拉过来一个女人,你王允都能认她做义女。 但亲生女儿……可就完全不同了。 旁边不起眼处,沮授望见这一幕,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董卓,已然上钩! 7017k 第二百九十二章 孙伯符暴打马孟起 酸枣,盟军大营。 这几日又陆续来了几路诸侯,诸如河内太守王匡,广陵太守张超,以及刘岱率领的兖州诸侯,基本都已经到了。 至六月下旬时,诸侯会盟酸枣之势已成。 只是,曹操却有些不爽。 他不爽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卑鄙小人林子初。 自己想结交赵子龙,他把赵子龙调走。 自己倾慕关云长,他就明里暗里横加阻拦,压根不给自己接触关羽的机会。 甚至有了上次的赌约之后,每次有诸侯前来会盟时,林子初总是拉着自己出营观看。 只要不是袁绍前来会盟,林子初那狗东西便笑得很是放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我曹孟德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不跟他计较就是了。 可他居然……居然…… 居然笑完之后,就毫不掩饰的开始大声嘲讽自己。 孟德,你不是信誓旦旦言他袁本初是忠臣吗? 可他人呢! 大家都来了,他为何不来! 唉,孟德事事都好,唯独没有识人之明啊! 居然被他袁本初给蒙蔽了! 对了,孟德可别忘了咱们的赌约…… 曹操:…… 但凡来一路诸侯,林朝就要拉着曹操,把上述言语重复一遍。 弄得曹操几乎都要崩溃了,同时心里对林朝有一套祖安之语。 林子初其人,卑鄙无耻下流! 与他同盟,乃我曹孟德一生之耻! …… 正如今日,又有一路诸侯到了。 听到传令兵禀报后,林朝仰天大笑三声,立刻四处张望,开始寻找曹操的踪迹。 见林朝如此举动,曹操浑身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可恶,林子初这狗东西又来这套! 看不见我, 看不见我, 看不见我…… 曹操面无表情,心中却慌得一比。 毕竟任谁被公开处刑七八次,都会社死当场。 很可惜,他的祈祷对林朝无效。 林朝大步走到曹操面前,一把拉着他就往外走,口中大声道:“孟德兄,走,咱们去看看是不是袁本初到了!” 闻言,曹操气得浑身颤抖。 别在某面前提‘袁本初’这三个字! “某不去!” 曹操一把甩开林朝的手,没好气道,已经懒得遮掩自己的情绪。 见自己的手被甩开,林朝丝毫不恼,甚至恬不知耻的又凑了上去。 “孟德兄何必欲拒还迎,你明明非常想去看,却如此做作,一点都无男儿血性率直!” 曹操:……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不去,就是不去!” 曹操摇头道,转而一屁股又坐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出去被林朝再羞辱一次。 见他如此坚决,林朝哪里肯依。 毕竟这几日下来,羞辱曹操已经成了自己的保留节目。 没了这玩意,去哪找乐子啊 “孟德兄当真不去?” “不去。” “孟德兄,万一来人是袁本初呢。”林朝摊手笑道,“渤海郡远在冀州之滨,袁本初来得晚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算算时日,也该到了。你与袁本初相交数十载,乃知己好友,不出去迎接一下,有些说不过去吧。” 这…… 林子初说得似乎好有道理的样子…… 本初路远,前几日没到,今天总该来了吧。 想着,曹操竟然真的信了。 他并不是相信林朝,而是相信袁绍。 他相信自己对袁绍的判断,袁绍一定会来的! 好,就再出去一次。 若真是本初前来,某倒是可以借机羞辱他林子初一番,以报前几日之仇。 想到这里,曹操鼓起勇气站了起来,甚至主动拉着林朝就往外走。 林朝大笑道:“这才对嘛,孟德兄果然是大勇之人!” 都被我嘲讽了七八次,居然还敢出去,这种坦然面对社死的勇气,我是没有的。 那今日前来会盟的诸侯,到底是不是袁绍呢。 很显然,从林朝脸上的笑容,就能得到答案。 并不是。 来人是西凉的军阀,在反贼与汉臣之间左右横跳的马腾,马寿成。 马腾身长八尺,勇武过人,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裔。 祖上一脉因故失去爵位,传到马腾父亲这一代时,已经家境贫寒,渐渐没落。虽有同族举荐为天水兰校尉,但不久便丢官去职,留居陇西,甚至一度沦落到娶羌女为妻的地步。 因为母亲是羌女,所以马腾的长相嘛…… 嗯,虽然身材魁梧,但鼻子比较大,类似于后世那种鹰钩鼻的感觉。 这显然不符合汉代的审美,但是马腾是个会玩的人,硬生生把自己的缺点说成了天赋异禀,引得乡里敬重。 可敬重不能当饭吃,所以马腾还得老老实实的上山砍柴,当个樵夫来养家糊口。 直到中平四年,凉州边乱又起,韩遂杀边章、北宫伯玉等人,引得凉州刺史兴兵讨伐。 得知消息的马腾马上把斧头扔了,参军入伍。因作战勇猛,不久后便一路升任至偏将军。 可这时候凉州叛乱加剧,刺史也被人杀了。 无奈之下,马腾只好率部跟反贼韩遂搅合在一起,自号合众将军。 可惜好景不长,今年年初时,马腾和韩遂又起了内乱,相互攻伐,彼此损兵折将。 马腾本就胸无大志,见麾下伤亡惨重,便没了与韩遂争雄的心思。恰逢关东诸侯讨董,马腾也想站队搏得名望利益,便率众而来。 思虑了很久,他最终还是决定站在关东诸侯这边,跟着一起讨伐董卓。 毕竟眼下关东联军人多势众,不仅仅马腾,天下大部分人都认为董卓必败。 于是,马腾取下了自封的合众将军的旗号,重新换成了当年朝廷亲封的偏将军。 再加上他身为马伏波的后人,而关东诸侯又是用人之时,谁也没功夫计较他之前是不是当过反贼。 但凡讨董成功,马腾就又能重新恢复成为汉臣,并且还是忠良之后。日后荣华富贵,自不必说。 若失败,他也没啥损失,大不了带着麾下重新返回凉州就是。 不得不说,马腾的确是个小机灵鬼。 在原本的历史上,马腾并没有来参与讨董联军,而是在初平二年才选择站队,而且站得还是董卓那边。 林朝提前毒杀刘宏,犹如一只蝴蝶的翅膀,扇啊扇,居然把马腾扇到了关东诸侯这边来了! 不得不说,非常之神奇。 当他赶到盟军大营时,便令人打出了自己的旗号,想先看看诸侯的反应再说。 “孟起,前去叩营!” 马腾手中马鞭一指,便令自己长子马超前去叫门。 今年十四岁的马超,长得倒是颇为魁梧,面相俊美。此次讨董,马腾也只带了这一个儿子前来。 在十五六岁就能娶妻生子的时代里,马腾带着十四岁的儿子来见见世面,倒也说得过去。 此刻听父亲一声令下,马超抱拳应命,手持长枪,纵马冲向着酸枣大营冲了过去。 马蹄声声作响,来到营门前,马超持枪大吼道:“大汉偏将军马寿成,率军前来会盟,尔等还不速速出营迎接!”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此时的马超,正是少年气盛之时,丝毫不懂得婉转为何物,开口便拉了一大波仇恨。 营门前的士卒见马超威武不凡,又听到他是前来会盟,便赶紧返回帐中禀报。 见士卒对自己颇为敬畏,马超心中得意,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 可好巧不巧,此时有两位少年刚好从营门前路过,又恰好听到了马超刚才的话,与此时的大笑。 “这小娃娃何人,居然敢如此猖狂!牵马来,待某教训他一番!”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孙策一直以为,自己就够嚣张的了,没想有人敢比自己还嚣张! 这能忍? 当即要出手教训马超。 旁边,周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劝道:“伯符莫要冲动,此人也是来会盟的。” 孙坚为了讨伐董卓,今年起兵时,便把全家都迁到了庐江。 孙策就是在那里结识了周瑜。两人升堂拜母,互通有无,关系比亲兄弟还亲。后来周瑜更是带着部曲跟随孙策一起来了酸枣。 “管他会不会盟,某今日就是要教训这小娃娃!” 小霸王孙策是个暴脾气,除了父亲的铁拳之外,这天下还没有能让他服气的东西。也不管周瑜说得有没有道理,就要冲上去教马超做人。 一口一个小娃娃,你孙伯符好像也不比他大多少吧! 孙策今年十五岁,马超十四岁,两人年纪本就没差多少。 周瑜已经无力吐槽,只得叹息道:“伯符,你下手轻点,若打坏了此人,对上面不好交代!” “知道了,知道了。” 孙策不耐烦的应了一声,随即持枪上马,冲马超杀了过去。 “小娃娃居然敢在营前大呼小叫,该当何罪,待某生擒了你,押回大营治罪!” 孙策不傻,他可太明白师出有名的重要性了。 所以还没开打,就给马超扣了个咆哮大营的罪名,把自己变成了执法者。 马超还在得意的时候,忽然见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人冲了出来,口口声声要拿自己问罪。 这,马超也不能忍啊! “你这黄毛小儿,也敢口出狂言!也罢,此番某便拿你立威,看诸侯还敢小觑我西凉勇士否!” 两人都是眼高于顶,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半大少年,此刻碰撞在一起,谁也不服谁。 不仅身体不服,嘴上也不甘示弱,都朝着对方一顿猛喷。 当然,张飞没在这儿。 若他在此,肯定会认为这俩毛孩子不仅武艺差劲,嘴上功夫也是平平无奇。 两人纵马向对方冲去,片刻之后,便缠斗在了一起。 恰巧这时,林朝拉着曹操刚刚走出大帐。 见到这一幕后,顿时呆住了。 什么情况, 我刚出来,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 7017k 第二百九十三章 江东猛虎之威 营寨外面,十五岁的孙策,和十四岁的马超打得不亦乐乎。 二人武艺差不多,又都是用枪,你来我往之间,一时竟不能分出胜负。 这就导致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下,两个喜欢出风头的少年打得更卖力了! 曹操甚至已经忘了出营的目的,密切关注着场中的战局,眼中异彩连连。 “这二人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勇武,将来必为当世猛将!”曹操感叹道。 林朝在旁笑道:“孟德兄,来人好像不是袁本初,你怎么说?” 曹操:…… 林子初,咱能不提这事吗! 场上,马超和孙策依旧没能分出胜负,反倒越战越勇,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程度。 马超的枪法凌厉异常,每一次攻击,都带出道道残影,欲要将孙策击落马下。 面对马超如此攻势,孙策却巍峨不动,手中长枪大开大合,招式刚猛无比。 这两人的战斗风格截然不同,马超锋芒毕露,以速度取胜。 但孙策却更像其父孙坚一般,走得是刚猛路线。任你百拳打来,我自一拳相抗! 两人的打斗精彩无比,看得场外众人惊呼连连。 此时,关东诸侯也都听到了动静,纷纷出营观看。 刘备与袁术、孙坚联袂而至,来到林朝身边。 “子初,这两位少年,是何人部将?” 见马超和孙策如此英勇,刘备脸上满是兴奋,便开口问道。 林朝一指场中二人,开口答道:“一边是文台将军的长子孙伯符,另一位则是今日来会盟的诸侯之部将,方才听此人自报家门,应是西凉马寿成麾下。” “西凉马寿成?” 刘备闻言,顿时微微一愣,心道这家伙不是反贼吗,怎么也来会盟。 “不错,就是马寿成。” 林朝自然明白刘备的疑惑,只是此时袁术等人都在场,他也不好说得太细,只是点了点头道。 袁术却看得很开,对刘备笑道:“使君何必在意出身,这马寿成昔年也是朝廷官员,后来从贼想必也是无奈之举。今次能迷途知返,与我等共同讨董,也算忠心可嘉。” 闻言,刘备也笑了,点头道:“袁将军所言甚是,讨董乃当务之急。马寿成不远千里而来,足见其对朝廷忠心耿耿。” 正所谓,你是何种人,你眼中就有何种人。 在袁术看来,马腾自然是为了名声地位,才来参与讨董,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 而在刘备看来,汉室还是有忠臣的,哪怕马腾之前有些许错误,也不能一棒子将其打死,毕竟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所谓以己度人,大抵便是如此。 反正一句话,只要你愿意一起打董卓,咱们就是好朋友。 刘备继续观看着场中的战斗,但袁术却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管为了讨董还是自身权势,他都想拉拢在关东毫无根基的马腾,好作为臂助。 眼看场上两人越打越激烈,袁绍生怕孙策有失,又怕孙策收不住手杀了马超,便开口道:“马寿成前来会盟,我等不可以刀兵拒之。文台,让伯符退回来吧。” 此言,刘备也深以为然。 只是他看得出,两人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需一武力高绝之人,方能分开二人。 “袁将军,眼下战况激烈,伯符公子若退,难保对方不追击。以某之见,还是让云长与文台将军走一趟,分此二人。” 袁术自然知道关羽的勇猛,刚想点头答应时,却不料孙坚开口道:“不劳关将军出手,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某一人足矣。” 说罢,不等刘备反应,便跨上自己的战马,手持长枪冲了上去。 孙坚的速度并不快,压根没有冲锋的态势,反而像是在骑马赶路一样随性。 不过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孙坚目中闪过一丝精芒。随着战马缓缓向前,他已然鼓足了浑身劲力,凝聚在手中的长枪上。 对这一幕,林朝却很感兴趣。 孙坚号称江东猛虎,实力自然不可小觑。只是他究竟猛到了什么程度,林朝还不知道。 史书上没有记载,演义里也只是说他很猛而已。 眼下第一次见孙坚出手,林朝自然不想错过每一个细节。 在众人全神贯注的注视下,孙坚终于靠近了两人交手的战场。只是此时的两人,眼中都只有对方,皆不敢分神他顾,因此对于孙坚的到来,一时也没有发觉。 下一刻,在毫无征兆之间, 孙坚动了! 只见他枪出如龙,却没有刺向任何一人,甚至没有用刺的方式,而是直接挑了过去。 这一枪到时,恰好是孙策与马超又一次交手。 两人的武器还没来得及收回,孙坚这一枪也到了…… 铿! 孙策和马超只觉手中一阵震痛,兵刃已经脱手而出,被孙坚一枪挑飞了出去。 脱手的长枪,又在空中飞了片刻,才狠狠扎在地上。 “还不住手!” 孙坚一枪击落两人的兵器,口中暴喝道。 “父亲!” 孙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见自己父亲到了,连忙从马上滚下来,抱拳道。 “哼,竟然不守军规,私自出战,你该当何罪!” 孙坚跨在马上,居高临下,用一双虎目望着自己儿子,语气极其严厉。 “这……” 孙策顿时怂了,再无之前要教马超做人时的豪气。 “儿知罪!” 孙坚厉声道:“知罪就好,回去自领五十军棍!” “唯!” 孙策赶紧抱拳应道,飞快跑了回去。 孙坚又将目光看向了马超,片刻后,才一抱拳道:“犬子无礼,让足下见笑了!” 此时的马超,脸上也再无之前的张狂,望着孙坚的目光中满是忌惮。 此人……好强! 至少比现在的自己,要强得多! 中原之地,果然卧虎藏龙! 远处,马腾见孙坚出手,也纵马冲了过来,口中大笑道:“文台将军,别来无恙否!犬子顽劣,还要多谢文台将军方才手下留情!” 马腾是认得孙坚的,他们几年前就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当时马腾是反贼,而孙坚是官兵。 当时孙坚率军在凉州讨逆,每逢战事,皆身先士卒。临战斩敌之勇猛,犹如天神下凡一般,让马腾久久不能忘怀。 7017k 第二百九十四章 张燕:你不要过来啊! 马腾的到来,并没有在盟军中掀起多大波澜。 大家都是关东世家出身,你一个连关西将门都算不上的武夫,带着不到两万人前来会盟,自然算不上多大的势力。 这个时代的规则,向来是世家若肯伸手招揽,那将领武夫必然要感恩戴德。 再者,马腾一路从凉州而来,何止千里之遥。又怕被董卓发现,还特意绕开了雒阳京畿地界,从河东入河内,最后才抵达陈留。 这一圈下来,军中粮草也消耗得七七八八。此时必然要找一个狗大户依附,不然恐怕要饿肚子。 有四世三公的袁术在此,马腾自然不做他想。好在袁术也看上了马腾麾下近两万西凉勇士,便如同拉拢孙坚一般,供给马腾军粮草。 这下,袁术的实力又是一番暴涨,隐隐有众诸侯之首的味道。 只可惜,虽然入了同一阵营,但孙策和马超还是看彼此有些不顺眼。 而另一方面,张邈和曹操见袁术势力骤然变大,心中不免为袁绍担忧。 尤其是曹操,眼看关东诸侯都陆续进军前来会盟,袁绍却还是迟迟未到,神情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时至今日,莫说从渤海郡进兵,就算从辽东出发,也早该到了! 公孙瓒不就是个例子,他受刘备之邀,于昨日抵达盟军大营。 袁绍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不想来,或者还心存疑虑。 本初,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曹操摇头叹息,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真被他林子初说中了! 本初压根就不想讨董? 一念及此,曹操就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而刘备这边,林朝这两天也没闲着。 他在营中左逛右看,一直鬼鬼祟祟偷窥着各路诸侯。 倒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自从吕虔被自己留在徐州之后,自己身边就没了贴身护卫,行动起来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他当然能把赵云,徐晃之类的将领拉过来随意使唤,但这两人眼下都是一军主帅,这样做无异于贬低了他们的格调。 所以,林朝想着能不能再赚来……招揽一人,做自己的保镖。 寻摸了几天之后,非但一无所获,反倒被郭嘉逮个正着。 “子初,你这几日一直游走于众诸侯之间,莫不是有什么阴谋不成!” 从几天之前,郭嘉就发现了林朝有些不对劲,只是忍住没问,到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看林子初这模样,指定又要谋算谁! 这么好玩的事情,他居然不带上我…… 这绝对不行! “郭奉孝,你莫乱说,某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哪有什么阴谋!” 林朝有些心虚,连忙争辩道。 但随即反应过来…… 面对郭奉孝这家伙,我为何要心虚? 郭嘉却嘿嘿笑道:“子初,你又何必狡辩。谁人不知,你林子初虽卑鄙无耻,百无一能,粗鄙不堪……但唯独这谋人之术,乃当世一绝,某也想见识见识。” 林朝:…… 郭奉孝,你这是在夸我? 想了想,为了避免郭嘉一直纠缠不休,林朝便开口道:“此番进军,吕子恪被某留在徐州坐镇后方,一时手下竟无人可用,才想着寻一个可用之才,以为护卫。” “就如此简单?”郭嘉皱眉道。 “不然呢?” 林朝摊手,满脸无奈道。 我就不能目的单纯一次是吧!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哪里? 郭嘉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林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片刻后,郭嘉还是没能从林朝脸上看出端倪,便哂笑一声。 “子初之护卫,可不能随便乱选,你慢慢思量,某少陪了。” 切,弄了半天原来只是找个护卫而已,白白浪费某的时间。 心中想着,郭嘉一转身,拂袖而去,留下一脸诧异的林朝站在原地。 郭嘉走回帐中,却见贾诩正坐在里面,手中攥着一大把肉干,吃得不亦乐乎。 “如何,林子初怎么说?” 见郭嘉回来,贾诩开口问道。 郭嘉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开口道:“某问他,他用找护卫的借口推脱了。” 闻言,贾诩一边思索,一边擦着他那油乎乎的手,片刻后才抚须笑道:“子初身为监军,护卫之人选,自然要好生思量。” 林朝一共有过好几任贴身护卫,分别是典韦、张辽、吕虔。最早的时候,连赵云也充当过一段时间。 在看这四人如今的地位,就能明白这个位置的重要性。 甚至在徐州军团内部,已经流传着一个传说。 最快的上升渠道,不是领兵打仗,也不是建立功勋,而是被监军选中,当个贴身护卫。 只要在林监军身边待上个一年半载,等下放外任时,必然为一军主将。 历任护卫中,混得最差的吕虔,如今手下也掌管着三千人马,镇守徐州边境。 当然,这些人的忠心和能力都是俱佳之人,得到过所有人的认可。 听贾诩这么说,郭嘉反驳道:“子初的护卫人选很重要,这某自然知道。不过眼下诸侯皆至,料想不出几日,便要进行盟会。如此关键时刻,要说他林子初没有别的算计,某是不信的。” “不信又如何,他林子初不肯说,我们便只能自行猜测。”贾诩淡定地笑道,“不过,此事并不重要。” “哼!” 郭嘉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当然知道此事不重要,只是他生性轻佻,最讨厌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见郭嘉还是有些不甘心,贾诩摇头一笑,继续说道:“盟会之后,便要兵发洛阳。此番不管关东联军如何,主公必然会尽全力征讨董卓。如何进兵,奉孝心中可有定计?” 说到正事的时候,郭嘉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我军现驻屯在酸枣城外,若想攻进雒阳,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先占荥阳,继而拿下汜水关,最后携大胜之势,杀到雒阳城下!” 贾诩说道:“奉孝,你设想虽好,但董卓必然沿途设防。且不说城高墙厚的汜水关,就单说荥阳,都不是那么好拿的。正面强攻,恐怕不能取胜。” “事在人为,董贼虽强,我军却未必没有胜算。” 郭嘉笑道,目中满是自信。 此时,大营之外,林朝正在闲逛。 接连好几日都没什么收获,导致林朝有些郁闷,寻找护卫的心思也淡了些。 可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两路大军赶来,马蹄扬起无尽尘土,声势甚是浩大。 待这两路兵马行至营外,林朝望着为首之人,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次来的,居然是老熟人。 想着,林朝一拱手,向其中一路大军为首之人行礼道: “张平难,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7017k 第二百九十五章 收下当狗 中平四年时,刘备曾率军收复中山。 反贼张纯眼看中山即将被刘备打下,自己又因纵寇幽州而暂时无暇回防,便拿出了数十万石军粮,请张燕出兵阻击刘备。 彼时张燕军中正缺粮草,反正只是拖延刘备一月时间,又不是真的跟刘备拼命,张燕便答应了张纯,发兵两万,进兵中山。 也正是那一战,给张燕留下了无尽的阴影。 不仅损失惨重,自己的屁股还被赵云射了一箭,险些丢了性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位满脸微笑,正向着自己行礼的文弱书生——林子初。 其人可谓是厚颜无耻,卑鄙下流,无所不用其极…… 反正这世间一切恶劣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林朝其恶之万一! 关于这一点,张燕的屁股可以作证。 来之前,张燕设想过很多种自己抵达盟军大营时候的场景,可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会是林朝。 意外是肯定的,但是见林朝向自己行礼,又想到他的手段…… 张燕赶紧从马上跳下来,也对着林朝行了一礼,开口道:“见过林侯!” 当年的林朝,不过是中山都尉刘备麾下的监军。如今时过境迁,林朝早成了朝廷亲封的安喜亭侯,登上了很多人终其一生也爬不到的高位。 张燕礼毕后,又赶紧开口道:“林侯,某听闻董贼毒杀天子,此行特地前来与诸侯会盟,联手讨贼,还望林侯莫要计较昔日恩怨。” 林子初你不要误会,我是来帮你们打董卓的! 为了避免林朝有翻旧账的可能,张燕甚至搬出了讨董这个大义名分,足可见求生欲之强。 林朝一挥袖,笑道:“平难这是哪里话,昔年你我两家不过是些许误会,也算不打不成交。那一战后,玄德公每每回想平难之英勇,亦大为赞叹。如今平难为大义而来,玄德公必大悦之! 走,且随某入内,去拜见玄德公!” 张燕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前提是,你这个鳖孙乖乖听话,跟我去见刘备。 这两天袁术收了马腾为客将,林朝寻找护卫之余,也想着找条狗养一养。 如今见到张燕,林朝忽然感觉张燕的体型身材,高矮胖瘦,都很符合一条狗的标准。 听完林朝的前半句话,张燕表示很开心,至少在讨董结束之前,不用担心林子初算计自己了。 可听完了后半句,他面色一变,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某率大军而来,是来会盟的,也算一方诸侯。 你林子初让我先跟你去见刘玄德,诸侯会怎么看我? 他们肯定以为我张燕是来投奔他刘玄德的,瞬间就从一路诸侯,变成了他刘玄德的小弟。 一念及此,张燕面带难色道:“林侯,某初到大营,理当先去见见各路诸侯,再去拜会玄德公,林侯以为如何?” 什么,听你张燕的意思,是不愿意给玄德公当狗? 真是岂有此理! 张燕啊张燕,能给玄德公当狗,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某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林朝冷笑一声,继续开口道:“平难如何行事,何须下问与某,只是某有一言,还请平难静听!” 额…… 林子初这句话,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林侯有何赐教?”张燕开口问道。 “赐教谈不上,不过某以为,人生在世,当谨慎守成。虽光阴百载,却不可踏错一步。”林朝说到这里,嘴角划出一丝弧度,“昔年中山时,平难已然踏错一步,今日难道还看不清脚下之路?” 当狗就是你的宿命,乖乖接受吧。 要么你自己接受,要么我帮你接受! 这是威胁吗? 张燕望着林朝那满是笑意的眼睛,目光却无比冰冷,几乎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好吧,这的确是威胁。 可明知道这是威胁,张燕也不得不从。 昔年中山时,他麾下兵力远超刘备,尚且被打得损兵折将。如今刘备手握一州之地,麾下兵力数倍于己,如若不从,以林子初之恶毒,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可真要依附在刘备之下,张燕又有些不甘心。 天杀的林子初,果然一遇到他就没好事! 此时,张燕已经后悔来会盟了。 见张燕犹豫,林朝又开口催促道:“如何行事,还请平难速速决断。” 也罢,就暂时先依附他刘玄德麾下吧! 一切等讨董结束再说。 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张燕心中叹息一声,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开口道:“自中山一别,某早就想拜见玄德公了,还请林侯前面带路!” 林朝大笑,紧紧拉住张燕的手,激动道:“好,好,难得平难如此忠心汉室,待得剿灭董贼,玄德公必表奏天子,为平难请功!” 论起演技,酸枣大营里面的每个人都不会差。 这边林朝因为张燕的加入,激动地仰天大笑。 而张燕也以受宠若惊的模样,来表示对刘备的顺从。 两人携手并进,往刘备大营走去。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二位,请留步!” 这个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粗壮厚重,表明声音的主人绝非泛泛之辈。 林朝顿时有些不爽了。 这句话…… 明明是我算计别人时候的专用开场白,怎么今日还被人盗用了! 扭头一看,却是跟着张燕同时来到的,另一路大军的首领,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手持两把手戟。 这一路说是大军,其实不大确切,因为只有一两千人马。 当然,这也是等他们走近了,林朝才发现的,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听到声音之时,林朝就有些不爽。扭头看到为首之人后,林朝更不爽了。 此人年纪与自己相当,但是……他却有一把长长的胡子! 就算与美髯公关羽相比,也只短了一丢丢。 都是二十来岁,为何我面白无须,你却长髯飘飘? 这能忍? “足下有何事?” 林朝冷着脸,开口问道。 尽管林朝表现出的态度非常冷淡,但此人却不在意,下马走了过来,抱拳道:“方才听到两位相谈,某这才唐突发问,还请恕罪。敢问阁下,可是徐州牧玄德公麾下之臣?” “是又如何?” 林朝依旧不咸不淡地答道。 此人闻言大笑道:“某乃太史子义,此行是受北海太守孔文举所托,前来助玄德公一臂之力!” 太史子义? 太史慈! 怪不得有如此……如此漂亮的胡子! 果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林朝心中赞叹道。 “某乃林子初,现忝为玄德公麾下长史。” 林朝冲太史慈拱手笑道,然后一把拉住了他。 “子义远道而来,必然辛苦,快快随某入帐歇息!” 林朝满脸热情的笑容,前后态度变化之快,让太史慈甚为惊愕。 但林朝却不在乎,只是拉着他往大营中走,片刻都不肯放手。 嗯,下一任贴身护卫,总算找到了。 7017k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关于孔融与太史慈母亲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年初时,孔融去北海上任,路过泰山郡,刚好碰到正在攻打泰山贼的关羽。 素来对士人不怎么感冒的关羽,却因为自己这个汉寿亭侯的称号,乃孔融上表奏报所取,所以对孔融颇为礼遇。 再加上两人都是长髯飘飘,孔融的胡子只比关羽短了一点点,更是让关羽心生好感。 当然,要是孔融的胡子比关羽还长……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关羽一路带着孔融去见刘备,刘备当场请他吃席以示尊重,后来更是派了些兵马保护孔融赴任。 到如今讨董之时,尽管孔融还没能完全掌控北海郡,却依旧派太史慈带了两千人马,前来声援刘备。 以如今诸侯的兵力规模,这两千人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声援…… 而统领着两千兵马的太史慈,早年任郡吏时便有贤名,后为避祸而远走辽东。等到孔融上任北海后,听闻了太史慈的事迹,便善待太史慈的母亲,同时让她召太史慈回来。 太史慈听说孔融善待自己母亲,变二话不说,从辽东回到了北海。 等太史慈一回来,孔融便让他带人声援刘备,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大营中,刘备见林朝拉着张燕进来,还以为是张燕挟持了林朝,当即拔剑戒备。同时还怒斥张燕,要他放开林朝,大家一切都好商量。 直到林朝解释了原委,刘备才将宝剑归鞘,满脸热情地邀请张燕和太史慈入座,同时安排宴席。 席间,对于刘备的热情,太史慈表现的颇为拘谨。 毕竟他之前只是郡中一小吏,见过最大的官,也只是北海太守而已。如今身为徐州牧的刘备亲自下场笼络,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随侍在侧的关羽看了太史慈一眼,见他胸前也有一大把胡须,并且打理得一丝不苟,顿时点了点头。 此人……倒是不凡。 林朝心中有任用太史慈的想法,便也在打量着太史慈,只是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太史慈看上去二十三四岁,他那传说中的老母亲,应该也只有不到四十岁,而孔融今年也不过三十七八岁…… 嘶! 所以说,孔融一上任便善待太史慈母亲,到底是因为太史慈,还是因为他母亲本身?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林朝立刻不能直视太史慈了。 “林侯,某有何不妥之处吗?” 太史慈见林朝目光怪异的望着自己,不禁心生疑惑,抱拳问道。 林朝满脸尴尬,赶紧讪讪一笑道:“无事,无事,某方才走神了而已,子义不必在意。” 可不敢说,万一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太史慈那早亡又被孔融绿了的父亲,岂不是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自己! 若自己猜错了,太史慈也会砍死自己的…… 只是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便再也无法从脑海中抹除,这导致林朝再看太史慈的时候,总感觉他头上有颜色…… 难道这玩意也遗传? 林朝龌龊的心思,却没有影响到众人吃席的热情。 尤其是刘备,见昔日宿敌张燕都肯起兵前来会盟,心中更是对此次讨董充满了信心,当即吃得更欢欢畅了。 “子义啊,孔北海真乃高义之士!”刘备对太史慈大笑道,“某与他同朝为官,年初时也不过是尽同僚之谊,谁想他居然派子义前来相助,某心中不胜感激!” 太史慈正色抱拳道:“使君仁义,使人护卫孔太守赴任,太守知恩图报,令在下相助使君讨贼,二位皆朝廷栋梁,汉室忠臣! 再者,家母受太守照料之恩,在下岂能不竭力报答。此行前来,任凭使君驱使!” 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孔融都把太史慈的母亲照顾得好好的。 刘备本以为太史慈是孔融麾下,此时听闻他是因母亲才报答孔融,顿时肃然起敬。 “子义为母报恩,不愧为仁孝义士!” “使君过奖了,某愧不敢当。”太史慈谦虚道。 一旁,张燕也附和道:“有使君统率大军,又有子义这等义士相助,何愁董贼不灭!” 自被林朝胁迫着进了刘备的大营,张燕也看开了。 眼下木已成舟,再没有反悔的可能,不如暂时与刘备虚与委蛇,装出一副恭谨的模样。 不然万一跟董卓开战的时候,刘备下令让自己冲在最前面当炮灰,他去是不去?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那就要跟贼首打好关系,不然随时都有落水而死的风险。 这个道理,张燕自然是明白的。 有了张燕曲意逢迎,刘备更开心了,喝得也更嗨了! 就在众人接着奏乐,接着舞的时候,忽然有士兵来报,袁术来了。 闻言,刘备站了起来,冲众人一摆手,自己则出帐相迎。 不多时,刘备与袁术携手而归,身后还跟着孙坚与马腾。 “袁将军,来,且共饮之!” 刘备极为热情的招呼着袁术一起吃席,同时命麾下将自己的桌案排开,在主位上放了两个桌案,让袁术也自己同坐。 袁术自然不会拒绝,招呼着孙坚和马腾一起落座,跟众人对饮起来。 又是一番吃吃喝喝之后,袁术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使君,眼下关东诸侯都到得差不多了,酸枣大营也有近二十万大军,讨董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不然如此拖延下去,只是徒耗钱粮而已。” 听了袁术的话,刘备也点了点头道:“不错,袁将军所言甚是,某也认为应当起兵讨贼。只是,可叹渤海太守袁本初还未到,不然我等也不必在此虚耗时日。” 虽说桥瑁矫诏,曹操最先起兵,刘备招呼大家前来会盟,袁术第一个到的酸枣…… 但,在大多数诸侯心中,袁绍才是众望所归的盟主人选! 对此,袁术当然表示不服。 你袁本初不过婢女所生,庶子而已,与家奴无异! 眼下居然还要凌驾我袁氏嫡子袁公路之上,如何能忍? 所以,他早就想趁着袁绍没来的时候,举行会盟,让自己当上盟主。 只是之前诸侯也没到齐,他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眼下诸侯都到了,袁绍却迟迟没来,正好给了袁术机会。 可不是我袁术不尊兄长,而是你袁本初拖拖拉拉,至今未到,足可见你压根不是汉室忠臣。 也罢,那就不等你了,我们自己会盟,然后合兵去打董卓。 当然,抛开袁绍的提议,不能由袁术开口提出来。 毕竟,我袁公路也是要脸的人,怎么可能抛开自家兄长单干呢! 这也是他来找刘备的目的,就是希望刘备能率先提出将袁绍抛开,大家一起会盟杀向雒阳。 到时候,这盟主人选,可就非他袁公路莫属了。 7017k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世人分黑白 听刘备叹息袁绍还没来到,袁术眼角泛出不屑的余光,口中发出嘲讽的尖锐笑声。 袁术此人事事都好,就是听不得别人夸赞袁绍,不然就瞬间破防。 哪怕不夸赞,只是提到袁本初这个名字,他都要上去踩两脚,顺便吐口痰。 只听袁术冷笑道:“使君此言,某不敢苟同!袁本初不过我袁氏家奴而已,有何值得在意之处?再者,他现在不过一郡太守,手下兵不过万,于讨贼而言并无多大助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若来,我等欣然接纳。他若不来,难道我等就该偃旗息鼓,坐视董贼祸乱天下不成!” 这番话说得很重,但他与刘备现在是盟友,如此发言,倒也算不上交浅言深。 闻言,刘备立刻长身而起,正色道:“袁将军高见!某此来,正是为国讨贼,不破雒阳,誓不收兵!莫说他袁本初不来,就算只有某与将军,某也必然兵发洛阳!” 虽然袁术私心甚重,但对于刘备的这句话,他是信的。 此行,刘备几乎掏空了这几年积攒的所有家底。除了留张辽、吕虔等将率一万多人守徐州之外,其他的人马都带过来了,足有五万多人。 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跟董卓拼个死活! 见刘备一副跟董卓不共戴天的模样,袁术拱手道:“使君高义,某佩服!” “忠心报国,乃人臣之本分,当不得将军夸赞!” “所以,某此来就是跟使君商议,这两日便举行盟会。待到盟誓之后,众诸侯便合兵一处,进军雒阳,诛灭董贼!使君以为如何?” 闻言,刘备点了点头。 他自然清楚袁术的小心思,不过刘备无所谓。 谁当盟主都行,他就想干死董卓而已。 更何况之前他曾有言在先,在会盟的时候支持袁术当盟主。 想到这里,刘备索性好人做到底,开口道:“将军所言甚是,明日某便邀请众诸侯,一同商议会盟之事,共灭国贼。” 这句话听在袁术耳中,无异于蜜水入喉,不亚于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他之前还在担心刘备会不会出尔反尔,如今却是没了担忧。 刘玄德……终究还是个厚道人啊! “有劳使君了,事成之后,某必有重谢!” 袁术一把握住刘备双手,脸上满是激动的笑容。 袁本初,此番终是某胜你一筹。 你将为你的鼠目寸光,而付出代价! “促成盟会,乃是为了更快攻灭董贼,报效朝廷而已,当不得袁将军称谢。” 把臂同游本是刘备的被动技能,如今反倒被袁术对自己施展出来,刘备微微有些不自在,嘴上却开口答道。 …… 刘备并没有食言,等袁术离开之后,他便使人给众诸侯下了拜帖,邀大家明日帐中议事。 只是收到拜帖之后,众诸侯的反应却不尽相同,甚至截然相反。 刘岱帐中。 刘岱身为兖州刺史,但在任不久,对整个兖州并没有实际控制权。硬要说起来,因为山阳太守袁遗的关系,他连兖州治所周围的山阳郡,也没能完全掌控。 只是年初时,刘备曾派林朝前去示好,又赠与他三千兵马。外加在冀州围剿泰山贼时,兖州诸侯皆以刘岱为首,一番征战下来,他的威望也涨了一些。 饶是刘备如此力挺,此时刘岱营中,也只有桥瑁与陈宫而已。 济北太守鲍信身为袁绍小弟,又是曹操的迷弟,早就跟曹操、张邈等人凑到一块去了。 此外袁遗是袁氏出身,又是兖州治所山阳郡太守,自然不可能跟他刘岱走到一起。 唯有桥瑁这个东郡太守,以及之前劝说韩馥围剿黑山贼的陈宫,跟他这个兖州刺史绑在了一起。 “元伟,此事你如何看?” 威望地位升高的同时,刘岱对桥瑁的称呼,也从桥公变成了元伟。 听到他的称呼,桥瑁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使君,刘徐州此番下拜帖,肯定不止邀请使君一人,其他诸侯也必然在邀请之列。” 刘岱皱眉,盯着信件道:“此事某如何不知!某不解的是,此时袁本初尚未抵挡盟军大营,玄德贤弟就广发拜帖,到底是何用意?” 嘴上虽然一口一个‘玄德贤弟’,但刘岱自然不可能全无私心,此时也开始揣摩起刘备的心思。 旁边陈宫却是摇头一笑,开口道:“明公无需疑虑,若在下没有猜错,刘徐州此举,多半有两个缘由。其一,便是等不急想兵发洛阳,讨伐董贼。其二嘛,自然也有撇开袁本初的意思。” “何以见得?”刘岱不解道。 陈宫拱手,解释道:“明公,昨日在下出营巡视,正好留意了一番各方人马。其中以刘徐州麾下兵马最多,应有五六万人。如此多的士卒,恐怕整个徐州的可用之兵,都已倾巢而出。这般大的阵仗,必然是要与董贼决战!” “公台此言有理,只是……”刘岱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疑惑道,“玄德贤弟既要与董贼决战,为何不再等等袁本初?须知多一路兵马,便多一分胜算。” 陈宫冷笑道:“自然是袁公路私心作祟,不愿再等。” “这又是为何?” “袁公路虽有贤名,却始终不如其兄袁本初。等袁本初到来后,就算有刘徐州相助,他袁公路多半也当不上盟主。所以不如趁着袁本初未到,直接号召大家盟誓起兵,他便能以袁氏之威望,登上盟主之位。今次刘徐州广发拜帖,始作俑者,应当还是袁公路。” 听了陈宫的分析后,刘岱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如此……” 刘岱叹息道:“那依公台之见,某当如何行事?” 陈宫笑了:“他袁公路想撇开袁本初,可那些袁本初的追随者,又岂会同意。明日议事时,明公只需一言不发,自会有人反对袁公路。等大势明朗之时,明公尽可顺势而为。” “公台此计甚妙!” 闻言,刘岱拍手大笑道,十分赞同陈宫的决策。 …… 曹操营中。 曹操现在虽然无官无职,但他帐中的人,居然比刘岱帐中的人还多。 此刻,济北太守鲍信,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河内太守王匡等人都在曹操帐中,且隐隐有以曹操为首的姿态。 这当然不是曹操位高权重,而是曹操与袁绍关系最好。以往之时,袁绍的意思,也大多由曹操向众人传达。 下午,刘备给诸侯都下了拜帖,邀请他们明日大营一叙。 面对如此变故,袁绍党自然都来到了曹操帐中,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对此,曹操表示无可奈何。 你们问我怎么看? 我当然坐着看啊! 本初至今迟迟未到,明日他刘徐州若是以大义迫之,我又能如何! 7017k 第二百九十八章 往来争荣辱 帐中,众人都把目光放到曹操身上,可曹操却毫无反应。 王匡见状有些着急,开口道:“孟德,刘徐州此举明显是要抛下本初,提前盟誓进兵,我等当如此处之?” 曹操还是沉默不言。 “孟德,你倒是说句话啊!” 迷弟鲍信也忍不住了,语气中带了几分急切。 “诸位想要某说什么?” “当然是阻止刘徐州提前盟誓!” 鲍信性子急,此刻面对的又是他生平最佩服的曹操,便直抒胸臆。 曹操扫了众人一眼,无奈道:“刘徐州如此行事,显然是袁公路在背后鼓动。但两人号召众诸侯讨董,又最先抵达大营,以此为凭,要求盟誓进兵,我等又如何阻止?” 说到这里,曹操顿了顿,嘴角却发出一声叹息,目光满是失落。 “再者,讨伐国贼董卓,乃大义之所在,我等身为汉臣,又为何要阻止!” 王匡说道:“话虽如此,可本初还未到。明日盟誓,当以何人为盟主?孟德你足智多谋,不若设法阻拦些时日,等本初到了,再作计较。” 言下之意,除了袁绍之外,其他人都不配当盟主。 甚至为了等待袁绍,不惜阻拦讨董大业。 对此,曹操摇了摇头,面色严肃道:“诸位,是等本初前来会盟重要,还是讨伐国贼紧要?若本初一直不来,我等便一直不进军剿贼?” 闻言,众人皆面色微红,却无人敢跟曹操争辩。 倒不是这几人跟袁绍关系多好,或者对袁绍多忠心。 只是他们早早就在袁绍身上压了重注,自然不希望别人来当盟主。 将来引领反董浪潮的,必须是他们下了重注的袁本初才行! 只是这种话,又如何能宣之于口? 就算如此,曹操也看出了众人的心思。见众人都不言语,他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讨董,讨董,到底为什么讨董? 到底为谁讨董? 到底讨不讨董? 看你们这副争名夺利的嘴脸,纵然再宽广的胸宽,恐怕也早被私欲填满,没给报效朝廷的忠心留有一丝余地! 还有本初,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昔年你我在雒阳时,你曾口口声声说要诛杀阉宦,匡扶汉室! 这是你的梦想,也是我曹孟德的梦想! 为了帮你,我不惜与宦官派系闹翻,站在了世家大族这边。 纵然如此,我也无怨无悔,甘之若饴。 可…… 这就是你所谓的匡扶汉室? 国贼董卓正在雒阳祸害朝廷,关东联军也在酸枣厉兵秣马。 此等重要的时刻, 那个口口声声要匡扶汉室的袁本初,去哪了? 莫非是死了不成! 此刻曹操心中除了失落,还有愤恨! 他恨董卓胡作非为,祸乱朝廷天下! 他恨袁绍不作为,白白浪费大好战机! 他恨自己无能,不仅不能改变这一切,更是还信错了人! 他更恨那些,只顾着争名夺利的各方诸侯! 煌煌四百载大汉,就养出了你们这些个玩意儿? 可笑, 可悲, 可叹, 可怜…… 犹记当年,他袁绍说自己要匡扶汉室时,自己也曾跟着立誓,说要做征西将军,此生志在扫平边患。 甚至董卓入雒后,逃离京城时,自己满脑子都在想着集结兵马, 打回去,干死董卓! 之前收拾了阉宦,现在再收拾了董卓,自然天下太平。 到时候你治理国家,我出征边塞! 本初,你愿匡扶汉室。 那我,便替你击败强敌,好让你匡扶起来的汉室,能长治久安! 可, 誓言犹然声声在耳,只是人……却早已不似当年模样。 曹操想笑,又想哭…… 周围诸侯见曹操不愿说话,便开始七嘴八舌商议着明日如何应对刘备…… 曹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搭理身边这群虫豸。 人的悲欢并不相同,此时的曹操,只觉得他们吵闹。 袁本初……匹夫竖子,不足为谋! 林子初,终究还是你赢了。 论人心之测算,我不如也。 …… 第二日。 刘备大营中,众诸侯应约而至。 只是,独少了曹操一人。 林朝心生好奇,正要四下打探了一番的时候,关羽在旁抚须淡淡道:“子初,今早大营那边传来消息,曹孟德一大早率军离去了。” “离去了?” 林朝满脸诧异道:“往哪去了?” 人妻曹就这么跑路了? 关羽开口道:“看方向,应该是往雒阳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关羽倒是有些佩服曹操了。 这个时候带兵往雒阳方向进发,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雒阳方向! 老曹这么勇的吗! 带着五千人就敢飞蛾扑火。 曹操心中的痛苦,林朝自然不知,还以为是他头疾复发,脑浆全都变成了浆糊,才用屁股做出的这个决定。 不过曹操的离去,对今天会盟的影响,可谓是微乎其微。 曹操麾下只有五千人马,且从官职上来讲也算不上一路诸侯。 只在以袁绍为首的小团体内有些地位,其他诸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认为他连马腾、张燕之类流都多有不如。 但林朝却有些遗憾。 一者,曹操与自己的赌约,很显然他已经败了。 但是他这一走,自己虽赢了赌约,却没有实际用处了。 二者,自此以后,那个想当大汉征西将军的曹孟德,恐怕也一去不返了。 唉,时也命也,造化也! 林朝心中还在感叹的时候,关羽又开口了:“子初,曹孟德临走之前,曾去大营中见了子龙一面,说这次与你对赌是他输了。以后若有差遣,他绝不推辞,不过仅限一次。” 闻言,林朝摇头一笑。 现在曹操的话还勉强能信,只是这次之后,他将蜕变为一个乱世枭雄,答应的事情,林朝如何敢信。 所谓的差遣,林朝也不指望了…… 不对, 林朝忽然反应过来。 老曹临走之前,还特意去找赵云说这事,不正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实守信嘛…… 至于为何这么做,明显是想刷赵云的好感度! 曹操,你这狗东西,果然什么时候都不干人事! 对于曹操的吴用行为,林朝气得想破口大骂。 可大营中,诸侯会盟已经开始。 眼看众人都默不作声,身为邀请者,刘备率先站了出来,朗声道: “诸位!” 虽然大多数人已经猜出了刘备的目的,但此言一出,众人还是把目光放到了刘备身上。 刘备冲众人一拱手,正色道:“诸位,我等屯驻酸枣也有些许时日,如今关东诸侯皆已到齐,某以为,是时候该举行盟誓,商议进兵讨贼之事了。 董贼祸乱天下,致使天子蒙难。每念及此,某便心如刀绞,夙夜难寐。如今我等聚兵于此,正是合力剿灭董贼之时。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刘备的发言,全在大家意料之中。 对此,有人颔首赞同,有人紧皱眉头,也有人沉默不语。 刘岱本想开口附和,但又想到昨晚陈宫的建言,便沉默不语了。 这一幕被林朝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不止。 刘公山,如今你还没掌控整个兖州呢,就开始飘了是吧。 想着,林朝看了一眼后面的贾诩。 贾诩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便冲林朝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眼看这条看门狗有不听话的趋势,林朝便想着找个机会,将手中缰绳紧一紧,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定位。 最后还是奋武将军公孙瓒站了出来,大声道:“刘使君此言有理,我等聚兵于此,正是为了讨伐董贼,如今群雄毕集,自然不必再等,当立即盟誓,推选盟主统领大家用兵讨董!” 相比于关东诸侯的委婉,公孙瓒这个辽西出身,又在边境打出过赫赫威名的白马将军,就显得直爽多了。 在原本历史上,他也想参与讨董,可刘虞不同意,外加当时辽东乌桓之乱还没有平息,公孙瓒分身乏术,也就没有过来。 可这次张纯被刘备提前斩杀,张举孤木难支,上半年也被公孙瓒和刘虞干掉。而与他们一同叛乱的乌桓大人丘力居,又被刘虞招降,重新依附于汉室。 再加上有刘备修书一封,所以刘虞也就不再反对,公孙瓒便率领了两万大军前来会盟。 昔年在卢植门下求学之时,刘备就对公孙瓒以兄事之,两人感情极好,如今兄弟重逢,以公孙瓒那率直刚强的秉性,当然是力挺自己的兄弟,所以才站出来为刘备说话。 私下里,刘备依旧称呼公孙在为兄。但今天这种正式场合里,公孙瓒这一生刘使君,也是必须叫得。 当然,公孙瓒在边境威名显赫,在中原却声名不显,此来也是想借着痛击董卓的机会,来为自己扬名。 见公孙瓒直接点明要盟誓选举盟主,众诸侯再也没法装傻,纷纷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曹操跑了,袁绍的小弟只能以鲍信为首。 只见鲍信站了起来,开口道:“奋武将军此言,某不敢苟同。如今冀州韩使君,渤海太守袁本初还都未到,以某之愚见,还是等他们到来之后,再做定计。” 鲍信刚说完,堂下立即想起了一道不屑的笑声。 “笑话,鲍允诚之言,真乃妇人之见也!” 只见马腾站了起来,冲众人一抱拳,大声道:“我等在此聚兵,足有一月之多。若他袁本初与韩文杰想报效朝廷,早就一起过来了。至今未到,足可见其并无为国尽忠之意。以某之见,他二人说不准暗中与董贼蝇营狗苟,犹未可知也。” 马腾与袁绍,自然是无冤无仇,只是他现在暂时投靠了袁术,便只能这么说。 毕竟金主爸爸袁术开口,马腾不敢不从,不然袁术将释放自己的终极奥义——断你粮草! 人都是凭借自己那聪明的脑袋,给自己的屁股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又因为舍不得这个位置,却最终让屁股决定了脑袋。 “马寿成此言差矣!” 张邈见鲍信被怼,立即表示不服,站起来大声道:“值董贼擅行废立之时,正是袁本初忠义奋发,与董贼持剑相对。 如此清正之人,如今又岂会和董贼暗中勾结?反观你马寿成,背后议人,非君子所为也!” 言外之意,他袁本初再怎么样,也是和董卓击过剑的人。 你马腾算什么东西,哪有资格贬低他袁本初! 7017k 第二百九十九章 袁术的巅峰时刻 对于诸侯之间的争吵,林朝只是冷眼旁观,心中冷笑不已。 在原本的历史上,袁绍也只是和河内太守王匡屯兵河内,压根就没来酸枣大营。 所谓的关东诸侯里,真正跟董卓真刀真枪干过仗的,只有袁术麾下的孙坚,曹操,王匡等寥寥数人而已。 只可惜,这三个人最终都没能成功。 特别是孙坚,都追着董卓的屁股打到长安去了,可偏偏袁绍脑子抽风,居然派人去占领孙坚打下来的地盘。 这下子袁术不干了! 你这个庶子家奴,自己不成器也就算了,现在还想趁机坑我,真是好不要脸。 然后袁术派人击败了袁绍派来占领地盘的人,孙坚回师后,又把袁绍好一顿收拾。 严格来说,整个看上去颇为拉胯的诸侯讨董,其实就是孙坚的个人秀! 基于事态的发展,这一世的讨董,袁术比原本历史上优势更大,袁绍则被削弱了许多,所以就算袁绍真的来酸枣会盟,多半也不会想和董卓硬拼。 这,才是林朝敢于跟曹操对赌的底气。 就算自己的判断是错的,袁绍真的进兵跟董卓干上一架。 那不是更好吗! 林朝只是送出去三千人马,曹操也定会拿来作为讨董之用。 可这边却有了袁绍的加入,击败董卓的胜算又高了一些。 在刘备下定决心要跟董卓拼命之后,林朝就尽可能使所有诸侯都出兵讨董,来分担徐州方面的压力。 与曹操的赌约,你曹孟德也许会血赚,但我一定不亏! 堂下的争吵,还在不断升级。 最开始的时候,王匡、张邈、张超、鲍信等人与公孙瓒、孙坚、马腾、张燕等人争执不断,往来唇枪舌剑,战得好不痛快。 若非大家目前还同属关东联军,只怕是要口吐芬芳。 这些人口中满是仁义道德,天下大义,动辄旁征博引,举先贤之成例,追慕古君子之风。 但是明眼人只听一句就能明白,在这些世间最高尚情怀的掩盖下,里面尽是臭不可闻的利益纠葛。 而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等人,则是在一言不发,准备看个热闹。 始作俑者的刘备与袁术,也是含笑观之。 眼下自己小弟和袁绍的小弟互撕,自己要是亲自下场,难免有失身份。 大佬的逼格,还是要保持的嘛。 可随着争吵慢慢升级,大家争得面红耳赤,袁术和刘备的小弟渐渐败下阵来。 孙坚、公孙瓒、马腾、张燕这些都是武人出身,能混到今天的地位,靠得是手中的刀,而非脸上的嘴。 辩论起来,又如何是张邈、张超、鲍信、王匡等人的对手。 但这几家伙明显不是啥好脾气的人,眼看喷不赢,当即大怒,就要手下见真章。 孙坚拔出古锭刀,公孙瓒拔出腰间佩剑,马腾和张燕也各自拿出自己的武器,就要给张邈等人放点血。 见状,袁绍的小弟们大为惊骇,但在这种场合,也不能认怂,于是也纷纷拔出了各自的武器。 心中喊着‘你不要过来啊!’ 嘴上却说,尽管放马过来,难道怕你不成! 见状,袁术和刘备依旧含笑观之。 可孔伷和刘岱等人,却不敢再袖手旁观,连忙站起来劝解,安抚大家的火气。 大家都是自己人,可千万不要火并啊! 关于董卓弄死天子……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嘛。 再者天子死都死了,咱们再自相残杀,岂不是便宜了董贼。 今日之事,大家看我的面子上算了吧,回头我做东,请大家吃席。 嗯,虽然我是个麻子,但还是有面子的…… 刘岱等人和着稀泥,嘴上劝大家消气,安抚众人的情绪。 可心中嘛…… 怎么还不打! 先弄死几个,后面的局势不就明朗了嘛! 谁拳头大,谁说得算呗! 可双方也不傻,刘岱等人看似安抚,实则拱火的举动顿时引起了双方的愤怒,转而开始集火这几个隔岸观火的叼毛。 这些,刘岱等人傻眼了。 自己下场劝架,反而把自己劝进去了。 虽然他们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场面又变得闹哄哄,犹如菜市场一般。这些所谓的关东诸侯,在利益面前,跟买菜时讨价还价的大妈,没有任何区别。 到现在还没被卷入战团的,就只有刘备和袁术二人而已。 虽说此次是关东诸侯会盟,但诸侯也是分等级的。 刘备和袁术,明显比众人高了一个等级。普天之下能与之相抗衡的,也就只要荆州刘表,幽州刘虞,益州刘璋,渤海袁绍而已。 可惜,这四位应该是不会来了。 台下的闹腾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袁术摇了摇头,看向了刘备。 “使君……” 袁术露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意思是你来还是我来。 刘备也笑道:“是某邀众人前来商议,自然该某出手,将军请安坐。” “如此,便有劳使君了。”袁术拱手道。 刘备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却早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铿! 一声低沉厚重的剑鸣传遍全场。 在场众诸侯都是人精,他们嘴上争吵,甚至要拔剑跟对方干一架,但哪会真的这么做。 不仅不会这么做,甚至眼角的余光,还一直盯着上方的袁术与刘备。 所以,从刘备站起来的那一刻,众诸侯争吵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等刘备拔出佩剑之后,众人当即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言,场中一时安静无比。 刘备将佩剑举在手中,面向台下众人,正色道:“诸位皆朝廷栋梁,在此如妇人一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眼下董贼就在雒阳,尔等不思诛贼报国,反倒如三岁小儿一般争执。此事若传到董贼耳中,只怕仗都不必打,就能把董贼笑死!” 闻言,众人皆面露羞愧之色。 刘备继续说道:“诸位,我等此来,所谓何事?自然是为了诛杀董贼! 会盟之后,便要进兵讨董! 难道不会盟,我等便不讨贼了? 会盟不重要,他袁本初来不来,也不重要。 最紧要之事,是进军讨贼! 诸位以为如何?” 听完刘备这番话,大家都沉默了。 之所以沉默,不是赞同,而是理亏,甚至压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们争执的内容,是等不等袁绍来一起会盟,可刘备直接把会盟这个所谓的政治正确都给抹除了,甚至直指问题的本质。 会盟是手段,不是目的! 讨董才应该是目的。 所以,我们现在人多势众,足可跟董卓一较高下,为什么要等他袁本初。 他袁绍若是忠臣,自然会跟上来。 他袁绍若是奸臣,大家收拾完董卓之后,回头就轮到他了。 这一番言论几乎无懈可击,让袁术表示很淦! 当然,以势压人这种把戏,也得自身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才行。 当大家还在沉默的时候,公孙瓒却率先抱拳道:“刘使君高见,某敬服!不若我等当即进行盟誓,推举出一位盟主,统领大家共同诛灭国贼!” “公孙将军言之有理,某附议!”张燕赶紧附和道。 “公孙将军言之有理,某也附议!”马腾也抱拳道。 最后是孙坚,他表示赞成之后,还瞪着虎目扫视了一众诸侯,口中冷笑道:“刘使君所言,乃最快剿灭董贼之法。诸位谁还要等,那便是故意替董贼拖延时日! 从贼者,当夷三族!” 这番话从孙坚口中说出来,任谁都要掂量掂量。 毕竟前任荆州刺史,南阳太守,可都是死在孙坚手里,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他孙坚说夷你三族,必然不会放过一个人! 而且,他还巧妙的偷换概念,把等待袁绍会盟,说成了故意帮董卓拖延时间。 这下,袁绍的小弟,之前袖手旁观看热闹的人都沉默了。 要真被孙坚杀了,并且夷三族,而且死后还被安上一个反贼的罪名,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有了孙坚的恐吓,再看到众诸侯全都沉默,袁术笑了。 只见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对刘备一拱手,说道:“使君之言,如拨云见日,令某茅塞顿开。某之意,当立即盟誓,随后便兵发雒阳,诛灭董贼!” 刘备提议,袁术表态,见两位大佬达成一致后,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完全破灭了。 “附议!”刘岱拱手道。 “附议!” “附议!” …… 保持中立的诸侯全都表示赞成,就只剩下了袁绍的小弟而已。 孙坚手持古锭刀,冲他们冷笑道:“诸位莫非要从贼不成!” 面对即将举起屠刀的孙坚,几人吓了一跳。 鲍信连忙反驳道:“孙文台,你莫血口喷人,某与董贼不共戴天!” “哦,那鲍太守的意思,是赞成现在盟誓进军,对否?” “这……” 鲍信无奈,最终只能一拱手道:“刘使君高见,某附议!” 孙坚又见目光放到另外几人身上。 眼看鲍信都屈服了,他们自然也没有继续坚持的理由,纷纷表示赞同刘备。 见孙坚三下五除二收服了众人,刘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诸位肯听某一言,某深感荣幸。眼下我等不若选出一位盟主,带领大家征讨董贼,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点头称是。 刘备继续说道:“以某之愚见,请袁公路将军担任盟主之位,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点头称是。 莫说推举袁术当盟主,就是推举一头猪当盟主,众人也不会反对。 眼下这种情况,你刘玄德和袁公路开心就好,反正我们也没什么选择。 “好,难道诸位深明大义,请袁将军登台,发号施令!” 刘备说着,将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此时,袁术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甚至浑身都在颤抖。 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啊! 自己筹谋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刻。 刘玄德真是个厚道人,说推举某为盟主,果然没有食言。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想到了年少时的风光,想到了叔父袁隗对自己的厚望,又想到了世人皆以为自己不如那庶子家奴…… 袁本初,你这鼠目寸光之辈,自今日以后,便再也不是某之对手! 此番某要让天下人知道袁氏当兴,也必当由我袁公路来兴! 嗯,刘玄德扶某登上盟主之位,某自然不会亏待于他。 当然,吃相也不能太难看。 最起码得三请三让才行。 等会还得画一些大饼,牢牢掌控住这些关东诸侯。 待收服了他们之后,便驱使着他们为自己南征北战…… 倘若一切顺利,那个位置……也不是遥不可及。 不管了,今天就是爽! 等会就吃席! 不得不说,袁术的打算很长远,目标也很大。还没正式登上盟主之位,便已经考虑到如何争霸天下。 可下一刻,他满心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营外忽然响起一阵大声呼喊。 “邟乡侯,渤海太守袁本初,携冀州牧韩文杰前来会盟,尔等还不速速出帐迎接!” 袁术:…… 这小婢生养的,早不来,晚不来。 专挑这时候来恶心我是吧! 7017k 第三百章 袁绍的猥琐发育流 酸枣会盟这一历史事件,足以称得上汉末的一件大事。 之所以说它是大事,皆因为正是这件事情,让世人看清楚了汉室早已名存实亡。 当董卓入雒,祸乱朝廷时,关东诸侯厉兵秣马,想要一举攻入雒阳,斩董卓以安天下。 可谁知道,这些看似来势汹汹的关东诸侯,最后却以戏剧性的方式草草收尾。 所谓的关东诸侯,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莫说斩杀董卓,甚至都没进兵,听闻董卓迁都长安时,就各自散伙了。 最后还是董卓最信任的带孝子吕布,含泪亲手铲除了董卓。 而这一世,关东联军比原本历史上要强许多。 董卓封赏的这些关东诸侯,纵然手下有兵有将,也不过是一群战五渣。 真要跟董卓开战,还得依靠武将出身的那几路诸侯。诸如孙坚、公孙瓒、马腾、甚至是张燕,余者不过是些拖后腿的猪队友。 而年初之时,刘备集团占领徐州之后,林朝定下的战略方向,正是结好袁术,控制刘岱,如此可保豫州、兖州不会向徐州进兵。 继而,便向北进攻,扫平青州黄巾,控制整个青州。手握两州之地后,便图谋冀州,最后北上攻伐幽州,西边拿下并州。 有了这几块地方之后,再总结战略优势,结合实际形势,把控天下大势,待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使将士用命,开启统一天下的进程。 说简单一点,就是飞龙骑脸,一波平a过去! 若想实现这一战略目标,免不了跟北方诸侯对上,首当其冲者,就是袁绍。 这与善恶无关,更不是刘备集团不喜欢袁绍,而是他阻碍了林朝的战略计划,必须将之扫除。 这也是酸枣会盟期间,林朝鼓动刘备力挺袁术的原因。 倘若林朝制定的计划,是南下攻取江东,那必然是要结好袁绍,扭头去搞袁术。 平心而论,南北二袁,还是袁绍更强上一些。 但是作为盟友,还是袁术更让人放心一些。 毕竟袁术下一步的战略计划,是拿下荆州,然后渡江而下,攻取江东。这与刘备集团的利益,并不会产生冲突。 没有利益冲突的队友,才更让人放心一些,也能够暂时守望相助。 如今在刘备的帮助下,袁术也即将成功登上盟主之位。 可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袁绍居然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朝眼中马上闪过一丝疑惑。 让他吃惊的,不是袁绍的到来,而是袁绍居然带着冀州牧韩馥一起来了。 而场中众诸侯听闻袁绍到来的消息后,顿时神色各异。 袁绍的一众小弟,本就是受袁术和刘备胁迫,才愿意尊奉袁术为盟主,此时听到袁绍到了,自然面露喜色。 相对而言,刘岱等中立诸侯则是面色平静,心中却有些蠢蠢欲动。 袁绍到来,意味着此次会盟绝对会横生波折,这让他们都在思索,该持以何种态度,来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还有袁术和刘备的小弟,也都微微一皱眉,显然对突发的变故不太高兴。 不过,最生气的还是袁术。 我这边刚准备三请三让,还没等宣誓就职呢,你袁绍就到了,而且还要我们出帐迎接…… 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 袁绍当然不会是故意找茬,他之前拖拉到今日才到,正是因为心存疑虑。 而且,他的疑虑与所有人都不同。 当初他离开雒阳,来到冀州渤海郡时,联络关东诸侯,打出的旗号是迎回刘辩。 刘协这个皇帝是你董卓立的,绝非正统,我袁本初是坚决不会认的。 只可惜,听到消息的董卓,马上让李儒把刘辩给毒死了…… 这下,袁绍也没办法以迎回刘辩之名来兴兵讨伐了。 但董卓这波实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万。 干掉了刘辩,让袁绍没了名义,却也成功点燃了天下大部分人的怒火。 你董卓不过一出身边陲之地的西凉武夫而已,趁着先帝驾崩,钻了何进与宦官相爱相杀的空子,这才入雒掌权。 这是典型的投机倒把! 更何况你还擅行废立,毒杀废天子,简直是没有把我们这群关东世家放在眼里! 如此下去,我们难免成为你老董的下一个目标。 虽然你现在对我们恭谨有礼,但为防你对我们下手,所以我们先要对你下手。 嗯,这个逻辑很世家。 于是乎,作为世家推举出来的代表,袁绍开始了一波骚操作。 刘辩死后,袁绍估摸着自己也应该立个天子。 如此一来,自己有了大义名分,借着天子的名义徐图扩张,等到时机成熟时,再跟老董一波决战,打倒以董先生为首的伪政权。 至于人选嘛,现在宗室中威望最高的,便是幽州牧刘虞。 于是他亲手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给刘虞,先探探刘虞的口风再说。 可惜,这封委婉的信,却遭到了刘虞不怎么委婉的拒绝。 他表示自己对皇位毫无兴趣,并且回信言辞激烈地训斥袁绍了一番,斥责他行端无礼,此非人臣之道也。 见刘虞不愿当自己的傀儡,也不想当出头鸟,袁绍无奈,只得继续在渤海发展,并且把目光瞄准了冀州牧韩馥。 对,就是先吞了韩馥,掌控一州之地,徐图实力再说。 作为率先跑路反董的带头大哥,袁绍当然想讨伐董卓,但绝不是现在,而是等自己发展壮大之后。 简称猥琐发育,别浪。 毕竟冀州这里有太多的世家大族,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在里面的。 就在袁绍忙着算计韩馥的时候,刘备却已经广发拜帖,邀请天下诸侯讨董,并且联手袁术,于二十日内在酸枣会盟。 这波实在太过突然,打了袁绍一个措手不及。 他万没想到,在刘备积极推动下,原本松散的关东联盟,行动居然如此之快。 而得知弟弟袁术第一个达到酸枣之后,袁绍顿时坐不住了。 若关东诸侯全员到齐,就缺了自己一个的话,那自己就算有再高的威望,再大的名声,也扛不住众口铄金。 而且弟弟袁术本来就看自己不爽,这下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甚至把自己打成董卓的同伙也说不定。 眼下猥琐发育的路子是行不通了,只好放下已经蓄谋已久的计划,假意邀请韩馥一起南下会盟。 如此紧赶慢赶,来到盟军大营门前之时,里面已经推举了袁术为盟主。 对此,袁绍当然不知情。但他知道,自己的出场却不能寒酸了,怎么也得让诸侯出来迎接一下,好借机树立威望,为图谋盟主之位做准备。 于是,他命令麾下猛将文丑前去叫门。 而刚才那一阵喊叫声,就是文丑带领手下发出的。 营内,王匡作为袁绍的铁杆走狗,听到此声音后,当即抱拳道:“诸位,袁本初到了,我等理当出去迎接一番!” 闻言,鲍信、张邈、张超等一众袁绍的小弟马上点头称是,说着就要起身出营。 这一幕,差点把袁术的鼻子气歪了。 他随即冲孙坚使了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持刀冲了上去,欲阻拦起身出营的几人。 刘备也明白这时候要为盟友袁术站台,也冲关羽点了点头。 这下,关羽与孙坚一左一右,分别横刀拦住了几人的出路。 王匡见此,马上扭头道:“袁将军,刘使君,二位这是何意?” 袁本初来了,某已经不用怕你们了。 见王匡居然敢质问自己,袁术差点气笑了,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刘备伸手拦住。 袁术不解,却见刘备指了指林朝,低声对袁术笑道:“些许小事,盟主不必亲自下场,交与子初处置吧。” 这一声盟主,却让袁术心中小小感动了一番。 眼看袁本初那家奴来到,这些狗东西立即出尔反尔。 还是刘玄德靠谱啊…… 也罢,就交给林子初处理。与这些小人理论,平白污了某这盟主身份! 想着,袁术便冲刘备点了点头,也不搭理王匡,而是一屁股做回了盟主宝座上,准备等着看好戏。 王匡见袁术不答话,顿时大怒,高声道:“袁公路,你这是何意?” 只是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林朝就从刘备身后站了出来,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 “王公节,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袁盟主不敬!” 关于扣帽子这种操作,林朝的功力早已超凡脱俗。 王匡:…… 某质问袁公路,何时轮到你林子初插话了! 某好歹一路诸侯,而你不过是刘玄德麾下监军,哪有资格…… 不对,这林子初好像……还真有资格与自己答话。 无论官职还是爵位,林朝都不比王匡低,甚至还更高一些。 只不过林朝一直站在刘备身后,往往使人忽视了他本身的官爵。 想通了这一层,王匡口中的训斥变成了质问,开口道:“林子初,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出言羞辱于某!” 林朝冷笑一声,并指成剑,于高台上指着王匡道: “王公节,我等才刚刚盟誓,尊袁将军为盟主。不过片刻之间,你便不尊盟主号令,此该当何罪!” 7017k 第三百零一章 袁本初,你想玩是吧! 不好,方才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这林子初怕是要拿自己立威! 见林朝有上纲上线的意思,王匡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没敢表现出一丝慌乱。 他猜得不错,林朝就是要拿他立威! 不仅要拿他立威,还要借此坐实袁术的盟主地位,甚至还能恶心袁绍一下。 “林子初,你莫胡言乱语!”王匡急忙争辩道,“袁本初前来会盟,某不过出于待客之道,想出帐迎接罢了,何错之有?” 不管是否被人逼迫,刚才推举袁术当盟主都是他亲口同意过的。林朝以此压他,他自然反驳不动,所以故意撇开了这点,只说自己是想出去迎接袁绍。 “哈哈哈哈!” 听了王匡的话,林朝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仰天长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讥讽。 帐中无比安静,针落可闻,唯林朝一个人站在台上仰天大笑着。 随着笑声越拉越长,王匡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攥得死死地,却终究没敢出言反驳。 林朝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便从怀中掏出手巾擦拭了一下,这才冷冷开口道:“王文杰,某且问你,方才众诸侯共同推举袁将军为盟主,你可认同?” “这……”众目睽睽之下,王匡也只能点头,“某自然是认同的。” “你既认同,那是否该尊盟主号令?”林朝又问道。 “这是自然。” 林朝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既然我等皆应遵从袁盟主号令,那他袁本初身为关东诸侯之一,是否也该遵从盟主号令?” 此言一出,场中人全都满脸惊骇地望着林朝。 此人……好毒的心计! 好锋利的口舌! 袁绍就在营外,袁术就在台上,林朝却逼迫王匡回答这个问题,无异于逼王匡表态。 回答是,就等于得罪了袁绍,以后双方难免产生裂痕。 回答否,就等于把自己刚才的话舔了回来,自绝于众诸侯面前。 这个问题,林朝看似给了选择,实则根本没有选择。 无论如何回答,王匡都只能落得两面不讨好的结局。 不过王匡身为河内太守,自然也不是什么蠢人。面对林朝的逼迫,他并没有选择直面硬钢,而是准备绕开话题。 “林子初,你莫强词夺理。某方才已然随诸位盟誓,自然遵从盟主号令。只是他袁本初如何行事,某又如何得知!” 而且王匡只是说遵盟主号令,却没说是哪位盟主。 你袁术说自己是盟主,也要问问外面的本初同不同意。 林朝见没坑到他,也不气馁,继续开口道:“他袁本初不过区区一路诸侯,前来会盟却让我等全都出去迎接,如此无礼,简直是不把袁盟主放在眼里。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而你王文杰闻言之后,却欲立刻出帐相迎,难不成与他袁本初早有勾结,想要谋夺袁将军盟主之位!” 闻言,众人皆一皱眉。 林子初此番话,着实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味了。 那林朝是不是强词夺理呢? 当然是! 不过这不重要,或者说他本就没指望辩赢王匡。眼下己方实力远超对方,还要傻乎乎跟对方辩论,才是愚蠢。 林朝没有再给王匡说话的机会,而是转身冲袁术一拱手,开口道:“盟主,时下我等在此会盟,只为诛除董贼,匡正汉室。而王文杰不尊号令,勾结袁本初,此等小人,还请盟主治罪!” 袁术坐在盟主宝座上,见林朝对着王匡一阵猛喷,心里早已爽翻了天,此时哪里还需要犹豫,直接开口道: “文台,与某将王文杰拿下!” “唯!” 孙坚一抱拳,手持古锭刀,便向王匡走了过去。 “孙文台,我乃朝廷亲封的河内太守……你……你意欲何为!” 见孙坚持刀向自己逼近,王匡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恐,慌忙大叫道。 不过下一刻,孙坚已经冲了上去,将他绑了起来。 王匡见孙坚没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生怕激怒了他而导致小命不保,终究是没敢反抗。 眼见王匡落得如此下场,鲍信,张邈等人的脸色也铁青一片,却也都没有开口。 林朝又开口道:“盟主,袁本初就在营外叫嚣。在下以为,当派人出营,打压其狂妄姿态。” 这句话,又说到袁术心坎里去了。 同时他也快爱死林朝了。 这林子初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谁想甫一出手,便以雷霆手段镇压了王匡等人,现在又要找那庶子家奴的晦气,真是让人心中无比舒畅。 如此行事,如此手段,怪不得刘玄德会重用此人! 一念及此,袁术便笑道:“子初此言,某亦颇为赞同。那便烦劳子初出营,请某将袁本初请进来,共商大事。” 这句话里面的‘请’字,袁术咬得很重。 林朝点点头,扭头向台下开口道:“文台将军,云长,子义,随某出营走一趟。” …… 袁绍让文丑带人在营门前喊了大半天,却发现并没有卵用,因为压根没人出来迎接他。 这……不应该啊! 以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声望,此番前来会盟,不该遭受如此冷落才对。 听闻孟德一早便率众到了盟军大营,为何没提前帮自己造势? 袁绍骑在马上,满脸狐疑地打量着前方的盟军大营。 下一刻,营门打开,好几个人鱼贯而出。 果然还是有人出迎自己的! 见此,袁绍脸上露出笑容,可还没等这笑容舒展开来,就又凝固在了脸上。 出迎者,为何只有这几人? 为首者,为何是他林子初? 其他关东诸侯呢! 不知为何,袁绍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林朝带着关羽、孙坚、太史慈三人,并几十个随从,施施然走出了大营,来到距离文丑数十步的地方,目光却盯着后方的袁绍。 孙坚一挥手中大刀,对着文丑大声喝道:“尔乃何人,居然敢在盟军大营前喧哗,莫非寻死不成!” 众人现在是袁术这边的,自然不会对袁绍客气。特别是对于孙坚这种人来说,口头上的客套也直接省略了。 所谓的河北名将,颜良文丑都是一个德行,自恃武力而性格粗暴。 在原本历史上,沮授曾对袁绍说过,颜良生性狭促,不可大任,压根不适合独领一军。 作为大哥的颜良尚且如此,文丑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此番又是受了袁绍命令来叩门,听到孙坚言语不善,顿时大怒道:“贼子好胆,我家主公前来会盟,尔等诸侯居然敢不速速出来迎接,反而派出你这个大胆狂徒,莫非真以为某不敢杀你!” 这句话,差点没把林朝气笑了,甚至都把目光从袁绍身上转移了过来。 上下打量了一番文丑,林朝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家伙大概是肌肉堵住了脑子,才会这么勇。 再看后方的袁绍,见到林朝之后,如置若罔闻。压根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任由文丑在这狂犬吠日,摆明了看不起林朝等人。 饶是林朝一向脾气不错,此时也有些愤怒。 袁本初,你想玩是吧! 那好,我林子初就陪你玩一玩,就怕你玩不起! 林朝开口,一指前方骑在马上叫嚣的文丑,淡笑道:“某不喜欢仰头与人答话,烦请三位将此人请下来,如何?” 孙坚冷笑一声,说道:“林侯稍待,某去将此人擒来!” “不劳文台将军出手,此人交给某料理即可。” 关羽一抚须,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沉声道:“子初,要死的还是活的?” 见文丑如此嚣张,关羽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怒火。 匹夫! 关某面前,也敢如此猖狂,真是不知死活! 关羽向来性格沉稳,虽恃才傲物,但为人却不肯先失了礼数。 也正因如此,他更看不得别人对自己无礼。 但凡遇到像文丑这种猖狂之人,关羽的大刀总是一阵莫名躁动,摁都摁不住的那种。 这时候,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太史慈开口了。 他受孔融之托,来相助刘备,至今寸功未立,如今难得碰到一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只见太史慈一抱拳,朗声道:“此人不过土鸡瓦狗耳,何劳二位将军出手,且看在下斩了他,以壮声势!” 见太史慈主动请缨,林朝顿时来了兴趣。 关羽和孙坚的实力自不必说,但林朝可还没见过太史慈出手呢。 后世时常有人说太史慈是个关张一个级别的,也有人说他和甘宁孙策一个级别的,更有人说他能个吕布打个不相上下…… 当然,根据史书上的记载,太史慈的确称得上勇略绝伦。 最出名的一战嘛,就是他和孙策的单挑。 孙策夺走了他的手戟,他抢走了孙策的头盔。 自此,两人结下了不解之缘。有道是金风雨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若是对上文丑……就算不敌,也应该没有生命之险。 想着,林朝便点了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子义了。” “唯!” 闻言,太史慈满脸兴奋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戟,翻身上马,直冲文丑而去。 这边文丑见太史慈单枪匹马而来,顿时气得大叫道:“贼子好胆,居然敢单人冲阵,待某拿你立功!” 说罢,也纵马冲了过来。 7017k 第三百零二章 颜良文丑,全被生擒。 太史慈的武器是双戟,不是那种长戟,而是和典韦一样,使得是手戟。只不过他的手戟,看上去比典韦的要小一号。 而文丑的武器,则是一柄长刀,和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样式差不多。 这个时代适合马战的武器,总共也就那么几种,无非是枪,戟,矛,大刀,大斧之类的。似太史慈这般使用双戟的,已经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但使特殊武器的不一定强,使常规武器的,也不一定弱。 兵刃再好,但只是死物,强弱终究还是要看人。 正如此时,见太史慈直接纵马冲了上来,文丑咧嘴一笑,眼中满是不屑之色,双手高举手中大刀,对着太史慈就是一刀劈了下去。 无他,全靠势大力沉取来胜! 昔年与人对阵时,类似太史慈这种莽莽撞撞就朝着自己杀过来的人,文丑见得多了。 可他们的下场,都是被自己连人带马,一起劈成两半。 正因为见得多了,也杀得多了,所谓文丑才会下意识把太史慈也当成了那种人。 简而言之,这就是所谓的虐菜打法! 可惜,这次他猜错了。 早在文丑一刀劈下来的时候,太史慈手中双戟就迎了上去,更是借助马力,将自己一身武艺超常发挥许多。 双戟横在空中,挡住文丑攻击的同时,也用戟的两端勾住了文丑的大刀。 此人怎么如此大的力气! 见自己这一刀无功而返,文丑心中有些震惊。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正面接住自己这一刀了! 但下一刻,他就不仅仅是震惊了,而是惊恐。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刀居然收不回来了。 定睛一瞧,原来正是被太史慈的双戟勾得死死地! 不好,此人要夺我武器! 一想到没了武器的下场,文丑心中大骇,额头冒出几滴冷汗,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大刀收回来。 不过,这已经太迟了! 太史慈一击得手,又岂会让他如意。 “脱手!” 太史慈大吼一声,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在双臂上,然后奋力往外一甩,连胸前那把长长的胡须,都跟着一起颤抖,足可见其这一击是何等的威力。 虽然文丑已经有了防备,不过这一击的力度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且他与太史慈本就是第一次交手,更无防备。 下一刻,文丑手中大刀被太史慈挑飞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最后重重砸在地上。 见到这一幕,后方的袁绍大叫一声:“不好!” 文丑是他麾下除了颜良以外,最强的将领,所以刚才太史慈杀来的时候,袁绍自然是信心满满。 谁曾想在文丑的轻敌之下,两人交手不到三个回合,就被太史慈挑飞了武器。 随着袁绍的话音落下,身后一个大汉早已手持大刀冲了上去,想要接应文丑一波。 此人,便是常常挂在袁绍口中的河北第一勇将,颜良。 他与文丑一起征战多年,情如兄弟,眼下见文丑兵器被对方击飞,深怕文丑会有性命之险,便忍不住冲了上去。 而文丑在武器被挑飞的下一瞬间,早已调转马头,往后退去。 “贼子休逃!” 见文丑败逃,太史慈大喝一声,满脸兴奋地追了上去。 此番若能擒拿此人,也不让玄德公看轻了我青州勇士! 文丑的确被打跑了,但颜良可不是吃素的。他纵马冲了过来,片刻之间就已经抵达战场。 “来将何人,让某家颜良来会会你!” 眼看太史慈跟在文丑屁股后面冲了过来,颜良横刀大声道。 因非士族出身,且自幼家贫,所以颜良无字。 “某乃东莱太史子义!” 太史慈纵马前冲,一边大声喊道。 “太史子义?那今日便拿你祭刀!” 颜良高喊一声,跟文丑一样,冲着抬过来的太史慈举刀便砍。 太史慈欲故技重施,但他也跟刚才的文丑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低估了颜良的实力。 铿! 两人兵器在空中碰撞一声,颜良脸色不变,太史慈却感觉双手发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此人,倒是比之前那人强上一些! 不过太史慈何许人也? 单枪匹马就敢跟孙策数十人硬拼的人,纵然知道对方实力可能比自己强,但绝不可能畏惧,更不会后退。 两人以来我往,打了约有三十四会合后,仍旧不分伯仲,谁也不能击败谁。 不过这时候,文丑已经换了兵器,重新杀了回来。 “狗贼,方才某一时不察,居然着了你的道!此番已有防备,看你还如何猖狂!” 文丑显然不知道武德是什么东西,哇哇怪叫一番,就要和颜良一起围攻太史慈。 营寨门口,林朝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叹息。 你袁本初好歹是一路诸侯,咱们又非生死对头,居然能容忍麾下两人一起围攻太史慈,真是好不要脸! “文台将军,云长,对方以多欺少,某恐子义有失,还请你们二位也一同出手吧!” 关羽和孙坚显然是不屑于以多欺少的,只是文丑先不讲武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史慈落败,便都一点头,纵马冲了上去。 场上,面对二人的夹击,太史慈只有苦苦支撑的份。 “你这贼子,怎地不猖狂了!” 文丑大笑一声,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度,欲要将太史慈留在这里。 就在这时,关羽和孙坚到了。 这两个都是人狠话不多的角色,尤其是面对颜良、文丑这两个无耻之徒的时时候,更是连自报家门都免了,挥刀便攻了过来。 以二人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颜良比文丑强一些,所以进攻的目标都是颜良。 这一下,颜良马上体会到了刚才太史慈的待遇。 而太史慈脱身之后,心中的愤怒和憋屈彻底爆发了,双戟挥舞得密不透风,就要取文丑性命。 又打了四五十回合后,颜良终于率先支撑不住,被关羽一刀砍飞手中武器。下一刻,孙坚的大刀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若非林朝没有下令杀人,此时颜良早已身首异处。 那边,文丑见颜良落败,顿时大为惊慌,就要转身退去。 可就在此时,空下来的关羽与太史慈一起杀了过来。 这次只用了三十回合,便生擒了文丑。 场中局势变化太快,刚才颜良文丑占据上风时,见关羽和孙坚出战,袁绍也没在意。 毕竟在他看来,林子初手下能有一人与文丑打得旗鼓相当已是不易,这两人绝不可能也是猛将。 可谁能想到,这两人看上去更猛! 这就导致等袁绍反应过来的时候,颜良已经被生擒,文丑也成了强弩之末。 “住手,住手!” 袁绍在马上大叫道。 可孙坚、关羽、太史慈三人,没有一个肯搭理他的。 四世三公带来的声望,还是第一次不管用。 眼见己方大获全胜,林朝哂然一笑,也不骑马,只是缓缓向场中走了过去。 吕布我都生擒过,更何况这两块料! 见自己爱将被擒,袁绍有些慌了,急忙向林朝喊道:“林子初,你快放了这二人!” 林朝也没搭理他,而是缓缓走到太史慈身边,开口笑道:“子义,方才被二人围攻,没伤到吧?” 太史慈摇了摇头:“多谢林侯挂念,某安然无恙。” 话虽如此说,但太史慈眼中还是闪过一丝黯然。 他一向自诩英勇,却不想今日接连遇到猛人。 无论是颜良文丑,还是关羽孙坚,都不是他能轻易战胜的对手。 一想到这里,太史慈心中再无半点胜利的喜悦。 林朝见他身上没有伤口,便松了口气,也没心情去关注他的小心思。 袁绍见林朝仍然没有答话,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 “林子初,尔焉敢视我如无物!” 呦呦,这是生气了吗! 林朝扭过头来,也不行礼,只是冲袁绍发出一声冷笑。 方才你派文丑叩营,对我视而不见的时候,是何等做作! 现在凭什么要我放开他们? 袁本初,你是不是玩不起? 7017k 第三百零三章 紧赶慢赶,却来迟一步 袁术常说,袁本初不过是他袁家的庶子家奴,根本不配与他为伍。 这句话,其实是不正确的。 袁绍的确是庶出,但因伯父袁成早亡,他便被亲爹过继到伯父名下以承宗嗣。 换而言之,当袁绍过继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袁成的嫡子,而且是整个袁氏的嫡长子长孙,地位是比袁术高的。 所以袁绍和袁术虽然是亲兄弟,但按照法理上来说,他们其实是堂兄弟…… 这个时代诸如之类的操作还有很多,比如后来诸葛亮与黄月英成婚多年,迟迟没有子嗣,诸葛瑾便把自己的次子过继了过去。 此子,名为诸葛乔。 诸葛亮当时只有这么一个名义上的儿子,生怕他成为庸人,对其管教甚是严格。哪怕随军出征时,也让他和士兵在后方押运粮草,所享待遇,与士卒相同。 最终,诸葛乔早夭病亡,年仅二十五岁,诸葛亮甚为痛惜。 所以,袁绍的出身并不低。只因伯父早亡,他才没有分到袁氏过多的资源。 真要按照出身来对比,袁绍还是比袁术强一些的。 不仅如此,袁绍表现出来的能力,也比袁术强上不少。 当然,这也是别人提起袁绍,袁术就急眼的根本原因所在。 早年的袁绍,遍结游侠,招纳死士,隐居洛阳,保护党人,这一番操作下来,在清议界人的眼中,他袁绍就是下一任的‘三君’! 不,三君可能都配不上袁绍了。 甚至可能要为他新创立一个称号!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党锢解禁,袁绍被何进征召入府,引为心腹。 作为清议界和世家的代表,袁绍自然想铲除官宦。 当然,结局也很顺利。 尽管有林朝在明里暗里搞事情,但袁绍还是成功把宦官逼到了绝路。 虽然何进死了,但宦官也彻底被袁绍抹除了。 至此,没了何进和宦官两相抗衡,作为世家代表的袁绍,自然可以堂堂正正掌控中枢,辅佐天子,号令天下。 这个梦美吗? 当然美! 可惜,董先生来了,并且一泡尿就将袁绍心中那颗,还没来发芽的火苗,给彻底给浇灭了。 于是袁绍只得逃出雒阳,到了渤海郡。 这时候,他已经明白,不仅要有声望,还要有硬实力。 所以他打算在冀州发展,等时机成熟时,再率兵攻入雒阳,想当年干死宦官一样,干死董卓,重新掌控大权。 可不知为何,自从到了渤海郡之后,袁绍的运气好像就用完了,几乎事事不顺。 从潜心发展,图谋韩馥,再到眼下急匆匆来讨董,结果想造势一下,自己麾下的两名勇将却被人活捉了! 望着面前满脸笑容的林子初,袁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看清过此人。 去年雒阳城中,此人看上去是如此的温顺恭谨,谦卑有礼,宛若一个人畜无害的君子一般。 当时自己还暗自嘲笑过刘玄德,用此人入雒阳,真是识人不明。 可如今,此人脸上挂着和去年一模一样的笑容,但眼神却是如此陌生。 不过袁绍毕竟是袁绍,是一个逆风成神,顺风变猪的家伙。 冷静下来后,他没有再去看被擒住的颜良文丑,而是从马上下来,满脸笑容地冲林朝一拱手道:“子初,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看这姿态,就好像刚才气急败坏的另有其人。 这袁本初变脸也太快了吧! 林朝心中惊呼一声, 看来乱世中能称霸一方的诸侯,都是老银币。 林朝生擒了袁绍麾下大将在先,可袁绍非但不生气,反而笑脸相迎,林朝也就不好继续发作了,甚至心中隐隐有些警惕。 “袁太守之礼,某如何敢受!”林朝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袁绍却丝毫不恼,继续开口笑道:“子初何出此言,去岁雒阳城中,你我可是同在大将军府中,为大将军出谋划策,也算相交一场,子初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闻言,林朝愣了一愣。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 再看袁绍眼中的笑意,林朝顿时恍然大悟。 袁本初这狗东西,正在学我! 自己每每想跟人套近乎,拉关系的时候,往往也是这种姿态! 而且他做得更彻底,连脸都不要了! 此人,果然恐怖如斯…… 想当影帝是吧? 你还不配! 听袁绍套完近乎后,林朝马上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激动道:“去岁雒阳城中,袁太守提携之恩,在下万万不敢忘怀!” 这下,轮到袁绍傻眼了。 这林子初……变脸比某还快! 方才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现在居然如此热诚,都让某有些不适了。 于是,他心中对林朝的忌惮更深了。 “子初,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某与你主刘玄德,皆为汉室忠臣。”袁绍笑道,“手下人不知进退,惹恼了子初,某替他们向子初致歉!” 不管如何,现在最要紧的,是先保住颜良文丑的性命再说。 “不知子初可否看在某的面上,饶过他们这次!” 林朝哪里肯受这一礼,急忙摆手解释道:“袁太守,此事与某说无用。不敢相瞒,某亦是奉命行事。方才众诸侯在大营中盟誓,恰巧听到外面有人喧哗吵闹,便令某出来一看究竟。” 说到这里,林朝一指旁边满脸愤怒的文丑,说道:“某出营之后见到此人,也曾好生劝说,奈何他不听,甚至扬言要取某性命。不得已,某只能令人将其制伏。 却不想,此二人居然是袁太守麾下,实在是万分歉疚!” 这话纯属胡说八道,但文丑理亏在先,袁绍自然无法辩驳。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让他更加在意。 因为林朝刚才说过,方才诸侯在大营中盟誓! 难道刚才正在推举盟主? 不会这般巧合吧! 这件事情马上吸引了袁绍的注意力,他开口问道:“子初,你方才说,诸侯正在营中盟誓?” “不错,盟誓已经结束了。” 林朝点点头答道,宛若什么都不知情的小白兔一眼。 结束了! 袁绍闻言,身躯一阵,接着又问道:“那……何人为盟主?” 林朝笑了:“自然是首倡义兵,又第一个率军到达酸枣,同时声望遍布四海,世人称赞的……后将军袁公路。” 闻言,袁绍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7017k 第三百零四章 将军所言甚是 刘备与袁术的结盟,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守望相助,而并不是林朝单方面的压榨袁术。 毕竟,一副骷髅也榨不出什么油水…… 甚至在会盟的过程中,刘备这边才是吃亏的一方。 因为在林朝的授意下,刘备这边不仅推举袁术为盟主,更是让林朝出来震慑一下,看上去不怎么愿意听话的袁绍。 结果自然很顺利,颜良文丑被生擒之后,袁绍说话的声音就低了许多。 又听林朝说各路诸侯已经盟誓完毕,共同推举袁术为盟主后,他心中已然没有了争夺盟主之位的意思。 眼下木已成舟,难不成袁绍还能率军杀进去,胁迫袁术把盟主的位置让给自己? 就算他想这么做,其他诸侯也会阻止的。 毕竟此次会盟的关键词,依旧是大义和讨董,还没到彼此撕破脸皮的时候。 袁绍是个聪明人,这时候自然不会做出愚蠢的选择。 而林子初刚才出来,显然就是袁术与刘备授意,来向自己立威来了。 一念及此,袁绍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颜良文丑对林朝笑道:“子初,某与韩使君初来乍到,眼下理当去拜见盟主,共商讨董大计。这二人粗陋无知,子初可否饶过他们一次?” 拜见盟主? 林朝马上要素察觉。 看来袁本初是打算暂时隐忍一波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也不需要他心服,只要口服就行。 有了这句话,联盟讨董之前,袁绍应该不会明着搞事了。 至于讨董结束…… 他不搞事,林朝都要搞他。 想着,林朝点了点头道:“袁太守所言甚是,当务之急是讨伐董贼。只是这二位壮士,以后千万莫再如此莽撞,落在林某手上,还能侥幸讨回一条性命。若落在别人手上,那可就不一定了。” 颜良文丑虽然被绑缚着,但听到林朝这句奚落之言,顿时面红耳赤,额头青筋暴起,看向林朝的目光中满是愤怒与杀意。 对于他们的无能狂怒,林朝浑不在意,只是冷笑一声,便下令放人。 “袁太守,请随某入营拜见盟主!” 林朝开口笑道,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想到等会要向袁术躬身行礼,又联想到袁术脸上那小人得志的神情,袁绍心中就一阵憋屈。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暂时屈服。 “这是自然,子初请前面带路!” 袁绍面无表情道,同时往后方招呼了韩馥一声,准备一起入营。 …… 荥阳。 曹操在酸枣大营待了许多时日,直到刘备广发拜帖,邀各路诸侯进行盟誓,推举盟主之时,还是不见袁绍来到,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他起兵的本意,就是为了讨董,眼下见联军内部都有生出嫌隙的征兆,不由伤心失落。但又不愿替袁绍拖延时间,所以便独自领兵西进,直奔荥阳而来。 这一番作为的本意,就是为了摆脱联军内的勾心斗角,同时率先进兵,也能探查董卓麾下兵马的虚实,好为联军大举进攻提前做打算。 不得不说,此时的老曹,依旧是汉室忠臣! 荥阳县只是一座普通县城,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但越过荥阳后,再往西行不到百里,就到了成皋县。县前,可是有着一座非常出名的关隘,名叫汜水关。 汜水关又称虎牢关,旋门关,乃雒阳八关之一。 这些时日,关东讨董声势渐隆,无论董卓心中如何口吐芬芳,都得在雒阳八关加紧驻防。 其中直面兖州与豫州的汜水关,更是防御的重点。 曹操此行,就是要探一探这汜水关有多少兵力,要如何才能攻破。 想法虽好,可惜别说什么汜水关,就连荥阳,曹操也没能到达。 他率麾下五千人马,行至荥阳县以东十余里处,才刚刚才度过汴水,就遭遇了董卓部将徐荣的袭击。 这不巧了吗! 你曹操想探探汜水关的深浅,人家董先生也想看看你们联军的长短。 总不能只许你们进攻,却不许人家董先生反击吧。 自古以来,攻受转换,只在一瞬之间。 正如此刻的曹操一般。两军才刚一见面,中郎将徐荣就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向曹操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曹操眼看徐荣拥有数倍于己方的兵力,倒也没怂,直接率军就冲了上去。 昔年平定黄巾时,曹操曾任骑都尉,率兵支援过皇甫嵩,也不算毫无实战经验。再加上他本身曾研读过一段时间的兵法,深知兵马在精不在多的道理。 自己虽兵微将寡,但麾下士卒皆是自己一手招募而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简而言之,此时的曹操,就和当年长平之战的赵括差不多,总感觉……优势在我。 两方刚一交战,面对徐荣麾下的百战老兵,曹操麾下的士卒倒也不含糊,两方打得有来有回。 可时间一久,曹操就撑不住了。 五千对两万,这差距也着实也太大了。 再加上徐荣率领的,大部分都是曾跟随上一代将领,南征北战过的老兵。 诸如曾跟随何苗,张温,朱儁,卢植等人的精兵,现在都聚拢在徐荣麾下。这些士卒一生上阵无数次,其意志之坚韧,远不是曹操手下的新兵能比拟的。 所以任凭曹操再怎么激励士气,麾下士卒还是渐渐成溃败之势。 曹操自然不甘心,甚至一度想冲锋在最前面,以此来激励士气,幸好被卫兹拦下。 “明公不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公乃一军之镇,岂可亲身涉险!” 战场上,卫兹大声冲曹操喊道:“眼下贼军势大,我军士卒士气低落,皆无战意,为今之计,只有后撤以图生路。存留有用之身,将来方有灭贼之日!” 这个道理,曹操如何不懂,只是他不愿意这么做。 身在中军大纛下,望着最前方不断溃败的兵士,曹操心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自己散尽家财,又在卫兹的帮助下,才招募了这五千多人,如今一场仗还没打完,眼看就要消耗殆尽,他如何能甘心失败。 “不,不能退!” 曹操双目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挥剑大声吼道:“现在我军将士与贼激战正酣,万一鸣金收兵,将士们如何能退得回来?若贼军趁势掩杀,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曹操一指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人,大声命令道:“你们,各自带领麾下亲兵,给某身先士卒,务必要将贼军杀退!” “这……” 夏侯惇乃诸将中最年长沉稳者,听闻此言,他犹豫了片刻,抱拳问道:“孟德,我等皆上前杀敌,谁来保护你的安危!” “某素来擅技击之术,何须别人保护!”曹擦大吼道,“况且我军若败,我等皆不能自保。若能杀退贼军,自然安若泰山!速去!” “唯!” 见曹操心意已决,众将不再犹豫,全都率麾下亲兵冲上前去。曹操身边,只留下卫兹、许褚护卫。 要说许褚,那也是出身谯县的豪强。早年间黄巾乱起时,他也曾召集乡勇数千户抵抗黄巾。 如今天下大乱,夏侯惇携曹操家眷去陈留与曹操汇合时,许褚便一起跟了过来。 当然,他只带了两三个族中的兄弟,就算是孤身投奔。就像三荀投刘备,而荀爽拒绝将荀氏迁入徐州一样,只能算个人行为,而非整个宗族的依附。 毕竟现在的曹操,虽有些许名望,但一没地盘,二没官位,三没兵马,简直就是三无老板。 许褚素来沉默,从不多言,但为人庄肃,让曹操非常放心,便引为贴身护卫。 此刻他看见一大票曹氏,夏侯氏的大汉都冲了上去,保护曹操的重任全部落在了自己头上,便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大刀。 比之岌岌可危的曹操,对面董卓军的大纛下,徐荣持剑而立,目光死死地盯着战场上的形势。 徐荣看上起四十岁上下,个头不高,相貌平平,身材也不魁梧。 浑身上下,唯一出众的,便是他那双眼睛。 眼珠子不大,但是极有光芒,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东西看许久。注视着别人的时候,往往使人心生畏惧。 开战到现在已有快半日时间,都没见徐将军眨过几次眼…… 他眼睛不干吗? 旁边的副将张绣,心中如是想道。 张绣今年也有二十四五岁了,自少年丧父后,便随叔父张济一起举兵跟随董卓,南征北战,也快近十年了。 这次董卓派徐荣征讨酸枣,但徐荣毕竟不是凉州人,也非董卓的嫡系,统领的兵马也大多是前朝将领的精锐。 董卓入京后,原本听命于何进的徐荣,自然变成了董先生的部下。 尽管启用了徐荣,但董先生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他领着兵马出城转了一圈之后,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又杀回了雒阳,那就遭了惨。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董卓还是准备让自己的嫡系率领些西凉精锐,给徐荣做个副将。 可是派谁去呢? 董卓麾下的嫡系将领大多身经百战,成名甚早,又岂能愿意屈居徐荣麾下。 选来选去,最终还是选中了西凉军二代张绣,率领五千人马担任徐荣副将,名为相助,实为监视。 临行之前,叔父张济对张绣说,徐将军久经沙场,天下能与之抗衡着寥寥。 只要他没有反叛的意思,这仗怎么打,你只管在旁学习,千万不要插嘴。 对于叔父的话,张绣一贯信服,所以只是一路跟在徐荣左右,从不多嘴。 徐荣自然明白董卓的意思,也乐意把张绣带在身边,以示忠诚。 此时,曹军已露败相,徐荣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咦,徐将军刚才竟然眨眼了! 张绣心中满是震惊。 只见徐荣一挥手中短剑,指着前方战场,对张绣笑道:“贼军妄图抵抗朝廷天兵,实在是不自量力,终将自取灭亡!” 张绣回想了一下叔父张济的话,马上用力点头,抱拳附和道:“将军所言甚是!” 见此,徐荣摇头一笑,看向张绣的眼中满是喜爱。 此子恭谨有礼,从不仗着自己的身份而违逆自己的命令,反而对自己言听计从,实在是难得。 可是他不知道,所谓恭谨有礼的张绣,不过是个天然呆而已…… 眼看曹操军将败,徐荣打算让张绣亲自带兵冲杀,也能分润一些功劳。 一者,自己非董相国心腹,可不敢功劳全占。 二者,也算结好张济,能更快融入西凉军体系。 三者嘛,自己也很喜欢张绣这小子,索性成全他一下。 想着,徐荣便笑道:“贼军将败,张将军可有兴趣下场冲杀一阵?” 张绣马上点头,抱拳道:“将军所言甚是!” 闻言,徐荣微微一愣,继续笑道:“张将军,某的意思是说,让你亲自上阵冲锋,斩杀贼首,如何?” “将军所言甚是!” 徐荣:??? “张将军此话何意?” 张绣继续抱拳:“将军所言甚是!” …… 7017k 第三百零五章 兵败汴水 关于白送功劳,向张绣叔父张济示好这种事儿…… 徐荣怎么能明说呢! 自己的脸还要不要了? 可是自己已经疯狂暗示到了明示的地步了,张绣却还是不为所动。 这…… 徐荣颇为痛苦地挠了挠头,他感觉跟张秀沟通,还不如痛揍曹操来得更容易些。 “张将军,眼下贼军将败,以将军之勇,难道不想冲阵斩将,建功立业?” 徐荣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句暗示。 若张绣还是装傻,那自己就绝不再提。 想,当然想了! 张绣发誓,自己做梦都想! 只是来之前叔父有交代,让自己切莫狂妄自大,多听多看,千万不要质疑徐将军的决策。 这导致张绣一路上,除了关注徐荣眼睛眨了多少下之外,根本没干什么别的事。 但转念一想,徐将军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让想我领兵冲阵? 张绣看了一眼徐荣,正好撞上徐荣那略有深意的眼神。 应该……是吧? 心中不确定的张绣,决定试探一下。 “将军,属下请命领兵上阵,诛杀贼首!”张绣抱拳道。 呼! 徐荣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小子总算不装了。 “准了!” 徐荣一挥手,大声道。 什么,居然答应得如此干脆! 徐将军这是想白送功劳给某啊! 张绣反应过来的时候,急忙翻身上马,率麾下的西凉骑兵冲了上去,生怕徐荣会反悔一样。 正统的西凉铁骑,到底是个什么级别,有多厉害,恐怕当世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 隶属于董先生麾下的骑兵,统称西凉铁骑。 若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是一支介于重骑兵和轻骑兵之间的骑兵。 既能搭弓射箭,又能远程奔袭,身上大多穿着鱼鳞甲,虽防御力不高,但胜在轻薄,灵巧,对冲阵又很大助力。 甲胄只是助益,西凉铁骑最强的,还是他们本身的战斗力! 因常年与边境胡人作战,西凉军个个勇猛彪悍,有些甚至在从军之前,就已经在当地胡人中素有威望。 或者说干脆点,胡地就是个新手副本。任何人想在关西混一个名头出来,都要去胡地里面杀一圈,杀出名声,杀出威望,杀得羌胡人敬畏。 诸如董卓,吕布,马腾,马超等人,都在胡人心中有很大的威望。 甚至西凉骑兵之中,本就有很大一部分由胡人,匈奴人组成。这些人几乎是生在马背上,简直是天生的骑兵。 再来看西凉骑兵的战绩: 延熹初年,董卓为凉州刺史从事,率军大破匈奴,斩首千余人,正式崭露头角。 延熹九年,鲜卑人入塞,与叛乱的羌人联合。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任命董卓为军司马随行参战,平定三州叛乱。 永康元年冬,羌人再度反叛,进犯三辅,张奂任董卓独领一军平定羌人。此战,董卓冲阵斩其首领,俘虏万余人。 中平元年,董卓率军参与平定黄巾起义。 中平二年,董卓率军与张温一同平羌人叛乱。 中平五年,与皇甫嵩一同征讨凉州之乱。 这些都是能够书于青史的战绩,而那些不为人知的小规模战争,董卓更不知道打了多少次。 时至今日,董卓虽说是趁机崛起掌权,但本质上,他为汉室足足征战了数十年。 试想一下,这些西凉铁骑,可都是跟着董卓打了十多年的军队,身经大小战事数十起,足可称得上是真正的百战精锐。 于这个时代而言,西凉铁骑的战斗力,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 莫说结成阵势冲杀过去,就算是下马步战,也不是曹操手下新募的士兵能抵挡的。 所以,当张绣率麾下五千西凉铁骑冲杀过去的时候,曹操的阵型彻底乱了,顷刻之间就被撕出一个大口子,供张绣长驱直入。 张绣为人确实单纯了一些,但这是叔父张济因他父亲早亡,而过于保护溺爱的结果。 权谋智斗,权术机变,张绣的确不擅长。 但论起率兵冲阵,张绣这近十年的仗,也不是白打的。 刚一冲进曹操军阵之中,他便望见了曹军大纛之所在,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儿郎们,那边便是贼首所在之处,随某冲杀上前,斩杀贼首!” 张绣手中长枪一指,冲着远方的曹军大纛吼道。 “杀!” “杀!” “杀!” …… 麾下骑兵犹如见到了块肥肉一般,紧跟在张绣身后,奋勇向前。 此时,随着西凉军的冲杀,又有徐荣的军队形成合围之势,曹操手下一帮曹氏、夏侯氏的将领全部被团团围住,皆不得出,只能眼睁睁望着张绣向曹操杀去。 卫兹在曹操身旁看得明白,便向曹操大声喊道:“明公,西凉贼子冲上来了,还请速退!” 他能看见,曹操又如何看不见! 眼看张绣率领的兵马离自己越来越近,情势已然万分危急,却恰恰却激发了曹操的锐气。 “不退!” 曹操拔剑在手,大喝道:“某为一军主将,退即是败,届时我军兵败如山倒,再无一丝生机!仲康,给某召集全军将士,共同突围!” 此时曹操已经明白,这场战争已经毫无胜算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率众突围。全军将士都处于被敌军合围之下,若自己想先跑,那就绝对跑不掉。 “唯!” 许褚一抱拳,大声吼道。 随即令传令官打出旗语,使己方士卒往大纛这边聚拢,届时一同突围,如此方有一丝生机。 曹操虽然选择了最稳妥的做法,但时间不等人,还没等他聚拢完士卒,张绣就已经杀到了身前。 “贼子,纳命来!” 张绣冲到大纛下,抬枪便刺。 只是…… 他刺的不是曹操,而是卫兹! 不得不说,以貌取人从来都是一件很愚蠢,但又是大家常常会做的事情。 曹擦那五短身材,又相貌平平,说他威武不凡,那是高情商的说法。 低情商的说法,就是丑得实在没什么好夸的,所以才从气质这块入手。 再看卫兹,身长七尺五寸,相貌堂堂,长须飘飘,长着一张主角脸,下意识就被张绣当成了这支军队的首领。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张绣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一枪直接往卫兹身上招呼。 卫兹懵了,曹操也懵了。 他为何先刺某? 他为何不刺某? 两人脑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唯一镇定的,只有许褚一人而已。 眼看张绣出枪,许褚眼中闪过杀气,一刀冲着张绣的长枪劈了过去。 铿! 只听一声金石交汇之音,张绣的长枪被许褚一刀震开,双手发麻,不由诧异地看了许褚一样。 这家伙有点强啊! 再看卫兹,刚刚被许褚救了一命,刚想开口感谢,却被曹操一把拉住,就往后跑去。 眼下张绣杀到眼前,之前率众突围的想法已经失败,现在啥也别管了,赶紧逃命吧! 不管能否逃出生天,都得逃! 曹老板向来机警,眼看一计不成,便毫不顾惜地带着卫兹一起跑路。 现在跑,可能会死。 但留下来,那是绝对会死! 张绣想去追杀,奈何许褚挡在身前,让他不能追击。 “匹夫,还不让开!” 许褚的实力,刚才那一击已经展示得淋漓尽致,张绣生怕跟他纠缠而放跑了曹操,便大声喊道。 但许褚却丝毫不动,只是横刀立马,大有要与张绣决死的意味。 无奈,张绣只能持枪攻去,想着先击败许褚,再去追击曹操。 两人斗了数十回合后,张绣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处于下风,而且曹操两人都快跑得没影了。 这一幕看得张绣大怒,随即命令麾下将许褚围住,也懒得跟他堂堂正正对决了,直接绕开了他,直追曹操而去。 再说曹操二人,跑着跑着,居然在乱军中遇上了曹洪。 “子廉救我!” 曹操大喜,遂大喊一声。 曹洪听到呼喊,扭头一看曹操正处于乱军之中,顿时急了。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率兵前来营救曹操。 可此时,张绣也赶到了。 他望着卫兹的背影的时候,便举起了手中长枪,胯下战马跑得飞快。 待到距离卫兹只有四五十步之时,张绣凝聚了全身气力,一枪掷了出去,目标正是卫兹后心。 曹操眼看曹洪即将赶到,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再看周围战场,自己已经快到了徐荣军包围圈的边缘之处,更是心中狂喜。 终究是天不亡我,逃出了一条生路! 可就在此时…… 噗呲! “子远,快,咱们快去与子廉会合,好杀出去!” 曹操拉着卫兹就要往曹洪那边跑去,可一拉之下,卫兹居然毫无反应。 曹操心中奇怪,不由扭头看了卫兹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曹操顿时愣住了。 只见一杆长枪将卫兹贯穿,枪头从胸口露出半截,卫兹口中已然有鲜血流出。 “子远!” 曹操惊呼一声,表情极为扭曲。 卫兹看了看胸口的长枪,露出一丝惨笑,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推了曹操一把。 “明公,快……走!” “不!” 见卫兹如此惨状,曹操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觉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心痛如刀绞。 陈留起兵时,是卫兹毁家纡难,方才替自己筹措了这些兵马。 自己曾暗暗发誓,若有成就功业之时,定要好生报答卫兹。 可眼下这才是第一战,不仅吧兵马打光了,连卫兹都不幸殒命! “兄长,快走吧!” 此时,曹洪已经赶到,赶紧开口大声劝道。 “不,某不走!” 曹操大吼一声,死死盯着卫兹那瞪得大大的双目,其中却已经没有一丝神采。 卫兹,死不瞑目! 见张绣紧追不舍,曹洪满心急切,令人强行拽着曹操离开,自己则留下来阻挡张绣。 “不,某不走!子远啊!” 曹操心中悲愤,两三个士卒竟不能拉得动他。 见状,曹洪只能亲自出手,将曹操拽走,又和好几个人一起将曹操扛上战马。 曹洪面色坚毅道:“兄长,你先走,某留下阻击来犯之敌!” “子廉,贼军势大,你我共走吧!” 曹操当然知道,此时留下来意味着什么,便死死拉住了曹洪。 他刚刚才失去了知己好友,自然不想再失去兄弟。 曹洪没有回话,只是用力将曹操的手拿开,命麾下保护曹操速走。 等曹操走后,曹洪转过身来,望着杀来的张绣,紧紧握住了手中大刀。 “贼子,想追某家兄长,那就得先从某尸体上跨过去!” 7017k 第三百零六章 太史慈的疑惑 酸枣。 刘备大营中。 今日,林朝将刘备麾下文武全都召集了过来,商议进兵讨董的战术规划。 前两日袁绍入营后,并没有表现出要抢夺盟主之位的意图,因此袁术非常满意,认为这都是林朝的功劳。 当然,袁绍趁机提出宽恕王匡的请求,袁术也一并同意了。 之所以控制王匡,就是为了震慑袁绍和他的一帮小弟,此刻袁绍已经屈服,自然也没必要使联军内部再生嫌隙。 袁术甚至走下高台,亲自为王匡松绑,以宽慰其心。 与此同时,刘备顺势提出起兵攻入雒阳,袁术也直接同意。 原本历史上,关东诸侯之所以停滞不前,就是因为盟主袁绍压根不想跟董卓开战,其他人也乐得摸鱼。 眼下袁术当了盟主,自然不会这么干耗着。 在原本历史上,若没有袁术的粮草支持,孙坚又哪能一路高歌猛进,最后攻破洛阳。从这点来说,无论袁术是否忠心汉室,至少在讨董这方面,他淮南骷髅王可不含糊。 袁术下令,三日后起兵,进军讨董。而此战的最终目标,就是攻破洛阳,诛杀董卓。 同时他想起林朝的功劳与能力,顺便任命林朝为盟军军师,让他制定一个进军方略出来。 对此,林朝表示行军打仗这种大事,我哪懂啊! 我林子初只会招揽人才而已…… 关于这点,刚刚当上林朝护卫的太史慈可以作证。 奈何袁术不信,非要林朝担任军师。 无奈,林朝只好拱手领命,勉为其难的接过了这个千钧重担。 所以,才有了眼下这场会议。 而刘备之所以营中,也是因为袁术此时心情大好,正拉着刘备、孙坚、马腾、张燕等人一起开怀畅饮。 这种行为,学名叫做吃席…… 太史慈最近也很郁闷。 此次会盟,他从北海率两千兵马前来助阵。 两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比起人多势众的刘备军团,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但自己好歹是北海太守孔融的代表,就算归顺你刘玄德麾下,听你调遣,最起码也得给个军司马当当吧。 可是……太史慈只当上了徐州长史,监军林子初的护卫。 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对此,太史慈虽然不至于生出怨恨,但也免不了有些郁闷和不满。 刘玄德枉有仁义之名,实无容人之量,识人之明,终非明主。 也罢,此番讨董过后,某也算完成了孔太守之托,到时候解甲归田,专心孝顺老母就是了。 然后,作为贴身护卫的他,被林朝指派了一项任务,召集各营将领前来议事。 也正是这个不起眼的任务,让太史慈彻底改变了心意。 接到命令之后,太史慈带着三五个士卒来到酸枣城外的大营之中。徐州集团的兵马,除了盟军大帐里有关羽率领的一万兵马外,剩下的全都驻扎在此。 太史慈望着眼前巨大的营盘,望着里面正在操练的士卒,望着往来巡视的将士,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知何年何月,某才能有统率一军的机会! 对于建功立业这种事,太史慈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渴望。 营寨门前,太史慈被守营士兵拦了下来,问他要印信以证明身份。 太史慈从怀中掏出一方印绶,正是林朝的私人印信,也是唯一能在军中任何地方畅行无阻的监军印绶。 守营士兵接过印绶观看了一番,下一刻却猛然跪倒在地,双手将印绶举过头顶奉还,口中大呼道:“拜见将军!” 同时,旁边的守营士兵赶紧转身向营中跑去,看样子是去禀报消息去了。 见士卒对自己奉若神明一般,太史慈不由得微微一愣,心中明白这是林朝这枚印绶的威力。 林监军区区一介读书人,不曾想在军中威望居然如此之高! 太史慈接过印绶,随即打马入营。 走了没多久,就见到徐晃带着朱灵已经出了军营,正向自己走来。 对于徐晃其人,太史慈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刘备麾下校尉。最出名的战绩,便是在泰山郡以千破万,大败且阵斩泰山贼首昌豨。 又有传闻说此人不善言辞,却治军甚严。 讨董之前,刘备将徐晃从校事府中调任了出来,让他独领一军,朱灵为副将,共同征战雒阳。 隔着老远,徐晃便抱拳大声道:“久闻太史将军大名,今日有幸相会!” 啥? 我很出名吗! 徐晃身为军中宿将,却对自己如此客气,太史慈有些受宠若惊,也不敢怠慢,赶紧下马回礼道: “见过徐将军!将军唤某子义就好。” 徐晃大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容,说道:“那某也不客气了,你我表字相称,如何?” 关于林朝的护卫,徐晃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只是有些酸。 毕竟就算是自己,当初也被张辽抢了先,才没能当上林朝的护卫, 他徐公明作为军中第一老实人,却并不傻,对于这个未来的一军主将,自然存了结好之意。 只是太史慈却不明就里,还以为徐晃是在客套,当即连称不敢。但徐晃执意如此,他也不好推拒,只得顺着徐晃的意思,双方以表字相称。 “子义,监军令你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两人入营之后,徐晃开口问道。 “此事某也不知,监军只说让诸将共去玄德公大帐中集结,共商大事。” 闻言,徐晃眼中露出一丝兴奋。 “看来是要起兵了……”徐晃轻声自语,又冲太史慈说道,“子义稍待,某这就令人去请诸位将军,等人到齐后,咱们再一同前往拜见监军。” 闻言,太史慈又是一愣。 这不是我这个护卫该干的活吗,为何你徐公明却如此积极? 而且从入营开始,太史慈就感觉徐晃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劲,甚至有刻意结好的意思。 这不应该啊! 他徐公明身为一军主将,哪用得着屈尊结交自己一个小小的护卫! 不过徐晃这么安排,他也不好多言。 片刻后,张飞、赵云,孙观、孙康等一众将领全都到了。 然后,令太史慈疑惑的地方又来了。 当诸将见到自己后,纷纷向自己见礼。甚至他能从孙康眼中看到明显的羡慕与渴望。 连糙汉子张飞,也上下打量着自己,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让太史慈后背一阵发凉。 唯一正常些的,大概只有赵云了。 太史慈不是蠢人,经过方才的见闻之后,他已然似有所悟。 自己这个护卫的地位……好像跟自己理解的不大一样。 见众人全都到齐了,赵云站起来开口道:“诸位,走吧,莫让监军与诸位先生等太久。” 众人全都点了点头,鱼贯而出。 快走出营盘时,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赵云走在了太史慈身边,同时开口笑道:“子义如今担任监军护卫,以后你我当多多走动一番。” 太史慈:…… 好吧,某收回之前的话,这赵子龙也不大正常。 太史慈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便开口向赵云问道:“赵将军,请恕某愚钝。这监军护卫之职……难不成有何特殊之处?” “子义竟然不知?”赵云剑眉一挑,开口笑道。 太史慈木然地摇了摇头。 “呵呵,监军心意,某不敢妄自猜测,子义日后便知。” 赵云温和笑道,说罢大步向前走去,留太史慈在原地一脸懵逼。 众将来到营帐中之时,林朝与贾诩、郭嘉、荀攸、荀谌等人正围着地图探讨进军路线。 此刻郭嘉的表情有些激动,指着地图上的雒阳大声道:“我军现在酸枣,沿着此路向西进发,只要攻破荥阳与成皋,便能长驱直入,抵达雒阳城下。此路前后不过二百余里,也不用担心粮草补给,是最合适的进军路线!” 听他说完,旁边的荀攸摇了摇头,反驳道:“奉孝,你可曾想过,如何攻破荥阳与成皋。作为雒阳八关之一,又是兖州与豫州最快的进兵路线,董贼定然在此囤积了大量士卒。 而西凉军又久在边关,身经百战,足可称天下第一等精锐。若董贼使其出城野战,我军恐不能胜。” 言为之意,就是拼硬实力,咱们不一定拼得过董卓。 荀谌开口道:“公达此言,某不敢苟同。董贼虽强,但战场形势向来瞬息万变,强弱在人。我军已在酸枣,难不成要舍弃荥阳路线,改走他路?这岂非舍近求远!” “友若此言甚是!”郭嘉附和道。 “叔父,某不是这个意思。”荀攸再次摇头道,“荥阳路线,自然不能放弃。但孤注一掷,向来兵家大忌。联军人多势众,理当发挥此优势,可多面进军,以强大的兵势威逼雒阳,时日一旧,董贼军心必乱,届时方可大举进攻。” “那要多少时日?公达须知,我军此次出征,只有不到半年的粮食。就这还是子初从徐州那帮世家嘴里抠出来的,多等一日,我军的胜算便少上一分。若等到粮尽,还不见董贼军心动乱,我军便只能无功而返……” “咳咳,郭奉孝,你说话注意点。那是徐州世家心存大义,借给我军粮草而已,你可不要乱说,坏了某的名声。” 三人在争吵,林朝和贾诩却在一旁看戏,是时不时喝口茶水,显得很是悠然自在。只是听到郭嘉言语不当,林朝才轻咳两声,开口提醒道。 不得不说,人是会互相传染的。 贾诩跟林朝待久了,人正慢慢变得不要脸。 林朝跟贾诩待久了,也有往老银币方向进化的趋势。 见众将来了,林朝招呼大家落座,然后一起听三人争吵。 林朝做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那就是等三人吵累了,再继续议事。 …… 曹操望着眼前的盟军大营,嘴角满是苦涩,心中五味杂陈。 想起前几天他一怒之下,领兵进军,却不料在汴水河畔,遭遇了徐荣一顿毒打,不仅兵马被打光了,连卫兹都被张绣一枪刺死…… 一念及此,曹操回来的路上,便一直魂不守舍。 幸好断后的曹洪没死,他跟张绣打了一阵,眼看就要撑不住的时候,许褚却从旁边杀出,救了他一命。 两人奋力杀出重围,然后追上了曹操。 而曹仁、夏侯惇等人,也都侥幸杀出重围,后来也都追上了曹操。 去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归时死里逃生,损兵折将。 若换做别人,肯定没脸再回来了。 可曹操不一样,他这一生失败的次数,可不比刘备少多少,但都没有将他打垮。 他心中仍有讨董的志向,仍有为卫兹报仇的意愿。 所以,他又回来了! 看了一眼身后诸将,他又想起了战死的卫兹,眼角闪过一丝泪光。 但下一刻,曹操抬起袖子,慢慢擦拭着脸上的灰尘,当灰尘被抹去之时,他眼中又重新焕发了斗志。 “走,随某入营!” 7017k 第三百零七章 平A,微操,董卓报恩 营中,郭嘉三人吵了半天,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只能暂时中场休息,喝口水安慰一下快要冒烟的嗓子,同时积蓄力量,准备下半场再决胜负。 众将也都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终究没能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西凉军就在前面不远处,行进雒阳的道路皆深沟高垒,周围的山川地形也无法利用,只能一路强攻过去,压根就没有可取巧之处。 不过以西凉军的战力,就算他们肯出城野战,己方的胜算也不大。 此时,董卓就像后世游戏里的终极大boss一样,让林朝颇为头痛。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从内部着手,先弄死老董,这样才有获胜的机会。毕竟董卓一死,他麾下就是一盘散沙。 也不知沮授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林朝看向了一直在摸鱼的贾诩,开口问道:“文和,你久在西凉军中,对于此战,不知可有妙计?”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贾诩身上。 贾诩自信地笑了,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然后将杯子放在桌上,这才开口说道: “没有。” 众人:…… 看你刚才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胸中有万言之策呢! 谁知道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居然就冒出了这两个字! “真的没有?”林朝皱眉道。 贾诩摊手:“真的没有……” 见林朝还是有些不信的样子,贾诩又补充道:“董贼久经沙场,雒阳八关又都是险关,西凉军的战力自不必说,但凡贼军据城而守,我等便毫无办法。就算联军一起进攻,没有一年半载,也不可能打到雒阳城下,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贾诩说完,众人都皱起了眉头,却又不得不承认贾诩说得有道理。因为事实情况,确实如他所言。 至于他说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关于这点,林朝持保留态度。 林朝仔细打量了一番贾诩的脸色,又继续开口说道:“好吧,某换个说法。文和你在西凉军中十数载,不知可有几位知己好友?” 此言一出,众将皆不解其意。 而贾诩、郭嘉、荀攸、荀谌等人都满脸愤怒地望着林朝,若不是担心有辱斯文,这几位怕是会直接撸起袖子,狠狠揍他一顿。 林子初这狗东西,一开口就奔着赚人去了! 他这样做,就不怕遭天打雷劈? 一想到曾经的遭遇,作为受害者的几人,立刻能够强烈的感同身受。 林朝望见几人愤怒的目光,不由得老脸一红,轻咳一声,这才开口道:“要不……此次的招揽人才计划,由你们联手实施?” 闻言,众人大喜! 我们早就想这么做了! 你林子初要这样说话,那我们也都是大度之人,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子初此言当真?”一号受害者郭嘉直接开口问道。 林朝正色道:“那是自然,某向来说一不二。” “好,那便一言为定!”二号受害者荀谌马上说道。 于此同时,三号受害者荀攸跟着点了点头,那呆萌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只是,四号受害者贾诩,却本能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赚人也好,招揽也罢,都是建立在自己在西凉军中有知己好友的情况下,若没了这个先决条件,那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 贾诩急忙摇了摇头,正色道:“没有,某没有什么知己好友。” 开玩笑,再精妙的赚人计划,还不是要自己去实施! 上一次就是因为替李儒出使刘备,结果贾诩被林朝玩了一出捆绑调教。 同样的事情,他贾文和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 “不至于啊,贾文和你向来贪生怕死,狡兔三窟,某不信你没在西凉军中留有后手。”郭嘉损了贾诩几句,同时表示不信。 荀谌也笑道:“不错,似郭奉孝这种天性浪荡之人,尚有三五知己好友,文和何必如此过谦。” 郭嘉:…… 荀友若,你什么意思,现在咱俩才是一伙的! 贾诩摇头笑道:“某生性愚钝,又手无缚鸡之力,历来为凉州勇士所轻视,皆不愿与某结交。” 一口咬死就是没有,你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既然文和说没有,那就算了吧。”林朝笑着劝道,“联军有三十万大军,依兵法缓缓进兵,稳扎稳打,才是上策。” 嗯,先放松贾诩的防备再说…… 众人见林朝开口,也就不再纠缠贾诩,而是继续商议起进兵策略。 然后,又有争议了。 争议的双方,还是郭嘉与荀攸。 郭嘉为粮草考虑,坚持要中路突破,一波平a过去。 可荀攸为胜败考虑,坚持联军四散包围雒阳,最后以微操取胜。 不仅如此,对于二人的战略规划,众将也分成了两派。 关羽,张飞赞同郭嘉的平a。 赵云,徐晃赞同荀攸的微操。 最终争执不下,众人又把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 不过很遗憾,林朝这次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郭嘉的顾虑有道理,荀攸的担心也有远见,这两位都争论不休的问题,林朝这点水平,可不敢胡乱决断。 也罢,就把这两个方略都报上去,且看他袁公路如何取舍。 恰巧此时,袁术与刘备联袂而至。 大概是酒喝够了,顺便来检查一下林朝的作业。 袁术的脸很红,酒气很重,但这并不妨碍他依旧神志清醒。 “子初,胸中可有定计?” 见袁术开口询问,林朝拱手道:“禀盟主,在下苦思许久,终是思得两条进军路线。” “哦,这么快!” 袁术也就是随口一问,压根没指望林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定出行军路线。但听林朝已经有了定计,顿时来了兴致。 刘备拉着袁术走上主座,开口道:“子初,你有何计,不妨向盟主细细说来。” “唯!” 林朝拱手,将郭嘉和荀攸规划出的进军路线,对二人讲述了一番。 …… 雒阳。 显阳苑殿前的广场上,董卓持刀而立,目光冷冷地望着眼前数百具尸体。 鲜血浸湿了显阳苑广场上的地砖,又顺流而下,流淌到董卓脚下。 若非董卓立于台阶之上,恐怕这些鲜血早就沾染到了他的身上。 作为征战数十年的宿将,董卓自然是不怕见血的,甚至乐意见血。 有些人,就得见了血才能威慑住! 就像眼前的数百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一般,他们之前哪个不是高高在上,哪个不是挥斥方遒,哪个不是孤傲清高。 其中里面的佼佼者,就算面对自己,也是爱答不理的模样。 可有朝一日,屠刀落在脖子上。 这些人,跟昔日自己在凉州斩杀的胡人相比,并没有半分区别。 同样是人,同样是取命而已,在利刃面前,谁的脖子都是不堪一击。 嗯,可惜那废帝刘辩是被自己毒死的,不然还可以拿皇帝试刀。 倒要看看所谓的天子,脖子是不是比这些人难砍一些。 不过董卓猜测,应该是差不多的,都是血肉之躯罢了。 杀完了这些人,董卓心中一阵舒畅,阴沉的脸色也舒展开来。 同时,他回想起建宁二年时,老上司张奂因得罪了宦官而遭免职,自此归居乡里,不问世事。 而董卓作为张奂的部下,也遭连坐免官。 时至今日,董卓仍记得诏书到达凉州之时,宣读诏书的宦官那趾高气昂的模样,浑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而自己当时不过是西域戊己校尉,秩比两千石的武官而已,手下虽有些兵力,但面对手握天子诏书的阉宦,自然得卑躬屈膝,恭听圣诲。 可即便如此,那阉人仍然对自己毫不客气,宣读完罢官诏书之后,又把诏书扔到自己身上,冷哼一声,让自己叩首谢恩。 张公德高望重,对大汉忠心耿耿,又多有功勋,威震塞外! 可就因为得罪了你们这群五根不全之人,就被免官。 而自己,更是忠心任职,恪尽职守,却毫无缘由也被免官。 如此诏令,如此朝廷,如此天子,如此大汉…… 某,不服! 可形势比人强,不服也得服。 自己只得交出印绶,落寞归去。 正是这一次,董卓见识到了权力的可怕与美好,也丧失了对大汉的忠心。 他只想问一句,凭什么! 自己戍边十余年,与胡人奋力拼杀,身受创伤数十处,最终就落得如此下场? 朝廷,就是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的? 心灰意冷之下,董卓在老家待了数年时间,却又逢时任司空的袁隗招揽,征辟他为掾吏。 董卓也不傻,见状一把抓住了这个机遇。 只是这一次从凉州入京,那个昔日为大汉四处征战,忠心任事的董仲颖……已经死了。 之后董卓的每一个决策,都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让人不敢轻视自己,以免重蹈昔年被免官之覆辙。 终于,他等到了恩公袁隗的消息,率兵入雒,执掌大权。 之后又经过废立天子,结交士族的手段,彻底控制了雒阳,控制了大汉中枢。 自此,他的地位可谓是两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执掌大权的那一日,董卓曾专门亲自去了一趟安葬灵帝的文陵。 望着墓前的石碑,董卓得意地笑了。 时至今日,即便陛下复生,也终不能对臣予取予夺矣! 可惜,董卓这波自以为是的操作,貌似也不太成功。 眼下在酸枣集结的关东诸侯,就是最好的例子。 于是,董卓做了一件事情…… 显阳苑前的广场上,董卓的侄子董璜走了上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人头。 “叔父,犯上作乱者,皆已被全部斩杀,此乃贼首之头颅,请相国过目!” 说着,董璜将人头双手奉上。 董卓接了过来,用一只手提溜着这颗首级。 望着头颅上,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董卓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开口道: “次阳公,此间安乐否?” 7017k 第三百零八章 先干他一票再迁都 近来关东的这些白眼狼们,联合组织了一场团建,地点就在酸枣附近。一时声势颇大,导致董先生很不高兴,脾气也变得不大好。 具体怎么不好,这体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最近董先生给宫里的宫女,公主,嫔妃们上生理课的时候。总有些妇人不识抬举,不能理解董先生的教学技巧与良苦用心。 面对这些冥顽不灵的妇人,董先生向来是以仁爱感化她们,以道德教化她们,甚至忙活到夜里都不肯放弃这些迷途的羔羊们。 圣人有言:诲人不倦。 这句话在董先生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对于董先生的谆谆教诲,大部分妇人都能够理解,且满含感动的热泪拜谢。只有极少数的泼妇,依旧冥顽不灵,甚至董先生连夜给她们补课也不起作用。 对此,董先生也没办法,为了防止她们破坏浓厚的学习氛围,只能含泪将之正法。 其二,造反的关东诸侯们,在董先生眼中犹如土鸡瓦狗一般,都是一群翻手可灭的货色。 董先生不在乎,却不代表董先生不生气,特别是对于袁氏两兄弟。 昔年俺老董曾被次阳公提拔为并州刺史,此恩大于天,俺自然不敢忘怀。所以后来次阳公要俺带兵入雒,俺也一律照办,帮助你们袁家坐稳了辅政大臣的位置。 就算俺如此勤勉,如此知恩图报,但你们却还是瞧不上俺,甚至跑出去造反! 若是你们背叛俺也就算了,可你们居然连德高望重的次阳公也背叛了。次阳公在京辅政,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却跑出去造反,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对于此事,俺也曾请示过次阳公的意见。 可次阳公表示家门不幸,才出了这两个逆子,并自请夷三族,以平民愤。 无奈之下,俺只能答应了他。 所以,袁家好几百口男女老少,都被董先生正法了。 而且就在显阳苑前,当着三公九卿,满朝百官的面,当场杀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罪名……是袁绍与袁术图谋造反,袁氏理当被夷三族。 从这一点上来看,董卓倒也没冤枉袁隗。 当董卓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李儒这次非但没有反对,反而自告奋勇的要带人捉拿袁氏一家老小。 他早就想对这帮世家动刀子了! 不久前毒杀废帝刘辩时,李儒曾犹豫良久才动手,但这次,李儒却觉得有一丝痛快。 你袁氏这棵大树,终究还是被我砍了吧! 只是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董卓今日举起屠刀,族灭了袁氏,那就等于彻底放弃了和世家门阀的合作。 须知上一个敢族灭世家大族的,还是宦官阉人。 这个时代大家都还要点脸,讲究做事留一线。 你可以杀人,可以杀很多人,但是不能全部杀光。 出征之前,林朝曾杀曹豹及下邳曹氏一百多口人立威,虽然结了仇,但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况且林朝找的也是正当理由,曹氏也无话可说,最多有机会的时候再找回场子。 如果林朝当场将夷曹氏三族,那最终会导致整个徐州世家人人自危,最终大家会联合起来,一起推翻刘备在徐州的统治。 一句话,存续是第一要务,任何家族成员,都得为家族的存续做出贡献,必要时甚至可以牺牲自己。 你要存续,别人也得存续。 这就衍生出了一个共识,那就官场斗争,不到迫不得已时,谁也不会大行株连,灭人满门。 谁知道自己将来有没有这一天呢? 不过这个潜规则到三国后期就不适用了,各种夷三族的消息数不胜数,尤其以司马懿父子最为擅长此操作。 自此之后,董卓再也没有与关东世家破镜重圆的机会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董卓已经打算迁都长安了。 雒阳始终是这帮关东世家的地盘,自己身为外来人,终究不会被他们接纳。 自关东诸侯起兵以来,董卓便彻夜难眠,生怕雒阳城中有人勾结那群反贼,趁自己不备时打开城门,迎关东联军入京。 到了那时,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在抓捕袁隗之前,董卓就将李儒召过来商议对策。而李儒最终给出的答案,就是迁都长安。 无论从战略角度,还是战术角度,此时迁都长安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战略角度,雒阳始终还是这帮关东世家的地盘,眼下和世家的合作已经破裂,自然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而战术角度就更加简单了。 林朝一直担心如何攻打雒阳八关,而董卓也在担心雒阳八关不够牢固。 毕竟只要越过了雒阳八关,就可进抵雒阳城下,沿途将再无阻碍。 可一旦迁都长安,距离雒阳可是有千里之遥,中间的关隘,险阻,不尽其数。 董卓可尽情在沿途设防,给关东联军们带来一波又一波的……惊喜。 再者,对于大本营在凉州的董卓来说,雒阳就是一块飞地,对自己用处不大,可正好借此当成一块肥肉扔出去,吸引关东诸侯的目光。 关于诸侯讨董这回事,李儒看得很明白。 那就是以利合,以利分。但凡有点好处,这帮子人肯定争先恐后扑上去。 董卓将袁隗的人头把玩了一番,初时还兴致勃勃,片刻后便觉得了无生趣,便随手一扔,命侄子董璜将其挂在城门上悬示三日,再拿下来曝尸荒野。 随后,董卓冲李儒一挥手,开口道:“文优,走,随某入殿。” 李儒拱手道:“唯!” 待到两人的身影进入显阳苑之后,广场上的公卿百官才松了口气。只是未有董卓命令,他们也不敢离去。 董卓自入雒以来,权势渐盛,体型也愈加肥硕,往往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压力。 见董卓离开且没有任何交待,董璜便下令让士卒收拾尸首,清扫广场,同时将百官驱赶离场。 殿中。 董卓端起酒樽喝了两口,这才向李儒开口说道:“文优,你建议迁都长安,某亦颇为赞同,只是如今却有两桩难事。” 李儒笑道:“明公可是担心现屯兵在扶风的皇甫义真?” “不错。”董卓点了点头道。 中平五年,凉州叛乱波及三辅之地,反贼更是占据陈仓,企图入寇关中,灵帝派皇甫嵩与董卓一同前往平叛。 直到董卓入雒,经历了这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变故之后,眼下的皇甫嵩,仍旧屯兵在扶风郡,麾下有三万精锐。 董卓此去迁都长安,自然怕皇甫嵩与关东诸侯联合起来,到时左右夹击自己,那可就不妙了。 李儒摇头一笑,开口道:“明公勿虑,皇甫义真此人对汉室忠心耿耿,又出身关西将门,自然不可能投靠关东联军。就算他前往投靠,关东群贼也未必敢接纳。明公只需修书一封,使皇甫义真入京为官,便可削其兵权,麾下将士皆为明公所用。” 闻言,董卓一挑眉头,将酒樽放到桌案上,诧异道:“真就这般简单?” 李儒又点了点头。 皇甫嵩的出身,导致他与关东诸侯玩不到一块去。 他的忠诚,又导致他不会背叛朝廷。 只要董卓不公然废帝自立,那皇甫嵩绝对会听从董卓的命令,毕竟天子还在董卓手中。 董卓哂然一笑,说道:“好吧,那就试上一试。成不成,左右也没有损失。还有一事,那便是关东这帮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不狠狠杀他们一次,某心有不甘!” 说到这里,董卓脸上满是愤怒的表情,面目无比狰狞。 对此,李儒也是赞成的。 迁都就要堂堂正正,绝对不能像个丧家之犬一般。因此在迁都之前,肯定要和关东联军干上一仗,而且还要大胜而归。 思索片刻后,李儒开口道:“这是自然,明公可亲率大军出虎牢关,痛击关东叛贼,扬朝廷之威!” “哈哈哈,文优此言甚得我心。”董卓大笑道,“传令诸军,三日后启程东征,此次虎牢关下,某定要斩他几路反贼!” 说罢,董卓大步向外走去。 “明公何往?” 李儒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 闻言,董卓依旧向外走着,并没有回头,只有声音在殿中回荡着。 “某欲前往蔡侍中府上,拜会一番。迁都是大事,蔡侍中又是天下第一等名士,素知天命,某想听一听他的意见……” 当然,也是为了见见蔡侍中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7017k 第三百零九章 哭丧大舞台,没叔你就来 “叔父啊,你死得好惨啊,董贼,某与你不共戴天!” 大营中,袁术的哭声惨烈无比,声震天地! 袁氏被董卓灭门的消息很快传来,袁术作为袁氏嫡子,又是联军盟主,闻言后如遭雷击,继而大哭了起来。 刘备等人望见他哭得伤心,连忙劝道:“盟主节哀,节哀,还请千万保重身体!” “使君啊,你让某如何能不伤神……”袁术拉着刘备,满含热泪地说道,“先父早亡,是叔父将某养大,对某视如己出,悉心栽培。不料……不料今日竟亡于董贼之手……某心中……痛如刀绞啊!” 袁术满脸泪水,捶胸顿足,几欲以头抢地,看得周围之人无比动容。 不想袁公路……竟是如此至孝之人! 孝顺的人,谁不喜欢呢。 如果说袁术这番模样是七分真切,三分表演的话,那袁绍就是九假一真了。 因为,他实在是伤心不起来啊! 莫说叔父袁隗死了,就算是他亲爹死了,他也伤心不起来。 并非袁绍无情无义,而是他受到的待遇与弟弟袁术比起来,堪称天差地别,导致他对叔父袁隗压根没什么感情。 只是在这个国朝以孝治天下的时代…… 当袁术哭得伤心时,有一些人悄悄把目光放到了袁绍身上,使他背后有些发凉…… 哭,必须得使劲哭,最起码声音不能低过他袁公路,不然就是没他孝顺! “董贼,某誓要食汝肉,寝汝皮,夷汝三族!”袁绍大声嘶吼道,“叔父,你死得好惨啊!” 袁术见袁绍如此卖力表演,暗道自己又岂能示弱,不由加大了音量。 “叔父……” 于是乎,好好一场哭丧,却变成了袁氏两兄弟表演的舞台。 两位袁氏影帝在营中卖力地哭喊着,引来各自小弟的苦苦劝诫。 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这种时候,谁也不能先止住哭声啊! 不然落得一个没有对方孝顺的名声,以后还怎么混? 于是乎,两人铆足了劲,誓要将对方比下去。 一台哭丧的戏码,就这样粉墨登场。 约莫演了有一个时辰,众人也劝了一个时辰。可一个时辰过后,众人早已口干舌燥,自觉陪着演到这里,也算仁至义尽了,便停止了劝谏。 唯有袁氏兄弟还在卖力的哭喊,只是声音也没之前大了,毕竟嗓子已经沙哑。 至此,这场表演赛,进入了僵持阶段。 谁都快撑不住了,但谁也不肯先认输…… 众人都没在意的角落里,林朝看了看袁术,又看了看袁绍,面色一阵抽搐。 “文和,要不咱俩打个赌,你说袁公路和袁本初,谁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闻言,贾诩眉眼一阵抽搐,只想跟他拉开距离。 这家伙嘴这么贱,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砍死! 倒是旁边的郭嘉也听到了,低声指责林朝道:“林子初,盟主与袁本初满门为董贼所杀,你居然还以此为赌,真是不当人子!你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我选袁本初。” 林朝:…… 切,他们的感受很重要吗? 我能忍住不笑,也是很辛苦的好吧。 你都打出旗号要杀人家董先生了,难道还不准人家反击一下? 台上,两人又坚持了一会,最终还是袁术最先体力不支,再也哭不出来了。 可他又不愿认输,正着急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旁边的刘备,脑中顿时想起荀谌说过的,关于刘备听闻董卓毒杀天子之后的反应…… “叔父啊……” 袁术用尽最后的气力,高呼一声,然后昏厥在地。 这波,也算是致敬中的典范了。 “盟主!” 旁边的孙坚顿时急了,连忙将袁术扶了起来,大声道:“盟主,您没事吧!” 袁术双目紧闭,没有答话,看上去已经昏迷过去。 这下,众人都有些慌了。 眼下董卓就要打过来了,在这个关键当口,他们还指望袁术冲在前面抗住压力呢,可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 “盟主!” “盟主!” “盟主!” …… 周围人都涌了过来,想一观袁术的情况。 在众人的注视下,孙坚伸出手,在袁术的鼻子下试探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诸位,袁盟主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昏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危!” 闻言,众人也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一旁的袁绍早已在心中开骂。 这厮好生无耻,居然装昏,这下自己再怎么卖力表演,也不可能赢得过他了! 孙坚将袁术抱起,冲众人说道:“诸位,某先送袁盟主去休息,大家先散了吧,等盟主醒来再作计较。”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不管他袁术真昏还是装昏,总不能去戳破他吧。 见众人纷纷起身离席,林朝摊手笑道:“好戏看完了,咱们也走吧,接下来就要直面董卓的大军了。” 早在袁术收到消息的前一天,林朝就收到了沮授从雒阳传来的消息。 信中,沮授将雒阳的局势给林朝剖析了一番,同时也将董卓准备迁都长安之事讲了一遍。信的末尾,沮授还略微抱怨了一句…… 大概意思就是他那边已经初见成效,由凤鸣卫貂蝉二女假扮的蔡家嫡女,已经快把董卓迷得神魂颠倒,眼看大鱼就要上钩…… 可现在由于关东联军声势太大,董卓选择领兵出征,让沮授的计划暂时搁置了。 对此,林朝并不觉得惋惜。 貂蝉二女不过是林朝的众多布置之一,能成功当然好,不成功也无所谓。 林朝的目的,只是要董卓死而已,至于怎么死,谁来杀,何种死法,这些都无所谓。 沮授在信中,还大致猜测了一遍董卓此次出征的兵力,大概不到七万人。 不过这七万人,都是西凉边军,董卓麾下的精锐! 董卓入京后,先后吸纳了何进的旧部,京城的羽林军,丁原手下的并州边军。通过一番打散重组整合后,麾下军权也同样有了调整。 董卓麾下权力最大的将领,就是他的弟弟,现在官拜右将军的董旻,董叔颍。 其次便是女婿牛辅,现任中郎将。大名鼎鼎的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现在都只是牛辅麾下的校尉而已。 再次者,便是董卓的侄子董璜。 董卓膝下无子,对这个侄子视如己出,使他领宫禁,封侍中,掌握着雒阳皇宫的护卫人马。锻炼能力的同时,也是想把他带在身边,培养成下一任接班人。 再往后,便是董越、段煨、胡轸、杨定、徐荣等将领。 最后,才是大汉共享义子吕布。 此次出征,董卓担心京中不稳,诸如朱儁,杨彪,崔烈这等忠心汉室的老臣还在,董卓便令弟弟董旻,侄子董璜,族侄董越,并杨定,段煨等人配合李儒,一同镇守雒阳。 自己则带着女婿牛辅、胡轸、杨定、吕布等将领,统兵七万,出成皋,入荥阳。 由于徐荣之前在汴水河畔痛揍了曹操一顿,导致荥阳已经被徐荣掌控在手中。就在他准备起兵进发酸枣,探探联军虚实之时,忽然接到了董卓的命令,让他率军原地等待董卓大军的到来。 初平元年六月底,炎炎夏日之时,董卓率大军抵达荥阳。 荥阳西三十里外,徐荣带着数百亲兵,与张绣一起出迎董卓。 不多时,阵阵马蹄声响起,董卓的大纛遥遥在望。 片刻后,董卓纵马而来。 徐荣和张绣连忙迎了上去,拱手拜道:“参见相国!” 见到二人后,董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没有下马,只是开口道:“免礼吧。” “谢相国!” 二人拱手再拜,然后才敢直起腰来。 “文耀啊,某前几日收到奏报,听闻你在汴水河畔大破曹操的贼军,真是勇猛非凡啊!”董卓开口冲徐荣说道。 徐荣赶紧拱手谦虚道:“贼军不过五六千人而已,万不敢当相国如此夸奖!” “好,文耀如此忠义谦虚,不愧为大汉忠良!”董卓说着,扭头扫了一眼后方将领,开口道,“尔等,可都要跟文耀好好学学,争取在此战中建功立业。” “唯!” 董卓会下众将纷纷抱拳道。 众目睽睽之下,董卓对徐荣一顿夸奖,并且要西凉军将领向他学习,吓得徐荣额头冷汗直冒。 董卓可能是真心实意出于对有功将领的欣赏,同时想激励麾下将领奋勇杀敌,才会说出这番话。 但其他人可不会这么想,比如吕布,再比如牛辅…… 一念及此,徐荣赶紧拱手道:“相国容禀,此战卑下不敢居功,全赖伯渊将军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方有此胜!” 不管了,先把张绣推出去再说。 闻言,董卓好奇地看了一眼张绣,笑道:“伯渊,可有此事?” 对于张绣这个西凉军二代,董卓也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勇猛。 听到董卓问话,张绣抱拳大声道:“回相国,此战属下率军冲阵,亲手斩杀贼首一人,只可惜跑了那曹孟德,未能将他的头颅献给相国!” “哈哈哈哈!” 见张绣神情不似作伪,董卓顿时仰天大笑。 “好,伯渊勇猛,某甚是欣慰!待某上报天子,封你为助军校尉,往后继续奋勇杀敌,莫负吾望。” 闻言,张绣大喜,拜道:“多谢相国厚赏!” 望见自己侄儿在众目睽睽下如此得意,董卓身后的张济不由皱起了眉头,同时摇头一叹。 7017k 第三百一十章 这是要卷死谁? 当晚,袁术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当即令人请关东诸侯前来开会,商议征讨董卓之事。 或者说,现在已经不是征讨董卓了,而是如何应战。 毕竟关东联军这边磨磨蹭蹭,就是不进去,以至于董先生都等不及了,主动打了过来。 虎牢关距酸枣县不过两百余里,荥阳距酸枣仅有一百多里,只要董先生愿意,领着麾下的西凉铁骑在一天之内就能出现在盟军大营门前,给关东诸侯们,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对此,关东诸侯自然心中不安,听到袁术的召唤后,也顾不得时辰已晚,赶紧聚集了过来,想看袁术如何安排。 等一众诸侯到达大营后,袁术才姗姗来迟,并且一副劳心伤神的模样。 这更是让人吃不准,他今日上午到底是真昏还是假昏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跟董卓打这一仗。 之前郭嘉曾提出过,一波平a过去。 但是现在,董卓显然率先采用了这个战法。 并且老董很聪明,他明白关东联军人多势众,才特地把战场选在了荥阳与酸枣之间的这块地方。 这一百多里,可都是真正的平原,并无半点山川丘陵可以利用,最适合骑兵突进。且其间只有一条官道,一座县城,其名为卷县。 真要在这一路上开战,关东联军的人数优势无法得到充分发挥,反倒是董卓的骑兵,可以尽情驰骋。 当然,就算如此,这一仗袁术也得打,而且要打赢,还要赢得漂亮。 诸侯们本来就是勉强凑合到一起,若这一战不能胜,到时恐怕人心四散,联盟直接就完蛋了。 身为盟主,袁术自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而作为军师,林朝曾给他提出过两个进军方案,袁术思虑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二个。那就是分兵合围,逐个击破,利用联军的兵力优势,对雒阳进行气势上的压迫,然后逐渐蚕食过去。 等待时机合适的时候,再一举突入雒阳,斩杀董卓。 简称,微操。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前这一战若不能胜,说什么都是假的。 而大营中,诸侯们也分成了三个阵营。 第一方,便是以袁术,刘备为首的武将阵营,其下大多是将领出身,诸如孙坚、公孙瓒、马腾、张燕等人。 第二方,则是以袁绍为首的世家阵营,有鲍信、韩馥、王匡、张邈、张超……当然,还有现在老本被打光了的曹操。 第三方,则是以刘岱为首的中立阵营,有桥瑁、袁遗等人,属于实力最弱的一方。 至于联军的兵马数量,袁术也令各诸侯上报,最终统计得出的结果,约有三十余万。 刘备麾下六万大军,袁术有孙坚的三万大军,马腾两万,公孙瓒两万,张燕一万五,合计大概十五万有余。 而袁绍与他小弟麾下,加一起也有近十万兵马。 连最弱的刘岱,在集合了桥瑁,袁遗之后,也超过了五万人。 就这,还只是他们自己上报的数字。 袁术环视一周,冲着众诸侯开口道:“诸位,董贼已出雒阳,于昨日进驻荥阳,要与我军一决高下,不知诸位有何提议?” 打,是肯定要打的。 但袁术身为盟主,在动兵之前,也要装模作样地询问一番大家的意见。 话音刚落,孙坚就站了起来,抱拳道:“盟主,某以为此乃天赐良机,万不可错过。董贼好不容易出了雒阳,此战我军若能斩杀董贼,其麾下皆不成气候,届时我军便可杀入雒阳,迎奉天子!” 孙坚的意思,就是董卓现在出了老窝,那咱们就有杀他的机会。一旦杀了董卓,这次讨董基本大功告成。 公孙瓒也站了起来,抱拳道:“文台将军所言有理,某愿为先锋,迎战董贼!” 闻言,孙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好家伙,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自己想当先锋,抢夺灭董首功,你公孙伯圭这时候跳出来是啥意思? 不过大家眼下都在一条船上,孙坚也不好职责他,只能也抱拳道:“请盟主任命某为先锋,某必然击破董贼,为盟主报仇雪恨!” “此次讨董乃是大义所在,非为私人仇怨。” 袁术摇了摇头,又强调了一遍这次开战的大义名分,然后才开口道:“纵然董贼灭我满门,某也不能被仇恨所惑。” 刘备站起来拱手道:“盟主高义,某佩服!不过某早就想手刃董贼,师兄,文台将军,这先锋之位,不如让与某,如何?” “玄德此言,某不敢苟同!”公孙瓒摇了摇头,笑道,“你我虽亲如兄弟,但大义面前,某不敢妄自菲薄。你想手刃董贼,某又何尝不想。” 虽然公孙瓒在边疆杀得胡人闻风丧胆,但毕竟只是在幽州有名。此次乃讨董第一战,他自然不想放弃这个扬名的机会。 至于西凉军骁勇彪悍……公孙瓒表示呵呵。 你董卓与边地胡人作战多年,胜败不过四六之数。而某在幽州数年,哪一次不是打得胡人闻风丧当。 若非刘伯安扯后腿,某早就把祸乱幽州的胡人杀得干干净净了! 论麾下将士精锐程度,董卓不如我公孙伯圭远甚! 况且,我麾下还有白马义从这种王牌军。 坦白来说,公孙瓒的想法虽然有些自大,但不能算错。 毕竟公孙瓒在幽州对待胡人的作风,向来是杀,再杀,杀光! 什么,你想投降? 那可不行,胡人通通给爷死! 如今率兵前来会盟,除了刷点名望,弄点好处之外,他还想让董卓这个凉州佬知道,我幽州壮士才是大汉最强边军。 相比于袁术阵营里这些争先恐后想当先锋的将领,其他两方阵容就沉默多了。 刘岱阵营自不必说,自会盟以来,他一观坚持着陈宫提出的策略,坚决不做出头鸟。既然实力不济,那就随大流走。 而袁绍那边,他也不怎么想当这个先锋。 见此,曹操有些急了。 “本初,咱们应该请任先锋,迎战董贼!”曹操低声对袁绍说道。 袁绍不解道:“为何?” 对于曹操这位数十载的挚友,袁绍还是相当重视的。 可是在他的认知里,袁术才是盟主,自己这么快冲上去作甚? 若是打赢了,最大的功劳还是他袁公路的。 若是打输了,也难免实力被削弱。 见袁绍不明白,曹操赶紧解释道:“本初,袁公路这个盟主,不过是侥幸得来而已。论声望地位,诸侯大多以你为尊。此次若能战胜董卓,则本初你声望大涨,虽无盟主之名,却有盟主之实。此次若能斩杀董卓,咱们便能杀入雒阳,匡朝宁国,以此为凭,天下谁敢不服!” 闻言,袁绍顿时有些意动。 可袁绍的死忠王匡却开口笑道:“孟德之言,未免太过妇人之见。董卓又岂是这么好杀的,若此战不胜,又当如何?” “这……” 袁绍听了王匡的话,又扭头看向曹操,那迟疑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见袁绍犹犹豫豫,曹操心中长叹一声。 唉,袁本初不足共大事也! 战争本就是一场豪赌,自然有输有赢。关键是看输赢的几率,与利弊。 眼下你袁本初拥兵十余万,完全有与董卓匹敌的实力。只要赢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若是败了,他袁公路还能坐看你被董卓消灭不成? 有胜算,有利益,就算败了也无性命之险! 这等好事,真不知你袁本初为何犹豫不决!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一想到这里,曹操对自己这位至交好友,心中产生了一些失望。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原本历史上,袁绍就是因为犹犹豫豫,思虑太多,从而导致失去最佳的进攻时机。等董卓迁都长安之后,联军粮草耗尽,又各怀鬼胎,最后匆匆四散而去。 袁术见袁绍、刘岱都不肯开口说话,嘴角顿时露出一丝冷笑,甚至都懒得掩饰了。 一群怯懦之徒,本来也没指望你们能成事。 想到这里,袁术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大声喝道:“听令!” 众诸侯连忙站了起来,拱手道:“在。” 袁术开口道:“文台,命你率两万人马为先锋,明早出发,进抵卷县!” 这第一战太过重要,袁术思来想去,还是派自己人当先锋稳妥一些。 “唯!” 听到这个任命,孙坚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大声应道。 袁术又看向了公孙瓒,开口道:“伯圭将军,命你率本部人马随行在后,接应文台,若遇董贼大军,率先保全自身,等某率大军赶到之后再行定夺。” “唯!” 虽然没能当上先锋,但好歹有跟董卓交战的机会,公孙瓒也算满意,遂拱手应道。 说完,袁术又看向了自己的兄长袁绍,开口笑道:“袁本初,命你驻守酸枣,为大军供应粮草!” 你不是不愿意打吗,那某就成全你,让你就留下来守家。 这样多安全啊! 正好,也符合你这怯懦之徒的行事风格。 闻言,袁绍眉头一皱,但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一抱拳道:“唯!” 声音落下之时,旁边曹操气得直跺脚。 袁术又冲众人大声道:“此外,诸位各自率领本部兵马,明日中午拔营启程,与某一道直奔荥阳!此战,务必要诛杀董贼!” “唯!” 众诸侯全都拱手应命。 宣布完这些命令之后,袁术这才带着满脸笑容,拉住了刘备的手。 “使君,非是某不愿任命使君为先锋,实在是以使君之才,又岂能屈身去做个小小的先锋。况且使君乃千金之子,一州之镇,还是与某一同坐镇中军,如何?” 刘备点了点头道:“谨遵盟主号令!” 这一幕,看到林朝直呼好家伙! 袁公路不愧出身四世三公的袁氏,这笼络人心的手段,简直是绝了! 7017k 第三百一十一章 张绣可太秀了! 联军的先锋是孙坚,而董卓军的先锋,还是徐荣带着张绣。 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次董卓亲自统领大军入荥阳,自然不用担心徐荣独自领兵的问题。所以张绣也不必再监视徐荣,而是能真正率自己麾下五千人冲锋在前,变成了先锋的先锋。 孙坚这边率两万大军出征,而前方负责探查敌情的将领,则是程普,程德谋。 此时的程普,还远不是那位历经三朝的老将。虽然老成持重,但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而已,他奉命率领三千精锐在前方开路,同时探查董卓军的动向。 程普率军行至卷县以东十里左右,一个名叫垣雍的地方时,却正好遭遇了张绣率领的五千西凉铁骑。 卷县地处荥阳与酸枣之中,荥阳在西,酸枣在东,而卷县恰巧就在两者之间的位置,且距离两地都只有三四十里的路程。 徐荣更早从荥阳出发,所以提前占领了卷县,然后继续向东进发。 而孙坚出来得慢了一些,等程普率领先头部队赶到之时,张绣已经率军从卷县出发,两军刚好在垣雍遭遇。 面对张绣麾下的五千人马,程普不明就里,急忙派人传讯给后方的孙坚,自己则是严阵以待,未敢轻动。 可……张绣就不同了。 虽说他也派人向徐荣禀报了消息,但做完这件事情后,张绣望着远处正在列阵的程普,脑中忽然闪过徐荣痛揍曹操时说过的话。 为将者,最重决断。眼下敌军立足未稳,且兵少将寡,理当趁机攻之,必可一战而下! 张绣脑中不停回味着这句话,又结合了眼下的实际情况……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对面的人马看上去不如自己多,且都正在列阵布防,足可称得上立足未稳……按理说,自己现在带人一波冲过去,正是时候! 徐将军,我悟了! 张绣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披挂上马,大吼道:“兄弟们,随某冲上去,斩杀贼将!” 西凉铁骑勇猛彪悍,历来大多数战役都是靠着自身战斗力平a过去。此时听张绣下了命令,顿时嗷嗷叫冲了过去。 这下,程普傻眼了。 眼下敌我实力并未查明,但凡敌军将领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轻举妄动,以免中了埋伏。 可……对面这家伙到底什么情况! 居然就这样冲了过来! 程普以自己多年征战的经验来分析,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敌军统率这数千人的将领……是个傻子。 第二种,敌方大军的主力部队,就在身后不远处,所以这支前锋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当然,第一种可能程普压根就不做考虑。 所以结论就是,这支先头部队的后面,一定有大量敌军主力相随。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后,程普哪还敢接战,只想着挡住敌军第一波攻势之后,便率军撤退,与孙坚会合。 张绣的第一波攻势,很快就到了。 在西凉军的铁蹄下,程普那还没构筑好的防御阵势彻底崩坏。再有敌方大军就在身后不远处的光环加持下,程普也不敢拼死反击,一再任由张绣肆意冲杀。 两军交战约有小半个时辰之后,西凉军第一波攻势的锐气耗尽,程普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收拢败卒,趁机撤退。 眼看优势在我,张绣又岂会放过程普这支败兵,遂紧紧地跟在程普屁股后面,一路追杀而去。 当程普率前锋三千人抵达垣雍之时,孙坚的大军也就在五里之外。 下一刻,他收到了程普派出的探骑传信,说前方望见董卓军前锋,孙坚顿时大喜。 “真是天赐某建功之机!” 孙坚手中拿着程普的传信,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一旁,孙策好奇地问道:“父亲,德谋将军信中所言何事?” 不仅是他,旁边黄盖,韩当,祖茂等一众将领,也都满脸好奇地盯着孙坚手中的信件。 “诸位,德谋在前方五里开外之处,发现了董贼兵马。”孙坚大声宣布道。 闻言,众将脸上都露出喜色。 看来这讨董第一功,是跑不掉了! 孙策更是直接抱拳劝道:“父亲,既已发现董卓贼军,眼下我军当狂飙突进,将这支董贼的兵马歼灭,让众诸侯知晓父亲的厉害,同时扬我江东军威!” “将军,少将军所言有理!” 黄盖、韩当、祖茂等人纷纷抱拳道。 “好,某正有此意!” 见众将皆战意高涨,孙坚脸上满是笑容,大声道:“传某将令,全军全速突进,可千万别被董卓的贼军给跑了!” 众将抱拳:“遵命!” 只是……一旁的周瑜却皱眉不语,目光中隐隐带有一丝忧虑。 但眼下战局明朗,他只是感觉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妥,也就没有出言劝谏。 再者,孙坚自恃身经百战,也不一定能采纳他这个十几岁少年的进言。 只是孙坚的将令才刚刚传出去,众人就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远方传来,伴有阵阵尘土扬起。 “父亲快看,那是德谋将军!” 孙策眼神最好,第一个看到了远处程普率领的残兵败将,正在快速向自己这边接近。 闻言,孙坚不由皱起了眉头,眼中也满是疑惑。 德谋派出传信的探骑明明不久前才到,为何他自己却紧随其后而来。 这不应该啊! 而且看样子,还是败逃而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下一刻,孙坚就明白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程普后面,那紧随其后的数千西凉铁骑。 见此,孙坚眼中瞳孔猛然放大,大喝道:“不好,速速列阵,准备迎敌!” 虽然不知道程普为何败得这么快,但是如此短的距离,若这数千名西凉铁骑冲杀过来,仓促之间,自己根本无法抵挡。 可是,这已经有些迟了。 想要抵挡骑兵冲阵,需要事先做足大量的防御工作。 虽说不是人人都跟林朝一样苟,喜欢把辎重车辆都放在最前面来阻挡敌军的马蹄,但最基本的防御工事,也不是这么短时间能够完成的。 所以,仓促应战的孙坚悲剧了。 程普率败兵汇入孙坚本阵之后,张绣的西凉铁骑也紧随而来。 面对数倍于己,却没有完成列阵防御的孙坚大军,张绣又想起了徐荣痛揍曹操时候说过的话。 攻其不备,可大胜也! 于是,张绣又悟了,并且真的秀起来了。 他麾下五千西凉铁骑,犹如一柄尖刀一般,直接就插入了孙坚的队伍中,犹如给孙坚胸口来了一刀。 面对如此骚操作,江东猛虎自然大怒。 某生平征战二十余载,向来是某痛揍别人,没想到今天被一个小辈给耍了,这如何能忍! 若一个董贼手下的无名小辈,都能击败我孙文台,那还讨什么董! 性情暴烈的孙坚自然不愿撤退,手中提着古锭刀,就要上去给张绣来一顿毒打,或者挨张绣一顿毒打。 可惜,被程普,黄盖等人拦了下来。 眼下已经失了先机,己方士卒也被张绣一波冲阵给分割开来,士气低落,不宜再战。 最终,这讨董第一波小战役,以孙坚败退而告终。 什么叫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句话在张绣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若不是孙策率两千亲兵断后,拼死拦住了他,他肯定会像之前追程普一样,跟在孙坚屁股后面,一路把他撵回酸枣。 直到很多年后,张绣回想起这一战,都还一阵眉飞色舞。 哼,什么江东猛虎,还不是照样败在某手下! 这一战,足够张绣吹半辈子不成问题。 …… 酸枣大营外。 除了以袁绍为首的那一帮诸侯之外,所有人都集结了本部人马,在袁术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奔荥阳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曹操作为袁绍的头号小弟,这次并没有选择与袁绍共同进退,反而在临行之前找到了林朝。 “子初,可还记得你我之前的赌约?” 曹操也不客气,直接说明了来意。 营中,林朝看了看他,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下一刻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曾忘记。 只是…… 林朝开口笑道:“孟德兄,你在汴水之畔为董贼麾下所败,现已身无长物,如何兑现赌约。某也不是小气之人,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闻言,曹操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林子初此人,不仅厚颜无耻,还喜欢颠倒黑白。 “子初,咱们当时有言在先,袁本初若来会盟,便是你输了。如今胜负已分,子初莫非想耍赖不成?” 林朝差点被气笑了,便开口道:“孟德兄可莫要强词夺理,咱们说得是,袁本初是否愿意讨董,而不是来不来会盟。 孟德兄与袁本初乃是多年至交好友,他心中是何想法,孟德兄难道不知?某虽是老实人,却也不敢任由孟德兄欺瞒。” 曹操却不管这些,继续开口说道:“本初心中是何想法,某又如何得知?只是此番他袁本初率军前来会盟,又屯兵大营为联军供应粮草,乃众人亲眼所见,子初以为然否?” 听完这句话,林朝顿时明白了曹操的意图。 好家伙,老曹这是讹人来了! 当初林朝与曹操立下的赌约,彩头就是三千兵马。而之前曹操募集的兵马,在汴水一战全被打光了,现在麾下连一千人都不到。 袁绍肯留守大营,但他曹操不肯啊! 他更想跟随联军一起进兵讨董,但麾下剩的这点人实在不够看,便把主意打到了林朝头上。 唉,为了些许兵马,我曹孟德可是连脸都不要了! 曹操心中感叹道。 对于不要脸的曹操,林朝当然有一万种拒绝他的方法。 不过转念一想,林朝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竟点了点头。 林朝笑着问道:“孟德兄,三千人……够吗?” 由于是第一次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曹操望着林朝那洞若观火的眼神,不禁老脸一红。 “子初……” 曹操有心想解释一番,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都:“够了!” “子义,从徐公明将军麾下拔三千士卒,听凭孟德兄调遣。” 太史慈一抱拳道: “唯!” 曹操再次拱手,带着三分愧疚,三分歉意,四分感激。 “多谢子初。” 眼看气氛烘托到位了,林朝趁机使出了刘备的独门绝技,紧紧拉住了曹操双手,脸上满是恳切与真诚。 “孟德兄言重了,大家皆是汉室忠臣,理当同心协力,共破国贼。我主早就有言在先,孟德兄乃高义之士,些许兵马,不成敬意。” “子初所言甚是!日后刘使君若有差遣,某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时还是热血青年的曹操,也被林朝这番话给感动了,更是许下了诺言。 林朝马上说道:“何须日后,眼下就有一桩难事,有劳孟德兄去办。” 曹操:…… 林子初……你这么现实的吗! 7017k 第三百一十二章 贾诩爱肉干 曹操这一番碰瓷,的确从林朝手中拿到了三千兵马。 不过,他带着三千人离开的时候,心情却并不美丽,甚至是一脸便秘的表情。 因为林朝要他做一件事情,一件他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 曹操刚听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但当他看到林朝的眼神之后,他明白林朝是认真的。 并且林朝还亲口许诺,这只是一个提议而已,到时候如何做,全凭曹操自己选择。 曹操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沉默了许久,最后冲林朝一拱手,转身离去。 他此行要跟随联军讨董,也算与袁绍意见相左。而袁绍阵营里,还有一位诸侯愿意跟随曹操,此人就是鲍信。 鲍允诚名义上是袁绍的小弟,但其实是曹操的迷弟,听到曹操要与袁绍分道扬镳时,他马上站到了曹操这边。上次曹操独自出击是不辞而别,若鲍信知道,肯定也会跟着一起去。 至于袁绍…… 袁本初是谁? 我鲍允诚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曹操走后,贾诩和郭嘉从帐外走了进来,二人联袂走到林朝面前。 郭嘉开口问道:“子初,你找我们?” 林朝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了贾诩。 确切的说,是找贾诩而已,郭嘉来不来,其实无所谓。 林朝现在是盟军军师,虽说实权不大,但总有个军师的名头在这里,袁术又不是刘备,自然要时刻保证林朝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也好时常问计。 如此一来,有些不方便做在明面上的事情,只能委托给别人。 而最佳的人选,就是贾诩。 关于这点,贾诩自然明白,只是心中有些不愿。 我只是想混日子,吃饱喝足就行,谁知道你林子初专门让我干脏活! 如此下去,贾诩甚至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林朝灭口…… 不过现在嘛,贾诩望着林朝手中的口袋,闻了闻里面散发出来的肉干的味道,不争气地咽了一波口水。 可恶,虽然明白林子初没安好心,但就是忍不住啊! 根据散发出来的味道判断,贾诩可以肯定,这口袋里并不是羊肉干,而是他朝思暮想的牛肉干! 杀耕牛是大罪,但要是某头老眼昏花的耕牛,一不小心摔死在了林府门前,那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徐州长史,肯定会含着泪将其制成肉干。 如此生荣死哀,方才不负这头耕牛之高贵! 所以,林朝手中有了牛肉干,并且很巧合的把它带了出来,更加巧合的在这时候,在贾诩面前拿了出来。 其目的嘛,自然是自己馋了想吃两块,绝不是用来诱惑贾诩的。 说着,林朝将手伸进口袋,抓了一大把,学着贾诩吃肉干的样子,全部塞到嘴里,然后非常满足地咀嚼着。 如此一来,不仅贾诩眼馋,郭嘉都差点受不了了。 “子初……若某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牛肉干吧!”郭嘉咽了口唾沫,开口问道。 肉,郭嘉吃过。 但是牛肉这玩意,几乎很少有机会尝到,更何况是牛肉制成的肉干。 林朝吃着肉干,口齿含糊道:“奉孝自信点,把‘应该’二字去掉。” 闻言,郭嘉立刻满脸正色地指责道:“你为何会有牛肉干吃!子初,某可得劝你一句,千万不可因一己口腹之欲,而擅杀耕牛!需知,多少百姓都要靠着一头耕牛存活!不行,某得将此事禀报主公……” 眼看郭嘉一反常态的喋喋不休,林朝连忙又抓了一把,塞到他手里。 这下,郭嘉不说话了,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填,下一刻也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嗯,好香! 郭嘉敢肯定,这绝对是耕牛的肉,不然怎会如此劲道! 贾诩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二人吃肉干,却压根没打算分自己一口,不禁心中大骂林朝无耻。 林子初,你这狗东西! 怎么,他郭奉孝吃得,某就吃不得? “子初……这个……某也想……” 贾诩非常努力冲林朝挤出了一个笑容,并且将手伸了过去。 “哦,文和你也要?” 林朝眨了眨眼睛,一脸困惑的模样。 贾诩:…… 林朝笑道:“你要你早说啊!” 贾诩:…… “给你个分量大的。” 说着,林朝从旁边又拿出了一个口袋,直接全都扔给了贾诩。 贾诩接过,狐疑地看了林朝一眼,确定自己手中口袋装得是肉干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林子初此人……还不算太坏。 想着,贾诩便抓了一把塞进嘴里,但是下一刻,他马上瞪大了眼睛。 “林子初,这是羊肉干!” 你们吃牛肉干,给我吃羊肉干,几个意思? 林朝继续笑道:“都是肉干,有何差别,奉孝以为如何?” 此刻郭嘉吃得正欢,连连点头道:“子初所言极是,行军路途艰难,有肉干吃就不错了,哪有如此多的讲究!” 贾诩已经无力吐槽,并且不想搭理两人。 不能生气,绝对不能生气,自己养气近二十载,又岂能被他林子初牵动心神…… 但,真的忍不住啊! 林子初,你欺人太甚! 这边,林朝吃完手中的牛肉干,看着面色平静心里却早已开骂的贾诩,笑道:“文和,帮某做件事情,如何?” 贾诩冷笑一声,坚决摇了摇头。 哼,就凭你刚才那番作为,还想让某帮你,真是不知所谓! 林朝一指手中的牛肉干:“你若答应,这一袋都是你的。” 贾诩又是冷笑一声。 就凭这一袋被你们吃剩的肉干,你林子初打发要饭的呢! 林朝继续加大筹码:“再加一袋,如何?” 贾诩还是一声冷笑。 不过下一刻,贾诩伸手,并且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最少得三袋! 不然免谈! …… 孙坚大营中。 程普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羞愧之色,拱手道:“将军,是某未能查明敌情,才致使我军有此大败,请将军治罪!” 他本以为,张绣身后肯定跟着董卓军主力,这才想着边战边退。 谁知道张绣仅有五千人,居然就这么冲了过来,而且自己只顾着撤退,压根没敢多做抵抗,这才导致孙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张绣率军冲阵,杀了个措手不及。 程普心中满是悔恨,当时自己已经差不多完成了防御阵列,若与张绣拼死一战,短时间内张绣绝对不可能击溃自己,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面对程普的请罪,孙坚一言不发,只是面色阴沉地摇了摇头。 此战只是小败而已,孙坚并不在意。 这些年打仗,失败早就是家常便饭,后面打回来就是了。 只是此战不比寻常…… 这一次失败,带来的影响绝不是损兵折将这么简单。 自己身为联军先锋,手握两万大军,居然被一个无名小辈用五千人给打败了! 若传扬出去,自己威名扫地是小,袁术的威望下降问题也不大,关键是自己可能再也没有反击的机会了。 要知道,公孙瓒的两万大军,就在自己身后二十里处! 自己若败,公孙瓒肯定趁机向袁术进言,改任他为先锋继续征讨董卓。袁术就算有心向着自己,却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如此,自己身为败军之将,反击的机会无比渺茫,此次讨董说不准将毫无斩获! 一念及此,孙坚就忍不住摇头叹息! 此战……大意了啊! 这时候,孙策从外面走了进来,抱拳道:“父亲,溃败的士卒,如今大部分都聚拢而来。” 此战败后,孙坚麾下士卒都被张绣冲散,击溃,如今才渐渐归来。 闻言,孙坚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开口道:“孙伯符,你给某记住,这里是军营,没有父子,只有将帅!念你是初犯,其饶过你这一次,若敢再犯,定斩不饶!” “遵命,将军!” 孙策知道父亲现在心情不怎么美丽,连忙拱手应道。 孙坚这才点了点头,问道:“此战,我军折损了多少士卒?” “回将军,属下方才清点了一番,加上聚拢而来的将士,还剩不到一万五千人。”孙策拱手答道。 唉! 孙坚又是一声叹息。 整整五千人,就这么没了…… 当然,这五千多人并不是全部被张绣杀了,其中有些被俘虏,有些被冲散之后,根本找不到归途,或者趁机逃跑了。 被杀的,只是很小一部分而已。 孙坚沉默片刻,这次把目光看向了脚下跪着的程普,开口道:“德谋,此战皆你之过,不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某且把你之罪过记下,容你戴罪立功。若再犯,两罪并罚!先起来吧。” “多谢将军!” 程普闻言,马上站了起来。 孙坚性情刚烈,向来不喜欢跟部下客套,他说罚你,就必然要罚。说不再追究,也是真的不追究。 跟随他多年的程普,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孙坚环视一周,用低沉的语气对众将开口道:“此战虽罪在德谋,但某也有轻敌之故。自此刻起,尔等各自归营后,需严肃军纪,激励士卒,提升士气。明日某亲自出击,誓要大破贼军! 我军已然败了一次,就决不能再败!若再败,自某以下,皆斩!” 闻言,众将全都神情一凛,纷纷抱拳道:“遵命!” 眼下败局已定,孙坚能想到的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趁着联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打一场大大的胜仗。 如此,之前的小败完全可以用骄敌之计来解释。甚至只要有一场大胜,之前的战败压根不需要解释。 到时候,不仅先锋的位置还是自己的,诸侯也会高看自己。 正是抱着这种想法,孙坚才想着整肃军纪,激励士气,好让自己能大胜一场。 就在众将准备各自归营之时,忽然有一名传令兵小跑了进来,单膝跪地,冲孙坚禀报道:“将军,敌军已经到了营寨之外,正在叫嚣!” 什么,居然来的这么快! 闻言,众将皆面面相觑。 此刚刚败了一次,此时再战,败得几率更大。 可孙坚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波澜,开口冲传令兵问道:“敌军来了多少人?” 传令兵答道:“回将军,约有两万多人!” 居然出动了两万人! 看来董贼军的先锋,是打算将我孙文台所部来个全歼! 孙坚冷笑一声。 之前因为大意,才被你侥幸小胜一番,真把某当成了软柿子不成。 也罢,就让董卓老贼看看,我孙文台是不是任人揉捏之辈! 7017k 第三百一十三章 江东子弟,何惧于天下! 作为大汉的相国,董先生也是个颇有担当的人。 比如,当听到联军准备讨伐自……不,听到联军准备反抗朝廷的合法统治后,董先生马上亲率大军从雒阳出征,准备给这群虫豸好好上一课。 关东诸侯还是太年轻了,此番董先生准备让他们知道,什么来自叫社会人的毒打! 可大军刚到荥阳,还没等自己亲自动手,前方捷报就频频传来。 徐荣在汴水之畔,打得曹操几乎全军覆没,可以说让董先生极为解恨。 哼,曹孟德这狗东西,当初某欲征你为官,那是看得起你,可你居然宁愿改头换面逃出雒阳,也不愿在某手下为官,真是活该有此下场! 如果击败曹操只是让董先生解气的话,那击败孙坚,就是完全出乎董卓意料之外了,甚至让他感到无比震惊。 对于关东的这群诸侯,董先生向来是嗤之以鼻,唯有孙坚、刘备,被他深深忌惮。 相比于刘备这种一方诸侯,董卓其实更加欣赏和看重孙坚。 昔年平定凉州之乱时,董卓与孙坚都不约而同的注意到了粮秣转运问题,可惜两人的上司都未能采纳这一建议,导致最终功败垂成。 尽管孙坚曾向张温提议斩杀董卓,以正军法。董卓心中还是与孙坚惺惺相惜,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在董卓心目中,孙坚是个值得敬重的对手。外加孙坚身经百战打出来的威名,董卓一直以为他会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所以,当听到前方传来奏报,张绣仅凭五千人就打得孙坚溃逃而去的时候,董先生是一脸懵逼的。 他当然不会怀疑孙坚的实力,那就只可能是张绣这小子确实能打。 于是,董卓目光一亮,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嗯,伯渊这小子究竟如何,还得好生考量一番…… 董先生这边还在思索着培养一下张绣,未来好给自己的侄子作为臂助时,帐下却已经有人站了出来。 中郎将胡轸出班抱拳道:“相国,眼下贼军已败,正是乘胜追击之时,属下愿率本部人马追击贼军,将孙坚的人头取回来,献于相国案前。” 这……这是准备抢功是吧! 胡轸这一番陈词激昂慷慨,听得帐中一众西凉诸将捶胸顿足,心中大呼被这厮抢先了一步,真是可恨! 这胡文才可真是会见缝插针! 连张伯渊那小子都能吧孙坚打得屁滚尿流,足可见江东猛虎之名,不过是吹出来的。 眼下正是斩杀孙坚,立功的大好时机啊! 什么,你说徐荣才是先锋? 开玩笑,这等大功又岂能被外人抢了去,自然得让咱们西凉的老兄弟拿到! 但胡轸脑子转得快,率先开口请战,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心中暗自叹息晚了一步。 董卓看了看抱拳而立的胡轸,也微微点了点头。 不错,此战徐荣已有功勋,若他再斩了孙坚,反而不美。 董卓略一思索,便准备开口答应胡轸的请战。 可就在这时,吕布也站了出来,噗通就往地上一跪,抱拳大呼道:“义父在上,儿自从归降义父以来,身受义父重恩,却寸功为立!心中羞愧,难以自止。还请义父使布领兵击破贼军,也好报答义父的大恩大德!” 说着,吕布眼中竟有泪水滑落…… 这一幕看得众将额头青筋直跳,若不是董卓在此,他们绝对会大骂出口。 吕奉先这厮好生无耻! 为了这点功劳,居然脸都不要了! 胡轸是自己机智,抢到了立功的机会,大家虽然羡慕,但也心服口服。 可吕布这家伙直接贴脸,这谁受得了! 呸,这个厚颜无耻的并州佬,我等羞与为伍! 当然,董先生那是完全受得了。 听完吕布这番真情流露,董卓大受震撼,并且弯下腰亲自把吕布扶了起来,大笑道:“我儿奉先如此质朴,某心甚慰啊!也罢,既然我儿开口了,为父岂能不答应。 听令,命文才为步军都督,奉先为骑兵都督,率兵两万,追击孙坚!” “遵命!” 吕布顿时大喜,连忙抱拳应道。 胡轸则是面带不虞之色,目光冷冷瞥了吕布一眼,这才拱手应命。 本来功劳全是自己的,却被这小子抢走一半,他如何不怒。 相对的,徐荣在收到军令时,非但并没有抱怨半句,反而很高兴董卓能派人接替他继续进攻孙坚。他终究只是外人,功劳太大的话,莫说董卓,他自己都不放心。 所以,此刻在卷县以东十多里的地方,把孙坚所部团团围住的,已经不是徐荣和张绣,而是胡轸与吕布二人率领的军队。 眼看敌军即将大军进攻之际,孙坚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部将激励士气了,这一战若败,则万事皆休。 孙坚大声道:“传令,召集全军将士,大营前集合!” “唯!” 孙策领命而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召集士卒拼死一战,也许还有胜机。 再说这种事情,孙坚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半个时辰后,之前溃败的士卒全都聚集了过来,排成队列站立在地。 孙坚大步登上高台,一双虎目扫视着台下的士卒。 片刻后,孙坚才开口大声道:“将士们!” 孙坚这一开口,犹如虎啸一般,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使每个士卒都能听得清楚。 “昨日之败,实乃某之过失!”孙坚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道,“但眼下木已成舟,多说无益。而且某还要告诉尔等,现在大营之外,就有数万贼军已经将咱们团团包围!” 嗡! 随着孙坚这句话,台下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声。 之前已经败过一次,士卒心中畏战,此刻听到外面已被包围,不免心中有些恐慌。 旁边程普见士卒又慌乱之势,急忙大吼道:“肃静,肃静!” 可,他一个人的声音,又如何能与一万多士卒的声音抗衡。程普连喊了好几次,都几乎不起任何作用。 再看孙坚,面色平静,默默无言,任由台下士卒议论此事。 旁边,孙策看了看无动于衷的父亲,又扭头向周瑜低声问道:“公瑾,眼下敌强我弱,父……将军为何还将实情告诉将士们?这岂不是让士气更加低沉?如此一来,这仗还怎么打?” 面对孙策的一连三问,周瑜也是满脸困惑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似孙将军这等名将,在这危急关头,自然明白士气的重要性。可为何会犯这等低级错误,周瑜也有些想不明白。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孙坚这样做,绝对有自己的用意。 想着,周瑜苦笑道:“伯符,此事……某也不甚明了,但将军如此行事,你我且看着就行。” “哦,还有公瑾你不知道的事情,真是稀奇!”孙策笑道。 周瑜瞪了他一眼,没有再回话。 台上,孙坚望着台下议论纷纷的士卒,忽然大声吼道:“尔等怕了?” 猛虎咆哮,众人静默。 孙坚见士卒都不吭声,不禁冷哼一声,再次大声问道:“某问你们,是不是怕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但是下一刻,孙坚却笑了。 “说实话,某也怕。” 此言一出,台下士卒的表情顿时绷不住了,但还是努力绷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孙坚笑了几声,便又正色道:“世人皆惧死,某亦不例外。但我孙文台自起兵以来,为国征战近二十载,何曾因为怕死而退却过!因为,某更怕世人笑我孙文台懦弱! 眼下虽敌众我寡,但仍要迎战,且要战而胜之!尔等若有惧战者,现在就可离开,某绝不怪罪!” 众士卒面面相觑,最终却并没有一个人离开。 见此,孙坚笑得更开心了。 “某且问一句,尔等随某征战十余载,败过,怕过,但我孙文台与诸位,每逢战事,可曾有过半步后退!” 这一句,顿时引爆了众士卒的情绪。 旁边的程普闻言,顿时抱拳大声道:“我等跟随将军征战,从未有过后退之时!” “不曾后退!” “不曾后退!” …… 士卒们涨红了脸,激动地大喊道。 孙坚大声道:“记住,我孙文台的部下,可以败,可以死,但绝不后退!” “绝不后退!” “绝不后退!” 铿! 孙坚猛然拔出腰间佩刀,高举大喊道:“莫说贼军有数万人,就算数十万,又有何惧! 我孙文台在此立誓,此战某必定身先士卒,为尔等冲杀在前,若有半步后退,人神共弃之! 且此战过后,某要让世人知晓, 我江东子弟,何惧于天下! 出战!” 7017k 第三百一十四章 助人为乐吕奉先 当孙坚率军反身冲杀而来的时候,董卓这边负责进攻的将领胡轸,却正在和吕布玩一个有趣的小游戏。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杀鸡儆猴。 胡轸是步军都督,吕布是骑兵都督,职位上两人又都是比两千石的中郎将,按理说谁也管不了谁。但军队之中,必须只能有一个声音,所以董卓下令让胡轸总督全军。 对此,吕布心中虽然有些不服,却无可奈何。 毕竟论资历,地位,自己都无法与胡轸相提并论。 吕布这边隐忍不发,但不代表胡轸也能顾全大局。 面对这个忽然冒出来,舍了脸皮也要跟自己抢功劳的家伙,胡轸心中自然愤怒。有心针对吕布,但董卓亲自坐镇荥阳,他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虽然不能针对吕布,但他手下人嘛…… 当初吕布杀了丁原投奔董卓时,并州军也大多景从而来,其中就包括了成廉,魏续,郝萌等人。这些人如今,也都在吕布麾下作战。 包围孙坚之后,胡轸找了个由头,居然把成廉和魏续抓了起来,并扬言要将二人阵前斩杀,以正军法。 甚至,他还派人去请吕布前来观看。 什么叫杀鸡儆猴? 这就是典型的杀鸡儆猴! 只是胡轸行伍出身,此事终究做得粗糙了一些,不能使众人心服。 当然,对于两个无名小卒的死,谁也不会在意。就算事后吕布告到董卓那里,董卓多半也只会斥责胡轸一顿,然后对吕布好言安抚。 对于这点,胡轸自然心知肚明,所以才敢如此嚣张。 成廉和魏续二人,当年都是跟吕布一起在丁原手下共事,如今又是自己的心腹,吕布自然不想二人身死,于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见吕布来到,胡轸冷笑道:“吕将军来得正好,此二人私通贼子孙坚,罪无可赦,某正欲斩之以正军法!” 身上绑缚着绳索,被强迫跪倒在地的成廉、魏续二人见吕布到了,急忙大喊道:“将军救命啊!” 吕布不傻,自然知道胡轸是趁机报复。他看了二人一眼,强忍胸中的怒气,对胡轸一抱拳道:“胡将军,你说他们二人私通贼军,不知有何凭证?” “凭证?哈哈哈哈哈!” 胡轸看着向自己行礼的吕布,仰天大笑起来,眼中满是快意的神色。 吕奉先,你这狗东西平日里仗着相国宠信,多行目中无人之事。今次又恬不知耻的来与某抢功,此番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此战相国命某为都督,某说他们通敌,他们就是通敌,何须凭证。吕将军以为如何?” 面对胡轸明显的无理取闹,吕布大怒,双拳死死地握着,目光死死瞪着胡轸,其中爆发出无尽的杀意。 “怎么,吕将军以为不妥?” 看吕布一副无能狂怒的模样,胡轸心中更加快意,同时开口调戏道。 吕布胸膛不停地起伏着,片刻后,终究还是暂时压下了怒气,再度抱拳道:“胡将军,某以为不妥。此二人皆某麾下得力干将,眼下正值用人之时,就算有罪,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让他们戴罪立功。” 此时和胡轸争辩二人是否有罪,已经毫无意义。吕布只希望以大局的名义,来保全二人的性命。 等此战结束之后,再好好跟他胡文才算这笔账。 胡轸却满脸不屑道:“大局为重?屁的大局!贼军不堪一击,就算没有你吕奉先,某照样能破敌立功!” 可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爽! 脸皮已经撕破,吕布也没有必要再伪装,大声冲着胡轸说道:“即便如此,你也无权杀某麾下将领。他们若有罪,自该交由义父定夺!” 他不提董卓还好,一提董卓,胡轸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吕奉先,你不过是一个弑主之徒而已。偶得相国垂怜,才收你为义子,却不是让你把相国他老人家时长挂在嘴边的!”胡轸冷笑道,“若依着某,早将你这等卑劣小人斩首示众!” 胡轸的心思,恰恰代表了西凉军中一部分将领的心思。 吕布生性跳脱,喜怒无常,却毫无城府。自从获得董卓赏识,逢人便说自己是董相国义子,不知招了多少人厌恶。 “胡文才,你安敢如此欺我!” 吕布大怒,抽出自己的方天画戟指着胡轸,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姿态。 见此,胡轸只是冷哼一声,却是没继续嘲笑了。 吕布之勇,西凉军中人尽皆知。眼下双方不过一丈左右的距离,真要把他逼急了,胡轸担心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哼,吕奉先,某且不与你计较。先斩此二人祭旗,再去击破贼军。此二人乃你部下,他们通贼,你也难逃干系,等某得胜归来,定要禀报相国,治你之罪!” “有某在此,看谁敢杀我部下!” 吕布顿时急了。 先不说成廉和魏续是他的心腹之人,如果他今日无法保住二人,那并州军士卒将如何看他,到时只怕会人心离散,士气一落千丈。 见吕布拼死相拦,胡轸也怒了,大喝道:“吕奉先,你敢抗命不成!” “抗命又如何,你公报私仇,就算告到义父面前,某也有理!” “来人,给某将吕布这厮拿下,等某得胜归来,再交由相国发落!” “谁敢!” 一时间,场面变得剑拔弩张,大有内讧之势。 就在此时,一个士卒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将军,不好了,贼军打过来了!” 闻言,胡轸大惊,斥责道:“你胡说什么,这绝不可能!” 孙坚前日才溃败而去,此时就算收拢了败退的士卒,也绝不可能反身杀过来! 可事实就是如此,因为胡轸很快听到营外传来的阵阵马蹄声,片刻后,就伴有厮杀声传来。 到了这时他才明白,孙坚真打过来了。 此时,他哪还顾得上杀鸡儆猴,急忙大叫道:“快,快,随某出营,迎战贼军!” 下一刻,胡轸就带着麾下士卒冲了出去。 而吕布则是走了过去,给成廉和魏续二人松了绑。 二人满身伤痕,看来之前没少受胡轸折磨。 松绑之后,成廉开口问道:“将军,敌军打过来了,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 吕布一想到之前胡轸嚣张的模样,便恨恨一咬牙。 “哼,随我回营。今日一战,我军只需作壁上观即可!” “遵命!” 成廉和魏续一抱拳,开口应道。 营外,孙坚手持长枪,冲锋在前,以锐不可当之势杀入了胡轸大营之中。 正如他自己所言的一样,此战他一直冲锋在前,使士卒大受震撼,同时也使得士气无比高涨。麾下将士皆奋勇向前,生怕落后。 如此一支奋勇之师,又岂是毫无防备的胡轸军所能抵挡的。 营前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胡轸军的防线就被孙坚击破。而后,双方开始了营盘内的战斗。 可双方的士气,以及双方将领的勇猛都不在一个量级上。 是以,胡轸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等胡轸到时,已经无法阻止起有效的反击,甚至连聚集溃败的士卒都难以做到。 见此,胡轸大急,口中大呼道:“不要乱,不要乱,贼军不过一时之勇,列阵,列阵……将他们杀回去!” 可惜在漫天的兵戈声中,胡轸这番吼叫,犹如石沉大海一般。 此时,他已经后悔自己刚才对吕布所做的杀鸡儆猴之举。不然以吕布的勇猛,说不准能够稳住阵脚,甚至发动反击。 望着麾下不断溃败的士卒,胡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如此打下去,最多一个时辰,自己这边将全军溃逃。 这一战,是自己败了! 可恶,吕布呢! 他为何不来? 不是说好的大局为重嘛! 绝望之后,胡轸心中再度生出了对吕布的怨恨。 可惜,这波怨恨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孙坚已经向他冲了过来。 “贼将,还不速速受死!” 孙坚大喝一声,声如雷震,胯下战马如入无人之境。一番冲杀后,眼看距离胡轸已不过四五丈的距离。 “贼将休要猖狂,华雄在此!” 就在孙坚即将杀到胡轸面前时,西凉军中闪出一位将领,自称华雄。 “无名下将,也敢前来受死!” 孙坚冷笑一声,纵马前驱,一枪只取华雄要害之处。 但作为胡轸麾下的第一勇将,华雄却毫不危急,一舞手中大刀,竟然挡住了孙坚。 两人又战了十多个回合,虽然华雄处于下风,却死死抗住了孙坚的进攻。 后面胡轸这时才如梦初醒一般,急忙下令聚拢全军,撤退而去。 这一幕看得孙坚心中大急。此战虽说已经胜了,但这种能够斩杀敌军统领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 一旦错过了,再想找到可就难了! 可对面这个名叫华雄的贼将,居然如此难缠,自己一时之间,竟不能速胜。 “将军且去追击贼将,属下来战他!” 关键时候,孙策挺抢赶到,接替孙坚与华雄战成一团。 孙策虽说只有十五岁,一身武艺也算不得大成,但只是挡住华雄,却绰绰有余。 见此,孙坚大喜,一拍马臀,就朝胡轸杀了过去。 胡轸见状,也是怒上心头。 孙文台,你欺人太甚,真当某怕了你不成! 一念及此,胡轸挺抢而上,就要与孙坚比个高低。 可……不到十个回合之后,胡轸肩膀就被孙坚一枪刺中,已然落败。 胡轸心中大骇,连武器也顾不上了,急忙转身飞奔而去。 江东猛虎,果然恐怖如斯! 见胡轸逃跑,孙坚哪里肯放过他,遂在后面紧追不舍。 胡轸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急忙之中,他脑中灵光一闪,却向吕布那边逃去。 吕奉先,就算你见死不救,可敌将孙文台杀过来,你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两人一前一后脱离了战局,奔向吕布阵营而去。 吕布虽作壁上观,但为防孙坚顺势冲杀过来,也令麾下士卒严阵以待。 此时,见胡轸向自己这边逃了过来,吕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中畅爽无比。 胡文才,你也有今天! 眼看自己距离吕布阵营只剩不到百步的距离,又见孙坚在后面紧追不舍,胡轸急忙大声喊道:“奉先救我!” 救你? 好啊! 吕布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对成廉与魏续笑道:“胡将军正在呼救,你们说,某当救不当救?” 成廉冷笑一声,答道:“胡将军拿一军之镇,自然是该救的。” “好,那某便救上一救,取我弓来!” 吕布膂力过人,向来最擅骑射,所用弓箭也非常人可比,皆是寻常人无法拉开的强弓。 士卒闻言,便双手捧着吕布惯用的弓递了过来。 吕布接过,在手中抚摸了片刻后,引弓上弦,只瞄了片刻,便一箭射出。 胡轸见吕布搭弓射箭,心中顿时大喜。 吕奉先终究是顾全大局的啊! 虽然其人无比谄媚,但某方才也不该针对于他。 不对…… 吕奉先这一箭,怎么好像是冲自己来的! 事实证明,吕布不仅无动于衷,还喜欢落井下石。 不到百步的距离,以吕布的射术,自然不存在失手的可能。 所以,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剑刚好就射中了胡轸另一边肩膀。 孙坚刺中左边,吕布射中了右边。 胡轸大叫一声,再也无法在马上保持平衡,从战马上跌落下来。 下一刻,孙坚赶到。 手起刀落, 胡轸人头落下时,被孙坚提在手中。 吕布望见这一幕,顿时摇头叹息道:“唉,某近来疏忽于骑射之道,以至于箭术如此拙劣,居然射到了胡将军身上,真是……太开心了。” 7017k 第三百一十五章 贾诩钓张济 作为董卓麾下排得上号的大将,胡轸一战败在孙坚手下,连性命都赔了进去。 胡轸人头被砍下之后,勃颈处血流如注,喷得孙坚满脸都是,也算是他最后的反击。 再看孙坚,他单手持刀,另一只手抓着胡轸的人头,虽满身鲜血,但眼中杀意却未减分毫。冷厉的目光所指之处,正是刚才给了他一记神助攻的吕布。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军队与胡轸同属董卓麾下,他刚才见到吕布搭弓射箭,一度以为是射向自己,甚至都做好了闪躲的准备…… 只是结果嘛……孙坚表示不是很能理解。 不过无所谓了…… 只要知道对方是敌军,那就够了。 胡轸已死,眼下己方士卒士气正旺,正好将眼前这支军队也一网打尽。 见孙坚冷冷注视着自己,吕布冷笑一声,再次搭弓射箭。 这一箭,却是真的射向了孙坚。 不过孙坚早有准备,纵然是吕布亲手射出的这一箭,也未能伤到他分毫,反而被他一刀挡住。 箭矢射到古锭刀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一箭未能奏效,也在吕布意料之中,所以他丝毫不恼,只是一挥手中方天画戟,大呼道:“将士们,随某冲上去,斩杀贼首!” 话音落下时,吕布麾下的并州军爆发出一阵呐喊声,跟在吕布身后冲了过来。 “来得好!” 孙坚虽单枪匹马,却凛然不惧。 因为随着胡轸的阵亡,他麾下的士卒已成溃败之势,而孙坚麾下的将士却士气正旺,且已冲杀了过来。 这种情况下,就算吕布的并州军都是精锐,也不可能打赢这一仗。 或者说从胡轸被孙坚斩杀的那一刻起,这一战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吕布身为军中宿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即便如此,本可从容撤退的他,还是率军冲了上来。 究其原因,自然是做戏做全套,回去也好向董卓有个交代。 再者,孙坚眼下是单人匹马,也不是没有将其斩杀的机会,反正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下一刻,吕布动了! 方天画戟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胯下战马奔腾如闪电一般。 既然存了斩杀孙坚的心思,吕布甫一出手,便用了全力。 “孙文台,纳命来!” 相比于吕布这般声势浩大的进攻姿态,孙坚则更加沉着冷静,虽面色不变,但一对虎目中满是兴奋的战意,犹如扑向猎物之前,在进行最后准备的猛虎一般。 直到吕布快冲到面前时,孙坚终于动了。 长枪在追击胡轸的时候早已丢弃,眼下孙坚手中只剩下了古锭刀。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惧。 江东猛虎,一生不弱于人! 古锭刀劈砍之间,正好迎上了吕布的方天画戟。 两人刚一交手,都是面色微微一变。 孙坚的实力,完全超出了吕布的预料。 而吕布的实力,则是孙坚生平所见最强之人! 此人之勇武,怕是只有刘玄德二弟关云长可比! 孙坚心中想道。 不过想击败某,也没那么容易。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已交手有四五十会合。孙坚虽落入下风,却不露败相。 后方,孙策与华雄的战斗,此时也分出了胜负。 本来面对华雄的进攻,孙策只是堪堪能抵挡得住。不过随着孙坚军胜势渐大,华雄心中产生有了畏惧,打起来自然束手束脚。 而这时候,程普、黄盖、韩当、祖茂一起冲了上来,陪着孙策对华雄来了顿正义的群殴。 于是,华雄悲剧了。 最终孙策一枪将华雄刺落马下,又反手一刀斩下了华雄的头颅。 结束了战斗的孙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到孙坚正在苦战吕布,急忙又带人冲了过去。 当然,吕布这边也不是没有帮手,成廉、魏续、郝萌等人也冲了上来。但他们的武力,显然不如程普等人,虽暂时抵挡住了,却处于下风。 孙策找了个空档,冲进战团内,与孙坚联手共战吕布。 虽说吕布乃孙坚生平仅见之强敌,眼见自己儿子冲了上来,孙坚并没有像别人家的父亲一样,因担心儿子安危而呼喊孙策退开,反而是大笑两声。 “我儿英勇可嘉,今日你我父子合力,定要斩杀此人!”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见自己长子胆略过人,孙坚很是高兴,甚至有种后继有人的欣慰之感。 得到父亲肯定后,孙策犹如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一般,大吼道:“父亲威名盖世,儿又岂敢堕了父亲威风!” 父子两人说话间,手上也不含糊,一人持刀,一人持枪,直往吕布身上招呼。 吕布本就略胜孙坚,眼下又有孙策加入了战团,顷刻间竟落入了下风。 看来今天是杀不了孙坚了……不过好在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眼下也不宜多做纠缠。 吕布心中叹息一声,猛然爆发出浑身气力,方天画戟挥舞间,将孙氏父子逼退。 “撤!” 喊完之后,吕布调拨马头,转身而退。 “贼子休走!” 孙策打得正过瘾,哪肯容吕布撤退,大呼一声就要追上去,却被孙坚伸手拦住。 看着自己儿子,孙坚认真教导道:“此战我军虽大获全胜,但将士们也大都疲惫不堪,正是休整奖励之时,眼下不宜再追。” “父亲,儿明白了!” 闻言,孙策沉声应道。 孙坚点了点头,满是鲜血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甚至拍了拍孙策的肩膀。 “用兵之道,存乎一心。兵法云: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你以后要多多体悟琢磨,如此方可百战不殆。” 孙策再度躬身低头:“父亲,儿明白了。” “走吧,且去清点此次战果!” “唯!” 说到这里,孙策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 胡轸战败阵亡的消息,很快传回了荥阳,引起了军中一片哗然。 对于此事,西凉诸将都表示了极大的震惊。 这其中,就包括了当初只率五千人击败孙坚,后荣升校尉,又被董先生调任在身边培养的张绣。 胡将军也是军中宿将,自从跟随董相以来,十多年间,历经大大小小数十战。虽说也小败过几次,但怎么也不至于像这次一样,连性命都丢了吧! 张绣对此感到疑惑不解,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孙坚名声虽大,但也不怎么厉害啊! 不然自己怎么可能只带五千人,就把他打得仓皇败逃。 难道说……不是孙坚太弱,而是自己太强了! 嘶! 我张伯渊难道是不世之将才! 张绣脑中一旦浮现了这个想法,便再也挥之不去,又经过了一番浮想联翩后,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其实很强的事实。 当然,他把这个令人惊喜的想法分享给叔父张济时…… 期待中的夸奖并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张济的一顿暴打! “长本事了是吧!居然对某说孙文台弱……如此狂妄自大,迟早死在别人手上!” 张济挥舞着马鞭,追着张绣满军营乱跑。 张绣虽然天然呆,但并不傻,相反大多数时候,他都非常机智。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完后,并且看到叔父脸色不对的时候,立刻开始了自己的逃跑之路。 张济挥舞着马鞭追了半晌,却终究不如张绣轻巧灵便,不仅没能打到张绣,反而把自己累得够呛,索性将马鞭一扔,坐在地上喘息着。 “逆子……你给某……过来……” 张济一边喘息,一边指着张绣开口道。 张绣看了看被扔在一旁的马鞭,这才笑嘻嘻地走了过去,将张济扶了起来。 叔侄二人一路又走回了营帐。 入营后,张济又开口说道:“伯渊,你以为胡将军何以会阵亡?” 这次再开口,张济没有暴怒,反而面色平静,只是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安。 伯渊若一直这般志得意满,迟早在战场上送了性命。 张绣父亲早亡,张济又膝下无子,所以对这个侄子,他一直当做亲儿子看待,万不肯坐看他自取灭亡。 “这……” 面对张济的问题,张绣支吾了半天,却没能答上来。 在董卓麾下诸将中,胡轸的地位足以排进前五。若说他是酒囊饭袋,岂不是说董卓识人不明。而且胡轸又非董卓亲族,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自己一战又一战打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胡轸却死在了孙坚的手上,这岂不是说孙坚更强。 但是更强的孙坚,却败在了自己手下…… 如此看来,某确实很强。 嗯,一定是这样的。 张济只看了一眼,马上就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在想些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愚蠢,糊涂!” “叔父息怒,息怒!” 张绣赶忙拱手低头道。 一般来说,但凡张济生气时,张绣立刻会化身为乖宝宝。 前提是,张济没有拿起马鞭准备动手的情况下。 张济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继续开口斥责道:“伯渊,那孙文台号称江东猛虎,这些年南征北战,几无败绩,连董相都视为劲敌,又岂是好相与的! 你前几日不过侥幸得胜而已,且不可骄纵自大,不然死期不远矣。” 见叔父说得这么严重,张绣吓了一跳,急忙道:“叔父,不至于如此吧!某与那孙文台也交过手,也就……” “放肆!” 张绣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济打断。 “若他孙文台不堪一击,胡将军身为久经沙场之宿将,为何会落败身亡!还有那吕奉先,他可是并州第一勇将,还不是损兵折将,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仓皇归来。” “这……” 听张济说到这里,张绣总算是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前几日,不过侥幸得胜而已。 张绣皱眉问道:“叔父,孙文台如此强横,我军之中可有能与之媲美之人?” “自然是有的。”张济点了点头道,“先锋徐文耀将军,足可与孙文台一战。虽胜算不高,却也不至于惨败。” “那董相何不使徐将军出战,反而令胡将军令去迎战?”张绣又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张济没有回答,只是摇头苦笑。 自己这个侄儿英勇是用的,也能领兵出战,只是对于权谋一道,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玩得明白。 如此之人,终究只适合做一柄尖刀,若所忠之人非仁主,日后免不了落得个惨淡收场的结局。 可董相国是仁主吗? 显然不是。 所以张济不免为侄子的未来而感到担忧。 想着,张济再次开口问道:“伯渊,你可知道,为何董相升你为校尉,并且留在身边听用?” 闻言,张绣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种事他哪知道啊! 向来是上司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见此,张济已经丧失了与侄儿沟通的欲望。 如此单纯之人,对他说得多了,反而是害他。 张济用前所未有认真的语气说道:“你既不明白,那叔父就来告诉你。此战无论胜败,回归雒阳之后,相国都会调你去掌管禁卫,与董侍中做个副将。” 张济说的董侍中,指的是董卓的侄子董璜,现任侍中,负责掌管宫中禁卫。 “切记,到时董相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董侍中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少看,别问,给某当个聋子,当个哑巴,只管执行命令就是,你可明白?” 闻言,张绣大惑不解,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叔父用这种语气向自己训话。 于是张绣也不敢多问,只是赶紧拱手应道: “侄儿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张济摇摇头道,“不过要想活得长,活得安稳,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明白为好。” 张济正摇头叹息,叮嘱张绣要谨言慎行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传令兵。 此人对张济一抱拳,开口道:“将军,方才营外发现一封书信,是给将军您的。” “给某的书信?” 张济皱了皱眉头,一伸手,传令兵马上将书信递了过来。 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句话。 武威故人欲相见,请兄营外十里相见。 看到这句话后,张济更加疑惑了。 再往下,看到落款的时候,张济顿时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文和先生!” 张济惊呼道。 ------题外话------ 章节名写错了……回头改一下…… 7017k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贾诩,魏晋八君子之首! 林朝一直不是很明白,像贾诩这么能苟,又毫无底线,人格卑劣,出手就要人命的毒士,为何能被评为魏晋八君子之首。 笑话,他要是君子,那我林子初都可以当圣人了! 由此可见,《唐会要》评选出来的所谓魏晋八君子,实在是不可信。 不过后来林朝又想了想,跟贾诩并列魏晋八君子的,有东吴带投二哥顾雍,人肉制品创始人程昱,貌美皇后贾南风之祖父贾逵,妻子私通弟弟的王浑,牛皮狂吹的庾翼…… 想到这里,林朝顿时乐不可支。 嗯,这些所谓的君子……的确跟贾诩不分伯仲。 所谓的魏晋八君子,都是五毒俱全,唯独缺德之人。 不过此刻的贾诩,大概是没功夫关心这些的,因为……牛肉干实在是太好吃了! 疯狂塞了几大把后,贾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出身西凉苦寒之地,虽说是当地大族,但事实上嘛…… 贾诩父亲这一代才迁居到武威,在当地发展不久,能有什么势力。凉州那块地广人稀,种田的人都少,更何况是牛。 所以牛肉干这玩意,贾诩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吃到。 “子初,说起来你是如何得知张济与某是同乡?” 关于这点,贾诩倒是很好奇。 这个时代,所有信息的来源,都是自己的见闻与别人的分享。毕竟不像后世,只要打开某度一搜索,真的假的都出来了。 当然,也有搜不到的东西,比如那些惊险刺激,且能让人血脉喷张的…… 一念及此,贾诩不禁摇头苦笑。 连董仲颖麾下区区一校尉之来历,林子初都了如指掌,看来是对董卓早有预谋。 能受到林子初这般照顾,此次董卓不死都难。 任凭贾文和智算通天,也不可能会知道《后汉书》和《三国志》的存在。 对于贾诩这个问题,林朝没办法自圆其说,只能拿出后世编乎大v的水准,强行装一波。 于是,林朝45角仰头向上,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朗声道:“文和,某师从经学大家郑公,又素知天命,擅观星象,测算出他张济的来历,又有何稀奇之处!” 贾诩:…… 这林子初真是厚颜无耻,不想回答就算了,居然还假借天命来糊弄自己。 真是无耻之尤! 望见贾诩默默无言,林朝凑了上去,笑道:“怎么,文和不信?” 贾诩扭过头去,懒得搭理他,只是继续吃着手中的肉干。 你林子初要是真能测算,那不如算算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这种消息,多半是校事府打探出来的。 毕竟自己和张济的出身,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 林朝摊手笑道:“好吧,某就知道你不信。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文和你能办成此事,便是此次讨董第一功。” 闻言,贾诩轻叹一声,摇头笑道:“子初,某既然答应你,自然会尽力而为。不过不管能否成功,这个功劳某都不想要。” 这家伙是真的苟! 林朝点头道:“理解,玄德公那边,某替你遮掩一番便是。” “如此,便有劳子初了,某先行一步。” 贾诩说着,便站了起来,将三袋肉干递给了林朝两袋,自己提着一袋走了出去。 …… 荥阳。 张济接到贾诩手书,看完后马上焚毁,然后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只带了侄子张绣与几十名心腹出了军营,一路向东而去。 路上,张绣疑惑地问道:“叔父,咱们去哪?” 说实话,张绣还从没见过叔父如此郑重,足可见那封信的分量。但里面的内容,张绣却没看到,因此此刻心中就像猫抓得一样痒痒。 张济闻言,面色凝重答道:“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高人。” 张绣:…… 见张绣不以为然,张济顿时皱起了眉头,认真道:“伯渊你记住,见到此人之后,当执弟子礼。那位高人若能指点你一番,足可使你你终生受用不尽。” “叔父,侄儿知道了。”张绣应道。 张济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前方,当即喝道:“加快速度,莫让文和先生久等!” “遵命!” 一个时辰后,张济带着张绣到达了约定地点。 只是,这里并没有贾诩的身影,反而有两个士卒在此等待着。 “见过将军!” 见张济到来,两个士卒抱拳道。 张济四下看了看,依旧不见贾诩身影,便开口问道:“文和先生现在何处?” 其中一个士卒答道:“将军可从小人身后道路继续前进,先生在三里之外等待将军。” 作为一个合格的苟道中人,贾诩当然不会把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邀请张济十里之外相见,其实这里从始至终只留了两个士卒而已。而自己,则一直在十三里外等候。 若张济将自己出现的消息禀报了董卓,若是张济率大军前来,那他绝对扭头就跑。 这三里地,就是贾诩留给自己的缓冲空间。他早已算准了时间,甚至安排士兵来往巡视,但凡出现异动,他也能立刻发觉。 所谓保命之道,贾诩玩得比任何人都明白。 对此,张济丝毫不恼,赶紧又行了三里,才终于见到了贾诩。 此时的贾诩,一身玄色长衫,在夏日的风中负手而立,一手缓缓捋着胡须,看上去极有高人风范。 张济急忙下马,然后一路小跑了过去,走进贾诩三步之内时,才拱手行礼道:“见过文和先生!” 贾诩笑道:“张校尉,半载不见,别来无恙否。” “多谢先生挂怀,某一切尚好。” 贾诩抬眼,看了看跟在张济身后的张绣,继续笑道:“这便是令侄伯渊?果然一表人才!” 张绣显然也很懂事,连忙答道:“多谢先生夸奖!” “某已备下薄酒,不知张校尉能饮一杯否?” 说着,贾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济也露出了笑容,又对贾诩拱手一礼,点头称是。 贾诩早就令人铺上毯子,摆上桌案,并且很贴心的放了好几个蒲团。 双方落座完毕后,贾诩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张绣,不禁好奇道:“伯渊为何不坐?” 张济答道:“先生面前,哪有他的位置,让他站着就好。” 听张济这么说,贾诩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喝了几杯后,张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先生,某听闻去岁年末时,董相使您出使刘玄德,为何一去不返?” 闻言,贾诩面色微微一抽搐…… 为何一去不返? 当然是被林子初绑住了啊! 只是这种事情,贾诩绝也不可能说出来。 “张校尉,某的事先不提。今日邀你前来,是想与你谈谈另一件事情。”贾诩笑得依旧风轻云淡,却语出惊人,“张校尉,你可知你叔侄二人,即将大祸临头。” 闻言,张济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详细询问的时候,旁边张绣却开口了。 “危言耸听,真是不知所谓!” 对于故弄玄虚的贾诩,张绣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此时有了机会,马上出言嘲讽道。 “放肆!” 张济训斥道:“你这逆子,焉敢对文和先生无礼!” “叔父,侄儿只是……” 见张绣还要争辩,张济更生气了,大声道:“住口,还不赶紧向先生赔罪!” 无奈,张绣只能满脸不情愿地向贾诩行了一礼,以表歉意。 贾诩则很大度地一挥手,表示不用在意。 张济再次拱手一礼,恭敬道:“先生,不知我叔侄二人,为何会大祸临头?” 别人也许不知道贾诩的厉害,但身为同郡之人,早年间贾诩雄心壮志尚存,还未像现在这般苟的时候,他曾有幸见过贾诩出手数次。 甫一观之,他便惊为天人。从此以后,他对贾诩奉若神明。 别人说自己大祸临头,张济最多哂然一笑。但这句话从贾诩口中说出来,他无比重视。 不过贾诩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起酒壶,又给张济倒了一杯,这才开口道:“张校尉,如今诸侯讨董,以你之见,此战胜败如何?” “这……” 张济万没想到,贾诩会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思索片刻后,张济摇了摇头。 “某愚钝,还请先生示下。” 贾诩继续笑道:“且这么说吧,如今某便在徐州牧玄德公手下为官。” 这次张济回答的很干脆:“若真如此,董相必败。” 关东联军本就人多势众,虽战力不强,但若拜贾诩为军师,董卓半点胜算都没有。 关于这点,张济毫不怀疑。 若想与文和先生抗衡,恐怕要把身在雒阳的李军师请过来才行。 贾诩笑道:“今早某收到捷报,胡文才被孙文台所斩,张校尉可知?” 闻言,张济又点了点头。 此刻董卓正因此事而大发雷霆,他如何不知。 贾诩不动声色道:“那下一次出战之人,会是谁呢?” 闻言,张济顿时瞪大了眼睛,脑中闪过一丝明悟。 董卓此次东征,只带了牛辅、杨定、胡轸、吕布等将。 眼下胡轸阵亡,吕布也败在了孙坚手上,杨定统率能力本就在胡轸之下,且麾下只有一万士卒,自然不可能派去出战。 而能力出众的徐荣,当然是一个好人选。却奈何之前徐荣打了胜战时,董卓因他不是自己的心腹,对其弃而不用,这时候哪有脸再请徐荣去进攻孙坚。 如此,便只剩下了两个人选。 其一,是董卓亲自出战。 其二,便是让女婿牛辅出战孙坚。 张济估摸着,董卓自己是不可能出战的。 此次他统率七万大军出雒阳,若他亲自上场还是败了,就代表此次战役彻底输了,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对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董卓让女婿牛辅率军出战。 而自己,现在就隶属于牛辅麾下。 一想到胡轸的下场,张济整个人都不好了。 7017k 第三百一十七章 断粮 一番愉快的交谈后,双方各自离场。 相比于贾诩的胸有成竹,张济离开的时候,背部早已被冷汗打湿…… 张绣看出了叔父的惶恐不安,开口劝道:“叔父,贾文和所言,不过是危言耸听,您又何必在意。” 闻言,张济苦笑摇头道:“文和先生所言,或许是危言耸听,或许不是,但你我叔侄二人却赌不起啊。” 下次若真是中郎将牛辅出战,自己必然也要随军出战。 张济可不想像胡轸一样,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好在文和先生只是开出了条件,也没要求自己现在就答应,反而给了自己考虑的时间。 想着,张济扭头看向自己的侄儿,沉声道:“咱们出来会见文和先生之事,回营之后,你莫与任何人提起!” “侄儿明白。”张绣拱手应道。 “走吧,回营。”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跟贾诩预料的差不多。 对于胡轸的阵亡,董卓在大发雷霆之后,便令女婿牛辅率精兵五万,出战孙坚。 张济作为牛辅麾下校尉,与李傕、郭汜、樊稠等人一同领兵出战。 面对五万西凉大军动地而来,孙坚自知无法抵挡,又因上一战斩杀胡轸,已然立功不小,索性后退十里,与公孙瓒合兵一处,共同抗击西凉大军。 关东联军大营内。 袁术看着手中孙坚传来的捷报,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文台英勇无敌,果然不负某之所望!” 感叹完之后,袁术又把捷报递给了刘备,笑道:“使君且看,文台此番大败董卓贼军,且亲自阵斩贼首胡轸,华雄,端得是无比勇猛啊!” 刘备看完,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盟主所言甚是,文台将军如此英勇,攻灭董贼,指日可待!” 听到这句话,袁术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猛然生出一丝不满。 不是对刘备不满,而是对孙坚不满。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备只是感叹孙坚之勇,但听在袁术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孙坚麾下兵强马壮,只是因粮草不济才委身于我袁公路麾下,若真让你击败了董贼,攻入了雒阳,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嗯,需得敲打一番…… 刘备自然不知道袁术的心思,此刻的他只顾着开心了,甚至还对旁边的林朝低声道:“子初,某观关东诸侯之中,虽有些许碌碌小人,但大多数还是忠义之辈,子初不必多虑。” 起兵之初,林朝就隐晦的提醒过刘备,关东诸侯未必都心向汉室,甚至前来讨伐董卓只是名义,实际只为谋取个人利益而已。 对于林朝的谏言,刘备当然相信。 只是现在看来,反倒是林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对于刘备此言,林朝也没法辩解,毕竟事实摆在眼前,现在联军一路高歌猛进,大家自然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整天一起喊着匡扶汉室之类的口号。 “玄德公所言甚是,倒是朝有些小人之心了。” 刘备解释道:“子初哪里的话,某只是因诸侯齐心协力讨伐董贼而欣喜,非是有责怪子初的意思,子初莫要多虑。” 见刘备还在做梦,林朝也不忍心点破,只是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反正这个梦也做不了多久了。 …… 孙坚得胜之后,才刚准备率兵杀向荥阳,就收到了牛辅率五万大军攻来的消息。 于是,孙坚主动选择退守卷县,与公孙瓒合兵一处,打算据城而守,以抵抗牛辅的进攻。 可就在这时,孙坚惊恐的发现,后方的粮草供给居然断了! 自己在前面拼死征战,屡有斩获,而眼下牛辅大军兵临城下,正是战争的关键时刻,袁术这时候把粮草断掉,仗还怎么打? 让麾下士卒饿着肚子跟西凉铁骑血拼! 袁盟主为何会作出如此糊涂的决断? 难道有小人在他面前进谗? 这一刻,孙坚想了很多…… 可纵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江东猛虎,此刻也是满心疑惑。 程普抱拳问道:“将军,从日中开始,粮草便没有再运过来,眼下军中士卒已经开始恐慌,我等当如何处之?” 闻言,孙坚一皱眉头,没有继续思考为何会断粮,因为那已经毫无意义。 牛辅大军就在城外,军中一旦断粮,则士气崩溃,不消三两日,便会自行溃败。 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粮草问题。 孙坚开口说道:“走,随某一同去见公孙将军。” 等孙坚到了公孙瓒军营时,发现公孙瓒也正在发愁。 因为,他这边的粮草供应也已经断了。 相比孙坚而言,此战没捞到战功又被断了粮草的公孙瓒相当狂躁。 他一拍桌案,愤怒道:“我等在前方为国讨贼,不计生死,却有龌龊小人在后方暗施诡计,欲害某数万大军,此诚可恨!若让某知道是何人所为,必夷他三族!” 在幽州杀胡人的日子久了,让公孙瓒对人命的观念极为淡薄。 相比于动辄屠戮好几个部落而言,夷三族已经是公孙瓒大发慈悲了。 “公孙将军息怒!”孙坚劝道,“此番你我两家粮草被断,实在太过蹊跷,某准备亲自返回大营查明此事。” 闻言,公孙瓒摇头道:“不可,孙将军你一旦率军回返,城外贼军若趁机攻城,如何抵挡?” “某不率大军返回,单人匹马足以,且最多两日便回。”孙坚解释道,“某不在的这两日,关于对敌之事,还请公孙将军费心了。” 听到这里,公孙瓒才点了点头。 他自诩骁勇善战,却并不狂妄自大。面对五万西凉精锐的进攻,仅凭他麾下两万人,外加卷县这低矮破烂的城防,根本无法抵挡。 公孙瓒抱拳道:“好,还请孙将军速去速回。有某在此,就算贼军大举攻城,五日之内此城也能稳如泰山!” “既如此,多谢公孙将军!” 孙坚冲公孙瓒拱手一礼,便出了营帐。也不敢浪费时间,叮嘱程普谨慎守城后,只带了儿子孙策,趁着夜色出了城,直奔袁术大营而去。 等他赶到大营见了袁术,并且袁术听了他的来意之后,也是一脸懵逼。 我的确是想用断粮的方式来敲打敲打孙坚,让他知道主从之别。 可……我压根还没来得及动手啊,他孙坚的粮草怎么就断了。 到底是谁干的! 袁术心中满是愤怒。 我的孩子我能打,但别人不能欺负,不然那就是打我的脸! 孙坚见袁术的愤怒不似作伪,也有些奇怪。 他本以为是袁术听信谗言,怕自己尾大不掉才把粮草给断了。所以他准备了一大堆说辞,想说服袁术重新给自己拨粮。 但现在这些说辞显然是用不上了,因为袁术对断粮之事也一无所知。 两人对视片刻后,眼神中都有了一丝明悟。 联军出战之时,袁术曾命袁绍执掌后勤,那现在断粮…… 不错,绝对是袁本初那狗东西把粮草给断了! 袁术猛地站了起来,一拍桌案,大声道:“袁本初,你这狼心狗肺之徒,某与你势不两立!” 相比于袁术的愤怒,孙坚眼中更是爆发出来无尽的杀意。若袁术断粮,他自然会阐明利害,以求重新拨粮。 但是对于袁绍嘛,孙坚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袁本初,某誓杀你! 不过现在前方战事胶着,绝不是跟袁绍算账的时候。 孙坚对袁术一抱拳道:“盟主,眼下前方战事危急,牛辅大军已经包围卷县,若军中一直断粮,恐将士们将不战自溃,还请盟主决断!” 你让我决断,我找谁决断去? 今早便有将领前来禀报,说昨日就该到的一批粮草,今早仍然未到。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袁术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袁绍那狗东西很可能把自己这边的粮草也给断了! 酸枣距离雒阳不过两百余里,此刻又是战争初期,粮秣转运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所以袁术大军也只带了五日之粮。 粮食这玩意,又不可能凭空变出来,所以袁术也没什么好办法。 眼看前方战事吃紧,袁术思虑半晌,最终决定从军中调拨一些粮草,让孙坚一起带回去,先解决了眼下的难关再说。 至于后方拖后腿的袁绍,袁术打算派人去接管粮草的供给,而把袁绍调度到阵前来,再慢慢收拾他。 见粮草问题暂时得到解决,孙坚也不敢多做停留,向袁术告辞之后便转身出了营寨,回转卷县而去。 等孙坚走后,袁术又把刘备请了过来,对他讲述了此事。 刘备听完,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已有怒色。 “我等协力为国讨贼,他袁本初为何要行此卑劣之举!” 袁术冷笑道:“使君乃汉室忠良,自然不会明白那些龌龊小人的心思。那庶子家奴定然是见大军建功立业,心中不忿,才使出如此恶毒的伎俩,好让我军败在董贼手中。” “唉!” 刘备叹息一声,眼中满是不甘。 讨董讨得好好的,上午前方才传来的捷报,怎么到了晚上,联军中就有人生出了异心…… 此刻,他又想起林朝之前说过的话,心中不禁感叹着自己的天真。 子初擅于洞察天下大势,又兼有识人之明,几乎从未出错,此次却是某见事之晚矣。 想着,刘备开口道:“盟主,眼下前方战事吃紧,军中却没了粮草,为今之计,当如何行事?” 刘备这番话和之前孙坚所说的差不多,袁术一听,顿时露出一丝苦笑。 我哪有什么办法! 袁术忽然感觉,这个盟主之位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使君无虑,某已命寿成将军率部返还,向那庶子家奴索要粮草。”袁术说道,“一旦有了粮草,大军便趁势掩杀,攻入荥阳。” 闻言,林朝摇头一笑,站了出来,冲袁术一拱手道:“盟主,若他袁本初还是不肯播发粮草,那又该如何?” “他敢!” 袁术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林朝再次开口道:“他袁本初为何不敢?若他真的不敢,便不会有此次断粮之举。” “这……” 袁术一时语塞。 林朝所言,切中他最担心的地方。 就算马腾率军返还,可袁绍依旧不愿意给粮草,或是找其他借口拖个十天半月,到时候大军只能无功而返。而且,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唉,自己当初就不该让那庶子家奴来掌管粮草调度,不然岂会有今日进退维谷之境地。 袁术悔得肠子都青了,却毫无办法。 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他自然不想无功而返。 一念及此,袁术把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希望自己任命的军师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子初,如此形势,你可有妙计能助我军摆脱困境?” 面对袁术的问题,林朝并没有回答,而是拱手反问道:“敢问盟主,此时军中还有多少粮食?” “所剩之粮,以不足大军五日所用。”袁术说道,脸上满是苦涩的意味。 林朝摊手笑道:“盟主,粮草向来是紧缺之物,在下也无能为力。为今之计,只有两个选择。” 袁术好奇道:“两个选择?子初不妨细细说来。” “其实也不复杂。其一,命孙将军与公孙将军一同率军返还,只要沿途设伏,贼军应当不敢追击。等二位将军率部归来,盟主可率领大军班师回酸枣,到时再与袁本初算账。” 袁术马上摇头道:“不,子初此计万万不可行。此战我军刚刚才大胜一场,现在正是一鼓作气,击败董贼之时,某绝不退兵!子初还是说说第二个选择吧。” 林朝再度拱手道:“第二个选择,那便是请盟主亲自统兵,快速前进,逼迫董贼与我军大战一场。此战若胜,就算不能斩杀董贼,最少也能使其退守虎牢关。届时,盟主可从容收拾后方之事。” 最后,林朝总结道:“无论哪个选择都行,只是还请盟主早下决断,切不可犹犹豫豫,不然等粮尽之日,便是我军溃散之时!” 听完,袁术算是彻底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既然不想撤军,那就只能速战速决了。 袁术站了起来,大袖一挥,开口道:“好,就依子初所言。传令,大军明早开拔,进抵卷县,与董贼一决高下!” 7017k 第三百一十八章 林子初出招,骚断世人腰 林朝一直以为,自己在刘备集团里,不过是扮演者一个狗头军师的角色。 何为狗头军师? 自然是关键时刻,狗头保命。 林朝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中人之姿,就算有远超时代的见识与知识,也只适合搞搞后勤,治理治理百姓而已。 真要让他临阵对敌,施展什么奇谋妙计,对上二三流货色还行,若对上这个时代一流的名将或者谋士,那纯粹是自寻死路。 当然,若优势在我的情况下。他也完全可以效仿司马懿与诸葛亮对阵的做法,打造一个龟壳,就不应战,生生耗死对方。 不过在袁术决定进攻董卓,并且把大军开到卷县的时候,他还是问起了林朝的意见。 林朝表示,关于打仗这种大事,我哪懂啊! 就连上次打败沮授,自己也只是一顿乱窜,全靠贾诩配合得好而已。若把自己和贾诩的位置互换,要么沮授见势不妙跑路了,要么贾诩早就凉了…… 当然,有一千名陷阵将士做为底牌,也不至于凉得那么彻底。 林朝自忖不是什么军事天才,所以对于袁术的问题,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面带鼓励之色看向郭嘉。 奉孝,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对此,郭嘉自然欣然接纳,甚至欣喜若狂。 此刻袁术麾下足有二十万大军,能指挥这么多部队的机会可不多,甚至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所以郭嘉很是卖力。 他指着地图对众人一阵狂喷,把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部队士气,士卒精锐程度等等之类的东西,全都详细地分析了个遍,就差把董卓的底裤扒下来了。 当然,如果这个时代有这玩意的话。 自会盟以来,郭嘉一身才华没能得到半点施展,此刻刚好憋出了一个大招。 面对郭嘉有理有据的分析,袁术与众诸侯都不停地点头,同时也非常羡慕刘备。 能得一个林子初,已是刘备这厮走了狗屎运。想不到今日又冒出一位比林子初还年轻的郭奉孝,于军谋一道,却是丝毫不弱于林子初。 最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郭嘉总结出了一个具体的战术。 那就是以大义名分和兵力优势为抓手,运用之前击败胡轸之战的方法论,资源倾斜向董卓军发力,打通卷县至虎牢关的关键路径,最后一举击穿西凉军士卒的心智。 简单来说,就是飞龙骑脸,一波a过去! 毕竟眼下的局面,也没有奇谋妙计发出的空间,唯一值得取舍的便是开战的时机与地点。 决断这种事情,恰好是郭嘉所长,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听完之后,众诸侯大呼666,纷纷表示董贼不堪一击,一战可灭。 尤其是此刻在一众诸侯中充当小透明的曹操,听完郭嘉的发言,激动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冲上去将郭嘉拉进自己营中,与之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郭嘉这番战术演讲,居然还有鼓舞人心的作用,这是林朝没能想到的。 等郭嘉一顿战术策略输出完毕之后,袁术才看向林朝,开口道:“奉孝此略,子初以为如何?” 林朝拱手笑道:“此略甚妙,袁盟主照此进军,必然可大破董贼。” 身为自己人,郭嘉的主意,林朝自然得给他撑撑场子。 袁术闻言大喜,遂一挥袖道:“好,众将可依计行事!” 当然,尽管林朝战略战术上虽然比不过郭嘉,但他也有着自己的计划。 至于是什么计划嘛…… 大营议事完毕之后,林朝以军师的身份,在自己营中召集了一些很……特殊的人。 这些人分别是关羽、张飞、赵云、典韦、徐晃、太史慈、马超、许褚、庞德、孙策。 望着眼前这梦幻一般的阵容,林朝脸上乐开了花。 若非孙坚、马腾、公孙瓒现在都是一军主将,林朝都想把他们弄过来一起组个团。 这里面本来还有颜良、文丑的位置,只可惜袁绍那货不识趣。 不过有这十个人也够了,莫说对方有一个吕布,就算三五个也不用怕。 郭嘉渴望指挥二十万人级别的大战,林朝又何尝不渴望。只是他渴望的是,把这些顶尖武将聚在一起,来个斩首战术。 袁术大军达到卷县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对面牛辅肯定有所防备,也绝对早就派人通知了董卓。但不管董先生下一步会怎么办,反正明日一战已成定局。 这种级别的大会战,绝对不可能一上来就全军出动。以卷县周遭的地形,也不允许好几十万人大战一场。 明日的初战,必然是试探,双方投入兵力应该不会超过五万人,但绝对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因为这第一战还关乎士气。 牛辅作为董卓军主将,明日绝对会露面。 所以林朝就想着,趁着双方激战之时,让这十个人带上数百名死士,直接中路杀过去,最好能直接砍了牛辅。顺带什么李傕、郭汜、樊稠之类的货色,也一起杀了算了。 额,除了张济以外,其他人都能杀。 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一想到这十个人一起冲阵的场景,林朝就觉得一阵爽快。 除了此次讨董,今后这些人再也不会有机会共同作战了。 牛辅啊牛辅,能死在这些人手下,你何其有幸! 想到这里,林朝已经掩饰不住嘴角的笑容,甚至还发出了声响,看得众人一阵侧目。 林朝把许褚征调过来的时候,曹操也跟着过来了,此刻他见林朝笑得诡异,不禁开口道:“子初,你……为何发笑?” 林子初,你冷静点! “额……” 林朝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孟德兄,你何时进来的?” 这下,曹操更觉得林朝有什么阴谋,似笑非笑道:“怎么,某不能来?” 当然不能! 林朝很认真地打量了曹操一番,顿时皱起了眉头。 就你这小身板,也想加入他们,莫不是要笑死我? “孟德兄莫闹,难不成你也想加入他们?” 听林朝这么一说,曹操愣了一下,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十个人,顿时感到毛孔悚然。 “子初,某听你的意思,是要把这十位将军编成一队?” 林朝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 林子初,你做个人吧! 曹操赶紧摇头表示反对:“子初,不可,万万不可!这十位皆勇武绝伦之士,若编成一队,岂不是天大的浪费!” “当然不算浪费。”林朝淡淡笑道,“待明日交战正酣之时,某便请十位将军率数百死士冲阵,一举斩杀敌军主将。如此,此战可胜!” 曹操:…… 众人:…… 感情你林子初唤我们前来,就是为了这事! 林朝看着众人,疑惑道:“怎么,诸位怕了?若是谁怕了,直接离开就是,林某绝不勉强。”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全都皱起了眉头。 这林子初看不起谁呢! 难道在他眼中,某是贪生惧死之辈不成? 孙策生性最为跳脱,马上大声喊道:“林军师何出此言,某虽年幼,前几日却也手刃了贼将华雄!以某看,那贼将牛辅不过庸碌小人,不劳诸位将军出手,某一人便可将其斩杀!” 眼见孙策如此嚣张,张三爷顿时忍不了,一把抓住孙策肩膀,大笑道:“你这小娃娃怎地如此狂妄,简直比子煦还能吹牛!” 孙策当然不知道林夕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反抗张飞的亲密举动。只是他使出了全身力气,也不能让胳膊扭动半分,不禁心中大骇,同时扭头看了张飞一眼。 张飞继续笑道:“怎么,小娃娃若不服气,咱们就营外过两手!” “好了好了,翼德且放开伯符。”林朝开口打圆场道,“诸位,某再说一遍,若有谁怕了,现在尽可转身离去。” 闻言,还是无一人后退。 当然,这也在林朝意料之中。 这十个人要是怕死,那才让人意外。 关于战术布置,也很简单。 他们若能冲到牛辅身前,关羽的大刀,便是当仁不让的主力输出,三刀下去,林朝就不信牛辅能抗住。 若是只能冲到牛辅身前几十步的距离,那赵云和太史慈的箭法,便是主力输出,一顿猛射下去,最少也能把牛辅射成刺猬 嗯,回头让他们在箭矢上抹点毒,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不管如何,牛辅我林子初吃定了! …… 荥阳。 董卓收到牛辅传来的探报,看完后顿时有些震惊。 因胡轸败亡,军中士气低落,他才派牛辅率五万大军进攻孙坚,想借此扳回一城。 可谁能想到牛辅才刚刚抵达卷县,那边袁术就亲自率领大军冲过来了。 用牛辅探报中的话来说,袁术大军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尽首尾,其人数粗略估计,大概得有二三十万之多,因此才向董卓求援。 饶是董卓身经百战,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二三十万! 若牛辅所言非虚,那必然是关东联军倾巢而出,才会有这般阵势。 看样子,袁公路是想与某决一死战。 董卓不明内情,见袁术带着几十万大军冲上来,还以为是要报袁隗被杀之仇,跟来个他不死不休。 可即便如此,董卓也毫不畏惧。 他看了看侍立在旁的吕布和张绣,冷笑道:“奉先,伯渊,反贼倾巢而出,欲与某决战卷县,我军当然如何行事?” 吕布马上抱拳大声道:“义父勿虑,关东群寇不过土鸡瓦狗尔,不值一提!” 你都被孙坚打的落荒而逃,还敢再此大放狂言,只是不知羞耻! 听到吕布如此回答,张绣心中吐槽道,脑中却想起叔父教导自己的话,连忙拱手道:“属下生性愚钝,不知兵事。相国但有令出,属下必为相国冲杀在前!” 闻言,董卓仰天大笑,然后对吕布点了点头,心中却更加欣赏张绣了。 “传令,命诸将各率本部兵马,明日出城,与逆贼决一死战!” 7017k 第三百一十九章 白马义从,出战! 卷县城外。 联军这边作为先锋的孙坚和公孙瓒,早已率领麾下四万大军摆开了阵势。 后方中军大纛下,袁术与刘备携手而立,目光密切注视着前方的战场。 时值七月初,正是盛夏之时。司隶地处大汉中央腹地,三伏天的时候尤为炎热。袁术和刘备又是一身甲胄在身,将身体大部分位置都紧紧包裹在内。 如此高温天气,身上又穿着一身铁甲,汗水自然和不要钱一样流淌而下。甚至额头上的汗水还会时不时流淌进眼睛里,惹得两人不停用袖子去擦拭,可难免越擦越热。 刘备身后,林朝也热得不行。头顶上那面大旗虽然能起到遮阳的效果,但此处周围无甚建筑物,夏风吹来时,大旗便随风摇摆,时不时把林朝暴露在太阳光的攻击下,让他心中有些烦躁。 该死的牛辅,怎么还不来! 林朝正烦躁间,忽然见到旁边郭嘉手里抱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正啃得开心…… 定睛一瞧,原来是一颗桃子! 林朝赶紧轻挪脚步,慢慢靠近了郭嘉:“奉孝,你何处来的桃子?” “呜……曹孟德给的……” 郭嘉答话间,还抱着桃子一顿猛啃。 这该死的曹操,还想着挖墙脚! 先是赵云,又是关羽,现在居然又把主意打到郭嘉头上来了! 真是好不要脸! 想着,林朝扭头,瞪了一眼站在诸侯人群中的曹操。后者也看到了林朝的目光,虽不解其意,却还是回以善意一笑。 瞧瞧,瞧瞧,这家伙居然还有脸笑! 林朝已经打定主意,一旦找到机会,就准备给曹操来一顿毒打。 至于现在嘛…… 林朝低声冲郭嘉道:“奉孝,还有吗?” 郭嘉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两颗桃子递了过来。 林朝毫不客气地接过,继续问道:“还有吗?” 郭嘉又掏出两颗, 林朝继续问:“还有吗?” 郭嘉连忙摇头道:“没了,真的没了。” 林朝不信,索性伸手在郭嘉身上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又找到三颗个头更大的桃子,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也不管郭嘉满脸委屈的表情。 “曹孟德此人厚颜无耻,阴狠歹毒,他的东西你也敢要,真是不知所谓!” 林朝不仅抢走了所有的桃子,还顺带指责了郭嘉一番。 “不至于吧……” 林朝的意思很隐晦,但郭嘉还是听懂了,也跟着扭头看了曹操一眼,皱眉说道。 “哼!” 林朝冷笑一声,也不言语,只是用眼神鄙视郭嘉。 两人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前面袁术和刘备的注意,二人扭过头来,目光刚好迎上了怀抱一堆桃子,正准备享用的林朝。 额…… 林朝脸上马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将桃子递了过去:“玄德公,袁盟主,如今天气炎热,酷暑难耐,反正眼下贼军还未到,不如先吃两个桃子解解渴。” 大战将起,刘备本想拒绝,但是袁术却毫不客气地从林朝怀中拿了两个,递给刘备一个,另一个直接就塞进了自己嘴里,并且狠狠咬上一口。 “子初……有心了……” 袁术一边吃一边说着,甜美的桃汁入喉,目光中满是对林朝的欣赏。 林子初真乃妙人也! 后面,郭嘉的目光更幽怨了…… 不多时,前方尘烟滚滚,紧接着大地便有些颤抖,更有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传入耳中。 见此动静,所有人都面色一紧,目光死死盯着那阵袭来的尘烟。 牛辅,到了! 董卓军当先的一员大将看上去三十五六岁,满脸络腮胡。虽极为邋遢,但脸上却带着嗜血的森然笑容,手持一柄大刀。 在阳光的照耀下,能看到刀刃上已经有了几个豁口,明显是因经年累月杀伐所致。 此人名叫郭汜,乃牛辅麾下校尉,更是号称西凉军中第一勇将。 凡有战事,此人最喜欢冲锋在前。 郭汜赶到战场,望见孙坚摆好了阵势,不由冷笑一声,挥刀大喊道:“贼军就在眼前,儿郎们,随某杀进去,破贼立功!” 此处地势平坦,郭汜仗着麾下皆是带甲骑兵,竟然不宣而战,直接率军冲杀了过来。 孙坚望见这一幕,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对公孙瓒道:“贼军如此猖狂,且先让他们吃些苦头再说,公孙将军以为如何?” “那是自然。” 公孙瓒也是冷笑不已,这种先声夺人的战术,他在幽州与胡人作战时见得多了。 那些胡人往往仗着胯下马力,想一波冲散对手。但只要能挡住这第一波进攻,马力用尽之后,连带敌军士气也会被消耗殆尽。 到那时,就是反击的时刻。 “变阵!” 孙坚大喝一声,身旁的传令官马上打出旗语。 随后,数万名士卒的阵列开始有了变化,摆出了一个防御阵型。 这是一个类似于关羽的却月阵之类的阵型,只是孙坚没有像林朝那般丧心病狂,把辎重车都摆在了最前面。 这样虽然防御力不足,却也更容易进行反击。 孙坚的阵势摆好不久后,郭汜率领的骑兵就到了。 一时间,战争显露出了它最残酷的一面,那就是人命贱如草芥,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批西凉铁骑还没来得及冲到孙坚阵前的时候,就已经被弓弩手设成了刺猬,纷纷跌落马下。 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却根本无人在意,这些第一批冲锋在前的西凉铁骑的性命,更不会有人在乎。 因为,这是战争! 伤亡,在所难免! 第二批很快也冲了上来,可惜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也没能撑过弓弩手的一轮抛射,便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尸骸。 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也很快冲了上来。 终于,西凉铁骑突破了箭雨的范围,冲到了孙坚布置的盾牌兵面前,双方开始了短兵相接的厮杀,战斗的惨烈也再度升级。 郭汜冲锋在前,一马当先突出了孙坚军阵中,大刀所到之处,便会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鲜血溅到他脸上,却让他更加兴奋,整个人犹如一头凶猛野兽一般,伺机择人而噬! “贼将,纳命来!” 就在郭汜杀得性起之时,猛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暴喝,下一刻就见到孙坚挺抢向自己杀来。 见郭汜如此勇猛,孙坚早就见猎心喜,眼下又有公孙瓒指挥大军,他便亲自上阵,冲郭汜杀了过来。 “送死而已,又何必这般急切!” 郭汜大声嘲讽道,然后便挥舞大刀冲了上去,与孙坚战成一团。 后方,在郭汜率军冲阵之后,牛辅大军也紧随而至。 望见郭汜的五千铁骑已身陷敌阵之中,牛辅对李傕下令道:“稚然,你也率军杀上去!” “遵命!” 李傕此时也是战意满满,听到牛辅下令,马上抱拳应命,率本部五千人马冲上去支援郭汜。 对面,公孙瓒见李傕率兵杀来,又见其麾下与郭汜一般皆是西凉铁骑,双目中顿时露出一抹炽热的渴望与战意。 他对程普笑道:“昔年某初到辽东边塞时,多有人对某言,西凉铁骑天下无敌!” 程普望着正向着己方军阵冲杀而来的李傕军,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公孙将军,观西凉铁骑冲杀之态势,天下无敌之说,并非虚言。” 的确,跟随董卓多年的西凉铁骑,曾在边疆与胡人多次交战,又在中原平定叛乱,早已被他打造成了一支当今世上最强的骑兵。 倒不是说无法击败,而是单论骑兵而言,西凉铁骑足可称之为最强。 不过在程普一声叹息之后,公孙瓒却仰天大笑,笑声甚至盖过了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之声。 “可某偏偏不信!” 笑完之后,公孙瓒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杀意与执念。 “西凉铁骑固然强悍,但要说天下无敌,还得先问过某才行! 白马义从何在!” 公孙瓒此言一出,身后顿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应和声。 “在!” 只见公孙瓒后方,有数千名身披银甲,头戴银盔,手持银枪,胯下白马的精锐之士轰然应命。 “这是……” 望见这数千名精锐骑士,程普眼中满是震惊,甚至双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在这些人眼中,本来属于战场的嗜血、战意、兴奋等神色,程普通通都没见到。 这些人的眼神中,只有一种情绪…… 那是一种荣誉感! 一种属于百战而不败者,专属的荣誉! 旁边,公孙瓒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某在边地近十载,为保境安民,斩杀蛮夷,特此编练出了这一支劲旅。他们非某麾下将士,而是某之手足,某之臂膀! 有了他们,面对那些不服教化的蛮夷,某才能破而杀之,除恶务尽!” 说着,公孙瓒手中长枪一指李傕所部,大声道: “兄弟们,前面这支,便是号称天下无敌的西凉铁骑。 今日,某便带着你们,正面将其击溃,夺下这天下无敌的称号! 白马义从,出战!” 听到公孙瓒的命令,这一支名为白马义从的部队,纷纷高举手中长枪,口中亦高声呼喊着口号,也是这支部队建立的初衷。 “苍天在上,白马为证!” “义之所向,死生相随!” 随后,公孙瓒亲自纵马冲了出去,这些白马义从的将士,也义无反顾地跟在后面。 7017k 第三百二十章 不讲武德的白马义从 作为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公孙瓒自创建白马义从之初,便给这支队伍定下了主基调。 首先,咱们得统一制服,白马银甲银枪这些都必须得是标配,毕竟强弱只是一时,帅才是一辈子的事。 幽州屠夫和白马将军这两个称号,傻子都愿意选择后者。 莫说相貌俊美的公孙瓒,就算后世南北朝时期,有个和林朝一样的弱鸡,虽然只能和小兵打得有来有回,但依旧喜欢一身白袍,人称白袍将军。 无他,就是因为拉风! 其次,公孙瓒还是一个大汉不常见的极端种族主义者。所以除了制服统一之外,最重要的是心灵上也得统一,这点在‘义从’二字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何为义从? 因大义而聚在一起,这便是义从。 幽州地处边境,胡人经常举行集体南下打劫活动。 所以幽州的大义,就是对抗,甚至剿灭胡人! 白马义从的核心凝聚力,就是在公孙瓒的率领下,他们能屠杀胡人,保家卫国。 所以当程普放目望去之时,才会在每一个白马义从的眼中看到荣誉! 这种荣誉感,会促使他们在战斗中奋不顾身,舍生忘死! 严格来说,这支白马义从若进行一番心里建设,所爆发出的战斗力,会比典韦麾下的陷阵营还要高。 中军大纛下,林朝见到白马义从出阵之后,眼中便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要不,回头找个机会把这支部队赚……招揽过来? 毕竟这么一支精锐,跟着公孙瓒在界桥陨灭,着实可惜了。 可赚过来之后,由谁统领呢? 林朝正在思索的时候,前方白马义从已经和李傕率领的西凉铁骑干上了。 三千白马义从对阵五千西凉铁骑,战斗从一开始,就展现出了令人震惊的一幕——西凉铁骑几乎完败! 白马义从皆擅骑射之士,这点林朝知道。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所谓的擅骑射,不仅仅是弓箭,居然还包括了弩箭。 这个时代,弩箭的杀伤力比弓箭强太多,之所以没有大规模普及,是因为其造价太高,且容易损坏。一旦损坏之后,能修的工匠又太少,于是就成了废铁一块。 可纵然有无数的弊端,但当弩箭真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所有敌人都会为之胆寒! 双方对冲到百步左右的时候,李傕惊恐的发现,对面这群骑白马的家伙忽然停了下来,下一刻便人手一把弩箭架了起来。 望着蓄势待发的箭矢,以及白马义从将士那冷漠的眼神,李傕非常想破口大骂! 这就像两个武术高手正要决斗,可其中一人却掏出了手枪…… 大人,时代变了! 随着公孙瓒一声令下,麾下白马义从散开阵型,冲着前方的西凉铁骑就是一顿乱射。 面对如子弹一般倾泻而来的箭矢,莫说西凉军士卒,就算是他们胯下的战马,也发出了无尽的悲鸣。 可惜悲鸣声改变不了现实,冲锋在前的西凉铁骑纷纷中箭落马,后面没被射中的士卒,也因为箭雨而停滞不前。 见此,公孙瓒不禁仰天大笑。 什么西凉铁骑,什么天下无敌,原来竟如此不堪一击! 笑完之后,他随即下令士卒填充箭矢,想要再来一波。 中军大纛下,林朝见公孙瓒一波箭矢攻击差点把李傕打出gg,顿时瞪大了眼睛。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子的白马义从! 别人用刀你用箭,公孙瓒你不讲武德啊! 不过一波箭雨攻击后,弓弩展现出了它的弊端,那就是填充速度太慢。 李傕身为军中宿将,自然也知道这点,见对面一波箭雨射完,急忙大吼道:“儿郎们,冲上去,不要再给贼军下一次填充的机会!” 可之前那波箭雨造成的威慑实在太大,导致很多西凉骑兵和战马根本反应不过来,李傕的呼喊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等到西凉军终于重整旗鼓,再度冲杀而来之时,公孙瓒麾下却已经填充好了箭矢,再次把弩架了起来。 李傕:“……” 公孙瓒望着快速冲过来的西凉军,嘴角满是嗜血的笑容,随即大手一挥。 “放!” 于是,西凉铁骑又悲剧了! 因双方距离又近了一些,这一波箭雨造成的杀伤比第一波更甚,甚至连李傕本人,膝盖都中了一箭。 箭雨过后,公孙瓒估算了一波双方的距离,当他确定已经不可能再射出第三波箭雨的时候,索性趁着敌军惊魂未定,冲上去干他一票。 “冲阵!” 随着公孙瓒一声大喝,白马义从收起弓弩,拿出长枪,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冲锋。 眼看白马义从携胜势杀过来,李傕却终于松了一口气。尽管此时双方士气已经不成正比,但有正面厮杀的机会,总比一直被射要好得多。 于是,李傕带着麾下尚有战力的士卒,也冲杀了过来。 西凉军后方,牛辅站在大纛下,望见郭汜被围,李傕又出师不利,顿时皱起了眉头。 如此下去,这一战怕是要败! 牛辅望着麾下仅剩的两位将领,大声命令道:“张济,樊稠,你二人各率本部兵马,一起杀上去!” “唯!” 张济与樊稠一同拱手应命。 只是张济应命之后,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他忽然想起了贾诩对自己说过的话……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有片刻犹豫,只能率领麾下出战。 随着二人各率一万人马加入战局,孙坚与公孙瓒的压力骤然变大。 论及成规模作战能力,还是西凉铁骑更为强大一些。 不过这时候,牛辅前部尽出,身边虽剩一万人马拱卫大纛,但他本人却暴露在了西凉军本部的最前面,以便观察战局,发号施令。 盟军大纛下,刘备开口说道:“盟主,西凉贼军精锐尽出,看来是要与我军决战,盟主何不趁机令大军出击!” 此时的战局已非常明朗,不用刘备开口,袁术也知道该怎么做,当即笑道:“使君所言,正合吾意。纪灵、张勋何在?” 话音落下,大纛前马上走出两位将领,抱拳大声道:“属下在!” “命你二人各统一万人马,杀入贼军大纛,与某斩杀贼首牛辅!” 二人抱拳应道:“遵命!” 7017k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夭寿啦,关羽睁眼了! 等到纪灵和张勋应命而去之后,袁术扭头对刘备笑道:“如此战机,使君难道无动于衷?” 刘备大笑,开口答道:“战场之上,自然该盟主发号施令,某不敢越俎代庖。” 闻言,袁术拉住刘备双手,笑道:“使君客气了,某与使君皆汉室忠臣,又情同手足,何必如此拘谨!” “既盟主有令,某不敢不从!” 刘备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向了孙观、孙康兄弟。 “伯台,仲台,你二人可率一万人马,从右路进攻,与盟主麾下大将一起向贼军大纛冲杀而去!” 孙观、孙康兄弟当即抱拳应命:“谨遵主公钧命!” 言罢,袁术与刘备相视而笑。 此时牛辅麾下精锐尽出,正是联军施展兵力优势的大好时机,以袁术和刘备的见识,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此时出击的孙观四人,自然比不上孙坚与公孙瓒,麾下士卒也非精锐,但人海战术这玩意,向来是趁你病,要你命,不必在乎精锐程度。 只是孙观兄弟应命而去的时候,林朝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因为在这一万人马中,林朝藏了数百名普通士卒打扮的精锐。而在这些精锐的最前方,则是关羽、张飞等十人。 此时此刻,正好适合施展斩首战术。 这,也是林朝给牛辅布下的杀招! 只要孙观的军队能冲到牛辅五百步之内,那关羽等人就会卸下伪装,以迅雷之势冲至牛辅身前! 届时,牛辅就算有十条命…… 也得死! 旁边,郭嘉几人自然察觉到了林朝的意图,也看到了林朝脸上的笑容,全都摇头轻叹。 纵观青史,他们还从未见过这种所谓的斩首战术。 林朝的无耻程度,正在猛烈冲击着他们的三观…… 而事实也正如林朝预料的差不多,孙观昨晚就已收到林朝的命令,此刻也不管部下伤亡,一个劲的往牛辅大纛下冲去。 见此,樊稠和张济只能分出一部分兵力,挡在两路大军面前。 可他们麾下本就只有一万人马,此时再怎么分兵,也不过杯水车薪。况且孙坚与公孙瓒的士卒也都是精锐之士,把他们死死咬住,压根不给他们撤出战场的机会。 于是,牛辅只得再派出一万自己麾下精锐,来阻拦纪灵与孙观的两万大军。 至此,一场真正的大混战开始了。 整个战场,也被分割成了好几部分。 战场的中央,孙坚率军包围了郭汜的五千骑兵。外面,则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对阵李傕的西凉铁骑。 在外面,程普率大军将樊稠和张济死死地缠住,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而在战场的最后面,才是牛辅麾下的精兵,几乎是以一敌二对阵着纪灵的南阳军,和孙观的泰山军。 战事胶着至此,局面已经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对于盟军来说,想要破局,必须得有一支奇兵忽然从牛辅后方杀出。 可惜战场本就不大,且已经被近十万万兵马团团堵住。袁术现在就是想派兵增援,援军都会被堵在己方士卒后面而不得前进,哪还会有什么奇兵。 近十万大军真刀真枪地拼了一个多时辰,在日头正中的时候,整个战场也被鲜血侵染。血液继续流淌,渐渐浸湿了过来,以至于袁术看着地上的鲜血,整个人都有些暴躁。 有完没完了! 自己派出的兵力快有对方两倍了,居然还不能战而胜之,这群西凉贼子真是顽固! 袁术心神躁动,而牛辅这边也好不到哪去。 此刻他身后只剩下不到八千人马,除此之外,能派的都派上去了。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战胜关东联军的先头部队。 一贯战无不胜的西凉军团,此刻却犹如碰到了一堵铁壁一般,压根看不到破开的希望。 以此时战事的胶着程度,就算身为主帅的牛辅也无能为力,只能任其发展。 倒不是说西凉军团不强,只是此战袁术听从了郭嘉的建议,以身经百战的孙坚与公孙瓒作为先锋,彻底挡住了西凉铁骑进攻的步伐。 若换做其他诸侯面对西凉铁骑的冲锋,很可能一战即溃,继而连带身后二十万大军也有会被连累,到时就是一场大溃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孙观凭借不顾惜士卒性命的打法,终于冲到了牛辅六百步左右的地方。 此时,他身后只剩了不到三千士卒。另外七千士卒,小部分战死,大部分都在冲阵的途中掉队,失散。 庆幸的是,孙观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 林朝给他下达的命令,就是冲至牛辅身前五百步以内,此时就差了一百步而已! 又是一枪解决一个西凉士卒后,孙观跨在马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此时他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身上也有几处创伤。 不过,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兴奋。 只差一百步,监军交代的任务便能完成了! 自己虽然没能入选那十人之列,但此番功劳也算不小。等回去论功行赏,左右也能捞个都尉、校尉之类的官职当当。 更重要的是,此战之后,自己与兄长必然能真正融入徐州集团,不用再因降将的身份而处境尴尬。 总有一天,我孙观也能封侯拜相! 歇息片刻后,孙观再次挥舞着长枪,就准备率军继续前冲,完成那最后一百步的距离。 可此时,身后传来关羽低沉的声音。 “孙将军,且率军自保吧,能冲到此处,已经够了。” 紧接着,一身士卒打扮的关羽冲了上来。 此刻他面色凝重,目光直视不远处牛辅的大纛,眼睛缓缓睁开,然后越睁越大,直到最后几乎可以与张飞相比。 关羽平日里都是一副死人脸,且沉默寡言,眼睛似睁非睁,目光却如万古冰山一般。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旦关羽睁眼,就代表他认真了。 大刀挥出,则必有人死! 眼睛睁得越大,就代表他的战意越浓。 而今日他眼睛瞪得和张飞差不多大,这种场景,孙观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代表什么,孙观已经不敢去想。 7017k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关云长一样可以! 随着关羽眼睛睁开,目光也不像之前一样冷漠,而是带着无尽的锋芒,刺得孙观心头发颤。 他不敢再与关羽对视,只得抱拳低声道:“关将军,监军有令,要冲进贼首五百步之内,属下才算完成任务!” 关羽单手持刀,轻抚胡须道:“不需如此,贼将牛辅不过插标卖首之徒,是子初太过慎重了。” “可是……” 孙观还要再劝,却被关羽挥袖打断。 “某说不用,就是不用!” 关羽当然明白这最后一百步距离的重要性,但距离牛辅大纛越近,遭遇的阻力也就越大。再继续往前突进,士卒的损伤则会成倍翻涨。 关羽生性清高自傲,又素重资序,虽治军甚严,却比任何人都善待士卒。 孙观率大军一路把他送到了此处,在他看来已经足够,剩下的五百步,他有信心突入进去,不需要用麾下士卒的性命来换。 只是性格使然,这些心里话他不会对孙观解释。 见关羽执意如此,孙观也不敢违逆,只得重重一抱拳道:“属下在此,提前恭祝将军斩敌立功!” “如此,便承仲台吉言了!” 关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顺手一捋胡须,对身后九人说道:“诸位,走吧!” 话音刚落,孙策便冲了上来,满脸兴奋地大吼道:“关将军何须多言,某早就等不及了!” 孙策自四岁那年,就打便全村孩童无敌手。十岁那年,同村所有的成年男子,就已经都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十一岁那年,他向自己最敬重的父亲发起了挑战。 结果嘛,自然是挨了一顿毒打。 可这并没有打消他心中的那颗雄武之心,反而使他愈挫愈勇。 如今他年方十五,正是年少轻狂之时。能跟这些不弱于父亲的当世勇将并肩冲锋,对他来说,是一次新奇的体验,更是展示自身武力的大好时机,他如何能不欣喜! 张飞也冲了上来,一拍孙策肩膀,语重心长道:“少年人血气方刚是好事,只是你武艺太过拙劣,等会冲阵时躲在后面,俺老张定然护你周全!” 可惜对于他的好意,孙策并不领情,并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相较于孙策跳脱的心性,比他小一岁的马超显得更为稳重,虽满脸傲色,却并不言语,目光死死地盯着牛辅的大纛。 “列阵!” 随着关羽一声令下,十人身后的数百精锐成锋矢阵列,全都手持长戟,蓄势待发。 说是锋矢阵,其实也不确切。 主要是此战并不是什么常规打法,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斩首战术。身为阵战大家,关羽特地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排列出了一种类似锥子的阵势。 关羽等十人散开成锥状形态,数百精锐跟随在后。 而这柄锥子的最前方三人,就是它最锋利的地方,也是最关键的地方。 这三个位置,分别由关羽居中,典韦居左,张飞居右,率领众人冲阵破敌。 许褚、庞德、孙策、马超、徐晃五人分别在三人左右翼,以为锥子锋利的两侧。 而八人的中间,才是赵云和太史慈,这两位箭法最高的人。 万一不能冲到牛辅面前将其斩杀,那就要仰仗赵云和太史慈的箭法来解决牛辅了。所以在此之前,他们要保存体力。 这套阵法非常简单,也最合适眼下的场景,随着关羽一声令下,蓄势已久的十人和身后的数百名精锐,犹如一柄尖刀一般,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杀入牛辅军腹地之中。 十多万人的战场上,这几百人的冲锋根本不起眼,若非他们冲得速度太快,且又直奔牛辅大纛而去,恐怕要到牛辅身前的时候,西凉军才能发现。 可就算如此,等牛辅等人发现这一小股冲锋部队的时候,关羽等人距离牛辅,也只有不到三百步的距离。 初时牛辅仗着身前层层防备,并未对这一小股人马产生注意。 毕竟他要关注的,是整个战场。 可随着这些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牛辅感觉不对味了。 要知道,自己在身前四百步的距离,就已经放置了重重阻隔,就是为了防止有敌军冲到自己身前。就算自己没有性命之危,中军大纛一但有所闪失,也会极大的影响士气。 可在这数百人的冲锋下,那层层阻隔,居然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牛辅身前三百步,关羽依旧面无表情,手中大刀却未曾停歇,每一刀都会带走数名西凉士卒的性命。 另一边,阻拦在张飞和典韦面前的西凉士卒,他们的下场也没好到哪去。 张飞往往抬手就给他们开了几个透明窟窿,而手戟在典韦手中,真就和铁锤没什么区别,直接就拿来砸人了。 “拦住,给某拦住他们!” 眼看关羽等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已经不足两百步的距离,而身前的防御却不起任何作用,牛辅顿时慌了,急忙大吼道。 麾下马上冲出数名龙套将领,披挂上马,就带人冲了上去,想将关羽等人拦下来。 可结果嘛…… 不过是又送了几个人头而已。 如此下去,吾命休矣! 牛辅吓得亡魂皆冒,大吼道:“放箭,赶紧放箭!射死他们!” 旁边马上有人劝道:“将军不可啊!四周皆是我军将士,若此时放箭,射中得大多是我军将士!” 对于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万的做法,此人表示反对。 再者,这些士卒在前奋力拼杀,只为护卫你牛辅的安危。却不料冷箭从背后袭来,正是他们为之效死之人亲自下令。 一旦发生了这种事,以后谁还敢为你牛辅卖命! 可牛辅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说话间,关羽等人已经杀进了他身前一百五十步之内。 只见他拔出腰间佩剑,横在劝阻之人的脖子上,大声喝道:“某身为一军主将,安危大于天!若某身死,大军将不战自溃。相比此战之胜败,些许士卒安危,却顾不了这么多了!给某传令,赶紧放箭!” 麾下无奈,只得下令放箭。 牛辅身前一百五十步内,关羽望着奋力阻挡自己的西凉军士卒,不仅面无表情,甚至目光都不起一丝波澜。 全力一刀劈下去的时候,早有数名士卒身首异处。 此时的关羽,不用指挥作战,不用关注士气,亦不用顾忌成败,一身武艺得以尽情施展! 在他的眼中,只有不远处牛辅的大纛。 在他的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杀死敢阻拦自己的每一个人! 每一刀挥出,杀意都无比纯粹。 每一刀砍出,都必然有人丧命。 每一刀斩出,关羽的眼神就愈加冷漠一分。 此时,关羽的心中在疯狂的呐喊着…… 古有西楚霸王,力能扛鼎,动辄冲阵斩将! 今日,我关云长一样可以! 7017k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关于抢人头这种事儿…… 就在关羽化身战神,冲在最前方大杀特杀的时候,后方牛辅麾下弓弩手射出的箭雨也到了。 面对牛辅这种背刺行为,拼命阻拦关羽登数百人的西凉士卒顿时愣住了。 可锋利的箭矢不会跟他们一样愣住,紧接着便落到了他们身上。 惨叫声响起之时,西凉士卒的心也凉了。 但是以此间的形势,就算他们想退,也不可能撤得出去。 原本历史上关羽败亡之后,刘备欲兴兵报仇时,赵云曾有过一番劝解。当时赵云说了这么一句话:兵势一交,不得促解也! 用这句话来描述此时的场景,可谓是恰如其分。 关羽等数百人冲阵而来,牛辅派麾下士卒抵挡在自己身前,这已经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局面。 乱军之中,就算这些西凉士卒想退,后方的士卒若不退,他们也退不出去。就算后方士卒跟他们一起撤退,牛辅身前督战队手中的快刀,也不是留着看的。 所以纵然牛辅发动背刺,除非他们临阵投敌,否则也只能被迫跟关羽等人继续厮杀。 不过箭雨还是有作用的,这种无差别且大规模的攻击,使得关羽麾下的伤亡加剧,更是阻挡了他们进攻的步伐。 面对一轮轮弓弩手的抛射,哪怕是关羽等十人,也只能严防死守,根腾不出手来继续冲锋。 正如林朝所料,此次斩首行动,并没有那么一帆风顺。 关羽望见漫天箭雨,又看了看身前被箭雨不停射杀的西凉军士卒,眼中满是愤怒,低声吼道:“牛辅无耻之尤,此时放箭,显然不顾麾下手足伤亡!某必杀此人!” 在关羽看来,战场上士卒的生死本是寻常之事。技不如人,合该身死。大丈夫能战死沙场,也是幸事。 只是牛辅此举等于拿麾下士卒当成了弃子,这让关羽不能接受。 若之前他想斩杀牛辅是因为两军交战,那现在又夹杂了几分对此人的痛恨! 典韦一边抵挡箭雨,一遍大吼道:“云长,眼下箭雨重重,我军进不能进,退不得退,该如何行事?” 这十人之中,典韦虽力气最大,但速度最慢,又冲在最前面。所以他身上已经中了一箭,所幸只射中了大腿,并无大碍。 但如此这般下去,自己等人早晚被射成刺猬,此行也将功亏一篑。 张飞跟着吼道:“二哥,若事不可为,便让子龙与子义射死牛辅那厮!” 闻言,关羽马上开口问道:“子龙,子义,你二人可有把握?” 赵云与太史慈看了看前方牛辅的大纛,心中估算着距离,最后却都摇了摇头。 “云长,此处距离贼首牛辅尚有一百五十步之多,某没有必中的把握!”赵云满脸不甘道。 太史慈也是叹了口气,眼中满是遗憾的神色。 此次进攻,与射杀张纯那次不同。当时张纯已露败势,赵云就算一箭不中,也能继续冲锋向前,继续射箭,直到射中为止。 可眼下自己这些人处于弱势,牛辅则丝毫未损。自己和太史慈的箭术,只能作为出其不意的杀招。若一击不中,牛辅绝对会有所应对,到时候再想射中他,就已经不可能了。 见二人一起摇头,关羽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过对于关羽这种大勇之人,越是绝境,越能激发他的锐气。 只见他思索片刻,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满是决绝之色。 “我等身后已无路可退,眼下唯有舍生忘死,奋力一搏,才有生路!”关羽举刀低吼,“随某冲上前去,斩杀贼将。若是被箭矢穿心而死,那也是自身武艺不济,怨不得旁人!” 关羽这一句话,顿时引起了其余九人的共鸣。他们自问都不是弱者,哪肯承认自己武艺不济,全都大喝一声作为回应。 在关羽的带领下,众将又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只是这次,注定比刚才那次艰难许多。 一百五十步, 一百四十步, 一百三十步, 一百二十步…… 每推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冲到一百步以内的时候,十人身后,早已没了那数百名跟随的士卒。 他们,全部阵亡! 不仅如此,就连十人中稍弱一些或反应稍慢一些的将领,比如孙策、马超、徐晃、庞德、典韦、许褚等几人也身中数箭。 所幸他们身披甲胄,才护住了要害部位,但战斗力难免有所损耗。 等冲到牛辅身前六十步左右的时候,张飞与太史慈也各中一箭。 十人之中,只剩关羽和赵云依旧完好无损。 不过,西凉军的箭雨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是无差别攻击,西凉军弓弩手怕无伤牛辅,所以他身前五十步以内,并不在弓弩手的攻击范围。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列列盾牌兵作为阻拦。 眼看即将杀出箭雨的覆盖范围,关羽心中一喜,全力一刀下去,将眼前一排盾牌兵连人带盾牌一起砍成两半。 “射死他,射死他!” 眼见关羽勇不可当,牛辅心中惶恐,指着关羽大叫道。 下一刻,如飞蝗一般的箭雨倾斜而下,大部分都瞄准到了关羽身上。 任凭关羽神威无比,却依旧是血肉之躯。面对这波箭雨,纵然奋力抵挡,终究还是中了数箭,且因其举刀抵挡,大多射在左臂。 臂膀中箭,却更加激发了关羽的凶性。 就算单手持刀,某照样能斩将破敌! 此时,众将距离牛辅已不足三十步,且已经没了最致命的箭雨阻隔。 关羽身后,九人也跟了上来。 脱离了箭雨的射程范围,虽众将的战斗力有所折损,但面对牛辅身前的盾牌兵,也是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多时便杀入牛辅十步之内。 “退,赶紧退!” 牛辅此时慌得不行,甚至连战局胜败也顾不得了,急忙下令撤退,就想逃跑。 但到了这个时候,众将怎么可能放过他。 “贼将,哪里走!” 关羽见牛辅有逃跑的意图,急忙持刀追了上去。 众将一路突围而来,其神勇本就差点吓傻了西凉士卒,此刻随着牛辅的逃跑,麾下士卒便再无战意。 关羽身在敌阵,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纵马狂奔而上,不多时便追上了牛辅。 下一刻,关羽单手举起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眼中闪出一抹精芒,就要将牛辅斩杀于此。 咻! 咻! 可就在此时,后方却射出两根箭矢,一根贯穿牛辅后心,一根贯穿牛辅头颅,皆在要害之处。 关羽大刀落下之时,斩杀得其实只是一具尸体。 关羽下马,将牛辅的头颅提起来。他看了看首级上的箭矢,又看了看尸体身上的箭矢,顿觉一切索然无味…… 满腔沸腾的热血,满心的战意,历经了千辛万苦,最后却只砍了一具尸体…… 这种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人如此难受。 正所谓来时百步紧,出后一身松…… 关羽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继而整个人都变得无欲无求了。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看赵云和太史慈。 后方,两人赶紧将手中的长弓收了起来。 赵云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太史慈则抱拳正色道:“君侯神威,顷刻间便将贼将斩于马下,某甚是佩服!” 关羽:“……” 嗯,心里更平静了。 7017k 第三百二十四章 张济:将军饶命,咱们是自己人! 尽管关羽仍沉浸在被抢了人头的失落中,但战场上十多万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只看到关羽如天神下凡一般,带人冲入万军丛中,直接把牛辅斩落马下。 身为西凉军主将,牛辅以这种方式被人取了性命,对麾下士卒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同时盟军将士却士气高涨,有如神助一般。 不仅战场中如此,就连后方中军大纛下,袁术等一众诸侯见到这一幕,顿时也沸腾了起来。 古往今来数千年,青史煌煌百余卷,都找不出能这般冲阵斩敌的事例。 而在今日,他们却亲眼见到了奇迹的诞生! 袁术目光中再也不见一丝狂躁,反而无比亢奋。 “使君,关将军……真乃天人也!”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诸侯纷纷点头赞同,尤其是曹操。 其实他压根没听到袁术在说什么,因为从关羽砍下牛辅头颅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没从关羽身上再移开过。 某本以为云长只是号称勇冠三军之将,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可以冲阵斩将! 世人常言: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在此之前,曹操一直认为这句话是溢美之词。但放在今日的关羽身上,这句话居然成了贴切的形容之语。 只可惜这等将才,终究不能为我作用! 一念及此,曹操长长叹了口气,不禁又扭头看了刘备一眼。 刘玄德此人到底身负何等雄图大志,居然能聚拢这一干大才! 从林子初、赵子龙、关云长,再到这几日刚刚结识的郭奉孝,无一不是当世大才,也无一不是对刘备死心塌地。 这颗柠檬,曹操越恰越酸,越酸就越难受。 面对袁术的夸赞,刘备心中无比赞同,嘴上却只得谦虚笑道:“盟主过奖了,若非其他九位将军与数百勇士相助,云长断无此番大功。” “对,对!”袁术连忙点头道,“此番能斩杀贼首,乃众英雄之功。当然……” 说到这里,他扭头冲林朝笑了笑:“子初作为军师,功劳亦是不小!” 林朝手中拿着扇子,拱手一礼道:“盟主过奖了,眼下贼将已死,当务之急是击溃贼军,对其形成合围之势。” 袁术开口问道:“那以子初之见,该如何行事?” 牛辅虽死,但场上太过杂乱,大多数士卒仍在奋力拼杀,并不能第一时间察觉此事。而林朝要做的,就是告诉他们这个事实。 届时虽然西凉军心涣散,想要全部合围也是不可能的,必须得等大部分士卒溃逃之后,肯定有小部分来不及撤退的士卒,会被盟军合围。 而这一小部分士卒的数量,自然是越多越好。 所以面对袁术的问题,林朝微微一笑,开口道:“此事易尔,盟主只需令全军将士一起高声呼喊,‘牛辅已死,降者不杀’。如此,西凉军只会溃逃,如何抵挡我军勇士。” 古有韩信兵围垓下,以四面楚歌声来击溃项籍心智,林朝不过是效仿其故智而已。 这招虽然简单,但却十分有效,尤其是牛辅的死成为既定事实的时候。 随着袁术一声令下,整个战场都飘荡着盟军士卒的声音。 “牛辅已死,降者不杀!” “牛辅已死,降者不杀!” “牛辅已死,降者不杀!” …… 西凉军士卒初听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继而往后一瞧,属于牛辅的大纛早已不见。 这代表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顿时,整个西凉军士气低落谷底。一场难解难分的厮杀,瞬间变为一场大溃散,更有心智不坚者,直接当场投降。 “什么,牛将军死了!” 正在与孙坚拼死相搏,杀得难解难分的郭汜听到这句话后,心神顿时一阵激荡,却被孙坚抓住机会,一枪刺了过去。 郭汜武艺本就不比孙坚,之前只是凭一股血气之勇在强行支撑,此时突然失去了主心骨,这一枪还哪里能躲得过,只是堪堪避过咽喉要害,却被刺中肩膀。 “撤,快撤!” 纵然如此,郭汜也没有半分反击的念头,只是呼喝着麾下士卒赶紧撤退。 于此同时,类似的场景在西凉军中四处上演着。 与公孙瓒对阵的李傕,身处乱战中的樊稠、张济皆不约而同的生出了撤退的念头,并且极其迅速的付诸行动。 可是,他们的撤退行动,却注定不会太过顺利。 因为,林朝的斩首战术,正式进入了…… 第二阶段! 只见林朝扭头,往众诸侯身后,贾诩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对上林朝的目光后,贾诩点了点头,随即令身边的传令兵打出了旗语。 战场上,关羽手中提着牛辅的头颅,心中的郁闷还没有缓过来。 关于赵云和太史慈抢他人头的这件小事,让他心里很难受,却又无法指责二人。 这种事儿,怎么说呢…… 说是抢人头,其实这个说法并不对。 林朝深知这十人皆勇略绝伦,所以布置任务的时候,只给了他们最终的目标,那就是斩杀牛辅。至于具体怎么做,如何做,需要他们自行衡量。 有道是七步之外,赵云和太史慈的箭快。七步之内,赵云和太史慈的箭又准又快。 大家拼死拼活,都历尽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却不能说牛辅一定是你关羽的。 只能说谁下手更快,人头就是谁的。 再者赵云和太史慈是在关羽挥刀之时,才把箭射出去,更多是泄恨,而非故意抢人头。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是你关羽手起刀落,将牛辅斩于马下。 正因明白两人故意把功劳让给了自己,关羽才更不好说什么。 他总不能对二人说,我这一刀砍的是个死人,所以我很不开心,很失落…… 毕竟……关羽要脸。 所以,在西凉军溃败的喧嚣中,关羽却很沉默,周遭气氛也异常尴尬。 直到后方贾诩命人打出旗语,关羽才反应过来。 “诸位,眼下贼首以死,西凉军溃败而去,正是追杀之时。能捞到多少功劳,就看各位的能耐了。” 关羽不喜欢客套,说完之后,见大家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重新跨上战马,单手持刀,纵马狂奔而去。 趁势掩杀,自然不需要合十人之力,所以接下来是一场分散追逐战。 这一战打到现在,主将牛辅身亡,可麾下的将领却一人未损,若要追亡逐北,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随着关羽一起离开的,还有张飞、赵云、徐晃、典韦、太史慈。 与此同时,马超和庞德、孙策也冲着另一个方向追杀而去。 至此,场中只剩了许褚一人。 他望了望关羽的阵营,又看了看马超三人离开的方向,同时瞅了瞅自己身上插着的数根箭矢,挠了挠头,最后还是向盟军中军退了回去。 以他现在的状态,又是单枪匹马,若遇到了西凉军将领,谁杀谁还真不一定。 郭汜好不容易摆脱了孙坚的追杀,正在飞速撤退之时,却刚好撞上了关羽等人。 当然,也不算刚好,因为关羽等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郭汜望着面前不远处这位左臂中箭,单手持刀的红脸大汉,暗自叫苦不迭,心中一阵发凉。 不想我郭汜临阵数十载,今日竟要命丧于此! 到了这时候,牛辅死亡的前因后果,他也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张飞见关羽横刀立马,欲又冲锋之势,便急忙开口道:“二哥,你已破敌立功,此时又身受箭伤,这个西凉贼将便让与某吧!” 这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言,关羽扭头瞪了张飞一眼,也不答话,径直纵马向郭汜冲去。 “二哥这是怎么了?” 张飞眼中满是不解,不禁小事嘀咕着。 一旁,赵云与太史慈相视而笑,弄得张飞更摸不着头脑了。 郭汜与孙坚大战一场,本就不剩下多少气力,外加肩膀处又被孙坚刺穿,此时战力已经不剩两三成。 可饶是如此,他也要奋力一搏! 因为,他不想死! 望见关羽纵马挥刀,他急忙单手持刀迎了上去。 但关羽这蓄势而发的一刀,直接就斩断了他手中大刀,连带持刀的胳膊一起砍了下来,随即又反手一刀,直冲郭汜脖颈而去。 望着大刀快速向自己砍来,郭汜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 我命休矣! 这是郭汜脑中最后的念头,也是他这辈子看到的最后画面。 下一刻,一颗大好头颅被关羽一刀斩下,勃颈处鲜血飞涌而出。郭汜的尸体坠落马下时,鲜血便顺着黄土继续流淌,尸体还抽搐了两下,最后便再也不动了。 关羽下马抓起郭汜的首级,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见上面并没有箭矢射入的痕迹后,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呼! 终于念头通达了…… 另一边,正在溃逃的樊稠也被孙策、马超、庞德三人追上。 这三人身上皆有箭伤,又是在战场之上,也不管什么单挑不单挑了,直接一拥而上,围殴樊稠。 不到十个回合,樊稠身上多了几十个透明窟窿,最后被孙策一枪贯穿脖颈,就此气绝身亡。 牛辅麾下四将,李傕郭汜,樊稠张济,不过短短片刻间,便已经折损了两位。 至于剩下两位嘛…… 李傕运气不错,自摆脱了公孙瓒的追击后,并没有再遇到斩首小队,侥幸逃过一劫。 而张济则撤退得慢了一些,正好被斩杀了郭汜的关羽等人追上。 “哈哈,这回总该俺老张立功了吧!谁都不许跟某抢!” 张飞终于逮到了机会,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便持矛越众而出,就要取张济性命。 眼看张飞手中蛇矛冲自己要害处刺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性命危急的时刻。张济脑中忽然想起那日会面时,贾诩跟自己说过的话。 “停手,将军且停手!咱们是自己人,莫自相残杀!” 7017k 第三百二十五章 董卓退兵 面对张济的呼喊,张飞微微一愣,手中蛇矛也停顿了片刻…… 自己人? 这家伙难道不是董贼麾下的将领吗? 好像是的…… 那就不用听他胡言乱语! 张飞停顿片刻后,手中蛇矛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张济刺了过去。 见此,张济吓得亡魂皆冒,急忙大喊道:“将军住手,且听某一言,某前几日刚见过文和先生……” 听到文和先生四个字后,张飞大惊,急忙停手,此时蛇矛距离张济的咽喉处,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 贾诩行事低调,在徐州集团内一向声名不显。但徐州集团的核心成员都知道,这家伙现在就是长史林朝的影子。 无论他做什么事情,出于何种目的,背后大概都是林朝所授意。 这,才是张飞停手的原因。 见自己性命得以保全,张济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庆幸自己刚才做对了选择。 文和先生真神人也! 纵然一声不响去了徐州,且只有半年时间,但看眼前这白面汉子的态度,文和先生在徐州想必也是身居高位。 仅凭一个名号,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足可见文和先生之能! 想到这里,张济心中再无犹豫,已经默认了贾诩前几日的提议,并且打定主意要死死抱住贾诩的大腿。 看来只有跟随文和先生,才能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啊! 张济心中感叹的时候,关羽纵马冲了上了,开口问道:“你与贾文和是何关系,还不速速说来,不然顷刻间叫你身首异处!” “这……” 张济望着关羽手中明晃晃的大刀,上面还在流淌着鲜血,心中有些畏惧。不过一想起贾诩的交代,他还是一咬牙抱拳道: “将军容禀,文和先生曾有交代,此事不可对旁人提起,还望将军见谅!” 关键时刻,张济还是想再赌一把! 他赌贾诩的地位和威望,能够压住这些骄兵悍将! 只要这波赌赢了,他心中便再不会有任何犹豫,今后皆唯贾诩之命是从。 面对不肯老实交代的张济,关羽一皱眉头,沉思片刻后,才对张济开口道:“若让关某得知你方才所言,是在欺瞒关某,牛辅与郭汜便是你的下场!你走吧。” 张济赶紧抱拳道:“某绝不敢欺瞒将军,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二哥!” 眼看到手的功劳又要飞了,张飞急忙大喊道。 关羽却摇了摇头,摆手道:“三弟,此人若前几日真的接触过贾先生,那必然是子初有所谋划。不可为了些许功劳,而坏了子初大事。” 闻言,张飞虽满脸不甘,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蛇矛,放张济离开了。 “哼,某回头定要问问子初,到底在谋划些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赵云走了上来,开口安慰道:“翼德不必气恼,能让监军亲自谋划之事,必然是非同小可。” 放走了张济之后,西凉军也溃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一万多士卒,也被盟军众将率大军团团围住。 关羽等人厮杀了半天,此时也人困马乏,又人人带伤,便提着牛辅和郭汜的人头回去复命。 此战能获得如此大胜,最大的原因就是关羽等十人冲阵斩了牛辅。 不然就算能胜,也是惨胜。 甚至等孙坚与公孙瓒的部队露出颓势时,胜败还不一定。 就关东诸侯这些新招募不到一年的士卒,跟孙观率领的泰山贼都打得难分伯仲,指望他们去对抗西凉铁骑,不全军覆没就不错了。 额……不,上次孙观跟鲍信干了一仗,好像还赢了…… 怪不得原本历史上袁绍不愿意进军讨董,除了准备猥琐发育之外,估计也怕干不过老董,最后再把自己搭进去。 反正关羽等人归来之时,受到了袁术极大的礼遇,也伴随着众诸侯颇为嘈杂的彩虹屁声音。 只见袁术快走两步,下了帅台后亲手把关羽扶下马,却丝毫没有看一眼关羽手中那两颗人头。 “将军神威,千古无二!” 袁术带着满脸的笑容,大声夸赞道:“有将军在此,何愁董贼不灭!” 面对袁术的热情,关羽面无表情,只是抱拳一礼道:“多谢盟主夸奖,关某愧不敢当!” 随后,关羽在众目睽睽之下,手中提着牛辅和郭汜的人头,走到刘备面前,抱拳沉声道:“兄长,幸不辱命!” 关羽这一拜,与之前面对袁术的态度大相径庭,看得一众诸侯眼中略带异色。 虽说你关羽是刘备的属下,但袁术毕竟是盟主,你居然如此不给面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对此,袁术虽没对刘备产生看法,却感觉有些难堪,面对众诸侯怪异的目光,也只得尴尬一笑。 关云长虽神威无比,但这性子……实在是太熬了! 当世除了刘玄德之外,恐怕再难顺服别人。 与袁术的热情不同,刘备压根没对关羽客套,甚至连关羽这一礼也直接无视,转而扭头向林朝说道:“子初,云长与众将都中箭了,快唤医者前来诊治,快!” 其实不用刘备吩咐,早在关羽等人归来的时候,林朝就已经命军中医者等候多时了。 诸侯中,曹操望着刘备,目光有些复杂。 他之前一直不解,为何这么多英雄豪杰都甘愿臣服在他刘玄德麾下。 但见到刚才那一幕,曹操忽然似有所悟…… 刘玄德智略,军谋,大势皆不如某…… 可唯独这待人以诚,视麾下如手足,某不如他多矣! 数位医者走了上来,替关羽等人治疗箭伤。 诸将之中,唯独赵云没有中箭。他走到林朝身边,低声开口道:“监军,西凉军中有一将领,名唤张济,他说前几日与文和先生……” 赵云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朝摇了摇头,开口道:“此事回头再说……” “唯!” 眼下刚下战场,赵云自然有义务将此事第一时间禀报林朝,见林朝已然知晓,他也就不再多言。 …… 李傕与张济侥幸逃得性命后,也不敢多做停留,一路奔着来路向荥阳飞奔而去。因惧怕关东联军追杀,甚至连败兵都不敢收拢。 这一路奔逃,直至度过汴水之后,在这块徐荣曾经痛揍过曹操的地方,李傕和张济眼见身后并无追兵,才敢喘口气,停下来歇息片刻。 李傕此时一脸败相,胸前盔甲早被公孙瓒一枪划过,所幸受创不深,虽然还在往外冒血,但并不能危及性命。 张济倒是毫发无损,但张飞之前那一矛犹如恶鬼降世一般,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两人歇息片刻后,张济冲李傕开口说道:“稚然,此战惨败,若相国怪罪下来,你我如何应对?” 闻言,李傕心中那股逃出生天的喜悦顿时消失不见,脸色也垮了下来。 此战折损了数万大军,可谓西凉军前所未见之惨败。 牛辅身为主将,自然负有最大责任。但眼下牛辅已死,麾下部将也大多战死,只剩了他们二人。这战败的惩罚,自然也就落到了二人头上。 沉思许久后,李傕才开口说道:“张兄,事已至此,你我若想活命,恐怕还得计较一番。” “如何计较?”张济皱眉问道。 李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开口道:“牛中郎不尊相国钧命,执意要与关东群寇决战,我等劝阻不住,才有此败。” “这……” 张济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李稚然这是要把罪责全部推到牛辅这个死人头上! 不过此时两人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见张济吃惊,李傕面色诚恳道:“张兄,牛中郎待某恩重如山,此番某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可牛中郎已然战死,断无让你我二人与之陪葬的道理。再者,若非他牛辅被敌将斩杀,此战又如何会败?身为一军主将,却亲涉险地,某言此败罪责皆在他牛辅身上,并不为过。” 闻言,张济缓缓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李傕说得有些道理。 见张济点头,李傕趁热打铁道:“张兄乃忠义之人,若顾及颜面不肯直言牛辅过错,等到了相国面前,某自会解释。只希望相国发问时,张兄与某配合一番。毕竟此事关乎你我二人性命,张兄以为如何?” 张济也不再犹豫,当即点头正色道:“稚然言重了,若相国问责,某自然如实回禀,绝不让稚然独自担责!” 见张济如此识趣,李傕笑道:“张兄高义,牛中郎若泉下有知,必然欣慰。” 李傕言语之间,又把牛辅拉出来鞭尸数遍,让张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就在两人话音落下没多久之时,一阵马蹄声陡然传来。吓得二人赶紧站了起来,还以为是关东联军追上来了,急忙披挂上马,就准备继续逃亡。 下一刻,两人听到马蹄声是从荥阳方向传来,顿时一起松了口气。 董卓亲率大军,终于赶到了汴水。 李傕看了张济一眼,沉声道:“张兄,相国到了,你我待会明白答话!” “某知道了。”张济点头道。 李傕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张济,一把拔出随身佩剑,说道:“请张兄助我一臂之力!” “好!” 张济接过佩剑,毫不犹豫的就往李傕身上砍去,一刀又一刀,直到把李傕砍成了一个血人一般,才停了手。 继而李傕拿回佩剑,依样画瓢,在张济身上砍了数十刀。 两人皆沙场宿将,自然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既不会留下残疾,还能显得伤势颇重。 做完这一切后,李傕挥舞着手中佩剑,向董卓军冲了过去,张济紧随其后。 两人冲到董卓军前两百步开外时,李傕便从马上下来,一路冲着大纛下的董卓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 “相国,相国!” 由于李傕现在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人样,所以并没有跑到董卓身前,就被士卒拦了下来。 “相国,相国!” 李傕还在疯狂大叫着,眼中也已经流出泪水,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见有人冲阵,董卓顿时皱起了眉头,本打算直接碾死此人,可等到近了,他才发现此人身着一身西凉军盔甲,而且还是军中将领才能穿的那种。 不知为何,在此人大哭大喊声中,董卓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想着,董卓便下令部队停止前进,一挥手中马鞭,喝道:“你是何人,胆敢阻拦大军前进,莫不是活腻了!” 李傕大哭道:“相国,我是李傕啊相国!” 董卓大惊道:“稚然!你为何会在此?” 说着,董卓从马上下来,走到李傕面前,脸上满是疑惑道:“某的大军何在,稚然你为何在此?又为何如此凄惨?” 不得不说,李傕这番卖惨很是成功,至少方才隔着十多步的距离,董卓愣是没认出他。 李傕赶紧匍匐在地,大哭道:“相国,败了……我军败了,连牛将军也死了!” “什么!” 董卓脸上满是震惊,急忙一把抓住了李傕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大吼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给某速速说来!” 此时,张济也到了。 他见到董卓之后,立刻下马跪在董卓面前,一声不吭,等待着李傕的表演。 借着,在董卓吃人的目光中,李傕声泪俱下的将今日发生的战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董卓额头青筋暴起,目光满是杀意。 “相国,牛将军非要与贼军决一死战,某与张将军苦苦相劝,就是拦不住啊!”李傕大哭道,“相国,属下有罪……属下该死啊!” 此言一出,董卓再也忍不了了,一把将李傕推倒在地,大吼道: “啊!牛辅逆子,坏某大事,实在可恨!可恨!” “相国息怒!” 见董卓暴怒,周围众人全都跪倒在地,齐声高呼道。 可董卓也不言语,只是口中喘着粗气,连带胸膛不停起伏着,目光中满含杀意地看着李傕。 见董卓出于失控的边缘,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李傕匍匐在地,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他知道,等董卓再开口,就是自己生死见分晓的时候。 这一关能不能过去,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沉默良久后,董卓口中喘息声已不再浓重,神智也恢复了清醒。 在李傕忐忑的心情中,董卓开口了,不过问得却是张济。 董卓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低声道:“张济,方才李傕所言,是否属实?此战皆因牛辅肆意妄为,才有此大败?” “回相国。”张济赶紧抱拳道,“牛将军是否肆意妄为,属下不敢妄言。但属下敢以性命起誓,李稚然所言,句句属实!” 张济在西凉军中的形象,就和徐晃在徐州集团差不多,都是老实人模板。 董卓见他言之凿凿,便信了七分。又见二人浑身是伤,必然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不由得心生怜悯。 这两人,可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十余载的老兄弟! 再者,自开战以来,胡轸率先阵亡,现在女婿牛辅也被人斩了,连带郭汜、樊稠两人也殒命于战场。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也不好再杀二人。 良久,董卓才又开口说道:“你二人……起来吧!” 闻言,李傕并没有继续演戏,而是马上站了起来。 董卓不是傻子,在他面前只能适当演戏,若是演得过了,说不准董卓会假戏真做。而自己刚才所说,也是七分真三分假,自然不怕董卓询问溃败而来的士卒。 “此战虽是牛辅之过,但你二人也难逃罪责。”董卓目光森然,盯着二人道,“念在你二人奋力杀敌,且准许戴罪立功。” 李傕和张济连忙抱拳道:“多谢相国不杀之恩!” 董卓一挥手,示意二人免礼,然后扭头对张绣说道:“伯渊,命军中医者过来,为你叔父与稚然医治。” 早在董卓暴怒之时,张绣就想冲上来为张济求情,奈何却被张济用眼神制止。此刻听到董卓宽恕了自己叔父,总算松了口气,连忙抱拳道: “遵命!” 片刻之后,董卓命麾下大军原地休息,等待着溃败而来的士卒。 若一切真如李傕和张济所言,关东联军也不可能将五万西凉军尽数歼灭,绝对会有大批的士卒溃散而来。 果不其然,小半个时辰后,败兵陆续逃了过来,他们交代出的消息,与李傕所说大同小异。 至此,董卓心中再无一丝侥幸,彻底承认了此次战败的事实。 一直等到天黑时,败兵才差不多全部收拢了回来。 董卓命人清点人数,发现逃回来士卒只有两万余人。 牛辅此次率五万大军出战,战况最惨烈的时候,有四万大军全部上场与关东联军浴血厮杀,折损万余人也算正常。最后溃败之时,又有近一万三千人被关东联军包围。 能逃回来两万余人,已经是西凉士卒久经战阵的结果。 “可恨!牛辅竖子,害某平白损失了三万大军,着实可恨!” 得知了这个结果后,董卓的咆哮声再次响起。 继而,他做了一个决定。 退兵! 7017k 第三百二十六章 推算 不错,董卓退兵了。 这并没有出乎林朝等人的预料,他们甚至觉得董卓此举颇为明智。 初时,董卓率七万大军出雒阳,加上徐荣的两万前锋部队,足有九万大军。可此番损兵折将后,麾下可用之兵已不足五万。 若再强行与兵锋正盛的关东联军开战,只怕是毫无胜算。 此时退兵对董卓来说,倒也是最佳选择。 当关东联军接到前方探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都纷纷松了口气。 卷县外的一场大胜,并不能遮盖大军断粮的事实。 若董卓不肯服输,收拢了败兵之后,反身再跟联军对垒一波,恐怕就该袁术主动退兵了。 如今这个结果对关东联盟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 仗打赢了,董卓退兵了,袁术也就能腾出手来,收拾袁绍这个在关键时刻背刺自己的渣滓。 一想到那庶子家奴,袁术就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痛恨与鄙夷! 你这厮出身卑劣也就罢了,若肯好生辅助我取得天下,大兴我袁氏,等事成之后,我未必不会赏你一块封地,让你也尝尝称孤道寡的滋味。 毕竟我袁公路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 可你非但不愿助我大兴袁氏,反而趁机落井下石,欲坏我大事,那就莫怪我袁术不念兄弟情义了! 一想到这里,袁术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若说之前他对袁绍的态度只是厌恶,现在就有些欲除之而后快的意思了。 得胜之后,袁术下令全军原地扎营休整,养足精神,明日班师回酸枣大营……跟袁绍算账! …… 作为盟军军师,林朝自然有资格拥有一间单独的营帐。 此刻,他正在自己的大帐中痛饮冰镇米酒。 白天一战,虽不用他亲自上阵厮杀,但晒了大半天的太阳后,林朝竟然有些中暑的迹象,这会儿,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几大口甘爽的米酒下肚,他才好受了一些…… 贾诩坐在下首,手中时不时摸出一片牛肉干就往自己嘴里送去。咀嚼几下,再端起酒樽喝上一口,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样。 等林朝灌了一肚子米酒之后,整个人才感觉好了一些。紧随而来的便是饥饿感,毕竟一整天都没进食了。 原本得胜之后,袁术早就摆好了一场庆功宴,最擅吃席的刘备自然不会放过,早早便邀请林朝一同前往赴宴。 只是彼时林朝身体被太阳晒得有些不舒服,便开口推辞了。 刘备还以为林朝这几日劳心劳力累着了,也不敢再劝,只是叮嘱林朝好好休息。 所以此刻林朝感觉饥饿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东西可吃。 有心向贾诩讨两块牛肉干,但看他宝贝的模样,多半是不肯的。于是林朝只好拿出了一袋羊肉干,慢慢嚼着以作果腹之用。 半晌之后,林朝感觉腹中饥饿之感渐渐消退的时候,才满足地端起冰镇米酒又喝了一杯。 军中条件艰苦,自然不可能有冰块。 这一切都要感谢这个没有被工业污染过的时代,士卒挖井得到地底恒温水,在炎炎夏日真是比冰块还要凉爽。 将米酒放入其中,冰上半个时辰,就能得到清凉的冰饮。 嗯,虽仍不比肥宅快乐水酸爽,但林朝已经满足了。 贾诩也喝了一口米酒,连带着口中牛肉干的残渣一同咽了下去,这才开口笑道:“子初,这场讨董之战打到这里,后续将如何发展,你心中可有筹算?” 自联军在酸枣会盟之后,林朝除了稍稍推波助澜外,竟没有在暗中有丝毫的谋算,这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要说他一点后手都没准备,打死郭嘉,贾诩都不信。 其实不仅贾诩在怀疑此事,郭嘉也在怀疑,甚至荀攸,荀谌也都怀疑林朝在憋什么大招。 所以贾诩问得是整场讨董之战将会如何发展,而不是今日一战。 听贾诩发问,林朝索性也不再隐瞒,放下了手中酒樽开口笑道:“文和,以你之见,后续会如何发展?” 瞧你这话说的,某要是知道,还来问你作甚? 贾诩摇头笑道:“某不知,还望子初解惑。” 林朝笑着问道:“真的不知?” 贾诩又摇了摇头,表示肯定。 好吧,知不知道其实并不重要。贾诩既如此说,林朝也不便继续追问。 “也罢,文和可愿与某一同推算一番?”林朝笑着邀请道。 贾诩点了点头道:“子初有何高见,某洗耳恭听。” 但凡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会影响到自己修行苟道,贾文和向来都秉持着不拒绝,不否认,不负责的三不态度。 反正不沾身就对了! 这种情况,林朝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索性也懒得搭理他。 反正这老银币总是暗自把一切想通,然后在所有人面前装傻。 林朝思量片刻,便开口道:“首先,此战之后,董卓损兵折将,只能退回雒阳,那接下来的战争,很可能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闻言,贾诩缓缓点了点头。 此战之后,董卓必然不会再出城与关东联军野战,那就只能据守雒阳八关。以西凉军的战力,雒阳八关的雄伟坚固,想要正面攻破,没个一年半载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之前袁术问策时,郭嘉和荀攸曾给出过两种不同的方案。 郭嘉建议一波a过去,事实证明这个战术相当成功,可等西凉军据城而守后,平a战术便失去了效果。 百里外的虎牢关就那么大点地方,一万人同时攻城,与一百万人同时攻城,并无太大区别。所以接下来,只能采用荀攸的微操战术。 若要施展这个战术,那关东联军便得分散开来,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进攻雒阳。 而一旦失去了刘备、袁术、孙坚这种积极讨董者的干预和影响,那些关东诸侯出于保存自身实力的考量,并不会拼命向雒阳进攻。 战事一旦僵持下来,很可能演变成经年累月的消耗战。 关于这点,林朝和贾诩都看得很清楚。 见贾诩点头,林朝继续开口道:“其次,沮公与早有书信传来,董卓欲裹挟天子,迁都长安。” 闻言,贾诩忍不住摇头笑道:“子初,这必然是李文优之计。” 7017k 第三百二十七章 贾诩:某怎么有种被迪化的感觉! 关于李儒此人,史籍记载不多,甚至只有寥寥几笔。 他就像一颗流星一般,忽然升起,然后便快速陨落。 留给青史世人的,只有毒杀废天子的骂名而已。 但作为董卓的军师,李儒真就如此简单? 林朝不信,因为他还不至于蠢到这个份上。 至于其人究竟如何,早在林朝招揽到贾诩之后,便从贾诩口中得出了个大概。 从那以后,林朝便明白,若想杀董卓,必须得先过李儒这一关。就算沮授入雒的时候,林朝也曾嘱咐过他要避开李儒行事。 董卓若真采纳李儒之计迁都长安,这是关东诸侯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自光武帝刘秀迁都雒阳以来,一个名为东汉的朝代应运而生,关东士族也跟着兴盛繁荣。 事实上,雒阳周边就是关东士族的基本盘。只要联军能攻破雒阳八关,雒阳城中的世家说不准会来个里应外合,直接把董卓给卖了,就算来一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戏码,也不是不可能。 可要是董卓把刘协弄到长安去了,再想抢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雒阳距长安千里之遥,路上艰难险阻,又有数座雄关以为屏障。关东联军就算打上十年,都不一定能从雒阳攻到长安。 再者,长安地处关中,已是三辅之地的边缘,又临近凉州地界。那里可是董卓的大本营,董卓若据城而守,足可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最要命的一点在于,李儒这一计直接把雒阳变成了一块飞地,甚至当成了诱惑关东联军的诱饵。 一边是不可能被攻下的长安,一边是唾手可得的雒阳,本就人心不齐的关东诸侯会如何选择,答案已经不需要考虑。 如此祸水东引之计,足可见李儒之狠辣! 但这对林朝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李儒此计无解,但他是针对关东联军。 而林朝从始至终的目标,都只是董卓一人而已。 李儒测算的,是一众关东诸侯人性中的贪欲。攻击面很广,却未免不够准确。 林朝称量的,是董卓一个人的心理。虽然只是单体攻击,但更容易把握。 双方的博弈,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自然谈不上谁高谁低。 一念及此,林朝开口道:“文和,关于袁本初断粮之事,你怎么看?” 贾诩轻抚胡须,微微一笑道:“此事虽然蹊跷,但袁本初并非愚蠢之人,纵然不想联军建功立业,但绝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断粮。个中必有内情,只是某暂时不得而知。” 闻言,林朝也点了点头。 袁绍不是蠢货,纵然暂时被袁术压制,也不会干出这种自绝于诸侯之事。但这件事却真的发生了,所以里面必然有猫腻。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袁绍负责后勤调度,不管他愿不愿意,断粮成为既定事实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承受袁术以及一众诸侯的怒火。 之后,便是联军四散开来,进攻雒阳八关的时候。 这一场讨董之战,也会由此进入第二阶段。 林朝早就知道这帮关东诸侯靠不住,也没指望靠他们击败董卓,所以在第一阶段大部分时间都选择了沉默。 而即将到来的第二阶段,才是林朝执行谋划的关键时刻。 且在此之前,林朝已经埋下了两颗棋子。 林朝又沉思片刻,才继续开口道:“那董卓麾下的张济……其人如何?” “张济与某同郡,也算有些交情。”贾诩开口答道,“其人虽不堪大用,但有一处优点,那就是识时务,明事理,深谙存亡之道。” 嗯? 林朝眉头一挑,诧异地看着贾诩。 你说的……怕不是你自己吧! 贾诩摊手笑道:“子初,你莫这般看着某,某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林朝不禁翻了个白眼,同时摇头轻叹一声。 好吧,这又是一只苟道中人! 不愧跟你贾文和是同乡! 林朝无奈笑道:“文和的意思是……此人喜欢锦上添花?” “也可以这么说。” 林朝这番比喻甚是贴切,把贾诩都逗笑了。 明白了,谁赢他张济就帮谁是吧。 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后,林朝又问道:“某还听闻,那张济膝下无子,只有一个侄儿,名叫张绣,字伯渊。因其父早亡,张济对其视如己出,是也不是?” 这林子初怎么什么都知道! 校事府也太厉害了吧! 贾诩微微有些震惊,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贾诩点头,林朝笑了,笑得很开心。 “文和可曾听说过一句古语?” “某才疏学浅,还请子初示下。” 见林朝又要卖弄,贾诩表示很配合。 林朝朗声道:“古之圣人有云:有所爱者,必有所求。有所求者,必有所欲。有所欲者,必有……弱点!” 贾诩:??? 这是哪位圣人说的,某怎么没听说过! 再者,似这等大而空的话,又有何意义? 不对…… 贾诩见林朝眼中闪烁着似曾相识的光芒,不觉背后一凉。 这种目光,这种神情…… 他林子初又要搞事! 果不其然,林朝笑完之后,便满脸严肃地冲贾诩说道:“张伯渊此人,某素未谋面,不过文和既然说此人勇武可堪一用,那某也只好相信。 如此勇武之人,合该为玄德公所用,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 赚人入伙这事儿,我哪有你林子初懂啊! 你问我作什么! 再说了,某何时说过张伯渊可堪一用? 你林子初想控制张济,能不能不要借我的名义! 纵然苟如贾诩,此时也有点抓狂了…… 但贾诩终究是明智的,他转念一想,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许久之前,林朝就谋划着对付董卓,这点贾诩是知道的。之后沮授入雒,也印证了贾诩的猜想。之后林朝的每一步棋,都在贾诩的意料之中…… 直到今日,在控制张济这一点上,贾诩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等董卓回到雒阳后,以沮授的手段,加上蔡邕的身份,绝对能成功刺杀董卓! 那么,问题就来了。 有了蔡邕这颗棋子,若不计沮授等人的生死,董卓的性命已经在他林子初掌控之中,还要张济干什么? 而且听林子初的口气,张济这枚棋子,似乎还很重要。 他到底想干什么? 贾诩面色平静的望着林朝,心中却满是疑惑。 “文和为何这般看着某,可是某有何不妥之处?”林朝好奇道。 贾诩摇了摇头,立刻隐去了眼中的疑惑之色。 林朝自然不知道贾诩心中所想,继续开口笑道:“赚人……招揽张伯渊一事,还要有劳文和出手。不过还有一点需要注意,这枚棋子要在董卓死后再发动,如此才能取得最大效果。” 这句话看似轻飘飘的,但落到贾诩耳中时,却如平地惊雷一般,震得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董卓死后再发动! 是了,是了…… 某终于明白林子初的目的了! 贾诩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林朝要等董卓之后再发动张济这枚棋子,又联想到之前西凉诸将皆惨死于战阵之上,顿时有了一个猜想。 也正是这个猜想,让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眼下讨董还未有定数,林子初便已经想得这般深远了吗! 林子初此人,不仅手段下作,居然还如此深谋远虑…… 着实可怕! 7017k 第三百二十八章 痴……汉曹孟德 关于断粮这件小事,其实一开始是冀州牧韩馥提出来,并且当时袁绍是拒绝的。 至于后来为什么同意,当然是因为作为联军先锋的孙坚太猛了,捷报频传之下,看得袁绍心惊肉跳。 此次酸枣会盟他来得最晚,已经失了先机,若再让袁术把董卓给剿灭了,那他的声望绝对会反超自己,成为天下诸侯第一人。 而自己,不仅声望一落千丈,连带他在诸侯之间的地位也会随之下滑,之前许攸为他制定的,吞并冀州的战略计划,更是无从实施。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身处被动之中的袁绍,自然不想袁术讨董成功。从他被袁术留守酸枣大营,调度粮草的那一刻起,就满腹心思想搞点小动作。 然后,韩馥就提出了断粮计划。 这波纯粹属于传统艺能…… 在原本历史上,袁绍成为盟主后势力骤然变大,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韩馥内心顿时满了害怕,便经常克扣军粮,想要盟军撑不下去自行败亡。 如今袁术当盟主,孙坚连战皆胜,他又在线害怕,强烈建议袁绍断粮。 韩馥属于那种典型的胸无大志,却喜欢高谈阔论的名人雅士。此时他坐拥一州之地,既不愿锐意进取,也不想丧权失地,只图苟安现状。 在韩馥看来,讨董可以,但是当下的格局不能变。无论到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冀州牧,依旧得是诸侯中的顶流才行。 现在你袁术居然有打败董卓的征兆,这可不行啊! 等你携大胜之势归来,我韩馥还能保住如今的地位吗? 嗯,先怂恿袁绍把你粮草断了再说。 袁绍闻言大喜,当即表示赞同,同时心里冷笑不止。 你韩文节想让联军战败,却拿我袁本初当出头鸟,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于是袁绍当着韩馥的面下令断粮,然后在数日之后,却背着韩馥重新给联军供粮。而面对袁术派来问责的马腾,袁绍表示他对此事一无所知,都是韩馥私自妄为。 袁绍此举,堪称一石二鸟。 其一,所有人都知道前方战事吃紧,哪怕仅断粮数日,对战事影响也是极大。袁术若因此败退,袁绍目的达成的同时,还可以把黑锅扣到韩馥头上。 就算袁术没有因此战败,也会对韩馥恨之入骨,袁绍则可以以退为进,表示自己办事不利,请求率兵去前线作战,伺机立功。弥补之前失去的先机,同时巩固声望地位。 其二,断粮的帽子一旦扣给了韩馥,那他无异自绝于众诸侯。等讨董之战后,自己谋夺冀州的计划,会走得更加悠然。 不管你们谁血赚,我袁本初永远不亏! 所以,袁术令大军拔营回师的第二天,就迎面碰到了从酸枣押运粮草而来的马腾。 听马腾复述了一遍袁绍对他说的话后,袁术的满腔愤怒顿时转移到了韩馥身上。虽然袁绍所言他不怎么相信,但此次断粮的罪魁祸首,明显是韩馥无疑。 袁术为人,向来喜欢凭义气行事,此时听罢马腾所言,便当着众诸侯的面大声喝道:“韩文杰枉有贤名,行事却如此下作!某率大军拼杀在前,为国尽忠,他却在后方断我大军粮草,以至功败垂成。如此狼心狗肺之徒,诚可杀也!” 闻言,孙坚当即抱拳,大声附和道:“盟主所言有理,等回转大营后,某愿为盟主诛杀此贼!” 作为此次断粮的头号受害者,孙坚差点就败在西凉军手里,自然对韩馥恨之入骨。 至于韩馥冀州牧的身份,在孙坚看来,压根没什么大不了的。 类似太守、刺史之类的高官,他孙坚又不是没杀过,早就习惯了。 州牧这玩意不过听起来唬人而已,真要下手,也就是一刀的事。 不仅孙坚如此,就连马腾与公孙瓒也是一脸愤怒,抱拳齐声道:“愿为盟主诛杀此贼!” “愿随盟主诛杀此贼!” 以刘岱为首的骑墙派,也随大流抱拳道。 不过这句话到了他们口中,却改了一个字。 场中没有开口附和的,除了刘备之外,就只有曹操和张燕而已。 曹操的心思很简单,韩馥怎么说也是袁绍阵营的人,袁绍没明确表态之前,他不好多说什么。 至于张燕,他对林朝有很深的恐惧与怨念,早就打定主意唯刘备马首是瞻。刘备没说话之前,他绝不表态。 袁术见刘备沉默,便开口问道:“某欲以军法诛杀韩文节,以正视听,使君以为如何?” 刘备却有不同看法:“盟主,韩文节诚可恨,然此时董贼未灭,若先除此人,恐人人自危。还请盟主息怒,等诛灭董贼后,再赏功罚过。” “这……” 闻言,袁术有些迟疑。 刘备的意见不管有没有道理,袁术都得重视。 就在袁术游移不定之时,林朝站了出来,对袁绍拱手一礼道:“盟主,在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子初有话,尽可直说。”袁术开口道。 林朝淡淡一笑道:“韩文节确实该死,不过盟主可曾想过,等韩文节死后,何人可领冀州牧?” 听了这句看似不相干的话后,袁术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困惑。 眼下是在议论如何处置韩文节之事,林子初为何扯上了冀州牧的位置? 笑话,等他韩文节死后,冀州牧当然该…… 一想到这里,袁术脑中如柯南般闪过一道亮光,顿时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韩文节若死,冀州牧之位,必然是那庶子家奴的! 该死,若非林子初出言提醒,某险些助长了那庶子家奴的声势! 不,此时韩文节还不能死! 一念及此,袁术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愤怒,开口对刘备说道:“使君方才所说,乃是老成谋国之言,是某冲动了。既如此,那便暂且寄下他韩文节的性命,等诛杀董贼后,再行发落!” 刘备拱手笑道:“盟主英明,某佩服!” …… 袁术采纳了林朝的建议,率军回到酸枣大营后,并没有要置韩馥于死地。 当然,此次断粮的性质太过恶劣,袁术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斥责了韩馥一顿,并要求他拿出五十万石粮食作为赔罪,以供后续讨董之用。 面对袁术与众诸侯的怒火,韩馥也不敢争辩,却也不能承认自己有断粮的意图,只推说自己监管不利,情愿奉上五十万石粮食作为赔罪。 袁术敲打完韩馥之后,却一改往常作风,大声夸赞了袁绍一番,夸奖他及时检举揭发韩馥,又及时恢复了供粮,联军才转危为安。 同时为了鼓励袁绍的贡献,袁术决定在接下来的战事中,让袁绍率领一路大军,从中路进攻雒阳。若能率先攻下雒阳,他袁盟主还有重赏。 嗯,反正不能让这家伙继续负责后勤了,不然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这下,韩馥回过味来了,袁绍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好啊,原来叛徒竟在我身边! 韩馥心中已经开始骂街了…… 虽说断粮之举是某提出来的,但你袁本初也同意了此事。现在倒好,你居然把某作为弃子,去向他袁公路表忠心,真是不知羞耻! 某之前还以为你袁本初是当世英才,谁知竟然是这般背信弃义的小人! 果然小婢生养之人,就是不能相信! 彼其娘之! 哼,现在且不与你计较,等此战结束后再跟你算账! 你袁本初不过一个小小的渤海太守,某却是冀州牧,想要对付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韩馥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冷冷瞥了袁绍一眼,目光中已满带杀意。 袁绍此举,不仅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袁术的夸奖他不想要,因为他接受了袁术的夸奖,等于变相承认自己屈居袁术之下。 而面对韩馥怨恨的目光,他也不敢与之对视,因为理亏。 望着已生嫌隙的二人,袁术倒是笑得很开心,索性又把林朝叫到了台上,对众诸侯讲述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郭嘉的平a战术已赫然奏效,可董卓这一退守雒阳,大军自然不能再一路攻过去。 所以接下来战事进入到第二阶段,就轮到了荀攸的微操战术。 只是荀攸不善言辞,林朝也不想在诸侯面前太出风头,所以这个表现的机会,又留给了郭嘉。 这次郭嘉学聪明了,早在袁术让林朝登台的时候,他便抱起酒壶,猛地喝了一大口,先润润嗓子再说。 上次就是因为没提前做好准备,又想在诸侯面前长时间续航装比,导致说到最后,他已经口干舌燥,才迫不得已停止了演讲。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等林朝唤郭嘉登台之时,郭嘉罕见地正了正衣冠,昂首阔步地走到了台上。 然后,他拿出从诸葛亮那抢到的羽扇,在地图上肆意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极尽装比之事。 正如他之前登台时一样,听得诸侯又是一阵连连点头。 台下,面对郭嘉这种肆意狂放的行为,曹操眼中已经泛起了小星星,脸上也露出痴痴的笑容。 郭奉孝此人,真乃天纵之才! 若使某,文有子初奉孝,武有云长子龙,何愁这天下不定! 见曹操满脸痴汉模样,曹仁实在看不下去了,急忙低声提醒道: “兄长,你冷静点……先把嘴角的口……酒水擦一擦吧……” 另一边,刘备见郭嘉在台上表现优秀,也笑着点了点头。 徐州众多谋士中,简雍率性,田丰刚直,荀谌风雅,荀攸憨厚,荀彧清雅,除了厚颜无耻的某人之外,可以说各有特色。 不过真要说起刘备最欣赏和喜爱之人,还得属他郭奉孝。 但凡出众之人,身上必带有某种气质。 而郭嘉的气质,名叫放荡不羁。 这种气质对于游侠头子出身的刘备,具有很强烈的吸引力。 一些在别人身上很失礼的举止,若放到郭嘉身上,反而会显得顺理成章。 再者郭嘉只为军谋,一向对事不对人。舍此之外,从不涉及其他政事,这一点尤为让刘备欣赏。再加上他经常袒胸露背,与徐州众将一起拼酒,更是在军中颇有人缘。 谁能想到,在林朝贾诩这里饱受欺凌的郭嘉,到了刘备与诸将面前,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团宠一般的存在。 就连最重资序的关羽,在无关紧要的时候,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郭嘉这一顿忽悠,把他从荀攸那得来的战术,吹嘘得无与伦比,连袁术表示了极大的肯定。遂按照其规划兵分四路,以庞大的兵势围攻雒阳。 第一路,由袁术亲自领军,带领孙坚、马腾南下南阳,沿鲁阳进抵广成关。 第二路,由刘备领军,带着公孙瓒、张燕北上渡过黄河,沿河内郡临孟津关,切断董卓军从水路反击的可能。 第三路,由刘岱领军,麾下有桥瑁、袁遗,从颍川进攻轩辕关。 第四路,则是由袁绍带领麾下小弟出战,沿着袁术之前的进军路线,进抵卷县,攻取成皋前面的虎牢关。这一路的进攻压力最大,建功的机会却最少。郭嘉如此安排,自然让袁术心中大呼痛快。 四路大军齐头并进,但凡有一路能攻破关隘,董卓便首尾难顾。其他三路也能趁势进军,攻到雒阳城下。 面对郭嘉这一番堪称完美的战术安排,诸侯纷纷拍手叫好,但也有些人在暗中摇头。 荀攸的战术自然是完美的,但要执行如此完美的战术,需要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四路大军必须齐心协力。 可这些关东诸侯们会如此吗…… 林朝哂然一笑,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7017k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奸雄欲,黎民血! 初平元年,八月中旬。 当关东联军按照计划,兵分四路围攻雒阳时,董卓也迅速做出了回应。 半月前董先生亲自率大军出征,本想凭借自己天才般的军事能力蹂躏关东联军。可惜麾下不给力,董先生还没来得及与关东联军交上手,便已经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对于这次失败,董先生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所以输得很是憋屈,心里火气也很大。这导致他回到雒阳后,就一头扎进了皇宫中,净找些光着身子的小姐姐来给自己泻火。 至于如何泻火……董先生表示,此间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连在皇宫里待了十多日后,董先生心中的怒火总算被小姐姐们抚平了。不仅如此,连董先生那肥硕身躯里面的油脂,都被抚走了不少。 人常言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纵然强如董先生,也不能违背这条世间真理! 当董先生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墙从皇宫内走出来的时候,恰好接到了关东联军分四路进攻的探报。 这一下可不得了,董先生又怒了。 这群狗东西,就不能消停一会吗! 由于之前的惨败,这次董先生也也不想亲征了,索性也派出四路大军,据城而守,堵住关东联军进攻的步伐。 南阳袁术那边,因为孙坚太猛的缘故,董卓便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孝子吕布,率所有并州军据守广成关。 颍川方向,董卓让董越与杨定一同出战,阻拦刘岱大军。 至于陈留方向,面对联军中人数最多的袁绍,董卓派出张济与李傕共同据守。当然,若非牛辅战死,怎么也不会轮到这两人独领一军。 最后的孟津关,董卓只得让徐荣率军阻拦。虽说此人并非自己心腹,但其能力出众,而且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至于其他的西凉诸将,诸如董卓的弟弟董旻,段煨,都在负责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 迁都长安! 没错,董卓除了把侄子董璜与张绣留在身边外,其他没上战场的西凉诸将,都在着手进行此事。 无论任何朝代,迁都都是天大的事。 在这个国之大事,在戎与祀的时代,迁都代表着整个天下政治经济中心的转移,其间的险阻与艰难,自不必言说。 大汉定都雒阳,已有百余年的时间。 世人门阀早已习惯在这里治理天下,甚至在周边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黔首百姓早已习惯有一个名叫雒阳的地方,里面住着一位天子,是整个天下的拥有者,统治者。 甚至是戎狄胡人,也都习惯在每年南下劫掠的时候,望一望遥不可及的雒阳,幻想一番里面的繁华与富足。 他们甚至还在想,有朝一日能像昔年控弦三十万的匈奴一样,以强大的兵势逼迫大汉与他们和亲,带来生活必需品的同时,也能见识见识汉家贵女的模样。 是不是真如族中长辈所说的那样,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而如今,董卓要迁都,甚至是在短时间内迁都,不知打碎了多少人的旧梦,也不知会有多少人阻拦! 当然,这些艰难险阻,在董先生面前,从来就不算个事。 在西凉铁骑面前,谁敢说个不字? 什么宗庙社稷, 什么历代皇陵, 什么朝廷百官, 什么百姓黔首, 本相只要把刀举起来,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把敢劝阻的人都杀过之后,董卓此举收到了所有人的赞同,迁都再也没人敢反对了! 随后,董卓便借鉴了黄巾起义的行为艺术。 西凉军所到之处,天高三尺。 但凡雒阳城中值钱的东西,包括百姓在内,通通带走! 甚至雒阳城外,北邙山上的历代皇陵,也被董先生派人光顾了个遍。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当然是像历代先帝禀报迁都这件大事。 对此,历代先帝纷纷表示赞同。同时为了奖赏董先生如此忠义的行为,他们甚至把自己的陪葬品都拿了出来,赏赐给董先生,以作迁都之用。 后来曹操设立摸金校尉,还只是偷偷地挖取财宝,能跟董先生这种大张旗鼓的掘墓取财的行为一比,简直是弱爆了。 等到八月底,一切收拾妥当后,雒阳城来了一个人,此人名叫皇甫嵩。 没错,就是昔年在平定黄巾之乱中,立下卓著功勋的皇甫嵩! 对于此人的到来,董卓表示热烈欢迎,甚至兴奋的手无阻挡。 一个多月前,李儒曾献策,以天子的名义征召皇甫嵩入京,以削其兵权。就像原本历史上,汉灵帝在病重之时,对付董卓的做法一样。 只是皇甫嵩打仗颇为狠辣,朝堂争斗却不擅长。犹豫了很多天后,最终还是只身入雒。 这下董卓再无顾忌,狠狠奚落了皇甫嵩一番后,便找了个罪名,将其打入大牢。与此同时,在扶风郡驻扎的三万大军,也被董卓派人接管。 这一下,迁都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 董卓命弟弟董旻主持这次行动,并把迁都分三步走。 第一步,派兵让长安城内的百姓全部服徭役,修缮废都宫殿。毕竟董卓是要去长安过日子享受生活的,这点可不能含糊。 等百姓将长安宫殿修缮完毕后,便将他们全部赶出城去。 董先生心善,见不得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黔首。 再者,留他们在长安,也影响市容不是! 至于这些被赶走的百姓如何过活? 董先生表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二步,派人在雒阳城中抽调十万民夫,负责将董卓搜刮来的财宝,粮食一路运送到长安。 这时麾下有人提议,雒阳到长安足有千里之遥,若负责十万民夫路上的吃喝,等到了长安,财宝或许还有,粮食可就连一半都不剩了。 董卓一听,有道理啊! 遂下令,让抽调而来的十万民夫自备干粮。 对此,民夫们表示自己家里没有这么多的粮食,走到半路上就会被饿死。而家中少了自己种地耕田,孤儿寡母不久也将饿死。 然后,董先生表示,你们饿死是因为你们没有粮食,跟本相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抢你们的粮食。 说这些话的同时,董先生又掏出了刀。 反对的声音,再次消失不见。 第三步,就是派出西凉铁骑,强行把雒阳的百姓驱赶到长安去,然后一把火把雒阳烧了算逑。 就算你们这帮关东贼子们攻入雒阳,得到的也只是一座空城而且,毫无用处! 放心,本相连一粒粮食,一间民居,甚至一个黔首,都不会给你们留下! 抽调而来的民夫,都没足够的粮食能撑到长安,这些被驱赶的百姓,又如何能撑到? 可董卓不管,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小事。 这些日子接踵而至的麻烦,已经让他心烦意乱,也自然没有心情操心这些小事。 当手下人向他禀报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在气头上的董先生一拍桌案,大声吼道: “我为天下大事,管何百姓!” 董卓的迁都的三步计划,几乎可以说是,步步为营,步步带血! 这些血,都是那些每年辛勤劳作,却得不到多少粮食,还得按时纳税,偶有天灾人祸,却全都逆来顺受的百姓身上……流淌出来的。 他们要的很简单,只是活下去而已。 他们想的也很简单,能吃饱而已就够了。 甚至他们夜里做梦时,都只敢梦到自己衣着光鲜这一层而已!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争霸天下, 他们更不明白什么宏图大志, 他们一边看着天灾频落,人祸频出,一边却只敢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白天乞求官兵,晚上祈祷神灵…… 如此虔诚,如此渴望,如此卑微! 只为……求活而已…… 想活着,有错吗? 当然没错! 呵,居然连愿望都简单质朴…… 这些身处最底层的百姓黔首们,真是一点想象力都没有! 怪不得他们的愿望不能实现! 7017k 第三百三十章 弃子 雒阳,蔡府。 九月初的天气,雒阳已是秋高气爽,凉意入骨。 清晨,林夕站在院中,低头看着府中满地的落叶,默然无言。 眼皮微动间,目光中却带着难以言明的情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早在联军讨董开始之前,林夕就伪装成蔡邕的族侄,跟随着沮授进入了雒阳。 林夕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所以在雒阳这两三个月以来,一直深入简出。除了时常登门拜访的董卓之外,雒阳城中很少有人知道蔡邕还有这么一位族侄。 董卓赏给蔡邕的这处宅邸,之前正是袁隗的宅邸。自董卓撕了袁氏一户口本之后,他便让蔡邕搬了过来,以示自己对蔡邕的礼遇。 去年今日此门中,恰好又是这个深秋时节,袁隗曾指着院中大树,对袁术讲了一番袁氏当兴的大道理。 而今一载时光恍然飞逝,袁隗当初的预言成真,以袁绍兄弟为首的袁氏,隐隐有天下登顶的势头。 可惜,这一切袁隗是看不到了。 但是那颗被袁隗寄予厚望的幼苗,并没能汲取大树的养分成长起来。反倒是被袁隗与袁术认为必枯的大树,倒是挺过了去岁严冬,今年又开得灿烂。 只是,眼下又是深秋,严冬不久又将到来,这颗大树还能否再次挺过去,终究是不得而知。 林夕走了两步来到树下,望着眼前枝枯叶落的大树,不由得怔怔出神。 良久,身后有人走了过来,其人脚步轻盈,踩在落叶上,也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夕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从脚步声中,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兄长!” 凤鸣卫两姐妹中的玉蝉走到林夕身后,微微一福身,轻声唤道。 作为校事府令,凤鸣卫自然是林夕一手组建。虽然过程全靠林朝给的方法,但林夕在两姐妹心中积威日深,非一两月的时间能够消除。 只是林朝曾许诺将两姐妹收入林氏,林夕也就不好在她们面前摆架子。 此时听到玉蝉呼唤,林夕转过身来,面色平静地微微颔首道:“何事?” 按照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林夕有马革裹尸还的志向,足可称得上五好青年。他的性格虽说不上阳光开朗,却也带些豪气。 但当了几年特务头子,整日在暗中谋划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使他整个人都内敛清冷了许多,全然不见当年安喜县时的稚嫩与朝气。 玉蝉再福身,朱唇轻启道:“兄长,沮先生唤你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闻言,林夕点了点头。 同时又深深看了玉蝉一眼,皱眉道:“你如今身为蔡府嫡女,对某自然不必多礼,免得惹人怀疑。再者,你见过哪个大户人家会使唤嫡女传话?以后还需谨慎。” “唯……小妹知道了!” 听林夕稍稍加重了语气,玉蝉下意识就想行军中的礼节,却又发觉不妥,这才故作柔弱的应了一声。 作为蔡邕嫡女,两姐妹自然不可能像家仆一样被人使唤。林夕深知以沮授的能力,断不至于犯此等低级错误。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玉蝉自告奋勇前来传唤自己。 而沮授之所以会同意,多半也是想让自己管教一番,免得以后露出马脚,误了大事。 想到这里,林夕继续开口道:“待会你回房之后,好生思虑一番,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罢,林夕转身离去,留玉蝉一人在风中静立,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等林夕走远了,玉蝉依旧站在原地,不吭一声,眼角却闪过一丝晶莹…… 貂蝉从暗中走了过来,抓住了妹妹的手。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玉蝉扭过头来,看着自己姐姐,轻声开口道:“姐姐,府令他……” “小妹,姐姐知你心中所想……” 貂蝉摇头叹息道:“只是咱们出身卑微,若非府令垂怜,早在两年前就成了路边的孤魂野鬼。能为监军与府令效力,已是天大幸事,千万不敢有那些妄念。” 闻言,玉蝉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姐姐,我明白的……” 貂蝉掏出手巾,帮妹妹擦拭了一番眼角,半是告诫半是叹息道:“你明白就好,咱们姐妹虽然是弃子,但也得尽心完成任务。” …… 林夕推门进来,见厅堂中蔡邕与沮授相对而坐,正在谈论些什么。 “子煦来了,且入座吧。”蔡邕开口笑道。 林夕点了点头,分别冲两人一拱手,然后才坐了下来。 沮授今日看上去兴致不错,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他见到林夕面无表情,便好奇道:“子煦,为何闷闷不乐?” 为何闷闷不乐? 林夕叹息一声,压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董卓的三步计划,已经快走到了最后一步,整个雒阳城内,可谓是人人自危。 在这个故土难离的时代,若非刀剑加身,谁肯背井离乡? 这几日,大街上的血迹就没干过。 那些不愿跟着董卓去长安的百姓,全都被董先生以反面教材来训诫所有人,被西凉军杀死之后,还得在城门上悬首示众。 既杀人,又诛心! 林夕出身行伍,手上虽沾染了无数鲜血,但那是战场上明刀明枪杀出来的,他自觉问心无愧。 但外面被杀的,却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如此恃强凌弱的行径,让林夕很是不齿,若非有重任在身,他都想冲出去斩杀几个欺辱百姓的西凉贼子! 整日听着百姓的惨叫声,他的心情又如何会好? 事实上,不仅他一人如此,连蔡邕这几日也是闷闷不乐。 此刻听到沮授的问题,又看到他嘴角的笑容,林夕忽然按捺不住心中的狂躁,开口反问道:“沮先生,百姓惨遭董贼凌辱,某应该高兴吗?请恕某无先生这般胸怀。” 见林夕情绪有些激动,沮授摇头笑道:“子煦何必讥讽,某亦有怜悯之心,也并非不顾百姓死活之人。” 说到这里,沮授收敛了笑容,满脸认真道: “只是某自问,看得更通透一些。” 林夕不解道:“先生此言何意,何为通透?” 沮授抬手一指外面,继续说道:“子煦,这几日外面发生之事,犹如人间炼狱。但究其根源,是何人所为?” “哼,自然是董贼所为!” “那你我可以能力改变现状?” “以目前而言,自然是没有的。” 沮授摊手笑道:“那不就得了,你我既非罪魁祸首,又无法改变现状,为何还要自寻烦恼?” 听完了这句话,林夕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沮授此等做法还不是冷眼旁观,毫无同理之心。 见此,沮授轻叹一声,心道林子初的弟弟怎会如此愚钝。难道林子初平日里没有教过如何他修炼心性吗? 也罢,某今日便替他调教一番。 只听沮授再次开口道:“子煦,你我此来雒阳,所谓何事?” “自然是诛杀董贼。”林夕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就是了。”沮授说道,“咱们此行是为了诛杀董贼,不管出于何种因由,这才是最要紧之事!” 沮授越说,脸上的表情就越是严肃:“无论是助玄德公成就大业也好,完成你兄长交代的任务也罢,亦或是怜悯城中百姓,这些都是因由,而不是目的。直到董贼死的那一刻,咱们的目的才算达到。没了根源,因由自会消失不见。 正因如此,子煦你越是怜悯城中百姓,才更不该为外物所动,从而失了方寸! 记住,子煦你的怜悯,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徒增烦恼,甚至有可能致使此次计划……功败垂成! 自古成大事者,不仅要不拘小节,还要不为外物所动! 修身一道,子煦还需多多斟酌!” 沮授这番话有些重了,但也是看在林朝的面上才肯指点林夕,不然就算别人求他,他也不屑一顾。 而林夕则是越听越心惊,随之冷汗浸透了衣衫,也明白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 再看沮授,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眉宇间却令人捉摸不透。 喜怒不形于色,说得大概就是这种人吧! 果然,能被兄长奉若上宾之人,都是当世大才! 林夕一抱拳,脸色诚恳道:“多谢先生指点,夕受教了。” 沮授摆了摆手,眼中又露出一丝不忍,继而开口安慰道:“子煦,以你的年岁,让你做到这些,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你是林子初的弟弟,那就不得不明白,不能不明白,你可懂某的意思?” 林夕再拱手,答道:“夕明白。” “对于百姓之事,子煦也不必太过挂怀,是董贼把他们当成了弃子,非你我之过。” …… 孟津关外,刘备大营中。 林朝看着满座的谋士,不禁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失望的神色。 你说你们个个都是当世奇才,聚在一起,却连一个小小的孟津关都攻不破,真是丢人! 我林子初羞与尔等为伍! 这都快一个月了,徐荣那厮还在对面城墙上耀武扬威,咱们的大军却只能在城下接连吃瘪…… 想到这里,林朝心中忽然有些烦躁,便打算好好敲打一下这群虫豸。 首当其冲,当然是平日里跳得最高的郭嘉。 林朝开口道:“郭奉孝,你平日里总是吹嘘自己军谋无双,如今都一个月了,也不见你拿出什么好办法来攻破关隘!” 闻言,正在喝茶的郭嘉一愣,继而面露诧异之色。 对面深沟高垒,拒不应战,主将又是身经百战的徐荣,徐文耀,孟津关城高六丈有余,某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林子初有什么好着急的! 再说你以为某不想攻破关隘吗? 这寡淡而无味的茶水,某早就喝够了! 眼下脱离了盟军,仅剩徐州军团与公孙瓒和张燕进攻孟津关,于是林朝又在军中实行了禁酒令。这导致嗜酒如命的郭嘉,也只能跟着贾诩学喝茶…… 想着,郭嘉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子初,雒阳八关是何等坚城,我军围城不到一月,攻城战事才打了半月,哪有这么容易就能攻破。” 在这个时代,想要攻破一座城池大多需要数月之久。若是真正险阻的关隘,一年往上也是常事,因此一个月真的不算太久。 只是郭嘉说的这些,林朝并不认同。 他急于攻破城池,也是另有原因。 “某不管,你说得这些都是借口!”林朝没好气道,“既然强攻不下,那就派人去策反徐荣,让他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郭嘉:“……” 林子初疯了吗! 人家徐文耀手握两万大军,孟津关又固若金汤,妻儿老小全在雒阳董卓手中,凭什么向你投降? 只是林朝既然提出来了,郭嘉便冷笑回道:“子初高见,某佩服!只是不知子初打算用何种理由,来招降他徐文耀!” 闻言,林朝马上摊手笑道:“这还不简单,眼下董贼已经打算裹挟雒阳百姓迁都长安。咱们就派人告诉他徐文耀,董贼已经把他当成了弃子,赶紧投降还有活路,莫要再作无谓挣扎,希望他不要不识好歹!” 7017k 第三百三十一章 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林朝此言一出,帐中众人都被他给震惊了。 不得不说,林朝这一计实在太过神奇,足可称得上他们生平仅见之妙计! 他们不敢相信,这种绝妙之计,居然会从厚颜无耻的林子初口中说出来…… 若真按照林朝所说的去做,派出去的使者能活着回来,都算人家徐荣宽仁大度! 笑话,如果这无关痛痒的两句话就能说服徐荣投降,那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所以,林朝这话,大家纯粹是当个笑话来听。 不,他们不仅仅在听,还在笑,而且是大声嘲笑。 林朝:“……” 这群狗东西,很好笑吗! 郭嘉表示,这不是好不好笑的问题,而是那种……真的是那种……相当好笑的计策…… 一阵哄笑声中,只有憨厚老实的荀攸拱手劝道:“姑父,此计未免太过儿戏,还请姑父收回成命。” 他不劝还好,这一劝,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原本只是嘲笑林朝而已,现在连荀攸也一起嘲笑。 对此,林朝表示,谁再笑,就派谁去执行这个劝降计划。 于是,众谋士都不吭声了。 林朝又看向了荀攸,满脸痛心疾首道:“公达,某对你很是失望!” 荀攸一脸呆萌:??? “想你荀公达昔年也曾号称济世之良才,可如今却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连一座小小的孟津关都拿不下来,亏某还对你寄予厚望!” 崽儿,姑父我对你很失望啊! 这…… 饶是面瘫如荀攸,听完林朝这一顿斥责,也不禁翻了个白眼。 林子初,某方才就不该帮你说话! 但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又不能反驳,只好拱手违心道:“姑父教训的是!” 然后,荀攸就摆出他那张标志性的死人脸,心中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郭嘉冷笑道:“林子初,你莫在此责怪旁人。这一月以来,你不也是毫无办法。” 闻言,林朝冷笑一声,马上拿起了桌案上的羽扇,满脸不屑地开口道: “某身为徐州长史,自然该把满腹韬略用作匡世济民。子曰:仁者爱人。兵戈乃杀伐之事,似某这般仁者君子,自然不屑为之。” 郭嘉:“……” 林子初之无耻,远播海内,某就不该跟他争辩!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荀谌开口笑道:“子初且稍安勿躁,眼下围城方才一月,自然没那么快破城。主公已令军中匠人打造攻城器械,若一切顺利,雪落之前定能攻破孟津。” 说到这里,林朝又放下了羽扇。随即轻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真要等雪落时才能破关,那即便是攻破洛阳,也没什么意义了。 严寒风雪来时,那些被董卓强行驱赶去往长安的百姓,能活下来几成? 雪落之时,百姓的尸体,怕是会堆满整个北邙! 而那些侥幸活着到达长安的百姓,在缺衣少食的寒冬,想必也难支撑到明年开春。 一想到这里,林朝就有些心疼,胸口也有些堵得慌…… 人怎么死都行,就是不该冻死,饿死! 那是一种漫长且残忍的痛苦与折磨…… 这两种当世最常见的死法,在林朝看来,却有违天道伦常! 不行,不能任由董卓将百姓驱赶到长安去! 届时这条千里之路,会变成一条由死亡堆砌出来的白骨之路! 可……眼前孟津关内的徐荣,却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正在林朝苦思破局之法时,帐外走进来几个人,为首者,正是刘备。身后跟着许久未见的田丰,旁边还有关羽、张飞和赵云三人。 上次酸枣分兵时,袁术成功从韩馥那索要了五十万石粮草。 因刘备的大本营徐州距离最远,粮秣转运颇为困难,而他袁术自己也不缺粮,索性大手一挥,分给了刘备四十万石,好让他安心进攻雒阳。 所以,一直在后方转运粮草的田丰,此时也来到了前线。 见刘备走进来,众人连忙站了起来,拱手齐声道:“参见主公!” “免礼!”刘备挥了挥手说道。 此时的刘备,并没有像平时一样脸上挂着笑意,神色反倒无比凝重,快步向林朝走了过来,同时还掏出了一封信件。 “子初,且看看吧!” 林朝接过瞥了一眼,见上面带有校事府专用的记号,便知道这是雒阳传来的消息。 打开一看,林朝的脸色顿时铁青一片,整个人都愣住了! 信是林夕传来的,但内容应该是沮授亲笔所写。 信中,沮授将雒阳近一段时间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大多是董卓迁都的具体动向。 文末,沮授略微提及了几句董卓迁都造成的损伤,撇开宗庙、皇陵、宫殿的破损不谈,关于百姓的伤亡,沮授只写了四个字…… 也正是这四个字,看得林朝浑身颤抖,甚至有一丝不能呼吸。 这四个字叫——积尸盈路! 去往常长安的路上,死亡百姓的尸体,已经覆盖了整条官道…… 那是一种何等的惨状,凭林朝那匮乏的想象,根本无法在脑海中刻画出来。 雒阳通往长安这条路,难道是黄泉路不成! 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半晌之后,林朝才回过神来。 再抬起头时,双目中已布满血丝,血丝之间满是悲切与恨意。 董卓……你该死! 刘备望见林朝的神色,不由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林朝的肩膀,出言安慰道:“子初,事已至此,悲切已是无用。董贼逆天而行,此次强行迁都,也绝非三两日能够完成。不如趁早考虑如何攻破眼前的关隘,大军便能进抵雒阳,阻止董贼的暴行!” 收到校事府传信,听闻董卓在雒阳的罪行后,刘备顿时怒气填胸,此来就是想问问林朝有没什么办法,能够拿下眼前的孟津关。 可真见到林朝方才的神情时,有些话刘备便不忍说出口了,反而开始安慰起了林朝。 林朝点了点头,开始尝试稳定自己的情绪,同时在刘备的授意下,将手中信件传示众人。 纵然早就知道董卓会强行迁都,可等它真发生了,林朝还是无法坦然面对。 毕竟……那可是几十万条性命! 林朝真想现在就发动沮授这颗暗子,直接将董卓干掉! 真的很想…… 可真的贸然下手,就算能成功,也要赔上沮授和林夕的性命。 就算林朝能狠得下心,沮授与林夕也愿意牺牲,等杀了董卓后,情况也不会好上多少,甚至可能会更糟。 没有了董卓的西凉军,顷刻之间便会化作一盘散沙,继而开始内战,遭殃的还是百姓。 再者,眼下林朝的计划才刚刚走到第二步,远没到能收尾的阶段。这个计划非常重要,甚至关乎到以后的战略方向,绝不容有失。 林朝现在需要做一个抉择,是选择今后的大业,还是选择保住眼前这几十万百姓的性命,虽然未必真的能保下来。 到底该怎么选? 如果林朝是一个合格的政治生物,这个选择根本就不是选择。 可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侥幸身居高位的普通人而已。 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林朝一贯认为,若没了对底层百姓的怜悯和同理之心,自己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自己的战略计划已经制定好了,并且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一旦自己玩砸了,后面产生的影响,绝不会次于这几十万百姓的性命! 到底该怎么做? 自穿越以来,林朝第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7017k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终究不是一只合格的政治生物 众人看完校事府传来的信件,纷纷陷入了沉默,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董卓自入雒以来,其行为可以说是上欺天子,中凌百官,下虐万民。 其罪行,说一句馨竹难书也不过分。 而后关东诸侯组成联军,只要攻破眼前的关隘,就能进抵雒阳,诛杀董贼! 可谁能想到,胜利就在眼前的时候,董卓忽然跑路了,而且是裹挟着天子,席卷了京师财富跑路了! 这个消息,着实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也瞬间明白了林朝方才为何如此失态。 刘备见林朝还在皱眉苦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众人说道:“诸位,如今董贼欲将裹挟天子逃亡长安,我军该如何行事,大家议一议吧。” 郭嘉率先站了起来,即将拱手说话的时候,却被田丰抢先道:“主公,决不能坐视董贼西逃。雒阳距长安有千里之遥,其间险阻关隘无数,若真等董贼把天子带去了长安,则万事休矣!” 田丰还是那个田丰,虽然这大半年一直在种田,但脾气却丝毫没改,上来就指出了要害。 仅一座孟津关,就把徐州大军挡在了关外,真要等他逃到了长安,这场仗根本就不用再打了。 郭嘉也点了点头道:“元皓此言有理,嘉附议!” 看,郭嘉都不敢吹牛逼说自己能攻到长安,足可见这里面的难度。 “此时某又何尝不知,只是眼前孟津关如何攻破?”刘备苦笑道,“若不能攻破孟津,谈何杀到雒阳,阻止董贼西逃?” 于是,众人又沉默了,纷纷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破关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在徐荣拒不出战的情况下,就需要更久的时间。 可眼下最缺少的,便是时间。 众人纷纷冥思苦想之际,一直沉思的林朝却站了起来。 此时的林朝,眼中又恢复了清明,神色中再无一丝挣扎。 因为,他已经做好了抉择。 数十万百姓要保,计划也要继续实施! 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林朝表示,小孩子才做抉择,我全都要! 计划不行,那就修改一下。 再不行,就再修改,修改到行为止! 至于会不会玩砸,林朝已经顾不上了,总之他不能坐看几十万百姓被董卓蹂躏而死! 为了这几十万条性命,林朝愿意拼一把。计划虽然仓促了一些,但未必没有成功的希望。 做了这个决定后,林朝心中无比坦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只见他一拱手,向刘备说道:“玄德公,朝愿只身入关,劝说徐文耀拱手而降。” 此言一出,众人又震惊了。 啥,林子初准备玩真的? 而且还准备自己撸袖子上! 这事怕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吧! 就连一旁静坐喝茶的贾诩,也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也没想到,一向如自己一般稳健的林朝,居然要亲自去劝降徐荣。 林子初,你到底在想什么? 难不成,你真的甘愿为百姓而亲涉险地! 若真是如此,某倒是有点佩服你了。但此举着实有些愚蠢……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刘备却一口回绝道:“不准。” 就两个字,干脆利落。 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谁知道徐荣会不会遵守规矩。刘备可不想自己的左膀右臂有什么损伤,哪怕这个几率很小。 林朝再拜,眼神无比坚定道:“玄德公,朝欲入关,劝降徐荣。” “某说不准,就是不准!”刘备皱眉道,“子初,你饱读圣贤书,自然该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咱们与董贼视若仇雠。你这一去,等若把自己性命交到了别人手上,某绝对不准你前去冒险!” 林朝笑道:“玄德公,诛杀董贼乃万世之功,如今面前只剩徐荣这一道阻碍而已。朝此去,必为玄德公破除此阻碍。届时,大军便可长驱直入。” 刘备摇头一笑:“子初,你的好意某心领了。某手中有刀,想要这万世之功,自会带领将士们拼杀得来,何须子初亲身涉险?” 见刘备就是不准,林朝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 “玄德公,那朝不入城,只是邀他徐荣出城答话,如何?” 面对林朝退一步的要求,刘备皱眉沉思许久,才开口道:“好吧,若他徐荣肯出城答话,某便准你前往,只是得带足护卫。” 林朝拱手道:“唯!” 话说到这里,旁边的张飞也松了口气。 幸亏这次大哥没说什么‘此行凶险,不如让三弟替你前去’之类的话…… …… 散会之后,林朝当即写了一封手书,让太史慈射入对面城中。 当太史慈领命而去的时候,恰好贾诩走了进来。 “文和,你来的正好。”林朝开口道,“某已邀徐荣明日城外相谈,若一切顺利,还要劳烦文和去虎牢关走一趟。” 闻言,贾诩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子初,某有一事不明。” “文和可是想问,某如何说服徐荣投降?” 贾诩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某只是不明白,子初你今日为何如此激动,甚至不惜为此改变计划?” 听了这句话,林朝微微一愣,嘴角便露出一丝苦笑。 “某若说自己心系百姓,不知文和可信?” “信,某当然信。”贾诩笑道,“只是当初你猜出董卓会迁都时,难道没想过百姓会遭兵灾牵连?” “这……” 听完贾诩这番话,林朝连苦笑都凝固在了嘴角上。 不错,自己一早就知道,董卓会驱赶着百姓跑路长安。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既然当初没早做安排,现在却打着怜惜百姓的名义去以身犯险,在贾诩看来,颇为不智。 说得直白些,这就是又当又立,还有点自我感动的嫌疑,甚至还有些愚蠢。 当然,以贾诩的性格,自然不会说得这么露骨。 林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确实,此事的确是某欠考虑了……” 林朝终究不是合格的政治生物,若重来一遍,他也还会这么做,只是会考虑得更加周全些。 …… 孟津关内,面对林朝邀约的书信,徐荣沉默许久,最终亲手回了一封信,答应明日出城相见。 他本就非董卓的嫡系人马,所以自董卓入雒以来,纵然徐荣百般退让,还是被西凉出身的骄兵悍将明里暗里多番排挤。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他徐荣宦海沉浮近二十载,打压排挤早就见过不少。 关键在于前些时日围绕卷县的几场大战,董卓被关东联军打得损兵折将,如今居然要跑路长安了。作为非嫡系人马,又被董卓派来据守孟津关,徐荣自然担心会被董卓当成弃子。 按照如今的形势,雒阳八关最多还能坚守三个月。 届时董卓肯定已经稳坐长安,可自己呢? 关东联军见消灭不了董卓,攻破关隘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徐荣不想死,尤其不想背负逆贼的骂名去死! 但如今形势还未明朗,自己家眷又都在董卓手上,他徐荣就算明知前路是深渊,也得一步步走向灭亡。 也罢,且听徐州来使说些什么吧。 …… 孟津其实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孟津临黄河而建,在黄河以北。而孟津关则在黄河以南,据守着整个孟津渡。所以徐州军与徐荣军之间,被一条大河阻挡着。 而这,也是刘备麾下众谋无计可施的原因。 徐荣不仅据关而守,还据河而守,只要你敢进攻,他随时会半渡而击之。 刘备前几次发动试探性的进攻,就是被徐荣用此法击败,甚至折损了好几千士卒。 徐州士卒皆是北方人,不习水性,一旦溃败,士卒落入黄河中,将再无活命的机会,这也是刘备不敢大举进攻的原因。 翌日,孟津关外。 清晨十分,徐荣换了一身便装,在渡口前肃穆而立,目光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按照约定,徐荣只带了两百士卒,此时正在他身后侍立。 半晌后,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河面上慢慢显现一叶扁舟,后面跟着几只小船,缓缓向黄河南岸驶来。 扁舟最前面,林朝一身白衣,负手而立,衣袖在风中摇摆。 旁边的贾诩却不敢如此拉风,一屁股坐在船上,双手死死地拉住小舟的两边。饶是如此,他的目光依旧左视右探,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慌张。 失策,失策啊! 某就不该跟他林子初一起出来的! 林朝看了他一眼,顿时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文和,大丈夫顶天立地,竟如此畏水乎?” “某出身西凉,不习水性乃是理所当然,有何好笑之处。” 贾诩很光棍的承认了,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手依旧死死抓着船的两侧。 作为凉州武威郡出身的贾诩,他吃过塞北风沙,领略过草原风光,忍受过西凉苦寒,却唯独没体验过这黄河的波涛。 呵,不愧是你贾文和! 身为旱鸭子这种事,居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扁舟即将行到对岸,当徐荣看见林朝的时候,林朝也正好看到了在渡口等待的徐荣。 林朝望了望天色,便开口冲贾诩笑道:“眼下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徐文耀却早已在此等候,足可见他心中亦有顾虑。” 闻言,贾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文和,走,且随某去会会这位北地名将!” 7017k 第三百三十三章 编乎大V林子初 关于徐州来使的目的,徐荣想过很多,最后可以确定,基本上应该是来招降自己的。 嗯,不能答应,但也不能拒绝得太绝决,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哪怕对方骂自己不识抬举,自己也得忍。 徐荣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尴尬,从答应林朝会面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唾面自干的准备。 而关于徐州来使的身份,徐荣也想过很多,最后也基本可以确定,来人应该不会有太高的地位。 关于这点,徐荣感到很可惜。 若来人是徐州核心集团的成员,倒是可以深入交谈一番,看看能不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等到扁舟靠岸,徐荣见到来人后,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埋怨。 因为眼前此人,不仅相貌平平,连年岁都这般幼齿,甚至下巴上也没几根胡须。最过分的是,此人居然一身白衣,轻佻而又浮躁! 刘徐州是有多看不起我徐文耀,才会派这等人出使! 虽然气愤,但徐荣脸上还是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拱手道:“玄菟徐文耀,见过贵使!” 林朝站在船头,正了正衣冠,也满脸笑容的冲徐荣拱手道:“中山林子初,见过徐中郎!” 此言一出,徐荣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起来! 中山林子初! 是那位助刘玄德起于微末,现任徐州长史,受封安喜亭侯的林朝,林子初? 不想此人竟如此年轻,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刘徐州竟派此人来使,某可不能怠慢了。 徐荣想着,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些,同时也带了一丝谦卑,拱手再拜道:“不想竟是林侯当面,某有失远迎,还望林侯恕罪!” 见徐荣如此客气,林朝心中欣喜,对此行也更有把握了。 嗯,此人应该对董卓没多少忠心可言,可以争取! 只见他快走两步下了船,拉住徐荣的手笑道:“都是些虚名而已,徐中郎不必如此客气!” 这时候,跟着林朝扁舟后面的几只小船也靠岸了。 张飞、赵云、典韦、太史慈依次从船上走下来,冲着徐荣抱拳一礼。倒是贾诩最慢,等四人下来之后,才颤颤巍巍地下了船,挥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林朝一手拉着徐荣,另一只手指着张飞四人,开口笑道:“徐中郎,某来为你引见一番,此乃涿郡张翼德,常山赵子龙,陈留典君明,东莱太史慈。此四人,皆是当今猛士……咦,徐中郎无恙否?”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关羽等十人斩杀牛辅的壮举,早已传遍了整个天下,徐荣自然也知道。 众……所周知,话是越传越离谱的。 所以,现在关羽等人的威名,足可止小儿夜啼。 徐荣每听林朝报出一个名字,额头上便多出几滴冷汗,直到最后,差点吓得两股战战,就想夺路而逃。 林子初,某敬你声名远播海内,却不想你居然如此无耻! 你带这四人前来,到底是来谈判的,还是来杀某的! 由于会面的地点设在黄河南岸,徐荣怕吓到徐州来使,所以只带了两百士卒。 现在看来,是自己草率了…… 早知道这四人会来,莫说两百,就算两千也不够啊! 斩杀牛辅十人组来了四个,怎么防备都不为过! 林朝一把拉住有些畏惧的徐荣,笑着安慰道:“徐中郎莫非身体不适?” “在下无恙,多谢林侯挂怀。” 徐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开口赔笑道,自称也从‘某’换成了‘在下’。 “那就好,那就好。”林朝继续笑道,“说起来,云长本来也想随某一同前来,可惜军中多务,不然徐中郎今日便能见到我徐州第一勇士。” 徐荣:“……” 一听到关羽的名字,徐荣便想起传闻中的那柄大刀,那柄在万军之中砍了牛辅的大刀! 此人,不见也罢! “呵……呵呵,林侯客气了,客气了!”徐荣笑得很勉强,“在下早已备下薄酒,为林侯……和诸位将军接风洗尘,还请赏脸!” 林朝笑道:“徐中郎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 随着徐荣的指引,众人一路向徐荣备下的桌案走去。 路上,林朝一直与徐荣手牵手走在一起,隐隐有反客为主的态势。 当然,这也是为了让徐荣安心。 林朝本想带太史慈一人前来,可刘备坚决不同意,硬生生把另外三人,并五十名陷阵将士一起派过来保护林朝。 若非关羽乃一军主将,不可轻动,刘备真想把他也派过来。 这就导致了徐荣心有畏惧,若自己敢离开他五步之内,林朝保证,徐荣要么夺路而逃,要么对自己出手。 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 众人落座完毕,又是一番寒暄之后,还没等林朝说出来意,徐荣便先拱手道:“林侯,恕在下愚钝,不知林侯邀在下出城,有何要事?眼下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若林侯所言之事有违忠义,恕在下不敢从命!” 徐荣也是个聪明人,眼下张飞等四将在旁,若等林朝把招降的话说出来,自己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索性反客为主,先一口回绝了再说。 当然,他言语之中把姿态放得很低,也是为了不得罪林朝。 徐荣忠于朝廷吗? 这是肯定的,不然他后来也不会战死沙场。 只是他的忠心有些盲目,又无力改变大势,只能是谁当权,他便效忠谁。 面对徐荣这番先声夺人的话语,林朝却笑道:“徐中郎之言,某却不敢苟同。” “林侯此言何意?” 林朝正色道:“徐中郎方才说各为其主,那某便想问一句,当今天下,是何人之天下?” “这……”徐荣有些迟疑道,“自然是汉家天下!” 林朝继续笑道:“那就是了,某与徐中郎皆汉家之臣,何谈各为其主,还请徐中郎教我。” 论耍嘴皮子,徐荣自然不是林朝的对手。 董卓与关东诸侯对立厮杀,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林朝非要扯一个更大的命题,这让徐荣压根无法反驳。 他沉思片刻,才开口回道:“林侯,董相身为大汉相国,既有钧命,在下不敢不从。” 林子初,我徐文耀也是迫不得已才听命于董卓的,你可不要针对我! 见徐荣面带难色,林朝也不想继续口舌刁难,便开口笑道:“也罢,某便直说了吧。某此行,正是想让徐中郎弃暗投明,如今看来,徐中郎怕是不肯了。既然如此……” 林朝说着,便拿起了酒杯。 徐荣:??? 摔杯为号? 不好,林子初想杀某! 见此,徐荣马上就往腰间佩剑摸去。虽说自己不可能是张飞等四人的对手,但总不能坐以待毙,若能挟持了林子初,也未必没有生机! 一念及此,徐荣便开始了行动。 可是……林朝拿起酒杯,并没有摔,只是递到嘴边喝了一口而已,下一刻他却一脸疑惑的看着徐荣。 “徐中郎为何如此紧张,可是身体有恙?” 徐荣:…… 林子初,你下次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停顿! 就算停顿,也拜托你不要举起杯子好吧! “在下无恙,多谢林侯关心。”徐荣只得拱手苦笑道。 林朝点了点头,继续叹息道:“既然徐中郎不愿弃暗投明,那某想给徐中郎讲一个故事,还请徐中郎静听。” 就这? 徐荣发现,跟林朝聊天乃是极为惊险刺激之事,稍有不慎便会被吓死。 无奈,徐荣只得再拱手道:“林侯但有教诲,在下洗耳恭听!” 见徐荣一副恭谨的模样,林朝笑了。 退后,某要开始装比了! 今日就让尔等看看,什么叫编乎大v! “不知徐中郎可曾听过,陈平背项,立功于汉,而终为相也!” 闻言,徐荣面色一阵忽明忽暗,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而没有说话。 陈平,西汉开国功臣,官至丞相。 但是陈平初时却在项羽手下为官,并且他还干了一件让刘邦恨之入骨的事。 鸿门宴之后,刘邦侥幸逃出生天,但是陈平却向项羽建议,不能放跑了刘邦,不然必为大患,应该立即派人追杀。 虽然项羽没有同意,但刘邦对陈平的恨意,可想而知! 饶是如此,陈平后来投奔刘邦之后,刘邦不计前嫌,欣然接纳。而陈平也没辜负刘邦的信任,六出奇计,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终为丞相,善终乡里。 而且这个典故里面还有一个隐喻,那就是陈平当年是背叛项羽而投靠刘邦。若把他徐荣比作陈平,刘备很显然就是刘邦。 毕竟昭烈帝盖有高祖之风嘛! 那刘备想干什么,你徐荣尽管去猜,猜到的都是对的。 反正我林子初什么都没说! 林朝之所以借这个典故,就是想先击穿徐荣的心理防线,然后再给他来一剂猛药。 后世,林朝浏览编乎多年,曾练就一套绝世武功,名曰——编乎大v十三装! 其第一装,就叫装腔作势! 明知道徐荣不可能投降的情况下,林朝还是拿出了这个典故,就是为了故弄玄虚,故作高深,故立人设。 关键这个时代的人,还就吃这一套。 7017k 第三百三十四章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刘玄德竟有帝王之志! 这是徐荣听完林朝话后的第一反应。 林子初把自己比作陈平,把刘玄德比作高祖,这不是帝王之志是什么! 徐荣心中震惊的同时,不由细细思索了一番,发现以当今天下形势,还真有这种可能。 今上暗弱,董卓掌控朝堂,若关东联军真杀了董卓,顺势再废立一次天子,而把刘玄德推上帝位,也不是全无可能。 徐荣一番头脑风暴,自以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心中对林朝更加忌惮了。 刘玄德的称帝计划,多半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至于有机会成为从龙之臣这件事,徐荣当然动心,只是不敢贸然下注。再者他认为自己投靠了刘备,待遇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去。 他非董卓嫡系,难道就是刘备的嫡系了? 良久后,徐荣拱手道:“承蒙刘使君厚爱,在下不胜惶恐。只是在下身为汉臣,只听从朝廷调令,还望林侯莫要让在下为难。” 这点筹码,终究是不够的。他年刘玄德若真成了天子,我徐荣必然欣然听命。 对此,林朝早有意料,便开口称赞道:“徐中郎真乃大汉忠良,某佩服!不过某还有一言,不知徐中郎可曾听过微子出商,长为周宾?” 编乎大v十三装之第二装——穷装不舍,发动! 这句话里面的微子,指得是微子启,商纣王的兄长。 他曾多番劝谏纣王不要做无道之事,却都不被纣王采纳,最后一怒之下,弃官而去。 最后周武王灭了商朝之后,微子启又跑了出来,向周武王叙说自己当年是如何劝谏纣王的。 于是,周武王被感动了,大手一挥便把他封在了殷商的起源之地,建都商丘,也就是后来春秋时期的宋国。 林朝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 你徐荣不想投降是吧,也行,那你就作壁上观,两不相帮总可以了吧! 事后,刘备绝对会效仿周武王,不仅不惩罚你,还会奖励你。 嗯,林朝再一次把刘备比作了周代的开国皇帝…… 闻言,徐荣诧异地看了林朝一眼。 刘玄德真有如此大度? 对于这个提议,徐荣真的动心了。 仅作壁上观,凭自己麾下两万大军,无论局势如何变,自己也能保全性命。且只要自己不倒戈,董卓也不会拿自己的家眷怎么样。 只是……如何作壁上观? 自己若放刘备大军入关,等若背叛了董卓。若不放的话,又必然会得罪刘备。 所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想着,徐荣苦笑一声,向林朝拱手道:“林侯,在下乃一介武夫,不通诗书。如何做,还请林侯示下!” 林子初,某知道你饱读诗书,但能不能不要再玩典故了,某很费解啊! “徐中郎是聪明人,自然该懂这个道理。”林朝笑得一脸神秘,“若真不懂,某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徐荣:“……” 众人:“……” 又是故事,我们今天是来听故事的? 林朝却不管这些,径直开口道:“昔年春秋时,宋地有一人姓赵,名曰光义,字高粱,号车神。此人幼时家贫,风雪中无处安身,曾向邻人借一块炭火而不得。后来高粱车神偶然间得了一块蜀锦,邻人赶紧摘了一朵鲜花赠与车神,以求尺寸之锦。 车神其人,驾车技术一流,却识人却有些不明,记性也不好。居然忘了之前邻人不肯借炭火之事,竟真赠与邻人三尺锦缎!徐中郎以为,车神此人可笑否?” 听完这个故事,徐荣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却都是茫然。 不仅是他,连跟随林朝而来的人也都是如此神态。 甚至就连贾诩也沉思了片刻,却终究不解其意。 林子初讲的这是什么东西? 某为何一句都听不懂? 车神、炭火、蜀锦……这些有关系吗? 见众人呆若木鸡,林朝又问了一遍:“徐中郎以为,车神此人可笑否?” 徐荣生怕这个故事有什么深意,但自己却没听懂,于是看了看林朝脸色,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车神此人,虽有些仁义……却太过迂腐了。林侯,在下没说错吧。” “错,大错特错!” 林朝斩钉截铁道:“这个故事告诉咱们,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编乎大v十三装之第三装——把你们都装沟里去……发动成功! 众人:“……” 贾诩不禁低头一叹。 林子初越来越不当人子了! 讲道理就好好讲,非要问人家车神这人怎么样! 如此浅显的道理,一定要故弄玄虚一番? 居然连某也被他绕进去了,真是可恶! 徐荣强忍住脸上诡异的表情,拱手叹道:“林侯言之有理,在下佩服!” 林朝笑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开口笑道:“那是自然,某师从当世大儒康成公,读得书多,不会骗你!” 说完这句话后,见众人并没有附和,林朝觉得一阵无趣,便语重心长地对徐荣说道:“徐中郎,某方才说过,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再者,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萌。以当今天下形势,何去何从,还请中郎自行斟酌。 若你担心家眷在雒阳,有此后顾之忧,其实大可不必。某可以告诉徐中郎,去岁某出雒阳之时,便在城中埋了几颗暗子,若徐中郎打算弃暗投明,某足可保全你的家眷。某甚至可以告诉你,某此去雒阳,就是去诛杀董贼! 再者,我主曾有言在先,弃暗投明者,可不计前嫌。冥顽不灵者,一律以从贼论处,夷三族!” 编乎大v十三装之第四装——恩威并装,发动! 可能是林朝这番话太牛逼了,导致徐荣被镇住了,久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甚至不仅是他,林朝的精神攻击压根敌我不分,连张飞赵云等人都给弄晕了。 脑子里一直在回想之前的故事,又考虑之前林朝的那几句隐喻,同时还有高粱车神的神奇操作……一时间,整个人都被这些零碎的片段弄得晕晕乎乎,提不起神来。 过了许久,徐荣用力一甩脑袋,这才有气无力道:“林侯,此事事关重大,能不能给某些许时间考虑……” 闻言,众人顿时面露喜色。 一旦要考虑,就证明徐荣的心已经动摇了,而考虑之后的结果,多半会答应林朝的条件。 监军之口活,果然世无双也! 可林朝却有些不满意,他施展出了生平最强绝计,居然不能说服一个小小的徐荣,这就有点开玩笑了。 “徐中郎,要不,某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徐荣赶紧摆手:“莫讲了,莫讲了,请林侯高抬贵手,收了神通吧,在下服了。只要不是立即倒戈,在下皆唯林侯马首是瞻!” 7017k 第三百三十五章 入一坐关,杀一个人 作为沙场百战的宿将,徐荣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用这种方式征服。 而且还是差点跪下的那种…… 当然,如果他知道刘备阵营其他人的遭遇,也就释然了。 在赚人……招揽人才的领域上,林子初一向是无往不利! 当徐荣表现出顺服的态度后,下半场酒席大家吃得都很愉快,和谐。 最后,林朝也没有太过为难徐荣,只是让他放自己带三千人入关,然后就可以作壁上观。并且林朝又重申了一遍,自己此去,是去诛杀董卓的。 意思很明显,我今天不为难你徐荣,不代表我不能刁难你。 等我杀了董卓之后,你要是连锦上添花都不懂的话,那刘使君可是有言在先,从贼者,夷三族! 何去何从,某给足你考虑的时间! 对此,徐荣表示林侯你说得都对,董卓一死,我马上投降,只要林侯你不再给我讲故事就行。 等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河面上驶来了几十艘大船,上面全是徐州军除陷阵营之外最精锐的人马,也是林朝现在的亲兵。 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人。 早在徐荣表示唯林朝马首是瞻的时候,林朝已经派人回黄河北岸禀报刘备,并且调来了人马。 河面为首的船上,迎着阳光的地方,郭嘉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对于郭嘉的到来,林朝多少有些疑惑。 “奉孝,你来作甚?” 郭嘉并不答话,只是咧嘴笑着,下了船之后,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徐荣见状,赶忙命人又添了一副餐具。 郭嘉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大口灌了一气,继而咧嘴笑道:“子初,听闻你要去雒阳,某甚是担心你的安危,特地赶来相助!” 闻言,林朝更疑惑了。 担心我的安危? 这话从你郭奉孝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别扭。 “怎么,子初不信?”郭嘉笑道。 众目睽睽之下,林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信。” 郭嘉:“……” “直说吧,郭奉孝。”林朝没好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自从被自己强行拉着入伙徐州,并且被多次欺凌之后,正常情况下,郭嘉明里暗里不知诋毁过自己多少次。他说要帮自己,林朝如何能信。 郭嘉也不恼,继续舔着脸笑道:“嘿嘿,子初太多心了,某此来的确是真心相助。” “不说实话,你就不用去了。” 闻言,郭嘉收敛了笑容,认真道:“好吧,那某就实话实说了。子初,某想去雒阳一趟。” 颍川郭氏,世代皆传律法,也曾是大汉望族,郭嘉祖上曾出过七位廷尉,多名御史,侍御史。 而郭嘉这一脉虽身为旁支,也已没落多年,但他心中一直有个去雒阳看一看的想法。毕竟,他的先人曾在那座城中辅佐天子,匡正天下。 因此,雒阳对郭嘉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这是一种渴望追慕先祖风采的憧憬。 而眼下徐荣已作壁上观,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起战事,郭嘉便想借这个机会,跟林朝一同入雒。 听完了郭嘉的讲述,林朝不禁点了点头。 作为郭氏后人,他有此想法倒也合情合理。 “奉孝若想跟着某入雒,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此行并非游玩,诸多风险,你自行考虑。” 闻言,郭嘉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开玩笑,我郭奉孝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临行之前,林朝又明里暗里敲打了徐荣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典韦、赵云、太史慈三人,并三千亲兵启程了。 至于张飞,则是在一脸幽怨的神情中,被林朝打发回去向刘备复命了。 大军行进半日之后,郭嘉看了看前方的道路,顿时有些疑惑。 “子初,这不是去雒阳的路吧?” 林朝点了点头:“对,这条路的方向与雒阳正好相反。” 闻言,郭嘉急忙叫道:“林子初,你不是说去雒阳吗?” “的确要去雒阳,但那是之后的事。” “那现在是去何处?” 林朝看了看前方官道,又冲郭嘉笑了笑,这才缓缓开口道:“虎牢关。” “子初,某现在回去,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笑话,我问了你好几遍,你一定要跟着过来,拦都拦不住,现在倒想退缩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林朝冷笑一声:“当然来得及,只是到时你是死是活,某可不敢保证。” 郭嘉:“……” 这不是去雒阳的路,林子初,你快放某下马! …… 虎牢关外十里处。 来的路上,林朝问过贾诩,张济此人是否完全可信。 对此,贾诩表示张济这个人还是很可靠的,只是自己不敢做保证,并且劝告林朝也要小心一些。关于人性之反复无常,你林子初比谁都清楚。 林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邀张济关外十里相见。当然,林朝也不至于苟到贾诩那种程度,派人在十里外等候,自己却在十三里外。 虎牢关内,张济收到贾诩书信的那一刻,整个人也有些震惊。 贾诩策反自己的意图,上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表露无遗。而经过上次自己险些被杀之事,也使他也下定决心跟着贾诩干。 不过贾诩在这个时候约他关外相见,张济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眼下关东通往雒阳八关的路已被全部封死,这个时候出现在关内,文和先生还真是鬼神莫测之才。 收到书信后,张济不敢怠慢,趁着李傕不注意时,他便轻装简从,一路奔驰到了约定的地方。 张济来到约定地点,见到林朝一行人,隔着老远便下了马,一路快步走了过来。 “见过文和先生!” 张济冲贾诩一抱拳,极为恭敬道。 这一声恭谨有礼的呼唤,却让贾诩眼皮狂跳。 林子初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想歪,但架不住赵云、典韦、太史慈都在旁边,这要是传了出来,贾诩怕刘备会猜忌自己。 所以当张济弯腰下拜之时,贾诩就赶紧抬手拦住了他,并且指着林朝笑道:“张校尉,此乃安喜亭侯林子初,现任徐州长史……更是玄德公麾下监军。” 贾诩生怕张济不明白林朝的地位,赶紧又在后面补了一句。 闻言,张济马上回过味来了。 感情这位才是老大! 于是,他马上冲林朝抱拳道:“拜见林侯!” “张校尉免礼。” 林朝挥手道,同时上下打量着张济。 也不知此人被贾诩调教到什么程度了,是否可以拿来就用。 要不,某再给他讲个故事? 只是看他这样,也不像是个儒将,万一听不懂,那就尴尬了。 不过关于谋算人心这一道,你永远可以相信贾诩的手段。 张济见林朝静默不语,还以为他不放心自己,便再次抱拳道:“林侯不必顾虑,承蒙文和先生教诲,又有关将军在战场上饶某一命,某早就想弃暗投明了,只是不得其时。今日有幸得见林侯,如拨云见日,某不胜惶恐。但凡林侯与文和先生有所令,某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还请林侯无疑!” 这么干脆就投了吗? 林朝略带疑惑地看了张济一眼,又看了看贾诩。 贾文和,此人到底靠不靠谱? 察觉到林朝使来的眼色后,贾诩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林朝马上露出了笑容,上前抓住了张济的手,大笑道:“张将军不愧为大汉忠良,此言某甚是欣慰!来,且入座共饮!” 把臂同游之神技,再现世间! 然后就是……吃席。 见林朝这般态度,张济总算松了口气,心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张济读书甚少,见识也不多,人也称不上聪慧,更没有什么才略,但唯独有一样特质,是其他人所不具备的。 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张济知道自己没什么能耐,所幸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安稳终老。但想在当今乱世中获得安稳,就必须得找个结实的大腿抱住。 谁是大腿?他不知道。 但没关系,因为有人知道,这个人就是贾诩! 贾诩是张济生平仅见的聪明人,他的选择,一般不会错。所以贾诩跟着谁干,他张济就跟着谁干,如此准没错! 事实上,张济这个想法非常明智。 当贾诩都把握不住的时候,那就证明这乱世的水太深了,张济被淹死也是早晚的事。 而张济同时也明白,做人最忌两面三刀,迟疑不决,所以一上来他就非常清晰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林侯您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同样是军中宿将,徐荣的作战能力,甩张济十条街都不成问题。 但是在识时务这方面,张济恐怕要甩徐荣一百条街。 因此,徐荣没玩明白的事,张济瞬间就悟透了。 也正是这一点,让林朝非常欣赏。 席间,林朝敬了张济一杯,继而开口笑道:“张将军既如此坦诚,某也不好遮遮掩掩。索性直说了吧,某此来,就是要借张将军与麾下兵马一用,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徐州方面要有大动作! 张济面色一肃,赶紧站了起来抱拳道:“请林侯示下!” 林朝挥手笑道:“将军不必如此拘谨,且坐下细谈。” 等张济坐下后,林朝继续笑道:“某的确要借将军兵马一用,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将军帮某做件小事。” “敢问林侯,何事?” 林朝淡淡笑道:“杀一个人。” 7017k 第三百三十六章 改版之后的计划第一步 大汉是一个武德充沛的朝代,这一点不需要质疑。若是有人敢质疑,那大汉会告诉你,请先看一下匈奴人的下场。 但一味的武德充沛,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架打得太多。 一直打,人就会累,再打,人会越来越累。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煌煌四百载大汉,自然也有那么一小段武德不是很充沛的时间。 而在这一小段打盹的时间里,大汉的边防军整体呈萎靡状态,是不是被胡人举行几次南下集体团建打劫活动,且每次都收获颇丰,满载而归。 只有一个地方不同,那个地方就是凉州! 先有凉州三明,后有董卓马腾。 前者更有手段,后者更能打。 纵然董卓恶贯满盈,但也不能否定他在这几十年间抗击胡虏的功劳。 凉州边防军在董卓的带领下,一度成为大汉众多的边军中……最靓的仔。 那时候的西凉军,可谓是祖安猛男频出,大家都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都向往边塞风沙的轻吟,都渴望畅饮胡虏鲜血。 这是一种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快意恩仇! 击剑? 不,这是男人的浪漫! 虎牢关城楼上,李傕如是感叹道。 那真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在董先生的带领下,西凉的老兄弟们冲锋陷阵,克敌制胜。 那时候,大家都只有一个信条,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阻我我灭天! 那时候的西凉军中,人人是华强,天天萨日朗! 可惜好景不长,等入京之后,董卓如愿以偿,终于身居高位,权力欲望也渐渐高涨。虽依旧出手阔绰,但言谈举止中,已不见当年的豪勇大气。 对这些一路从西凉追随他的老兄弟们,只剩下上位者的笼络与利用。 若仅仅如此,李傕还能接受,大不了在雒阳安心为官便是,反正董卓给的赏赐不少。 可前些日子与关东联军的一战,着实让李傕心生恐惧。 仅仅一战,从西凉而来的老兄弟们就折损近半,其中包括了与李傕关系最好的郭汜。 作为西凉军中排行第二的勇将,李傕的勇武,只在郭汜之下,就算直面公孙瓒,缠斗百余回合也未落下风。 但……那关云长等十人,实在是太猛了! 虽然自己战败之后,暗施手段保住了性命,但如今董相又要迁都长安,此举无疑是要放弃雒阳。 可到了长安,就真的高枕无忧了吗? 一念及此,李傕不禁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担忧。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担忧了,因为张济已经派人请他城内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傕刚刚打退一波袁绍大军的进攻,预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敌军前来攻城,也就放下心来,扭头下了城楼,直奔张济住所而去。 对于张济这个军中的老实人,李傕还是很放心的。 此人虽无甚大智慧,但胜在忠厚可靠,从不争权,与他一同共事,李傕表示很放心。 张济府上。 李傕刚刚入府,就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平日里对于自己的到来,张济的亲兵总是笑脸相迎,面带讨好的意味。可今日,他们居然面色冷漠,连一句客套话也不愿意多说。 甚至每人身上都带了兵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傕久经沙场,见到这副阵仗,马上感觉到了不对劲。 虽说张济为人老实,但眼下毕竟是非常时期,自己只带了数名亲兵,万一有什么变故,可能就要阴沟里翻船。 正当李傕考虑要不要转身离去时,大门忽然从里面关上了,旁边张济的亲兵,也纷纷拔出了兵刃,满脸杀意地望着李傕。 不好! 见此,李傕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院中,以林朝为首的一行人,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 李傕望着跟在林朝身后的张济,满脸不解地大声吼道:“张济,你意欲何为!” “当然是杀你了。” 回话的是林朝,他的语气很轻,杀意却无比纯粹。 李傕见张济不答话,便开口向林朝问道:“你是何人?” “某的名号,你还不配知道。”林朝淡淡开口道,随即一挥手,“杀了他。” “唯!” 赵云、典韦、太史慈三人顿时一抱拳,大声应道。 李傕看了看三人,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厉声道:“就凭你们三人,也想杀某,真是笑话!” 说着,李傕一把拔出腰间佩剑,就要来个一挑三的壮举。 上次战场上,李傕侥幸逃得一命,只听过关羽等人的威名,因此不认识三人也属正常。 三人也不答话,只是各自手持武器一拥而上,向李傕杀来。 李傕仰天大笑道:“贼子好胆,来得好!且让尔等见识见识某之勇武!” 自郭汜阵亡后,李傕便自诩西凉军中第一勇将,因此面对三人的攻击,竟然不进反退,持剑迎了上来。 只可惜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李傕就在三人的围攻下,被赵云一枪贯穿胸口,随即被太史慈割了脑袋,双手奉到林朝面前。 西凉勇将李傕,就此身殒,临死前连句狠话也没能放出来。 李傕活着的时候,林朝的态度风轻云淡,现在李傕死了,林朝望着他的首级,倒是微微一笑。 “左右不过是一颗人头,有什么好看的,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林朝说完,转身又走进了屋内。 可能李傕到死都想不通,为什么张济会杀自己。 为什么自己身为西凉第一勇将,在林朝眼中却如蝼蚁一般。 只是,这些注定不会有答案了。 众人见林朝转身离去,也赶忙跟了上去,只留张济的亲兵处理李傕的尸首。 厅堂中,林朝高坐主位,目光一扫旁边的张济,开口笑道:“多谢张将军助某诛杀逆贼!” 张济赶忙抱拳回道:“为林侯效命,乃属下本分!” 林朝笑了:“张将军此言,某不敢苟同。将军非是为某效命,而是你我皆效命于徐州刘使君,希望将军以后莫要再说错了。” “属下失言,还请林侯恕罪!”张济马上改口道。 林朝这才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眼下逆贼李傕已死,还请将军率军返还雒阳,助某诛杀董贼!” ------题外话------ 月末……年末了,老于想问大家求几张月票。 差两百张月票就够一千了,可以参与下个月的抽奖。 而且现在还有双倍月票,所以厚颜向大家讨要几张,万一到时候抽奖抽到大封推了呢…… 呵呵,反正月底了,大家留在手里也没啥用,有多余的就给老于几张吧。 反正也没求过几次月票,大家帮帮忙! 老于顿首百拜,多谢诸位! 7017k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先一步把天子控制起来 两日之后,雒阳城下。 自从在虎牢关亲眼见到李傕死亡的那一刻起,郭嘉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一直被一团疑云笼罩着,甚至喝酒都不香了。 他当然不是为李傕的死而悲伤,只是想不通而已…… 他想不通林朝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真是因怜悯百姓而想阻止董卓迁都,直接去雒阳把董卓干掉就是,你来虎牢关杀李傕做什么? 甚至以他林子初埋下的暗子,自己都不用去,只需一道手令,就能使董卓身死殒命。 若此行是来招降张济,掌控虎牢关的西凉军,那为何不使张济直接率大军反攻雒阳,只让他带了三千人马跟随自己等人前来? 林朝的这番操作,完全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让郭嘉看得云里雾里,不解其意。 以郭嘉的性格,若放在别的事情上,肯定早就追着林朝询问了。 只是在这件事上,他的求知欲再强,也不会去询问林朝的。 无他,就是拉不下脸皮! 郭嘉自诩一生不弱于人,此时若开口询问,就等于承认自己没能看穿林朝的谋划,这是万万不能的,尤其是贾诩也在的情况下。 开玩笑,他最怕的就是贾诩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总感觉是在暗中嘲笑自己。 既然看不穿林朝的谋划,那他索性去试探贾诩一番。 若他贾文和也没看穿,那可就……太好了! 想着,郭嘉便找了个机会,把手伸进了贾诩随身携带的口袋里,假装想摸出两块肉干来吃。却不料贾诩压根不肯给他面子,直接将他的手打掉。 贾诩言简意赅道:“奉孝,军中有羊肉干。” 凭你,也配吃这高贵的牛肉干? 再说,某剩的也不多了。 郭嘉并没有生气,反而舔着脸笑道:“文和,某有一事不明,还望文和解惑。眼下张济就在军中,咱们为何不直接进雒阳,反而在城外等候?” 作为试探,郭嘉肯定要旁敲侧击的从贾诩口中套话。 只是他这点微末道行,在贾诩面前卖弄,无异于班门弄斧一般可笑。 听完郭嘉的话后,贾诩眼中闪过一道异色,索性连肉干也不吃了,一抹手上的油,便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郭嘉。 被贾诩用这种目光注视着,郭嘉顿时面色一阵潮红,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恶,居然还是被他贾文和察觉了! 贾诩面带笑容地捋了捋胡须,饶有兴致地看着郭嘉,口中笑道:“奉孝,你可是想问,子初此次入雒有何谋划,如何施展手段?” 郭嘉: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乱说! 但贾诩却不理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子初之谋如此浅显,在某看来,就算是雒阳城中的三岁小儿也能瞬间看破。想你郭奉孝也算得上中人之姿,为何却这般愚钝,甚是让某不解啊!” 贾诩越说,郭嘉的脸就越黑,一度有要崩溃的征兆。 行了行了贾文和,某就不该来试探你! 某错了还不行吗! 这回脸算是丢尽了,郭嘉索性也光棍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贾诩说道:“某不能看破,就不信你贾文和能看破!若你真看破了他林子初的谋划,不妨与某试言之。” 面对郭嘉的挑衅,贾诩又捋了捋胡须,老神在在道:“某……当然也没看破。” 郭嘉:“……” “贾文和,你这番无耻的模样,颇有林子初之风范。” “见笑,见笑。”贾诩拱手笑道。 我是在夸你吗! 郭嘉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这两个人,压根没一个正常的。 贾诩笑了一会,便正色道:“不过,奉孝若真想知道,某的确有一个大致的猜想,准不准亦是不敢保证。毕竟林子初与旁人不同,想猜他的心思……可不容易啊!” “哦!”郭嘉来了兴趣,之前的不快一扫而光,急忙笑道,“文和快讲!” 贾诩略一沉思,便开口道:“据某猜测,子初的计划应当分三步走。其一,剪除董贼及一众党羽。其二,裹挟天子迁都长安。其三,迎奉天子。” “不可能!”郭嘉断然道,“且不说他林子初如何剪除董贼及一众党羽,就算能做到,等董贼一死,为何还要裹挟天子迁都长安?再者,林子初虽厚颜无耻,却素来对百姓极为仁厚,断然不会像董卓一般行事。” 贾诩摊手笑道:“某只说裹挟天子迁都长安,可没说要裹挟百姓啊!天子不在雒阳,雒阳百姓反而更安全一些,这个道理奉孝不会不懂吧。” “若不调用民夫,宗庙、社稷、百官将如何安置?” “一动不如一静,宗庙社稷不动便是,留在雒阳亦不会损毁。至于百官嘛,长安又不是无处落脚,如何不能安置?” “这……” 望着一脸笑容的贾诩,郭嘉不由瞪大了眼睛。 迁都还有这种迁法? 听他贾文和的意思,就是裹挟着天子与百官逃往长安而已,其他的皆不管不问。 郭嘉细细一想,以林子初的行事风格……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着,郭嘉继续问道:“若真如文和所说,将天子迁到长安后,又如何称得上迎奉天子?再者说,以他林子初的手段,裹挟天子还差不多。” 贾诩摇头笑道:“当然是迎奉天子,只是不把天子迎往徐州而已。天子若去了徐州,我等如何自处?尊奉天子诏令,还是尊奉主公钧命?” “可这般作为,意义何在?” 贾诩眼中满是冷意,开口道:“董贼死后,天子虽是无根浮萍,但依旧是天子。若有些人图谋不轨,企图如董贼一般控制天子,主公身为大汉忠良,可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林子初就要先一步把天子控制起来?” “奉孝慎言,慎言!”贾诩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什么叫控制天子,这天下都是天子的,除大逆不道的董贼以外,谁人敢控制天子,郭奉孝你可不要乱说,小心林子初把你嘴巴给缝起来!” 郭嘉刚才一时情急脱口而出,马上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急忙改口道:“所以,为防止有不轨之徒控制天子,子初准备派些兵马拱卫天子?” “然也!” 7017k 第三百三十八章 年少不知少女好,错把寡妇当成宝! 贾诩和郭嘉交谈的时候,张济率领军队在后方静静侍立着,赵云也统领着一千徐州精锐在不远处探查四周,这里毕竟是雒阳地界,董卓的大本营,再怎么警惕都不为过。 而作为领头者,林朝却孤身一人站在不远处的官道上,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典韦欠着林朝的坐骑,那匹枣红色的,又小又矮,且毫不起眼的母马…… 太史慈手持双戟,与典韦并排而立,目光左顾右盼,探查着随时会出现的危险。 自进入雒阳地界后,林监军的心情就变得很差。甚至越是靠近雒阳,林朝的心情就越差。 对此,众人都看得出来,却大都不解其意,少数一两个知道原因的人,也不会宣之于口。 太史慈作为林监军的现任护卫,有心想上去劝解几句,却被典韦拦住,然后两人就静静地跟在林朝身后,保护他的安危。 典韦知道,林监军的心情之所以越来越差,只因这一路行来,官道上的尸体越来越多。 他明白林朝的志向,也向往林朝的梦想,所以他更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打扰监军,尤其是某位不懂事的太史子义。 林朝望着地上的尸体,那几具已经高度腐烂,面目全非的尸体。 蛆虫在腐肉中肆意狂欢,苍蝇在脓液中尽情纵乐…… 别人生命的休止,却造就了这些蝼蚁的盛宴。 通过衣物可以辨认,这些应该是雒阳周边的百姓,因不愿被董卓强征,最终被杀死弃尸,也可能是在被驱赶的路上被杀死,也可能是…… 什么死法都有可能,但原因却只有一个。 反正人已经死了,怎么死的,重要吗? 因为剩下的,只需让杀人者偿命就是了。 还报有凭这四个字,李儒信,林朝也信。 世间道理说得通达一些,无非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而已。 这个道理,比天大! 林朝闻着尸体散发出的臭味,叹了口气,然后远走几步,目光再度放到了远处的雒阳城。这一路走来,他并没有命人掩埋这些尸骨,因为现在还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至于现在在雒阳城外停滞不前,因为林朝在等一个人,或者说等一个结果。 约有小半个时辰后,远处官道上出,出现了两三道身影。等走得近了,林朝终于看清楚了,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沮授。 沮授只带了两三个护卫,下马之后,快走两步来到林朝面前,拱手一礼道:“子初。” “公与,计划如何了?” 此时的林朝,并没心情跟沮授客套,上来便直入主题道。 沮授点了点头,答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林朝笑了,扭头一指不远处张济所在的地方,对沮授说道:“某此行,已经帮你带来了东风。” “如此甚好!”沮授抚须笑道。 “既如此,公与打算何时动手?” “明日。” 林朝微微一皱眉:“会不会有些仓促?” 沮授笑了,笑得很有自信:“子初勿虑,某在雒阳数月,又岂敢虚度时日。” 沮授并非夸大之人,相反倒是非常务实,他说有把握,那就绝对有把握。 闻言,林朝便点了点头,正了正衣冠,极为庄重的冲沮授长身一礼,正色道:“如此,某便提前恭祝公与旗开得胜,立此万世之功。同时也替那些枉死在董贼手上之人,多谢公与了!” “子初何出此言?”沮授并不受这一礼,一把拉住了林朝,同时面带疑惑道,“诛杀董贼乃天大的功劳,子初难道不想亲为?” 沮授接到消息后,一直以为林朝来京城是要亲自主持刺董大局。毕竟此事太过重要,功劳也太大,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独占鳌头。 但是现在听他林子初的意思,好像并不打算亲自出面! 这是为何? 林朝摇头笑道:“亲为也好,不亲为也罢,某只要董卓死而已。公与办事,某难道还能不放心。再者,公与深入敌后,苦心蛰伏数月,某又岂能抢了你的功劳。” 亲力亲为和借人之手,在林朝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之所以不亲自动手的原因,是因为董卓死后,刺董之人定然会声名大噪。眼下关东联军正在雒阳八关外与西凉军对峙,自己却出现在雒阳城中,并且亲手弄死了董卓,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一旦如此,后面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 只是闻听此言,沮授不禁肃然起敬。 林子初虽厚颜无耻,阴险狡诈,但处事公正,从不嫉贤妒能,颇有古君子之风! “子初胸襟宽广,某佩服!”沮授拱手道。 林朝笑道:“行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只是还有一人,公与谋划时还需留意一些。最好能提前控制此人,不然恐怕会功亏一篑。” “何人?” “李儒,李文优。” ……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巢说得是长安,而林朝谋算的是雒阳。不过作为华夏历史上有名的古都,长安和雒阳都是顶流,本就不分伯仲。 别的先不提,不过九月初八确实是个好日子。 因为,当今大汉相国董先生……要成亲了。 有道是老树发新芽,枯木又逢春。董先生虽已年过半百,却不甘寂寞,且自认宝刀未老,所以这一次,他准备同时娶两名女子! 董先生的结发妻子早亡,时至今日他都未曾续弦。直到亡妻死后很多年,董先生曾看中了一个女子,准备下聘娶其为妻。 嗯,其实那女子也是一位寡妇,不过身份有些特殊。 因为她亡夫的名字叫皇甫规,赫然是‘凉州三明’之一,同时还是皇甫嵩的叔父。 那些年东征西战,甚至征讨黄巾的时候,董先生都被皇甫嵩压了一头,心中大为恼火,所以一听说皇甫嵩婶娘寡居在家,马上登门下聘。 哼,皇甫嵩,此番某要与你叔父同穴! 看你以后还如何在某面前嚣张! 这种操作,大概类似曹操攻破宛城之后,马上睡了张绣婶娘邹氏,是一样的心理。 只可惜那寡妇不识好歹,居然敢拒绝董先生的好意,并表示宁死不从。 这下董先生怒了,并且满足了她的要求,亲手送她去见了皇甫规。 此后的很多年里,董先生再也没有过娶妻的念头。 直到几个月前,蔡邕入雒之后。 董先生表示,蔡家的两位小娘子,真是…… 嘶! 那叫一个知书达理,容貌出众,舞姿优美,冰清玉洁,出身高贵……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身为当世大儒蔡邕的嫡女,两位小娘子端庄秀丽的同时,还有些妖娆妩媚,甚至明里暗里多次对自己曲意逢迎,简直满足了董先生对女人的全部幻想。 说白一点,就是少女的身子,少妇的心理,寡妇的阅历,这三样加在一起,董先生哪还能把持得住! 年少不知少女好,错把寡妇当成宝! 于是,董先生当晚就去了皇宫,找到灵帝刘宏遗留下来,现在已经变成了董先生形状的先帝妃嫔们,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深刻忏悔。 这就像后世很多男人一样,他们既要老婆人前高贵,做个冷艳女神。又想面对自己时小鸟依人,一副呆萌可爱的模样。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有这种好事,也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甚至不用撒泡尿照照镜子,都知道自己不配。 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它真的发生了,这就代表背后绝对有问题,很大概率是个陷阱。 但董先生不觉得,所以他誓要把这两个朝思暮想的美娇娘弄到手。 蔡邕乃一代大儒,他的嫡女,自然不可能送给董先生做妾。而自他入京以来,董先生也对其颇为倚重,自然也不好直接抢。 那就只剩了一个办法,明媒正娶! 董先生以相国的身份,求娶蔡氏嫡女为续弦,这才叫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对此,整个雒阳城的人都表示赞同,同时奉上最真诚的祝福! 面对董先生派来提亲的人,蔡邕先是表达了自己对朝廷,对董先生的忠心,然后很隐晦的表示,一次娶俩不行,我蔡邕是要脸的人。 但是董先生派来的人表示,这都不是事。昔年上古时期,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而被传为佳话。今天董相娶你两个女儿怎么了,这可是看得起你蔡邕。 再说了,有多少人跪着把女儿送到董相床上,董相都是爱答不理。 面对此人极为隐晦的表示董卓自比帝舜的说法,蔡邕勉为其难同意了这门婚事。 婚期,就定在九月初八。 董先生娶妻,那可是大事,绝不能含糊。 所以自入九月以来,洛阳城内便开始张灯结彩。一层层红毯铺上去,故作喜庆的同时,也掩盖了这些日子流淌出的鲜血。 对于底层百姓而言,这也算是好事。因为官兵不再随意杀人了,毕竟不能坏了董相的喜事。 大喜的日子见血,那也太晦气了。 嗯,等董相大婚之后再收拾这些刁民! 7017k 第三百三十九章 董仲颖他……终究还是变了 九月初八,菊花初绽。 秋高气爽,风轻云澹。 鸡鸣之后,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整个雒阳城开始苏醒了。 今日的雒阳比往常要更显忙碌一些,大街上虽说还是冷冷清清,但时不时有各路官兵入城而来,也显得热闹许多。 受最近迁都的影响,城中百姓人人自危,但听说今日是董相大婚的日子后,百姓们也就壮着胆子,出门采买一些日常生活所需之物。 后宫中,董先生昨晚虽操劳过度,但今日仍旧很克制得起了个大早。 见董卓起床了,旁边侍立的宫女小姐姐们马上迎了过来,想要伺候董卓穿衣。 董卓一边穿着衣服,目光忽然放在了龙床上那几个曼妙的身躯上。 哼,什么贵妃美人,平日里装得跟贞洁烈女一般,到了床上还不是一样! 昨夜,自己就是在这张昔年先帝专属的卧榻上,睡了先帝的女人,而且还是好几个妃嫔一起大被同眠。 兴起之时,董卓还翻开了那本林朝献给刘宏的《洞玄子》,见识到里面的内容和插图之后,一直只懂男上女下的董先生极为动容,马上按照上面描述的试了试。 一试之下,董先生大呼过瘾。 此间妙处,当真美不可言! 还是你们天子会玩啊! 一念及此,董先生几声大笑。 一位妃嫔瞬间被惊醒,见到董卓似笑非笑的目光后,急忙跪在床上向董卓请罪。 昔日天子专属的女人,而今像个奴婢一般跪在自己面前,满脸都是可怜与顺从,一副予取予夺的模样…… 嘶! 一念及此,一股欲火从董卓小腹处升腾而起,片刻间便烧得董卓欲火焚身,难以自持。 有心想提枪上马,董卓却忽然感觉腰间一阵酸痛,整个人也清醒了下来。 今天可是自己大婚的日子,万不能把心力浪费在这些女人身上。 晚上还有两位小娇妻等着自己慰藉呢! 蔡家小娘子,卓来也! 想着,董卓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欲火,一挥手道:“都下去吧!” “唯!” 所有人顿时如蒙大赦,包括床上的几位妃嫔也急忙穿好了衣服,躬身行礼而去。 董卓出了宫,正好看到董旻带着董璜与张绣往宫中走来,见了董卓,便一抱拳道:“兄长!” “叔颖,今日乃某大喜之日,一应礼仪之物,可曾准备妥当?” 想起今天的重头戏,董卓那满脸的横肉中愣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开口问道。 董卓兄弟共有三人,董卓排行第二,而兄长早已亡故,因此只剩下三弟董旻。而董旻虽身居高位,也是除董卓以外西凉军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但其人只是庸碌之辈,若董卓不在,董旻必不能服众。 对于这点,董卓自然知道,所以他一直在培养侄子董璜。之所以调张绣入宫执掌宫禁,也是想丰实董璜的羽翼,为自己的接班人搭桥铺路。 在董卓看来,张绣武艺出众,又出身西凉,其叔父也是自己在西凉的老兄弟,所以能放心任用。 董旻这几日一直在主持董卓大婚的一应事物,闻言便笑道:“兄长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了,在外的将领也提前都召回来了,毕竟兄长大婚,他们不来也不成样子。兄长一切勿虑,只等今夜入洞房即可!” 说到这里,不仅董旻笑了,他身后的董璜与张绣也笑了起来。 董卓今日心情极好,再加上对方是自己的骨肉至亲,于是便笑骂道:“三弟,你莫不是皮痒了,连某也敢打趣。” 董旻却笑道:“兄长何必吓唬人,今日乃你大喜之日,必然不会惩罚小弟。” “给某都滚去安排婚宴,若耽误了某的大婚,小心某扒了你们的皮!” 董卓大袖一挥,笑骂道。 众人嬉笑而退,董卓也从皇宫来到了显阳苑。 这些日子董卓更胖了点,而李儒却更瘦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一副皮包骨头一般。 但唯一不变的是,他那万古冰山一般的眼神,从不曾有过一丝波澜。 见董卓走进来,李儒拱手一礼道:“拜见明公!” 自董卓拜相以来,所有人都口称相国,唯有李儒一人对董卓的称呼没变,还是明公这两个字。 对此,董卓也不见怪,因为李儒有这个资格。 这就像现在的徐州集团,所有人都称刘备为主公,只有林朝还在喊玄德公。这倒不是林朝为了表明自己有多特殊,而是喊习惯了,也就没注意要改口。 对此,刘备也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董卓挥了挥手,示意李儒免礼,又打量了李儒一番,这才开口笑道:“文优,虽朝中事务繁忙,但你也要注意身体,不可透支元气。若你累倒了,某今后倚重何人?” 对于董卓的关怀,李儒摇头道:“多谢明公挂念,只是时不我待,此时迁都已到了最紧要关头,某不得不如此。等到了长安,才能高枕无忧。” 迁都本就是李儒的计划,依照他的构想,雒阳地处关东,是关东世家的大本营,在这里跟关东联军血拼,即便能惨胜,也架不住雒阳城中的世家们暗中搞事。 可一旦到了长安,那就不一样了。长安地处关中,靠近凉州董卓的大本营。所以自雒阳开始,越往西走,西凉军就越有地利优势。 一旦到了长安,关东联军绝对打不进去。 届时,就可安稳发展,徐图扩张,更兼有天子在手,只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能如当年的高祖刘邦与秦国一样,东出争胜,吞并天下! 因此,李儒所说的高枕无忧,跟董卓理解的,完全是两码事。 真要划分得细致一些,董卓那不叫高枕无忧,那叫混吃等死。 听李儒说起具体事务,董卓便眉头一皱,一挥手道:“些许小事,文优看着办吧。只是某今日大婚,晚上文优可来共饮喜酒。” 见董卓一脸不耐的模样,李儒心中一叹,拱手道:“唯!” 董卓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李儒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一丝忧虑。 真如贾文和所料, 董仲颖他……终究还是变了。 第三百四十章 贾文和,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蔡府很大,用来办一场酒席绝对是够的,哪怕是董卓的婚宴,也绰绰有余。毕竟这原本是袁氏家主袁隗的府邸,自然气派非凡。 蔡邕搬过来之后,也只是住了一小部分地方,剩余的房间都空置着。 按照这个时代的婚礼流程,自然是晚上开席,但以董卓的地位与身份,上午的时候就已经兵朋满座。 虽说西凉军将领被关羽带人犁了一遍,剩下的又被董卓派去驻守雒阳八关,但京中还是有好些个骄兵悍将。 这些人本来都在为迁都之事忙碌着,但董卓大婚,他们纵然有再紧急的事情也得放下,前来喝一杯董先生的喜酒。 幸好京中百官及天子,在前些日子都已经被董卓弄去长安了,不然这流水席怕是要排到门外去。 接近傍晚的时候,婚礼即将开始,董旻也带着董璜,张绣来到蔡府,在众人的迎候声中,蔡邕也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面对起身前来迎接的蔡邕,董旻拱手笑道:“蔡侍中,从今往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面对董卓的亲弟弟,蔡邕表现的也非常客气,连连拱手笑道:“将军客气了,还请快快入席!” “多谢蔡侍中!” 董旻客气了一句,在主位坐下首的地方坐了下来。 今日的蔡邕是孤身一人,平日里那个与他形影不离的族弟并没有出现,只是这点少有人知,就算知道的人也不会在意。 倒是张绣,在入座不久之后,便走到董璜旁边,低声轻语了几句。 闻言,董璜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伯渊可速去速回,莫要误了叔父的良辰吉日。” 张绣一抱拳道:“唯!” 可等张绣出了府,早有人等候在外,并且牵来了张绣的坐骑。张绣赶忙翻身上马,一路冲城门狂奔而去。 …… 显阳苑中,李儒还在处理公务。 自董卓走后,他一整天都没出显阳苑,上午也只吃了一点点东西。一直忙碌到掌灯时分,李儒感觉天色渐暗,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去赴董卓大婚之宴。 想着,李儒站了起来,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便一皱眉开口道:“来人!”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清冷中还露出一丝疲惫。 随着他的呼喊,一名宫人走了进来,冲李儒行了一礼。 李儒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宫人又是一礼,刚想答话的时候,门口忽然走进来几个人影。其中一人速度非常之快,三两步便闪到宫人身后。 下一刻,一道寒光出鞘。 再看这名宫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勃颈处却喷出一道血柱,继而倒地身亡。 赵云看了一眼,确定宫人已死之后,才归剑入鞘。 后面,林朝走了进来,冲着李儒开口笑道:“此刻,刚到戌时。” 面对这突然而至的变故,李儒并没有丝毫慌乱,依旧面色平静。只是他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群是什么人? 他们来此意欲何为? 显阳苑在皇宫之内,平日里由董璜率飞熊军把守,这些人是如何进来的? 难不成关东诸侯已经打进雒阳来了? 不,这不可能! 片刻之间,李儒想了很多,但依旧满心疑惑。 黑暗中,他也并不能看清林朝等人的相貌。 好在随着林朝一挥袖,典韦大步走出,将殿中的灯火全部点亮后,李儒终于看清来人的真正面貌。 下一刻,李儒面色一变,眼神也从疑惑变成了震惊。 闯入显阳苑的这些人中,他只认识贾诩。 也正因为认识贾诩,他瞬间便想明白了这一切。 看来去年贾文和并非外逃,而是被刘玄德扣下了。如今他出现在这显阳苑中,情况的严重性已不言而喻。而他身前这位年轻男子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 想着,李儒叹了口气,在满殿的烛火中,冲着林朝开口道:“阁下……可是中山林子初?” “不错。”林朝笑了,同时一拱手道。“中山林朝,见过李兄。” 李儒没称呼林朝的爵位官职,那林朝也礼尚往来。 或者说,两人之间,根本不需要那些虚名。 李儒又是一声长叹,目光死死地盯着林朝,开口道:“林子初,以你在徐州的地位,绝不至于亲涉险地。而今你却如此反常的出现在此处,就代表董公今晚必死,某说得可对?” 面对李儒的问题,林朝并没回答,而是施施然走入了殿中,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同时伸手对李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兄,长夜漫漫,你我不如坐下详谈,如何?” 李儒看了看门口的赵云等人,又看了看林朝,最终点了点头,与林朝对坐。同时他还冲贾诩开口道:“文和,何不来此共坐?” 贾诩与郭嘉对视一眼,而后两人走到了林朝旁边,一左一右地坐了下来,与对面的李儒形成三对一的局面。 李儒看着面带笑容的林朝,开口道:“林子初,某有一问,除了蔡伯喈以外,雒阳城中还有何人是你的棋子?” 以李儒的聪明才智,在林朝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今晚董卓大婚的宴席,其实就是林朝设计的圈套。 只是他林子初若只有蔡邕这一枚棋子,是远远不够的,因为雒阳城中的西凉军何止千万。 所以,西凉军中也必定有人背叛了董卓,并且其人就在雒阳城中,且掌握着能左右局势的力量。 眼下李儒已是自己囊中之物,林朝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当即开口笑道:“李兄,此事与某无关,毕竟董贼麾下皆西凉勇士,某出身冀州,又如何能识得西凉之人?” 说罢,林朝还看了旁边的贾诩一眼,意思很明确。 对,都是贾文和使得坏! 贾诩:“……” 林子初,你这狗东西,某为你忙前忙后,你现在居然把某卖了! 你就是这样对待有功之人的! 某发誓,以后绝不再为你谋划任何事情! 果然,面对林朝近乎明示的暗示,李儒脸上第一次有了怒容,冲贾诩地低吼道:“贾文和,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看你做得好事!” 明白了,李儒全都明白了! 若是贾文和亲自出手,那城中的棋子,必然是与他同郡出身的张绣! 也只有此人,能够随意出入皇宫。 而李儒愤怒的原因,是因为他一直把贾诩当成自己人。 两人皆出身西凉,皆被关东士族嫌弃。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你贾文和不与我同仇敌忾,一起对付关东士族,至少不能帮着别人来对付我们西凉人吧! 这,才是李儒说贾诩吃里扒外的原因。 只可惜,李儒这一腔赤诚……终究是错付了。 面对李儒的指责,贾诩生平第一次有了少许愧色,冲李儒一拱手道:“文优,非是某要算计你,只是某早就说过,董仲颖非明主,更不值得托付,可你却不信。” “笑话,天下乌鸦一般黑!”李儒冷笑道,“董仲颖非明主,那他刘玄德就是明主了?” 面对李儒的气话,贾诩却认真考虑了一番,然后正色道:“文优,以某之愚见,当今世上比我主刘玄德更英明之人,或许会有。但是…… 比我主更仁厚之人,莫说当世,就算百世以来,某也未曾见过!” 这句话从贾诩口中说出,让李儒大为震惊,同时他也明白贾诩愿意投奔刘备的原因所在。 君主若事事都通,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他一个人就能掌控天下。 而君主是否仁厚,自己辅佐其建功立业之后,会不会被清算,能不能善终乡里,这才是贾诩最看重的。 李儒脸上不再有愤怒,而是苦笑道:“文和,刘玄德果真如此仁义?” 贾诩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刘玄德当然仁义,不过林子初这狗东西太过卑鄙。 此时自己若不趁机表一表忠心,回去指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李儒苦笑一声,对林朝说道:“与你林子初为敌,此番某输得不冤,不冤…… 只是某还有一事不解,董公与西凉诸将一死,诸侯入雒便成定局。届时,林子初你打算如何稳住局势?据某所知,联军盟主是他袁公路,而非刘玄德。” 林朝摊手笑道:“此事某本来也非常头疼,只是后来李兄亲手为林某铺平了路。” 李儒皱起了眉头,疑惑道:“某亲手为你铺路?” “不错。” 林朝笑着吐出了四个字:“迁都长安。” …… 雒阳城东门。 张绣单枪匹马冲到城门下时,却被守城的士卒挡住了去路。 士卒厉声喝道:“你乃何人,居然敢擅闯城门,莫非寻死不成” 张绣掏出自己的印绶扔了过去,同样厉声喝道:“某乃张伯渊,奉董相之命出城!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若误了董相大事,你三族的脑袋加一块都不够砍!” 闻言,守城士卒吓坏了,他哪见过这种级别的将领,一时也分不出真假,只得抱拳道:“将军息怒,还请稍待片刻!” 说着,他让旁边一个士卒去禀报城门令。 不多时,城门令到了。他自然是认得张绣的,急忙抱拳道:“见过张将军!” 可张绣却不认识此人,只是冷笑道:“董相令某出城一趟,你莫非想要阻拦不成?” “不敢,属下不敢!”城门令急忙抱拳道,然后面带难色,“只是此时已到宵禁时辰,将军又无董相手谕,某不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绣便再次厉声喝道:“少废话,董相行事,难道还要向你汇报不成?再不让开,某便将你军法处置!” 说着,张绣手中长枪一挥,只等城门令说出一个不字,便一枪取了此人性命。 “这……” 城门令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服软了。以董卓对张绣的宠信程度,杀了他一个小小的城门,恐怕连仗五十都不用。 “开城门!” 随着城门令一挥手,城门被缓缓打开。同时他将张绣的印绶双手奉上,陪着笑道:“张将军,属下方才只是为雒阳安危计,并非有意冒犯将军虎威,还请将军莫要见怪。” 张绣大笑道:“你恪尽职守,他日某定在董相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闻言,城门令满脸笑容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属下若有晋升之日,必然不忘将军大恩大德!” “好说,好说。” 张绣面带笑容道。 下一刻,他手中长枪却动了,只一枪便捅入了城门令胸口,将其贯穿。 “将军……你为何……” 城门令指着张绣,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张绣手中长枪一挑,便将此人扔出去老远,重重跌倒在地,已然身死殒命。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一众守城士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张绣大喊一声:“杀!” 后方,张绣的亲兵蜂拥而至,向着这些守城士卒冲杀而来。 与此同时,在城外蛰伏的张济也率军杀了进来,与张绣一起完成了对守城士卒的合围。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守城士卒便全部被解决。 以有心算无心之下,连一个士卒都没能逃出去,全部被歼灭于此! 张绣此时已经浑身带血,见了叔父张济,急忙冲马上下来,抱拳道:“叔父!” “好,干得好!” 张济望着满地尸体,脸上却露出兴奋的神色。 今夜一战,若真杀了董卓,那是多大的功劳,张济已经不敢去想。至少能保自己叔侄二人安稳一生,若自己侄儿有大志向,此功也能当成敲门砖。 想着,张济便冲张绣说道:“走,随某去诛杀董贼!” “这……” 闻言,一向唯叔父之命是从的张绣,却没跟上张济的脚步,脸上也露出了犹豫之色。 见状,张济还以为自己侄子在刚才战斗中受了伤,满脸关心道:“伯渊,你无恙否?” 张绣摇了摇头,犹豫道:“叔父……董相他……对侄儿也算有知遇之恩,咱们一定要杀了他吗?再者,若背上背主骂名……某担心……” “愚蠢!” 张绣话还没说完,张济便一巴掌打了下去。 这一巴掌下手很重,张绣又不敢反抗,最终导致他整个人被张济拍翻在地。 见张济暴怒,张绣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张济面前。 “叔父息怒,息怒!” 张济一巴掌打完,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伯渊,如此愚蠢之言,是何人教你的!若你真这般愚不可及,某死亦不敢瞑目!” 张绣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明白叔父为何如此愤怒,只得连连叩首道:“叔父息怒,息怒!” 张济看着跪在地上的张绣,心中满是叹息。 自己这个侄儿,终究只能做一把刀而已! 想到这里,张济更坚定了杀董卓的心思。 自己侄儿这把刀,只能掌握在仁义之主手里,不然顷刻间便有断裂之险。 7017k 大家元旦快乐 不知不觉,2021已经凉了,迎来了2022. 怎么说呢,先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发财! 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能做想做的事。 发财之后,才能做到想做的事。 老于认为,再没有比这更真诚的祝福了。 再来说说书,老于刚刚看了一下,本书自上架以来,保持住了平均日更八千的分量,老于也算尽力了。 别说多少章,大家看字数就行,这个比较实在。 老于是个实在人,也就说点实在话。 一月份,更新绝对会便少。 一方面,年关将近,手头积攒了一年的事情都得处理,所以有时间的时候就疯狂写,写完就存稿,这样才能保证不会断更,希望大家理解一下。 另一方面,怎么说呢,一百多天都没休息过了,每天睁开眼就码字,还得查资料,真的有些疲倦。 这种疲倦是心理上的,还有就是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本书虽说写得不怎么样,但是里面有些观点,那是老于读史书得出的结论,算是老于自己的见解,大家都能看出来,不管对不对。 但是现在,被掏空了。 所以,老于也得再充充电。 不然就按照套路化的写法进行下去,先不说各位大佬喜不喜欢看,老于也写得痛苦。 嗯,处理手头事情,适当休息一下,然后再给自己充充电,这样才能保证后面写得更精彩。 再说说更新吧,每天四千字还能能保证的,再多可能真的没有了。 不过还有个好消息,那就是想养书的大佬可以养一养了,毕竟更新少,老于也没脸要求大家一直追。 大概等过完春节之后,会恢复正常更新速度。 大家见谅吧!不见谅也没办法, 上一章四千字,老于写了快六个小时,却依旧不是很满意,觉得干巴巴的,没有那种灵光一现,骚操作出来的感觉。 这时候再强行写,一点意思都没有。 最后再给大家说个有意思的事情,刚才的第三百三十九章,其实早就发了,只是到了刚才才看到,正在审核中,导致大家以为老于只写了一章…… 唉,这次开车不慎,终究还是被审核逮到了啊! 已经修改了一下,不过原版的,大家肯定看不到了,倒是颇为遗憾…… 嗯,以后再接再厉,争取审核抓不住我。 但是如果太隐晦,也不知道各位大佬能不能看的明白…… 不管了,不开车是不可能不开车的,这辈子都要开车的,不然人生哪还有什么乐趣! 7017k 第三百四十一章 张济的心思 月光清冷,遍地尸骸。 雒阳城门下,张济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侄儿张绣,眼中满是遗憾与痛惜。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但转念一想,张济便释然了。 人生来便有三六九等之分,不仅出身如此,连天分亦是如此。自己侄儿天生就是这般率性坦诚,倒也是颇为难得。 此等品性,在董卓手下未必善终,但到了刘玄德那里,说不准反而能步步高升,甚至被刘玄德引为心腹也不是不可能。 沉默片刻后,张济缓缓开口道:“伯渊,是叔父思虑不周,今夜刺董之行,你不必跟着去了。” 闻言,张绣还以为叔父不愿相信自己,急忙道:“不,叔父不可!董相……董贼麾下猛将如云,如今虽是刀下鱼肉,却仍不可小觑,小侄愿随叔父一同前去杀贼!” 听闻张济要独自领军去诛杀董卓,张绣担心叔父安危,哪怕叔父怀疑自己,他也要一同前去。 在此时张绣的心中,什么知遇之恩,什么背主之名,他统统不在乎了! 他只在乎眼前的叔父,这个比父亲还要疼爱自己的叔父! 但是,张济却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伯渊,某意已决,休要多言。你只需明白,非是叔父对你心存疑虑即可……” 张济一直想为侄儿谋一个前程,眼下徐州刘备便是最好的归宿。 但是以自己的身份,刺董是功劳,同时也是恶名。 背主之徒,谁敢重用? 这个道理,张济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因此,侄儿归顺徐州以后,但凡想建功立业,都必须要保证是清白之身。 望着张绣惶恐疑惑的神情,张济心中暗叹一声。 这背主之恶名,就让自己来背吧。 想着,张济开口道:“伯渊,你率麾下兵马,速去宫中保护林监军的安危。若林监军有所闪失,你我叔侄二人今晚所行之事,可真就成了笑柄。至于刺董之事,你千万不可插手!” “这……”张绣犹豫道,“叔父,某担心你的安危……” “愚蠢!” 张济终究还是没忍住,又骂了一声,继而面色严肃道:“眼下形势紧急,某没功夫跟你解释。直说了吧,你若不奉命,以后就莫再叫某叔父!” “叔父息怒,息怒,侄儿明白了!”张绣赶紧抱拳道。 张济喝道:“还不速去!” “唯!” 张绣一咬牙,抱拳转身上马,率部下直奔皇宫而去。 望着张绣离去的背影,张济这才松了口气。 伯渊,叔父的良苦有心,以后你会明白的…… …… 蔡府。 张灯结彩,一片欢腾。 董卓今日老树发新芽,竟穿起了一身新郎的服饰。 毕竟是明媒正娶,这些自古以来的规矩,董卓还是要遵守一下的。 虽说平常新人结婚时都是由长辈主持婚礼,但是以董卓的身份,恐怕没人敢在他面前充大辈。因此这场婚礼董卓既是新郎,也由他亲自主持。 但董卓出身行伍,对这些繁缛礼节颇为不耐烦,而来的宾客也大多是西凉军中的将领,所以董卓下令一切从简。 说白一些,就是好话多说酒多喝,喝完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子入洞房! 众目睽睽之下,董卓冲着蔡邕一拱手,笑道:“小婿见过岳父!” 为了蔡家的两个小娘子,董卓干脆拉下了脸面。 当然,这也不是啥丢人的事。 华夏自古以来便是匹夫匹妇,也就是所谓的一夫一妻制。至于所谓的三妻四妾,大多是后人的穿凿附会的不实之言。 三妻四妾确有其事,但古往今来数千年,也找不出几个事例。所谓三妻四妾,也只是一正妻,两平妻而已。 严格来说,仍旧是一夫一妻。 在道德,礼法,制度方面,唯有男子明媒正娶的正妻,才能与男子享有平等的待遇。 就算是一言九鼎的天子,同时也只能有一位皇后而已。 天子君临天下,皇后母仪天下,一龙一凤,阶级上达到了平等。 其余后宫其他女子,再受宠都只是妃,而不敢称后! 至于那些所谓的侍妾,在礼法地位上,也只比家奴高一点而已,大多被认为是主人的私有物品。跟正妻相比,身份差着好几个维度。 官府曾有明文规定,即便正妻死了,侍妾也不能扶为正妻。续弦可以,再寻一良家女娶了就是。侍妾从她成为侍妾的那一刻起,身份在世人眼中就已经固定了,永远是贱籍,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 眼下蔡家两姐妹即将成为董卓的正妻,董卓唤蔡邕一声岳父,蔡邕也当得起。 只是,道理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 面对董卓这一礼,蔡邕急忙拱手回礼,笑道:“不敢,不敢,老朽万不敢当董相岳父之称。能伺候董相,是小女无上荣幸,还请董相莫要折煞老朽!” 见蔡邕如此识趣,董卓大笑,亲手将蔡邕扶坐下来,继续开口笑道:“蔡侍中放心,过门之后,某绝不会亏待了二位娘子!” “董相客气了!”蔡邕又笑道。 董卓又跟蔡邕客套了几句,继而走回主位,端起酒樽,冲众人大声道:“诸位,今日是某大喜的日子,诸位定要不醉不归!” “遵命!” 众人急忙站起来抱拳应道。 董卓挥手笑道:“莫要如此,莫要如此!今日只有主客,并无君臣,诸位可尽情畅饮。来,且满饮此杯!” “多谢相国!” 众人又是一抱拳,继而捧着酒樽一饮而尽。 又喝了一阵酒,董卓才面带笑容地站了起来,开口笑道:“某不胜酒力,小酌数杯便已有醉意,且先去歇息,诸位可尽情纵乐!” 闻言,众人皆面带笑容,眼神中露出一种都懂的笑容。 什么不胜酒力,什么已有醉意,还不是你老董馋两位蔡家娘子的身子,甚至已经到了迫不及待的程度。 不过今日董卓大婚,入洞房也是应有之理。 闻言,众人站起来齐声拱手道:“恭送相国,祝相国早生贵子!” “哈哈哈,好说,好说!” 董卓脸上的笑容几乎快溢出来了,一边摆手道,一边向后宅走去。 以某夜御十女之功力,早生贵子也是情理之中! 董卓心中想着,已经按捺不住胸中的欲火,脚步更快了些。 昭姬,贞姬,某来了! 7017k 第三百四十二章 沮授的高光时刻 等张济率兵赶到蔡府门前时,沮授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看到沮授,张济赶紧下马,冲着沮授抱拳道:“沮先生!” 林朝在入城的时候就有过交代,此次刺董行动由沮授全权负责,张济只管听令行事就行。对此,张济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一个能在董卓眼皮子底下潜伏数月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张济甚至有种感觉,徐州的这几位先生,每一个都是当世大才,可以媲美李儒的那种。 沮授负手而立,面色平静。此时见张济行礼,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张将军,你此行带了多少兵马入城?” 张济答道:“回沮先生,某麾下有四千人马,皆心腹精锐。” 闻言,沮授又点了点头。 蔡府院内宾客皆董卓党羽,有近百人,大多是西凉军中将领,所说个个悍勇,但己方有四千人,足以将其全歼。 没错,按照林朝的计划,沮授打算将董卓连同麾下军中高层将领,一起聚而歼之。 简单点说,就是今晚蔡府之内,除了蔡邕与其族人之外,一个不留! 而今夜过后,近十万西凉军……将群龙无首! 了解了己方力量后,沮授转过神来,望着不远处的蔡府大门,平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激动。 今夜过后,我沮公与之名,将传遍整个天下! 世人都会知道,国贼董卓,是被某亲手诛杀! 虽说以自己在徐州的身份,并不合适太出风头,而沮授原本也没打算揽下这泼天之功。 但林朝有意成全,他沮授又岂能再妄自菲薄。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该建功立业! 若碌碌一生,岂不白白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林子初,你此次的人情,我沮授记住了,他日必有厚报! 想着,沮授双目中已然带了三分兴奋,七分杀意。 董贼,今日便借你人头一用,来成全某之威名! 沮授大袖一挥,开口道:“张将军,动手吧!” “唯!” 身后的张济早就有些等不及了,此刻听到沮授下令,急忙抱拳大声应道,随后拔出腰间佩剑,大声呼喊道:“破门!” 张济此次带来的四千精锐,有三千是他的心腹,另外一千是林朝的亲兵。两者合在一起,战斗力自然不言而喻。 最主要的是,此刻的这四千人,没有一人会临阵倒戈,哪怕目标是董卓的情况,他们依然只听张济的命令。 “杀!” 于是,张济手中长剑挥舞下去的那一刻,最前方的士卒便冲了上去,冲着蔡府门前的守卫一顿乱砍。 这些守卫皆是西凉诸将的随行人员,战斗力自然不弱,只是人数太少,加一起也只有两百来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被张济全部解决。 蔡府虽大,但院外的喊杀声还是惊动了院内的宾客。 当然,只是一部分而已。 因为另一部分早已喝得烂醉如泥,甚至小部分人已经趴在桌案上,昏昏睡了过去。 听到院外的动静,董旻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就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今日董卓大婚,众将又如何会带兵刃。 不过院外的声音,董旻可太熟悉了。纵横沙场近二十载,他如何能不知道,这是兵马厮杀之声。 只是这雒阳城中,如何会有厮杀声,而且就在府外? 到底是何处发生的兵变? 想着,董旻冲侄子董璜大声道:“速速派人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董璜也听到了院外的厮杀声,当即酒醒了七分,又听到叔父董旻的呼喊,马上点了点头,派出两名随身士卒出去探查。 其余醒着的西凉诸将,也都面带震惊与疑惑。 两名士卒应命而去,可还没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却听得‘轰隆’一声,府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强行破开。 下一刻,便有十多名士卒手持利刃冲了过来,将这两名士卒格杀当场。 随后,在西凉诸将大惑不解的目光中,沮授缓缓走了进来。 此时他的脚底已沾染了些许鲜血,走在地上,便是一步一个血印,就这么走到了众人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西凉诸将惶恐不安且疑惑的眼神中,沮授却露出了一丝笑容,一拱手道:“在下广平沮授,沮公与,见过诸位。某今日来此,是为恭贺董相大婚。 为表诚意,特此请诸位……赴死!” 话音落下时,张济从沮授身后闪出,马上将手中宝剑举在空中,大喝道:“兄弟们,府中之人,一个不留!” “杀!” 张济一声令下,身后士卒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冲西凉众将杀去。 …… 显阳苑中。 夜色渐浓,烛火未明。 昏暗的灯光中,李儒望着对面的林朝,脸色忽明忽暗,最后却化作一片倾颓。 “林子初,你布局甚早,又环环相扣,此番是某输了……” 在刚才的一番交谈中,李儒几乎已经猜到了林朝全部的计划。甚至他心中还有一个猜想,那就是林朝之所以会这样做的目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自己终究是输了,输就是死。 虽说有些不甘,但李儒不是输不起的人。 从他继承先祖意志,背负先祖遗愿从边陲之地杀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想着恢复先祖荣光。 此行没有生死,只有成败! 林朝看了看李儒,开口笑道:“李兄何必如此,某不过是以有心算无心而已,算不上高明。” 的确,林朝这句话没错。 李儒眼中的对手,从来就不是某个人或者某家某姓,而是这天下世家与儒学。想要以一己之力逆天改命,眼中自然没有留给林朝的位置。 而林朝则是一早便把目光聚焦在董卓和李儒身上,之后的种种算计,也是奔着两人而来,实属胜之不武。 但好在是胜了。 见李儒不愿答话,林朝又开口道:“李兄,某听文和说你出身边塞,学得却是法家邪术,可是如此?” “哈哈哈哈!” 闻言,一直古井无波的李儒,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甚至快要笑出了眼泪。 “某本以为你林子初也算当时俊杰,不想你居然也称法家经典为邪术,真是可笑!似你这等腐儒,不配与某共论。” 7017k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大道之行,莫问凶吉! 说起汉武帝独尊儒术那点事,其实也很有意思。 秦末发生了一场大动荡,甚至直接导致了汉初民生凋敝,所以统治者便采用了道家治国。确切的说,是用道家衍生出的黄老无为思想来治国。 历文,景两朝,国力渐丰。随后便迎来了汉武帝的时代。 刘彻继位后,他发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这无为也太无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躺平了,那可不得了。 于是,锐意进取的刘彻便改用儒学来缘饰法制,霸、王道杂之。 随后,董仲舒出世,天人感应随着应运而生。 此举虽好,但是之前百家的人可不乐意了。 你儒家为何这么吊? 之前道家当政的时候,也没说要独占鳌头。怎么到了你这,不仅把各家精华偷了一遍,还硬说是自己的东西,真是太不要脸了! 面对百家的抗议,儒家表示伟大的天子就在我身后。 谁不服,上来试试! 于是,百家都沉默了。 但儒家也不算赶尽杀绝,至少他允许百家流传自己的学说,只是想做官的话,那就得学我儒家的东西。 唯独有一家,一直是儒家大力打压的对象,那就是法家! 因为儒家一向在道德教育方面见长,所用于治国理政的那一套,内核还是人家法家的。 对此,法家当然无比气愤! 你偷我的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打我的人,这能忍你? 再说了,其他百家你都不管,唯独对我法家赶尽杀绝,几个意思?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儒家表示文化人的事能叫偷吗,那叫借鉴。能被借鉴是你的荣幸,希望你法家不要不识好歹。 还有我为什么针对你,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看你之前干的好事! 暴秦就是用你法家治国,才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现在到了我大汉的时代,你法家居然还想用这套邪术来误导天子百官,你安的什么心? 我儒门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将你法家和你的邪术一起锤死! 于是,法家悲剧了。 不仅凉了,连棺材盖都被儒家钉死了。 从此,法家销声匿迹,法学也变成了邪说! 但在法家式微之时,曾有一群承袭法学的传人远走西凉苦寒之地,总算躲过了儒门的打压。 这群人之中,便有李儒的先祖! 昔年他们出关入西凉时,曾有数百人结伴而行。 今朝李儒得势归来,却只剩了他一人而已! 对于这些承袭儒学的关东世家们,李儒如何不恨? 君子之仇,虽百世可报! 此行若成,法学重登巅峰,李儒无愧先祖之名! 若不成,李儒也要诛灭关东世家,以求报仇雪恨! 而且他的计划一直很顺利,直到遇上了林朝…… 面对李儒的鄙夷,林朝摊手笑道:“世人皆知,法家之学乃邪术,非某一人所能改也。” “世人皆庸碌之辈,所言皆可笑之语,何足道哉。” 林朝却不认同李儒这句话,摇了摇头道:“千载以来,凡自视甚高者,皆为青史尘埃,李兄为何如此愚钝?” “笑话!”李儒冷笑道,“不站得高,如何看得远。若非见识卓绝,如何引导天下?世人所说,大多虚言,你林子初难道不知?” 闻言,林朝又摇了摇头,叹道:“某自然知道,只是李兄误解了某的意思。某是说,当你无法改变天下人时,就应该与天下人共同进退,不然你即便你再有见识,也只是狂言欺世罢了。” 无论何种思想,法制,都不应脱离实际。 不然的话,你尽管想,尽管做,天下人不干死你算我输! 天下人人都说法学是邪术,那他法学就是邪术,不是也得是。 除非有一天,你能改变天下人的观念。而这,需要漫长时间的努力,并非一蹴而就。 听了林朝的话,李儒沉默了。 不仅他沉默了,连贾诩和郭嘉也在皱眉苦思。 方才林朝的话,使他们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良久,李儒轻叹一声,望着林朝认真道:“林子初,你方才所言,却也有几分道理。若某早年能明白这个道理,想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林朝笑了,笑得很真诚:“李兄,其实现在明白也不晚。” 好家伙,某就知道林子初没安好心! 听了这句话,一旁的郭嘉不由瞪大了眼睛,心道这一刻终于还来了! 早在林朝进殿之后没有直接杀了李儒,郭嘉就明白,林子初这厮绝对有所图谋。 用他林子初以前说过的话就是,他在馋李文优的身子,他下贱! 而后便是一番谈经论道,顿时让郭嘉大惑不解。 不对啊,林子初怎么可能这般正经! 直到了刚才,郭嘉恍然大悟,林子初终于要使出自己的绝学了! 与郭嘉同样疑惑的,还有贾诩。 只是他比郭嘉想得更多一些,林朝想赚李儒入伙,其实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不明白林朝怎么敢用李儒,他又如何向刘备交代。 毕竟李儒毒杀天子之事,四海皆知。刘备身为汉室宗亲,怎么也不可能任用这种人。 这点,就算他林子初也不能改变。 两人的小心思,并没有引起李儒和林朝的注意。 李儒听了林朝的话后,摇头叹息道:“不,已经晚了。若重来一次,某依旧不改初心。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此乃天经地义!”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其愚也!”林朝摇头叹息道。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见过的铁头娃太多了,很显然李儒也是其中之一。 李儒冷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某也绝不后退一步。” 林朝反驳道:“李兄,此言是否有些草率了。谋定而动,方为上道。” “草率?”李儒正色道,“自古大道之行,不问凶吉!” 这句话有点厉害,把林朝都给震住了。 能把头铁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文优,你不愧为当世奇才。 想着,林朝不禁翻了个白眼…… 听你的意思,就是没得谈喽! 不过巧了,我林子初专治头铁,一向药到病除,不信可以问田丰。 今日倒要看看,你李文优的病……到底有多重! 7017k 第三百四十四章 诗道大家林子初 李儒的病到底有多重呢? 差不多是铁头癌晚期,至少林朝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这个时代铁头癌晚期的人,还真不少。 前有田丰,见人就怼,一天不怼人,那是浑身难受。 后有审配,整天追慕上古君子之风,动不动就轻言生死,而且他还做到了当今世上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吓得贾诩狼狈而逃! 这个成就,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而今眼前的李儒,虽然不像前两位那般头铁,但固执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句大道之行,不问凶吉。就能看出此人的执念是何等深重,甚至已经到了病入膏亡的程度。 唉! 林朝摇摇头,轻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奈。 这个时代真是一个英雄史观根深蒂固的时代,所以才催生了这些舍生忘死的铁头娃。 正因为有这些铁头娃的存在,自己才不得已一次又一次的加强身边的防卫力量,来治疗自己的武力不足恐惧症。 因为这些人的脑回路与正常人不同,指不定哪天就冒出了一个奇葩想法,然后就抱着与敌俱亡的决心冲过来了。 这谁顶得住! 正应了那句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大汉的人,都信这个,并且都喜欢这么干,丝毫不懂珍惜生命的可贵…… 安稳的活着不好吗? 想着,林朝看了看烛台上凋落的灯花,嘴角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淡淡开口道:“李兄,时辰差不多了……” 李儒点了点头,说道:“某明白,是某的时辰到了。只是某还想去外面走一走,不知你林子初可愿同往?” 啥,死之前还要当一回街溜子! 林朝又笑了,同时站了起来,对李儒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固所愿,不敢请耳!” 见林朝愿意为自己保留最后的体面,李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大声道:“好,就冲你林子初这番气度,某便是死在你手上,也毫无怨言!” 说罢,李儒也不管殿中众人,径直向外走去。而有了林朝的表态,赵云等人也没阻拦他。 望着李儒的背影,郭嘉面露不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讥讽李儒的识人不明。 林子初的气度? 不存在的。 他林子初哪有什么气度可言。 李文优,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旁边,贾诩目光中露出一丝不忍,脸上神情微动。 他与李儒相交多年,若说没有半分情感,那是不可能的。 贾诩没有朋友,如果真要说有的话,李儒勉强可以算半个。 只见他走进两步,对林朝低声道:“子初,李文优非死不可吗?” 林朝闻言摇了摇头,开口道:“非是某一定要他死,只是他自己寻死,某又能如何?” 哀大莫过于心死,此时的李儒,大概也不想活着了。 说罢,林朝快走两步,追上了李儒,想看看这家伙临死之前还要搞什么幺蛾子。 后面,贾诩不住地摇头叹息着…… 林子初说得不错,得知自己失败,董卓今夜必死的情况下,李儒已经心灰意冷,再无求生之欲。 他自己不再留恋这繁华世间,别人又如何能让他活? 殿外广场上,李儒负手而立,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默然无言。 今天是九月初八,明月有缺,只是半月而已。不过天气不错,也算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李儒正在沉思时,林朝从后面走了上来:“李兄,这轮明月好看吗?” 闻言,李儒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追忆之色。 “昔年,某年幼之时,先父曾教导某,将来一定要重回关东大地,重铸法学荣光……某依稀记得,先父教导某时,当晚也是一轮明月……如今看来,某还是失败了,愧对先父教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林朝说这些,他也不懂林朝的立场,只是人之将死,李儒便下意识把埋藏心里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只是,林朝显然并不是一个好听众…… 他这边还在追思往昔,犹如死之前来个回马灯,却不料旁边已经传来林朝幽幽的声音。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令尊居然把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托付给李兄,足可见令尊对李兄期望之深! 细细想来……李兄还真是可怜。” 李儒:“……” 这句诗甚是新颖,听起来颇有些佳句天成的味道。 可是,林子初这句话的内容,很不对味…… 再者,对一个将死之人冷嘲热讽,这真的好吗? “林子初,你就如此厌恶我法家学说?”李儒皱眉问道。 林朝摇了摇头道:“某不厌恶任何一种学说,学问就是学问,如何用还是看人,只是以当今形势,法家学说,就是邪术。” 这句话颇有些拿来主义的味道,但李儒却听懂了。 林子初此人,论迹不论心。 “或许……你是对的。”李儒满脸落寞道。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谈不上对错,皆因世人只重结果而已。周公未必无篡逆之心,王莽恭谦之举也未必全是伪装。但若论结果推断,自然如某所言。 所以今夜过后,李兄所作所为,将如王莽一般背负千古骂名。哪怕你先前的确想匡朝辅国,也没人会理会。 细细想来,李兄还真是可怜。” 这句话,犹如一柄利刃,直接就插在了李儒的心上。 李儒:“……” 虽然诗不错, 但他林子初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净揭人伤疤! 作为至诚君子,不该有如此行径才对啊! 难不成自己临死之前看走了眼? 李儒面色一阵抽搐,但林朝还不自知,指着南飞的燕雀对李儒笑道:“月朗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李兄,你说你像不像这几只乌鹊,绕着树飞了许久,却终究寻不得一处可以栖息之处。纵然侥幸选得董贼这根树枝,却不想一碰就断,毫无用处。 细细想来,李兄还真是可怜。” 如果是之前的话扎心,那这句话直接就给李儒来了个暴击,并且造成了成吨的伤害。 李儒气得脸都黑了! 林子初,你能不能不要再吟诗了! 某一个将死之人,只想出来转一圈,却被你好一顿嘲弄…… 你还真是……厚颜无耻,卑鄙下流! 林朝看了看李儒的脸色,继续笑道:“怎么,李兄生气了?” “哼,某不过将死之人,你林子初为何如此刻薄!” 林朝一脸无辜的模样,摊手笑道:“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李兄便不能承受,这才是气量狭小。 再者,李兄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所以,你李文优死与不死,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罢了…… 细细想来,李兄还真是可怜。” 又是一记暴击! 李儒:“……” 不要在某面前作诗了! “林子初,世间为何会有你这等无耻之人!你这等人都也能有君子之名,天道何其不公!” 李儒再也无法保持体面,双目中满是怒火,指着林朝骂道。 死都不让人死得安生,他林子初如此造孽,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7017k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说饮鸩而死,就得饮鸩而死 林朝与李儒从殿内走出去的时候,贾诩与郭嘉也跟了上去。虽说李儒邀请林朝殿外走走,但眼下还在显阳苑之中,赵云三人担心林朝的安危,便也跟了上来。 只是他们跟林朝始终保持了不近的距离,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该听。 林朝又抬头看了看,那几只南飞的大雁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不见,便开口提醒道:“李兄,时间差不多了,李兄该有决断了。” 此言一出,李儒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 方才的愤怒、心酸、孤寂、凉薄……等一系列的情绪都消散不见。在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时,他整个人却无比平静。 李儒沉默片刻,却开口道:“林子初,某想自己选择死法。” 这句话听得林朝微微一皱眉,开口劝道:“李兄,非要如此?董卓不过是贼子而已,不值得李兄为之陪葬?” 李儒摇摇头:“某非是要为董仲颖陪葬,只是事已至此,某还有何颜面苟活人间?” “但总要是活着,才会有希望……” 虽然知道成功的几率极低,但林朝还想努力挽留一下。 哪知他这句话说完,李儒却笑了,扭头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林朝,开口道:“林子初,你想招揽某?某曾毒杀天子,所作之恶不亚于董仲颖,刘玄德身为汉室宗亲,能容得下某?即便某答应你,你又如何交代?” 闻言,林朝浑身一激灵,急忙摆手道:“李兄可莫要胡说,我主乃大汉柱石,某亦是汉室忠良,与你这等乱臣贼子,注定势不两立!” 李儒:“……” 林子初这狗东西到底什么意思? 变脸也太快了吧! 真是沽名钓誉之徒! 不过,无所谓了…… 李儒看着林朝,认真道:“林子初,某昔日曾鸩杀天子,今日愿请鸩酒一杯,也算为天子偿命,彼此再不相欠。你以为如何?” 林朝眼中泛着怪异的光芒,开口道:“李兄确定?” “确定。” “不后悔?” “无怨无悔!” 林朝点了点头:“好,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李兄去意已决,某便成全你。” 说罢,林朝冲不远处的典韦说道:“君明,安排。” 闻言,典韦一抱拳转身而去。 见典韦答应的如此干脆,李儒眼角一阵抽搐…… “林子初,你早就备好了鸩酒?” 林朝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来之前某便知道李兄已心存死志,便使人安排了鸩酒。当然,若李兄不喜欢,某还准备了三尺白绫,利刃一柄,李兄尽可随意取用。” 这下,不仅李儒愣住了,身后不远处的贾诩和郭嘉也差点没绷住,心中大呼林子初无耻。 眼看李儒真的要死了,郭嘉顿时有些疑惑。 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林子初并不想收服他李文优? 想着,他便冲旁边的贾诩低声道:“文和,子初这是什么意思,真要毒杀李文优?” “某也不知……” 贾诩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看不透林朝的目的。 不多时,典韦回来了。 不过他取来的不是一杯鸩酒,而是一坛鸩酒。 典韦将满满一坛酒放到地上,然后对林朝一抱拳,表示自己完成了任务。 这一幕把李儒看得眼皮狂跳,不禁开口道:“林子初,这一坛酒……是何意?” 林朝又笑了,在月光下露出满嘴的白牙,开口道:“鸩酒见效慢,若只是一杯的量,恐李兄要受半日煎熬,某于心不忍,所以才取来了整整一坛鸩酒,助李兄快速解脱。” 传说中,鸩鸟凶猛,叫声凄厉,且喜食毒蛇,因此浑身有毒,而鸩酒则是用鸩鸟的羽毛在酒水中浸泡一番,因此剧毒无比,无药可救。 但那毕竟是传说而已。 自从林朝来到这个时代,就没见过什么鸩鸟,所谓的鸩鸟,也只是一种喜欢吃蛇的猫头鹰而已,毒性并不大。而所谓的鸩酒,也只是取猫头鹰的毒,在掺和一些诸如乌头、毒箭木、毒芹汁之类有毒物质调配而成。 简单来说,一杯鸩酒的量想要毒死一个人,最起码得半天的时间才能咽气。甚至有人饮了鸩酒,还活蹦乱跳的事迹。 因此想快速解脱,仅仅一杯是不够的,最少得一坛。 而且,还是全部喝完的情况下。 李儒自然也知道这种情况,只是眼前整整一坛毒酒…… 他看了看毒酒,又看了看满脸无辜的林朝,幽幽开口道:“林子初,你还真是有成人之美!” 林朝正色道:“那是自然,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兄要鸩酒,某便给你鸩酒,决不食言!” “也罢,临死之前能畅饮美酒,也算一大快事。” 李儒也不客气,直接抱起坛子喝了起来。 林朝在旁围观,众人面面相觑,望着李儒喝毒酒,如此新奇的体验,还是第一次。 喝了一气后,李儒停了下来,抱着酒坛喘息着,同时瞪了还林朝一眼。 某已经把毒酒喝了,现在你林子初满意了吧。 林朝却一脸茫然道:“李兄,继续啊,不喝完你怎么死?” 李儒:“……” 这整整一坛,某怎么可能喝得完! “君明,安排。”林朝开口道。 典韦点头,继而一手抓住了李儒,一手拎起酒坛,就往李儒嘴里灌。 这一幕的确让众人始料未及,几乎都看傻了。 林子初果然非正常人也,前一刻还劝李儒不要死,现在却生怕他死得不够快。 “林子初,你这是何意……呜……真是有辱斯……呜……” 很显然……李儒的挣扎毫无效果。 林朝脸上仍然挂着笑意,望着被灌酒的李儒说道:“李兄,君子言而有信。某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但你也不能反悔。人无信而不立,说是饮鸩而死,就得饮鸩而死,如此方得始终,李兄以为如何? 君明,给李兄把这一坛酒都灌下去,一滴都不能剩。” 听了林朝的话,李儒心中有苦难言,口中还不停的被典韦灌酒。纵然有心反抗,但是以他的力气,又哪能挣脱典韦的控制。 此时李儒最后悔的,就是刚才没一剑了结了自己,从而给了林子初折磨自己的机会。 随着典韦的操作,李儒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直到最后典韦停手之时,他的肚子已经如同六个月的孕妇一般,整个人也已不省人事。 至此,坛中酒还剩一半有余。 7017k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还魂李文优 见李儒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贾诩快走两步来到林朝面前,指着李儒问道:“子初……李文优死了?” 林朝摇头笑道:“哪有这么快,莫说他只喝了半坛,就算一整坛全喝下去,也不会这么快死。” “那他这是……” “他这是醉倒了,文和你若不信,去探探鼻息便知。” 闻言,贾诩赶紧蹲了下来,伸出手指在李儒鼻子上探了探,果然能感受到丝丝热气,这才信了林朝所言。 只是望着瘫倒在地上的李儒,贾诩心中五味杂陈。 能在醉梦中死去,也算是得了一个痛快…… 良久,他才站了起来,却正了正衣冠,冲林朝一拱手道:“多谢子初,给了李文优一个痛快。” 林朝一挑眉,冲贾诩笑道:“文和,你不会真以为某会杀李文优吧?” “这……”贾诩微微一愣,“如今李文优已饮下整整半坛毒酒,纵然扁鹊再世,恐怕也无力回天。” 林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扁鹊无力回天,却不代表某也毫无办法,君明,安排!” 众人:“???” 典韦却一抱拳,又转身而去。不多时,又端回了一坛东西。 只是和上次不同,上次典韦是抱着一坛鸩酒,这次他只是拎着坛子,并且尽量让坛子远离自己,看上去姿势颇为怪异。 随着典韦走进,一股恶臭味迎面而来,众人脸上的疑惑也慢慢消散。 郭嘉急忙捂住了鼻子,大喊道:“子初,这是什么东西,为何如此臭不可闻!” 林朝咧嘴一笑,说道:“粪汁。” 众人面色一阵抽搐,脚下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纷纷一脸嫌弃。 典韦将粪汁端到林朝李儒面前,冲林朝一抱拳后,也赶紧走开。 贾诩顿时不解其意,开口问道:“子初,你这是何意?” 林朝没搭理他,也跟着众人一起后退了几步,这才捂着鼻子开口说道:“当然是给他李文优准备的,文和,你来喂他喝。” 贾诩急忙站了起来,指着林朝怒声道:“林子初,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要辱其尸,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他还没死。”林朝一摊手解释道,“不过你再不喂他喝,他可能真就死了。何去何从,文和可自行抉择。” “即便如此,为何是某来喂他喝?” 林朝满脸都是理所当然的神情,说道:“你贾文和与他相交多年,他对你亦多有照拂,你不喂,难道还要我们喂不成!”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贾诩无奈,他看了看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李儒,又看了看旁边坛子里的粪汁,犹豫片刻后,便蹲了下去。 真别说,林朝准备的还挺妥当,连勺子都给贾诩备好了。 贾诩一手扶着李儒,一手将一勺一勺的粪水望他嘴里灌,看得周围众人腹中一阵翻滚,差点就吐了出来。 李文优啊李文优,你说你为何如此固执! 早从了他林子初,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现在又是何苦来哉! 论卑鄙无耻,全天下的人加在一块,也比不过他林子初一人啊! 看着粪水一点一点被贾诩喂下去,林朝笑得更开心了。 治疗头铁癌晚期的最佳良药,就是让他社死一回。 你李儒想死? 还得问过我同不同意! 李儒我吃定了,阎王也抢不走他,我说的! 自从贾诩开始给李儒灌粪水的那一刻,郭嘉的面色就一直开始抽搐,而且从未停止过。他已经能够预想到李儒醒来之后,并且得知自己是痛饮粪水才活过来的时候,会是何等表情。 如果放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会万念俱灰,此生再无别的念想。 林子初此人……太可怕了! …… 此时的蔡府,已是血流成河。 正如张济所言,蔡府之中,除了蔡邕家人之外,全都被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当然,这一场厮杀之中,也有蔡家的家仆不小心被卷入其中,也都被剁成了肉泥。不过这件小事,注定不会有人在乎。 虽说张济早有准备,且人多势众,但西凉诸将的确悍勇,所以到最后的时候,张济也亲自操刀子上场,并且受了几处轻伤。 此时,见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任由麾下精锐继续扑杀董卓余党。 场中唯一一个全程没有参战的人,就是沮授。甚至在张济的刻意保护下,他连衣角都不曾损毁半缕。 张济休息了一会后,场上的战斗也基本结束,西凉诸将的尸体横陈于地,与今日的喜宴形成鲜明对比。 沮授依旧是负手而立,望着场中尸体,开口笑道:“有这些人作为陪葬,董贼九泉之下,也不寂寞。” 这番坦荡的气度,不由得让张济心生佩服,刚想抱拳称赞一番,却忽然想起董卓已经入了洞房,并不在场中。 一念及此,张济神情巨变。 若是董卓听到院中的厮杀声,心生警惕之下,直接翻墙逃走了,那今日的行动就功亏一篑了。 “沮先生,董贼不在院中,还请先生……”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沮授挥手打断。 沮授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温言道:“张将军稍安勿躁,且好生歇息一番,董贼跑不了。” 开玩笑,某蛰伏数月,今次既然出手,又岂能让董卓跑了! 只是林朝上次把诛杀董卓的功劳,全都让给了自己,自己虽坦然接受,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你林子初敬我一尺,我沮公与还你一丈! 所以,在沮授的刻意安排下,林夕并没有出现在场上,而是带人埋伏在了后宅,等着取董卓的性命。 沮授把亲手斩杀国贼的功劳,直接就让给了林夕。 这便是所谓的……投桃报李! …… 后宅,董卓与貂蝉二女的婚房之内。 此时的董卓,坐在床上,咽喉处却被两把匕首死死地抵住,整个人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方才刚一进房间,董卓便被两位身穿嫁衣的蔡家娘子所迷住了,腹中那熊熊欲火已经烧到了脑子里,甚至眼睛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东西。 “娘子,某来了!” 董卓大笑一声,便冲着欲拒还迎,满脸娇羞的两姐妹扑了过去。 ------题外话------ 这是很有味道的一章,大家慢慢品尝 7017k 第三百四十七章 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 只可惜没过多久,趁着董卓不注意的时候,两姐妹便快速掏出匕首,驾到了董卓脖子上。 这个转变太突然了,两只即将赤裸的羔羊,居然反过来控制住了自己这头饿狼,这是董先生怎么也没想到的…… 当然,这不怪董先生反应慢,只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面对两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的威胁,董卓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刚有动作,胳膊上就被利刃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此刻还在不停流血。 这一刀干净利落,下手不曾有半分迟疑,等于在向董先生宣示,这两位小娘子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柔弱。 于是,董卓再也不敢动弹了。只能开口问道:“两位娘子,你等意欲何为?” 貂蝉冷笑一声,娇喝道:“董贼,我姐妹二人奉监军之命,取你性命!” 监军? 监军是何人? 董卓心中盛怒,却不敢妄动,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可还没等他理出头绪时,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厮杀声。 董卓不蠢,他马上就联想到了一种可能,继而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蔡伯喈,某视你若知己好友,待你恩重如山,不想你却忘恩负义,行此猪狗不如之事,真是气煞我也!” “哼!”右边的玉蝉也娇喝道,“董贼,你倒行逆施,祸乱朝纲,淫秽后宫,天下人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早该有此祸!” 小丫头片子本就目不识丁,也不知从哪学来的这些话,说的不利索也就罢了,居然还不连贯,董卓费力听了许久,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天下人恨某?真是天大的笑话!”董卓冷笑道,“某自入京以来,除了迁都一事征调了百姓,余者皆无害民之举,天下人为何恨某!这些话是何人教你们说的?” 自入雒以后,董卓堪称整个大汉最有权力之人,貂蝉两姐妹虽在凤鸣卫训练一载有余,但面对董卓这等身居高位之人,也难免会有些胆怯。 至于方才的言语,也有为自己壮胆的意味。如今一听董卓辩驳,哪还能答得上话,只得默默无言。 董卓见二女语塞,便继续大声道:“所谓天下人恨某,不过是关东群寇的推脱之言而已!他们才是真正的逆贼,两位娘子莫被其蛊惑了。你二人自今日起便是某的妻子,即便杀了某,你们的身份依旧不会改变。试想那群关东群寇会放过你们吗! 只要你们放下兵刃,某既往不咎,今后也会善待你们姐妹,还望娘子莫要自误!” 不得不说,董先生也颇有极智,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着蛊惑人心,企图让姐妹二人放过自己。 二女的确辩不过他,但也不会动摇。林夕创立凤鸣卫之初,便按照林朝的方法,首重磨炼意志,以免出现被对手策反的尴尬情况。 所以,面对董卓的蛊惑,二女选择用自己的方法回击。 于是,董卓脖子上又多了一道伤痕。 可怜的董先生,不仅道理讲不通,反而又被放了一回血。 今夜洞房花烛,本就是要见血的。只是董卓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见血! 此时,院中厮杀声越来越大,仅从声音中就能判断出来战斗已经进入了高潮。与此同时,门外也响起了厮杀声。 不过相比院中的厮杀,门外的厮杀持续时间很短,仅仅片刻后就停了下来。 砰! 随着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林朝手持长剑闯了进来。门外董卓的护卫已经被他全部斩杀,剑刃上还带着鲜血,随着剑尖缓缓地落在地。 林夕早就带着几十名校事府的精锐埋伏在后宅,等董卓进了房间,外面厮杀声响起的时候,林夕便行动了。 林夕并非无情之人,与二女朝夕相处了数月,要说心中没有一丝挂念,那是不可能的。而眼下董卓又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没必要再赔上二女的性命与清白。所以林夕在房门前的战斗,使出了浑身解数,总算用最快速度解决了战斗。 等破门而入后,他见到二女已经把董卓控制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玉蝉见林夕进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急忙开口道:“府令,董贼已被奴婢制住,请府令出手诛杀此贼!” 一旁的貂蝉见此,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诛杀董贼是天大的功劳,自己这个傻妹妹,居然想都没想就让给了府令,还真是……盲目。 面对玉蝉的请求,林夕只是看了董卓一眼,便归剑入鞘,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玉蝉不解其意,一张俏脸上满是疑惑,急忙劝道:“府令,你为何不动手?” 林夕开口道:“某入门之前,董贼便已经被你们二人制住,那他的性命,就该是你们的。速速斩杀此贼,某为你们向主公请功!” 哼,我林子煦一生不弱于人,想要功劳,自会亲手去取,何须他人想让,况且还是两名妇人! 今日某若受此恩惠,以后还有何颜面自称大丈夫! 一个整天幻想着马革裹尸,拥有强烈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人,必定是自傲的。很显然,林夕就是这种人。 虽说脑子不怎么灵光,但傲是真的傲…… “哈哈哈哈哈……” 就在林夕话音刚落,二女即将遵命动手的时候,董卓的笑声传遍了整间房屋。 “想某纵横沙场数十载,又拥兵入雒,手握大权近一载,不想今日竟然落得如淮阴侯一般的下场,死于妇人之首!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还真是可笑,可笑……” 到了这时候,董先生也明白了,今日这一劫,自己大概是躲不过去了。 只是可叹自己没输给关东联军,却将要死在两个女子手上,着实可笑! 一念及此,董卓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嘴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癫狂。 片刻后,董卓收敛了笑容,瞪着眼睛向林夕问道:“小子,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来杀某,某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得了林夕命令的玉蝉已经动手了。 只是在董卓脖子上轻轻一划,董卓喉间已然血流如注,整个人瘫倒在了床上。 正如董卓杀那些王公贵族,满朝公卿时一样。他的脖子,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一把利刃足以割开喉咙…… 声音未落命先丧,一代豪雄至此亡! 林夕往前走了两步,望着床上董卓的尸体,口中冷笑道:“董贼,凭你也配自比淮阴侯?真是可笑!” 说罢,林夕拔剑一挥,将董卓尸身一分为二,拎着首级大步走了出去。 貂蝉二女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7017k 第三百四十八章 汉末社死第一人 显阳苑殿前。 贾诩依旧扶着不省人事的李儒,并且极为耐心的往他嘴里继续灌着粪水。 说实话,到现在贾诩已经麻木了,甚至对粪水的臭味也已经免疫了。 相比迷糊中喝得极为顺畅,并且时不时还吧唧两下嘴的李儒,贾诩心中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当初若不是自己识时务,果断选择投诚,以他林子初的卑鄙无耻,自己指不定会被怎么糟蹋,哪怕跟李儒享受一样的待遇也不稀奇。 毕竟林子初的手段嘛……懂得都懂。 至于强势围观的众人,已经从当初的震惊、恶心、反胃,到现在已经麻木了。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经过今晚一事,以后众人对林朝绝对更加恭敬,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恭敬。 毕竟死可以,吞粪而死……那是真的顶不住。 对于林朝这种能恶心人,会恶心人,而且还喜欢恶心人的狠人,大家绝对会给予有必要的尊重。 特别是郭嘉,早在李儒第一次吧唧嘴,回味口中甘甜的时候,郭嘉直接就吐了。可是林朝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温和的劝慰道:“奉孝,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于是,郭嘉吐得更厉害了。 可到了现在,郭嘉竟真如林朝所说的那样,习惯了。当然,也可能是胃里实在太干净了,再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 郭嘉望着眼前的一大奇观,饶有兴致地自语道:“十七勺,十八勺,十九勺……子初,这粪……此物真的能解鸩酒之毒?” 此言一出,不仅是郭嘉,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林朝身上。 只见林朝微微一笑,满脸自信地开口道:“并不能。” 众人:“……” “那你还让贾文和喂他喝!” 林朝解释道:“所谓粪水,只是为了刺激李文优内脏,眼下鸩毒刚刚入腹,还未伤及筋脉,若使粪水催吐出鸩毒,便能救回他的性命。” 闻言,郭嘉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又感觉哪里不对…… 这半坛鸩酒明明是你林子初让他喝的吧,现在又一脸假惺惺的故作仁义,想要救回他的性命,怎么想都不对劲。 郭嘉想了想,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低声问道:“子初,你果真有把握?万一不能救回李文优的性命呢?” “某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林朝笑得依旧无比自信。 “为何?” 面对郭嘉的疑惑,林朝微微一笑道:“因为鸩酒之中,某已经提前放了足够多的犀牛角,足可保证李文优不被毒死。” 这…… 郭嘉的眼神,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果然如自己所料,他林子初只是单纯的想让李文优吞粪而已…… “林子初,你实在是……” 郭嘉口中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朝扭头冲他笑了笑,吓得郭嘉急忙改口道:“实在是……太仁义了。某若是他李文优,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衔草结环以报答子初兄的大恩大德。” 以后在他林子初面前,可不敢再乱说话了。 “哪里,哪里,奉孝太抬举某了。”林朝见郭嘉如此识趣,便大笑道,“某师从郑公,又受玄德公数载教诲,仁义二字早已铭记胸中,此乃分所应为之事。” 郭嘉心中大呼林朝无耻,嘴上却附和着笑道:“子初兄过谦了,过谦了!” 场上,随着贾诩不停的将粪水灌入李儒口中,李儒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开始呕吐起来。 这一吐,堪称惊天动地,又如瀑布飞泄,反正是很壮观,甚至连贾诩都被溅了一身。 众人急忙再度后退数步,这才堪堪远离了李儒的攻击范围。 吐了很久之后,李儒才停了下来。 粪水吐了出来,之前的鸩酒也吐得差不多了,李儒整个人也慢慢清醒过来。 自己方才在林子初那狗东西的逼迫下,饮了很多鸩酒,想来是应该死了。 可是……他抬眼一看,就见贾诩站在自己面前。 顿时,李儒心中生出了一丝疑惑。 贾文和怎么也死了? 想着,李儒就想开口询问原因,却忽然闻到一股恶臭。等他左顾右盼寻找根源时,却发现这股恶臭是自己嘴里传出来的。 李儒:??? 低头一看,地上一大滩水渍,也散发着阵阵恶臭。 李儒彻底疑惑了,下意识就往周围看去。 一看之下,李儒又愣住了。 这分明还是在显阳苑内,周围林子初等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原来自己还活着! 李儒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想知道自己为何还活着,他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 不对! 李儒又抬头看了看众人的目光,那是一种极度怜悯而又尴尬的神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李儒大惑不解的时候,林朝的笑声传了过来:“李兄,饱餐一顿的感觉如何?” 到了这时候,李儒总算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绝对是林子初搞得鬼。 那自己口中的臭味是…… 想着,李儒看了看地上的还剩半坛的鸩酒,以及鸩酒旁边……那半坛粪水。 一念及此,李儒整个人瞪大了眼睛,冷汗直冒,他总算明白众人为何用怜悯的目光望着自己,也总算明白自己口中的臭味是什么东西。 不过,绝望境地下的李儒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望着贾诩,面色凝重地问道:“贾文和,告诉某,某方才是不是……” 面对处于崩溃边缘的李儒,贾诩默默无言,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李儒彻底崩溃了!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居然饮了粪水,这比杀他一百次更让他难受。 天杀的林子初,他为何能干出此等下作之事! 李儒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脑中一片混沌,心中万念俱灰。 此情此景,众人都默不作声,只是看向李儒的目光更加怜悯了。 “哈哈哈哈!” 只有林朝越众而出,大笑道:“李兄为何如此失态?不过是区区半坛粪水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古有勾践尝粪,今有李兄痛饮粪水。如此追慕先贤风采,流传开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众人:“……” 7017k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一把火下去,把你们全烧成渣渣! “林子初,你欺人太甚,某要杀了你!” 贾诩还从没见过李儒如此失态,眼看他带着满胸怒意向林朝冲了过去,却根本来不及阻拦。 这下,轮到林朝慌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不见了。 开玩笑,现在的李儒是物理意义上的满嘴喷粉,若被他沾上,那自己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情急之下,林朝指着李儒大声叫道:“拦住,给某拦住他!” 可……众人的反应却有些犹豫。 赵云望着满身粪水的李儒,不由得眉头一皱。 典韦一脸憨直的模样,脚下却未动分毫。 太史慈倒是急忙冲了过来,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可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虽做出一副全力奔跑的模样,但速度嘛……犹如龟爬一般。 可能是林朝之前的手段太过下作,导致众人对李儒心中生出了怜悯,也可能是忌惮李儒腹中自带的生化武器,反正李儒即将冲到林朝身前的时候,平日里出手迅速的三人都没能赶得及。 望着状若疯狗一般,且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李儒,林朝灵机一动,随手一拉旁边的郭嘉,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郭嘉虽有有些武艺,但比林朝强得有限,此时林朝又是出手偷袭,导致郭嘉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与满身粪水的李儒撞了个满怀。 郭嘉毫无防备,李儒此时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出手毫无章法,两人这么一撞,结果纷纷跌坐在地上。 “林子初,你不当人子!”郭嘉身上沾染了不少粪汁,顿时愤怒地大骂道。 林朝却混不在意,脚下急忙又往后又退了好几步,这才大声摆手道:“李兄切莫满嘴喷粪,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此时李儒哪里肯听,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再度冲林朝杀过来,却被贾诩拦住。 “贾文和,莫要拦我!”李儒怒声道。 贾诩却摇了摇头,开口道:“李文优,事已至此,你清醒一些。” 闻言,李儒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 良久后,他才幽幽一叹,目光望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受尽折磨的林朝,开口道:“林子初,你究竟意欲何为?” 见李儒冷静下来了,林朝又重新化为一副淡定的模样。 “李兄,某只是想……”林朝说到一半,忽然一指李儒身上,开口道,“要不……李兄你还是去沐浴更衣一番,咱们在相谈,如何?” “哼,某落得如此境地,还不是拜你林子初所赐?” 面对李儒愤怒的质问,林朝只是歉意一笑,也不言语。 眼看李儒转身向显阳苑殿内走去,贾诩凑了过来,有些担心道:“子初,李文优他不会再度寻死吧?” 林朝摇了摇头,神色非常自信。 寻短见这玩意其实就和消费一样,都是冲动且毫无理性的。 方才李儒接连遭受打击,心中万念俱灰,又无机会,寻死是应有之理。 说白了,就是气氛烘托到这了,不死都不合适。 可眼下经历了一些列变故,他心中寻死的念头应该早就消失不见了。 殿前广场上,林朝等众人重新换了个地方,在远离原本那滩粪水的地方静静等候着李儒。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没等到沐浴更衣完毕的李儒,却等来了前来保护林朝安全的张绣,以及远处冒出的火光。 林朝指着远处那冲天的火光,开口道:“伯渊,那远处起火的地方,可是蔡府所在?” 面对林朝的询问,张绣表现出了十分恭谨的态度,连忙一抱拳道:“回监军,那里的确是蔡侍中的府邸。” 闻言,林朝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看来沮授成功了! 今晚行动之前,林朝与沮授就有过约定。等董卓伏诛后,便在蔡府内放一把火,好让皇宫中的林朝看见。 只是看这阵势,沮授远不止放了一把火这么简单,恐怕把整个蔡府都给点了。 如此也好,一把火将董卓连同西凉诸将的尸体在内,全都烧成灰烬,也算一了百了。 去岁何进身死时,袁隗曾种下一颗幼苗,期望吸吮枯败大树的养分,他年成长为另一颗参天大树。 而后董卓入雒,李儒直接将所有的大树都伐了,并且亲手洒下了一片又一片的草种。 今日林朝来了,他压根不管什么大树与小草,索性直接把房子都给点了。 如此一来,巨树也好,小草也罢,在熊熊烈火中,全部都会化为灰烬。 最后,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种掀桌行为,林朝一向最喜欢,也与他所信奉的不破不立的道理不谋而合。 想着,林朝不禁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引得周围众人一阵侧目。 哼! 什么天命正统的皇室! 什么四世三公的门阀! 什么良田千顷的豪强! 什么野心勃勃的枭雄! 这一把火下去,都把你们烧成渣渣! “林子初,你为何发笑?” 不知何时,李儒已沐浴完毕,换了一身衣服从殿内走了出来。他见林朝笑得开心,便出言发问。 经过一番沐浴净身,李儒整个人也平静了许多。 嗯,虽然嘴里时不时还会发出臭味…… 林朝正在兴头上,此刻听到李儒发问,便指着远处蔡府的大火笑道:“李兄,此火好看否?” “此火一烧起来,恐怕董仲颖与其麾下全都殒命于蔡邕府中,某说得可对?” 李儒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明白这场火意味着什么。 林朝却摇了摇头,继续笑道:“董贼倒行逆施,早该有此殒命之祸,又何足为奇。” 蔡府起火的那一刻,就代表董卓已死。而对于董卓的灭亡,此时的李儒眼中无悲无喜。方才他虽受尽了折辱,却也想通一些事情。 去岁先帝驾崩时,当时的大将军何进也是志得意满,从未想过自己会惨淡收场。 可短短一月之内,袁隗便让何进死在了宦官手里。 何进一死,袁隗也认为袁氏当兴,而后便开始了自己的一系列操作。 最后自己随董卓来到京城,族灭袁氏的同时,也斩断了袁隗那不切实际的野心。 可等自己以为能操纵一切的时候,他林子初又来点了一把大火…… 世间之事,皆如轮转一般,循环往复,可笑之极…… 细细想来,自己跟何进、袁隗也没什么两样,都是失败者而已。 7017k 第三百五十章 请李兄……为我手中之棋! 这一夜,蔡府的火烧得很大。 火势最旺的时候,林朝等人在显阳苑殿前望过去,就如同一轮红日升起一般,是如此的绚烂夺目。 林朝痴痴望着这阵火光,目光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又重新把目光放到李儒身上。 “李兄,时辰差不多了。”林朝笑道。 再一次从林朝嘴里听到这句话,李儒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禁回想起了刚才的经历。 “林子初,某想死你都不让,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不妨直言。” 林朝看着李儒,认真道:“某想请李兄,当一回……某手中的棋子!” 闻言,李儒微微一愣。 林子初好大的口气,居然要自己当他的棋子! “怎么,难道李兄不愿?”林朝笑道。 李儒看着他,冷笑道:“难道某就该心甘情愿当你林子初的棋子?” 林朝摇头笑道:“李兄,这浮世苍生本就是一盘大棋。执棋者操纵棋子,也是自然之理。不过若有棋子奋力争命,也未必不能成为执棋者。李兄以为然否?” 闻言,李儒点了点头。 昔年自己跟随董卓之时,于这天下而言,也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 只听林朝的声音再度响起:“而后董贼入雒,废立天子,掌控天下,李兄便从棋子变成了执棋者。而今李兄败了,自然该重新化为棋子。” 林朝的意思很简单,你李文优输了,那着执棋者的位置,也该换一换了。 至于换成谁,当然是他林子初! 李儒冷笑一声:“某不是输不起的人,可即便重新化为棋子,为何要当你林子初的棋子?” “因为李兄没有别的选择,关东诸侯不会允许一个弑君者活着。” “那某自裁便是……” 说起自杀这回事,李儒总有些底气不足的意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件,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林朝又笑道:“李兄当然可以自裁,某能拦你一时,却不能拦你一世。只是……” 说到这里,林朝目光一凛,注视着李儒道:“执棋者若败,往往皆落得身死道消之下场。而今李兄有机会活着,难道就不想看看某是否能成功? 李兄所求者,无非是阻止儒门垄断天下,重铸法学荣光。而某心之所愿,亦是为天下开一个太平出来。等到天下平定之后,自该是百家争鸣之时!” 听到这里,李儒终于动容了。 他本以为林朝师承大儒郑玄,乃是坚定的儒家拥趸,谁知道居然能从他嘴里说出百家争鸣这四个字。 林子初此人……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林子初,你身为儒门传人,居然想要重回百家争鸣时代?” 对于李儒的质问,林朝没有丝毫迟疑,坚定地点了点头。 说起先秦时期的诸子百家风采,但凡华夏儿女,炎黄子孙,谁人不心向往之? 那是一个思想、文化、哲学井喷式的时代,是数千年华夏史上最浓墨重彩,光彩照人的一笔! 这些先贤的思想,犹如苦海中的一缕光芒,足以照亮后人前进的道路,更是能为后来者保驾护航。 纵然稳健如林朝,一想到这里,心中也有些热情激荡。 只见林朝指着远处蔡府的火光,面色诚恳地对李儒说道:“李兄,有些志向看似遥不可及,但并不是不能实现,只是需要一些手段而已。纵然心向大道,也得用些见不得人的权术,不然便难成大事。 正如此时的蔡府一般,虽说已是血流成河,但仍旧根基无损,某若不命人一把大火烧个干净,又如何在废墟上重建一座新的府邸? 这便是,不破不立!” 林朝这番观点,贾诩颇为赞同,不禁点了点头道:“大乱之后,方有大治。” 一旁的中二少年郭嘉更是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子初好志向!” 纵然是李儒,也不禁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却又叹息一声。 “林子初,这条路太难了,无异于以一人之力对抗世间洪流,一着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某的下场,难道还不足够令你引以为戒?” “难,就该急流勇退?”林朝反问道,“自古孤道不长,儒学垄断天下数百年,早已腐朽不堪,更是生出了诸多不伦不类的怪胎,早该恢复它原有的样貌。 李兄虽败,却不代表某不能成功。某可以向李兄许诺,待时机成熟时,某定会重开稷下学宫,再现百家荣光,诸子风骨! 即便是逆天而行,某也愿以一人之力镇压当世,为天下苍生开一世太平!” 听完林朝这番话,李儒沉默了。 贾诩沉默了, 郭嘉也沉默了…… 至于护卫三人组,太史慈和典韦一脸懵逼,却如高山仰止一般看着林朝。 只有赵云听得似懂非懂,心中却暗下决心。 监军,这便是您心中的大志吗?若真是如此,我赵云倾尽此生,也会如您所愿。 这次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最终,李儒缓缓抬起手,正了正衣冠,极为庄重地向林朝躬身一礼,说道:“你林子初有如此大志,某一介丧家之犬,又何惜区区残躯,便做你的棋子又有何妨!” 某倒要看看,你林子初能做到哪一步! 林朝伸手,扶住了李儒,开口笑道:“李兄,你我所行之路虽有不同,但殊途同归,所求之道极为相似。那就不若求同存异,且看二十年后,这天下到底如何!” “好,能听你林子初袒露心声,某甚是荣幸!” 话说到这里,气氛也烘托得刚刚好。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就如同一对志同道合的战友一般。 李儒的心境,早在多年前便已古井无波,今日在林朝一番言语之下,居然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心神激荡之下,他刚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打了一个嗝…… 顿时,一阵恶臭在众人之间飘荡。 林朝赶紧一脸嫌弃地退后几步,只留李儒一个人伸着双手在风中凌乱。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良久,羞红了脸的李儒才收回手,冲林朝说道:“林子初,你在此稍等片刻,某去取一样东西。” 说罢之后,却是一挥袖,转身走回了殿中。 7017k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尊王攘夷的新用法 李儒回殿内干什么,众人都不解其意,只有林朝心中有一个模糊的猜测,但也未必准确。 不过就在李儒刚刚转身离开不久,赵云却走了上来,对林朝一抱拳道:“监军,某有一事不解。” 看了看赵云脸上的疑惑,林朝已经猜出了他想说什么,便一挥袖令众人远远散开,只留贾诩与郭嘉在场。 “子龙可是想问,某为何要留他李文优一命?”林朝笑吟吟问道。 赵云点了点头道:“不错。李文优鸩杀天子,纵然夷三族也是不冤,监军为何非要留用此人?主公那里又如何交代?监军一世清名,万不可因此人而有了污浊!再者,主公麾下智谋之士甚多,也不缺他李文优一个弑君之徒!” 赵云生性温良和善,更是心存仁义,始终无法接受与一个弑君者同殿为臣。再者,他也是为林朝的名声考虑,生怕林朝一步踏错而误入歧途。 面对一脸真挚的赵云,林朝索性席地而坐,然后随手一指,示意赵云也坐下。 随后,他冲赵云认真道:“子龙,某此次入京的计划,你猜到了几分?” “监军,请恕某愚钝,一分都不曾猜到。” 林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好,此处也没有外人,某想问子龙一个问题。” “监军但有教诲,云洗耳恭听!” “子龙,某来问你……”林朝放慢了语气,满脸认真道,“这天子之位,是玄德公来坐合适,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来坐合适?” “这……” 听了林朝的问题,赵云神情一震。 监军,这种大不敬的问题,真的适合讨论吗? 见赵云不肯回答,林朝继续笑道:“子龙尽可直言,此处又没有外人,权当你我闲谈了。” 赵云沉思许久,刚要开口的时候,却被郭嘉抢先答道:“子初这个问题不值一答,以主公之仁义、大度、知人善用,莫说今上,就算是四百载大汉,能出其右者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眼见题目被人抢答,赵云只能附和着点了点头。 林朝却看向了一言不发的贾诩,笑道:“文和,你怎么看?” 闻言,贾诩微微一愣。 我怎么看?我当然是用眼睛看了。 林子初好生无耻,你们闲扯淡也就罢了,为何一定要某回答! 见贾诩不肯回答,林朝又问了一遍,大有不肯放过他的意思。 于是,贾诩只得无奈道:“奉孝所言甚是。” “好,既然大家都默认玄德公更适合当天子,那某便以此为基础,来跟你们推算一番。”林朝继续道,“如今董贼已死,西凉军群龙无首,我等应如何行事?” “自然由主公亲率大军迎回天子,匡朝辅国!”赵云斩钉截铁道。 闻言,贾诩和郭嘉都摇了摇头。 赵云见此,有些疑惑道:“怎么,某说得不对?” “子龙所言不算错,只是思虑不够周全。”林朝笑道,“董贼一死,关东联军便可长驱直入,进抵雒阳。若这时候把天子迎回来,之前先帝驾崩之事便会重演一遍,哪怕咱们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也免不了落得跟董卓一样的名声,子龙可明白?” 关东诸侯本就是勉强聚在一起,但凡董卓一死,立刻便会化作一盘散沙。在利益的趋势下,昔日的盟友转瞬之间便会自相残杀,就如同去年的何进、袁隗、丁原、董卓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哪怕能获得最终的胜利,也还会有新的诸侯站出来反对你。 这时候的天子不是宝贝,而是一个烫手山芋,谁碰谁死! 赵云不是蠢人,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监军的意思是,咱们不仅不应该迎回天子,反而应该让天子继续迁都?” “对,但不全对。”林朝笑道,“只要咱们不迎回天子,那不出十日,天子便会达到长安。届时董卓已死,就算联军赶到雒阳城下,也没有名义继续向长安进攻,不出半月,必然自行退兵。” 说到这里,林朝叹息一声:“等到诸侯退兵之后,便成了割据之势。恐怕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天下都会陷入战火泥潭中。” 赵云还是有些不解,继续问道:“监军,那这跟留他李文优一命,有何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林朝说道,“赵云可曾听说过,尊王攘夷?” 闻言,赵云点了点头。 所谓尊王攘夷,是春秋时管仲为齐桓公提出的一种战略方法。 当时周王室日渐式微,但大义名分仍在。于是管仲便建议齐桓公用此法,使齐国与周天子的大义名分深度绑定,这便拥有了法理上的依据。 继而,再用齐国自身实力聚众攘夷,借此提高齐国在天下的声望与地位。 这才成就了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春秋五霸之首的名声! 如今,林朝也想这么做。 以刘备宗室的身份与自己的仁义名气,都不合适挟天子以令诸侯,就算是奉天子以令不臣都不行。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需要的时候,远程遥控天子下诏,为自己行事铺平法理依据。同时极力维护朝廷声誉,征讨不臣之贼! 只是你刘备能想到这点,别人未必想不到。原本历史上,曹操就是这么干的。而天子也未必就会老老实实待在长安,被刘备任意摆布,闹不好就会出现幺蛾子。 所以,林朝必然要留有后手。 所谓的后手,就是张济和李儒! 董卓已死,凭张济的威望,自然不足以掌控整个西凉军,还得李儒出手才行。等此间事了,便让李儒率领西凉军拱卫长安,间接控制天子为刘备所用。 若有人想玩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套,李儒麾下的西凉军也能教他做人。 所以,李儒这颗棋子是必不可少的,既是远程遥控天子的遥控器,也是威慑那些想裹挟天子之人的利刃。 这便是,李儒的用处,也是林朝真正的计划! 在往后的日子里,天子将稳坐长安。林朝不会动他,但也不会让别人利用! 而随着徐州集团日益发展壮大,最后能左右天下大势的时候,天子也就没什么用了。 到时候,林朝会让李儒再杀一次天子,由刘备继承帝位,统治天下! 毕竟杀天子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也只有李儒和林朝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第三百五十二章 传国玉玺 听完林朝的计划,众人方才如梦初醒,眼中满是明悟的光芒。 当然,最后一步杀天子,林朝自然不会对众人说。 郭嘉瞥了贾诩一眼,心中既有震惊,又有嫉妒。 对于林子初这番天马行空一般的计划,贾文和居然能提前猜出个七七八八,自己则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果然卑鄙下作之人行事向来相通,似自己这般坦荡率直的人是永远猜不到的。 虽如此想着,但郭嘉心里却没有得到丝毫安慰,反倒泛起一股酸意…… 但贾诩心中的震惊却并不比郭嘉少多少,他望着侃侃而谈的林朝,目中露出疑惑之色。 如此环环相扣的计划,林子初是何时开始布局的? 入京之前? 还是在关羽带人冲阵斩将的时候? 亦或是……沮授入雒之时! 若真是如此,董仲颖死得不冤,李文优败得也不冤。 其实贾诩不知道的是,早在董卓刚刚踏入雒阳的那一刻,林朝的布局就已经开始了。剩下的无非是见招拆招而已,大的方向一直没有变过。 由于前些时日董卓强行征调民夫,导致林朝心神巨震,提前发动了计划。不然,眼下镇守轩辕关的吕布,据守广成关的董越和杨定,都在林朝的算计之内。 不过也无所谓了,等李儒率西凉军西入长安,这两只孤军便成了瓮中之鳖,不足为虑。至于他们最终归属,林朝也不想管了。 董越和杨定不足为虑,吕布也掀不起多大风浪,等回头闲下来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正当众人闲谈之时,李儒却从显阳苑内走了出来,手上还抱着个盒子,神情颇为凝重。 等他走得近了,林朝站起来打量了一番他手中的木盒,神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盒中应该是那样东西…… 李儒将木盒递了过来,开口道:“林子初,此物便与你吧。”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放到了木盒上。 林朝接过,同时开口问道:“此乃何物?” “一看便知。” 李儒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林朝点了点头,强忍住心中的激动,缓缓将木盒打开。 只见里面是一方印玺,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边角处却可以看出明显的破损,却又被能工巧匠用金补上,看上去浑然一体。 “这是……” 郭嘉忍不住惊呼一声,指着木盒里面的印玺叫道:“传国玉玺!” 闻言,众人皆大惊失色! 传国玉玺,相传为始皇帝命李斯用和氏璧打造而成,通体无暇,乃是真正的国之重器! 若仅仅是一块玉璧也就罢了,可这玩意早就被蒙上了一层天命的色彩! 在这个世人深信谶纬,天命的时代,这一方印玺在冥冥之中就代表了天命与正统。甚至有传说称得玉玺者,可得天下! 它是皇权的象征,更是社稷的象征,也是天命正统的象征! 上古时期,大禹曾立九鼎,划九州。至此,九鼎便成为了华夏的象征,代代流传,直至春秋时,还在周天子手中。 时有楚国君主楚庄王,欲问鼎之轻重,却被周天子的使臣驳斥了一番。 而后秦始皇统一天下,铸传国玉玺,以镇压九州龙脉,传万世之基业! 从这时候起,玉玺便代替了九鼎,成为权势的象征! 饶是林朝身为穿越者,也感觉手中的木盒越来越重,几乎有些抱不住的感觉。 强行定了定心神,林朝伸手拿起里面传国玉玺,翻到了正面,只见上面镌刻了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果然是传国玉玺! 林朝将玉玺重新放回木盒中,开口说道:“李兄,传国玉玺乃何等神物,你居然舍得拱手送于某?” “呵,某又不想当天子,要此物何用?”李儒冷笑道,“某本欲迁都长安时,将此物留在雒阳,作为离间关东联军之用,不想今日却败在你林子初手上。既如此,此物便由你处置。” 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李儒也看淡了很多东西。 只是他如此坦荡,却让林朝犯了难。 这玩意该如何处置? 虽说是权势的象征,但玉玺终究是死物。 但天下人可不会这么想,尤其是那些志在争霸的诸侯眼中。 要不以玉玺为诱饵……来个二桃杀三士? 众人都说林子初卑鄙无耻,其实也没冤枉了他。若是别人得到了传国玉玺,定然以为天命归己,继而踌躇满志,想着争霸天下。 但林朝得到之后,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想着用这玩意如何算计别人! 思索了好一会,林朝终是不得要领,而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将木盒递给了典韦。 相比林朝的随意,典韦就慎重多了,接过的时候激动的满脸通红,甚至双手都有些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地上。 林朝本想嘱咐两句,但是见典韦这般慎重的模样,倒也不用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扭头看了看远处蔡府的火光,林朝明白,时间差不多了。 董卓已死,剩下的善后工作也该着手进行了。 想着,林朝伸手入怀,掏出自己的私人印绶,开口说道:“李兄,董贼已死,劳烦你走一趟。子义,带人护送李兄前往,此物与你,可保畅通无阻。” “唯!” 太史慈抱拳应道,然后从林朝手中接过了印绶。 李儒也点了点头,他明白林朝是让自己去稳住西凉军。 两人转身离去之后,林朝看着赵云,开口道:“子龙,你即刻率众赶往孟津关,去见一趟徐文耀,命他就地投降,之后迎玄德公入雒阳。切记,一定要快。” 如今雒阳形势已经明朗,刘备自然要第一个赶到雒阳,才好进行后面的计划。 闻言,赵云一抱拳道:“遵命……监军,若那徐文耀不愿投降,又当如何?” 林朝笑了:“徐文耀是聪明人,只要子龙将董贼已死的消息告诉他,他定会倒戈卸甲。若他实在不愿投降,那子龙便给他讲一个故事。” “这……”赵云面露难色,“监军,某不会讲故事……” 林朝继续笑道:“这有何难,子龙若不会讲故事,某有一言,子龙可传达给他。” “请监军示下!” 林朝笑道:“子龙可对他徐文耀明言,他若不投降,某夷他三族!” 赵云:“……” 监军,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7017k 第三百五十三章 赵云错愕的眼神,林朝自然是看到了,不过他没有解释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再跟徐荣客气了。 之前在孟津关外,他之所以对自己礼敬有加,只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而自己也给了他好几个选择的机会。 可惜,徐荣最终还是选择了骑墙观望形势。 像他这种宦海沉浮一二十载的老油条,永远只会跟在胜利者的屁股后面,注定不可能成为刘备的心腹嫡系。 因此,现在成为了胜利者的林朝,自然没必要下大力气去招揽一株墙头草。只要徐州集团一直保持鼎盛的势头,徐荣自然会亦步亦趋,赶都赶不走。 这种官场老油条最大的好处,就是识时务,懂得明哲保身。 饶是如此,徐荣今后在徐州集团内,也只是一柄尖刀,一个工具人,注定不可能进入刘备集团的核心圈子。 相比之下,率性坦诚的张绣,倒是还有些机会。 等赵云领命离去后,林朝又对张绣说道:“伯渊,你可知宫中文献藏于何处?” 此行入雒,宫中的文献典籍是肯定不能放过的。毕竟林朝早有打算,等此次返回徐州后,便在郯县外开辟一座学宫书院,用以培养人才。 为此,他早在年初的时候便已经下令修建学宫。 而宫中典藏历一百余年,所藏之书何止千万,在这个家学传世的时代,这是一笔极大的文化资源。有了它们,徐州的学宫书院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求学,也能吸引有识之士前来授学。 眼下正好趁着关东联军还未入雒,将其全部搬走。等诸侯全部抵达雒阳之时,这些小动作便不好实施了。 闻言,张绣抱拳应道:“监军,宫中文献尽藏于兰台,若监军需要,某可为监军取来。” 张绣当然没什么文化,但他执掌宫禁数月,自然知道宫中专门藏书的地方在哪,此时听到林朝询问,赶紧回答道。 林朝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伯渊可派人将其从宫中取出,暂时寄放在别处,此事若办成了,便算你大功一件。只是切记,文献只许轻拿轻放,万万不能损坏了先贤心血!” “唯!” 张绣一抱拳,率领麾下转身离去。 随着林朝一系列命令发出,显阳苑殿外的广场上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了贾诩、郭嘉、以及旁边抱着玉玺的典韦三人。 张绣走后,郭嘉走了上来,开口问道:“子初,这传国玉玺……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事某说得不算,还得等请玄德公亲自定夺。”林朝笑道,“若玄德公打算收归己有,便证明天命在我徐州。若玄德公准备还给天子,那就证明玄德公不为外物所动,亦是一件大喜事。” “倒也是这个道理。”郭嘉点了点头附和道。 传国玉玺名头虽响,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件死物而已。关于这点,郭嘉不可能看不清楚。之所以有此一问,也是想看看林朝的态度。 林朝又等了一会,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才开口说道:“走吧,且去看看那董贼到底是何模样。” …… 蔡府。 昔日繁华宏伟的府邸,此时已经化为了残垣断壁。 这座府邸在雒阳屹立近百年,伴随着袁氏的兴盛,府邸曾多次增建,最终才成了这番模样。 这座府邸随着袁氏一起兴盛,足足用了百年之久。可如今将其付之一炬,只需两三个时辰足以。 火光的灰烬中,蔡邕负手而立,目光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来说,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足以让他心神不宁。只是蔡邕身为一代大儒,终究非常人,此时已然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 在他身旁不远处,沮授正在把玩一物,却正是董卓的头颅。 沮授盯着董卓首级看了一会,不禁哂笑道:“饶是祸乱天下的董贼,也不过比常人肥硕一些而已,并无稀奇之处,真是令人失望。” 林夕在旁默默无言,身后站着貂蝉姐妹。 等林朝带着贾诩和郭嘉赶到时,天已经亮了。 见林朝到来,所有人全都神情一凛,拱手道:“见过监军!” 林朝随意一挥手,示意众人免礼,然后向前走去。 只见他越过了沮授,越过了林夕,越过了貂蝉姐妹二人,最终停在了蔡邕面前,拱手笑道: “见过蔡公!” 望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恭谨有礼的年轻人,蔡邕沉默了。 他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个模样俊秀,目光清澈,文弱无力的书生,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片刻后,蔡邕回礼道:“见过林侯!” “蔡公,这可使不得!”林朝赶紧伸手扶住了蔡邕,“蔡公乃一代大儒,天下人人敬仰,吾师亦多有称赞。小子不过后学末进,如何能当蔡公这一礼!至于林侯之称,更是不敢当,蔡公唤在下表字即可。” 闻言,蔡邕微微一皱眉,问道:“敢问林侯,师承何人?” 林朝再拱手,答道:“在下师承北海郑康成。” “哦,不想子初竟师承康成公!”蔡邕有些震惊道,同时称呼也变了。 对于郑玄的大名,蔡邕当然听说过。他与郑玄虽素未谋面,但昔年他与卢植同修《东观汉记》时,曾多次听卢植说起自己这位师兄。 事实上,蔡邕与卢植也称得上是至交好友。 林朝继续笑道:“好叫蔡公知晓,我主玄德公虽是宗室,却是师承卢公。” “子初,你口中的卢公,可是卢子干?”蔡邕赶紧问道。 “蔡公明见。”林朝笑道。 听林朝解释了一番后,蔡邕彻底明白了,同时看向林朝的眼神也变了,从之前的忌惮变成了欣赏。 这林子初是自己人啊! 怪不得能计杀董贼,不愧为郑康成高足! 而那徐州牧刘玄德居然是卢子干的徒弟,想来也是汉室忠臣! 这可都是自己人啊! 一时间,蔡邕竟然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甚至之前被沮授要挟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子初,干得不错!” 蔡邕笑道,心中满是对郑玄与卢植的羡慕。 看看人家的徒弟,再看看自己徒弟……唉,没一个成器的! 见蔡老头心情不错,林朝便再度拱手道:“恭喜蔡公生了两个好女儿,英武不让妇好,更是亲手诛杀董贼,真是令人敬佩!” 闻言,蔡邕微微一愣,又看了看侍立在旁的貂蝉姐妹。 这两个女娃娃,不正是你派过来的吗! 子初什么意思,难道要假戏真做? 蔡邕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林朝继续开口道。 “令爱如此天人之姿,当真贵不可言,寻常人家恐无福消受。”林朝笑得有些一样,“我主玄德公乃当世俊杰,与令爱正好相配,不知蔡公意下如何?” 蔡邕:“……” 7017k 第三百五十四章 正义使者刘玄德 初平元年,九月初十。 刘备率大军抵达雒阳,公孙瓒与张燕亦率军跟随其后。 不过此时的雒阳,早已人去楼空,见不到半个西凉军的影子。 九月初八的一场大火,除了把蔡府烧了之外,并没有对雒阳城造成丝毫的损伤。而董卓死后,李儒便按照林朝的意思站了出来,立刻就稳住了场面。 群龙无首的西凉军见了李儒,就跟见了亲人一样,马上就投入了他的怀抱,赶都赶不走的那种。当然,对外名义上是以张济为首。 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监军传出来的消息,朝廷校尉张济乃大汉忠良,因不满国贼董卓擅权专政,荼毒苍生,所以联合了一代大儒蔡邕,准备为国除贼。 而蔡邕膝下二女虽是女儿身,但巾帼不让须眉,情愿以身饲虎,下嫁于国贼董卓,只为找到铲除国贼的机会。 天可怜见,终于在成婚当晚,万恶的董贼放松了戒备。 于是乎,大汉忠良张济与大儒蔡邕定计火烧自家宅邸,情愿与董贼同归于尽,以身殉国。而蔡家的两位贵女更是手刃国贼,为苍生除害! 幸而苍天有眼,不绝忠良。董贼及一众党羽全都被大火烧死,唯蔡邕与张济二人侥幸活了下来。 如今国贼已死,身为大汉忠良的张济将军自然该率军西进,迎奉天子。 所以,当刘备抵达雒阳时,整个雒阳城虽依旧如昔,但城中的西凉军团早已消失不见。 当然,还有一件事却很巧合的发生了。 之前被董卓征调的十万民夫,竟然全部聚集到了城门口,准备向长安进发。这些人还带着董卓在雒阳搜刮的粮食,金银,准备一路运往长安。 而负责押送的人,正是张绣。 林朝的计划,赵云此次回到孟津关的时候,便已经汇报给了刘备。此时见到张绣,刘备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正义使者刘使君一声怒喝,顿时吓得张绣心惊胆颤,纳头便拜。 随后,刘使君大声怒斥一番董卓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并要求张绣当场释放这十万民夫。 张绣不敢不从,只得下令民夫各回各家。 于是,十万民夫纷纷跪地叩首,感谢刘使君的仁义善举! 此情此景,与当年汉高祖刘邦入关时,与秦地民众约法三章的场景是何其相似。 同样的仁心仁德,同样的万民欢呼,同样的万众归心。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安抚了民众之后,刘备更是将董卓搜刮而来的粮食分发了一大部分,使那些饥不敢食的百姓有了活路。 做完这一切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由于未有诏令,又怕军队扰民和为旁人诟病,刘备并没有让大军进城,反倒是驻扎在了城外不远处。 大营中。 刘备召集了一众文臣武将,开始升帐议事。 此刻的军营中,却多了两个新面孔,徐荣与张绣。 早在赵云赶到孟津关,只身入关见到徐荣,并且将董卓已死的消息告诉他时,徐荣就选择了乖乖投降,根本不用赵云恐吓。 正如林朝预料的那样,徐荣宦海沉浮多年,如今的他非常识时务,宛若一颗坚定的墙头草。 随后,徐荣大开关隘,并亲自派出战船迎接刘备入关,把姿态放得很低。 刘备当然很满意,当着全军的面大声夸奖了徐荣一番。 但无论是把臂同游和抵足而眠,这两种高级待遇徐荣却没有享受到。 相比之下,还不如张绣。好歹张绣在城门口投诚时,刘备还亲自把他扶了起来。 众人到齐后,林夕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捧着董卓首级献给了刘备。 此时距离董卓身死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为防首级腐烂变形,林夕特地命人将首级腌制了一番,但足以辨认出面部轮廓。 “哈哈哈!董贼,你霍乱朝纲,鸩杀天子,早该有此下场!” 望着董卓首级,刘备仰天大笑道,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自从得知董卓毒杀了天子之后,刘备胸中就憋了一股怨气,直到此时亲眼看到董卓首级,这口气才顺畅了,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不过提起了毒杀天子,刘备又想起了一个人,便开口问道:“那亲手残害天子的李儒何在,为何不见其人首级?” 作为弑君者,李儒的罪可不比董卓小多少。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把目光放到了赵云和典韦身上。 典韦依旧抱着木盒,面无表情,且一言不发。 倒是赵云,见刘备的目光看向自己,心中又想起了林朝对自己讲述的计划,以及那番宏图伟业,他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才拱手道: “回主公,监军入雒本就是冒险之举,当时只顾着诛杀董贼,等反应过来时,李儒已……不知所踪,想来应该是死在了乱军之中。” “哼!” 闻言,刘备犹觉愤愤不平道:“那倒是便宜此贼了!” 说着刘备又看了一眼董卓首级,心中感慨万千。 能有今日之功,全赖子初不避生死,亲涉险地啊! 可惜为了不引起关东诸侯的忌惮,此功却无法宣之于众,是某对不住子初啊! 正因此功无法令世人知晓,某才要更加奖赏子初一番,可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刘备心中打定主意后,便一挥袖,命令道:“来人,将董贼头颅挂在城门楼上悬示四海,昭示世人,这便是国贼的下场!” “唯!” 话音落下,马上有人走向前,拿起董卓首级走了出去。 到了这时候,刘备才开口向典韦问道:“君明,为何不见子初与子义前来?” “主公,监军一日前便带着子义向西进发,去迎奉天子去了。”典韦说着,走上前将木盒呈上,“监军临行前,特命某将此物献给主公,并言此物何去何从,请主公定夺!” 刘备端着木盒看了看,又开口问道:“这是何物,居然连子初都拿不定主意?” “禀主公,此乃传国玉玺。” 典韦的声音不大,甚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听在刘备和众人的耳中,却宛若惊雷一般。 “什么,竟是传国玉玺!” 刘备惊呼一声,他万万没想到,林朝留给他的,居然是此等神物。 7017k 第三百五十五章 林夕掌兵 木盒不大,刘备抱在怀中却感觉无比沉重! 传国玉玺意味着什么,刘备很清楚,尤其他还有一个宗室的身份,就更能感同身受。 先帝孝灵皇帝刘宏,当年也只是一亭侯之子,因孝桓皇帝无子,才被窦氏立为天子,登上九五之位。 再往上数,孝桓皇帝刘志,父亲也只是县侯而已。 可见这大汉天下,但凡宗室,皆有皇位继承权。 眼下朝廷式微,自己又有玉玺在手,要说刘备心中没有一丝异样,那是不可能的。但刘备终究是刘备,只走神了片刻,眼中就又恢复了清明,将盛有玉玺的木盒放到了桌案上。 那个位置…… 刘备不是不想做,只是就算要坐,也要像高祖,光武一般,重整山河,匡扶社稷之后才能坐上去,而不是拿着一块玉玺就洋洋得意,企图以谶纬僭越而为。 只是,刘备这么想,但麾下众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在得知木盒中装着传国玉玺后,众人面色震惊之余,心中便有了些小心思。 如关羽、张飞这般元从旧部,脸上的喜色几乎要溢出来。在他们看来,传国玉玺落在自家兄长手中,乃是天意如此,昭示着兄长将在不久后将君临天下! 而类似田丰、荀谌、荀攸这般谋臣,则是想得更远,他们眉头紧锁,在苦思着玉玺在手的利与弊。正因为他们深明谶纬之学,才能更清醒地堪破谶纬之说,甚至可以加以利用。 最后则是孙观孙康兄弟,以及刚刚归顺的徐荣,他们第一时间并没有看向玉玺,而是打量着刘备的脸色。他们归顺不久,自然不敢乱发表意见,只能通过察言观色来站队。 片刻后,刘备重新坐了下来,并挥手示意众人都落座,这才开口说道:“诸位,按理说子初前去迎奉天子,自该将玉玺交还,可他却将玉玺留了下来,到底有何用意,谁来给某解释一番。” 虽然身为一方诸侯,刘备却从没有不懂装懂的习惯,甚至完全做到了不耻下问的地步。每当有不解之处,他总是第一时间询问麾下众人的意见。 相对的,面对刘备的疑惑,众人也都踊跃解答,并且引以为荣。只是这次嘛……刘备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有人起身答话。 好吧,那就点名。 刘备看着左下首第一位的军师荀攸,开口道:“公达何以教我?” 荀攸赶紧起身,拱手道:“回主公,长史行事,素来有深意。攸愚钝,不敢妄自猜测。” “元皓你说。”刘备继续点名。 田丰也摇了摇头,很干脆道:“主公,丰亦不知子初何意。” 刘备又问了几人,却都是一样的结果。 林朝行事向来难以捉摸,此事又涉及到了传国玉玺这种东西,大家都不想贸然发表什么意见。万一猜错了,那可就不好了。 刘备见众人都不想说,便很光棍地一摊手笑道:“也罢,那此事就等子初回来,再做定夺。” “主公英明!”众人皆拱手笑道。 刘备也笑了,抬手一招,把林夕唤了过来,夸奖道:“子煦,你不顾艰险,只身入雒,蛰伏数月时间,只为诛杀董贼,此番可谓是劳苦功高!” 林夕连忙拱手道:“多谢主公夸奖,众将军在前拼杀,却被夕捡了个便宜而已,不敢居功!” “子煦何必过谦!”刘备站了起来,拍了拍林夕的肩膀,笑道,“等回转徐州后,某欲编练一支新军,不知子煦可愿担此重任?”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林夕。要知道现在徐州集团内,能独领一军的人并不多,除了关羽以外,就属赵云麾下有一万专属部队。 舍此之外,就算是张飞麾下也只有不到五千人而已。这一下,几乎是将林夕提到与关张赵并列的程度了。 林夕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虽说他现在是个特务头子,但征战沙场才是他的梦想,且从未变过! 刘备看见林夕眼中的激动之色,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自林夕出任校事府令以来,便没有了率军征讨的机会。虽说没次立功都不少,但有些功劳终究不好公之于众。 林家兄弟为自己出生入死,他自然不能亏待,所以准备借着这个机会,让林夕得偿所愿。 至于校事府下一任府令的人选,等林朝回来再商议便是。 林夕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抱拳道:“主公,兄长先前有言,以夕现在的能力,并不足以统率一军。再者,董贼也并非夕亲手所杀,所以请主公收回成命。” 天知道林夕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到底经受了多大的挣扎。 刘备却满不在乎道:“子初也太谨慎了,某说你行,你就行。至于董贼之死……子煦,咱们心照不宣即可。” 林夕再也没有了顾虑,低头抱拳道:“多谢主公!” “那就这么说定了。”刘备继续笑道,“子煦,且去传令,将董贼已死的消息宣告天下!” “唯!” …… 雒阳与长安之间,足有千里之遥。 饶是林朝一行人轻车简从,快速追赶的情况下,也足足行了五百里,才在河北县追上了天子和百官的车驾。 这个河北县并非广义上的河北,只是一座小县而已,因地理位置在黄河以北不远处而得名。 天子与百官,皆是被董卓强行驱赶着迁都,人多臃肿,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而且每到一城一县,都要休整一番。 河北县府衙外,林朝负手而立,旁边站着贾诩、郭嘉等人。 林朝虽身为外臣,但此刻形势比人强,他要觐见,百官也不敢阻拦。不过饶是此时天子落魄至此,也不能放下礼仪威势,所以命人让林朝在外等候片刻,等整理好仪容,再在百官的陪同下召见林朝。 对于天子的这道诏令,林朝表示遵从,并且真的在府衙外等候着,没有丝毫逾礼之处。 当然,能让林朝保持尊敬的,是这汉家天子的身份,而非里面那个不到十岁的娃娃。 毕竟林朝在刘备麾下,将来刘备若登基称帝,国号也只能是汉。因此对于天子,林朝一直执礼甚恭。 7017k 第三百五十六章 觐见天子 早在刘备要起兵讨董的时候,林朝便定下了这次行动的最终目标。 不仅要诛杀董卓,还要将天子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眼下目标虽然已经达成,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整个计划的最后一步,那就是如何劝说诸侯退兵。 自古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 关东诸侯因不满董卓窃取权位,从而聚在一起进兵雒阳。大家有着共同的敌人,也有共同的担忧,这便是同忧者相亲。 可眼下董卓已死,天子迁都长安,到了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联盟瞬间破裂,昔日战友变为对手。当各人都想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就变成了同欲者相憎。 再者,众诸侯好不容易聚众讨了回董,一分钱没捞着,不合适吧? 届时各怀鬼胎的诸侯,又岂会坐看刘备立此大功而无动于衷。说不准一合计,干脆继续进兵,打到长安再说。反正是要弄点东西装进自己口袋里,不然岂不是太亏了。 大家出兵的出兵,出粮的出粮,最后总要找天子要个说法,不然谁也不肯善罢甘休。 这也是林朝把诛杀董卓的功劳安在蔡邕头上的原因,杀国贼的光环让他去顶,靶子也让他去当,实在不行,林朝也会亲手为他收尸。 可是若真被诸侯打到长安,见到了天子,形势会如何变化那可就不好说了,反正林朝的计划八成会黄。 所以他这次赶来觐见天子,就是为了讨要封赏,安诸侯的心! 天子现在虽说是穷得叮当响,权势也不复昔日,但只要诏令一下,那些有实力的诸侯自会去取自己得到的封赏。 再者,董卓搜刮来的金银财宝,也可以分给这帮诸侯一些。 为了大计,眼前这些许财物算不得什么。 心中盘算着,林朝在衙署外面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才有一位宦者走了出来,宣林朝入内觐见天子。 见此,林朝冲宦者拱手一礼表示应命,然后开口道:“子义,随我入内觐见天子!” “唯!” 太史慈一抱拳,就要跟在林朝后面往里走,谁知却被宦者拦了下来。 “天子诏令,只宣林子初一人觐见,旁人不得入内!” 宦者用他那独有的声音说着,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冷笑。 大概很久没被人如此对待了,林朝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同时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心中顿时有些疑惑。 都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有看不清形势的人! 随后,林朝摇头一笑,心道自己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林朝冲宦者又一拱手,开口笑道:“此乃某贴身侍卫,不知阁下可否通融一二?” 宦者冷笑一声,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冷笑道:“林子初,这可是陛下的诏令,你敢抗旨不遵,莫非要谋反不成!” 林朝无奈了,脸上却没有一丝气愤,只感觉可笑。 “子义,掌嘴。” “唯!” 太史慈答应一声,便走上前一把揪住了宦者的衣领,直接给了他一个大耳帖子,发出的声音清脆响亮! 这一幕看得林朝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忽然想起当年在真定时,典韦打真定县令的那两巴掌,和今日的情况何其相似。 这世上总是蠢人多聪明人少,当年真定的陈县令如是,眼前的太监也如是,都是一些分不清形势的蠢货罢了。 宦者被太史慈一巴掌拍翻在地,捂着脸大叫道:“林子初,咱家奉旨来向你传诏,便是陛下的天使,你敢殴打天使,可是要夷三族的!” 此人在林朝眼中犹如脚下蝼蚁一般,林朝自然不打算跟他纠缠。甚至太史慈动手的时候,林朝已经抬脚向衙署内走去。 但听到‘夷三族’这三个字的时候,林朝又愣了一下,脚步也微微一停顿。 “子义,这阉人颠倒黑白,企图蒙蔽圣听,实乃奸贼,你且为国除贼。”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朝连头都没回,甚至声音就像平日谈笑时一样淡然。而且说完之后,他又继续向里面走去。 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五根不全的货色,也敢跟自己玩扣帽子的把戏,真是可笑。 后面,太史慈听到林朝的命令后,立刻拔出了腰间佩剑。 见眼前大汉似乎真的要杀自己,宦者这才恐惧了,急忙大叫道:“大胆……你不能杀我……我是……”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寒光一闪,头颅已经飞了出去。 太史慈归剑入鞘,对着宦者的首级冷笑一声,快走几步追上了林朝。 衙署内,刘协高坐主位,头戴天子冠冕,努力想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董卓的死讯已经传到了他耳中,小刘协当场就松了口气。 对于自己一手立的天子,董卓其实并未过度苛责于他。除了不掌权之外,刘协的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 但架不住所有人都私下对他说董卓是国贼,再者董卓也确实鸩杀了刘辩,这导致刘协对董卓又恨又惧。纵然董卓想跟刘协亲近,刘协也不敢。 刘协的确比刘辩聪明得多,若放在承平年间,也不失为一代守成之主。 只是眼下是乱世,他这点能耐就不够用了,更何况他如今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城府韬略。 对于林朝这位徐州牧刘备的使臣,刘协心里说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厌恶。毕竟刘备可是实打实的跟董卓干过几仗,怎么看都是汉室忠臣。 再者,小皇帝的心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堂百官的想法。 虽说名义上是蔡邕杀了董卓,但朝堂百官心里清楚,这位安喜亭侯林子初,肯定在中间出了大力气。再加上其人是徐州牧刘备的心腹,所以此次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刘备,甚至是关东诸侯的态度。 董卓是国贼不假,但在真正忠心汉室之人眼里,这些关都诸侯也未必就是忠臣。若让他们裹挟了天子,未必不会变成第二个董卓。 至少,在现任三公的眼中是这样的。 眼下朝廷中,朱儁任太尉,杨彪是司徒,崔烈为司空。 三人都是两朝甚至三朝老臣,宦海沉浮多年,威望甚高,又都是忠心汉室之臣,所以早有定计。与其被关东诸侯迎回雒阳,倒不如继续迁都前往长安。 等自己几人的辅佐下,等天子长大,未必不能重收权柄,振兴汉室。 只是不知,他林子初愿不愿意放天子离开。 在三人的忧虑中,林朝带着太史慈施施然走进了衙署。 7017k 第三百五十七章 讨要好处 衙署内,林朝正了正衣冠,对着高高在上的小皇帝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全礼,仪态方面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臣,参见陛下!” 林朝神情肃穆,大礼参拜道。身后半步的太史慈也同样行了一个大礼,只是腰间的佩剑却始终没有解下。 刘协当了近一年的皇帝,这一套礼仪早就熟练了,闻言伸手虚扶道:“林卿免礼!” “谢陛下!” 林朝再拜,这才站了起来。 随后,林朝将早就准备好的献礼命人抬了上来。按照规制,外臣觐见天子,必须得有贡礼。林朝本意就是保持住汉室的威严,自然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失礼。 所谓的礼物,也不过是一些金银财宝,都是从董卓那弄过来的,献上去林朝也不心疼。 但此举却令当朝三公有些感动,心中对林朝的戒备也消散了许多。 君子虑远,见微知著。 他林子初如此恪守臣子之礼,就代表他心中还有朝廷,那就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天可怜见,自从董卓把持朝政以来,天子形同傀儡,还没正儿八经的接受过外臣的朝贺。 小皇帝也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声夸赞了林朝几句,同时命人设宴款待林朝等一众人。 当今这个时代,走到哪里都免不了吃席,林朝已经习惯了。 于是,在一片祥和声中,林朝率众人赴天子之宴。 等吃完席后,天色渐晚,皇帝留林朝客居一日,随后便离席而去。百官见皇帝离去,也都纷纷离开了衙署。 众人渐渐散尽的时候,林朝却依旧巍然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有一位宦者前来,说是三公钧命,请林朝入后院相见。 林朝笑了,心道重头戏终于来了。 大概是吸取了上一位宦者的教训,这次来的人恭谨有礼,甚至说话的声音都细若蝇虫,生怕林朝一个不高兴命人把自己也砍了。 但是林朝却很客气,甚至还对他道了声谢,才让他前面带路。 眼下天子正在西迁路上,一切从简,即便是三公廷议之处,也不过是衙署的后院一间大点的房间而已。 等到了门前,宦者敲了敲门,里面马上传出朱儁的声音。 “进来吧!” 宦者开门,林朝这才看清楚了近一载未见的朱儁。 相貌虽与去年没什么区别,额头显然又增加了几道皱纹。但从刚才传出的声音来看,朱老头那个刚烈的性子依旧没有半分改变。 林朝带着太史慈走了进去,冲着三人拱手一礼。 朱儁刚想开口的时候,却被旁边的杨彪抢先道:“林侯真是好大的威风,今日衙署门外,竟一言不合便拔剑杀了天子近侍,这便是林侯的为臣之道?” 杨彪出身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一样,都是四世三公的庞然大物。 只是相比之下,弘农杨氏对汉室还算忠心,并没有袁氏那般野心,这也就导致了杨氏现如今的声势不如袁氏。 毕竟袁绍、袁术、袁遗现在都是诸侯中的领军人物,尤其是袁术,更是联军盟主,声势一时无两。反观杨氏这边,新一代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唯一一个天资聪颖的杨修,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 想到这里,林朝忽然反应过来。 要不,把杨修也弄过来…… 这家伙可是一个人才,虽然总喜欢飘,但有的是办法调教。 林朝一通胡思乱想,却打乱了杨彪想先声夺人的计划。他见林朝不答,还以为是在藐视自己,顿时有些愤怒道:“林侯为何不言,莫非林侯以为某不配与林侯答话!” 闻言,林朝有些无奈。 按理说人年纪越大,脾气越平和。但这几年林朝遇到的老头,都是一个比一个固执,年龄越大,脾气也越大,前有陈纪卢植,后有朱儁杨彪。 林朝拱手笑道:“杨司徒误会了,某方才只是一时走神,并无藐视司徒之意。” 他这么一说,杨彪更生气了。 现在是什么场合,你在这种场合走神合适吗! 刚想引经据典怒喷林朝一顿之时,朱儁却开口笑道:“文先公且息怒,某以为林子初并非有意慢待,还请见谅。” 听朱儁开口劝解,杨彪才就此作罢,却还是拂袖冷哼一声,表示不想再搭理林朝。 朱儁继续开口道:“子初,去岁雒阳城中,你我也有数面之缘,老夫索性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此来,到底所谓何事?莫非真要将天子迎回雒阳?” 朱儁与卢植乃是至交好友,而卢植又是刘备的老师。见他开口,林朝连忙拱手道:“朱公此言,朝不敢苟同!” “此言何意?”朱儁不解道。 林朝抬头,正色朗声道:“天子无论是去长安还是回雒阳,都是国之大事,自该陛下圣裁。朝不过区区外臣而已,如何敢妄议!” 此言一出,三人都愣了一下,面带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林朝。 他们原以为林朝赶来,就是为了阻止天子西迁长安,没想到他却这么好说话。 难不成……他刘玄德真是汉室忠良! “诸公为何这般看着某?”林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主刘玄德身为宗室,更是大汉柱石,某亦是汉室忠良,绝非董贼那般奸贼,诸公勿虑!” 话说到这份上,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无言。 片刻后,朱儁继续开口道:“子初,那你此行所谓何事?” 林朝又一拱手,说道:“诸公,今岁关东诸侯在酸枣会盟,组成联军五十余万,志在诛除董贼,迎奉王室定太平。而今董贼伏诛,可关东联军劳心劳力,浴血拼杀,这些有功之臣又岂能不赏?天子若这般一走了之,如何服众? 我主固然毫无怨言,但其他诸侯可就说不准了。尤其是盟主袁公路与渤海太守袁本初,袁氏一门老小数百口,皆惨死在董贼刀下,天子若不奖赏二袁,恐二袁不会善罢甘休。 再者,奋武将军公孙伯圭,偏将军马寿成,平南中郎将张燕,这些汉室忠良不远千里前来讨贼诛逆,甚至为此不惜毁家纡难,若天子无有封赏,只怕会寒了众诸侯的心。” 三人望着侃侃而谈的林朝,算是彻底弄明白了。 这小子是来讨要好处的! 7017k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世事无常吕布愁 按理说,关东众诸侯积极讨董,到后来更是诛杀了董卓,可谓人人有功,要些赏赐也不过分。 可关键的问题是……朝廷没钱! 眼下正在西迁途中的朝廷百官,说白了跟一群难民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不用挨饿而已。至于权力,那是一点没有。 董卓突然死亡,导致权力陷入了一个短暂的真空期。可还没等朱儁三人重拾权柄,林朝就追了过来,并且护送西迁的西凉军都听命于李儒。 京师财富,早就被董卓席卷一空。甚至连宫中的铜人铜马都没有放过,可谓是贼去楼空。可现在,却都落到了刘备手上。 在这个天子穷,百官贫、的时候,林朝却来讨要赏赐,而且隐隐有威胁的意味,这让朱儁三人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三人沉吟半晌,最后还是朱儁皱眉道:“子初,此番讨贼,关东诸侯劳苦功高,天子理当封赏。但朝廷现在的情况……还请子初明言,究竟想要何种赏赐?” 朱儁的意思很明显,要钱没有,要粮也没有。再说,你杀了董卓,那董卓掠夺来的财富,也肯定在你手上,这些自不必说。 所以这句想要何种赏赐,其实不是问林朝想要什么,而是劝林朝不要太过分了。 哪知林朝闻言,却正色道:“朱公说笑了,朝乃大汉臣子,为国除贼乃是分所应为。天子若有赏赐,朝感激不尽。若无赏赐,朝也绝无怨言!为人臣者,又岂敢讨价还价!” 不就是踢皮球嘛,我比你朱老头更会踢! 天子赏赐什么,我就要什么。天子不愿赏赐,我林子初当然不会有怨言,只是……别人那就说不好了。 见林朝回答得四平八稳,不肯留下丝毫的话柄,朱儁也无奈了。其实他心中也明白,眼下天子窘迫至此,唯一的价值,便是能发出封官诏令,从而使诸侯更加名正言顺的掌控地盘。 可这种诏令正是朱儁三人最不愿下达的。 一旦有了名分,诸侯便可名正言顺的发展壮大,将来天子再想收回权柄,可就难上加难了。 但是不给,林子初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三人面面相觑,皆面带难色,最后还是司空崔烈开口说道:“林子初,索性直说了吧,你想讨要何种官位?” “崔司空此言,某不敢苟同!”林朝加重了声音,“某方才说过,身为人臣,又岂敢讨价还价。司空此言,是欲陷某于不忠不义乎?” 我想要,我就是不说,一定要你们主动给我才行! 这可是立场问题,不能有半点动摇。 开玩笑,公开向皇帝要官,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我林朝身为汉室忠良,怎么可能这么做。 见林朝还要装蒜,三人面皮一阵抽搐,心中直呼无耻,却又不得不继续跟他虚与委蛇。 林朝却仰天长叹道:“某身为汉臣,一腔热血欲报国,可诸公却疑我有异心!也罢,某这便返还雒阳,以消诸公疑虑。只是届时诸侯问起赏赐,某却无言以对……” 说着,林朝竟真的转身要走。 这下可把朱儁三人吓坏了! 现在只是他林子初一人前来讨要官职,一切都还好商量,可若等关东诸侯率大军而来,那一切可真就脱离他们掌控了。 “子初,且慢!”朱儁连忙喊道。 但林朝却是不闻不问,继续向外走去。 三人急了,朱儁赶紧站了起来,快走几步拉住了林朝。 “子初,威考公方才一时失言,子初何必当真,且坐,咱们可继续商榷!” 饶是刚烈如朱儁,也不得不挤出一丝笑意,亲手把林朝扶到座位上。但林朝依旧不为所动,目光只盯着崔烈一人,眼中带着异样的神色。 老头,时代变了,你们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崔烈被林朝盯着,也不言语,只是冷哼一声,将头扭了过去。朱儁见状大急,连连用目光刺向崔烈,示意他暂时忍下一时之气。 无奈之下,崔烈只能红着脸冲林朝一拱手道:“林侯,方才是老夫失言,还请见谅。” 十年河东转河西,脱毛凤凰不如鸡。 想他崔烈也是一代大儒,宦海沉浮数十载才登临高位,谁曾想今日却要向一个毛头小子赔罪,内心的屈辱可想而知。 林朝也不喜欢折辱别人,见状也连忙拱手道:“哪里,哪里,方才是某失礼了!” 到了这时候,三人都明白,今天不付出点代价,是无法打发林朝了。 朱儁沉吟良久,这才开口道:“子初,待某明日上奏天子,拜刘玄德为骠骑将军,子初为右将军,其余徐州诸将皆有封赏,子初以为如何?” 骠骑将军秩万石,位比三公,也算不小的官职了。刘备先前只是中二千石的左将军,此次可以算极大程度的升迁。 至于林朝这个右将军,纯粹是朱儁怕他不满意,特地给他的额外待遇。 只是……这点东西显然无法满足林朝的需求。 他要的是诸侯退兵,这点官位是不够的。 而且你朱老头一番沉思后,居然就给出了这么点东西? 小了,格局小了! 想到这里,林朝便拱手笑道:“朱公所言,朝并无异议。只是回到雒阳后,诸侯若是问起封赏……” 该死,这林子初的胃口还真大! “子初所言有理,朝廷也不能寒了有功将士的心。”朱儁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了,继续开口道,“既如此,那便再拜袁公路为车骑将军,袁本初为卫将军,子初以为如何?” 眼下关东诸侯的领军者,的确是袁术,袁绍,刘备三人,所以朱儁便以为只要摆平了这三人就可以了。 哪知林朝又摇了摇头,开口笑道:“朱公所言,朝并无异议。只是回到雒阳后,诸侯若是问起封赏……” 三人:“……” 这林子初一言不合就拿关东联军作为威胁,真是卑鄙无耻,好不要脸! 朱儁好不容易才压住胸中的怒气,温言道:“子初,此处也无旁人,子初有何不满之处,尽可直言,某定会为你禀明天子!” “朱公此言当真?” 这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我可没逼你啊! “老夫说话,自然算数!”朱儁点了点头道。 闻言,林朝腼腆一笑,在三人目光的注视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朱公,此乃朝自关东出发时,诸侯一同请命,非朝一人所拟,还请朱公过目!” 哼,嘴上故弄玄虚这么半天,还不是想讨要官位! 杨彪和崔烈口中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可朱儁接过名单一看,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整个人浑身一颤,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林子初,你的要求太过分了,这绝无可能!” 闻言,崔烈和杨彪急忙将纸张拿了过来,摊在手中一看,顿时和朱儁露出了一样的神情。 望着上面那一串串名字,以及名字后面一个个官职,爵位,二人的手都颤抖了起来,眼中瞳孔放大,满脸的震惊加愤怒。 林子初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也不怕撑死! 林朝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心道三人的目光还是太短浅了些。 这些官爵不过是虚名而已,用这些东西就能让诸侯退兵,在林朝看来真是天大的美事! 难道没有这些官爵加身,那些诸侯就不能掌控手中的地盘了吗! 笑话,名分这玩意,说值钱的确很值钱,可要说不值钱,也确实一文不值! 想着,林朝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同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朱儁三人,面无表情道:“眼下大势如此,诸公难道还要执迷不悟? 再者,请三位想想,董贼受诛到底是谁的功劳? 无有关东联军浴血拼杀,此刻三位应当还在董贼刀下战栗苟存,又如何安坐在此,与林某讨价换件? 些许官爵,不过虚名而已,三位却不舍得,真是可笑! 董贼有刀,难道关东诸侯就没有了吗? 若寒了功臣之心,有功将士前来觐见天子,届时你们三位……谁能当得起这个罪责!” 林朝的声音不大,但听在三人耳中,却如惊雷一般,震得他们久久没能出声。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林朝也不想把脸皮撕破。只是这三人虽是汉室忠臣,却太固执与守旧了些,还残存着昔日朝廷威慑四方时的旧梦。 由此可见,大汉的衰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些守旧的老臣,根本没有不破不立的魄力,与提前洞悉未来天下格局的气势。 在他们的掌控下,朝廷的威信每况愈下,也就不稀奇了。 林朝出言,就是为了点醒他们。若他们还不醒,那就别怪自己用些不太和谐的手段了。 见三人默默无语,林朝继续开口道:“三位,某不是在与你们商议,而是通知你们。若三位不愿上奏天子,为有功将士请赏,那某明日便再度觐见天子,求得该有的赏赐! 无论成败如何,某也只会等待明日一天时间。后日清晨,某将启程返回雒阳。如何行事,请三位细细思量!” 脸皮已经撕破,再待下去已经没了意义。 林朝说完,直接一挥袖转身离去。 机会,已经给了他们。 选择,同样留给他们。 时间,也是非常充裕。 若他们还是冥顽不灵,那林朝便让张济领着西凉军向天子请赏。 又不是缺了他们便办不成事,提前跟他们商议,是给他们一个面子,毕竟这三位也算体面人。 要是他们不体面,林朝就派人帮他们体面! 林朝拂袖而去,只留下面色铁青的三人,相顾无言,寂静无声。 良久之后,朱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口中哀叹道: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煌煌四百载大汉,恐怕已走到了尽头!我等身为臣子,却无能为力……” 旁边,崔烈和杨彪亦是跟着垂泪叹息。 …… 雒阳八关之一的广成关内。 “义父,你死得好惨啊!” 吕布凄厉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厅堂,使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刘备将董卓的首级挂在城楼上悬示之后,然后就将董卓已死的消息传了出去。而消息这玩意,向来传得很快,所以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吕布便收到了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一开始吕布是拒绝的,但架不住众口一词,甚至有人亲眼见到了董先生的首级就挂在城楼上,如生前一般栩栩如生。 这下,吕布信了。 于是,吕布哭了! 面对嚎啕大哭的吕布,一众并州诸将面面相觑,有心想劝两句,却无从下口。 因为,他们也很伤心。 对于董先生的死,他们是真的很伤心,不是装出来的。 董先生不死,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朝廷的军队,也各有官职,前景虽说不上太好,但也不会太坏,最多打完这场仗,大家就恢复原样,继续在繁华的京城享受着各自的人生。 当初他们从并州入雒,为得不就是摆脱边地的凄惨生活,来雒阳享受繁华嘛! 这也是为什么吕布杀了丁原之后,还能带着并州军投靠董卓的原因。虽然丁原待吕布很不错,但感情再深也当不了饭吃,董先生肯出更高的价钱,我吕奉先自然愿意做他的义子。 毕竟吕布生平酷爱拜义父,当义子。 然其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父,董卓既有意招揽,吕布自然当场拜其为父。 可现在完蛋了,因为董卓死了。 这一切被董卓爸爸赐予的东西,也即将随风而逝。 他的前程,权势,财宝,甚至是小日子都过不上了,还会被关东诸侯打为叛逆,一不小心就是身败殒命的下场。 此情此景,吕布如何能不伤心,又如何能不为董卓之死而痛哭流涕。 可董卓爸爸已死,再哭也是无用,眼下当务之急,是为自己寻一条出路。所以吕布很快止住了眼泪,开始冥思苦想,如何能不被当成反贼处理。 只是吕布的智商嘛……懂得都懂。所以老半天过去,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这可不行啊! 眼下关东联军就在关外叫阵,而自己这边则是士气全无,如此下去,兵败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自己的性命,可就由不得自己决定了。 一念及此,吕布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只想一脚踢翻眼前的桌案,以消自己心中的狂躁。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吕布焦躁不安之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关东联军就在关外,而自己的活路…… 也在关外! 7017k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世事无常吕布愁 按理说,关东众诸侯积极讨董,到后来更是诛杀了董卓,可谓人人有功,要些赏赐也不过分。 可关键的问题是……朝廷没钱! 眼下正在西迁途中的朝廷百官,说白了跟一群难民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不用挨饿而已。至于权力,那是一点没有。 董卓突然死亡,导致权力陷入了一个短暂的真空期。可还没等朱儁三人重拾权柄,林朝就追了过来,并且护送西迁的西凉军都听命于李儒。 京师财富,早就被董卓席卷一空。甚至连宫中的铜人铜马都没有放过,可谓是贼去楼空。可现在,却都落到了刘备手上。 在这个天子穷,百官贫、的时候,林朝却来讨要赏赐,而且隐隐有威胁的意味,这让朱儁三人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三人沉吟半晌,最后还是朱儁皱眉道:“子初,此番讨贼,关东诸侯劳苦功高,天子理当封赏。但朝廷现在的情况……还请子初明言,究竟想要何种赏赐?” 朱儁的意思很明显,要钱没有,要粮也没有。再说,你杀了董卓,那董卓掠夺来的财富,也肯定在你手上,这些自不必说。 所以这句想要何种赏赐,其实不是问林朝想要什么,而是劝林朝不要太过分了。 哪知林朝闻言,却正色道:“朱公说笑了,朝乃大汉臣子,为国除贼乃是分所应为。天子若有赏赐,朝感激不尽。若无赏赐,朝也绝无怨言!为人臣者,又岂敢讨价还价!” 不就是踢皮球嘛,我比你朱老头更会踢! 天子赏赐什么,我就要什么。天子不愿赏赐,我林子初当然不会有怨言,只是……别人那就说不好了。 见林朝回答得四平八稳,不肯留下丝毫的话柄,朱儁也无奈了。其实他心中也明白,眼下天子窘迫至此,唯一的价值,便是能发出封官诏令,从而使诸侯更加名正言顺的掌控地盘。 可这种诏令正是朱儁三人最不愿下达的。 一旦有了名分,诸侯便可名正言顺的发展壮大,将来天子再想收回权柄,可就难上加难了。 但是不给,林子初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三人面面相觑,皆面带难色,最后还是司空崔烈开口说道:“林子初,索性直说了吧,你想讨要何种官位?” “崔司空此言,某不敢苟同!”林朝加重了声音,“某方才说过,身为人臣,又岂敢讨价还价。司空此言,是欲陷某于不忠不义乎?” 我想要,我就是不说,一定要你们主动给我才行! 这可是立场问题,不能有半点动摇。 开玩笑,公开向皇帝要官,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我林朝身为汉室忠良,怎么可能这么做。 见林朝还要装蒜,三人面皮一阵抽搐,心中直呼无耻,却又不得不继续跟他虚与委蛇。 林朝却仰天长叹道:“某身为汉臣,一腔热血欲报国,可诸公却疑我有异心!也罢,某这便返还雒阳,以消诸公疑虑。只是届时诸侯问起赏赐,某却无言以对……” 说着,林朝竟真的转身要走。 这下可把朱儁三人吓坏了! 现在只是他林子初一人前来讨要官职,一切都还好商量,可若等关东诸侯率大军而来,那一切可真就脱离他们掌控了。 “子初,且慢!”朱儁连忙喊道。 但林朝却是不闻不问,继续向外走去。 三人急了,朱儁赶紧站了起来,快走几步拉住了林朝。 “子初,威考公方才一时失言,子初何必当真,且坐,咱们可继续商榷!” 饶是刚烈如朱儁,也不得不挤出一丝笑意,亲手把林朝扶到座位上。但林朝依旧不为所动,目光只盯着崔烈一人,眼中带着异样的神色。 老头,时代变了,你们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崔烈被林朝盯着,也不言语,只是冷哼一声,将头扭了过去。朱儁见状大急,连连用目光刺向崔烈,示意他暂时忍下一时之气。 无奈之下,崔烈只能红着脸冲林朝一拱手道:“林侯,方才是老夫失言,还请见谅。” 十年河东转河西,脱毛凤凰不如鸡。 想他崔烈也是一代大儒,宦海沉浮数十载才登临高位,谁曾想今日却要向一个毛头小子赔罪,内心的屈辱可想而知。 林朝也不喜欢折辱别人,见状也连忙拱手道:“哪里,哪里,方才是某失礼了!” 到了这时候,三人都明白,今天不付出点代价,是无法打发林朝了。 朱儁沉吟良久,这才开口道:“子初,待某明日上奏天子,拜刘玄德为骠骑将军,子初为右将军,其余徐州诸将皆有封赏,子初以为如何?” 骠骑将军秩万石,位比三公,也算不小的官职了。刘备先前只是中二千石的左将军,此次可以算极大程度的升迁。 至于林朝这个右将军,纯粹是朱儁怕他不满意,特地给他的额外待遇。 只是……这点东西显然无法满足林朝的需求。 他要的是诸侯退兵,这点官位是不够的。 而且你朱老头一番沉思后,居然就给出了这么点东西? 小了,格局小了! 想到这里,林朝便拱手笑道:“朱公所言,朝并无异议。只是回到雒阳后,诸侯若是问起封赏……” 该死,这林子初的胃口还真大! “子初所言有理,朝廷也不能寒了有功将士的心。”朱儁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了,继续开口道,“既如此,那便再拜袁公路为车骑将军,袁本初为卫将军,子初以为如何?” 眼下关东诸侯的领军者,的确是袁术,袁绍,刘备三人,所以朱儁便以为只要摆平了这三人就可以了。 哪知林朝又摇了摇头,开口笑道:“朱公所言,朝并无异议。只是回到雒阳后,诸侯若是问起封赏……” 三人:“……” 这林子初一言不合就拿关东联军作为威胁,真是卑鄙无耻,好不要脸! 朱儁好不容易才压住胸中的怒气,温言道:“子初,此处也无旁人,子初有何不满之处,尽可直言,某定会为你禀明天子!” “朱公此言当真?” 这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我可没逼你啊! “老夫说话,自然算数!”朱儁点了点头道。 闻言,林朝腼腆一笑,在三人目光的注视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朱公,此乃朝自关东出发时,诸侯一同请命,非朝一人所拟,还请朱公过目!” 哼,嘴上故弄玄虚这么半天,还不是想讨要官位! 杨彪和崔烈口中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可朱儁接过名单一看,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整个人浑身一颤,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林子初,你的要求太过分了,这绝无可能!” 闻言,崔烈和杨彪急忙将纸张拿了过来,摊在手中一看,顿时和朱儁露出了一样的神情。 望着上面那一串串名字,以及名字后面一个个官职,爵位,二人的手都颤抖了起来,眼中瞳孔放大,满脸的震惊加愤怒。 林子初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也不怕撑死! 林朝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心道三人的目光还是太短浅了些。 这些官爵不过是虚名而已,用这些东西就能让诸侯退兵,在林朝看来真是天大的美事! 难道没有这些官爵加身,那些诸侯就不能掌控手中的地盘了吗! 笑话,名分这玩意,说值钱的确很值钱,可要说不值钱,也确实一文不值! 想着,林朝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同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朱儁三人,面无表情道:“眼下大势如此,诸公难道还要执迷不悟? 再者,请三位想想,董贼受诛到底是谁的功劳? 无有关东联军浴血拼杀,此刻三位应当还在董贼刀下战栗苟存,又如何安坐在此,与林某讨价换件? 些许官爵,不过虚名而已,三位却不舍得,真是可笑! 董贼有刀,难道关东诸侯就没有了吗? 若寒了功臣之心,有功将士前来觐见天子,届时你们三位……谁能当得起这个罪责!” 林朝的声音不大,但听在三人耳中,却如惊雷一般,震得他们久久没能出声。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林朝也不想把脸皮撕破。只是这三人虽是汉室忠臣,却太固执与守旧了些,还残存着昔日朝廷威慑四方时的旧梦。 由此可见,大汉的衰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些守旧的老臣,根本没有不破不立的魄力,与提前洞悉未来天下格局的气势。 在他们的掌控下,朝廷的威信每况愈下,也就不稀奇了。 林朝出言,就是为了点醒他们。若他们还不醒,那就别怪自己用些不太和谐的手段了。 见三人默默无语,林朝继续开口道:“三位,某不是在与你们商议,而是通知你们。若三位不愿上奏天子,为有功将士请赏,那某明日便再度觐见天子,求得该有的赏赐! 无论成败如何,某也只会等待明日一天时间。后日清晨,某将启程返回雒阳。如何行事,请三位细细思量!” 脸皮已经撕破,再待下去已经没了意义。 林朝说完,直接一挥袖转身离去。 机会,已经给了他们。 选择,同样留给他们。 时间,也是非常充裕。 若他们还是冥顽不灵,那林朝便让张济领着西凉军向天子请赏。 又不是缺了他们便办不成事,提前跟他们商议,是给他们一个面子,毕竟这三位也算体面人。 要是他们不体面,林朝就派人帮他们体面! 林朝拂袖而去,只留下面色铁青的三人,相顾无言,寂静无声。 良久之后,朱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口中哀叹道: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煌煌四百载大汉,恐怕已走到了尽头!我等身为臣子,却无能为力……” 旁边,崔烈和杨彪亦是跟着垂泪叹息。 …… 雒阳八关之一的广成关内。 “义父,你死得好惨啊!” 吕布凄厉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厅堂,使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刘备将董卓的首级挂在城楼上悬示之后,然后就将董卓已死的消息传了出去。而消息这玩意,向来传得很快,所以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吕布便收到了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一开始吕布是拒绝的,但架不住众口一词,甚至有人亲眼见到了董先生的首级就挂在城楼上,如生前一般栩栩如生。 这下,吕布信了。 于是,吕布哭了! 面对嚎啕大哭的吕布,一众并州诸将面面相觑,有心想劝两句,却无从下口。 因为,他们也很伤心。 对于董先生的死,他们是真的很伤心,不是装出来的。 董先生不死,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朝廷的军队,也各有官职,前景虽说不上太好,但也不会太坏,最多打完这场仗,大家就恢复原样,继续在繁华的京城享受着各自的人生。 当初他们从并州入雒,为得不就是摆脱边地的凄惨生活,来雒阳享受繁华嘛! 这也是为什么吕布杀了丁原之后,还能带着并州军投靠董卓的原因。虽然丁原待吕布很不错,但感情再深也当不了饭吃,董先生肯出更高的价钱,我吕奉先自然愿意做他的义子。 毕竟吕布生平酷爱拜义父,当义子。 然其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父,董卓既有意招揽,吕布自然当场拜其为父。 可现在完蛋了,因为董卓死了。 这一切被董卓爸爸赐予的东西,也即将随风而逝。 他的前程,权势,财宝,甚至是小日子都过不上了,还会被关东诸侯打为叛逆,一不小心就是身败殒命的下场。 此情此景,吕布如何能不伤心,又如何能不为董卓之死而痛哭流涕。 可董卓爸爸已死,再哭也是无用,眼下当务之急,是为自己寻一条出路。所以吕布很快止住了眼泪,开始冥思苦想,如何能不被当成反贼处理。 只是吕布的智商嘛……懂得都懂。所以老半天过去,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这可不行啊! 眼下关东联军就在关外叫阵,而自己这边则是士气全无,如此下去,兵败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自己的性命,可就由不得自己决定了。 一念及此,吕布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只想一脚踢翻眼前的桌案,以消自己心中的狂躁。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吕布焦躁不安之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关东联军就在关外,而自己的活路…… 也在关外! 7017k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人间正道雁北归 广成关外,袁术大营中。 收到董卓殒命的消息后,袁术便叫来了孙坚、马腾等人一同升帐议事。 帐中,袁术面色凝重地望着众人,开口道:“诸位,为今之计,当如何行事?” 董卓怎么就死了呢! 初闻时,袁术心中有些震惊,又有几分欣喜与安慰。毕竟叔父袁隗待他视如己出,如今大仇得报,袁术自然高兴。 但更多的,还是不甘与遗憾! 董卓当然要死,但不是这么个死法啊。 在骷髅王袁公路的计划里,应当是自己率数十万大军杀入雒阳,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众目睽睽之下,挥手怒斥董贼罪行,最后亲手砍下董卓的头颅。 上为国家诛除逆贼,下为他袁氏满门报仇! 如此,才符合袁术对此次讨董结局的期待。 凭借此番泼天之功,自己便能入主朝堂,掌控天下,成就大事! 可如今……董卓居然死在了两个妇人手上,真是…… 袁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反正是跟他预期的结果有很大出入。 不过还好,董贼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斩杀,但也不是关东联军中任何一路诸侯所杀,自己盟主的位置依旧稳如泰山。 孙坚性格直爽,听袁术开口发问,顿时一抱拳道:“盟主,眼下刘徐州已抵达雒阳,咱们也不能落后。为今之计,当立即发兵攻城,拿下广成关,进抵雒阳,不然迟则生变。” 虽然刘备与袁术是盟友,而且两方势力近来相处的也颇为融洽。但随着董卓的死,形势瞬息万变,可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刘备的人品上。 再者,就算刘备没有别的心思,自己这边身为盟军之首,也要尽快赶到雒阳,怎么也不能落于人后。 袁术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道:“文台所言,甚合吾意。只是眼前的广成关,却不是这么容易攻破的。守将吕奉先乃是董贼假子,骁勇善战,麾下近两万并州军也都是精锐之士。” 闻言,就算刚猛如孙坚,也是一阵沉默。 两军在广成关外对峙有一段时间了,若是能早早破关而入,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见孙坚沉默,袁术又把目光望向了马腾。马腾也是苦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马腾麾下皆是随他从凉州而来的精锐,且大多是骑兵。若是吕布肯出城野战,无论哪种打法,他都不惧。 只是这攻城战嘛……还真是无处施为。 见自己麾下两位重将都无计可施,袁术不由得眉头紧锁,神情有些不悦。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其他诸侯破关入雒,自己却无计可施? 不,绝不! 我袁公路身为诸侯盟主,又身肩兴盛袁氏之使命,岂能落后于人! 想着,袁术站了起来,沉声道:“众将听令!”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急忙站了起来,作低头拱手姿态,等待着袁术的命令。 “传令,搬出军中酒肉,今晚令将士们饱餐一顿,明早大举攻城!”袁术双目中满是坚定的神色,“明日一战,尔等皆要身先士卒,舍生忘死,务必给某将眼前的广成关给破了!敢有畏战后退者,定斩不饶! 传令全军将士,杀贼军一人者,赏千钱!杀贼军将领者,赏钱百万!第一个登上城楼者,某必上奏天子,赏千金,封亭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袁术这一通封官许愿,的确激起了众将的情绪,纷纷面色涨红,抱拳应命。 尤其是马腾,在听到能封侯后,顿时眼睛都红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偏将军而已,做梦都想弄一个爵位,来提高自己的身份。 “谨遵将军钧命!” 众将抱拳齐声道。 但是,在众将的答应声中,却有一个不怎么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个……伯父,小侄有话说……” 袁术一看,原来是孙策站在人群中,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见自己儿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孙坚就想开口训斥,不过袁术却一挥手,笑道:“伯符有何良言,尽可说来。” 说来也奇怪,孙策是孙坚的长子,袁术却很是喜爱,甚至有意收为义子,只是眼下战事当前,袁术还没来得及提出来而已。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孙策拱手道:“伯父,策以为眼下无需大举攻城。” 反对袁术的决定是需要勇气的,恰好孙策最不缺的就是勇气,是以他的声音很响亮,且目光中并无半分闪躲。 可惜结局并不美好,因为下一刻他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孙坚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脑瓜崩,然后呵斥道:“你这竖子懂什么,岂敢在此大放厥词,还不速速退下!” “伯符少年意气,正该如此,文台不必如此苛责。”袁术笑着开口劝道,“那伯符以为,当如何行事?” 孙策揉了揉被父亲敲得有些痛的脑袋,然后才抱拳道:“伯父,策以为,以眼下的形势,只需派出使者,足以令关内的吕奉先拱手而降,迎伯父入关!” 闻言,众将皆哂然一笑,摇了摇头,感叹孙策的稚嫩。 吕布是何等骁勇,若一使者便能令其不占而降,还要我们有何用。 但孙策却继续朗声道:“伯父,眼下西凉军群龙无首,必然生出内乱。而他吕奉先麾下皆并州士卒,并非从凉州而来。之前能身居高位,靠得是认贼作父。而时下董贼已死,他吕奉先必不为凉州将士接纳。而今又逢贼军大势已去,此刻他吕奉先绝对比咱们还要急切。 若此时伯父派人只身入关,晓以利害,许以重利,侄儿敢保证,他吕奉先必然不战而降!” 孙策说完,堂上一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他们万没想到,孙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居然能把利害看得如此透彻,甚至直接洞悉了敌将的心思。 换位思考说起来只是四个字,却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孙策当然也不能做到,不过架不住他背后有人指点。 良久,袁术才回过神来,看向孙策的眼神中满带欣喜。 “伯符有勇有谋,真是可喜可贺!”袁绍大笑道,“好,就照你说得办。伯符,你看何人可为使臣?” 见袁绍同意,孙策连忙又抱拳道:“伯父,侄儿愿亲自前往,为伯父招降吕奉先!” …… 在认爹这条领域上,吕布从没遇到过对手,向来是所向披靡,当世无敌。唯一不同的是,别人的爹是爹,而吕布的爹只是消耗品,还是一次性的那种。 可饶是如此,吕布也没想过换一个爱好。 这不,董爸爸刚死,吕布又开始捉摸着认下一位干爹。 认谁? 自然是关外的联军盟主,四世三公的袁公路! 只可惜以袁术的年纪,给吕布当爹着实有些太年轻了。 不过吕布表示这些都无所谓,谁能让我摆脱眼下的困境,我吕奉先就认谁当爹,年龄什么的,完全不能阻拦他这一腔想当儿子的赤诚热血。 说来也巧,吕布刚打算主动去给人当儿子,未来的干爹袁术就派人入关了。 这简直是心有灵犀! 吕布大喜,当即设宴款待孙策。在得知孙策是孙坚长子,又深受袁术喜爱之后,吕布的心思便活络开了,看向孙策的目光也从欣喜变成了渴望。 两人交杯换盏,相谈得好不惬意,若非孙策实在太小,吕布都想拉着孙策结拜为异性兄弟。 术爸爸您看,我都和您侄子称兄道弟了,您就是我亲爹! 这招是实打实的阳谋,角度之刁钻,让人根本无法阻挡。就算不能亲口叫你爹,也要让你心中承认我这个儿子。 不得不说,吕布的确是个小机灵鬼。 可人家孙策也不傻,他见吕布如此热情,其麾下众将也都对自己客客气气,分明比回到自己家都舒适,仿佛闻到到了一股白给与忧伤的气息。 此乃天赐良机,不可不取! 于是孙策当即表示,袁公有意招揽,只要吕将军愿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日后绝不失封侯之位,岂不美哉! 吕布闻言当即反驳道,贤弟你这是哪里话,就算没有这封侯之位,袁术也永远是我吕奉先的爸爸! 妥了,孙策要得就是吕布这句话,如今一切都妥了。 翌日,在一片日光灿烂的祥和中,吕布率军出关,与袁术相见。两人都激动得将手紧紧握在一起,久久都不曾分开。 袁术表示,我得奉先,如虎添翼,今后可无忧也! 吕布当即跪倒在地,垂泪哭泣道: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父……明主,如今承蒙袁公厚爱,如拨云见日,感激涕零! 布从此后,跟定袁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布意已决,袁公勿疑! 广成关外,吕布终于又得到了一位义父,着实是可喜可贺! …… 与此同时,身在虎牢关外的袁绍大军,也同样收到了董卓死亡的消息。 跟广成关不同的是,虎牢关现在已经是个空壳子。 在林朝的授意下,张济杀了李傕之后,当即率兵三千返回了雒阳,发动了之后一系列的变故。事后,李儒又令张济带走了虎牢关所有的兵马。 所以如今这座雄关之中,守军不过两三千人,且都是毫无战意的士卒。 袁绍虽不知内情,但他得知董卓已死的消息后,也是心急如焚。如今已经到了分蛋糕时候,他又岂能再关外干坐。 在一波试探性的攻城战后,袁绍军居然差点拿下了虎牢关。如此战果,让身为先锋的曹操有些不敢相信,甚是一度以为是西凉军的诱敌之计。 可经过一系列缜密的分析后,曹操终于确定,虎牢关真的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于是他回到大营之中,将情况禀明袁绍。 袁绍也是不敢相信,不过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按曹操所说来一波大军进攻试试。 次日,袁绍亲自坐镇中军,指挥着大军向虎牢关发起进攻。 没想到只用了短短半日时间,竟直接攻破了关隘! 见状,袁绍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这真的是那座坚不可摧,阻拦了自己一两个月的虎牢关? 反应过来之后,袁绍脸上的惊讶变成了狂喜。无论如何,眼下虎牢关已破,那还等什么。 走,兵发雒阳! …… 河北县外。 林朝站在原地,目送天子与百官的车驾缓缓离去。 跟林朝预料的一样,朱儁三人最终还是屈服了,按照他给的名单一一加官进爵。 封赏的诏令,此刻就在林朝手中。有了这封诏书,总算能打发诸侯退兵。 此行讨董,也算是功德圆满。 天子继续西迁长安,朝廷百官一路跟随,身为三公的朱儁三人自然对林朝颇有不满,却终究无可奈何。 毕竟,时代变了! 他们这些不属于新时代的旧人,自然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压而过,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额,现在朱儁三人已经不是三公了。 自古三公之位,有德者居之。而积极讨董,报效朝廷的关东诸侯,自然比朱儁三人更有德行,所以他们必须得退位让贤。 并且林朝一再声明,朱儁三人是自愿让贤,绝对不是他林朝以兵势巧取豪夺。 身前,李儒带着张济向林朝拱手一礼,开口道:“子初,就此别过!” 说来也奇怪,李儒向来脾气不好,先前又被林朝好一番戏弄,但此刻心中竟生不出一丝恨意,反倒是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林朝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正如林朝所说的那样,大家可求同存异。两人身上都有着共同的特质,又有着类似的志向,自然能够在短时间内心意相通。 林朝拱手笑道:“文优兄,此去山高水长,再见无期,还请多多保重!” 李儒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在这个平均寿命极短的时代,随便一场小灾小病就能被一波带走,因此林朝是真心劝李儒保重身体。 要是他死了,自己去哪再找一把合适的遥控器去? 李儒笑了,笑得很快意:“子初不必担忧,某会好好活着,并且会好好地盯着你。在你没成功之前,某可不敢死。若哪天你违背了你我之间的承诺,可不要怪某出手对付你!” 面对李儒这番提醒和威胁,林朝并没有做出保证,甚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抬头,指着天上南飞的大雁对李儒笑道: “文优兄,你看这天上群雁,每逢入秋便年年南飞,循环往复,丝毫不知疲倦。你说,它们快乐吗?” 闻言,李儒皱眉不答,努力思索着林朝话中的隐喻。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的时候,林朝的声音再次响起。 “每逢入秋,它们便向南而飞,只为不被即将到来的寒冬冻死而已。所以,南飞只为求活,并非心之所愿。求活乃天性,无分对错。 可等到明年寒冬过后,穿暖花开,河溪化冻之时,它们还会再度迎着春风回到故里。这一路千里之遥,又岂能无艰难险阻,可它们还是义无反顾。 为何,只因它们生于斯,成与斯,最后当然会落叶归根。即便是死,也要葬在生养它们的故土。 这便是……人间正道雁北归!” 7017k 第三百六十章 汉招待帝刘玄德 面对林朝的这一通感慨,李儒面色微变,神情也变得肃穆起来,周身弥漫着一股苍凉的气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他才长叹一声,冲林朝拱手一礼,开口道:“多谢子初解惑,某明白了,后会有期。” 林朝笑着还礼道:“后会有期!” 礼毕,李儒带着张济转身离开,背影看上去颇为萧瑟。 直到二人走远之后,沮授才凑了上来,满脸好奇的开口问道:“子初,你方才那番话到底有何深意?李文优又明白了什么?” 林朝的行事风格颇为谨慎,向来是走一步,算十步。所以在贾诩和郭嘉看来,他身上好像自带了迪化光环一般,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因此遇到捉摸不透的事情,他们宁愿皱眉苦思,也不愿直接向林朝发问。 毕竟,两人都自诩当世奇才,怎么可能轻易承认自己看不透林朝的行事意图。 可林朝毕竟是一个两千年后穿越而来的死宅,脑回路又岂是他们能轻易猜出来的。如此一来,贾诩还好,喜欢钻牛角尖的郭嘉就惨了,时时刻刻都处于林朝的阴影之下,多年以来的智商优越感荡然无存。 但沮授作为一个新人可没这么多顾虑,因此两人还在皱眉苦思的时候,他却选择了直接询问。 面对沮授的问题,林朝摊开双手,一脸迷茫地答道:“公与,他李文优明白了什么,某又如何知道?” 沮授微微一愣,继续问道:“可是子初你方才那一番话……” “那番话只是某有感而发,并无任何深意,他李文优非要瞎想,某又能如何!” 我只是随口一顿忽悠,他李文优信了,然后悟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沮授:“……” 不仅沮授无语,闻言正在苦思的贾诩则是摇头苦笑,郭嘉更是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正好闲来无事,咱们议一议今后之事。” 林朝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地图,然后令太史慈弄来一张地毯,几张坐垫,招呼众人坐下商议一番。 地图缓缓打开,上面正是大汉十三州的草略图。虽说颇为潦草,精准度也很差,但作为观看已经足够了。 望着不解其意的众人,林朝率先发言道:“眼下讨董已经告一段落,如不出意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天下都会处于割据状态。汉室,从今往后,便名存实亡了。” 这番话着实有些大逆不道,但在场众人也都不避讳这些,反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当然,这也是林朝找这几个家伙一起商议的原因。 若真等回了徐州召众人一起商议,说起话来顾忌颇多,难以畅所欲言。 贾诩几人虽然不忌讳,但有一人却被林朝刚才这句话惊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此人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唇红齿白,面目俊朗,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正是林朝此行的意外收获,杨修,杨德祖。 当林朝对杨彪说想要一个人的时候,杨彪马上变得谨慎起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林朝,眼神中满是戒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林朝不要他的钱财,不要他的姬妾,却唯独要他的儿子。 这下杨彪更慌了,下意识以为林朝有什么不良癖好,而自己绝不能把亲手儿子推入火坑,当下断然拒绝。 开玩笑,我弘农杨氏四世三公,若家中嫡长子成了别人的娈童,那整个弘农杨氏也没脸见人了! 林朝哪能料到杨彪会生出这种想法,当即大怒,对杨彪进行了一番义正严词的斥责,怒斥他身为一代大儒,却有这等龌龊的想法,真是不知所谓。 同时还表示,杨修我林子初吃定了,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世人污蔑某专爱幼女,天下无寡,这些林某都忍了! 可唯独好男风这个帽子,坚决不能戴在头上! 谁要去跟男人钢枪啊! 闻言,杨彪亦震怒,大声喝骂林朝。 这都要明抢了,还说你林子初不好男风! 见两人马上就要打起来,朱儁连忙起身劝阻,安抚两人的火气。 最终,在杨彪的哭泣声中,杨修还是被林朝扣了下来,为匡扶大汉的伟大事业增光添彩。 杨修早慧,比一般人聪明得多,虽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但他明白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会很刺激。 可万没想到,才刚刚登上贼船不到一个时辰,就听林子初说汉室即将名存实亡…… 这也太刺激了吧! 于是,小透明杨修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出声,只能看着各位大佬挥斥方遒。心中竟生出一丝羡慕与憧憬。 且不说这几位为人如何,就单单这一股视天下如掌上观物的气度,当真是令人生神往! 听了林朝的话,沮授却是冷笑一声道:“子初此言,某却是不敢苟同。自董贼入雒那一刻起,这大汉就已经名存实亡了。而现在,不过是落日余晖而已。” 沮授早年曾举孝廉、茂才,一路在官场摸爬滚打,见过了太多亡国之兆。而此处又无旁人,他自然把憋在心中已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郭嘉则是满脸冷笑开口道:“数百年的大汉,早已积重难返,居庙堂之高者,无不是尸位素餐之徒,败亡乃是应有之理!” 不愧是自视甚高的郭奉孝,一开口就带了一股浓浓的愤青味道。 说得好像只要让他身居高位,就能拯救大汉一样。 “大汉注定一去不返,前因已不用深究,那是史官的职责,并非我等今日要讨论的关键。”林朝开口笑道,“眼下紧要之处,是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我等如何助徐州,助玄德公争霸天下!” 林朝这句话,等若定下了此次议论的方向。 那便是展望未来,图雄争霸,最终……一统天下! 郭嘉忍不住开口道:“子初,某记得去岁初入徐州之时,你曾有过一番战略规划,今日为何又旧事重提?” 闻言,沮授惊叹道:“初入徐州之时,子初便已经有了谋划?” 作为一个战略与战术都擅长的奇才,沮授自然明白趁早谋划的好处,只是没想到林朝居然这么早就有了计划。 “不过些许想法而已,称不上谋划,公与不必如此。” 林朝挥手笑道,表示基操而已,不必惊讶。 相比于原本历史上诸葛亮未出茅庐,便已三分天下,林朝的提前谋划也的确没啥好炫耀的。 当下,郭嘉便把林朝的计划对沮授讲述了一遍。 当时林朝与贾诩谈论时,大概战略是先取青州,继而合两州之力,西入冀州,最后北上幽州。等这四州在手后,便以其强大的兵势南下兖州,豫州。 一旦六州在手,等于拥有了中原之地,大事可期矣! 听完郭嘉的讲述,沮授又看了看地图,不禁皱眉问道:“子初,为何是先取青州?” 见沮授似乎有不同意见,林朝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以公与之见,应先取何处?” 沮授抬手,在地图上一指,开口道:“某以为,玄德公现已拿下泰山郡,就应以此为凭,向西进兵,拿下中原腹地!” 众人往地图上看去,只见沮授指的地方,正是整个兖州全境。 说实在的,沮授的想法很有建设性,也符合当下的形势。刘备与袁术的关系日益密切,不用担心他会从南边侵袭。 北边冀州韩馥乃优柔寡断之徒,自守之贼,不足为虑。 东边又逢黄巾叛乱,整个青州都打成了一锅粥,更不用担心。 若趁着这个机会,尽起徐州之兵,不出半年必能拿下整个兖州。届时,无论向南还是向北,都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从容局面。 可面对如此上策,林朝却摇了摇头。 “兖州可夺,然兖州之地多门阀世家,终不能为玄德公所用。” 闻言,沮授满脸诧异道:“子初欲与世家为敌?” 这个时代若想发展壮大,压根离不开世家的支持。沮授以为林朝不会不明白这点,可他却有些仇视世家,这让沮授很是想不通。 林朝依旧摇头笑道:“世家可用,世家可不用,但不能全用,亦不能全不用。这其间如何抉择,等看他们的态度。” “何种态度?”沮授不解道。 “听话的用,不听话的就先晾着,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收拾。” 世家的能量,林朝当然明白。要想成事,以刘备帝室之胄的身份,世家肯定趋之若鹜,甚至顷刻间集结十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 前提是,你得摆出跟世家合作的态度,并保证他们的地位,他们才会帮你。 这的确是一条坦途大道,但林朝不想这么做。 因为他要的不是与世家合作,而是让世家服从! 与世家合作的弊端,在原本历史上,东吴已经演绎的淋漓尽致。 孙权的政令出了治所,管不管用还得这帮世家说得算。甚至每逢战事,打仗的士卒几乎都是各大家族的私兵。 这种合作,不要也罢! 而林朝之所以选择先拿下青州,是因为这块地方被黄巾祸害得够呛,连世家大族都扛不住,纷纷搬迁到了徐州。 如今的青州,有的是路匪、盗贼、流寇、黄巾贼、可就是没有世家大族的身影。 一旦拿下了青州,就能立刻毫无阻力的深入治理。若治理得当,只需数年时间,青州便会成为刘备集团的粮食、财富、兵员的主要来源,亦是将来争霸天下的资本。 反观兖州,的确容易拿下,但想要深入治理,首先便要直面那些世家大族的阻拦。手段若激烈一些,就会招致天下世家的共同反对。 手段若柔和一些,那些世家压根不买账。怎么做都不合适,因此林朝短时间内并不打算动兖州。 还有现任兖州刺史刘岱,在这次讨董之战的表现,也让林朝非常不满意。 徐州有意扶持他,可在这次讨董之战的过程中,他非但没有拥戴刘备,反倒一直保持中立,甚至想自立山头。 看来手中的缰绳,有必要勒紧一些了。若刘岱还不识抬举,那就只能换一条看门狗了。 想着,林朝便开口说道:“某意已决,此次回转徐州后,某会劝玄德公休整半载,待到明年春收之后,便上奏天子,请求兵发青州,平定黄巾贼寇! 最迟年底之前,你们要拿出一份详细的青州攻略,助玄德公出兵平乱。” 见林朝有了决议,三人立即拱手称是。 “还有一件事情……” 林朝看着三人,目中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开口笑道:“三位,现如今联军盟主袁公路手握数万大军,麾下又有孙文台,马寿成等骁勇善战之将,可谓是声势无两。 他的实力……是不是太强了些,某认为有必要削弱一些,诸位以为如何?” 望着林朝脸上的盈盈笑意,三人脸色一凛,心中忽然有种预感。 袁公路……估计要倒霉了! …… 雒阳城外,刘备大营中。 刘备望着眼前的两位妙龄少女,脸上满是讶然之色,不禁脱口而出叫道:“林家娘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口中的林家娘子,自然是貂蝉、玉蝉二姐妹。 刘备率军来到雒阳已经四五日了,由于西凉军早已人去楼空,刘备便顺理成章的接管了城防,同时维护治安,安抚民生。 折腾了好几天后,刘备才腾出手来,接见了此次名义上诛杀董卓的最大功臣,蔡邕父女三人。 蔡邕身为一代大儒,又与自己的老师卢植交好,所以刘备给了他极大的礼遇,甚至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对他执弟子礼。 刘备虽然客气,但蔡邕也不傻,对这一礼坚辞不受,同时表示自己只是尽微末之力,算不上什么功劳,而刘使君与关东联军才是此次剪除国贼最大的功臣。 蔡邕的大度深深感动了刘备,同时此举等于用自己的名声为刘备背书,向世人表达他这位当世大儒对刘备的看法。 刘玄德,实乃汉室柱石也! 对此,刘备心中感动的同时,自然也不会亏待蔡邕。只可惜蔡老头年事已高,与自己又不是同一代人,无论是把臂同游还是抵足而眠,都不好施展出来。 但刘备还有其他办法,于是大袖一挥,吩咐下去…… 吃席! 7017k 第三百六十一章 奈何刘备没文化 在一顿胡吃海塞后,宾主尽欢,双方都很满意。 宴席结束后,刘备已有七分醉意,却坚持亲自起身将蔡邕送至营外,算是给足了蔡邕脸面。 送走蔡邕后,又被营外冷风一吹,刘备酒劲上来了,开始放飞自我,望着眼前巍峨的雒阳城,心中顿时豪情万丈。 满胸的志气与豪情无处发泄,刘备表示自己很难受,却猛然想起当初自己率军与陈留太守张邈会师时,林朝曾吟诗一首,惊得当世八厨之一的张邈大声赞叹的场景。 于是,刘备悟了! 当即大声呼喊,让典韦拿纸笔来。 不就是吟诗嘛,今日某也效仿一回子初,日后流传开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典韦抱拳应命而去,很快就带着纸笔回来了。 在这深秋时节,刘备吹着城外的冷风,望着近在咫尺的雒阳城,胸中的豪情激荡着,最后都凝聚在手中大笔之上,对着一层薄纸肆意输出了下去…… 昔年高祖归乡,曾吟大风歌流传后世,引为美谈。 今日,我刘玄德眺望雒阳,奋笔疾书,一样也能引得后人争相憧憬! 可……老半天之后,笔上墨汁都已经将纸张浸湿之时,刘备却终究没能写出一个字。 事实证明,只要处于合适的时候,豪情这玩意人人都有。 但才华嘛……不说也罢。 奈何刘备没文化,一句吃席走天下! 见刘备思索良久,却最终一字未写,典韦这个憨直汉子居然挠了挠头,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林夕发问道:“子煦,你说主公为何迟迟不肯落笔?” 刘备:“……” 切,不写了,某跟那帮文化人始终是玩不到一块去!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刘备握着笔写不出来,想要收起又拉不下脸。而且旁边的林夕与典韦也都不是什么心思玲珑之人,只是这么呆呆的望着,压根没有想上来打圆场的意思。 于是,刘备很后悔没带着荀谌出来…… 要是友若在此,断不至于让某陷入如此尴尬境地! 最终,刘备只能苦果自尝。 只见他将手中笔一扔,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让林夕搀扶着自己回营。 典韦收拾纸笔的时候,口中还在振振有词。 原来不是主公不会作诗,而是酒量不太行…… 刘备耳朵很大,听力更好,所以典韦这句自言自语被他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于是,他的脸更红了。 回到营中后,刘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林夕开口道:“子煦,某想见一见那两位亲手斩杀董贼的女义士,不知是否方便?” 蔡邕的两位女儿都是自己人,这点刘备是知道的。沮授入雒的计划,林朝一早便告诉了刘备。如今蔡邕这个名义上的功臣自己已经接见了,那实际上的功臣沮授与貂蝉两姐妹不见一见,怎么也说不过去,况且三人还都是自己人。 昔年时,刘备在家乡当游侠头子,之所以能引得乡党争相归附,就因为他有一个好习惯。 那就是决不亏待自己人! 再者,刘备与袁术一样,素有任侠之气,对于两个敢手刃董卓的奇女子,他其实也很好奇! 面对刘备的要求,林夕当即抱拳应命,并亲自将二女带到了大帐之中。 在二女心中,主公刘玄德是何等高不可及的存在,所以刚一入帐,二女便跪倒在地,一起行礼道:“拜见主公!” “请起,请起,二位娘子请起!” 面对自己的大功臣,刘备自然满脸笑容,有心想起身搀扶,却碍于男女有别,只能站起来双手虚扶了一把。 可等他见到二女的样貌时,顿时脸色一变,口中发出惊呼。 “林家娘子,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其实刘备与貂蝉姐妹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之所以记的清楚,只因貂蝉不仅容貌无双,连肌肤都如雪一般洁白,让刘备初见之时便惊为天人。 若不是战事当前,刘备都想隔三差五去林府拜访一波…… 嗯,刘黄叔就喜欢肤白貌美的女孩子,这的确很合理。 “子煦,令妹为何会在此处?”刘备扭头向林夕发问道。 林夕拱手答道:“主公,手刃董贼之人,正是她们。数月前,夕随沮先生入雒,也是她们二人相随,假扮成蔡侍中的两位女儿。” 听了林夕的解释,刘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曾让自己心神荡漾的少女,正是手刃董贼的义士! 刘备看了看不敢与自己对视的貂蝉姐妹,不禁皱眉道:“子煦,明明令妹手刃董贼,却白白让蔡氏女享有义名,某以为甚是不妥。某欲昭告天下,为令妹正名,如何?” 且不说林氏兄弟作为自己的元从旧部,一路立功颇多,就单看在貂蝉本人的面子上,刘备也不想委屈了二女。 此举倒是把林夕吓了一跳,他深知兄长林朝不愿贪图诛杀董贼之功,若一旦将此事公之于众,很引出一连串的麻烦。 林子初的妹妹杀了董贼? 这不就证明你刘玄德早有谋划嘛…… “主公,此事不可,万万不可!”林夕赶紧抱拳劝道,“她们二人虽有大功,但主公知晓即可,万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主公前几日才蔡氏女杀贼之事昭告天下,如今又要更改,恐有损主公英名。再者……眼下诸侯之间,形势犹如犬牙交错一般,稍有不慎,便成为众矢之的,还请主公三思!” 闻言,刘备叹息一声,看着林夕道:“子煦,最后这句话,是子初教你说的吧?” “是。” “子初为人也太过谨慎了些。”刘备苦笑道,“不过既然子初早有定计,某也不便更改,只是委屈了令妹。” 林夕正色道:“能为主公效力,乃是她们的福分,何来委屈之说!” 这一番义正严词说得也算恳切,只是刘备却没搭理他,而是把目光看向了二女,温言笑道:“二位娘子,某欲为你们正名,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确是这个时代的主基调。毕竟就算是赵云也说过,大丈夫何患无妻,只患功名不立! 但貂蝉姐妹显然不是普通的女子,不然就算刘备再喜欢她,也不会开口询问二女的意见。 因为她们身上,有着手刃董卓的功劳! 众诸侯加一起,三十万大军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两个女子却做到了。 那这种女子,刘备就必须得给予应有的尊重。 只是貂蝉两姐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资格发表意见,所以听到刘备问话,当即心中一颤,也不敢开口。 “林娘子不必害怕,某又不是吃人的野兽,且抬起头来回话。”刘备笑道,“某让你们直言,你们便尽可直言,无需心存顾虑!” 两姐妹这才抬起头来,却依旧不敢与刘备对视,只是轻声道:“一切听凭主公处置。”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愈添三分颜色。自貂蝉抬起头来的时候,刘备便两眼放光,越看越喜欢,尤其是貂蝉那白皙的皮肤,让刘备几乎欲罢不能。 此刻听了二女的回答,刘备更是大笑道:“好,难得二位娘子如此深明大义。此番虽不能帮你们正名,但某也决不亏待你们。 子煦,某欲赏赐令妹钱千万,锦缎百匹,这下你总不会反对了吧!” “谨遵主公吩咐!”林夕也笑了,抱拳答道。 刘备继续冲二女说道:“此外,两位娘子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尽可提出来,某一定尽力满足你们。” “多谢主公赏赐!”二女连忙行礼道。 只是行礼过后,貂蝉忽然抬起头来,望着一脸笑意的刘备,鼓起勇气道:“主公,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刘备的目光本就放在貂蝉身上,此刻貂蝉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时,刘备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眼缘这个东西,就是如此奇妙。 “这是自然,某虽不才,却也是一方诸侯,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刘备大袖一挥,表示自己绝对说话算数。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林夕眉头微微皱起,因为貂蝉此举,已经有些逾矩了。就连一旁的玉蝉,也悄悄拉了拉姐姐的衣角,表示不可在主公面前无礼。 姐姐平日里一向谨言慎行,怎么今日却如此轻率? 主公固然大度,但自己却不能不知进退。玉蝉怕林夕因此生气,更怕林夕厌恶自己。 可醉醺醺的刘备却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目光依旧盯着貂蝉,想看她能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而貂蝉也是豁出去了,就算拼着责罚,也想帮自己妹妹完成心愿。她心里明白,若不趁着立此大功的时候提出来,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只见貂蝉很是慎重地对刘备行了一礼,随后便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只是这个请求有些奇怪,听得刘备一脸惊讶。 而旁边的林夕听了这句话后,面色顿时变得无比怪异。 …… 雒阳城外。 “使君,某来了!” 袁术骑在高头大马上,冲远处的刘备大喊一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城外只有刘玄德的大军,看来某来得不算太晚! 尤其是那庶子家奴,居然现在还未到,真是让人心中畅快。 此刻袁术身后,孙坚与马腾并列而立,旁边还有近两日刚刚投诚的孝子吕布。 刘备见到袁术,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大步迎了上去。 袁术早年是洛阳城内有名的游侠头子,时至今日身上也还残留一些任侠气质。他见刘备大步迎了过来,当即也下马大步走了过去。 “见过盟主!” 两人走近了之后,刘备冲袁术拱手一礼。 袁术赶紧搀扶住了刘备,大笑道:“使君何必多礼,某这个盟主不过是临时的,眼下董贼已除,某也该功成身退。使君,咱们以后兄弟相称,如何?” “敢不从命。”刘备笑道,“袁兄,小弟已备下薄酒,还请入账一叙!” “好,好!”袁术大笑着拍了拍刘备的手,“劳烦贤弟带路。” 大营之中,刘备设宴款待袁术及麾下众将。 经过讨董之战后,眼下刘袁两家关系非常要好,简直如蜜里调油一般。席间不仅刘备与袁术频频换盏,连麾下诸将也多有结交。 一顿酒吃下来,众将散去,袁术将刘备请入自己的营帐中,准备一解心中的疑惑。 亲兵奉上茶水后,也被袁术屏退,一时间场中只剩下刘备与袁术二人而已。 袁术喝了口茶,才开口笑道:“贤弟,此番我等十几路诸侯讨董,却不想董贼竟被蔡侍中所诛,当真出乎某之预料。” “蔡侍中忠心报国,诛杀董贼,也算为袁兄报了满门之仇。”刘备笑着劝慰道。 “这是自然,蔡侍中能有如此忠义之举,某心中甚是感激。”袁术点了点头道,紧接着却话锋一转,开口笑道,“贤弟率先抵达雒阳,但不知天子现在何处?” 前一句话只是引子,这最后一问,才是重点。 袁术在来雒阳的路上,就已经知道天子尚在西迁途中,而刘备也没有派人追赶。之所以明知故问,就是想试探刘备的态度到底如何。 在他心中,眼下天下局势尚未明朗,而刘备实力雄厚,又与他交好,堪称一大助力。袁术自然不想失去这个助力,只是他注定要大兴袁氏的,若刘备真的心向汉室,倒还是有些麻烦。 也不怪袁术会有这种感觉,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刘备所作所为,都极度恪守人臣之礼,从不逾矩。 所以,这一问就显得尤为重要。 得到答案后,袁术才能根据刘备下一步的动向,来顺势改变自己的计划。 闻言,刘备笑道:“袁兄,天子此刻正在西迁路上。” “哦?”袁术一脸惊讶道,“那贤弟早早便到雒阳,为何不派人迎回天子?” 刘备正色道:“袁兄此言差矣,某身为人臣,未有诏命,又岂敢率大军追赶天子。到时若天子视某为董卓一般的国贼,又该如何处之?” “贤弟糊涂啊!” 袁术一拍桌案,满脸叹息道:“迁都长安,乃董贼倒行逆施之举,非天子之愿也。贤弟若派人迎回天子,不失为大功一件。如此一来,便可扶持幼主,匡正天下!” 7017k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下南阳 袁术说的这番话,其实正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早在讨董之初,袁术便已经有了定计,此行就是为了诛杀董卓,然后自己取而代之,继而收拾权柄,统摄天下。 最后,他准备效仿先贤,以禅让的形势使自己登上帝位。 而事态的后续发展也没有让他失望,在刘备的帮助下,自己顺利登上盟主之位,声势一时无两。可惜到了最后,结局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诛杀董卓的功劳被别人抢了不说,己方阵营中也总有人阳奉阴违。 自己才只是登上盟主之位而已,明里暗里就已经有很多人不服,尤其以那庶子家奴为甚。若自己真的取董卓而代之,还不知有多少人不愿意呢。 甚至再来一次诸侯讨袁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在来的路上,袁术改了主意,不再想着迎奉天子,或者说他明白天子不能碰,至少现在不能碰。 于是他打算讨些好处后,就率军返回南阳安心发展,逐步蚕食淮阳等地,甚至继续向南发展,拿下荆州,扬州,最后等攒足了实力后,再一统天下,大兴袁氏! 但是听刘备的意思,居然不打算去夺回天子! 不迎回天子,如何讨要封赏? 这可不行! 面对满脸叹息的袁术,刘备笑道:“就算此次迁都乃董贼倒行逆施,但如今国贼已除,是否继续迁都,总要面见天子,聆听上意。身为人臣者,又岂能一意孤行?” 闻言,袁术心中再度叹息一声。 看来刘玄德是真正的汉室忠臣! 如此忠心朝廷,固然可敬,但他终究跟自己不是同路人,更不可能为自己所用,二人总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一念及此,袁术看向刘备的目光中,已然带了三分冷意。 虽然不至于现在就撕破脸皮,但刘袁联盟注定不能长存。 心中虽有一番考量,但袁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道:“贤弟所言极是,但就算要聆听上意,也要面见天子。如今你我固守雒阳,又何谈聆听上意?” “袁兄勿虑。”刘备笑道,“早在三日前,某便已经命子初快马加鞭去追赶西迁百官了,此去正为恭听圣训。若天子欲返还雒阳,咱们再派大军迎奉。若天子欲继续西迁,咱们身为人臣,自然不能阻拦。 按理说,觐见天子乃大事,某自该亲自前往,只是某率先抵达雒阳,又孤身一人觐见天子,怕其他诸侯心有疑虑,因此未敢动身。” 刘备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简直把一切都顾虑到了,纵然袁术想挑毛病也找不出来,只得皱起眉头,默默无言。 怪不得今日没有见到林子初,原来是追赶天子去了。 只是他林子初是你的人,他见到天子,也是为你刘玄德请求封赏,某却一分好处都捞不着。 见袁术似乎心有疑虑,刘备继续笑道:“袁兄放心,子初办事向来稳妥,必不忘袁兄与众诸侯的赏赐。” 闻言,袁术这才露出了笑容,推辞道:“贤弟言重了,某忠义报国,只求诛贼,非为赏赐也!” “袁兄高义,某佩服!”刘备拱手道,“只是将士们此次征战日久,劳苦功高,又岂能不赏?若无封赏,今后何以使将士用命?” 说到这里,刘备面色一肃,朗声道:“是以,某非为自己请赏,实则是为众将士请功!” 刘备的这个说法,袁术表示自己非常喜欢,当即点头附和道:“贤弟所言甚是,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我等只是为有功将士请赏而已。今上圣明,必然能明白咱做臣子的难处!” 说罢,刘袁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 两日后,袁绍也带着大军赶到了雒阳。至此,关东的四路大军到了三路。 至于兖州刺史刘岱那一路,就算董越与杨定负隅顽抗,以眼下的形势,破关而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过作为关东联军中最弱的一路,众人也没对刘岱那边抱有多大的心思。毕竟眼下董卓已死,他们巴不得刘岱跟董越、杨定二人拼个两败俱伤,未来天下争霸的路上少一个对手。 但刘备却建议,派大军南下向东征讨董越与杨定,与刘岱形成合围之势。 对此,袁术略微一沉思,便同意了。毕竟他们两人手中还有两万西凉精锐,若是最终白白便宜了刘岱,那可就不好了。 二人同意后,也没必要问袁绍的意见了,只是这次不需要刘备与袁术亲自出征了。 刘备这边以关羽为主将,赵云为副将,荀攸为军师,率三万大军前往。而袁术这边,则是派出了马腾的凉州铁骑,与吕布的并州军一同出征。 袁术此举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他以为吕布久在董卓麾下,与董越、杨定二人可能也有些交情,最好能劝说二人倒戈卸甲,使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两万西凉铁骑。 至于袁绍,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派出去。 仗打到这个份上,袁绍的心已经凉了一大半,再也提不起什么其他心思了。 先是会盟迟迟未到,不仅被袁术抢走了盟主之位,还差点被林朝扣上一个从贼的大帽子。就算后来参与了关东联军,却处处遭到袁术打压,自己得意的断粮之计也未奏效,现在更是最后一路到达雒阳,甚至还与冀州牧韩馥有了些龌龊…… 此次讨董之战,袁绍的得意算盘,可谓是一次都没有打响,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 一步错,步步错。如此残局,袁绍甚至都想掉头就走。若不是刘备说林朝前去为众诸侯讨要赏赐,他早就率兵返回冀州了。 毕竟已经恶了韩馥,有些事情就得提前准备了…… 与袁术一样,袁绍也有着自己的计划。而在他的计划中,冀州这块膏腴之地,用来做大本营刚刚好。 至于现任冀州牧韩馥嘛…… 一个蠢如猪狗之徒,如何配领冀州牧? 就算不交恶与他,袁绍迟早也会找个机会将他赶出冀州,或直接除掉。 因此,现在留在雒阳的关东诸侯,都在期盼着林朝能为他们带来好消息! 但……行事一向出人意料的林子初,会让他们得偿所愿吗? …… 此刻的林朝,又在哪呢? 答案是在返还雒阳的路上。 从河北县到雒阳足有五百里的距离,林朝表示这段路实在太长了,没有个把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到呢? 至于那些等他等得望眼欲穿的关东诸侯,那就索性让他们再等等呗。 好饭不怕晚,一口一口吃嘛。 在河北县送别天子百官后,林朝并没有向东返还雒阳,而是一路向南,直奔荆州而去。 不解其意的众人对此颇有微词,尤其以郭嘉为甚。 驿站客房中,郭嘉开口问道:“子初,主公与众诸侯眼下应该都抵达了雒阳,咱们为何在此磨蹭?若是拖得时间旧了,众诸侯不耐之下,率军前去去追赶天子,你的计划可就要落空了。” 林朝的这番举动,郭嘉实在有些看不明白。 照理说,眼下应当尽快赶回雒阳,不然迟则生变。可他林子初非但改了方向,反而还慢慢悠悠,满心悠闲的模样。 这家伙莫不是把此行当成了游历? 此刻林朝伏在桌案上,手中捧着天子诏书,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的观看着,看看自己之前有没有疏漏的地方。若是有,现在更改还来得及。 郭嘉见林朝不答,继续开口道:“子初,你倒是说句话啊!” 闻言,林朝叹了口气,将诏令放到了桌案上,有些无奈的看着郭嘉,说道:“奉孝,你为何如此急躁?” “非是某急躁,只是你林子初欺人太甚!”郭嘉指着林朝大声道,满脸气愤的模样。 林朝愕然:“郭奉孝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某如何欺人太甚了?” “哼!” 郭嘉冷笑一声,开始控诉林朝的种种恶劣行径。 简单来说,大概意思就是你林子初要是有什么想法和谋划,能不能不要藏着掖着,敢不敢坦诚一些,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 如此,大家也好配合你行事是不是。须知单丝不成线,孤木难成林,一人智短,两人智长,一个好汉三个帮……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林子初整日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且有让人捉摸不透,这让求知欲很强的郭某人很不爽! 听完郭嘉声泪俱下的控诉,林朝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身为一个聪明人,不想被人蒙在鼓里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既然如此,那林朝索性……还是不告诉他! 只见林朝笑意吟吟道:“奉孝,你可知道咱们此行去往何方?是何目的?” 闻言,郭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废话,某要是知道,早就回去睡觉了,还跑来你房中作甚! 想着,郭嘉又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只顾着喝茶吃肉干的贾诩,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满与不屑。 这贾文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密谋于暗室之中,指不定又要坑谁。 最可气的是,这两人犹如奸夫**一般心意相通,却丝毫不告诉自己,简直把自己当成孩童一般戏耍,实在可恶! 其实这波郭嘉倒是错怪贾诩了,他也不知道林朝想干什么,之所以在房中,也是因为林朝请他过来参谋一番天子诏书上的官职人选。 只是贾诩知道郭嘉绝对会先按捺不住,因此并不着急。 林朝见郭嘉急了,便开口笑道:“某此行还有些私事未了,奉孝若急着返还雒阳,那某便让你带着天子诏书返还雒阳,如何?” 郭嘉望着林朝脸上的笑容,心中马上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当即连连摇头。 开玩笑,他林子初没明说,而自己又没想明白的事情,这里面绝对有诈。这种亏自己吃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何还会上当! “林子初,某只问你此行去往何方,有何目的,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端得是无比狡猾!”郭嘉开口说道,索性直指问题的本质。 对此,林朝回答得很干脆:“去南阳。” 听到南阳二字,郭嘉马上想起了现在南阳郡的实际掌控者袁术,马上继续问道: “去南阳作甚?” 林朝指了指手中的天子诏书,开口道:“今上圣明,此番为众多关东诸侯加官进爵,某作为天使,自然要前去宣读诏命。” “笑话,关东诸侯眼下全在雒阳,你去南阳宣读什么诏命!”郭嘉表示不信,“林子初,你若不愿说也就罢了,何必骗某?此等谎话,就算是三岁小儿也不会信。” 见郭嘉不信,林朝有些无奈。 大概是谎话说得多了,这次难得说一次真话,反倒没人肯信了。 于是,林朝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诏书,指着上面的一个人名说道:“奉孝,你且看清楚,这上面写得是什么。” 见林朝真的将天子诏书摊开,郭嘉马上把脑袋凑了过去,连旁边的贾诩都微微侧目。 两人把目光放到了林朝手指点着的地方,只见上面有一个人名:张机。 张机? 此人是谁? 贾诩和郭嘉心中,顿时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张机,字仲景,南阳郡涅阳县人,现任涅阳县丞。而在这封天子诏书中,天子拜他为即丘县令,秩千石。 没错,林朝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去赚……招揽人才。 只是这个人才,与传统意义上能帮助刘备争霸天下的人才大不相同。 身为医圣,张仲景的大名在后世可谓如雷贯耳! 只是此时,三十多岁的张仲景还声名未显,只是涅阳县的一名县丞而已,趁此时挖过来正好合适。所以在册封关东诸侯的这封天子诏书上,才会有一个小小县丞的名字。 林朝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张仲景敢不遵天子诏令,就算是绑也要将他绑回徐州去。实在不行,就将整个张氏全都强迁到徐州。 早在第一次生病时,林朝就想建立一个医疗体系,哪怕最初仅能流通于徐州集团内部。如此一来,可有效防止麾下文武人才早夭病亡。 需知在这乱世之中,除了天灾人祸之外,夺走最多人性命的,反而是时不时爆发的疫病。因此哪怕是一个不太健全的医疗体系,都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7017k 第三百六十三章 国士无双 作为一个两千年后穿越而来的灵魂,林朝至今很大程度的保留着后世的价值观。 倒不是说林朝看不起古人,只是这个时代放目望去,尽是英雄史观的赞歌。世人崇尚德行,敬重能力,追求舍生取义的大义,尊崇视死如归的精神。 如此这般唯心,固然诞生了很多可歌可泣的人物,却也让林朝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无法完全认同。 品性是立身之本,手段则是立命之法。 凡事不俯查致知,而单凭本心行事,纵然能不忘初心,结果也难以预料好坏。 因此林朝认为,道德要讲,方法要找,未来要谋,往来要算。如此,人方才能不迷茫,不动摇,不迟疑,不生畏,最终结果即便不如预期,也不至于后悔。 这才是真正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林朝信奉此道,并且一直以来也是如此行事,这才有了徐州集团内部流传的一句话。 生性谨慎林子初,卑鄙无耻谋人术! 当然,对于这些污蔑,林朝早就习惯了,甚至不需要细想他都知道是谁散播出来的。除了喜欢凭空污人清白的田某人与郭某人,还会有谁?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时代唯心的英雄史观,也着实催生了一批色彩鲜明的狠人。这些人若以常人的眼光来看,身上的某些特质压根不可能称之为人。 在唯物主义的价值观下,你很难理解刘备一生屡战屡败数十次,妻离子散,穷途末路,虽年过半百却依旧壮志不改,最终成就功业! 要知道在这个人过五十,而不称夭的时代,年过半百意味着随时可能会患病而死! 人生一直努力的最坏结果,也不过是大器晚成而已! 这般坚韧的品质,放眼数千年历史,也极少有人能做到。 又如关羽这般熟读春秋,倾慕大义的真正强者。 在原本历史上,关羽斩颜良,攻襄樊,水淹七军,善待士卒而骄于士大夫,欺强而不凌弱,是其勇! 一生追随刘备,哪怕短暂屈身于曹操手下,可一听说旧主的消息后,立刻挂印封金而去,是其义! 而真正少有人提及的,也是在关羽那滔天的威势下,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一颗仁心。 纵观关羽一生征伐,无论克敌制胜,还是仓促败退,都保持了他那一观不伤无辜的作风。整个襄樊之战其间,相比于曹仁征发徭役,屠戮宛城的行为,关羽从始至终都是以堂堂正正的姿态进攻,以兵道取胜。 哪怕是水淹七军后,面对如此多的俘虏,关羽宁愿损伤实力分兵押送,也没有滥杀无辜,足可称之为仁! 所以,林朝虽不认同,却很喜欢这个崇尚英雄史观的时代,因为这些人性格分明,甚至执拗得有些可爱。 只可惜就算是这些人,也没能拯救这个乱世。 汉孝桓帝时,整个东汉人口足有六千五百万之巨,而到了一百多年后的三国归晋时,据官方统计,只剩了一千六百万人。 这其中固然有世家门阀大量隐匿人口的原因,可就算把他们隐匿的人口加一起,也绝不会超过三千万人。 也就是说,汉末这场持续近百年的动乱,足足让华夏大地损失了至少三千五百万人! 若细分这些人口损失的原因,恐怕是三分死于兵灾,三分死于天灾,而剩下的四分,则是全部死于疫病! 没错,就是瘟疫! 这个时代的瘟疫又称之为伤寒,具有极高的致死率和快速传播特性。一旦一人得了瘟疫,往往一夜之间就能传遍整个家族,继而传遍整条村子。 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有记载的瘟疫一共爆发过十一次,造成的死亡人数足有两百万之巨! 而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因为史书记载的只是大瘟疫,或者说集中大规模爆发的瘟疫。而那些一夜直接便死绝了整个村子的情况多不胜数,甚至每年每月都有发生。 可无论是大瘟疫还是小瘟疫,背后都是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消失。 林朝之所以想建立一条完整的医疗体系,正是为了防止瘟疫快速蔓延。哪怕以现在的医疗技术与条件不能根治瘟疫,但只要阻止其蔓延,便能活人无数。 而张仲景其人,就是林朝建立起医疗体系不可缺少的一根擎天之柱! 若论及医术高明程度,张仲景与华佗谁高谁低尚未可知。但论及仁心仁术,张仲景显然比华佗要强上一些。 纵观张仲景一生,都在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哪怕他后来身为长沙太守,在处理政事之余,居然把衙署后堂对外开放,甚至免费为平民百姓治病,把公堂当成了医馆。 而这,也正是坐堂二字的由来! 如此仁心仁德,足可称之为国士无双! 医圣之名,当之无愧! 眼下联军讨董已经结束,如果不出意料,将来数年甚至是十年内,林朝都不会在踏足南阳之地,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将张仲景掳……招揽走,免得以后没有机会。 可林朝这番建立医疗体系的想法,实在太过超前,自然不能对旁人言说。所以郭嘉开口询问,他也只是说去找张机宣读天子诏书。 在郭嘉的眼中,林朝这番话纯粹是推托之词! 什么天子诏命! 所谓的天子诏书,还不是你林子初自己拟的。 这位涅阳县丞张机,能升迁成为即丘县令,也绝对是你林子初的手段。 这点郭嘉都不需要猜测,单从即丘县的位置就能判断出来。即丘县位于徐州东海郡境内,郯县东北数十里处。 郯县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徐州治所,现在刘备集团的大本营。 林子初把张机安排到即丘当县令,其目的不言而喻! 一念及此,郭嘉冷笑一声。 某倒要看看这个张机有何本事,居然值得林子初放着雒阳城中的数十万联军不管,而亲自赶往南阳! 旁边贾诩亦是捻着胡须笑道:“子初谋人之术,世无双也。如今却为一县丞施展,倒是稀奇……” 贾诩本是老银币,但最近有向老阴阳人转化的趋势。这句话看似平和,但细细品味,不禁质疑了张机,连林朝也一并挖苦了。 只有沮授颇为实在,开口笑着问道:“子初,这张仲景有何稀奇之处?居然值得你亲自前往?” 对此,林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对比你们三个五行缺德的家伙,人家张仲景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走吧,此次南阳之行路远途要,咱们可得快些赶路。若是迟了,那些关东诸侯指不定会在雒阳闹出何种变故。” 林朝笑道,随后双腿一夹马腹,往前驰骋而去。 太史慈见状,赶紧也追了上去。 后面,贾诩三人相视一笑,也跟了上去。 只有杨修落在最后面,一路充当瑟瑟发抖的小透明。 说实话,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林朝强留自己在他身边的目的。 …… 在南阳郡,黄氏是大姓。 黄氏先祖出自燕山之南,后陆续迁至荆州之地。时至汉末,已然成为了荆州境内一股庞大的势力,甚至在南阳,江夏,江陵等地有八大黄氏郡望。 之所以称之为郡望,就是已经达到了士族的门槛,但是距离名冠天下的世家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但大姓不代表是大族,因为黄氏从燕山以南迁徙至荆州南部,整个过程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高达数百年之久! 自春秋以来,黄氏祖先建立的黄国为楚国所灭后,大批的黄姓族人搬迁到楚国腹地,最后又历经了数百年的变迁,才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简而言之,荆州这块地方姓黄的人很多,出的黄姓名人也很多。诸如高爽开列的沔阳名士黄承彦,东吴纵火天团首席大长老黄盖,孙坚终结者黄祖,还有白地将军杀手黄忠…… 他们虽然都姓黄,但是要论起关系,那可真是八百年前是一家…… 作为荆州诸多黄姓中的一员,且出身黔首的黄忠,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 这个年纪按照这个时代来说,已经很大了,甚至可以称之为老者了。毕竟林朝家中的总管,曾侍候过两代家主的福叔,今年也不过四十五六岁的样子,就已经动辄自称老朽。 虽出身寒门,但平氏黄氏也称得上是县中的豪强,黄忠作为这一代黄氏家主自然生活无忧,而他为人仗义,且勇武过人,因此在县中也颇有威望。 按理说值此乱世之际,黄忠若胸有大志,自该投身军旅,成就一番功业。就算胸无大志,家中的钱财、人脉,在加上他个人的勇武,在乱世中安身立命也不成问题。 所以,黄忠的生活应该很滋润。 可事实是,黄忠这几年过得并不快乐,甚至整日茶饭不思。 原因很简单,因为家中独子黄叙自幼身体不好,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早夭病亡,吓得黄忠整日心惊肉跳,生怕黄氏这根幼苗一个不留神就没了。 平氏黄氏的境遇,跟安喜林氏很是相似。都是县中豪强,却又都是大猫小猫两三只。 林朝好歹还有一个弟弟,但黄忠本就是家中独子,而他儿子黄叙又是他的独子,所以他黄氏一门是名副其实的三代单传。 就算是这根自幼多病的独苗,也是黄忠老来得子。黄忠今年四十二岁,可儿子黄叙才不过十一岁。在这个时代,三十一岁才生下第一个儿子,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老来得子。 毕竟像钟繇那种七十四岁生子的情况,纵观华夏五千年历史,也找不出几个。 嗯,所以有一种说法,其实钟会是隔壁老王学**的结果…… 说回黄忠,眼见他的独子自幼多病,便有人劝他多纳几房侍妾,唯恐黄叙天不永年,致使黄氏无后。 简单来说,就是大号随时都有被封断线的风险,所以多练几个小号准备着。 对此,黄忠表示同意,并且迅速行动了起来。 毕竟自己老而弥坚,莫说卧榻之上那点事,就算是迎男而上也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于是,这几年之间黄忠一口气纳了四五房侍妾,天天努力为黄氏开枝散叶,传承香火。 可结果却不是很美好…… 他黄汉升累得头发都白了,却始终没能剩下一儿半女。 黄忠明白,可能自己是真的老了…… 于是,独子黄叙便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若黄叙不幸夭折,那他黄氏可真就要绝后了! 黄忠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但又无丝毫办法。毕竟病这种东西,又不像来犯之敌,他黄忠能一刀斩之。 而且就在前几日,黄叙的病又一次发作了,而且很厉害,差一点就撒手人寰。 这可把黄忠给吓坏了,当即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弄了辆马车,亲自带着儿子赶往涅阳,找张机治病。 张机此时身为涅阳县丞,平日里政事不多,又看不惯官场上那些蝇营狗苟的手段,因此平日里以钻研医书为乐。 若非族里给他举了个孝廉,父亲又强行要求他出仕,他才不做这个县丞。 是以,每当他闲来无事时,便打开府门,免费为人治病。 来者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贩夫走卒,张机皆一视同仁,悉心治理,照料有加。 此举固然是善举,也得到了百姓的一致称赞,但县中官吏却看不下去。认为他这是在邀买人心,甚至有人认为他整日与黔首厮混在一起,有失身份。 对于这些人明里暗里的指责,张机的回应很简单。 你有本事说闲话,你有本事生病别找我啊! 张机固然仁心仁术,却不是那种迂腐之辈,也非妇人之仁。当然,这个武德充沛到溢出的时代,也根本没有妇人之仁存活的余地。 于是,再也没人敢说闲话了。 在这个动辄瘟疫爆发的年代,得罪谁也别得罪一个医书精湛的医者,不然就等于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林朝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五日后赶到了涅阳县,找到了一家驿站投宿。 一番打听,林朝得知过两日后便是张机坐堂的日子,于是打算休息两天,再去拜访这位传说中的医圣。 7017k 第三百六十四章 偷得浮生两日闲 张机身为涅阳县丞,纵然看不惯官场风气,却也算得上勤恳任事,从不荒废自己的职责。也正因如此,纵然他再喜欢治病救人,也不能每日问诊。 不过去岁开始,张机将坐堂的时间从每月一次改成了每月两次,逢初一十五各一次,从日出开始,至日落结束。 一个月两次出勤,若放在后世非但拿不了全勤奖,反而还要被老板扫地出门。 可这是汉末,一个良医难求的时代,再说人家的本职工作也并非如此,因此就算一月两次,也使得张机在民间颇有声望。 更何况张济问诊从不收钱,只开药方而已,让前来问诊之人自去寻药或是买药,这就更加能体现他的仁德。 林朝等人在驿站休息了一晚后,第二日索性出来闲逛,反正明日才是张机问诊的日子,眼下也是闲来无事。 至于林朝明明手持天子诏书,为何却一定要等到张机坐堂问诊的时候才登门拜访。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释,那就是林朝想看看传说中的医圣,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仁心仁术。 历史记载这玩意多半都是真的,但绝不可能全部是真。 而眼下徐州需要一位真正有大毅力,大智慧,大仁义之人来主持建立整个医疗体系。张机的医术可以不是当世最强,但他那颗仁心必须是真的。 关于医疗体系这方面,林朝不想出半点叉子,所以还要亲自考察一番张机的品性。毕竟来都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两日。 涅阳城中的大街上,林朝与贾诩、郭嘉、沮授三人便装结伴而行,身旁太史慈带着十多名伪装成家仆的精锐相随。 涅阳虽是大县,但人口不过数万而已,城中自然称不上繁华,最多是热闹一些。 只是林朝等人一路走来,却发现城中百姓生活也还算过得去,并没有多少流民,也不像别处见到的百姓大多面有菜色,多是行色匆匆的模样。 这都得益于涅阳地处南阳郡的中枢要地,南北交通颇为便利,因而百姓生活才能略微富足一些。 毕竟南阳郡地处平原,又是荆州与豫州的交界之地,人口、财富、粮食重镇。不然,袁术也不会选择此地作为大本营。 林朝一行人边走边谈,一路从驿站走到了集市之中,望见往来的商贩,以及那叫卖的吆喝声,顿时一股人间烟火的气息扑面而来。 望着眼前的熙熙攘攘,一旁的沮授不禁感叹道:“南阳真乃富硕之地!” 郭嘉笑道:“这是自然,若是此南都之地都民不聊生,那我大汉可真就半点希望也没了。” 作为光武龙兴之地,南阳郡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一个南都的称号。既然是南都,那就肯定要多家建设,因此南阳郡历东汉这一百多年开发,不仅版图很大,而且人口众多,成了大汉第一等大郡。 而且南阳之富硕,足可称的上是大汉之首。 若把当今都城雒阳比作后世的帝都,那南阳的地位几乎可以与魔都相媲美,是整个大汉的经济中心。 后来诸葛亮在隆中对里对刘备说,若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这其中的宛,便是代指南阳。 连诸葛亮都将之与雒阳并列,足可见南阳郡在汉末的地位。 袁术选这里作为开局,那可真是如同上了高速公路一般! 听了郭嘉的话,沮授先是一笑,继而摇了摇头叹息道:“只可惜,此处之富足只是虚妄,终究不堪一击。”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林朝的兴趣,他开口问道:“公与此言何解?” 沮授正色答道:“子初何必明知故问,眼下中原遍地狼烟厮杀,许多地方百姓皆易子而食。而眼下南阳之地却如此富足,这不是虚妄是什么?” 闻言,林朝思索片刻,此明白了沮授的意思。 他是说以现如今天下的形势,南阳早该陷入战火之中。就算现在没有,不久后也将狼烟四起。 届时,眼前的热闹景象绝对会被打破。兵灾过后,南阳便会如满地残花一般碾落成泥。 沮授素有远见,这番话也是发自内心,只是不知他是叹息眼前的景象,还是痛惜以后的凄惨。 “其实公与也不必过于感伤。”林朝开口笑道,“大势如此,非你我所能动摇。这注定会到来的狼烟,亦非一时之祸。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林朝的话,也算是老生常谈的论调了。听起来高深有理,但实际不过是万金油之类的糊弄人的话而已。 可沮授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他当即开口反驳道:“子初,你说历朝历代皆如此,此言固然有理,但某还有一事不解。” “何事?”林朝问道。 沮授说道:“若古来天下大势皆如此,那你我存在的意义,又在何处?” 闻言,林朝微微一怔,继而沉默不言。 不仅是他,连贾诩和郭嘉也沉默了。这已经从现实上升到了哲学层面,任何回答这个问题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人生在世的意义,从来就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因此,就算林朝有两千年后的知识,也不能给出一个标准的答案。 除非林朝拿出熵增定律,并且给沮授解释清楚熵是什么…… 沉默片刻后,林朝面色平静地开口道:“自古大乱之后有大治,大治久时,又有大乱,此乃天道轮回也,无可违逆。所谓的长治久安,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不值一晒。 至于你我存在的意义……若我们能让大乱提前结束,让大治提前到来,那便是功莫大焉。” 林朝这番话说得很诚恳,也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虽然没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却也没有故弄玄虚扯一堆天命,人心之类大而空的理论。 所以闻听此言,沮授笑了,同时对林朝拱手一礼。 “子初之言,至诚至信,某受教了。” 见沮授冲自己行礼,林朝摆了摆手,刚想客套两句,却被旁边的郭嘉打断。 “好了好了,难得空闲两日,就不提这些令人头痛的事了。”郭嘉指着前面的酒肆大声道,“谁肯与某一同去尝尝这南阳富硕之地的美酒?” 此言一出,旁边的贾诩笑着捻了捻胡须。 他虽然不想喝酒,但很有兴趣尝尝这富硕之地的吃食,尤其是肉食。 见二人都有些意动,林朝便点了点头道:“也罢,走了大半日,某也有些口渴,且去痛饮几杯,以告慰这两日休沐之期。” 自从随刘备出仕这几年以来,林朝基本都没怎么休息,就算去岁在雒阳城中,也是在不停得算计别人。 眼下难得有两日闲暇,林朝索性也放纵了一些。虽然不说达到‘接着奏乐接着舞’的程度,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一说到喝酒,郭嘉可就不困了。 当下他面带笑容的走到林朝前面,一副我为向导的姿态,引领着众人前行。 郭嘉从没来过涅阳,当然不识城中之路,但郭嘉是个爱酒且懂酒之人。都不需要进入酒肆,单凭里面飘出来的酒香,郭嘉就能分辨出哪家酒肆的酒水可堪一饮。 什么酒香也怕巷子深,在郭嘉那只狗鼻子下,根本不会存在这种情况。 众人在他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一家酒肆入坐。 店家看见林朝等人的打扮,又看了看随行的太史慈以及一众家仆,顿时明白来人非富即贵,当即赶紧迎了上来。 “诸位郎君里边请!” 店家招呼的很是热情,且满面笑容。 在他的引导下,林朝等人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落座。 这个时代平民百姓皆无余财,就算是经济发达的南阳郡也是如此,因此能在酒肆内饮酒之人,要么是来往于各地的大商,要么就是县中豪强门阀家中的子弟。 上酒之后,郭嘉便迫不及待地拿了起来,给众人都倒满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这才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三杯两盏下肚之后,几人的话也多了起来。当然,最多的还是围绕林朝此次南阳之行,以及那张机到底是何许人也,究竟有何出众之处。 面对郭嘉的阴阳怪气,林朝不为所动,最后还是沮授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朝端起酒碗自顾自喝了一口后,这才笑着冲店家一挥手。 等店家快步走过来,满脸笑容的躬着身子,眼中满是问询的目光时,林朝开口道:“店家,某初到贵宝地,想打听几件事情,还请直言相告。” 说着,林朝冲太史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块马蹄金放在桌上。 见到这块马蹄金,店家眼中立刻露出了渴望的光芒,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拿。 林朝见状,不禁摇头一笑,心道太史慈对于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欠缺一些考量。 马蹄金虽说是这个时代的高级货币,却并不是流通货币,一般用于帝王赏赐,嫁娶聘礼,以及大额通商之用。 一枚马蹄金,可值万钱。用来赏赐酒肆老板,实在有些奢侈了。 倒不是说林朝小气,只是怕弄巧成拙,酒肆老板不仅不敢收,反而会暗自揣测林朝等人身份,而不敢畅所欲言。 如此以来,林朝可就听不到自己想知道的事了。 当然,太史慈此举也有自己的考量。毕竟林朝身为侯爵,又是主公麾下长史,徐州二号实权人物,出手自然不能抠抠搜搜的,免得日后传出去有损林朝的名声。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太史慈既然拿出来了,林朝也不能再收回去。他见店家不敢收,便拿起来往店家手里塞了过去。 “这……不可,贵人万万不可,小人何德何能,能收此贵重之物!” 店家心中揣度着林朝的来头,手中连连拒绝,却架不住林朝非要给他。抬头一看,只见林朝目光清澈,并无半分别的意图,这才勉强手下,心中仍旧有些不安。 林朝却笑道:“店家,某想问眼下这涅阳城中,粮价几何?” 听到是这种寻常的问题,店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同时面带笑容答道:“贵人,据小人日常采买所知,眼下城中谷物五百钱一石,豆麦三百钱一石。” 闻言,林朝微微颔首。 这个价格……倒是比别的地方便宜不少。 但南阳是产粮大郡,这个价格也算平常。 林朝又问道:“一向是如此价钱吗?” “这倒不是。”店家答道,“前些年谷物不过五十钱一石,豆麦都是三十钱一石。可自从大贤……反贼张角叛乱之后,这粮价便一年赛过一年高。直到去岁年末,已经涨到了谷物三百钱一石,豆麦两百钱一石。而今年不知何故,又是一通猛涨。” 说到这里,就算是在林朝面前,店家也忍不住一声叹息,感叹世道艰难。 林朝却又是一笑,今年粮价猛涨的原因,他自然是知道的。 自袁术入主南阳后,为了筹备讨董之战,自然大量征调赋税,用于采买粮草以作军用。如此一来,粮价飞涨也在意料之中。 顿了顿,林朝又问道:“店家,还有一事,某入城时曾听人说议论,说此地有一县丞,素擅岐黄之术,不知此人高姓大名?” 说到这里,店家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重又露出了笑容,开口道:“贵人有所不知,那位岐黄圣手正是本县县丞张公,张仲景。” 说到张仲景三个字,店家脸上笑容并不如之前灿烂,却发自内心,且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岐黄圣手?好大的口气!” 一提到张仲景,郭嘉便冷笑一声,满脸不屑道。 当然,这番不屑看似是冲着张机而去,实则是在日常阴阳怪气林朝而已。 哪知店家听了这句话后,却一反常态地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位郎君,不管你是何身份,还请莫要质疑张公之医术,不然此地不欢迎你们!” 说着,店家将方才林朝赏赐的马蹄金也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尽管他脸上满是不舍,却强忍住了心中对钱财的渴望,也不允许郭嘉质疑张机的医术人品。 7017k 第三百六十四章 偷得浮生两日闲 张机身为涅阳县丞,纵然看不惯官场风气,却也算得上勤恳任事,从不荒废自己的职责。也正因如此,纵然他再喜欢治病救人,也不能每日问诊。 不过去岁开始,张机将坐堂的时间从每月一次改成了每月两次,逢初一十五各一次,从日出开始,至日落结束。 一个月两次出勤,若放在后世非但拿不了全勤奖,反而还要被老板扫地出门。 可这是汉末,一个良医难求的时代,再说人家的本职工作也并非如此,因此就算一月两次,也使得张机在民间颇有声望。 更何况张济问诊从不收钱,只开药方而已,让前来问诊之人自去寻药或是买药,这就更加能体现他的仁德。 林朝等人在驿站休息了一晚后,第二日索性出来闲逛,反正明日才是张机问诊的日子,眼下也是闲来无事。 至于林朝明明手持天子诏书,为何却一定要等到张机坐堂问诊的时候才登门拜访。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释,那就是林朝想看看传说中的医圣,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仁心仁术。 历史记载这玩意多半都是真的,但绝不可能全部是真。 而眼下徐州需要一位真正有大毅力,大智慧,大仁义之人来主持建立整个医疗体系。张机的医术可以不是当世最强,但他那颗仁心必须是真的。 关于医疗体系这方面,林朝不想出半点叉子,所以还要亲自考察一番张机的品性。毕竟来都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两日。 涅阳城中的大街上,林朝与贾诩、郭嘉、沮授三人便装结伴而行,身旁太史慈带着十多名伪装成家仆的精锐相随。 涅阳虽是大县,但人口不过数万而已,城中自然称不上繁华,最多是热闹一些。 只是林朝等人一路走来,却发现城中百姓生活也还算过得去,并没有多少流民,也不像别处见到的百姓大多面有菜色,多是行色匆匆的模样。 这都得益于涅阳地处南阳郡的中枢要地,南北交通颇为便利,因而百姓生活才能略微富足一些。 毕竟南阳郡地处平原,又是荆州与豫州的交界之地,人口、财富、粮食重镇。不然,袁术也不会选择此地作为大本营。 林朝一行人边走边谈,一路从驿站走到了集市之中,望见往来的商贩,以及那叫卖的吆喝声,顿时一股人间烟火的气息扑面而来。 望着眼前的熙熙攘攘,一旁的沮授不禁感叹道:“南阳真乃富硕之地!” 郭嘉笑道:“这是自然,若是此南都之地都民不聊生,那我大汉可真就半点希望也没了。” 作为光武龙兴之地,南阳郡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一个南都的称号。既然是南都,那就肯定要多家建设,因此南阳郡历东汉这一百多年开发,不仅版图很大,而且人口众多,成了大汉第一等大郡。 而且南阳之富硕,足可称的上是大汉之首。 若把当今都城雒阳比作后世的帝都,那南阳的地位几乎可以与魔都相媲美,是整个大汉的经济中心。 后来诸葛亮在隆中对里对刘备说,若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这其中的宛,便是代指南阳。 连诸葛亮都将之与雒阳并列,足可见南阳郡在汉末的地位。 袁术选这里作为开局,那可真是如同上了高速公路一般! 听了郭嘉的话,沮授先是一笑,继而摇了摇头叹息道:“只可惜,此处之富足只是虚妄,终究不堪一击。”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林朝的兴趣,他开口问道:“公与此言何解?” 沮授正色答道:“子初何必明知故问,眼下中原遍地狼烟厮杀,许多地方百姓皆易子而食。而眼下南阳之地却如此富足,这不是虚妄是什么?” 闻言,林朝思索片刻,此明白了沮授的意思。 他是说以现如今天下的形势,南阳早该陷入战火之中。就算现在没有,不久后也将狼烟四起。 届时,眼前的热闹景象绝对会被打破。兵灾过后,南阳便会如满地残花一般碾落成泥。 沮授素有远见,这番话也是发自内心,只是不知他是叹息眼前的景象,还是痛惜以后的凄惨。 “其实公与也不必过于感伤。”林朝开口笑道,“大势如此,非你我所能动摇。这注定会到来的狼烟,亦非一时之祸。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林朝的话,也算是老生常谈的论调了。听起来高深有理,但实际不过是万金油之类的糊弄人的话而已。 可沮授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他当即开口反驳道:“子初,你说历朝历代皆如此,此言固然有理,但某还有一事不解。” “何事?”林朝问道。 沮授说道:“若古来天下大势皆如此,那你我存在的意义,又在何处?” 闻言,林朝微微一怔,继而沉默不言。 不仅是他,连贾诩和郭嘉也沉默了。这已经从现实上升到了哲学层面,任何回答这个问题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人生在世的意义,从来就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因此,就算林朝有两千年后的知识,也不能给出一个标准的答案。 除非林朝拿出熵增定律,并且给沮授解释清楚熵是什么…… 沉默片刻后,林朝面色平静地开口道:“自古大乱之后有大治,大治久时,又有大乱,此乃天道轮回也,无可违逆。所谓的长治久安,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不值一晒。 至于你我存在的意义……若我们能让大乱提前结束,让大治提前到来,那便是功莫大焉。” 林朝这番话说得很诚恳,也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虽然没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却也没有故弄玄虚扯一堆天命,人心之类大而空的理论。 所以闻听此言,沮授笑了,同时对林朝拱手一礼。 “子初之言,至诚至信,某受教了。” 见沮授冲自己行礼,林朝摆了摆手,刚想客套两句,却被旁边的郭嘉打断。 “好了好了,难得空闲两日,就不提这些令人头痛的事了。”郭嘉指着前面的酒肆大声道,“谁肯与某一同去尝尝这南阳富硕之地的美酒?” 此言一出,旁边的贾诩笑着捻了捻胡须。 他虽然不想喝酒,但很有兴趣尝尝这富硕之地的吃食,尤其是肉食。 见二人都有些意动,林朝便点了点头道:“也罢,走了大半日,某也有些口渴,且去痛饮几杯,以告慰这两日休沐之期。” 自从随刘备出仕这几年以来,林朝基本都没怎么休息,就算去岁在雒阳城中,也是在不停得算计别人。 眼下难得有两日闲暇,林朝索性也放纵了一些。虽然不说达到‘接着奏乐接着舞’的程度,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一说到喝酒,郭嘉可就不困了。 当下他面带笑容的走到林朝前面,一副我为向导的姿态,引领着众人前行。 郭嘉从没来过涅阳,当然不识城中之路,但郭嘉是个爱酒且懂酒之人。都不需要进入酒肆,单凭里面飘出来的酒香,郭嘉就能分辨出哪家酒肆的酒水可堪一饮。 什么酒香也怕巷子深,在郭嘉那只狗鼻子下,根本不会存在这种情况。 众人在他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一家酒肆入坐。 店家看见林朝等人的打扮,又看了看随行的太史慈以及一众家仆,顿时明白来人非富即贵,当即赶紧迎了上来。 “诸位郎君里边请!” 店家招呼的很是热情,且满面笑容。 在他的引导下,林朝等人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落座。 这个时代平民百姓皆无余财,就算是经济发达的南阳郡也是如此,因此能在酒肆内饮酒之人,要么是来往于各地的大商,要么就是县中豪强门阀家中的子弟。 上酒之后,郭嘉便迫不及待地拿了起来,给众人都倒满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这才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三杯两盏下肚之后,几人的话也多了起来。当然,最多的还是围绕林朝此次南阳之行,以及那张机到底是何许人也,究竟有何出众之处。 面对郭嘉的阴阳怪气,林朝不为所动,最后还是沮授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朝端起酒碗自顾自喝了一口后,这才笑着冲店家一挥手。 等店家快步走过来,满脸笑容的躬着身子,眼中满是问询的目光时,林朝开口道:“店家,某初到贵宝地,想打听几件事情,还请直言相告。” 说着,林朝冲太史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块马蹄金放在桌上。 见到这块马蹄金,店家眼中立刻露出了渴望的光芒,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拿。 林朝见状,不禁摇头一笑,心道太史慈对于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欠缺一些考量。 马蹄金虽说是这个时代的高级货币,却并不是流通货币,一般用于帝王赏赐,嫁娶聘礼,以及大额通商之用。 一枚马蹄金,可值万钱。用来赏赐酒肆老板,实在有些奢侈了。 倒不是说林朝小气,只是怕弄巧成拙,酒肆老板不仅不敢收,反而会暗自揣测林朝等人身份,而不敢畅所欲言。 如此以来,林朝可就听不到自己想知道的事了。 当然,太史慈此举也有自己的考量。毕竟林朝身为侯爵,又是主公麾下长史,徐州二号实权人物,出手自然不能抠抠搜搜的,免得日后传出去有损林朝的名声。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太史慈既然拿出来了,林朝也不能再收回去。他见店家不敢收,便拿起来往店家手里塞了过去。 “这……不可,贵人万万不可,小人何德何能,能收此贵重之物!” 店家心中揣度着林朝的来头,手中连连拒绝,却架不住林朝非要给他。抬头一看,只见林朝目光清澈,并无半分别的意图,这才勉强手下,心中仍旧有些不安。 林朝却笑道:“店家,某想问眼下这涅阳城中,粮价几何?” 听到是这种寻常的问题,店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同时面带笑容答道:“贵人,据小人日常采买所知,眼下城中谷物五百钱一石,豆麦三百钱一石。” 闻言,林朝微微颔首。 这个价格……倒是比别的地方便宜不少。 但南阳是产粮大郡,这个价格也算平常。 林朝又问道:“一向是如此价钱吗?” “这倒不是。”店家答道,“前些年谷物不过五十钱一石,豆麦都是三十钱一石。可自从大贤……反贼张角叛乱之后,这粮价便一年赛过一年高。直到去岁年末,已经涨到了谷物三百钱一石,豆麦两百钱一石。而今年不知何故,又是一通猛涨。” 说到这里,就算是在林朝面前,店家也忍不住一声叹息,感叹世道艰难。 林朝却又是一笑,今年粮价猛涨的原因,他自然是知道的。 自袁术入主南阳后,为了筹备讨董之战,自然大量征调赋税,用于采买粮草以作军用。如此一来,粮价飞涨也在意料之中。 顿了顿,林朝又问道:“店家,还有一事,某入城时曾听人说议论,说此地有一县丞,素擅岐黄之术,不知此人高姓大名?” 说到这里,店家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重又露出了笑容,开口道:“贵人有所不知,那位岐黄圣手正是本县县丞张公,张仲景。” 说到张仲景三个字,店家脸上笑容并不如之前灿烂,却发自内心,且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岐黄圣手?好大的口气!” 一提到张仲景,郭嘉便冷笑一声,满脸不屑道。 当然,这番不屑看似是冲着张机而去,实则是在日常阴阳怪气林朝而已。 哪知店家听了这句话后,却一反常态地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位郎君,不管你是何身份,还请莫要质疑张公之医术,不然此地不欢迎你们!” 说着,店家将方才林朝赏赐的马蹄金也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尽管他脸上满是不舍,却强忍住了心中对钱财的渴望,也不允许郭嘉质疑张机的医术人品。 7017k 第三百六十五章 民生之道,首在农事 在郭嘉等人的眼中,面前的店家不过是小人物而已。小人物就该有小人物的姿态,正如店家之前那曲意逢迎的模样,就非常符合他的身份地位。 但是一提到张机,这店家仿若变了一个人一般,甚至连那块马蹄金都拿了出来,一副你再敢说张县丞坏话,我就赶你出去的模样,让郭嘉有些不解和好奇。 郭嘉虽然放荡,但从不仗势欺人,闻言也没有生气,只是笑道:“店家,某并无恶意,只是岐黄一道博大精深,某听你言那张仲景乃个中圣手,因此心有疑虑。” 闻言,店家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又露出了笑容,说道:“郎君所言极是,岐黄之道确实博大精深,但张公非常人也,小人称其为岐黄圣手,也是名副其实。” “哦?”郭嘉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饶有兴致笑道,“敢问此言何解?” 店家答道:“张公自幼苦读医书,遍访良医学习医术,数年前更是开始坐堂问诊。就算是小人这般黔首,也是一视同仁,并且分文不取。敢问郎君,如此仁德医术,可称岐黄圣手否?” “这……” 问对店家的问题,郭嘉一时语塞。 就连旁边的贾诩和沮授也是一脸动容之色。 身为县中官吏,却肯折节为百姓免费治病,自然是难能可贵之德! 相比于张机的医术,二人更佩服他的仁心。 虽然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仁心,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钦佩真正的仁义之士。 郭嘉沉默片刻,最终站了起来,正了正衣冠,冲店家拱手一礼道:“店家,若真如你所言,张县丞的确是岐黄圣手,方才是某失言了,还请见谅!” 店家哪肯受他这一礼,连连摆手笑道:“无碍,无碍……” 眼看时近正午,酒肆中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林朝也不好继续劳烦店家,便一挥手让他去去忙自己的事。 等店家走后,林朝冲沮授笑道:“公与,张机此人如此,想必你心中已有答案了吧。” “呵呵……” 沮授淡淡一笑,眼中满是向往的神色。 “不想一名小小的县丞,居然有如此仁心仁术,某倒要见识一番。” 郭嘉也附和道:“公与所言极是,此等人物虽声名不显,却也值得咱们去见上一见。” “声名不显?”林朝冲郭嘉冷笑一声,“那是你郭奉孝孤陋寡闻而已。” 郭嘉:“……” 林朝解释道:“昔年,南阳名士何伯求曾对张仲景言道:君用思精而韵不高,后将为良医。” 何伯求即何颙,此人也是当世名士,极重义气,擅长品评人物。连他都说张机将来必为良医,足可见张机医术之高。 听林朝嘲笑郭嘉,沮授摇头一笑,却又开口问道:“子初,张仲景此人固然仁心仁术,可见其才不在案牍之间,所以某还是不明白,何至于让你亲自前来赚他……相请。” 沮授这一问,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当然,林朝不可能跟他解释什么叫医疗体系。这玩意的好处,只能等构建完整之后才能看得出来。 所以林朝眼珠子一转,便语重心长道:“其实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奉孝啊!” 郭嘉:??? 林子初这家伙什么意思,怎么平白无故又跟某扯上了关系! 不仅是他,就连沮授也是一脸疑惑。 旁边的贾诩则是继续埋头吃肉,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林朝也不理他,只是继续感叹道:“公与你有所不知,今年年初时,某曾受泰山郡丞诸葛君贡所托,照顾他膝下子女。” 闻言,沮授木然点了点头,眼中的疑惑却不解分毫。 这跟他郭奉孝有什么关系? 林朝又是一声叹息:“某受人所托,自然要忠人之事。因此某待君贡公膝下子女,犹如自家子侄一般。而等今年返还徐州后,奉孝便要迎娶君贡公之长女……” 听到这里,郭嘉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 林子初,你够了! 果然,还没等郭嘉来得及阻止,林朝已经说出了下一句话。 “夫妻本是一体,某待君贡公长女犹如亲女一般,自然也的待奉孝犹如亲子一般。”林朝满脸义正严词道,“可公与你是知道的,奉孝素来不治行检,放浪形骸,某甚为心痛,担心他天不假年,所以才不远千里来到涅阳,就是为了请张仲景回徐州,随时为奉孝诊治身体。 试想,万一他郭奉孝早夭病亡,君贡公长女便成了寡妇,某又如何对得起君贡公的托付!” 这段话说得有礼有节,简直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道德君子,可以托妻献子的那种。林朝心中暗暗为自己点了个赞。 可是,郭嘉却有种想骂娘的冲动! 林子初,你欺人太甚! 说了这么半天,就是想占某便宜是吧! 沮授听了林朝的回答,整个人都呆住了,扭头看了看郭嘉,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林朝,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得不说,林朝又一次刷新了他对无耻的认知下限。 …… 几人饮了些酒,又吃了些小菜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三分醉意出了酒肆。 林朝一行人又在城中市集逛了一大圈,看似随性,实则是通过物价来观察城中百姓的生活条件,同时与徐州境内百姓的生活做一个甄别类比。 毕竟南阳身为大汉经济中心,这里的生存条件往往能作为一个指标,来衡量其他地方与这里的差距。 虽说这个时代大多数市集都采取着以物易物的方式,但在这涅阳城中,却有大多数百姓拿着铜钱去采买物资。 年初时,董卓为了敛财,进行了一次货币改革。将大汉一直流通使用的五铢钱铸造的更小,甚至宫中的铜人铜马等铜制物品,也被他融了造钱。 老董以为这样自己的钱财就会越来越多,但是董先生戎马一生,虽然擅长打仗,但在经济方面,那就真是个白痴。 不过这也不是他的错,毕竟就连李儒这种老银币,也对此一窍不通,甚至没有加以劝阻。 钱币不过是一种流通形式,衡量财力的具体体现而已。朝廷铸造钱币,那是因为朝廷的公信力值钱,而并非钱币本身值钱。 若抛开这种公信力,钱币一文不值。 当然,铜这种金属本身也是有极大的价值的。 只是当天下的生产力不变,物资多少不变的时候,铜钱却变多了…… 这就像后世某灯塔国没钱就疯狂开机印钞票一样,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钱币贬值,物价飞涨。 这一轮操作下来,董先生的钱财不仅没有变多,反而因为混乱的物价而让铜钱失去了它本身的购买了,甚至阻碍了流通。 当然,董先生的这波操作并没有持续多久,所以虽然南阳距离雒阳仅有数百里,却也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又逛了一大圈之后,林朝总算粗略的了解了涅阳百姓的生存现状,心中也在思考着此次回徐州之后,如何构架一个不容易崩塌的经济体系。 不过这种事不是一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这需要经过大量的实践,试错,甚至是漫长的时间,最终才能衍生出一个适合这个时代的经济体系。 至于现在,林朝脑中的想法,也仅仅是想法而已。 在日头偏西,时近黄昏之时,林朝一行人才从市集里面走了出来,准备返回驿站。 眼下已经快到了宵禁时间,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变得稀少起来,只是三三两两而已,且都行色匆匆。 回驿站的途中,林朝回想着之前脑中对于经济建设的构想,便开口笑道:“诸位以为,民生之要,当以何事为先?” 闻言,三人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轻易给出自己的答案。 逛了一天的街,他们当然明白林朝为何会有此一问,心里也清楚林朝想干什么。 只是……三人都不善此道,因此谁都不想率先开口,万一说得不对,反而会惹得其他人嘲笑。 贾诩出身边地,凉州那边只有风沙,哪来的什么经济。 而郭嘉自幼传承了自己的家学,对律法颇有研究,又擅决断,可民生之道,却是一窍不通。 沮授自然学识渊博,但志不在此,因此书上学来的东西,真就只是书上的而已,根本没有自己的见解。 在最喜欢玩隐喻的林朝面前掉书袋……他还没蠢到这个程度。 见三人不答,林朝笑了,同时放慢了脚步,再次开口问道:“怎么,你们三人皆是当世奇才,区区民生之道,却无一良言?” 激将法这玩意,素来只对郭嘉有用,就像是军令状只对马谡生效一样。可面对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就连郭嘉也没有被激成功。 最终还是沮授率先发言,不过言语之间很是谨慎,压根不敢将话说满。 “子初,某以为民生之要,当以农事为先。”沮授道,“只要保证农耕,使百姓人均有田,每年有收,届时便可消除流民。一旦没有了流民,盗匪便不存在,届时自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天下太平。” 沮授这番话,是非常纯粹的仁道教化思想,也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引得郭嘉和贾诩都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类似这种接近无为而治,轻徭薄赋的治理方式,必然会使得民生得到休养。人人有田,那便人人有粮,同时人人有饭吃。 华夏古代农民有着最为坚韧的忍耐力,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就不会生事。 所以保证了百姓不饿肚子,也就奠定了长治久安的基础。 这就是世人眼中所谓的,天下大治! 因此,沮授的说法不算错。只是这不是林朝想要的答案,更何况沮授说得太过于广泛,并没有具体可行的策略。 不过林朝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奢望立刻就能得到一个方略,因此他也笑着点了点头。 “公与之言,某亦颇为赞同。只是某观这涅阳城虽不大,但百姓生活却比徐州治下更为富足,因此某就想着,此次回徐州之后……” 林朝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这里是城中闹市,何人敢纵马驰骋? 而且眼下快到宵禁时分,这时候纵马难道就不怕伤到行人吗! 一念及此,林朝眉头一皱,目光向前望去时,就见到一辆马车奔驰在街道上,速度之快,几乎已经是马匹尽力奔跑的极限。 赶车之人,看上去四十来岁,不过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倒是令人侧目。 “监军小心!” 眼看马车越来越近,太史慈惊呼一声,急忙大步踏前,挡在林朝前面。 与此同时周围十多个家仆打扮的壮汉,同时冲到了最前面,将贾诩等人也保护了起来。 铿! 太史慈带头拔出了佩剑之后,周围的家仆也同时掏出了利刃,眼中顿时弥漫着浓郁的杀意。 林朝此行非常低调,堪称锦衣夜行,身边护卫力量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军中一顶一的高手,皆能以一当十。 “让开,速速让开!” 赶车之人见眼前这伙人竟不避让,急忙大声呼喊道。 可惜他的呼喊,并未有任何效果。 太史慈单手持剑,目光凝视着赶车之人,口中低喝道:“与某拦下此车,车上之人若敢抵抗,杀无赦!” “唯!” 旁边的家仆答应一声,随即走出五人,竟然不闪不避地向马车冲了过去。 见状,林朝开口道:“子义,此人虽不该在城中纵马,但罪不至死,我等还是暂且避让一番。” 林朝虽然有脾气,但并非嗜杀之人,当下提议躲避。 可一贯对林朝言听计从的太史慈,这次却摇了摇头,依旧挡在林朝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监军不可,此车的来意尚未可知,便不能让它近前。等马车到了眼前,若车中之人意图行刺,末将恐不能护得监军周全!” 这句话说得很明白了,就因为眼前的马车行为太过反常,才更加不能避让。等马车行过众人身旁时,万一车上真有刺客暴起行凶,就算是太史慈也未必能护林朝周全。 林朝对刘备集团的重要性,太史慈非常清楚,所以他不想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7017k 第三百六十六章 老汉善射 作为一个合格的苟道中人,林朝一直把自身的安全放在首位。 特别是在去岁年初在清水河边遇险那一次,自己没事拉着荀谌去游览春日风光,可惜话还没说几句,路也没走多远,就遇上了盗匪。 死里逃生后,林朝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加强自己身边的防卫力量。 后来哪怕是跟荀采月下幽会,也有护卫在暗中守护。 不然以林朝的身手,那一晚就不是自己命人痛揍郭嘉,而是郭嘉暴打自己一顿。 谁让这个时代武德充沛,连郭嘉这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浪货都比自己厉害呢! 孟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作为一只弱鸡,林朝一直认为这句话非常有道理,并且打算终生奉行。 简而言之就一句话,做人要稳健! 可即便如此,在面对眼前狂奔而来的马车时,林朝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闪避。林朝毕竟只是一个正常人而已,有这种想法也算正常。 但太史慈是专业的啊! 自从担任林朝的贴身护卫,并且明白这个职位的内在意涵之后,太史慈对林朝的感激自不必说,并且暗暗发誓绝不让任何人伤了林监军。 所以面对这疾驰而来的马车,太史慈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车上可能有刺客,并且立刻做出了应对。 那五名家仆打扮的亲兵向马车冲了过去,眼看就要与马车正面相撞的时候,脚下一蹬地面,整个人凌空跃起,下一刻已经落到了马车之上。 这宛若轻功一般的身法,看得林朝一阵惊讶。虽然这几人只平地跃起两米多高,但林朝见惯了战场厮杀,所以对这种飘逸的姿态很感兴趣。 可他却不知道,这些护卫虽说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不主修战阵厮杀之术,而是精于技击的高手。 这五人一跃而上,其中四人占据马车四角,形成合围之势。为首之人却跳到了赶车之人身边,下一刻却已经将手中利刃横在了赶车之人的脖颈上。 “立刻停车!” 为首之人冷声叫道,目光死死盯着那赶车之人。但凡他敢有一丝意动,手中利刃便会落下,取了此人性命。 再看赶车之人,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震惊,显然是没想到面前这群人非但没有避让,反而冲自己杀了过来。而且从这五人的身手来看,面前这群人显然身份不低。 此人正是因儿子病重,一路从平氏县赶来涅阳就医的黄忠。 本来黄忠还带着几位随从,但是路上儿子黄叙的病情加重,黄忠心中焦急之下,索性舍了随从,自己亲自驾着马车一路疾驰而来,总算在宵禁之前赶到了涅阳。 儿子的命危在旦夕,黄忠也顾不上其他,干脆一路纵车驰骋,直奔张机的住处而去。 可谁曾想迎面却撞上了正在充当街溜子的林朝一行人,并且在太史慈的精准判断下,黄忠被当成了刺客,这才有了眼下一幕。 黄忠虽然有些震惊,却马上又冷笑一声。 这五人的确不弱,但是在某面前……还不够看! 下一刻,黄忠出手了! 利刃仍旧横在他的喉间,但这丝毫不阻碍他对林朝的护卫出手,因为这五个所谓的技击高手在他眼中,与普通的土鸡瓦狗没有任何区别。 在林朝的护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利刃就已经被黄忠夺下,并且向着自己胸口刺了过来。 护卫大惊,却根本退无可退,因为论及速度和力量,他跟眼前这个白发老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眼看即将被利刃毙命之时,黄忠却及时收手,这一刀并没有刺进去,反而是握住利刃,一拳将护卫砸下马车。 “似你这等武艺粗鄙之人,纵然手持利刃又有何用!” 黄忠单手驾车,另一只手拿着从护卫手中夺下的利刃,口中冷笑道。 剩余四人见黄忠不但没有束手就擒,还打伤了其中一人,顿时以为黄忠真是刺客,下一刻两人向黄忠杀去,另外两人往车里冲去。 这个时代的马车没有门脸,只是黄忠怕重病的儿子再感染风寒,因此找了个帘子挂了上去,导致旁人根本看不出马车里面拉了几个人。 当然,这也是太史慈推断黄忠可能是刺客的凭据之一。 眼看两人向车内冲去,黄忠面色巨变,根本顾不上向自己的杀来的两人,急忙扭头大吼道:“休伤我儿!” 可惜为时已晚,另外两人已经冲了进去,并且从里边揪出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一幕看得黄忠目眦欲裂,心中的怒火犹如喷薄的岩浆一般溅射开来。 但是两人手中明晃晃的利刃,已经架在自己儿子的脖子上,在夕阳的黄昏下时不时闪过一丝血色的光芒。似乎预示着生命的脆弱,只在轻轻一划之间。 面对如此情景,黄忠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轻举妄动。另外两人则是趁机冲了上来,就要一刀结果了黄忠的性命。 “住手!”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林朝的呼喊。 从刚才护卫从车内揪出一个孩子的时候,林朝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试问,有谁行刺的时候会带上一个孩子? 而且那孩子看上去有气无力,明显是身患重病的模样。 情况已经基本明了,这两人应该并非刺客。林朝可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所以急忙喝止想要痛下杀手的护卫。 黄忠本来已经要闭目等死,忽然听到这声呼喝,急忙扭过头看去时,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越众而出,大步向自己这边走来。 林朝走到了马车前,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到孩子仍被护卫挟持着,利刃仍旧驾在脖子上,便皱眉喝道:“放开此子!” “这……” 太史慈见状,又想起方才黄忠那彪悍的战斗力,便想拱手相劝,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朝挥手打断。 “放人!” 林朝平日里很少发怒,这一生气,吓得两名护卫赶紧收起了利刃。 见儿子脱离了别人的控制,黄忠急忙冲过去将黄叙抱在怀中。 “叙儿,你怎么样了,可有伤到何处!” 黄忠生怕儿子受了惊吓,急忙开口问道。纵然情急之下,却也不敢大声。 只是黄叙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大好,只见他面色发紫,嘴唇发青,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可尽管如此,他见父亲黄忠满脸焦急,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父亲……我没事……” 这短短五个字说出口,却费尽了黄叙所有的气力,说完之后他整个人喘息更加困难了。 儿子这副模样吓得黄忠浑身颤抖,他死死地搂住儿子,眼中已有泪痕,生怕儿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撒手人寰。 可尽管如此,黄叙的呼吸也越来越弱,甚至已有昏迷的征兆。 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一旦昏迷,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黄忠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脑中也万念俱灰。他不通医道,根本想不出丝毫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儿子抱得更紧一些,企图锁住儿子那不断流逝的生命。 众人见到这一幕,也全都沉默了,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之前出手的护卫,也默默将利刃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在后面观察了许久的林朝却走了上来,同时开口道:“放开他。” 闻言,正沉浸在满胸悲伤中的黄忠扭过头来,宛若一头发怒的凶兽一般瞪着林朝,鬓角的白发随风飞舞,似乎在宣示着黄忠心中的愤怒。 可林朝却面无惧色,只是轻声解释道:“这位兄台,以令郎眼下的症状,怕是呼吸困难,不宜搂得太紧。” 自护卫将这孩子从马车上提溜出来的时候,林朝就注意到了此子的脸色不对劲,经过了刚才的一番观察,林朝基本可以确定,这孩子是哮喘发作了。 至于是哪种哮喘,林朝并不知道。 可黄忠哪管这些,听林朝说完,他眼中立刻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神采,急忙开口道:“阁下精通医道?” 面对这个问题,林朝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某并不精通医道,只是令郎此等症状,某以前见过类似的病者,因而知道结症所在。” 黄忠急忙大声道:“阁下既知症状,可有解救之法?” 林朝看了看黄叙的脸色,又摇了摇头。 哮喘这种病,莫说现在,就算放到后世,也是不可能根治的病,只能用药物缓解而已。而且眼前这孩子的病情颇重,林朝又如何能有办法。 眼见林朝摇头,黄忠一颗心再度沉到了谷底。 最后的希望也没了,难道儿子今天就要死在此处不成? 虽然早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真的到来之时,黄忠还是无法接受。 黄氏三代单传,就只有这一根独苗,若儿子没了,黄氏也就没了! 自己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一念及此,黄忠有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只是林朝沉吟片刻后,却又开口道:“阁下若信得过某,请容某一试,只是不敢保证结果。令郎生死,全看天意。” 闻言,黄忠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赶紧抱起儿子递了过来,大声道:“阁下若能救活犬子,那便等于救了我黄氏满门,黄忠此生必赴汤蹈火,以报阁下恩情!” 面对黄忠信誓旦旦的承诺,林朝只是摇头一笑,不置可否。 关于哮喘病的急救方法,林朝也曾学过,只是大多需要药物的配合,眼下没有药物,只能用一些辅助呼吸的方法而已,成效究竟如何,林朝估计是微乎其微。 但见死不救这种事林朝做不出来,所以才想试试。 万一成功,就是一条人命。 若是不成,这个时代也没有医闹的事例。 总之,无愧于心就好。 额……等等,刚才这家伙说自己是谁! 林朝忽然反应过来,刚才此人好像自称黄忠! 这个黄忠是那个善射的黄忠吗? 林朝仔细想了想,历史上的黄忠,好像还真是南阳郡人氏,而且其子黄叙也是早夭病亡。 也就是说……自己赶上现场直播了? 一联想到方才黄忠展现出来的武艺,林朝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此人就是历史上那位神射手,定军山阵战夏侯渊的黄忠,黄汉升! 想到这里,林朝不由感叹历史的神奇。 自己本来只是想把张机弄回去,想不到居然先遇到了黄忠。 就这情况,竟然还有自行车,真是有意思! 黄忠见林朝愣神,有些急切地开口问道:“阁下……是否可以出手救治犬子……” “额……” 林朝这才反应过来,眼下黄叙的性命危在旦夕,不是头脑风暴的时候。 “方才一时走神,兄台见谅,见谅。”林朝满脸歉意道。 黄忠:“……” 我儿子都快要死了,你刚才居然还在发呆! 一时间,黄忠隐隐感觉此人不大靠谱,甚至有些后悔将儿子的性命交给此人了。 不过林朝这次行动倒是很迅速,话音落下时,他已经从黄忠手上接过了黄叙。黄叙自幼体弱多病,虽然已经十一岁了,但体型倒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一般,也不是很重。 嗯,既然是黄忠的儿子,那可得用点心了,就算救不好,也得表现出一副自己很努力的模样。总之得刷一波黄忠的好感度。 紧接着,林朝将黄叙放在地上,施展出了后世学过的急救方法。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辅助呼吸的方法林朝压根没报多大指望,但用在黄叙身上,却非常有用。仅仅片刻后,黄叙的呼吸竟然顺畅了许多,脸上紫青色也渐渐散去,甚至嘴唇也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见此,林朝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后世常有人言,穿越必带金手指,可自己穿越后却毛都没有。难道说自己不是没有金手指,只是一直不曾发现而已。 也许……自己这双手,就是所谓的金手指。 不管任何疾病,只要被自己用手摸几下都能痊愈? 天才乡村神医之霸道女总裁爱上我? 早知道是这样,自己还抱个屁的刘备大腿,直接去悬壶济世得了! 嗯,最好还是做一个妇科圣手! 7017k 第三百六十七章 张机的规矩 作为一个喜爱痛饮肥宅快乐水的游戏死宅,林朝当然知道金手指的好处。就算不能来个系统,弄个特殊能力也好啊。 只可惜金手指什么的,终究只是虚妄而已…… 事实上,黄叙的哮喘病并不算重。当然这个不算重,是按照后世的医学水平来对照的。放在这个时代,能活到现在,都是黄忠悉心照料的结果。 两日前黄叙犯病后,黄忠爱子心切,便急忙带着他赶往涅阳。这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舟车劳顿,又颇为颠簸,导致黄叙的病情再度加重。 再加上此时已是深秋,黄忠怕体弱的儿子感染防寒,还特意在马车上弄了个帘子作为遮挡。 这下可好,黄叙更加喘息困难了。 此刻林朝将他从马车上抱下,又用后世学来的方法帮助他呼吸。所以片刻之后,黄叙居然缓过来了。 良久后,黄叙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整个人看上去也精神了许多。 “叙儿,你如何了?” 虽然是在问儿子,但黄忠明显能看得出来,自己儿子已经暂时无碍了,因此语气也不像之前那般急切。 小黄叙倒是很懂事,闻言挣扎着站了起来,乖巧地答道:“父亲,我感觉好多了。” “好,好!” 黄忠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这股欣喜全然发自内心。 人生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先是突遭变故,又陷入绝境,最后才柳暗花明……黄忠只感觉自己心中一松,连呼吸都顺畅无比。 当然,黄忠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自然不会忘了救助儿子的林朝。 只见他转过身来,极为郑重的向林朝拱手,一礼到底:“多谢恩公施以妙手,犬子这才捡回一条性命。大恩不言谢,恩公日后若有差遣,黄忠无有不从!” 黄忠这一礼,真心实意。这一诺,重若千钧! 至于之前的冲突与不快,在救命大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再者从林朝刚才的态度来看,他也绝非有意如此,黄忠自然不会心存芥蒂。 闻言,林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黄忠此人有大将之才,他自然心存招揽之意。可面对眼下这绝好的机会,林朝却并没有张口。 此时开口招揽,就算黄忠答应,多少也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林朝更希望黄忠是因为志向与信念而加入徐州阵营,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恩情。 笑完之后,林朝开口道:“某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兄台又何必如此客气。再者,某方才施展的手段,也只能暂缓令郎的病情。若想真正医治,恐怕还得另寻良医。 此县之中,有一县丞名曰张仲景,此人素擅岐黄之道,又有仁心仁术,兄台可带令郎前往医治。” 说到这里,黄忠也笑了。 “恩公当面,在下不敢相瞒,其实在下本就欲带犬子前往张公府上请其医治。只因犬子病情紧急,这才在城中纵马,得罪之处,还请恩公恕罪!” 闻言,林朝挥手笑道:“此乃人之常情,怪不得兄台。倒是方才手下人冲动了,还请兄台见谅。”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林朝本就存了结好黄忠的意思,此时多说两句好话也不要钱,倒也没必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黄忠见林朝不仅有医治儿子的手段,还如此平易近人,当下脸上笑容更浓。 两人又说了几句后,黄忠这才想起来,拉着黄叙的手开口道:“叙儿,方才正是恩公救了你的性命,还不多谢恩公!” 黄叙乖巧地的林朝拱手一礼,怯生生道:“多谢恩公相救之恩!” 这次林朝没有回避,而是任由黄叙向自己行礼,也算是受了他这一礼。 等黄叙行李完毕,林朝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开口笑道:“兄台,眼下宵禁将至,某还有些要事,便先行一步了。” 嗯,反正黄忠也要去找张机给儿子看病,自己还会有见到他的机会,倒是不急于一时。不如先塑造一个施恩不图报的形象,也方便自己日后招揽他。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想成大事,就不能急躁。 林朝自以为自己这番表演很成功,事实上也真如他所料一般。 眼见林朝要走,黄忠急忙开口阻拦道:“恩公请留步,相救犬子之恩无以为报,在下虽位卑言轻,还请恩公给个机会,容在下设宴款待……” 黄忠还在说着的时候,林朝却已经转身离去。 耳听得又要吃席,林朝便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只有声音传了过来。 “不必了,你我若是有缘,自有再见之日,兄台不必执着。” 见林朝不肯赴宴,黄忠大声说道:“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日后也好报答一番!” “萍水相逢,某亦只是举手之劳,区区薄名,何足挂齿!” 林朝的声音从近到远,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令黄忠父子肃然起敬。等林朝一行人快要消失在路的尽头时,黄忠才如梦方醒,大声喊道: “恩公,好叫恩公知晓,在下乃平氏黄氏黄忠,日后若有差遣,恩公只需一封书信,在下必竭尽所能报答恩公!” 声音虽大,但林朝一行人已经走远,因此黄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等到林朝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黄忠才低头对儿子感叹道:“施恩不图报,恩公真乃至诚君子也!叙儿,你好生将恩公的样貌记载心中,日后若有机会,定要报答。我黄氏忠义传家,不可知恩不报!” 闻言,黄叙重重点了点头,开口道:“父亲,儿记住了!” 路尽头的转角处,林朝估摸着已经离开了黄忠的视线范围,便赶紧对太史慈笑道:“子义,方才那位黄汉升,你看见了吧?” 太史慈点了点头,却面带疑惑。 “监军何意?” 林朝开口道:“某的意思是,黄汉升此人一身武艺,比你如何?” 此言一出,郭嘉和贾诩赶紧看了看林朝的脸色。下一刻,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怪不得他林子初刚才的言行与平日里大相径庭,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倒是太史慈还没反应过来,闻言马上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此答道:“监军,那黄汉升的武艺……应该不弱。”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虽然黄忠从始至终只有一次出手,但是已经足够让太史慈衡量出他的实力。从他那一拳的速度来看,此人绝对不弱。 只有强到什么程度,太史慈没有亲自与他交手,自然不好衡量。 但这句评语,对于林朝来说已经够了。 他看了看旁边三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上船不久的沮授,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同于往日的笑容,就要开口说出那句至理名言…… 可惜,这次林朝失算了。 因为郭嘉在旁蓄势已久,此刻终于找到了机会,抢在林朝前面开口说道:“某观这黄汉升弓马娴熟,武艺过人,合该为主公所用,文和以为如何?” 林朝:“……” 郭奉孝,赶紧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抢答? 而且还抢我台词是吧! 再看贾诩,只见他面带笑容地捋了捋胡须,开口答道:“奉孝此言甚是!” 林朝:“……” 这两只狗东西,居然还一唱一和,搁着说相声呢! …… 辞别了黄忠后,眼见天色已晚,宵禁的时间将至,林朝等人也回到了驿站。又在涅阳城闲逛了一日后,时间就来到了九月底。 九月三十,月末的这一天,正是张机坐堂问诊的日子。 林朝今日起了个大早,出了驿站后,便带着太史慈等数名护卫直奔张机住处而去。 今日林朝穿着一身褐色长袍,虽然下巴上还是没有几根毛,但整个人看上去稳重了不少。只因今日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医圣,林朝不想给对方留下太过轻浮的印象。 当然,林朝本想带着贾诩等人一同前去,只是这两日太过放纵,郭嘉与沮授昨晚大醉一场,直到日上三竿仍旧宿醉未醒。而贾诩可没什么兴趣去见张机,是以林朝身边只有杨修一人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路行来,杨修对林朝的态度都很微妙。大概是得益于父亲杨彪那隐晦的提醒,杨修一直尽力与林朝保持着距离。 太史慈早就打听到了张机的府邸所在,但林朝不愿在城中骑马,所以等众人赶到时,张府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龙。 这些排队的人,大多面带疾苦之色,想来应该都是来找张机问诊的病人。队伍之长,足有三百步有余。 这些排队的病人上至达官贵族,下到贩夫走卒,人人夹杂期间,并无分开的势头。这一幕,看得林朝啧啧称奇。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阶级永远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些士族子弟肯折节与黔首一起排队,真是天大的怪事。 使人略一打听后,林朝才明白,原来是张机早有规矩。凡来求医问诊之人,无论身份等级,都要遵循先来后到的规则,依次在门口排队。 这个规矩初立之时,顿时引来一众士族的嘲笑讥讽。可张机就是这般固执,依旧死守自己的规矩不肯有丝毫更改。 甚至每有士族之人以重金聘求寻医,张机也不假辞色,坚持要对方门外排队。再者张机看病也不收取任何财物,因此问心无愧,别人也拿他毫无办法。 简单来说就是,你看我不顺眼,那就别来找我看病。想让我看病,那就按我的规矩来! 久而久之,这个看似不合理的规矩,居然真的这样执行了下来。 “张仲景此人,倒是一个妙人!” 林朝听完太史慈的汇报,不禁仰天大笑赞叹道。 太史慈出身寒门,自幼见惯了世家百态,倒有一番自己的理解。 “监军,此法虽好,但也只能在这涅阳小县中实行而已。” 闻言,林朝轻轻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略有深意的笑容。 他当然明白太史慈的意思,因为这始终不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张机这套规矩之所以能在涅阳县周边执行,靠得是他县丞的身份,以及张氏在涅阳的威望。 若放到大一些的地方,纵然他张机再怎么头铁,这种规则也是玩不下去的。 张机想要实现某种层面的人人平等,居然要靠他自己的士族身份与官职才能做到,这才是极为讽刺的现实。 颇有些以刑去刑,以独裁结束独裁的味道。 想着,林朝便对太史慈开口笑道:“子义以为,张仲景这个规矩如何?” 闻言,太史慈眉头一皱。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居然会引来监军的发问。但他抬头看见林朝眼中的笑意时,顿时心中一凛。 监军……莫非要考校自己? 有了这个猜测,太史慈心中认真思索片刻,才回答道:“监军,张县丞仁心仁术,一视同仁,这个规矩自然是好的……只是以他区区县丞的职位,就算加上他那精湛的岐黄之术,也断然没有将此规矩贯彻放大之可能。 一个不能为世人认可的规矩再好,也会招来祸事。以属下愚见,倒不如遵循旧例,只需加以监管即可。” 听完,林朝不禁高看了太史慈一眼。 他的确是在问张机的规矩,但又何尝不是在问这天下的规矩。而太史慈给出的答案,让林朝很是满意。 能不被眼前的虚妄遮目,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关键,不滞于物,足可见他懂得因事变化的道理。 太史慈,果然有大将之才! 一个好的新东西,若不能执行得彻底,那就不如一个不那么好,但是能够贯彻执行的旧东西。 至少,不会因此生乱。 凡行大事,与做人的道理是一样的,凡是求稳为先。稳中求进,才是正道。 林朝继续开口道:“子义,若是某全力支持他张仲景,并将此法遍布整个徐州,又如何?” “这……” 此言一出,太史慈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异样。 “若如此,功莫大焉!” 他张县丞的确没能力将这个新规矩昭示天下,但不代表监军没这个能力。若监军真的全力支撑张仲景以医道布施天下,倒是有很大的成功几率。 所以,太史慈才会给出这个四个字的评价。 “好了,子义且派遣一人替咱们前去排队。” 通过眼下的场景,林朝已经大致了解了张机其人如何,也是时候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医圣了。 7017k 第三百六十八章 林朝的不举之症 张机固然是仁心仁术,林朝也想一睹其风采,只是关于派人排队之事,太史慈却有不同的意见。 先不说林朝身为安喜亭侯,徐州长史,身上还有一个二千石太守的职位,又如何能折节屈尊用排队的方式去见他张仲景一个小小县丞? 再者,此时林朝身上还有一道天子诏书,并且诏书上就有他张机的名字。所以林朝此行不仅仅代表了徐州,更是代表了当今天子。 携皇命而来者,便是天使! 所以按照太史慈的想法,张机就算不出门十里相迎,也该大开中门,恭敬地站在门口聆听圣训。 退一万步说,林朝前来拜访,已经是枉自屈尊,又如何能排队! 若如此,天子的面子往哪搁? 徐州牧刘使君的面子,又往哪搁? 所以听林朝要命人前去排队,太史慈赶紧劝阻道:“监军,某以为此举不妥。以监军您的身份地位,又何须如何委屈自己?他张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得先加以威势震慑一番……” 这是一个上下尊卑极度分明的时代,人生来不平等。但这个时代的人们,是接受这种不平等的。如林朝这般一味平易近人施恩的做法,太史慈担心会起反效果。 更何况此人并非济世大才,只是专精医道而已,实在不值得如此示好。 林朝自然明白太史慈的好意,但还是摇了摇头,坚持己见道:“子义,且遣人排队吧。张仲景的规矩,某很喜欢,遵从一次也无妨。” 见林朝心意已决,太史慈也只得点了点头,抱拳道:“遵命!” 队伍排得很长,林朝来得又晚,所以直到下午的时候,才终于轮到了林朝进去就诊。见张府门口的家仆放自己进去,林朝淡淡一笑,冲家仆点头示意。 这一番等待,倒是让他想起后世去医院看病时,等被叫号的场景。 等待总是漫长的,但林朝心中清楚,此次等待也是值得的。 进了张府,林朝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院中有一座凉亭,亭中有一位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跪坐在案前。 此人相貌不凡,威仪堂堂。尤其是他那张国字脸,配上一对浓眉大眼,给人一种十分方正硬朗的感觉。虽说谈不上英俊,却有一种别样风骨,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极有原则之人。 林朝淡淡一笑,冲身后一挥手,示意太史慈等人在此等候,随后便一人走了过去。 进了凉亭,林朝毫不客气的跪坐下来,与对面的张机形成对坐的姿态,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 反倒是张机,抬头看到林朝之后,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身为良医,他见林朝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自然明白林朝并无大碍。就算有病,也绝对不会危急性命。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在这个医药难求的时代,一个没病的人会在门口排这么久的队,然后请自己看病,最后在花费重金去寻医问药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以,张机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难道此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说出口? 若真是如此,找自己也没用。 自己的确擅长治病救人,但对于那种病却甚少有研究,因此并不擅长。 毕竟张机并不是街头老中医,也不能治疗不孕不育。 但事关香火传承的大事,张机完全能理解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痛苦。是以,他望向林朝的目光中,已然带了几分怜悯…… 张机见林朝衣着不俗,便开口道:“不知阁下所患何病?切莫讳疾忌医,还请直言相告,某才好对症下药。” 虽然不善此道,但张机见林朝年纪轻轻就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心中也颇为怜悯,所以就想着尽力帮帮他,尽管不一定能治好。 可林朝哪知道张机这一番头脑风暴,见张机发问,便开口笑道:“张县丞,某所患之病,不在体内,而在心中,不知县丞可能医治?” 编乎大v十三装之第一装——装腔作势,发动! 林朝深谙纵横之术的精髓,所以一上来就毫不客气的开始装模作样,企图扰乱张机的心智,准备将其带到沟里去。 作为这个时代赚人入伙领域的佼佼者,林朝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招揽人才的方法。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赚法。 类似关张赵这种忠义之士,自然要先谈义气,再论兄弟,最后以把臂同游或抵足而眠的方式使其归心。 诸如三荀这种当世大才,就得先引经据典的一通乱吹,继而使出灵魂三问,最后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问询其志向,最后大多也能收服。 而像沮授这种做梦都想着自我实现的人,你得先打败他,再跟他谈谈归降之后的条件,待遇,才有可能暂时使其为己所有。 当然,像贾诩这种最狡猾,也最惜命的货色反而好办得多。直接用性命要挟,保证百试百灵! 至于张机这种人,林朝也有办法对付。 一个有着仁心公心的医圣,就算头再铁,心中也会有着匡世济民的景愿。只要从这方面入手,一切都好办。 至于如此装腔作势,只是话术的一部分罢了,只要张机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好奇,林朝就能将其带入自己的节奏。 毕竟林子初出手,从不失手! 林朝心中正为自己施展出的手段而得意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张机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唉,果然不出某之所料。 此子年纪轻轻,就以患上不育之症,真是可怜! 身为男儿,自然不能说自己不行,那就只能用心病二字来代替。 什么心病,说到底也只是下半身的病症罢了。 林朝自以为拿捏住了张机,而张机也以为了解了林朝的情况。 是以,两人都持续跟空气进行了一番斗智斗勇…… 当下,张机开口问了林朝一些问题,都是些关于饮食,生活,甚至平日里关于锻炼运动的一些小问题。 可正是这些小问题,让林朝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我说自己有心病,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什么心病,反而直往下三路招呼,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这医圣之名,它正经吗? 我此来是要跟你谈拯救苍生的大志向,可你倒好,言语之中净向着裤裆里谈…… 张仲景,你礼貌吗! 一念及此,林朝不禁微微皱眉,然后开口道:“张县丞,某方才说过,某所患乃是心病。” “呵呵……某明白,明白……” 见林朝不爽,张机非但没有见怪,反而微微一笑,一捋胡须,脸上满是了然的神色。 不举之症,任谁也说不出口,这点某自然懂。 只是若不问清症状,如何对症下药? 是以,张机笑完之后,又继续询问起林朝的身体状况。而且这次询问的方式更加明显,也更加露骨,就差指着林朝的鼻子问,你到底是因何不举? 所以林朝也越来越疑惑,心中甚至有一丝不妙的感觉。 他有种预感,自己那无往不利的谋人之术,此番怕是要出场败绩…… 老是对着下三路询问,这谁顶得住! 所以林朝索性直言道:“张县丞,某方才有言在下,某所患者,乃是心病,身体却是并无大碍。” 某知道,某当然知道你的身体没问题,这不是正在看你的心病嘛! 只是郎君你也别太过装傻充愣,自己的身体什么样,你就没一点数吗? 见林朝一再推诿,张机决定开导这个年轻人一番,免得他因为不好意思而一直遮遮掩掩,耽误了自己的病情。 嗯,只是也得顾忌他的颜面,话可不能说得太重了…… 张机略一沉吟,便抬起头来看着林朝,目光真诚道:“郎君,有道是讳疾忌医。某虽不才,却也身为医者,郎君在某面前切莫讳言。若因顾及颜面而避实就虚,某亦无法问郎君诊治。” 这句话听得林朝一脸懵逼,甚至有些不知所谓…… 我就说了一句心病而已,你至于整出这么高深的理论? 再说,你从始至终也没问过我到底是什么心病啊,又谈何讳疾忌医? 在林朝的疑惑中,张机却继续温言笑道:“郎君,不举之症……的确有些难以启齿,但此病古来有之,绝非郎君一人患此病。因此并不必遮掩,若是不直言相告,最终耽误的还是郎君你自己的身体……” 林朝:“???” 张仲景,你什么意思! 纵然你身为一代医圣,又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我什么时候不举了? 我林子初举得很! 家里的三房妻妾都可以证明好吧! 你才不举,你全家都不举! 到了这时候,林朝也终于理解了张机之前的举动,心中顿时无名火起。我好心来招揽你为这天下苍生做些贡献,可你非但不领情,反而还诬陷于我。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着,林朝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声道:“张仲景,某何时说过某不举了?” 见林朝有些生气,张机也是微微一愣。 难道自己猜错了? 张机又看了看林朝的脸色,心中已经基本确定,此人是真的有些生气,而不是那种被人看破不举时的恼羞成怒。 好吧,看来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如此奇特的误会,使得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林朝心中气恼,张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微微有些涨红。 良久之后,林朝摇了摇头,算是将方才的不快抛诸脑后。不过他也不敢再故弄玄虚了,毕竟张仲景这家伙看上去脑洞有些大,万一他再联想到自己有其他的病就不好了。 想着,林朝索性开口直言道:“张县丞,某有一问,还望县丞解惑。” “好说,好说,郎君有何疑惑,尽可说来,某必知无不言!” 张机刚才也尴尬得只想抠脚,眼见林朝有撇开话题的意思,当即连忙答道。 林朝说道:“某素闻县丞医术高超,堪称岐黄圣手。但不知道县丞一生行医,究竟救过多少人?” 不管心病还是不举,林朝现在的身份都只是病人而已。身为病人,问出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不太合适,甚至有些许质疑张机医术的意味。 因此张机听了这句话,不由微微一愣,继而皱起了眉头,脸色也拉了下来。 “阁下此言何意?” 林朝却开口笑道:“人力终有尽时,就算县丞行医不辍,终其一生又能救治多少病人?县丞可知,方今天下又有多少重病缠身,生存无以为继之人?” 闻言,张机一阵沉默,神情忽明忽暗。 面前此人或许不怀好意,或许不是,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并且是真实发生的情况。 这些年来,张机见过不知多少重病不治,最终痛苦而亡之人。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关键那些人的病最初时明明不重,总是因为一些原因才拖到了不治的程度。 更遑论那些沾染瘟疫,一夜之间便死绝了的村落,家族…… 数年前,张机曾在外行医,偶然间见到过此等惨状,心中大受震撼的同时,也坚定了钻研医道,救济苍生的信念。 门外无论出身贵贱都要依次排队的规矩,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立下的。 所以面对林朝的问题,张机正色道:“阁下所言,恕某不敢苟同。纵然人力终有尽时,某亦知穷其一生也救治不了多少人,但凡事不应先问利弊,应当先看道义。 某既擅医道,就该治病救人,不然何以心安!阁下若无病无疾,还请不要浪费某的时间,门外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某救治,请吧!” 面对下了逐客令的张机,林朝非但没有生气,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敬佩的神色。 好一个张仲景,果然不愧医圣之名!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 仁心仁术悬壶济世,是为仁! 有如此大仁大勇之人,何愁医疗系统不能建立! 一念及此,林朝便笑道:“张县丞误会了,某非是质疑县丞的医术与仁心,只是可惜而已。” “有何可惜之处?”张机冷笑道。 因为刚才一番话,张机现在对林朝的印象不是很好,却也没继续撵人,只想看看他还能掰扯出什么歪理邪说。 7017k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沓厚厚的天子诏……空白支票 张机认为林朝即将说出的话语是歪理邪说,但林朝可不这么认为。 自己此行的目的虽说是招揽张机,却也是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达成志向,实现理想的机会。 你不是喜欢治病救人吗,那我就成全你,让你看更多的病,救更多的人! 如此这般,根本不存在谁为谁效力,而是合作共赢。 没错,就是合作共赢! 只不过是林朝赢两次而已…… 想与一个人合作,就要先了解清楚其人想要什么,追求什么,继而帮他去实现或得到追求的东西。而所谓的合作,其实就是这个过程。 所以,林朝就算看出了张机眼中的不善,却也继续笑道:“某可惜的自然是张县丞这一身岐黄之术,却不能发扬光大,造福苍生!” 望着面带笑容的林朝,张机愣住了。他没想到,居然会从林朝嘴里听到这句话。 林朝继续笑着问道:“怎么,难道张县丞是秘技自珍之人,不欲广收门徒,传授这一身岐黄之术?” 张机闻言,连忙摇了摇头。 秘技自珍的心态多少也有一些,但张机更想将其流传下去,甚至发扬光大。 诚如林朝方才所言,穷一人毕生之力,才能救多少人? 只有广收门徒,布道传教,才能福泽苍生,使世人不被疾病所扰。 这个道理张机如何不懂,只是…… 医道一途,博大精深,许多古籍更是晦涩难懂,甚至比钻研学问还要难。因为医术不仅需要钻研,还需要实践。 一副药管不管用,总要试了才知道。而试药往往面临着风险,受这种颇为苛刻的条件限制,医道的传承往往比学问更为艰难。 再者,钻研学问经文,有了名声之后还能当官掌权,钻研医道却只能帮人看病,却并无什么别的好处。 在这个读书识字之人大多家境殷实的时代,学经学自然比学医术要划算很多。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个时代学习医术,是一种收益大,风险小,性价比很低的买卖。 所以就算张机有心开门收徒,能有多少人识字的人来学,也是一个问题。 “阁下所言,某亦颇为赞同,只是知易行难,此事……不提也罢!” 张机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 林朝笑了,同时站了起来,开口道:“县丞此言,实在有些偏颇。某以为,这世间所有的难事,都不过是愚者自欺欺人而已。既有救济苍生之志,又何惧路途之艰险! 实不相瞒,某此次前来,就是想请县丞开门授徒,以医道布施苍生,不知县丞意下如何?” 闻言,张机愣愣的望着林朝,只见其眼中似有光芒闪烁,那是一种名为自信的神采。 此人好大的口气,好高的志向,好狂妄的……想法! 只是不知他是真有本事,还是狂言欺世? 面对林朝探寻的目光,张机略一沉吟,也站了起来,拱手一礼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中山林朝,林子初!”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林子初这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却在这几年间,几乎达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张机听林朝报出名号,顿时大惊失色。 纵然他在后世享有医圣之名,但眼下面对身为徐州长史,又是列侯的林朝,双方的地位差距实在太大,导致他心中有些惶恐。 这就如同村里的泼皮无赖,遇到了真正的梁山好汉,而且还是好汉中排位比较靠前的头领。除了纳头便拜之外,再不会有其他的念想。 “不想竟是林侯驾临,在下有失远迎,方才又出言不逊,还请林侯恕罪!”张机赶紧躬身下拜,额头上已经隐约可见一抹冷汗。 林朝赶忙伸手扶住了张机,开口笑道:“不过区区虚名而已,县丞何必如此客气。只是某方才所说,还请县丞仔细斟酌。事关苍生疾苦,县丞若肯相助,自是功莫大焉。” “林侯的意思,是命在下前往徐州开门收徒,传授医术?” 张机也是聪明人,听林朝表明了身份,顿时也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若是有林侯作为靠山,那方才的设想,自己的志向……倒还真有实现的可能。 一想到这里,张机心中已然有了一丝心动。 可林朝却缓缓摇了摇头,开口纠正道:“不是命令,而是请求,亦或者可以说是携手共进。” 对于张机这种医道圣手,林朝从不吝啬给予最高的礼遇和尊重。毕竟一旦将其纳入徐州集团中,徐州众人若有病痛,自然得找张机诊治。 可以说往后的日子里,自己的性命都握在了此人手上,纵然深知张机其人品性,林朝也不想有一丝一毫强求的成分,免得为将来的祸患埋下伏笔。 说着,林朝看了看天色,又扭头看了看外面排队的病人,也不等张机回话,便摇头一笑,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天子诏书递了过去。 张机赶紧双手接过,在还没来得及看的时候,却听林朝继续开口笑道:“此物赠与县丞,何去何从,还请县丞自行斟酌。此间还有众多病患,某不便耽误县丞治病走人,就此告辞。” 说罢,林朝冲着张机一拱手,便叫上太史慈转身离去。张机连忙走出凉亭一路相送,却被林朝以治病要紧的理由拒绝了。 直到林朝走后,张机这才有机会打开手中的诏书,细细一看开头的行文,以及里面的内容,张机浑身开始颤抖,甚至快要拿不住手中的薄薄纸张。 天可怜见,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哪有机会见到过当今天子颁布的诏书,更遑论诏书的内容只是升他为县令而已。 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要天子亲自下诏! 张机当然明白,自己能获如此礼遇都是因为林朝。也正因如此,才更能窥见林朝的实力,以及对自己的重视! …… 出了张府,林朝带着太史慈等人回了驿站。 毕竟自己已经知道了张机所求为何,却也得给他一点时间考虑。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不顾的将张机和张氏二百余口全部带回徐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眼下还没到那一步。 根据今天张机表露出来的态度,林朝至少有七成把握,张机会答应自己的招揽。所以,倒也不用着急。 一向求贤若渴,对人才向来是有赚错,没放过态度的林朝,此次竟然破天荒的很有耐心。 值得一提的是,出了张府大门后,林朝望见那排得长长的队伍中,居然有黄忠父子的存在。 此时的黄忠正手拉着儿子黄叙,专注且又耐心的排着长队,甚至脸上还显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神情看上去颇为愉悦。 儿子虽依旧身患重病,但前两日经林朝医治后,黄叙这两天的状态一直很好。 黄氏的独苗状态一好,黄忠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起来,父子二人携手与众人一起排队,耐心登着张机叫号。 见此,林朝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人群拥堵之中,黄忠却没有注意到林朝,林朝也没有上前打招呼,因为眼下还不到时候。 不过,黄汉升其人,林朝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吃定了。 回到驿站后,宿醉的沮授才刚起床不久,正揉着有些发痛的脑袋,心里感慨着酒水的奇妙,却正好见到林朝带着满脸笑容归来。 “子初,此行如何,那张仲景其人风采如何?” 自从听店家说过张机的事迹后,沮授便对这位仁心济世的县丞有些好奇,此时见林朝归来,便开口笑着问道。 他这句话有两重意思,其一,是张仲景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般仁心仁术。 其二嘛,自然是你林子初亲自出手,有没有获得什么成果。 面对沮授的问题,林朝笑着挥了挥手,开口道:“走,进去说。刚好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请公与为某参谋一番。” 说罢,林朝大步走进了驿站,沮授则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小半个时辰后,驿站内林朝的房间中,贾诩与沮授危襟正坐,目光望着林朝手中那一沓天子诏书,面色有些古怪。 这么多的诏令,纵然是贾诩和沮授,这辈子也是头一次见到! 旁边,则是还有些迷糊的郭嘉。 郭嘉喜欢喝酒,酒量也不错,但是跟沮授一比,那可就真是小母牛玩一字马——再牛逼也没用。 所以当沮授已经整理好仪态时,郭嘉还在呼呼大睡,若非林朝令人强行将他叫醒,恐怕他还要睡到晚上。 不过对于非战事时期郭嘉的不靠谱,徐州众人见得多了,林朝也已经习惯了。 此时四人坐在房内,太史慈亲自在门外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足可见林朝对此次议事的重视。 林朝将厚厚一沓诏书在手中把玩了许久后,才放到了桌案上,继而冲三人开口笑道:“三位,此次关于讨董诸侯的赏赐,你们以为当如何行事?” 张机固然重要,因为他关乎着未来整个刘备集团医疗系统的建立。但林朝身为徐州二号人物,自然不可能没别的事情要忙,就比如眼下手中的天子诏书。 此物事关诸侯的态度,以及退兵意愿的强烈程度。 可就算如此,官爵的赏赐也总要一个度。 给得官大了,诸侯自然会心满意足的退兵,回到各自的根据地大力发展,徐图扩张,毕竟法理层面已经有了依据。 所以,这并不是林朝愿意看到的事。 可若给得低了,那些积极参与讨董的诸侯会觉得得不偿失,并且不甘心就这么仓促退兵,到时候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林朝可不想自己辛苦制定的计划被人破坏。 此次讨董已经结束,李儒也已经将天子牢牢掌控在手中。所以这时候退兵,才最符合徐州的利益。 只是,官给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一众诸侯乖乖退兵? 林朝思来想去,心中虽有了一个大概的方略,却还怕不够周全,便招来三人一同分析利弊,商议结果。 关于找沮授前来议事,林朝本来是有一丝犹豫的。 这家伙自执行了雒阳刺董的计划后,对徐州总算有了那么一丝归属感。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因为林朝要的是,一个能为徐州争霸天下大业奋勇向前的沮授,而不是一个暂时与自己虚与委蛇的合作者。 只是依照沮授的秉性,让他直接背叛韩馥是不可能的。再者,沮氏也是冀州望族,沮授的家族都在冀州,他又如何能孤身站在刘备这边? 不过林朝最终还是让沮授参与了这次议事。 原因有二,其一是示之以诚,表现自己的大度,纵然不能收服沮授的心,也必然能让他心中感动。 其二,则是沮授当时投降时就说过,他虽降,但是任何针对冀州,针对韩馥的行动,他都不发一言,不献一策。 事实证明,除了这件事以外,沮授对于林朝的其他托付,也算得上尽心尽力。如此人才,不用实在有些可惜,只需此次议事不提及韩馥就行。 当然,本来在林朝的计划中,韩馥这个注定的失败者就不被重视。 见林朝发问关于天子赏赐诸侯之事,沮授和贾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天子赏赐的官爵,此刻不就在你林子初的手中吗!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 望见二人的神色,林朝顿时摇头失笑,明白是二人想差了,当即将手中一沓厚厚的天子诏书递了过去,示意三人可随意翻看。 贾诩和沮授也不客气,当即拿起了几道诏书看了起来。 可仅仅一瞧之后,两人的面色就更加古怪了。 诏书很正常,非常正常,这是一种天子册封官职才会专门颁发的诏令形式,而且上面已经用了天子印玺,可以说并没有一丝不妥之处。 但……问题出在诏书的具体。 既然是册封官职的诏书,又一次性签发了这么多份,就算是负责拟定诏书的大臣也想不出多余的辞藻来堆砌。 所以诏书的开头大多是类似的言语,而最后面则是封赏的官职。 而在官职与开头的中间,照理说应该是被封官爵的人名。可林朝手中的这些诏书,人名处通通一片空白,好像在等人填写上去一样。 一道道符合礼制,遵照规矩由天子亲自下达的诏令,居然没有实际指出任何一个人担任官职。 纵然是贾诩和沮授,也没有见过这般奇怪的诏书。若非它是从林朝手中拿出来的,二人都要怀疑是有人矫诏。 这一道道诏书,就如同后世那种不计数值的空白支票。 想弄多少钱,自己填写就是。 官职已经给了,想让谁当什么官,你林子初自行任命就是。 如此情形下,那诏书末尾处盖上的天子印玺,就显得是那么的嘲讽与落寞…… ------题外话------ 凌晨平安到家,多谢各位读者大佬挂念,老于在此拜谢! 至于那些说要把老于隔离好好码字的……你们这群虫豸,今日某且不与尔等计较! 谁曾想回来之后更忙,家里水龙头都被冻裂了……折腾了一天,总算有了水,明天还要整理房间,锅碗瓢盆什么的…… 而且,从南方回来的老于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到现在已经快三天没合眼了,所以今天的更新晚了点,见谅。 睡觉睡觉,昨天欠下的债,月底之前会还上的…… 7017k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沓厚厚的天子诏……空白支票 张机认为林朝即将说出的话语是歪理邪说,但林朝可不这么认为。 自己此行的目的虽说是招揽张机,却也是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达成志向,实现理想的机会。 你不是喜欢治病救人吗,那我就成全你,让你看更多的病,救更多的人! 如此这般,根本不存在谁为谁效力,而是合作共赢。 没错,就是合作共赢! 只不过是林朝赢两次而已…… 想与一个人合作,就要先了解清楚其人想要什么,追求什么,继而帮他去实现或得到追求的东西。而所谓的合作,其实就是这个过程。 所以,林朝就算看出了张机眼中的不善,却也继续笑道:“某可惜的自然是张县丞这一身岐黄之术,却不能发扬光大,造福苍生!” 望着面带笑容的林朝,张机愣住了。他没想到,居然会从林朝嘴里听到这句话。 林朝继续笑着问道:“怎么,难道张县丞是秘技自珍之人,不欲广收门徒,传授这一身岐黄之术?” 张机闻言,连忙摇了摇头。 秘技自珍的心态多少也有一些,但张机更想将其流传下去,甚至发扬光大。 诚如林朝方才所言,穷一人毕生之力,才能救多少人? 只有广收门徒,布道传教,才能福泽苍生,使世人不被疾病所扰。 这个道理张机如何不懂,只是…… 医道一途,博大精深,许多古籍更是晦涩难懂,甚至比钻研学问还要难。因为医术不仅需要钻研,还需要实践。 一副药管不管用,总要试了才知道。而试药往往面临着风险,受这种颇为苛刻的条件限制,医道的传承往往比学问更为艰难。 再者,钻研学问经文,有了名声之后还能当官掌权,钻研医道却只能帮人看病,却并无什么别的好处。 在这个读书识字之人大多家境殷实的时代,学经学自然比学医术要划算很多。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个时代学习医术,是一种收益大,风险小,性价比很低的买卖。 所以就算张机有心开门收徒,能有多少人识字的人来学,也是一个问题。 “阁下所言,某亦颇为赞同,只是知易行难,此事……不提也罢!” 张机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 林朝笑了,同时站了起来,开口道:“县丞此言,实在有些偏颇。某以为,这世间所有的难事,都不过是愚者自欺欺人而已。既有救济苍生之志,又何惧路途之艰险! 实不相瞒,某此次前来,就是想请县丞开门授徒,以医道布施苍生,不知县丞意下如何?” 闻言,张机愣愣的望着林朝,只见其眼中似有光芒闪烁,那是一种名为自信的神采。 此人好大的口气,好高的志向,好狂妄的……想法! 只是不知他是真有本事,还是狂言欺世? 面对林朝探寻的目光,张机略一沉吟,也站了起来,拱手一礼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中山林朝,林子初!”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林子初这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却在这几年间,几乎达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张机听林朝报出名号,顿时大惊失色。 纵然他在后世享有医圣之名,但眼下面对身为徐州长史,又是列侯的林朝,双方的地位差距实在太大,导致他心中有些惶恐。 这就如同村里的泼皮无赖,遇到了真正的梁山好汉,而且还是好汉中排位比较靠前的头领。除了纳头便拜之外,再不会有其他的念想。 “不想竟是林侯驾临,在下有失远迎,方才又出言不逊,还请林侯恕罪!”张机赶紧躬身下拜,额头上已经隐约可见一抹冷汗。 林朝赶忙伸手扶住了张机,开口笑道:“不过区区虚名而已,县丞何必如此客气。只是某方才所说,还请县丞仔细斟酌。事关苍生疾苦,县丞若肯相助,自是功莫大焉。” “林侯的意思,是命在下前往徐州开门收徒,传授医术?” 张机也是聪明人,听林朝表明了身份,顿时也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若是有林侯作为靠山,那方才的设想,自己的志向……倒还真有实现的可能。 一想到这里,张机心中已然有了一丝心动。 可林朝却缓缓摇了摇头,开口纠正道:“不是命令,而是请求,亦或者可以说是携手共进。” 对于张机这种医道圣手,林朝从不吝啬给予最高的礼遇和尊重。毕竟一旦将其纳入徐州集团中,徐州众人若有病痛,自然得找张机诊治。 可以说往后的日子里,自己的性命都握在了此人手上,纵然深知张机其人品性,林朝也不想有一丝一毫强求的成分,免得为将来的祸患埋下伏笔。 说着,林朝看了看天色,又扭头看了看外面排队的病人,也不等张机回话,便摇头一笑,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天子诏书递了过去。 张机赶紧双手接过,在还没来得及看的时候,却听林朝继续开口笑道:“此物赠与县丞,何去何从,还请县丞自行斟酌。此间还有众多病患,某不便耽误县丞治病走人,就此告辞。” 说罢,林朝冲着张机一拱手,便叫上太史慈转身离去。张机连忙走出凉亭一路相送,却被林朝以治病要紧的理由拒绝了。 直到林朝走后,张机这才有机会打开手中的诏书,细细一看开头的行文,以及里面的内容,张机浑身开始颤抖,甚至快要拿不住手中的薄薄纸张。 天可怜见,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哪有机会见到过当今天子颁布的诏书,更遑论诏书的内容只是升他为县令而已。 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要天子亲自下诏! 张机当然明白,自己能获如此礼遇都是因为林朝。也正因如此,才更能窥见林朝的实力,以及对自己的重视! …… 出了张府,林朝带着太史慈等人回了驿站。 毕竟自己已经知道了张机所求为何,却也得给他一点时间考虑。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不顾的将张机和张氏二百余口全部带回徐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眼下还没到那一步。 根据今天张机表露出来的态度,林朝至少有七成把握,张机会答应自己的招揽。所以,倒也不用着急。 一向求贤若渴,对人才向来是有赚错,没放过态度的林朝,此次竟然破天荒的很有耐心。 值得一提的是,出了张府大门后,林朝望见那排得长长的队伍中,居然有黄忠父子的存在。 此时的黄忠正手拉着儿子黄叙,专注且又耐心的排着长队,甚至脸上还显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神情看上去颇为愉悦。 儿子虽依旧身患重病,但前两日经林朝医治后,黄叙这两天的状态一直很好。 黄氏的独苗状态一好,黄忠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起来,父子二人携手与众人一起排队,耐心登着张机叫号。 见此,林朝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人群拥堵之中,黄忠却没有注意到林朝,林朝也没有上前打招呼,因为眼下还不到时候。 不过,黄汉升其人,林朝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吃定了。 回到驿站后,宿醉的沮授才刚起床不久,正揉着有些发痛的脑袋,心里感慨着酒水的奇妙,却正好见到林朝带着满脸笑容归来。 “子初,此行如何,那张仲景其人风采如何?” 自从听店家说过张机的事迹后,沮授便对这位仁心济世的县丞有些好奇,此时见林朝归来,便开口笑着问道。 他这句话有两重意思,其一,是张仲景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般仁心仁术。 其二嘛,自然是你林子初亲自出手,有没有获得什么成果。 面对沮授的问题,林朝笑着挥了挥手,开口道:“走,进去说。刚好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请公与为某参谋一番。” 说罢,林朝大步走进了驿站,沮授则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小半个时辰后,驿站内林朝的房间中,贾诩与沮授危襟正坐,目光望着林朝手中那一沓天子诏书,面色有些古怪。 这么多的诏令,纵然是贾诩和沮授,这辈子也是头一次见到! 旁边,则是还有些迷糊的郭嘉。 郭嘉喜欢喝酒,酒量也不错,但是跟沮授一比,那可就真是小母牛玩一字马——再牛逼也没用。 所以当沮授已经整理好仪态时,郭嘉还在呼呼大睡,若非林朝令人强行将他叫醒,恐怕他还要睡到晚上。 不过对于非战事时期郭嘉的不靠谱,徐州众人见得多了,林朝也已经习惯了。 此时四人坐在房内,太史慈亲自在门外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足可见林朝对此次议事的重视。 林朝将厚厚一沓诏书在手中把玩了许久后,才放到了桌案上,继而冲三人开口笑道:“三位,此次关于讨董诸侯的赏赐,你们以为当如何行事?” 张机固然重要,因为他关乎着未来整个刘备集团医疗系统的建立。但林朝身为徐州二号人物,自然不可能没别的事情要忙,就比如眼下手中的天子诏书。 此物事关诸侯的态度,以及退兵意愿的强烈程度。 可就算如此,官爵的赏赐也总要一个度。 给得官大了,诸侯自然会心满意足的退兵,回到各自的根据地大力发展,徐图扩张,毕竟法理层面已经有了依据。 所以,这并不是林朝愿意看到的事。 可若给得低了,那些积极参与讨董的诸侯会觉得得不偿失,并且不甘心就这么仓促退兵,到时候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林朝可不想自己辛苦制定的计划被人破坏。 此次讨董已经结束,李儒也已经将天子牢牢掌控在手中。所以这时候退兵,才最符合徐州的利益。 只是,官给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一众诸侯乖乖退兵? 林朝思来想去,心中虽有了一个大概的方略,却还怕不够周全,便招来三人一同分析利弊,商议结果。 关于找沮授前来议事,林朝本来是有一丝犹豫的。 这家伙自执行了雒阳刺董的计划后,对徐州总算有了那么一丝归属感。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因为林朝要的是,一个能为徐州争霸天下大业奋勇向前的沮授,而不是一个暂时与自己虚与委蛇的合作者。 只是依照沮授的秉性,让他直接背叛韩馥是不可能的。再者,沮氏也是冀州望族,沮授的家族都在冀州,他又如何能孤身站在刘备这边? 不过林朝最终还是让沮授参与了这次议事。 原因有二,其一是示之以诚,表现自己的大度,纵然不能收服沮授的心,也必然能让他心中感动。 其二,则是沮授当时投降时就说过,他虽降,但是任何针对冀州,针对韩馥的行动,他都不发一言,不献一策。 事实证明,除了这件事以外,沮授对于林朝的其他托付,也算得上尽心尽力。如此人才,不用实在有些可惜,只需此次议事不提及韩馥就行。 当然,本来在林朝的计划中,韩馥这个注定的失败者就不被重视。 见林朝发问关于天子赏赐诸侯之事,沮授和贾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天子赏赐的官爵,此刻不就在你林子初的手中吗!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 望见二人的神色,林朝顿时摇头失笑,明白是二人想差了,当即将手中一沓厚厚的天子诏书递了过去,示意三人可随意翻看。 贾诩和沮授也不客气,当即拿起了几道诏书看了起来。 可仅仅一瞧之后,两人的面色就更加古怪了。 诏书很正常,非常正常,这是一种天子册封官职才会专门颁发的诏令形式,而且上面已经用了天子印玺,可以说并没有一丝不妥之处。 但……问题出在诏书的具体。 既然是册封官职的诏书,又一次性签发了这么多份,就算是负责拟定诏书的大臣也想不出多余的辞藻来堆砌。 所以诏书的开头大多是类似的言语,而最后面则是封赏的官职。 而在官职与开头的中间,照理说应该是被封官爵的人名。可林朝手中的这些诏书,人名处通通一片空白,好像在等人填写上去一样。 一道道符合礼制,遵照规矩由天子亲自下达的诏令,居然没有实际指出任何一个人担任官职。 纵然是贾诩和沮授,也没有见过这般奇怪的诏书。若非它是从林朝手中拿出来的,二人都要怀疑是有人矫诏。 这一道道诏书,就如同后世那种不计数值的空白支票。 想弄多少钱,自己填写就是。 官职已经给了,想让谁当什么官,你林子初自行任命就是。 如此情形下,那诏书末尾处盖上的天子印玺,就显得是那么的嘲讽与落寞…… ------题外话------ 凌晨平安到家,多谢各位读者大佬挂念,老于在此拜谢! 至于那些说要把老于隔离好好码字的……你们这群虫豸,今日某且不与尔等计较! 谁曾想回来之后更忙,家里水龙头都被冻裂了……折腾了一天,总算有了水,明天还要整理房间,锅碗瓢盆什么的…… 而且,从南方回来的老于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到现在已经快三天没合眼了,所以今天的更新晚了点,见谅。 睡觉睡觉,昨天欠下的债,月底之前会还上的…… 7017k 第三百七十章 排坐坐,分果果 贾诩和沮授看了好半天,眼睛越瞪越大,最终却都摇头苦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空白诏书。 到这时候,二人哪里还能不明白林朝的意思。 所谓议事,其实就是给关东诸侯们封一个合适的官职。 眼下天子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对于徐州集团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诸侯各自退兵,然后安心发展,徐图扩张。 也只有这样,林朝才能继续施展他的下一步战略,谋夺青州。 当然,林朝这么搞,肯定是不合规矩的,甚至是大逆不道的。只是在这个天子权柄式微的时候,这些都不重要了。 再者,天子刘协也不是不知道,一切都记录在案,手上的诏书也都是货真价实,并非矫诏。 贾诩捻着胡须开口笑道:“子初,这些诏书,都是李文优的手笔吧。”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 自己只是远程遥控李儒配合自己,并不曾出面逼迫朝廷百官,只因他不想徐州集团和自己落得个欺凌幼主的坏名声。 林朝看着三人,开口笑道:“不管如何,眼下事已至此,还请三位与某参谋一番,此次进兵讨董的关东诸侯,应授予何职。” 此话一出,贾诩和沮授都陷入了沉思,唯有郭嘉还在继续把玩着手中的诏书。 从他第一眼见到诏书开始,直到贾诩沮授二人都放下了诏书后,郭嘉仍旧在把玩着手中的诏书,并且眼中一直带着异样的光芒。 所以林朝当发问后,郭嘉第一个开口说道:“子初欲以薄纸一张,而使数十万大军退兵呼?” 诏书的材质自然是薄纸一张,因此郭嘉说得不算错,不过上面盖有天子印玺,意义自然非比寻常。 “奉孝若有见地,不妨直言。”林朝开口笑道。 郭嘉眼中光芒更浓,拿着手中的诏书开口笑道:“天子诏令固然有效,可单凭些许官职便想让诸侯退兵,怕是还不够。某有一计,若配合诏书官爵一同施为,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见他言之凿凿,林朝不禁微微一挑眉,心中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在自己的推算中,天子诏令一下,再由刘备带头表示遵从,诸侯自然纷纷景从,毕竟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奉孝有何计,不妨直言。” 郭嘉认真的时候还是很有水准的,既然他说不妥,那林朝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面对林朝诚挚的发问,郭嘉却开始拿捏了起来。 只见他手中拿着天子诏书,微微一笑道:“子初,某计若成,这天子诏令,不知可有某一份?” 听到这里,林朝笑了。 闹了半天,原来郭嘉这厮是想弄点好处! 自归顺刘备以来,郭嘉先后助大军击破泰山贼寇,此次讨董也有不小的功劳,至今却只有一个从事的虚衔。此次虽然是给诸侯下套,但也是论功行赏,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不过这种事郭嘉自己主动开口,倒是不怎么符合他的秉性,所以林朝有些好奇,便开口笑问道:“奉孝想要何职?” “某不想要官,某想要爵。” 说这句话的时候,郭嘉目光中充斥着一种名为渴望的目光。 郭嘉素有大志,对于建功立业,自我实现这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而 在这个时代,官职是权力,爵位是地位。 权力,郭嘉并不在乎。 地位名声,才是郭嘉想要得到的东西。 出身郭氏旁支的郭嘉,其实与寒门早已没了任何区别。且因他天性浪荡,多为颍川士人所不喜。所以,郭嘉一直想找个机会向那些人证明,他郭奉孝并非浪得虚名。因此,才会有此一提。 他的心思林朝大概能明白,所以答应得很干脆。 “此事若成,奉孝功莫大焉。再加你之前的功劳,混个亭侯不成问题。” 汉承秦制,所以对于爵位的分封也是类似。二十军功爵的第十九级名叫关内侯,只有一个侯爵的虚名,并无实际食邑,因此世人并不将其列入真正的侯爵之中。 只有到了第二十级的列侯,才是真正的侯爵,又被称之为列侯 但列侯也有高低之分,根据食邑的大小排序,所以列侯之中有又县侯,乡侯,亭侯等等…… 而且汉朝的侯爵非常值钱,跟后来的三国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是县侯不同,这个时代的侯爵,那可真是一刀一剑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高祖刘邦曾立下白马之盟,非刘氏不得为王,非军功不可封侯! 就算是现在的刘备,也不过是一个县侯。董卓给袁绍的爵位,也不过是邟乡侯而已。就算是林朝自己,身上也就一个安喜亭侯的爵位。 至于刘备集团的核心成员,诸如关张赵,出了关羽之外,其他两人也才是关内侯而已。 所以林朝一开口就给了一个亭侯,也的确不小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 经此一战后,徐州集团文武众臣的官爵,也是时候往上升一升了。不然,前进动力不足,很容易引起怠政的出现。 再看郭嘉,听到林朝许诺他一个亭侯的爵位后,顿时眼睛都直了。 “子初此言当真!”郭嘉瞪大了眼睛开口道。 “当真自然是当真的,毕竟天子诏书就在某手中。只是封侯之事非同小可,还需要上报玄德公。”林朝笑道,“不过想来以玄德公对奉孝的喜爱,应当不会拒绝。” 我林子初说话算数,至于最终能不能成,决定权可不在我手中。 闻言,郭嘉连忙点了点头,开口笑道:“这是自然,如此大事,自然要主公准许。” “那奉孝有何妙计,现在总可以说一说了吧。” 在三人探寻的目光中,郭嘉缓缓笑道:“子初以封赏求得诸侯退兵,此计看似稳妥,实则忽略了豺狼之贪婪。就算是诸侯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也不能让他们得到的太容易,不然他们绝对会得寸进尺。” 郭嘉此言,听得林朝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人性总是贪婪的,也总是得不到满足的。若是轻易得到,非但不会懂得珍惜,反而会助长其贪念。郭嘉的话,倒是给林朝提了个醒。 之前的计划,看来有必要变动一下了。 “那以奉孝之意,当如何行事?”林朝继续问道。 郭嘉还在笑,口中却缓缓吐出了一句话:“先离间其心,再使其知难而退,最后再以辅以官爵赏赐。如此,诸侯必然退兵。” 简单来说,就是先让诸侯内部乱起来,从而让他们生出退却的想法,可又不甘心即将到手的功劳。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下,林朝再出面宣读天子封赏诏书。 这样一来,诸侯们必然高高兴兴的退兵而去。 闻言,林朝连连点头,同时满脸赞叹地看了郭嘉一眼。 人心这玩意儿,属实被他郭奉孝玩明白了。 想着,林朝便指着那一沓诏书说道:“奉孝,以你之见,这些诸侯都该给些什么官爵,才能有最大的成效。” 面对林朝这个问题,郭嘉却连连摇头。 “某之计不过是辅以封赏而为之,至于何人该封何官爵,某又如何知道。” 办法已经给你了,具体的细枝末节,你自己衡量吧。 见郭嘉如此回答,林朝只好向三人开口讲述了自己的原定计划。 “此次加封诸侯官爵,当以三者为尊。”林朝伸出了三根手指,开口道,“其一,便是后将军袁公路。此人贵为盟主,麾下有孙文台,马寿成等将,又与咱们交好,自然不能不重视。” 给袁术的官职不能低,至少名义上得是诸侯中最高的,如此才能服众,也能证明林朝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闻言,三人都点了点头。 林朝继续开口道:“其二,便是袁本初。此人虽会盟珊珊来迟,战时也曾有断粮之举,但其人声名远播海内,麾下拥趸众多,也不能太过打压。” 袁绍在此次讨董之战中的表现,完全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猪队友! 尽管他有着自己的一番考量,但断粮这种事实在有些不体面,若非刘备拦着,师兄公孙瓒早就让袁绍尝尝白马义从的箭法了。 但饶是如此,袁绍麾下还是有着众多的支持者。现在还不到与他开战的时候,索性便给他一个官爵,也好让他不去捣乱。 “这其三嘛,就是咱们的主公。”林朝继续说道,“袁公路和袁本初虽是四世三公,却不能居于玄德公之上,此事无可更改。” 就算你袁术身为盟主,就算你袁绍声望尊隆,但是在地位上,依旧不能超过刘备,这是原则,也是林朝为人臣子为君主谋取利益的根本。 三人又是一阵点头,郭嘉却开口道:“那刘公山呢,难道就不给点甜头?” 说起刘岱,林朝嘴角冷笑一声,眼中已有几分冷色。 刘岱这家伙,林朝本想保他稳坐兖州,以合作的方式替徐州守住西大门。可现在看来,却是林朝想得太天真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刘岱太天真了。 林朝的天真,是对于人性的天真。他以为徐州向刘岱示好,刘岱就会从善如流,与徐州密切合作,而且他和刘备同为宗室,更应该守望相助才对。 而刘岱的天真,则是妄自尊大的天真。他天真的以为自己有能力成为一方霸主,天真的以为自己也能在这乱世中图雄争霸。 以至于在此次讨董战役中,刘岱居然成了一个坚定的骑墙派,一直是明哲保身的态度。 林朝对此很不满意,甚至认为刘岱欺骗了自己的感情。 那,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林朝遂一挥手,开口道:“刘公山不过土鸡瓦狗耳,不足为虑,更不用理会。只要这三路人马不动,他刘公山还能率军打到长安去不成!” 闻言,郭嘉便点了点头。 他只是随口一提,也并不觉得刘岱有什么郑重对待的必要。 旁边,从方才就在沉思的沮授开口问道:“子初,你准备给袁公路安排何种官爵?” “大将军,领豫州牧。” 林朝开口笑道。 可话中的内容,却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大将军乃天下武官之首,拥有开府之权,位在三公之上,这个职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从不会轻易被授予。 不过细细想来,以袁术此次讨董的功劳,以及当过联军盟主的地位,当个大将军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至于领豫州牧,则是赤裸裸的阳谋。 袁术现在的根据地是南阳,而豫州与南阳相连,得到豫州牧这个职位后,袁术有了法理依据,必然会想将整个豫州纳入治下。 而现在的豫州刺史则是孔伷,他是袁绍派系的成员,自然不会坐视袁术鲸吞豫州。 二袁本就不合,如此一来,必然更加视若仇雠。 在林朝的设想中,二袁能打一架最好,徐州则可以趁机捞便宜。 贾诩捋须笑道:“这个官职……倒是恰如其分。” “还有更恰如其分的呢!”林朝笑道,“除了袁术领豫州牧以外,某还准备封孙文台为车骑将军,拜扬州牧。” “这……” 三人震惊地望着林朝,心道不愧是卑鄙无耻,阴毒狠辣的林子初! 这种招都想得出来! 孙坚此次为讨董头功,封个车骑将军的位置并无不妥。如此封赏,袁术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后面的具体职务,就很要命了! 扬州牧可不是扬州刺史,若操作得当,以孙坚的实力,完全可以自成一方霸主,哪还用得着看袁术的脸色。 领扬州牧,在加上一个位在九卿之上的车骑将军头衔,在官职上,孙坚已然和袁术非常接近。 此诏一出,就算孙坚依旧唯袁术马首是瞻,估计袁术也不会再放心用孙坚了。 纵然如此,以孙坚对自己的忠心和此次的功劳,袁术也没有理由让他拒绝官职。 离间的最高境界,就是明知道是阴谋,也无法拒绝! 前些时候林朝曾有过感叹,袁术现在的实力太强了,是时候削弱一下,如今便找到了机会。 退一万步说,就算孙坚接了豫州牧的职位后,依然对袁术忠心耿耿,而袁术也继续信重孙坚,林朝也还有一个备用方案。 现在涅阳城中的黄忠,就是林朝为孙坚准备的第二条路。 ------题外话------ 明天开始,应该就能恢复正常更新时间了…… 7017k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大长秋袁本初 见三人都没有其他的意见,林朝继续开口道:“关于袁术麾下的封赏,便大致如此吧。文和,袁术麾下部曲封赏之事,不过细枝末节,你且自行斟酌一番。” 闻言,贾诩点了点头。 值得一说的是,前几日林朝收到了校事府的传讯,和一封林夕传来的家书。 传讯的内容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刘备的意思,信中他表示自己欲任命林夕为一军主将,就此询问林朝的意见。 当然,并不是询问林朝同不同意,而是询问林朝该组建一支什么样的兵马让林夕统领。 或者说,林夕今后在徐州集团中,应该是一个什么定位。而且林朝也看得出来,刘备信中还有一未尽之言,那就是校事府下一任府令的人选。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看得林朝眉头直皱,连连摇头叹息。 现年十七岁的林夕,虽然在校事府历练了两年之久,但真要独掌一军,林朝还是有些不放心。 军事这玩意,是很吃天赋的,一个弄不到就会兵败人亡。林朝之所以一直压着弟弟林夕,就是不想让他走得太急太快,以免年少得意,重蹈历史上赵括、马谡等人的覆辙。 有些人走得太快,太远,往往就会忘了归来的路该怎么走。 作为这一世唯一的弟弟,其实林朝宁愿林夕安安稳稳地当个富家翁,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但,正如雒阳城中沮授所言,他林子煦是林子初的弟弟,这辈子就不可能平凡。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血脉带来的联系,早已把林夕与林朝深度绑定在一起,甚至林夕的一举一动,别人都会猜测其间有没有林朝的意思。 而眼下刘备已经下了钧命,林朝也压不住了。 也罢,回头给他配一个稳重谨慎的副将,再观后效。 至于林夕传来的家书,内容也是说这个事的。刘备的任命是一回事,但他总要让兄长知晓。 关于兄弟之间,林朝一直希望能随意一些,但这个时代的礼法约束,导致林夕在林朝面前颇为拘谨。确切的说,自从父亲病亡之后,林夕便一直像尊重父亲一样尊重林朝这个唯一的兄长。 毕竟长兄如父,他此举非常符合此时的道德观念。 因此,林夕在信中的措词非常诚惶诚恐,并且表示若惹得兄长不喜,他立即向刘备辞了这一军主将的位置。 林朝看完之后,只回了一句话,让林夕好生用兵,莫要辜负了刘备的厚望,同时以后行事当更加谨慎一些。 而校事府传来的第二个消息,倒是让林朝乐开了花。 正是那飘零半生的吕奉先,强行认袁术为义……主公的事情。 林朝看完之后,当场大呼道:有奉先在袁公路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淮南骷髅王与汉末共享义子,这还真是绝配! 所以,林朝激动之余,甚至直接随手赏给了吕布一个亭侯的爵位,作为他弃暗投明的奖赏。 见关于袁术的安排差不多了,沮授忍不住开口道:“子初,袁本初那边……如何安排?” 沮授嘴上问得是关于袁术的安排,但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问关于韩馥的安排。对于旧主,沮授始终心存挂念,尽管韩馥并不怎么喜欢他。 林朝瞥了沮授一眼,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公与放心,韩文节冀州牧的位置不会变,但他此战无甚功劳,最多给他一个乡侯的爵位,也与他州牧的位置相得益彰。” 开玩笑,韩馥这个人还要留着与袁绍鹬蚌相争呢,林朝现在当然不会动他。在林朝的计划中,冀州最好能形成韩袁对立的局面,才对徐州更加有利。 对于未来几年的天下格局来说,就是四个字,越乱越好! 闻言,沮授丝毫没有被点头心思的尴尬,反而点了点头道:“如此倒也合适,只是袁本初呢,子初打算如何处理?” 林朝笑道:“要不,咱们给他一个大长秋的位置,公与以为如何?” 沮授:“……” 此言一出,正在喝茶的贾诩顿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正好喷了郭嘉一脸。 林子初这家伙,总能整出一些新花样来恶心别人! 大长秋这个官职,它不是那种好不好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非常合适恶心人的……并且会让袁绍社死当场的官职。 因为,这是属于宦官系统的官职,也就是说太监才能当的官。 你总不能让袁绍自断根基,然后孤身前往长安伺候天子吧! 林朝但凡敢当众宣布任命袁绍为大长秋,他袁本初绝对会跟刘备拼命,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沮授满脸苦笑道:“子初莫闹,莫闹……” “怎么,公与觉得不妥?”林朝满脸好奇的问道。 这是妥不妥的问题吗! 沮授现在很想一巴掌拍死林朝,免得他以后再害人! 其实林朝真的很想给袁绍弄一个大长秋的位置,至少袁术肯定会举双手赞成。 沮授深呼吸了两下,这才平复了激荡的心情,开口道:“某以为,以袁本初之声望,可为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位比三公,是仅次于大将军的武官,袁绍来当也还行。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袁绍便屈居袁术之下,二袁之间的矛盾会更加激烈。 “公与此言,倒是可行……”林朝点头道,眼中满是思索之色,“只是他袁本初愿不愿意,还是两说。某以为,骠骑将军还是小了一些,不若加其为司空,如何?” 司空作为三公之一,仅次于太尉,也算是位极人臣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贾诩却摇了摇头道:“不妥,三公之位不可轻授,再者袁本初此战并无功劳。如此封赏,实在难以服众,子初此番却是操之过急了。” 到了汉末时,三公的实权已经多了,但它作为百官之首,是天下所有官员士子的终极梦想。哪怕只是一个虚衔,也不能轻放。 而且三公的定位是朝堂百官典范,世间道德楷模。当然,同时也是皇帝的背锅侠。 他袁本初,还不够资格。 见贾诩反对,林朝也明白是自己有些着急了,便开口道:“也罢,那就骠骑将军吧,爵位不变。至于袁绍麾下的一众诸侯,文和看着办吧。” 闻言,贾诩又点了点头。 林朝继续说道:“最后,咱们再来说说,玄德公当封何职?” 此言一出,贾诩和沮授都沉默了,全都默不作声地看着林朝,目光无神,好像快要睡着了一样。 虽说是论功行赏,但作为臣子背后议论君主,实在有些不妥。尤其是贾诩和沮授,更没有谈论此事的理由。 贾诩这老银币一生谨慎,这种事他不会做。 沮授身为降臣,而且还没有完全归心,更不会谈论。 硬要说的话,徐州团宠郭嘉都比他们有话语权。至少听到郭嘉谈论此事,刘备绝不会怪罪于他。 林朝却不管二人的想法,径直开口道:“某意,请天子拜玄德公为太傅,亦或是太尉之职,诸位以为如何?” 太傅身为帝师,乃上公,位在三公之上,却并不常设,而且整个东汉时期,一位皇帝只有一位太傅,且一般是荣誉头衔,手中没有任何实权。 但刘备还有一个领徐州牧的职位,再辅以太傅头衔,的确可以与袁术分庭抗礼。 其实刘备的官职是最难处理的,因为他不能比袁术低。但袁术身为此次联军盟主,自然当居首功,所以林朝才想了这么一个取巧的方式。 唯一的难处是,太傅一般由德高望重的老臣担任,刘备虽是天下有数的诸侯,但今年也才三十岁上下,着实是有些年轻了,所以林朝还有一个备选,那就是太尉。 听了林朝的话,贾诩率先开口表态:“子初所言甚是,主公身为大汉柱石,无论拜何种官职都不为过。至于太傅还是太尉,子初自行斟酌便是,某人微言轻,不便多言。” 贾诩说完,沮授也立即表态道:“文和兄此言甚是,某附议。” 林朝瞥了他们一眼,心道这俩家伙,一个老银币,一个老千层饼,做事却滴水不漏。 无奈之下,他只把目光看向郭嘉。 郭嘉则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开口笑道:“子初,某以为太傅之位不妥。主公方才只有徐州,便已经位极人臣,日后若有功劳,天子如何封赏?若不封赏,又如何服众?若非有袁公路身居大将军之位,便是太尉也有些高了。” “奉孝此言有理,倒是某疏忽了。”林朝笑道,“可单单一个太尉之职,又在袁公路之下,这可如何是好?” 郭嘉笑道:“此事易耳,主公可以太尉之职假黄钺,如此一来,地位便不会低于他袁公路。” 闻言,林朝眼睛一亮。 郭奉孝有两下子,这种招也能想得出来! 黄钺这玩意,就和后世的尚方宝剑差不多。而假黄钺,就了类似于钦差,只不过钦差是临时性质的,而假黄钺是半永久。 原本历史上,刘备入川时,留关羽镇守荆州,后来刘备进位汉中王,就给了关羽一个假节钺的权限。 若刘备当时登基称帝,这个假节钺就会变成假黄钺。 而刘备一旦假黄钺,便在法理上能与袁术分庭抗礼。 一个是天下武官之首,有权调动天下兵马的大将军。 另一个则是天子授权,手握杀生予夺的权限。 两者之间,实在说不好谁上谁下。 林朝一挥袖道:“好,那便请天子拜玄德公为太尉,假黄钺,领徐州牧。至于咱们徐州文武,也各有封赏。文和,你等会拟一份草案,某要上报玄德公。” 虽说商议得差不多了,但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最好还是要刘备点头同意,林朝不好擅权而为。 闻言,贾诩又点了点头。 林朝想了想,继续开口道:“此外,还有一件难事,劳烦三位为某决断一番。” “何事为难?”郭嘉好奇道。 “有一个人,某尚且想不通如何处置。” 三人目光全都看向了林朝,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林朝缓缓开口道:“曹孟德。” 闻言,三人微微一愣,随即摇头失笑。那神情,明显是在表示林朝小题大做。 “子初,区区一个曹孟德,有何为难之处?”郭嘉摇头笑道,“此人身为宦门之后,此次讨董又无甚功勋,甚至自己招募而来的乡勇都被徐文耀歼灭,除了一颗报国之心外,某实不知此人有何出奇之处。” 郭嘉的意见,显然得到了沮授与贾诩的认可。 这次讨董曹操的战绩实在太过难看,而且他之前也没有太大的名声,因此在三人看来,他与袁绍其他的小弟也没什么区别。 世事不可逆睹,三人有如此想法,倒也不足为奇。 可林朝深知曹操有大志,必不久为人下,因此才想着提早控制在手中。若是有可能的话,林朝都想直接杀了曹操了事。 可惜不能这样做,至少现在不能。 眼下的曹操,还怀揣着满腔的报国之志。此战虽无成果,但是连郭嘉都认为他忠心可嘉,而刘备身为宗室,又是汉室忠臣,自然不能对曹操下手。 但这么一位枭雄,林朝又不想放跑任由他做大,所以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一个妥善的安置方法。 倒是贾诩看出了林朝的为难,又想起林朝素有识人之明,便开口试探着问道:“子初,曹孟德此人……很关键?” 林朝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关键的,在酸枣会盟之时,某曾与其有过一番交谈。此人胸怀大志,腹有韬略,实乃当世俊杰。” 旁边郭嘉笑了起来:“此人既有如此才华,子初何不施展自己最擅长的谋人之术,将其赚回徐州,为主公所用?” 郭奉孝,你皮痒了是不是! 我那是赚人吗? 我那明明是为徐州大业殚精竭虑,招揽可用之才! 林朝瞪了郭嘉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此人非池中之物,绝不会久屈人下,想要收服,恐怕有些困难。” “既然不能收服,子初又有担忧,何不直接干脆些……” 贾诩开口笑道,同时轻轻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7017k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张仲景入伙 对于贾诩这种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的想法,林朝当然嗤之以鼻。 都什么时代了,还玩杀人灭口这一套,下贱! 自从去年在雒阳城外狙杀刘焉失败后,林朝就感觉自己不适合搞这一套,而且现在的条件也不允许。整个徐州集团现在的人设虽说不上光伟正,但也是纯纯的汉室忠臣。 名望这玩意,向来是有高低之分的。小名声有时候是累赘,但大名声绝对利大于弊,因为它代表了一种人设信用,甚至能借此天下收拢人心,因此不能崩塌。 所以,曹操不能杀,至少在他干出原本历史上屠戮无辜的暴行之前不能杀。 思来想去,林朝最终还是打算给曹操一个大汉征西将军的官职,同时兼任彭城太守。 彭城地处徐州边境,西边与豫州交界,旁边正是曹操的老家沛郡。而东边则是徐州治所东海郡,这等于把曹操放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既然不能杀,那总要试试收服。 若曹操忠心任职,林朝自然不会亏待他。可若他有别样的想法,林朝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并将其掐灭在萌芽之初。 虽说曹操现在对袁绍还有些期望,但彭城与冀州之间隔着整个兖州,倒也不怕他与袁绍曲款暗通。 对于林朝的这个决定,三人也没有什么异议。就算林朝言曹操有枭雄之姿,但三人还是没有太过在意。 当下,贾诩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将那一封封空白的天子诏书填写上姓名。 至于郭嘉,也被林朝提前打发去了雒阳。 你不是说要先挑拨一番诸侯之间的关系么,既然是你的点子,那就应该由你去动手实施。 至于怎么做,林朝不管,也不想管。 我只看到结果,不要过程。 做得好,一个亭侯的爵位十拿九稳。 做不好,那就把他一撸到底,送去先登营当炮灰。 郭嘉当然不想去,毕竟在涅阳的日子很是舒坦,犹如休沐一般,特别是此地的美酒,让他流连忘返。 但林朝表示,一个亭侯的位置有这么好拿? 郭嘉无奈,只得提前返回雒阳去布置自己的谋划,同时也充当一次信使,将林朝的计划原原本本的禀报给刘备。 临行之前,林朝还特意让郭嘉带上了杨修。 郭嘉有些疑惑,可林朝却笑着让他调教杨修一番,看看能不能成才。 毕竟杨修天资聪慧,心思通透,又有辩才,若能教得好,是个绝好的外交人才。 虽说有时候总喜欢自作聪明……但徐州集团不是曹魏集团,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有缺点的人。 君不见如法正那般睚眦必报,刘备也一直信重有加。 再者,杨修那自作聪明的性子,多毒打两顿估计就没有了。 如果郭嘉不会教,就把他交给荀谌。 可郭嘉却想起了这两年被林朝和贾诩支配的恐惧,又看了看一脸人畜无害的杨修,顿时心情舒畅。 自己终于熬出头了…… 嗯,既然子初对此子寄予厚望,那某可得好生蹂躏……教导他一番。 于是,郭嘉满口答应,并保证会对善待杨修。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林朝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涅阳之行,也该告一段落了。只是不知这两日张机思考得怎么样了,愿不愿意跟自己去徐州。还有黄忠那边,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林朝本打算过两日再去拜访张机一趟,可在郭嘉离开的第二天,张机却主动上门了。 对此,林朝颇感意外,却也以礼接待了张机。 厅堂之中,张机命家仆将礼物呈上后,便极为郑重地冲林朝拱手道:“拜见林侯!” “张县丞不必多礼,请入座。” 林朝挥袖笑道,同时一指旁边的座位。 张机不善言辞,两人客套了几句后,他便直接说出了来意。 “前几日林侯之言,在下铭记于心,经过这几日的思索,在下胸中有一疑问,不吐不快,这才冒昧登门拜访,还请林侯勿怪。” 林朝笑道:“张县丞有言,不妨直说,又何必如此客气。” 闻言,张机点了点头,继而拱手道:“林侯召在下前往徐州,可是想大兴医道?” “这是自然。”林朝点头道。 张机继续拱手道:“林侯身为济世大才,为何会如此执着于岐黄小道,在下实在有些不解。” 医术的学习条件颇为苛刻,学起来也很困难,收益又小,所以张机想不通林朝为什么想请自己去徐州开门收徒。 难道真如他所言,想以医道布施苍生? “岐黄之术可不是小道,张县丞何必妄自菲薄。” 林朝摇头笑道,同时将早就准备好的纸张递了过去。 “这是……” 张机有些疑惑地接过,只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可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顿时怔住了。 这上面的文字居然记载了,自孝桓帝以来这数十年间的疫病爆发的情况,以及造成的影响,死亡人数的大略统计,全都刻录于上。 张机看了半天,眼中已满是骇然之色,又抬头看了看面带微笑的林朝,心中的钦佩无以言表。 按理说,这些记载都是后世史官的活,可林朝却专门将这几十年爆发瘟疫的具体时间,地点等都誊写了下来,以作为后面建立医疗体系的参考,足可见其下了功夫。 也正印证了他那句话,岐黄之术,非小道! 至少在林朝眼中,没有什么比一个健全的医疗体系更重要了。 张机的震惊被林朝尽收眼底,他继续开口说道:“张县丞,你手中之物,可是某调集了诸多人力物力,方才探究而得,可谓是殊为不易。” 闻言,张机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这个时代没有搜索引擎的存在,很多信息想要知道,必须得实地探访,甚至多番考证。这就是为什么修史往往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动辄数十年才能成书的原因。 究其根源,还是信息获取的难度较大。 而林朝也不例外,这两年之间,他给校事府下了一个命令,那就是在执行任务之余,每到一地便探访当地的地形,气候,疫病等情况。 大汉的灭亡,除了士族、门阀、外戚、宦官的争斗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遭遇了罕见的小冰川时期。 在这个时期出现了很多次极端天气,诸如地震、水灾、蝗灾之类的灾祸层出不穷。 天灾带来了粮食减产,人吃不饱肚子,就会有人祸。 人祸又会带来兵灾,最终导致血流漂杵,尸横遍野。 而这些因素最终带来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东西,疫病! 瘟疫过处,人间地狱! 单说这数十年因为瘟疫的死亡人数,甚至已经等同于其他灾祸加在一起的总和。 如此惨状,如此惨剧,林朝可不想在徐州重演。所以他派人收集了这些信息,正是为张机准备的,好使其触类旁通。 上面除了记载瘟疫爆发的时间、地点,甚至还有部分患者的症状。一旦徐州爆发瘟疫,林朝希望这东西能帮助张机治疗或阻断瘟疫的传播。 哪怕只能帮到一点点,林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这些在张机眼中,却让他颇为感动。因为在这个诸侯都想着争名夺利的时代,林朝居然肯花费大力气让人收集这些信息,足可见其有仁义之心。 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张机眼中闪过一丝晶莹,同时站了起来,正了正衣冠,冲林朝一礼到底。 “林侯仁心,在下拜服!” 林朝没有受他这一礼,而是同样站起来挥手笑道:“都是麾下将士收集而来,某不敢居功。” 说罢,林朝又挥手示意张机坐下,同时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继而面色严肃道:“县丞,这上面记录的信息除了疫病的症状外,某还命将士粗略估计过染病而亡的人数。县丞可知,这数十年间因疫病而死者,有多少人?” 张机摇了摇头,方才他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并没有细细钻研。 林朝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十数年间,因疫病而亡之人……足有近七百万之多!” “什么!” 闻言,张机失声叫道,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可他不知道的是,七百万这个数字,还只是最保守的估计而已。 但饶是如此,七百万是个什么概念! 一念及此,一贯仁心仁术,对一人之病都认真问诊的张机已经无法想象,甚至胸口都开始有些发堵。 今岁,董卓逞凶,欲驱赶君王与黎庶前往衰落的废都长安,虽未能得逞,但仅仅是前期行动,就已经让雒阳城外的官道上积尸盈路。 而那些惨死的平民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万之数而已。 两万具尸体就已经能把人间变成地狱,那七百万人…… 想到这里,饶是早已知晓情况的林朝,也忍不住再次叹息一声,眼中的光芒都黯淡了些。 再看张机,他失声惊呼后,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他才目光萧瑟地开口道:“林侯……您说……这人间为何会有疫病?” 林朝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苍生何辜啊!” 张机低声说了一句,眼中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光芒。 林朝却笑了,他看着张机,目光清澈道:“县丞,正因苍生无辜,有志之士才更应该站出来布施天下。某虽不知疫病如何产生,但未必不能治愈。就算不能治愈,却也能阻隔,使之不会扩散。 疫病之恶,甚于水火,但若能将之阻隔,未必不能以最小的代价拯救更多的人!” 这个时代谈什么不放弃每一个人,显然是不合时宜的。若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染病的人隔离起来,便能致使不传染他人,最大程度的减少死亡。 这种做法虽然功利了些,但绝对是最合适的做法。 关于阻隔,张机身为医道圣手,显然也懂得一些,当即皱眉道:“林侯,阻隔不是难事,只是如何第一时间发现疫病,才是难事。” 若发现的时候已经大规模传染了,那又谈何阻隔。 这些林朝早就想到了,当即开口答道:“某有一法,虽不能保证完全阻隔,却可使疫病肆虐的速度慢上许多。” 闻言,张机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赶紧开口问道:“敢问林侯,是何法?” 当下,林朝把自己关于防疫的构想,与张机大略讲述了一遍。 面对瘟疫,只有一种应对方法,那就是提早发现,尽早隔离,然后再进行诊治。这个时代当然比不上后世的医疗条件,但只要措施得当,还是有些效果的。 首先,便是普及防范疫病的知识,这点是重中之重! 昔年商鞅变法时,曾徙木立信,目的就是在民间传播官府的公信力。有了这玩意,接下来的一切才更容易被民众接受,信任。 而后来,商鞅又在秦国各地设置了许多关于负责司法解释的衙署,专门为民众讲解新法,使人人知法,人人懂法,这样不仅能使新法更深入人心,同时也断绝了各级官吏对民众上下其手的可能。 所以林朝准备效仿商鞅,先来一场盛大的,类似于徙木立信的仪式。随后在即将开设的徐州书院中设立医道,聘求天下医者前来开门收徒。 这些学生未必个个要成为良医,只要懂一些关于疫病的防范知识即可。最多一两年后,这些学生学成之后,便派发到徐州各个地方,去担任地方衙署的官吏,专门负责为平民讲解关于疫病防范的知识。 此外,再设一个类似于校事府,或者贾诩的顺天府之类的机构,来管理这些官吏,总领徐州治下关于疫病防治的一切。 而张机,就是这个新部门长官的最佳人选! 如此一来,就算疫病突然爆发,当地的官吏也会第一时间知道,继而采取行动,最后上报治所。若疫病情况比较严重,徐州方面也能第一时间采取应对,甚至调用军队来强行隔离民众。 诚如是,疫病将不再可怕,也不会出现那种一夜之间便死亡千百人的惨状。 这就是林朝关于瘟疫防控的大略构想,具体有什么不妥之处,等真正实施的时候,再细细补充即可。 “县丞,某此法……如何?” 听林朝讲完这套超前于时代的做法,张机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从没想到,瘟疫还可以这样阻隔。 只是这背后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非位高权重者倾力支持不可为之。而恰好林朝就是那个位高权重的人,并且愿意付出大代价办成这件事情。 “林侯之仁,如高天之月!在下敬服!” 张机急忙站了起来,满脸激动道:“若林侯不弃,请让在下随林侯左右,哪怕肝脑涂地,也要亲眼得见林侯之法功成之日!” 望着向自己拱手施礼的张机,林朝笑了。 这一条大鱼,总算落网了! 7017k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场策划好的……偶遇 按汉代官制,县令一般是六百石至一千石,县丞则是二百石至四百石。 涅阳背靠南阳郡治所宛城,旁边又有大县安众县,因此自然是小县,甚至可以说是很小的县。所以张机这个县丞秩二百石,在大汉所有的县丞里面,算是垫底的那批。 而林朝给他安排的即丘县令,则是八百石的官职。 即丘不算大县,因此不设县令,只有县长而已,按规制最多秩五百石。但这并不妨碍林朝将其改为大县,甚至是大县中的大县,最终县令可达到秩千石的程度。 只是即丘在徐州治所郯县附近,也不好将其提升为一等大县。林朝思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其提升为二等大县,县令秩八百石。 这只是给张机准备的官位,至于职位方面,林朝打算效仿校事府、顺天府之成例再设一府,作为管理徐州医者的机构,名为济世府。 张济任府令,秩千石。 刚好刘备此次官拜太尉,作为三公之一,有开府之权,可自行任命官吏。趁着这次机会,同时将校事府、顺天府、济世府三个衙门通通归于太尉府之下,算作是刘备的私人机构,不为大汉官职。 至于即丘县的具体政务,林朝打算让诸葛瑾任县丞,治理一县政务。作为初入官场的新人,一县之地足以先观察诸葛瑾的能力,也算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 即丘县令是大汉正式官职,济世府令是刘备的太尉府下辖的私人幕僚,二者相辅相成,也算给了张机一个出身与实权。 想着,林朝面带笑容的冲张机一伸手。 后者会意,马上极为郑重的从怀中掏出了林朝前几日给他的天子诏书,并且非常恭敬得双手奉上。 林朝接过诏书,打开的一瞬间,张机马上大礼参拜。 事实上,诏书的宣读过程极为繁琐,奉诏之人也自有一套规矩。可林朝压根不理会这些繁缛礼节,张机也是不拘小节之人,当下在这个小小的驿站中,来自大汉天子的诏书就这样被宣读了出来。 宣读完毕后,张机又是非常郑重的从林朝手中接过诏书。 至此,张机担任即丘县令的任命,开始生效。 林朝将张机扶起来,同时改口说道:“张县令,即丘虽是大县,但以你之才,断不能困守一县之地。因此,你不必理会政务。此外,还有一职,请县令屈就。” 张机原本都已经放松了下来,忽然听到林朝如此说,便再度拱手行礼道:“请林侯吩咐!” “县令不必如此郑重,随意些即可。” 林朝笑着将张机扶起来,拉着他坐回了座位上,强行施展出把臂同游。 张机虽然坐了下来,但还是拱手行礼道:“林侯以后唤某表字即可。” 关于这点,张机早就想提出来了。毕竟他和林朝之间的地位差距实在太大,而且自己现在已经归顺了徐州,称呼方面当然得有上下尊卑。 林朝点了点头,笑道:“那某便托大,唤你一声仲景。” 张机马上露出了笑容。 “仲景,按照方才某与你商谈的内容,某准备在徐州新设一府,名为济世,请仲景出任府令,不知意下如何?” “遵命!” 张机立即拱手正色应道。 林朝继续道:“某不日将离开南阳,沿途还有些许事物处理,因此仲景倒是不必与某同行,直奔徐州即可。某会予你手书一封,到了郯县,直接去找当今徐州的治中从事荀文若,他会替某安排的。” 说到这里,林朝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对了,仲景此行,最好将整个张氏举族搬迁至徐州……” 闻言,张济一愣,有些不解其意。 林朝笑了:“这只是某的一个提议,仲景可自行斟酌。只是这天下……将来必然是大争之世,等到群雄并起之时,你张氏族人身在南阳……恐会为人所制,甚为不美。” 南阳现在是袁术的老巢,将来属于谁,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按照林朝的计划,未来数年,甚至是十年之间,都会着力于一统北方中原地区,而不会向南用兵。 张机作为整个医疗体系最关键的一环,自然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 好在张机也是明白人,马上明白了林朝话中的深意,当下拱手道:“多谢林侯提点,某回去之后,便下令举族搬迁至徐州。” …… 送走张机后,林朝看了看天色,方才时过正午而已,便唤来了太史慈,跟随自己前往市集逛逛。 贾诩最近忙着给诸侯安排官职,沮授从旁协助。 这是一向颇费脑力的工作,因为它可不是随便安排的,除了按功劳分大小之外,还要考虑受封者之前的职位,与地盘的地理位置,甚至是跟徐州的交际,以及未来地缘政治的动态博弈都息息相关。 因此,每一位诸侯的官职都要细细思量,决不能一拍脑袋就有了决定。 当然,这种活是累了点,但是贾诩和沮授却甘之若饴。 沮授喜欢干事,特别是干大事。 贾诩享受暗中操纵的感觉,这种谋算别人,自己却不会露出痕迹的事情,让他颇为上瘾。 而且二人都是聪明人,配合起来得心应手,往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传达的信息。 贾诩为了表示对沮授的欣赏,甚至取出了自己所剩不多的牛肉干,抓了一大把送给沮授品尝。要知道,林朝和郭嘉可都没这待遇。 对于二人的沆瀣一气,林朝很满意的同时,也表示了对这种密谋于室的不屑。 嗯,坏事都是贾文和、沮公与干的,跟我林朝有什么关系! 我安喜林氏身家清白,世代耕读传家,而某又师从一代大儒郑康成,自然是至诚君子! 关于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敢质疑的人,都凉透了。 当然,一向擅长谋人之术的林监军,此次也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出来逛街。 前几日逛街,的确是逛街,今日林朝是有备而来,准备制造一场偶遇。 至于偶遇的人选嘛,自然是黄忠父子。 出了门,太史慈开口问道:“监军,将士传来消息,此刻黄汉升父子正在市集中闲逛采买,咱们是否要去碰面?” “那是当然!” 林朝满脸都是理所当然的神色。 上一次分别之后,黄忠以为是真的分别了,往后都可能没有再见的机会,才急忙报上名号。 可对于林朝来说,那次既然如此爽快的分别,就注定了会有下一次相遇。 当然,林监军是什么身份,当然不能特地专门去寻找黄忠,不然逼格何在! 所以深知林监军身份的太史慈早就把事办妥了——他派麾下精锐数人,一路尾随黄忠父子,一直密切关注着黄忠的动向。 黄忠当然是高手,但太史慈不求贴身尾随,只要能够了解其动向即可,这对麾下的技击高手简直不要太轻松。 因此,等林监军什么时候想见黄忠了,一场不期而遇会很自然的发生。 有道是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因此对于那些等待缘分的人,林监军向来是嗤之以鼻。 缘分这玩意,有时候也得自己创造。 所以,这场偶遇发生的很自然。 市集中,林朝带着太史慈正在逛街,并且很随意的从黄忠父子身前走过,甚至林朝一行人压根都没注意到父子二人。 直到双方擦肩而过,黄忠也没有发现林朝一行人的时候,林朝麾下一名家仆不小心碰了黄忠一下。 动作很轻微,就如同走路不小心碰到了路人一模一样。 然后,黄忠条件反射的回头看了一眼。 顿时,黄忠眼睛直了。 “恩公!” 黄忠惊呼一声。 可市集中熙熙攘攘,林监军自然没有听到黄忠的呼喊,继续向前走去。 而且……脚步似乎更快了。 这下黄忠急了,他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林朝。可人人茫茫,林朝又没留下姓名,他纵然再想报恩,也毫无头绪。 可谁能想到,今日居然能有再见的机会。 “恩公!” 黄忠大喊一声,拉着儿子黄叙快步追了上去,下一刻便挡在了林朝面前。 “拜见恩公!” 黄氏父子一起抱拳道。 突然被人拦下,林朝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可当他看到是黄忠父子之后,马上露出了笑容。 只见林朝拱手回礼道:“原来是黄兄,还真是巧合!” 黄忠连声附和道:“巧合,确实巧合!” 可还没等黄忠说出下句话,林朝便笑着拉住了他的手,面带笑容地询问道:“黄兄,不知令郎的病情现在如何了?” 有时候关心别人的家人,远远比关心对方本人更能令人感动。 就如此刻的黄忠一样,听到林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儿子的病情,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 恩公不愧是仁心仁术,某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不想他竟然如此关心叙儿的病情,真乃君子也! “全靠恩公妙手,犬子的病情已经好多了。”黄忠满脸感动道,“两日前,在下又带着犬子前往张公处寻医问诊,抓了几服药,现在已无大碍,多谢恩公挂怀!” “那就好,那就好。” 林朝大笑着摸了摸黄叙的头,眼中满是盈盈笑意。 这一幕看在黄忠眼里,又是一阵感动。 说着,林朝又抓起了黄忠的手,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日又与黄兄重逢,实乃缘分。不如请黄兄寒舍落座,如何?” “这……” 黄忠却有些犹豫,面色也带了几分迟疑。 林朝对他独子有救命之恩,若是知道林朝的住处,他早就携厚礼前去拜谢了。可是此时他身无长物,纵然面对林朝的邀请,他又如何好空着手前去做客。 “怎么,黄兄莫不是不愿与某结交?”林朝见状,当即面带不悦道。 “不是,不是,恩公莫要误会!”黄忠面色一急,赶紧解释道,“恩公,某此刻两手空空,却是……” 林朝笑得更大声了:“大丈夫不拘小节,区区俗礼,难道黄兄以为某是那般看重财物之人?” 说着,林朝拉着黄忠就往驿站走去。 黄忠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敢用力挣脱。他早看出林朝文弱,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己的恩人,当下只得被林朝拽着往回走。 嗯,有了此举,林朝以后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想当年,正值巅峰时期的黄忠,在某手上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一日之中能施展两次把臂同游技能,也是赚翻了。 进了驿站,林朝开口笑道:“黄兄,某公务在身,因此现在驿站中客居,怠慢之处,还请黄兄见谅。” 黄忠赶紧抱拳道:“恩公这是哪里话,能够登上恩公府门,是在下的荣幸!” 自那一晚林朝手下出手袭击黄忠的时候,黄忠就明白林朝的身份绝对非同寻常。因为以当时出手袭击自己之人的身手,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家仆。 因此,当他听到林朝说自己公务在身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 林朝笑道:“黄兄不嫌弃就好,子义,且吩咐下去,弄些好酒好菜,某要款待黄兄。” “唯!” 太史慈闻言,抱拳而去。 接下来就是大汉的传统艺能,也是刘备的拿手好戏——吃席! 席间,林朝很热情的频频劝酒,黄忠的心情也不错,当下来者不拒,一连豪饮好几大碗。 男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一喝多了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明明是吃白菜的命,非要操卖白粉的心。 黄忠也不例外,几大碗下肚之后,话匣子一打开,跟林朝谈论得尽是国家大事,当今时局。 作为一个拥有绝世武艺的猛将,黄忠自然也有一腔建功立业的热血,只可惜被独子所累,一身本领无处施展。 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听着黄忠发泄着心中的苦恼,林朝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倾听,偶尔才会插嘴两句,并且继续给黄忠倒酒。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黄忠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不知道恩公的名讳,当下抱拳问道:“恩公上次走得匆忙,在下还未来得及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某不过区区薄名,何足挂齿。” 林朝眼看黄忠喝得差不多高了,便开口笑道:“倒是黄兄,某观你非常人也,一身武艺更是精妙绝伦,难道就没有建功立业的心思? 敢问黄兄,志向为何?” ------题外话------ 上午又换了一个马桶…… 师傅说,再不换,上厕所的时候屎尿就会从脚下渗漏出来……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老于一直想不通,马桶是怎么冻裂的…… 7017k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场策划好的……偶遇 按汉代官制,县令一般是六百石至一千石,县丞则是二百石至四百石。 涅阳背靠南阳郡治所宛城,旁边又有大县安众县,因此自然是小县,甚至可以说是很小的县。所以张机这个县丞秩二百石,在大汉所有的县丞里面,算是垫底的那批。 而林朝给他安排的即丘县令,则是八百石的官职。 即丘不算大县,因此不设县令,只有县长而已,按规制最多秩五百石。但这并不妨碍林朝将其改为大县,甚至是大县中的大县,最终县令可达到秩千石的程度。 只是即丘在徐州治所郯县附近,也不好将其提升为一等大县。林朝思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其提升为二等大县,县令秩八百石。 这只是给张机准备的官位,至于职位方面,林朝打算效仿校事府、顺天府之成例再设一府,作为管理徐州医者的机构,名为济世府。 张济任府令,秩千石。 刚好刘备此次官拜太尉,作为三公之一,有开府之权,可自行任命官吏。趁着这次机会,同时将校事府、顺天府、济世府三个衙门通通归于太尉府之下,算作是刘备的私人机构,不为大汉官职。 至于即丘县的具体政务,林朝打算让诸葛瑾任县丞,治理一县政务。作为初入官场的新人,一县之地足以先观察诸葛瑾的能力,也算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 即丘县令是大汉正式官职,济世府令是刘备的太尉府下辖的私人幕僚,二者相辅相成,也算给了张机一个出身与实权。 想着,林朝面带笑容的冲张机一伸手。 后者会意,马上极为郑重的从怀中掏出了林朝前几日给他的天子诏书,并且非常恭敬得双手奉上。 林朝接过诏书,打开的一瞬间,张机马上大礼参拜。 事实上,诏书的宣读过程极为繁琐,奉诏之人也自有一套规矩。可林朝压根不理会这些繁缛礼节,张机也是不拘小节之人,当下在这个小小的驿站中,来自大汉天子的诏书就这样被宣读了出来。 宣读完毕后,张机又是非常郑重的从林朝手中接过诏书。 至此,张机担任即丘县令的任命,开始生效。 林朝将张机扶起来,同时改口说道:“张县令,即丘虽是大县,但以你之才,断不能困守一县之地。因此,你不必理会政务。此外,还有一职,请县令屈就。” 张机原本都已经放松了下来,忽然听到林朝如此说,便再度拱手行礼道:“请林侯吩咐!” “县令不必如此郑重,随意些即可。” 林朝笑着将张机扶起来,拉着他坐回了座位上,强行施展出把臂同游。 张机虽然坐了下来,但还是拱手行礼道:“林侯以后唤某表字即可。” 关于这点,张机早就想提出来了。毕竟他和林朝之间的地位差距实在太大,而且自己现在已经归顺了徐州,称呼方面当然得有上下尊卑。 林朝点了点头,笑道:“那某便托大,唤你一声仲景。” 张机马上露出了笑容。 “仲景,按照方才某与你商谈的内容,某准备在徐州新设一府,名为济世,请仲景出任府令,不知意下如何?” “遵命!” 张机立即拱手正色应道。 林朝继续道:“某不日将离开南阳,沿途还有些许事物处理,因此仲景倒是不必与某同行,直奔徐州即可。某会予你手书一封,到了郯县,直接去找当今徐州的治中从事荀文若,他会替某安排的。” 说到这里,林朝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对了,仲景此行,最好将整个张氏举族搬迁至徐州……” 闻言,张济一愣,有些不解其意。 林朝笑了:“这只是某的一个提议,仲景可自行斟酌。只是这天下……将来必然是大争之世,等到群雄并起之时,你张氏族人身在南阳……恐会为人所制,甚为不美。” 南阳现在是袁术的老巢,将来属于谁,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按照林朝的计划,未来数年,甚至是十年之间,都会着力于一统北方中原地区,而不会向南用兵。 张机作为整个医疗体系最关键的一环,自然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 好在张机也是明白人,马上明白了林朝话中的深意,当下拱手道:“多谢林侯提点,某回去之后,便下令举族搬迁至徐州。” …… 送走张机后,林朝看了看天色,方才时过正午而已,便唤来了太史慈,跟随自己前往市集逛逛。 贾诩最近忙着给诸侯安排官职,沮授从旁协助。 这是一向颇费脑力的工作,因为它可不是随便安排的,除了按功劳分大小之外,还要考虑受封者之前的职位,与地盘的地理位置,甚至是跟徐州的交际,以及未来地缘政治的动态博弈都息息相关。 因此,每一位诸侯的官职都要细细思量,决不能一拍脑袋就有了决定。 当然,这种活是累了点,但是贾诩和沮授却甘之若饴。 沮授喜欢干事,特别是干大事。 贾诩享受暗中操纵的感觉,这种谋算别人,自己却不会露出痕迹的事情,让他颇为上瘾。 而且二人都是聪明人,配合起来得心应手,往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传达的信息。 贾诩为了表示对沮授的欣赏,甚至取出了自己所剩不多的牛肉干,抓了一大把送给沮授品尝。要知道,林朝和郭嘉可都没这待遇。 对于二人的沆瀣一气,林朝很满意的同时,也表示了对这种密谋于室的不屑。 嗯,坏事都是贾文和、沮公与干的,跟我林朝有什么关系! 我安喜林氏身家清白,世代耕读传家,而某又师从一代大儒郑康成,自然是至诚君子! 关于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敢质疑的人,都凉透了。 当然,一向擅长谋人之术的林监军,此次也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出来逛街。 前几日逛街,的确是逛街,今日林朝是有备而来,准备制造一场偶遇。 至于偶遇的人选嘛,自然是黄忠父子。 出了门,太史慈开口问道:“监军,将士传来消息,此刻黄汉升父子正在市集中闲逛采买,咱们是否要去碰面?” “那是当然!” 林朝满脸都是理所当然的神色。 上一次分别之后,黄忠以为是真的分别了,往后都可能没有再见的机会,才急忙报上名号。 可对于林朝来说,那次既然如此爽快的分别,就注定了会有下一次相遇。 当然,林监军是什么身份,当然不能特地专门去寻找黄忠,不然逼格何在! 所以深知林监军身份的太史慈早就把事办妥了——他派麾下精锐数人,一路尾随黄忠父子,一直密切关注着黄忠的动向。 黄忠当然是高手,但太史慈不求贴身尾随,只要能够了解其动向即可,这对麾下的技击高手简直不要太轻松。 因此,等林监军什么时候想见黄忠了,一场不期而遇会很自然的发生。 有道是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因此对于那些等待缘分的人,林监军向来是嗤之以鼻。 缘分这玩意,有时候也得自己创造。 所以,这场偶遇发生的很自然。 市集中,林朝带着太史慈正在逛街,并且很随意的从黄忠父子身前走过,甚至林朝一行人压根都没注意到父子二人。 直到双方擦肩而过,黄忠也没有发现林朝一行人的时候,林朝麾下一名家仆不小心碰了黄忠一下。 动作很轻微,就如同走路不小心碰到了路人一模一样。 然后,黄忠条件反射的回头看了一眼。 顿时,黄忠眼睛直了。 “恩公!” 黄忠惊呼一声。 可市集中熙熙攘攘,林监军自然没有听到黄忠的呼喊,继续向前走去。 而且……脚步似乎更快了。 这下黄忠急了,他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林朝。可人人茫茫,林朝又没留下姓名,他纵然再想报恩,也毫无头绪。 可谁能想到,今日居然能有再见的机会。 “恩公!” 黄忠大喊一声,拉着儿子黄叙快步追了上去,下一刻便挡在了林朝面前。 “拜见恩公!” 黄氏父子一起抱拳道。 突然被人拦下,林朝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可当他看到是黄忠父子之后,马上露出了笑容。 只见林朝拱手回礼道:“原来是黄兄,还真是巧合!” 黄忠连声附和道:“巧合,确实巧合!” 可还没等黄忠说出下句话,林朝便笑着拉住了他的手,面带笑容地询问道:“黄兄,不知令郎的病情现在如何了?” 有时候关心别人的家人,远远比关心对方本人更能令人感动。 就如此刻的黄忠一样,听到林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儿子的病情,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 恩公不愧是仁心仁术,某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不想他竟然如此关心叙儿的病情,真乃君子也! “全靠恩公妙手,犬子的病情已经好多了。”黄忠满脸感动道,“两日前,在下又带着犬子前往张公处寻医问诊,抓了几服药,现在已无大碍,多谢恩公挂怀!” “那就好,那就好。” 林朝大笑着摸了摸黄叙的头,眼中满是盈盈笑意。 这一幕看在黄忠眼里,又是一阵感动。 说着,林朝又抓起了黄忠的手,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日又与黄兄重逢,实乃缘分。不如请黄兄寒舍落座,如何?” “这……” 黄忠却有些犹豫,面色也带了几分迟疑。 林朝对他独子有救命之恩,若是知道林朝的住处,他早就携厚礼前去拜谢了。可是此时他身无长物,纵然面对林朝的邀请,他又如何好空着手前去做客。 “怎么,黄兄莫不是不愿与某结交?”林朝见状,当即面带不悦道。 “不是,不是,恩公莫要误会!”黄忠面色一急,赶紧解释道,“恩公,某此刻两手空空,却是……” 林朝笑得更大声了:“大丈夫不拘小节,区区俗礼,难道黄兄以为某是那般看重财物之人?” 说着,林朝拉着黄忠就往驿站走去。 黄忠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敢用力挣脱。他早看出林朝文弱,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己的恩人,当下只得被林朝拽着往回走。 嗯,有了此举,林朝以后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想当年,正值巅峰时期的黄忠,在某手上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一日之中能施展两次把臂同游技能,也是赚翻了。 进了驿站,林朝开口笑道:“黄兄,某公务在身,因此现在驿站中客居,怠慢之处,还请黄兄见谅。” 黄忠赶紧抱拳道:“恩公这是哪里话,能够登上恩公府门,是在下的荣幸!” 自那一晚林朝手下出手袭击黄忠的时候,黄忠就明白林朝的身份绝对非同寻常。因为以当时出手袭击自己之人的身手,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家仆。 因此,当他听到林朝说自己公务在身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 林朝笑道:“黄兄不嫌弃就好,子义,且吩咐下去,弄些好酒好菜,某要款待黄兄。” “唯!” 太史慈闻言,抱拳而去。 接下来就是大汉的传统艺能,也是刘备的拿手好戏——吃席! 席间,林朝很热情的频频劝酒,黄忠的心情也不错,当下来者不拒,一连豪饮好几大碗。 男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一喝多了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明明是吃白菜的命,非要操卖白粉的心。 黄忠也不例外,几大碗下肚之后,话匣子一打开,跟林朝谈论得尽是国家大事,当今时局。 作为一个拥有绝世武艺的猛将,黄忠自然也有一腔建功立业的热血,只可惜被独子所累,一身本领无处施展。 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听着黄忠发泄着心中的苦恼,林朝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倾听,偶尔才会插嘴两句,并且继续给黄忠倒酒。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黄忠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不知道恩公的名讳,当下抱拳问道:“恩公上次走得匆忙,在下还未来得及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某不过区区薄名,何足挂齿。” 林朝眼看黄忠喝得差不多高了,便开口笑道:“倒是黄兄,某观你非常人也,一身武艺更是精妙绝伦,难道就没有建功立业的心思? 敢问黄兄,志向为何?” ------题外话------ 上午又换了一个马桶…… 师傅说,再不换,上厕所的时候屎尿就会从脚下渗漏出来……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老于一直想不通,马桶是怎么冻裂的…… 7017k 第三百七十四章 林朝:吾擅千里谋人 眼看黄忠喝高了,林朝马上掏出了询问志向这一祖传绝技。 这是一个英雄史观的时代,所以谈论志向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特别是对读过书,明事理的人来说,从小家中长辈就会耳提面命,灌输一些自己家祖上是如何风光,如何伟岸之类的云云…… 若祖上没什么可说的,那就列举当今名士,令子孙见贤思齐。 做个类比,就像是后世家长对孩子说,你看谁家内小谁,今年又考了多少分,上了什么大学,挣了多少钱…… 所以这个时代但凡家境殷实的男子,往往都会有志向。不过他们的志向,可不想后世那些普通人,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个时代男子的志向,那是真正的大志向。雄武过人的,动辄便是马革裹尸,征战疆场,建功立业,列鼎而食。 自诩文采者,往往是匡世济民,自我实现之类的追求。 一言以蔽之,这个时代是一个男儿热血的时代,是一个英雄豪杰的时代,而非默默温润的世间。 当然,林朝问黄忠的志向,还有别的意图。 发问的时间很重要,契机也很难得。 若没有之前看似巧合,实则是林朝精心安排的一系列事件,那林朝贸然问询,既不合适,也显得有些唐突。 可林朝之前对黄叙出手相救,今日又巧合偶遇,随后盛情相邀,这些举动在黄忠心中,足足证明了三件事情。 其一,是道德方面。林朝古道热肠,仁心仁术,足可称得上,有古君子之风。 其二,是地位方面。林朝出身高贵,甚至有可能位高权重,并非凡夫俗子。 其三,是品性方面。林朝盛情相邀,足可见其为人洒脱,不拘小节。 此外,再加上几杯酒下肚,在林朝的刻意施为下,二人的距离越拉越近,也没有交浅言深的忌讳。 综合起来就一句话,恩公问这句话,是看得起俺老黄啊! 所以面对林朝面带笑容的问询,黄忠回答得很正式,甚至有些学生面对老师时候的恭谨。 只见他站起来,拱手道:“恩公,在下虽不才,又年老体衰,但仍有满腔报国之志,也想建功立业,即便是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 林朝:“……” 这又是一个要马革裹尸的…… 看来马援的事迹很成功,不知感动了多少后世人心。 当然,不同的人说同样的话,结果也是不同的。 林夕说的时候,林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关平说的时候,林朝只觉得好笑。 而黄忠说马革裹尸,林朝却满脸激动,甚至脸上的笑容盛开得跟一朵菊花一样。 马革裹尸好啊! 马革裹尸妙啊! 我林子初就喜欢你这种有大志的汉子! 想着,林朝便开口笑道:“以黄兄的武艺,若是参军入伍,必为一方大将!” “恩公过誉了,在下那两手,不过是些庄稼汉把式,上不得台面。” 黄忠摆手笑道,言语虽然极为谦虚,但脸上的自得之色,却证明他还是很自信的,只是没有机会施展罢了。 “黄兄切莫过谦,此乃某肺腑之言。”林朝正色道,“黄兄既有如此武艺,又有这般志向,为何没有参军入伍?” 说到这里,黄忠的脸色马上垮了下去,神情也暗淡了许多。 “唉!” 黄忠叹息道:“犬子自幼体弱多病,而我黄氏又只有这一根独苗,在下唯恐香火断绝,死后无颜面对祖先,因此一直悉心照料,不忍父子相离。”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 华夏自古以来便是农耕文明,礼乐文明。基于这点,家族的观念根深蒂固,所以无论任何时候,华夏子民都对传承都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 自己身死,也不过是死一人而已。若无后,那就代表整个家族都断绝了,这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古之圣主,不绝人嗣! 传承这玩意,自古以来便分为两部分,其一是肉身,其二是精神。 子孙继承肉身,徒弟继承精神。 可在这个普遍注重家学的年代,二者往往合而为一,子孙后代就是一切的延续,所以才会被如此看重。 黄忠的心情,林朝能够理解,于是他开口道:“黄兄,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恩公有何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听到林朝开口,黄忠从落寞的心情中醒过来,赶紧抱拳道。 “某虽不通医道,但也能看得出来。令郎之疾,乃与生俱来,药石无用。” 黄叙应该是先天性哮喘,这玩意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所以林朝说无药可治,也不算错。 闻言,黄忠的脸色更加昏暗,转头看了儿子一眼,目光中满是悲哀与痛苦。 林朝所说,他又如何不知。就算妙手如张机,也给出了类似的结论,并且劝黄忠早日再生一子,以承宗嗣。 说白了就是,黄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恩公慧眼……”黄忠抱拳苦笑道。 林朝却摆了摆手,解释道:“不,某要说的不是这个。令郎的病虽无药可救,但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大道者,阴阳相合也,黄兄可明白?” 黄忠当然不明白,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林朝。 莫说黄忠,就算是这世间所有的医学大家,能理解者也少之又少,因为这不是医学概念,而是一种哲学概念,甚至已经上升到了玄学的程度。 林朝认为,凡是足以短时间内致命的急病,都是有药可医的。而那些根本无法治愈的病,基本上都不致命,是可以缓解的。 就像黄叙的哮喘,若是调理得当,再辅以饮食,运动方面的修养,基本不会影响健康,活到寿终不成问题,最次也能活个五六十岁。 这就是有些过犹不及,中庸之道的意味了。 林朝的这个观点放在医学的角度,自然是荒谬至极,但放在黄叙身上,却非常合乎时宜。 他把这套似是而非的观点对黄忠说了一遍,马上引得黄忠惊呼连连,甚至是满脸兴奋。 “恩公的意思是说,犬子的病虽无药可救,但只要调理得当,却不会致命。就算犯病,也能像那日恩公施救时一样,迅速好起来?” 望着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黄忠,林朝微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这是自然。” 放心吧,老黄,某读得书多,不会骗你。 林朝笑道:“至于那急救之法,黄兄可命一家仆前来,某传授其人,再令其整日相伴令郎左右,自然可保无虞。” “多谢恩公!” 眼见儿子的病有救了,黄忠赶紧纳头便拜,感谢林朝的救命之恩。 解决了黄叙的问题,林朝亲手扶起了黄忠,再次开口笑道:“黄兄,令郎的病虽有了缓解之法,但这南阳郡,却并非久留之地,也不利于令郎修养。” “恩公何出此言?” 黄忠又疑惑了,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南阳不久便会陷入战火之中,虽然黄兄武艺高强,也恐难以独善其身,又如何保令郎周全?” 战争是大事,是死生之地。纵然黄忠猜测林朝有官职在身,但对他随口说出的这句话,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并非是他轻蔑林朝,而是出于对自己武力的自信。 南阳向来富硕,黄氏扎根乡里也有百年,更有数百名部曲,黄忠自然有安身立命的本钱。就算有大规模的战争,那些诸侯招揽还来不及呢,又凭什么加害黄忠父子。 所以,黄忠很自信地抱拳笑道:“多谢恩公提醒,不过在下也有些手段,些许战乱,不足为虑。”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表示。 可一旁的太史慈不干了,只见他冷笑一声道:“冥顽不灵,难道我家监军会骗你不成!” “这……” 听了太史慈的话,黄忠脸色微红,有些下不来台。可对方是林朝的人,他也不能发作。 好在林朝见手下如此失礼,立即冷下了脸,呵斥道:“子义,不可无礼!” 说罢,又向黄忠拱手笑道:“手下人无礼,还请黄兄莫要见怪。” “无碍,无碍……” 黄忠陪着笑脸道,心中却有些犯嘀咕。 监军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用的,恩公到底是什么身份? 可太史慈却有些不依不饶,继续叫道:“监军,某哪里说错了。您一片好意,为此不惜泄露我军机密事项,可此人却不识好歹,真是不可理喻。有道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监军您是何等身份,又何必理会这等冥顽不灵之徒。依末将看来,直接命人叉出去便是!” 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就连十一岁的小黄叙,也感受到了太史慈的蔑视,脸上有些挂不住。 林朝怒斥道:“子义,黄兄乃是某的贵客,你怎可这般无礼!” 黄忠自然也是愤怒的,可愤怒之余,心中却有些埋怨。 恩公这人事事都好,可唯独有一点,那就是太仁慈了,甚至到了御下不严的程度,所以才会发生刚才的…… 不对, 刚才这厮自称什么? 末将? 他又称恩公为监军…… 猛然间,黄忠脑中闪过一丝亮光,心中对林朝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黄忠再度抱拳道。 和上两次一样,林朝又是一挥手道:“区区薄名,何足挂……” 话还没说完,倒是旁边的太史慈气不过,替林朝大声回答道:“姓黄的,你记清楚了,你眼前的,乃是当今天子亲封的安喜亭侯,琅琊太守,徐州长史,监军,曾一战诛杀反贼张纯,现任三十万联军军师的林子初!” 林朝的名声,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若是许劭重开月旦评,品评天下名士,以林朝现在的名望地位,绝对有一席之地,而且还是名列前茅的那批。 到时候,林朝也能拥有一个诸如卧龙、凤雏、三君、八骏之类的雅号。 虽然没能在月旦评上显名,但现如今的大汉士族门阀,谁人不知道林子初的大名? 尽管大家还都不怎么了解林朝的手段,但能被刘备任命长史,并且手握大权,又被袁术拜为联军军师的人物,绝对不简单。 黄忠自然也知道,所以当他听到太史慈报出名号的那一瞬间,反应比张机还要强烈。 张机虽是县丞,但毕竟心向医道,对于仕途并不热忱。可黄忠不同,他可是有着征战疆场的大志向,面对林朝这个已经在疆场上建功立业的先行者,心中的激动自然不能张机能比的。 再联想到以林朝的身份,和他之前对自己这个平头百姓的礼遇,黄忠顿觉心中五味杂陈,有窃喜、惶恐、敬佩、仰慕…… 当然,最多的还是……感动! 恩公以列侯之尊,却在对待我黄忠的时候,没有一丝架子,如此的平易近人,真如高天之月一般,只能令人仰望。 所以,黄忠极为郑重的躬身下拜,心悦诚服。 “原来是林侯当面,在下失礼,失礼!” 望着对自己行大礼的黄忠,林朝笑了,笑得很开心。 之前的一系列安排,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现在看来,自己的手段还是很成功的。 身份这种东西,什么时候亮出来,怎么亮出来,自己亮出来还是别人帮你亮出来,都要有讲究。 如此,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若相遇之初,林朝便把身份说明,后来就算救了黄叙,黄忠心中对自己也会有感激,但绝对达不到这种程度。 现在不一样了,林朝先后以平常人的身份与黄忠初遇,偶遇,再遇,甚至一同吃席,双方建立了一定的友谊之后,在林朝百般推拒中,一腔正义的太史慈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帮林监军亮明了身份……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林监军看得起你黄忠,林监军之所以不愿意亮出身份,就是怕你黄汉升不自在,这是把你当成这真朋友,而且也侧面再次印证了林监军的仁义之心! 就如同后世的一部名叫康熙下乡装逼记的电视剧一样,康熙亮出身份的那一刻,群众欢呼,反派跪服,女神侧目。 可若没有之前那被压得跟狗一样惨的剧情,哪来的这般爽快? 与剧中康熙不同的是,林朝之前的手段不是为了压服黄忠,而是为了感动黄忠。 所以,黄忠也跪了,而且跪得很彻底,从身体和心灵两个层面都跪下了,对林监军心服口服。 太史慈虽然当了一回恶人,却也大开眼界,心中不停感叹着林监军的手段。 监军就是监军,不愧是能被主公引为左膀右臂的大才,境界就是高! 想收服一个人,居然还能这么玩! 可太史慈不知道的是,这只是林朝众多谋人之术的其中一招而已,甚至只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招。 关于这点,徐州现任官员中的大部分人,都可以证明。 7017k 第三百七十五章 刘备的杯中知己 雒阳城外。 临近十月的时候,关东诸侯已经全部到了雒阳。 就连据守颍川边界轩辕关的董越、杨定二人,在得知董卓已死的消息后,哪里还有半分战意。但又恐关东诸侯不会赦免自己二人,所以一直率兵死守关隘。 而这一路负责进攻的刘岱、桥瑁、袁遗等兖州诸侯实在有些差劲,麾下皆是新募的士兵,就算面对战意全无的凉州精锐,也是被打得节节败退,一直不能破关而入。 可随着刘备与袁术会师雒阳,双方见杨定、董越如此顽固,便派出两路大军从雒阳进发,与刘岱等人夹击杨定、董越,瞬间形成两面包夹芝士。 刘备这边,关羽与赵云领军,以荀攸为军师,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往轩辕关进发。 至于袁术这边,马腾与吕布也不甘示弱,甚至保持着领先关羽的进军速度,以便早日拿下轩辕关。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况,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关羽虽勇,却并非鲁莽之辈,更有赵云为副将,而荀攸也是个慢性子,所以一路保持了稳扎稳打的姿态。 最重要的是,这一战对于徐州集团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成功,而非速胜。 马腾和吕布则不同,眼下即将到了分蛋糕的时刻,马腾可不想再回凉州那个苦寒之地,自然急于表现实力,以求提升自己在袁术阵营的地位。 他急,新归顺的吕布更急! 轩辕关内的杨定、董越,是吕布归顺袁术后的第一战,此战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以后术爸对他的态度。对于渴望荣华富贵,建功立业的吕布来说,自然要拼尽全力。 这就导致袁术麾下大军无论是进军速度,还是部队士气,都比徐州军高上不少。 随着两路大军加入战团,轩辕关战局急转直下,本就绝望的杨定、董越,这下更加绝望了。 可两人也没有束手就擒,而是率军与联军打了几仗,结果自然是大败而归,连董越都被赵云亲手斩杀。 刘岱或许好欺负,但驰援他的两路大军,哪个都不是好相与之辈。 眼看大势已去,董越又已阵亡,杨定哪里还有一丝抵抗的念头,只想着活命而已。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杨定率轻骑百名,一路从轩辕关向北而去。 此去前路何方,杨定不清楚,也不明白,但他知道轩辕关是呆不得了。 哪怕逃出京畿之地,随便找个地方安生,也比死在这里要强得多。反正随行队伍中,带了许多金银财宝,足够他挥霍一生。 但结果跟杨定预想的有些出入,这些金银虽然够挥霍一生,却轮不到他来挥霍。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失去了权势的杨定对麾下亲兵已经不具备威慑,这些赤裸裸的金银就成了他的取死之道。 出了轩辕关,奔行不到百里后,杨定便被麾下亲兵斩杀,财物也被哄抢一空。更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带着杨定的首级返回轩辕关外,进了马腾的军营,将首级献上。 马腾大悦,当场重了这几个士兵。同时一面将杨定已死的消息派人告知关羽,一面将杨定的首级悬示关内。 至此,关内的西凉军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必要。轩辕关内原本有两万西凉精锐,前几日打了几仗后,再加上人心离散,溃逃了许多士兵,关内现在不过万余名士卒,此刻全部开城投降。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投降可以,向谁投降,谁来受降? 西凉军士卒自然不会管这个问题,可关羽、马腾等人不能不管,他们作为此次独自领兵出征的主将,自然明白谁来受降,谁的功劳就大一些。 如此功劳,二人自然不可能拱手相让。 万名降卒面前,关羽与马腾对视着,眼中的目光都带着凝重与严肃。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吕布大急,他甚至想说,你们俩若不愿意,那可以由某来受降。只是这种话也只能想想罢了。 正在犹豫不决时,荀彧站了出来。他的提议很简单,那就是二人一同受降,降卒各得一半。 这种说法虽然有些赤裸裸,却是眼下最为合适的办法。毕竟刘备与袁术此刻还是盟友,而且此战双方功劳大抵相当。 闻言,马腾和关羽思量半晌,最终同意了荀攸的提议。 利益划分完毕后,双方又客气了起来。两人并肩而行,一同受降,最后各自选了一半的降卒,尽兴而归。 只是可怜了刚刚赶到的刘岱等人,辛辛苦苦打了这么久,损兵折将不说,甚至连口汤也没能喝上。 他当然不高兴,却没有表露出来,而且就算表露出来,马腾和关羽也不会在意。 论关系,刘岱这种墙头草从会盟之初就不讨刘袁双方的欢心。 论功劳,此次讨董之战,刘岱全程划水。 论实力…… 那就没法论了,他若真不识趣,关羽和马腾都不介意在这里就收拾了他,然后上报一个刘刺史沙场阵亡的美名。 没了最后一路西凉军阻挡,所以在九月底的时候,关东诸侯全都抵达了雒阳。 然后……大家一起继续等待着林朝的归来。 期间,袁术提议大军入城修整,却遭到了刘备的反对。 雒阳毕竟是都城,城中百姓过百万,更有都城矗立。大军一旦入城,难保不会有军纪差的部队会袭扰平民,毁坏都城。 再者,没有天子明令,率军入城也不合规制。 对于刘备的反对,袁术没有坚持己见,于是二十万联军就在城外驻扎了下来。 只是经此一事后,刘袁之间明显出现了一丝裂痕,虽然不大,但在关键时候,未必不会成为双方联盟破裂的关键。 在等待林朝归来的过程中,大军无事可做,为避免生乱,袁术令士卒整日操练,并且拿出了酒肉,让士卒每日饱餐。 眼下战争已经打完,只等天子封赏,对于立功的士卒,自然也不能亏待。 底层士卒尚且如此,那高层将领与各路诸侯,更是日日设宴,往来欢饮,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 吃席! 作为吃席中的王者,刘备表现的很是活跃。今天受这位诸侯的邀请赴宴,明日设宴款待那位诸侯,吃得不亦乐乎。若实在无人邀请,又无人可邀的情况,刘备就索性设宴款待麾下将领。 有席要吃,没席创造席也要吃! 一连吃了好多日后,刘备整个人每天都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脸色堪比关羽,整个人也快胖了小半圈。 也幸亏军中没有女人,不然刘备绝对当场给众诸侯表演一番,什么叫真正的声色犬马! 就这样吃着吃着,刘备没有等来林朝,反而等到了提前归来的郭嘉。 当然,还有一路上被郭嘉折磨得欲仙欲死的杨修。 对于敲打杨修这件小事,郭嘉表现的异常执着,皆因他在林朝和贾诩手中从没讨到过什么便宜,净吃亏了。 如今终于找了一个老实人,若不可劲得欺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郭嘉也看得出来,杨修还能被自己敲打两三年,等过了这几年,自己再想敲打他,就得稍微费点功夫了。 林子初这狗东西果然目光毒辣, 此子,倒是有些才华! “拜见主公!” 帐中,郭嘉带着满身酒气,红着脸向刘备行礼道。 再看对面,刘备也是红着脸,而且手中还端着一壶酒,见郭嘉回来,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大声道:“奉孝回来了,来,快陪某喝一杯!” 呦,咱们徐州的团宠回来了! 闻言,旁边的荀谌和田丰马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主公事事都好,就是这一旦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大摆宴席,弄些声色犬马的举动,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君主的这点小癖好,也无伤大雅。相比于汉代皇帝喜欢造园林,养宠物的爱好相比,刘备这点爱好简直连恶习都算不上。 毕竟刘备只折腾自己和身边的人,而那些动辄造园林的皇帝,可是实实在在得在消耗民脂民膏,弄得劳民伤财,帝国元气大损。 只有林朝曾劝过刘备,要节制饮酒和房事,保重身体为主。 对此,刘备果断拒绝了林朝的建议,并且表示大丈夫生于世间,若是连这些快意事都做不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个观点与郭嘉极为契合,所以当他接到刘备的邀请后,马上把林朝交代的事情放到九霄云外去了,当即取出自己从南阳带来的美酒,端到了刘备面前。 “主公,此乃南阳郡佳酿,别有一番风味,嘉请主公品鉴一番。” 闻言,荀谌和田丰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主公有些小瑕疵是不假,可你郭奉孝不仅不予以规劝,反而还投其所好,你到底要干什么! 刘备接过郭嘉递过来的美酒,闻了一闻,马上给自己满了一碗,同时又给郭嘉倒了一碗,笑道:“奉孝知酒,可为某杯中知己也!” 郭嘉也没有一丝身为臣下的自觉,很自然地端起了刘备给他倒的酒,大笑道:“主公英明!别的不说,单就品酒一道而言,整个徐州,嘉只在主公之下!” “哈哈哈,说得好,喝!” 见二人如此过分,田丰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轻咳一声,开口道:“主公,子初远赴长安,为诸侯讨得天子赏赐。眼下诸侯都望眼欲穿,奉孝率先回来,必然是子初有要事回禀,主公何不先问机要之事。” 刘备一挥袖,满不在乎道:“此间乐,不思政也。要事回头再说,元皓不必多言,咱们先喝完这顿酒。” 田丰:“……” 郭嘉笑道:“主公爽朗豁达,嘉佩服!” 还是主公这好啊,不像跟着他林子初,什么事都不能做! 田丰见此,还想拱手再劝,却被荀谌拦下。 “今日奉孝回来,主公心中快意,咱们又何必扫兴。再者,主公眼下已有七分醉意,并非谈论正事的时机。” 荀谌说着,也端起一碗酒,开口笑道:“元皓,某也来敬你一杯。” 无奈,田丰也只能端起酒碗,与荀谌一饮而尽。 …… 与此同时,军营外面,林夕与徐晃并肩而归,身后还跟着一位约四五十岁的老者。 早在林朝行至涅阳的时候,就传令校事府去办一件事情。 作为林朝亲自下令,又可能是林夕执掌校事府执行得最后一趟任务,林夕选择亲自出动,也算善始善终。 为此,他请出了老搭档,以前的副手徐晃一起行动。 对于林夕的邀请,徐晃欣然领命。 此次任务并不复杂,甚至在林夕看来非常简单,无非是去沛郡谯县带一个人回来。林朝的交代是,其人若在,便带来。若不在,便作罢,并不强求。 所以林夕与徐晃只带了不到一百名校事府精锐便出发了,前前后后历经了快一月的时间,终于在今天赶回了雒阳,并且成功带来了林朝要的人。 这人看上去平平无奇,汲汲无名,可若说出他的名字,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他叫……华佗,华元化! 但此刻林夕和徐晃却并没有将华佗放在心上,反正人带来了,这个简单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林夕的心思,更多放在了回徐州之后的事情上。因为刘备说过,等此行返还徐州后,让他自行组建一军。 随着关羽从轩辕关班师回雒阳,组建军队的士卒已经有了,那五千西凉军降卒皆是精锐,足以组成林夕最初的班底。再从刘备的中军中挑选出一些新兵,就能构成林夕麾下军队最初的规模。 可还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那就是关于副将的人选。 现在整个徐州集团中,独领一军的人只有关羽和赵云,此外就连张飞只能算半个而已。 刘备一观是喜欢提拔新人的,这点从原本历史上拿下汉中后,任命魏延为汉中太守就能看出来,因此才会想着任命林夕为一军主将。 可林夕不傻,他自问现在作为一军主将,自己现在还有些太勉强了。而徐州军中,统率能力比自己强的,也是大有人在。 主公的知遇之恩不可辜负,兄长的教诲也还言犹在耳,又有关羽、赵云作为榜样,林夕自然有些压力。 所以,他准备寻一位副将,帮自己查缺补漏。 这点,才是他此次邀请徐晃一同行动的主要原因。 作为一同在校事府共事过的老兄弟,二人关系亲厚,而徐晃又为人严肃稳重,治军甚严,是林夕预想中副将的最佳人选。 只是……不知公明愿不愿意来帮某。 想着,林夕便扭头看向了徐晃,原本冷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7017k 第三百七十六章 林夕的邀请 徐晃归顺刘备麾下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为了使其归心,能更快得融入徐州集团,林朝特地将其安排到了校事府中任职。 这一人事任命,林朝当然有自己的考量。 首先,徐晃有大将之才是毋庸置疑的。而校事府负责徐州机密事项,是负责替刘备和林朝干脏活的,特别是府令还是林朝亲弟弟林夕。 试想,你和林监军的弟弟一起干脏活,这还不够信任你吗? 虽然没有像张辽、高顺一样领兵练兵,但徐晃对自己的职务很满意,甚至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和对未来的展望。 林夕是不可能一直担任校事府令的,那等他外放领兵后,校事府令一职,自然非自己莫属。 校事府的重要性,作为府丞的徐晃比任何人要清楚,这是一个不显名,但极为紧要的位置,非主公心腹不能当之。 数年后,林夕外放掌兵,自己便能升任府令。只要忠心任事,再熬个几年,未必不能如林夕一样,外放掌兵,成为一方主将。 徐晃今年不过二十多岁,按照他的计划,至多三十五六岁的时候,自己也能独掌一军,不济也能当个副将。 对于寒门出身的他来说,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满足了。 倒不是徐晃胸无大志,而是现在徐州的凶残人士实在太多。而且这还是刘备和林朝喜欢量才用人的结果。 若放到其他诸侯那里,徐晃这种出身,一辈子都不一定有出头之日。 可惜,对今后预期很满意的徐晃,遇到了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林夕。 大概是在校事府当职久了,林夕又一贯不苟言笑,所以此刻他冲徐晃露出的笑容倒有些怪异,看得徐晃心中发毛。 子煦,有话好说,咱能别这么笑吗! 怪渗人的…… 徐州第一任老实人徐晃,心中如是想道。 可林夕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口中说道:“公明,有件事情,某想与你分说一二。” “子煦有话尽可直言。” 徐晃显然没想这么多,直接开口道。 林夕继续笑道:“前些时日,主公曾有言,等此次回转徐州后,便组建一支新军。” 闻言,徐晃的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 组建新军的内容从林夕口中说出来,那新军主将自然非他莫属。可徐晃关心的是,等林夕走后,这校事府令一职,由何人来担任! 若说林夕数年后外放领兵,徐晃可以肯定,这校事府令一定会由自己接任。 可现在自己根基未稳,便平添了许多变数。 徐晃赶紧抱拳道:“恭喜子煦!此去为一军主将,日后疆场建功,封侯拜相,青史留名!” 这也不算客套话,毕竟一年多的时间,徐晃和林夕相处的还算愉快,此时也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只是恭贺的话说完后,徐晃犹豫了片刻,才有些难以启齿道:“子煦,主公可有说过,这下一任校事府令……” 他以为林夕之所以跟他说这件事情,就是想把校事府诸事与他交接一遍。他问下一任府令的人选,虽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却不算逾矩。 可林夕却摇了摇头道:“校事府乃机要之所,下一任府令人选,就算是主公也要思量些时日。” 闻言,徐晃点了点头,明白是自己心急了。 可林夕说出的下一句话,却让徐晃整个人都震惊了。 只听林夕开口笑道:“家兄常言,公明治军严整,性情庄肃,有大将之风。若有施展之时,必将大放异彩。是以,某想请公明助我一臂之力,来新军中任个副将,未知公明意下如何?” 听了林夕的话,徐晃的第一反应是窃喜。想不到在监军心中,我徐公明居然有如此分量! 但紧接着,便是满心疑虑与不解。 林夕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但那可是一军副将啊,徐晃不认为自己足以担当这个位置。 论资历,徐州尚有留守的张辽、高顺,从去岁平定河内叛乱时,就在刘备麾下。 论能力,泰山郡一战,张辽居首功,高顺训练出了三千陷阵将士。 论关系,张辽、吕虔、太史慈都曾担任过林朝的护卫,这个位置可是培养大将的摇篮。 徐州内部曾有流言传出,猜测某位将领是否会飞黄腾达,单看此人有没有担任过监军林朝的护卫,就能窥得端倪。 且看林朝身边几任保镖,从赵云到典韦,再到张辽、吕虔、这些人现在可都身居要职。 所以徐晃怎么也想不到,林夕会请自己当他的副将。 见徐晃不答,林夕好奇道:“怎么,公明难道志不在疆场?” 徐晃摇了摇头,沉思片刻才开口道:“子煦,此处没有旁人,某索性就直说了吧。此举主公的意思,还是你个人之见?” 林夕答道:“家兄曾有言,某才疏学浅,能力远不足为一军主将。虽幸得主公提拔,但终究孤木难支。公明若有意屈就,某回营便禀明主公,将公明调任新军之中,如何?” 此言一出,徐晃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应该是刘备给了林夕一部分的自主权,而林夕又想到了自己的老搭档,毕竟两人配合了这么久,早就有了默契,同在新军内任职,也省了磨合。 想通了这一点后,徐晃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原本需要奋斗十多年的职位,眼下只要刘备点头,便唾手可得,他如何不心动? “子煦,新军副将乃关键要职,又岂能私相授受。”徐晃正色道,“某身为徐州将领,但凡主公有所命,某必万死不辞!” 在新军中任副将我当然愿意,前提是主公同意才行。 可林夕等得就是徐晃这句话,闻言马上笑道:“如此,公明是答应了,某回营便将此事禀报主公。” 徐晃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入营后,林夕将华佗交给徐晃前去安置。反正林朝只说将华佗带回来,并没有说如何处置,暂时也只能如此。 而林夕本人,则去了刘备的中军大帐,准备就此事禀报刘备,可惜碰上了喝得东倒西歪的刘备与郭嘉,不仅正事没说出口,反倒自己也被灌了一肚子酒。 7017k 第三百七十六章 林夕的邀请 徐晃归顺刘备麾下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为了使其归心,能更快得融入徐州集团,林朝特地将其安排到了校事府中任职。 这一人事任命,林朝当然有自己的考量。 首先,徐晃有大将之才是毋庸置疑的。而校事府负责徐州机密事项,是负责替刘备和林朝干脏活的,特别是府令还是林朝亲弟弟林夕。 试想,你和林监军的弟弟一起干脏活,这还不够信任你吗? 虽然没有像张辽、高顺一样领兵练兵,但徐晃对自己的职务很满意,甚至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和对未来的展望。 林夕是不可能一直担任校事府令的,那等他外放领兵后,校事府令一职,自然非自己莫属。 校事府的重要性,作为府丞的徐晃比任何人要清楚,这是一个不显名,但极为紧要的位置,非主公心腹不能当之。 数年后,林夕外放掌兵,自己便能升任府令。只要忠心任事,再熬个几年,未必不能如林夕一样,外放掌兵,成为一方主将。 徐晃今年不过二十多岁,按照他的计划,至多三十五六岁的时候,自己也能独掌一军,不济也能当个副将。 对于寒门出身的他来说,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满足了。 倒不是徐晃胸无大志,而是现在徐州的凶残人士实在太多。而且这还是刘备和林朝喜欢量才用人的结果。 若放到其他诸侯那里,徐晃这种出身,一辈子都不一定有出头之日。 可惜,对今后预期很满意的徐晃,遇到了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林夕。 大概是在校事府当职久了,林夕又一贯不苟言笑,所以此刻他冲徐晃露出的笑容倒有些怪异,看得徐晃心中发毛。 子煦,有话好说,咱能别这么笑吗! 怪渗人的…… 徐州第一任老实人徐晃,心中如是想道。 可林夕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口中说道:“公明,有件事情,某想与你分说一二。” “子煦有话尽可直言。” 徐晃显然没想这么多,直接开口道。 林夕继续笑道:“前些时日,主公曾有言,等此次回转徐州后,便组建一支新军。” 闻言,徐晃的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 组建新军的内容从林夕口中说出来,那新军主将自然非他莫属。可徐晃关心的是,等林夕走后,这校事府令一职,由何人来担任! 若说林夕数年后外放领兵,徐晃可以肯定,这校事府令一定会由自己接任。 可现在自己根基未稳,便平添了许多变数。 徐晃赶紧抱拳道:“恭喜子煦!此去为一军主将,日后疆场建功,封侯拜相,青史留名!” 这也不算客套话,毕竟一年多的时间,徐晃和林夕相处的还算愉快,此时也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只是恭贺的话说完后,徐晃犹豫了片刻,才有些难以启齿道:“子煦,主公可有说过,这下一任校事府令……” 他以为林夕之所以跟他说这件事情,就是想把校事府诸事与他交接一遍。他问下一任府令的人选,虽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却不算逾矩。 可林夕却摇了摇头道:“校事府乃机要之所,下一任府令人选,就算是主公也要思量些时日。” 闻言,徐晃点了点头,明白是自己心急了。 可林夕说出的下一句话,却让徐晃整个人都震惊了。 只听林夕开口笑道:“家兄常言,公明治军严整,性情庄肃,有大将之风。若有施展之时,必将大放异彩。是以,某想请公明助我一臂之力,来新军中任个副将,未知公明意下如何?” 听了林夕的话,徐晃的第一反应是窃喜。想不到在监军心中,我徐公明居然有如此分量! 但紧接着,便是满心疑虑与不解。 林夕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但那可是一军副将啊,徐晃不认为自己足以担当这个位置。 论资历,徐州尚有留守的张辽、高顺,从去岁平定河内叛乱时,就在刘备麾下。 论能力,泰山郡一战,张辽居首功,高顺训练出了三千陷阵将士。 论关系,张辽、吕虔、太史慈都曾担任过林朝的护卫,这个位置可是培养大将的摇篮。 徐州内部曾有流言传出,猜测某位将领是否会飞黄腾达,单看此人有没有担任过监军林朝的护卫,就能窥得端倪。 且看林朝身边几任保镖,从赵云到典韦,再到张辽、吕虔、这些人现在可都身居要职。 所以徐晃怎么也想不到,林夕会请自己当他的副将。 见徐晃不答,林夕好奇道:“怎么,公明难道志不在疆场?” 徐晃摇了摇头,沉思片刻才开口道:“子煦,此处没有旁人,某索性就直说了吧。此举主公的意思,还是你个人之见?” 林夕答道:“家兄曾有言,某才疏学浅,能力远不足为一军主将。虽幸得主公提拔,但终究孤木难支。公明若有意屈就,某回营便禀明主公,将公明调任新军之中,如何?” 此言一出,徐晃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应该是刘备给了林夕一部分的自主权,而林夕又想到了自己的老搭档,毕竟两人配合了这么久,早就有了默契,同在新军内任职,也省了磨合。 想通了这一点后,徐晃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原本需要奋斗十多年的职位,眼下只要刘备点头,便唾手可得,他如何不心动? “子煦,新军副将乃关键要职,又岂能私相授受。”徐晃正色道,“某身为徐州将领,但凡主公有所命,某必万死不辞!” 在新军中任副将我当然愿意,前提是主公同意才行。 可林夕等得就是徐晃这句话,闻言马上笑道:“如此,公明是答应了,某回营便将此事禀报主公。” 徐晃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入营后,林夕将华佗交给徐晃前去安置。反正林朝只说将华佗带回来,并没有说如何处置,暂时也只能如此。 而林夕本人,则去了刘备的中军大帐,准备就此事禀报刘备,可惜碰上了喝得东倒西歪的刘备与郭嘉,不仅正事没说出口,反倒自己也被灌了一肚子酒。 7017k 第三百七十七章 某便踏破营寨,斩汝狗头! 翌日,林夕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刘备,当即得到了刘备的肯定。这一年多的时间,刘备也已经看清了徐晃的忠心与能力,担任一军副将绰绰有余。 等林夕欣然离开后,郭嘉又走了进来。 昨晚实在喝得有些多,导致他今天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饶是如此,也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不过郭嘉有一条好处,那就是分得清轻重。 昨日刚抵达雒阳,放纵半日也算情有可原,但今天再不干正事,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将林朝的计划,与自己提前归来的谋划通通禀报给了刘备。 而在之前校事府的密报中,林朝已经将医疗体系说得明白,但刘备心中还是有些疑虑。 再开一府当然可以,但是否有这个必要。医疗体系建立起来之后,成效究竟如何,饶是刘备询问了众谋士的意见后,还是有些犯嘀咕。 毕竟这玩意闻所未闻,而按照林朝信中的意思,这所谓的济世府要遍及到徐州所有地方,将来还要推行天下,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可不是一件小数目。 所以刘备暂且将此事压了下来,想等林朝回来后,详细听他讲述一遍再做决定。 第二件事,则是关于诸侯的官爵。 根据林朝的意思,贾诩早已拟好了名单,当郭嘉把名单递上去,刘备看完之后,眉头马上皱了起来。 不是嫌弃官职太小,而是感觉太大了。 要知道在大汉的成例中,从未有过如此这般升迁速度。况且此次不单单是刘备一人升迁,而是连带着所有诸侯都有极大的升迁。 原本要费劲千辛万苦,都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此刻就摆到了眼前任你挑选,任谁也会有些迟疑。 刘备望着上面那一大串名字和官爵,良久才开口道:“奉孝,这个升官速度,是否太快了些……子初这种做法,究竟有何深意?” 其实不仅刘备有这种感觉,就连荀谌和田丰也有类似的感触。 升官当然好,可若升得太快,遍地都是秩万石,中二千石的官员,那这个官也就不值什么钱了。 面对刘备的疑惑,郭嘉却微微一笑,目光中满是洞悉人心的光芒。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若是连主公都是这种心态,那诸侯在收到官爵后,必然能心满意足的退兵而去。 “主公,嘉以为子初如此做法,正当其时。”郭嘉拱手笑道,“首先,董贼乃数百年未见之奸,除古之逆贼王莽,天下无有可与之比拟者。我等关东诸侯忠心报国,统率数十万大军讨伐董贼,如今功成,天子何等封赏亦不为过,主公可安然受之。 其次,主公如今领徐州牧,麾下雄兵十万,良将百员,更有如子初、文若、公达等不世大才。可除了云长、子初二人身有爵位,其他众臣最高也就是比二千石的官职而已。主公自然不会吝于赏功,但主公现如今也不过身居左将军之位,又如何擢升徐州将士? 最后,主公固然高风亮节,但众诸侯可不会这般高尚。此行联军讨董,动用士卒数十万,耗费粮草不尽其数,又数次血战才有如此成果。若是没有重赏,诸侯又如何肯善罢甘休?就算诸侯肯,他们麾下士卒亦不肯。” 说着,侃侃而谈的郭嘉做了最后的总结,向刘备拱手道:“综上所述,嘉以为,主公可安居太尉之职!” 郭嘉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从三个方面谈论。 其一,董卓罪大恶极,那诛除董卓的诸侯自然是居功至伟。 其二,得顾及徐州群臣将士们的情绪,不能让有功之臣寒心。 其三,本来已经没有实际赏赐了,再不给个名义上的高官,诸侯们不会罢休的。 而这三点其实又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 大人,时代变了! 朝廷式微已成定局,无可逆转。因此这心态上,也要变动一下,不然就会成为时代的弃子。 郭嘉的一番陈述,听得刘备连连皱眉。身为宗室,他还是有些不习惯郭嘉如此赤裸裸的将利益凌驾于朝廷权威之上。 可眼下也只好如此,毕竟匡扶汉室非一日之功,也得讲究轻重缓急,策略权谋。 刘备叹息一声,开口道:“也罢,此事便按照子初的意思办吧。至于奉孝之谋,也可尽情施展,自有某为你担着。” 有了刘备的许可,郭嘉马上拱手大声笑道:“多谢主公!” 随后,郭嘉开始了自己的一番操作。 他先后去了公孙瓒和张燕的营盘,与之密谋半晌,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随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孙观将军说,当时那一场冲突实在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来得及阻拦,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孙观将军亲眼看着吕布将军麾下一位屯长,带着百十个兄弟,杀向了公孙瓒将军麾下的军队。 大家都是关东诸侯,又都在战场上抗击过董贼的西凉大军,说是共同作战的袍泽也不为过。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发生了这种偷袭友军的恶劣事件,实在让人痛心。 吕布将军麾下的并州勇士虽然猛,但架不住公孙瓒将军麾下的白马义从更猛。 好家伙,吕布将军麾下这位屯长也会挑对手,直接奔着白马义从就冲了过去。白马义从的勇士自然不能惯着他们,当场给予了强烈的反击。 他们虽然没有掏出弓弩,但还是把吕布将军麾下找茬的军队打得屁滚尿流。 毕竟是友军,白马义从很克制的没有进行追击,不然这一百人必然全灭。 率先挑衅又被打得大败而归,这种结果对于喜欢认义父……额不,对于自诩勇武的吕布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试想自拜董先生为义父以来,吕将军何曾受过此等侮辱,当下大怒,想要出营找公孙瓒将军理论一番。 可谁知他还没出营,却见公孙瓒将军找上门来了。 “吕奉先,你本不过并州一小吏,后又弑主从贼,当了董贼的假子,说是三姓家奴也不为过!若非袁盟主垂怜,收你入麾下,似你这等猪狗不如之徒,想来早已被某斩于马下!何来的勇气,竟敢伤某手足,今日若不给某一个说法,某便踏破你的营寨,斩汝狗头!” 黑夜里,公孙瓒的声音在军营中回荡着。 7017k 又是一载春花开! 诸位,新年好! 老规矩,祝各位书友大佬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财源广进。 老于一直认为,这是最有诚意的两句祝福。 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有充足的物质,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二者,缺一不可! 最后,照例跟大家聊聊。 今年对老于来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年份,因为好多年都没回老家了。 今天上午回去,做得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就是上坟和贴春联。 先说上坟。 有道是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祭祀先人这种事,任何时候都要有些仪式感,毕竟土里埋得是自己的先辈。 值得一说的是,往年回老家是,只是给爷爷奶奶上坟,今年家族的一位堂哥带着我们几兄弟一起去了祖坟。 说来灿坤,在此之前,老于还真不知道祖坟在哪。 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暂且不表。 所谓的祖坟,也就是三个矮矮的坟头。 堂兄告诉老于,这三个坟头里面睡着的,分别是曾祖父(爷爷的父亲)、高祖父(爷爷的爷爷)、天祖父(曾祖父的爷爷)。 再往上就追溯不了了,因为天祖父当年是从别的地方迁徙过来定居的。 看着那三座矮矮的坟头,老于心中有些触动,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只能呆呆得烧了些纸钱,跟着堂哥磕了几个头。 再说贴春联。 老于开着车从县城回到老家贴春联的时候,发现院中有一个椿树,长得已经很高了,一个人抱不过来的程度。 关于这颗椿树,还有一段有意思的往事。 大概二十多年前,老于父亲身体不好,去医院看过很多次,都没什么效果,后来找先生来看,说是院中有颗椿树,长成了一颗锄头的形状,以此为因,需要连根拔起。 真假且不提,反正父亲回来后,便把那颗才碗口粗细的椿树拔掉了。 说来也奇怪,过了几个月,椿树又长了出来,于是父亲又拔掉了。 这次比较谨慎,直接连跟也没给它留下。 后来椿树没再长出来, 父亲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不再生病。 后来老于一家人外出, 再后来二十多年过去了, 今天回家,才蓦然发现,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又长出了一颗椿树,而且粗细已经一人抱不过来了。 按照年份,最少有十五年了,只是这十五年间,父亲的身体一向还好,家中也无病无灾,生活还算安稳。 所以当年那位先生所说之真假,也就无从考证了。 或许现在这颗椿树不是当年那颗了, 或许那位先生所说,根本就毫无根据。 各种真假,恐怕这辈子也不能知晓了,但也早已经无所谓了。 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老于一直相信,不做亏心事,夜半心不惊! 愿诸位每夜都能安然入眠,一觉睡到大天亮! 窗外的鞭炮声又想起来了,应该是快到凌晨了。 新的一年,开始了。 新的气象,也已经发生。 岁岁平安,岁岁团圆! 以上。 于秋陨 2022/1/31 7017k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大疫 众……所周知,灭爸吕布的人品也就那么回事,这是诸侯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论出身,他本边地一小吏,甚至连寒门都算不上。 论资历,袭杀旧主丁原,当过董卓义子,两者是他永生都洗刷不去的污点。 论战绩,当初他和胡轸联手,却被孙坚的先锋部队打得节节败退。 所以,眼下的关东联军只是看在袁术的面子上,才捏着鼻子与吕布相处于同一阵营。而袁术也不过是看重吕布麾下的并州边军,才待其亲厚。 简而言之,大家心中都明白……这个吕布就是逊啦。 在人皆鄙夷的情况下,吕布还能混得下去,靠得就是他麾下近两万的并州精锐,这些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吕布不傻,他当然知道这点,所以对待麾下士卒,总还算称得上是善待。 当知道麾下士卒受欺负了之后,吕布当场就想出营找公孙瓒理论。哪怕讨不到什么便宜,也总要做出一副为手下人做主的姿态。 毕竟跟了好几任义父,拉拢人心的小把戏,吕布还是能做到的。 可谁曾想,他还没开始行动,公孙瓒就已经找上来了,并且言辞激烈,就差指着鼻子骂娘了。 面对公孙瓒这种恶人先告状的做法,吕布如何不怒,当即回击道:“公孙伯圭,你莫在此狂犬吠日!你麾下士卒伤某手足数十人,如今还敢来营前叫嚣,是欺某手中剑不利否!” 吕布虽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开口还击了几句,并没有真的要动手。 公孙瓒虽暂时屈居刘备麾下,但本身毕竟是一方诸侯,有着很大的自主权。可他不同,他现在整个人都归属到了袁术麾下,无有上令,吕布自然不敢动手。 “哈哈哈!” 见吕布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公孙瓒不禁仰天大笑。 笑完之后,公孙瓒却猛然拔出了腰间佩剑,大喝道:“汝剑利,那就让某见识一番,如何?” 彼其娘之,公孙瓒这狗东西看上去要玩真的啊! 吕布心中大急,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服软,不然以后还怎么混。当下只得也拔出了佩剑指着公孙瓒。 “公孙伯圭,你非某敌手,还是莫要白白送死!”吕布高声道,“眼下咱们都是联军成员,未有袁盟主号令,你怎敢妄动刀兵!” 吕布很勇,这点大家都清楚。 吕布很怂,也是人尽皆知。 所谓怂强,说得就是他这种人。 “笑话,收拾你这等小人,也需要等他袁公路号令?”公孙瓒不管不顾,大声讥讽道,“你吕奉先好歹也是七尺男儿,张口闭口袁盟主,他袁公路难道是你爹不成!” 这句话可谓是辱吕到了极致,当然,也可能说出了吕布的心声,总之把吕布气得哇哇大叫。 可吕布震惊的发现,公孙瓒说完之后,居然还不肯罢休,竟真的率军向自己冲了过来。 卧槽,这孙子玩真的! 吕布虽怂,但也不会等着挨打,当即也只好接战。幸好公孙瓒及其麾下只有数百人,且都没带弓弩。 黑夜里,两方人马冲到了一块,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混战。 与此同时,差不多的情况,也在其他地方上演。 兖州诸侯联军营内,刘岱亲眼看着张燕率军向自己的部队杀了过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上前发问的时候,就已经被张燕劈头盖脸打了一顿。 当然,伤得不重,张燕很克制的选择赤手空拳殴打刘岱。 别问,问就是早就看你这老东西不顺眼了! 刘岱和麾下亲兵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毒打,等桥瑁发现异状,率军赶到后,张燕也已经打完收工,顺势被桥瑁麾下拦住。 闹剧之所以称之为闹剧,皆因有一个度。上限是不能真的有诸侯伤残或是死亡,下限是动静要搞得很大,不能不被人当回事。 反正结果是刘岱被打得鼻青脸肿,他当然不愿意平白受此毒打,但此刻张燕已然行凶完毕,且扬长而去。 无奈之下,刘岱只得捂着流血不止的口鼻,奔刘备大营而来,想要讨个说法。 面对如此惨状的刘刺史,正义的玄德公表示了极大的同情,甚至亲自为刘岱上药,以表其痛惜之情。可等到刘岱提出惩罚张燕的建议后,玄德公马上摇头叹息。 刘兄,某只是徐州牧而已,哪有权力命令人家平难中郎将啊! 再说了,刘兄与他张燕的恩怨,跟我刘玄德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岱当即一脸懵逼,不明白刘备为何装傻充愣,可一想到会盟以来自己的表现,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只得默默无言,转身离去。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吕布身上。 只是这次劝架的人,变成了常山赵子龙。 吕布虽勇,可面对有备而来的公孙瓒,仍旧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可时间一长,等吕布反映过来,逐渐搬回劣势的时候,赵云闪亮登场,拉了一场完美的偏架。 郭嘉眼看时机合适,便使赵云率麾下亲兵上前劝架。 二打一,吕布彻底没了脾气,只得停手。 最后,盟主袁术亲自赶到,看了看狼狈的吕布,又看了看冷笑不语的公孙瓒,只得轻描淡写得将此事定性为误会,命令双方罢兵言和。 至此,这两场闹剧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可……任谁都没有想到,这才仅仅是开始而已。 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这种小规模的冲突不断上演,最后波及到每一路诸侯,每一位将军。但究其根源,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造成的误会,却都很巧合得发展成了一场冲突。 郭嘉这一手玩得虽不高明,却很有效,联军被他弄得不胜其烦。不过十日时间而已,便已经有了军心浮动的迹象。 这种策略若放到后世,还有一个名字,那便是降低心理预期。 本来大军驻扎雒阳,便是等着林朝带来封赏,为大家讨一个出身官爵。可如今蛋糕没吃到,军中人心却开始浮躁起来,士气也逐渐低沉。 诸侯们虽然还在咬牙支撑,但心中已经有了些许退意,尤其是以袁绍和刘岱为首的两路诸侯。他们此番讨董功劳不大,就算论功行赏也无多少好处可得,反而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都想着回去好生经营自己的地盘。 而始作俑者郭嘉,则在冷眼旁观着诸侯们的心态,心中冷笑连连。 按当今的形势,等到林子初携天子诏令回转雒阳时,必然能使诸侯顺利退兵。 可就在一切顺风顺水的时候,一场突然而知的变故打乱了郭嘉布置的一切,同时也打乱了诸侯们所有的计划。 十月初的时候,冀州牧韩馥麾下,有一名士兵身染重病,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便已然不治身亡。 一个普通士卒的死亡,并不能在数十万联军中掀起波澜。 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而是在这名士卒死亡后的几天内,与他生前有过接触的士卒,通通染上了和他一样的怪病,连症状都是一模一样。 患病者往往高烧不退,咳喘不止,体有瘀血斑块,不过短短三两日的时间,便气绝身亡。 于是,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短短十日之内,韩馥军中便死了数百人之多,而且足有数千人染上了这种怪病。 面对这犹如天降灾异一般恐怖的怪病,韩馥知道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派医者前去军中探视,最后得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 这些士卒染上的怪病,正是伤寒! 伤寒是这个时代疫病的总称,虽然分不同症状,却只有这一种叫法。 听闻这两个字后,韩馥吓得浑身冰凉。 作为官场老油条,他如何不知伤寒的可怕。自灵帝即位以来,天下爆发了整整五次大规模的伤寒,死者何止千万! 在这种近乎无解的疫病面前,任你武艺绝伦,智谋滔天,也没有任何办法。 于是,韩馥急忙将染上伤寒的士卒召集起来,同时派人传告所有关东诸侯。 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关东联军瞬间沸腾了起来。人人惊恐的同时,也开始各自探查己方军中,看有无士卒感染疫病。 可是,这已经太迟了。 疫病的爆发从来不是个例,早在韩馥军中那第一位士卒感染伤寒的同时,其他诸侯麾下也有人感染了此病。 这一查,便查出了问题。 所有的关东联军中,除了刘备的徐州军,刘岱的兖州军之外,其他诸侯军中皆有人感染了伤寒。 面对如此结果,诸侯从沸腾变成了惊恐。 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年代,人们不了解伤寒的本质,却知道它能顷刻间取人性命。不管你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在瘟疫面前,皆一视同仁。 然而最可怕的,还是伤寒的无解,诸侯们根本无法应对。 纵然有着左右天下的力量,却没有能治疗伤寒的办法。疫病带来的恐怖阴云,飘荡在每一位诸侯的头上,它的名字,叫做死亡…… 纵然再怎么无解,现已感染伤寒的士卒也得处理。 作为疫病最先爆发的地方,一向优柔寡断的韩馥,此次应对却极为果决。 他将感染了疫病,与疑似感染疫病的士卒召集到一起,然后令人将这数千人全部射杀,想从源头彻底掐灭疫病的感染。 面对实力强劲的诸侯,韩馥唯唯诺诺。 面对麾下恭顺的将士,他重拳出击。 数千名将士,在一夜之前,变成了数千具尸骨。他们临死之前的哀嚎未能使韩馥心软,他们横陈于地的尸首也未能使韩馥落泪。 此刻的韩馥,还在庆幸自己应对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数千名士卒死后,疫病非但没有停止传播,反而传播得更快,更凶猛。 仅仅两日后,军中便又有数百人感染疫病。 这下,韩馥彻底无奈了。 而其他诸侯的应对方式,也与韩馥大体类似,其中就包括了爱兵如子的孙坚。 在他们的设想中,伤寒是无法应对的,染病者死亡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那不如提前结束他们的痛苦,也免得传染给其他人。 这种做法虽然有些功利,但的确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可诸侯们毕竟不通医道,他们不了解伤寒的本质,纵然对自己的手足痛下杀手,却没能遏制疫病的传播。甚至因为没能及时处理尸体,导致疫病爆发得更为彻底。 面对疫病的突然爆发,就算是军中至今没有士卒感染的刘备也很头疼。他赶忙召集众人,想找出一个应对的方法。 可一众当世最顶尖的文臣武将,此时却没了任何办法。 战争、权术、计谋、国计民生,这些他们都很擅长,但唯独面对这疫病,他们全都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一片沉默中,刘备望着众人,开口道:“眼下军中大疫横行,若无应对之法,恐死伤惨重,诸位何以教我?” 场中还是沉默,就连平时最爱叫嚣的张飞也哑火了。 战争尚有死伤概率,后退也能保全自身。 就算是最骁勇善战的军队,一旦死亡率达到三成以上,也会溃败,也会逃亡,因为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理。 可疫病不同,这玩意一旦沾染上,若是处理不当,全军覆灭也是极有可能的。 刘备心中焦急,可见众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模样,也不忍心苛责,只是继续开口问道:“元皓,现在联军中疫病情况如何?” 这个问题就好回答多了,田丰松了口气,拱手道:“主公,眼下军中各部皆有疫病,以韩文节麾下士卒患病者最多,已有三千士卒感染伤寒。此外,袁本初麾下各部也有数百人染病,袁公路麾下士卒,患病者亦有数千。” 说到这里,田丰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昨日传来的消息,刘公山所部,也有士卒感染伤寒,想来不久后即将扩散开来。” “什么,连刘公山麾下也有士卒染病了!”刘备震惊道。 二十万联军中,只有刘备和刘岱麾下没有出现疫病。虽然不知道为何,但现如今刘岱所部也有疫病,这就代表着,疫病将在不久后也会出现在自己麾下,刘备如何不惊。 田丰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点了点头道:“不错,刘公山所部感染伤寒者,现今只有数人而已。” 刘备眉头一皱,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典韦从帐外走了进来,抱拳道:“主公,监军回来了。” 闻言,众人皆为之侧目。 林子初那家伙,居然这时候回来了。 可刘备却猛然站了起来,急忙大声道:“君明,即刻派人拦住子初,让他在营外十里处停下,切莫入营!” 闻言,典韦有些摸不着头脑,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 “主公……这是为何?” 林朝这一路赶往长安为诸侯讨得封赏,多少也算劳苦功高,可回来不仅不迎接也就算了,怎能将其拒之门外? 见典韦一脸疑惑,刘备赶紧解释道:“君明,眼下军中大疫,子初自幼体弱,若是感染了伤寒,怕是有身故之险。某让他在营外等候,是为了保护他!还不快去!” “哦,末将遵命!” 典韦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抱拳走了出去,带人去阻拦林朝。 7017k 第三百七十九章 应对 只身赶往长安,回来又在南阳郡耽搁了许久,总共历时一个多月后,林朝又重新回到了雒阳。 此行虽耗时日久,但总算有些收获。 首先,明确了天子的归属,确立了以后行动的合法性,为徐州今后的扩张铺平了法理依据。 但凡想攻占哪块地盘,林朝只需手书一封,李儒马上就会胁迫天子下发诏令,给徐州以大义名分支持。 当然,胁迫天子毕竟是叛逆之举,林朝对李儒的要求是,就算要做,也不能跟徐州扯上半点关系。 坏事是他李文优干的,废帝刘辩也是他李文优杀的,跟我林子初以及徐州牧刘玄德有什么关系? 诸侯但有不从,林朝也不介意直接下一道天子诏令,将其打为叛逆。 原本历史上,曹操挟天子后,便经常用这招。 诸侯交兵,战败一方的文臣武将,往往能转投或是归隐来保全自身。可面对曹操代表的朝廷则不一样,曹操祭出汉室的大旗,能直接将反抗者以叛逆论处,然后就是一套抄家、砍头、夷三族的特别套餐。 现如今的刘备,也基本拥有了这种特权。 此外,此行南阳最大的收获,便是张机与黄忠。 林朝本想去赚……招揽张机,结果连黄忠都一起拉入伙,这令他不由感叹命运的神奇。 当然这也是林朝极力促成的结果。 不过,还有更神奇的呢! 在林朝即将离开南阳地界时,却碰到了一支往来于荆州与豫州之间的商队。 南阳郡号称南都,就算是眼下动乱时期,通商亦未断绝。所以遇到商队没什么稀奇之处,真正让林朝感到惊奇的是,商队护卫中,有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 其人无字,但他的名字叫……魏延! 听到这个名字时,林朝顿时一愣,继而开始打量起此人的相貌。 当然,林朝是不认识魏延的,认出他的人是黄忠。 根据黄忠所言,魏延乃平氏县义阳乡人,幼年丧父,跟着寡母过活。因都生活在平氏县,魏延也曾受过黄忠的接济,只是两人年龄差了快三十岁,自然无甚深交。 义阳乡人,又名叫魏延,听到这里的时候,林朝的眼睛顿时直了。 嗯,八成可以肯定了,此人就是原本历史上,季汉的汉中太守,魏延,魏文长! 想不到南阳郡这一网,除了张机和黄忠这两条大鱼之外,居然还有一条小锦鲤。 天可怜见,林朝什么时候也没这么丰收过,当下乐得眉开眼笑。 “子义,将此人与某打包,带走!” 太史慈马上抱拳道:“遵命!” …… 林朝一路返还雒阳,自然有校事府将士向刘备汇报行迹。所以在雒阳城外十里处,林朝见到了等待着他的典韦。 见林朝一行人到来,典韦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那如铁塔一般的身躯也立即动了起来,冲过去抱拳道:“见过监军!” 林朝一挥袖,示意典韦不必多礼,开口笑道:“君明,别来无恙否!” “属下一切安好。” 典韦满脸笑容道。 作为刘备麾下陷阵营的统领,又是林朝的第二任护卫,典韦的统率能力虽然不高,但其人忠诚勇猛,深得刘备与林朝的喜爱,亦颇得徐州文武群臣的敬重。 但此刻在林朝面前,典韦依旧是那个憨直汉子,好像从未变过一般。 林朝看了看远方耸立的雒阳城,摇头笑道:“此地距离雒阳尚有十余里,玄德公却令君明在此迎接,如此恩遇,某不胜感激!” 以往林朝出去办事归来,刘备亲自出城三五里相迎也是常事,如今派典韦出城十里相迎,就更平常了。 林朝之所以特别强调一遍,是特意说给黄忠和魏延听的。 看到我林子初在徐州的地位了吧,由我举荐之人,玄德公必然会重用。 这一招的效果自然很好,就算黄忠心中早已有所猜测,也实在没想到林朝的地位会如此之高。 至于魏延,还是一脸不服气得望着太史慈…… 但典韦很快拆台道:“监军,主公命某前来,并非是迎您入城,而是阻拦您入营。” 这一句话着实出乎了林朝的预料,令他不禁微微一皱眉。 “为何?” 典韦再度抱拳道:“监军,眼下军中发大疫,染病者几乎必死……主公知您体弱,生怕为疫病所袭扰,特此命监军营外十里安坐,待疫病过后,再返还军营。” 闻言,林朝的脸色顿时变了。 典韦后半句话他几乎没怎么听清楚,满脑子都是‘疫病’二字,一颗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该死的瘟疫,终究还是爆发了! 纵然林朝深知瘟疫的可怕,也知道一定会来,又招揽了张机准备建立医疗系统。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瘟疫居然来得如此突然,压根没有给人防备的机会。 这玩意跟战争和政务不同,你根本无法提前测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这就如同你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匪……突然疫病就爆发了! 后世的林朝,只是一个喜欢打游戏看书的宅男而已,根本没有防治疫病的能力与见识。所以面对这人人闻之色变的瘟疫,林朝也是束手无策。 但,得知了疫病爆发后,他还是要去。 因为他明白一个最基本的医学原理,只有拉开距离,才能切断瘟疫的传播。依照眼下军营中人口的密集程度,徐州军一旦有一人染病,不需几日,就能传遍整个军营。 此次讨董,徐州精锐尽出,这近十万兵马,可是徐州将来在乱世中安身立命,发展壮大的本钱,万不能折在此处。 更可怕的是,一旦高层将领染病,那对徐州将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无论是荀谌、荀攸、郭嘉、田丰这些谋士,还是关张赵、徐晃等将领,都是不世之材,将来都有大用,也是林朝费劲千辛万苦才招揽回来的,折损一人在此,林朝都会痛得无法呼吸。 更别提刘备本人就在军中,一旦他有个什么闪失,身后又无子嗣,那整个徐州将会群龙无首。就算是林朝,也无法统合起来。 想着,林朝皱眉思索片刻后,眼中已有了决然的目光。 “君明,前面带路,某要回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诧不已。 此时前方的大本营,真可谓是鬼门关一般,你林子初又不通医道,去了又有何用。 尤其是贾诩,脸上马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往日里林朝让他去干什么,他都不会推辞。老银币的本质使他总是谋定而后动,可就算贾诩智算通天,也架不住疫病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一旦进了军营,生死可就真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 可还没等贾诩开口说话,一贯对他言听计从的典韦却挡在了前面。 “监军,主公有令,命您营外十里等候。”典韦摇了摇头,开口道,“军中正有大疫,监军您又何必亲身犯险,若有闪失,某如何向主公交代!” 林朝同样摇了摇头回道:“君明,玄德公拳拳爱护之情,某又如何不知,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某必须要亲自前往,才能将士卒伤亡降到最低。吾意已决,休要再拦。” 典韦依旧没有让开,而是再次抱拳恳求道:“监军,您曾教过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监军深明此理,又为何要行此不智之举。某斗胆请监军停步于此,等大疫过后,再行入营。” 林朝还是摇头:“君明,让开吧,某自有分寸。” “不,末将身受主公钧命,万万不敢放监军过去。” 这一次,无论是为了林朝的安危,还是刘备的命令,典韦都铁了心要将林朝留在这。甚至为了表示决心,他命麾下陷阵将士却在远处散开阵型,做出了防御姿态。 林朝望着这个阵仗,不由得眉头紧锁,有些发愁。 刘大耳倒是会用人,偏偏让典韦这个憨直汉子来阻拦自己,这下可有些麻烦了。 “君明,你真要拦某?” 林朝目光注视着典韦,口中淡淡道。 话音刚落,只听‘噗通’一声,典韦跪倒在地,抱拳道:“监军若要前进,末将自然不敢阻拦,只是主公钧命如此,监军只能从某尸体上踏过去!” 林朝彻底无奈了,甚至大喊道:“子义,汉升,给某将君明捆起来,等某入营面见玄德公后,再给他松绑。” 闻言,黄忠刚要动手,却被太史慈拦下。 只见他走到林朝面前,抱拳道:“监军,眼下军中疫病横行,君明说得也有道理,且主公已有钧命,监军您不如在此等候些时日。” 太史慈非贪生怕死之辈,纵然前方有百万大军,只要林朝一声令下,他就算孤身一人,也敢奋勇向前。 只是如今的情况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疫病这玩意,也从来不是凭勇气就能战胜的。所以在他看来,林朝只身犯险,终究是于事无补。 见众人都反对自己入营,林朝也没了办法,心中既生气,又感动。 并非林朝不惜命,只是任由疫病传染下去,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鬼样子。 正当林朝皱眉迟疑之时,贾诩也从后面走了上来,开口笑道:“子初如此着急入营,莫非有医治伤寒之法?” 自从听到疫病二字的时候,贾诩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林朝还执意入营的情况下,贾诩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他想说自己有事走先,却明白林朝绝不会放自己离去,当下只好沉默不言,冥思苦想着如何才能使林朝不入营。 当见到典韦和太史慈反对林朝前行时,贾诩心中乐开了花,这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时机,出来开口劝阻道。 面对贾诩的问题,林朝摇了摇头,答道:“某虽不懂如何诊治伤寒,却懂得如何将损伤将到最低。” 贾诩笑了:“既如此,子初何不写下来,使君明带回去,送呈主公一阅,按照你的方法做。如此,子初也不必亲身犯险,子初以为如何?” 贾文和这狗东西……说得有道理啊! 林朝心中感叹着,甚至想给自己两巴掌。 如此简单的方法,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能在此安坐着就把事解决了,谁也不愿亲涉险地。 想着,林朝开口道:“君明,你职责所在,某也不让你难做。待某手书一封,你带回去送呈玄德公,如何?” 典韦赶紧抱拳道:“遵命!”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林朝询问了典韦一番军中的详细情况,随后又奋笔疾书,在纸上刷刷写下了应对方式。 疫病并不可怕,虽然总免不了死人,但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能少死多少人,才是真正的关键。 林朝给出的策略非常简单,只有寥寥几条建议,但无一不是非常有用的方法。 其一,即刻令大军迁移,与其他关东诸侯驻扎的地方远一些,寻一处地势平坦,水源丰富的地方驻扎下来。 其二,令全军士卒日常衣食住行都要分开间距,除非特殊情况,否则间隙不得低于两步的距离,以防止疫病扩散。 其三,在第二条的基础上挑选些士卒组建新军,负责处理染病士卒,将其带出来单独隔离。关键的是,这些士卒必须是沾染过疫病且活下来的人,才能充入新军。 以现在的情况,就算刘备防备得再好,疫病也一定会爆发。但再厉害的疫病,致死率也不可能是百分之百,总会有人侥幸活下来。 而这些活下来的人,身上就会暂时携带抗体,用他们来管控那些新感染伤寒的士卒,就再合适不过了。 按照林朝方法,最多一月时间,感染了疫病的士卒就会被全部筛选出来,剩下的全部是健康士卒。届时,染病的士卒使医者尽力救治,若治不好,那也没有办法。 关键的是这些健康士卒,得赶紧带着离开雒阳,返还徐州。 此外,林朝还建议刘备率一众文臣远离军营,最好能赶来与自己会合。自己这个方法固然能将伤亡降到最低,但难保刘备自己不会染病。 这种时候,身边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反正方法并不困难,只需各部将领认真执行即可,刘备已经没有留在军营中的必要。 写完之后,林朝吹干墨迹,然后递给了典韦。 “君明,此法事关数万将士的生死,你一定要亲手交到玄德公手中。” 面对林朝的嘱托,典韦重重一点头,抱拳道:“监军放心,某晓得轻重。” “那就好,即刻出发吧。” “遵命!” 7017k 第三百七十九章 应对 只身赶往长安,回来又在南阳郡耽搁了许久,总共历时一个多月后,林朝又重新回到了雒阳。 此行虽耗时日久,但总算有些收获。 首先,明确了天子的归属,确立了以后行动的合法性,为徐州今后的扩张铺平了法理依据。 但凡想攻占哪块地盘,林朝只需手书一封,李儒马上就会胁迫天子下发诏令,给徐州以大义名分支持。 当然,胁迫天子毕竟是叛逆之举,林朝对李儒的要求是,就算要做,也不能跟徐州扯上半点关系。 坏事是他李文优干的,废帝刘辩也是他李文优杀的,跟我林子初以及徐州牧刘玄德有什么关系? 诸侯但有不从,林朝也不介意直接下一道天子诏令,将其打为叛逆。 原本历史上,曹操挟天子后,便经常用这招。 诸侯交兵,战败一方的文臣武将,往往能转投或是归隐来保全自身。可面对曹操代表的朝廷则不一样,曹操祭出汉室的大旗,能直接将反抗者以叛逆论处,然后就是一套抄家、砍头、夷三族的特别套餐。 现如今的刘备,也基本拥有了这种特权。 此外,此行南阳最大的收获,便是张机与黄忠。 林朝本想去赚……招揽张机,结果连黄忠都一起拉入伙,这令他不由感叹命运的神奇。 当然这也是林朝极力促成的结果。 不过,还有更神奇的呢! 在林朝即将离开南阳地界时,却碰到了一支往来于荆州与豫州之间的商队。 南阳郡号称南都,就算是眼下动乱时期,通商亦未断绝。所以遇到商队没什么稀奇之处,真正让林朝感到惊奇的是,商队护卫中,有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 其人无字,但他的名字叫……魏延! 听到这个名字时,林朝顿时一愣,继而开始打量起此人的相貌。 当然,林朝是不认识魏延的,认出他的人是黄忠。 根据黄忠所言,魏延乃平氏县义阳乡人,幼年丧父,跟着寡母过活。因都生活在平氏县,魏延也曾受过黄忠的接济,只是两人年龄差了快三十岁,自然无甚深交。 义阳乡人,又名叫魏延,听到这里的时候,林朝的眼睛顿时直了。 嗯,八成可以肯定了,此人就是原本历史上,季汉的汉中太守,魏延,魏文长! 想不到南阳郡这一网,除了张机和黄忠这两条大鱼之外,居然还有一条小锦鲤。 天可怜见,林朝什么时候也没这么丰收过,当下乐得眉开眼笑。 “子义,将此人与某打包,带走!” 太史慈马上抱拳道:“遵命!” …… 林朝一路返还雒阳,自然有校事府将士向刘备汇报行迹。所以在雒阳城外十里处,林朝见到了等待着他的典韦。 见林朝一行人到来,典韦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那如铁塔一般的身躯也立即动了起来,冲过去抱拳道:“见过监军!” 林朝一挥袖,示意典韦不必多礼,开口笑道:“君明,别来无恙否!” “属下一切安好。” 典韦满脸笑容道。 作为刘备麾下陷阵营的统领,又是林朝的第二任护卫,典韦的统率能力虽然不高,但其人忠诚勇猛,深得刘备与林朝的喜爱,亦颇得徐州文武群臣的敬重。 但此刻在林朝面前,典韦依旧是那个憨直汉子,好像从未变过一般。 林朝看了看远方耸立的雒阳城,摇头笑道:“此地距离雒阳尚有十余里,玄德公却令君明在此迎接,如此恩遇,某不胜感激!” 以往林朝出去办事归来,刘备亲自出城三五里相迎也是常事,如今派典韦出城十里相迎,就更平常了。 林朝之所以特别强调一遍,是特意说给黄忠和魏延听的。 看到我林子初在徐州的地位了吧,由我举荐之人,玄德公必然会重用。 这一招的效果自然很好,就算黄忠心中早已有所猜测,也实在没想到林朝的地位会如此之高。 至于魏延,还是一脸不服气得望着太史慈…… 但典韦很快拆台道:“监军,主公命某前来,并非是迎您入城,而是阻拦您入营。” 这一句话着实出乎了林朝的预料,令他不禁微微一皱眉。 “为何?” 典韦再度抱拳道:“监军,眼下军中发大疫,染病者几乎必死……主公知您体弱,生怕为疫病所袭扰,特此命监军营外十里安坐,待疫病过后,再返还军营。” 闻言,林朝的脸色顿时变了。 典韦后半句话他几乎没怎么听清楚,满脑子都是‘疫病’二字,一颗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该死的瘟疫,终究还是爆发了! 纵然林朝深知瘟疫的可怕,也知道一定会来,又招揽了张机准备建立医疗系统。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瘟疫居然来得如此突然,压根没有给人防备的机会。 这玩意跟战争和政务不同,你根本无法提前测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这就如同你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匪……突然疫病就爆发了! 后世的林朝,只是一个喜欢打游戏看书的宅男而已,根本没有防治疫病的能力与见识。所以面对这人人闻之色变的瘟疫,林朝也是束手无策。 但,得知了疫病爆发后,他还是要去。 因为他明白一个最基本的医学原理,只有拉开距离,才能切断瘟疫的传播。依照眼下军营中人口的密集程度,徐州军一旦有一人染病,不需几日,就能传遍整个军营。 此次讨董,徐州精锐尽出,这近十万兵马,可是徐州将来在乱世中安身立命,发展壮大的本钱,万不能折在此处。 更可怕的是,一旦高层将领染病,那对徐州将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无论是荀谌、荀攸、郭嘉、田丰这些谋士,还是关张赵、徐晃等将领,都是不世之材,将来都有大用,也是林朝费劲千辛万苦才招揽回来的,折损一人在此,林朝都会痛得无法呼吸。 更别提刘备本人就在军中,一旦他有个什么闪失,身后又无子嗣,那整个徐州将会群龙无首。就算是林朝,也无法统合起来。 想着,林朝皱眉思索片刻后,眼中已有了决然的目光。 “君明,前面带路,某要回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诧不已。 此时前方的大本营,真可谓是鬼门关一般,你林子初又不通医道,去了又有何用。 尤其是贾诩,脸上马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往日里林朝让他去干什么,他都不会推辞。老银币的本质使他总是谋定而后动,可就算贾诩智算通天,也架不住疫病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一旦进了军营,生死可就真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 可还没等贾诩开口说话,一贯对他言听计从的典韦却挡在了前面。 “监军,主公有令,命您营外十里等候。”典韦摇了摇头,开口道,“军中正有大疫,监军您又何必亲身犯险,若有闪失,某如何向主公交代!” 林朝同样摇了摇头回道:“君明,玄德公拳拳爱护之情,某又如何不知,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某必须要亲自前往,才能将士卒伤亡降到最低。吾意已决,休要再拦。” 典韦依旧没有让开,而是再次抱拳恳求道:“监军,您曾教过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监军深明此理,又为何要行此不智之举。某斗胆请监军停步于此,等大疫过后,再行入营。” 林朝还是摇头:“君明,让开吧,某自有分寸。” “不,末将身受主公钧命,万万不敢放监军过去。” 这一次,无论是为了林朝的安危,还是刘备的命令,典韦都铁了心要将林朝留在这。甚至为了表示决心,他命麾下陷阵将士却在远处散开阵型,做出了防御姿态。 林朝望着这个阵仗,不由得眉头紧锁,有些发愁。 刘大耳倒是会用人,偏偏让典韦这个憨直汉子来阻拦自己,这下可有些麻烦了。 “君明,你真要拦某?” 林朝目光注视着典韦,口中淡淡道。 话音刚落,只听‘噗通’一声,典韦跪倒在地,抱拳道:“监军若要前进,末将自然不敢阻拦,只是主公钧命如此,监军只能从某尸体上踏过去!” 林朝彻底无奈了,甚至大喊道:“子义,汉升,给某将君明捆起来,等某入营面见玄德公后,再给他松绑。” 闻言,黄忠刚要动手,却被太史慈拦下。 只见他走到林朝面前,抱拳道:“监军,眼下军中疫病横行,君明说得也有道理,且主公已有钧命,监军您不如在此等候些时日。” 太史慈非贪生怕死之辈,纵然前方有百万大军,只要林朝一声令下,他就算孤身一人,也敢奋勇向前。 只是如今的情况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疫病这玩意,也从来不是凭勇气就能战胜的。所以在他看来,林朝只身犯险,终究是于事无补。 见众人都反对自己入营,林朝也没了办法,心中既生气,又感动。 并非林朝不惜命,只是任由疫病传染下去,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鬼样子。 正当林朝皱眉迟疑之时,贾诩也从后面走了上来,开口笑道:“子初如此着急入营,莫非有医治伤寒之法?” 自从听到疫病二字的时候,贾诩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林朝还执意入营的情况下,贾诩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他想说自己有事走先,却明白林朝绝不会放自己离去,当下只好沉默不言,冥思苦想着如何才能使林朝不入营。 当见到典韦和太史慈反对林朝前行时,贾诩心中乐开了花,这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时机,出来开口劝阻道。 面对贾诩的问题,林朝摇了摇头,答道:“某虽不懂如何诊治伤寒,却懂得如何将损伤将到最低。” 贾诩笑了:“既如此,子初何不写下来,使君明带回去,送呈主公一阅,按照你的方法做。如此,子初也不必亲身犯险,子初以为如何?” 贾文和这狗东西……说得有道理啊! 林朝心中感叹着,甚至想给自己两巴掌。 如此简单的方法,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能在此安坐着就把事解决了,谁也不愿亲涉险地。 想着,林朝开口道:“君明,你职责所在,某也不让你难做。待某手书一封,你带回去送呈玄德公,如何?” 典韦赶紧抱拳道:“遵命!”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林朝询问了典韦一番军中的详细情况,随后又奋笔疾书,在纸上刷刷写下了应对方式。 疫病并不可怕,虽然总免不了死人,但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能少死多少人,才是真正的关键。 林朝给出的策略非常简单,只有寥寥几条建议,但无一不是非常有用的方法。 其一,即刻令大军迁移,与其他关东诸侯驻扎的地方远一些,寻一处地势平坦,水源丰富的地方驻扎下来。 其二,令全军士卒日常衣食住行都要分开间距,除非特殊情况,否则间隙不得低于两步的距离,以防止疫病扩散。 其三,在第二条的基础上挑选些士卒组建新军,负责处理染病士卒,将其带出来单独隔离。关键的是,这些士卒必须是沾染过疫病且活下来的人,才能充入新军。 以现在的情况,就算刘备防备得再好,疫病也一定会爆发。但再厉害的疫病,致死率也不可能是百分之百,总会有人侥幸活下来。 而这些活下来的人,身上就会暂时携带抗体,用他们来管控那些新感染伤寒的士卒,就再合适不过了。 按照林朝方法,最多一月时间,感染了疫病的士卒就会被全部筛选出来,剩下的全部是健康士卒。届时,染病的士卒使医者尽力救治,若治不好,那也没有办法。 关键的是这些健康士卒,得赶紧带着离开雒阳,返还徐州。 此外,林朝还建议刘备率一众文臣远离军营,最好能赶来与自己会合。自己这个方法固然能将伤亡降到最低,但难保刘备自己不会染病。 这种时候,身边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反正方法并不困难,只需各部将领认真执行即可,刘备已经没有留在军营中的必要。 写完之后,林朝吹干墨迹,然后递给了典韦。 “君明,此法事关数万将士的生死,你一定要亲手交到玄德公手中。” 面对林朝的嘱托,典韦重重一点头,抱拳道:“监军放心,某晓得轻重。” “那就好,即刻出发吧。” “遵命!” 7017k 第三百八十章 感染伤寒的林夕 望着典韦率军离去的身影,林朝这才松了口气。 眼下军中这场瘟疫爆发得太过突然,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与技术,根本就没有全部治愈的可能。染病的士卒当然要尽力救治,但估计大多都会病死,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有了自己这几条方法,军中的伤亡估计能降到最低,徐州高层的文臣,也应该都能全部幸免于难。 “唉!” 林朝摇头叹息一声,眼中充斥着无尽的悲哀。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当然,林朝给刘备写的方法中,还有一条不能公之于众的内容。 早在贾诩提醒林朝,可以将方法写下来交给别人去执行的时候,林朝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 能不能让这场瘟疫化为己有,去打击将来的对手。 比如……某位骷髅王。 眼下徐州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盟主袁术。试想,若他袁公路和麾下一干文武全部染上了伤寒,最后不治身亡…… 瘟疫爆发,盟主染病,听着是多么的顺耳! 当然,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林朝是不怎么想用的。 就算要用,也要等刘备带着一干谋士从军营中出来之后,不然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可就遭了惨。 反正林朝现在也回不去军营,这一招用不用,如何用,且看刘备与众人定计吧。 想到这里,林朝一抬头,忽然看到了贾诩脸上那如释重负的笑容,嘴角顿时露出了一阵冷笑。 “文和,某忽然想起,方才君明带走的防治疫病之法,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某忘了写。”林朝指着前面已经走远的典韦,开口笑道,“劳烦文和走一趟,将此法送与玄德公。再者,文和智计无双,有你在营中主持大局,也比较让人放心,文和以为如何?” 不如何! 林子初这狗东西! 郭奉孝没在这,就可劲得迫害某…… 去了军营,还有没有命走出来都是两说! 贾诩心中叫苦不迭,连连摆手道:“子初,非是某贪生惧死,只是区区书信一封而已,遣三五名士卒前往即可。再者连日赶路,某身体不适,怕是要有负子初所托。” 说着,贾诩为了表现自己没有说谎,声音越来越低,身体也有些颤颤巍巍,好像下一刻就会跌倒一般。 其实贾诩听到林朝的话后,下意识就想跑路,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感觉自己可能逃不掉。若贸然行动,丢了面子是小,万一被人揪回来,扔到军营里去,那可就麻烦了。 当下索性推脱道,但仓促之间,也只能想出如此拙劣的理由。 见贾诩一副贪生怕死的姿态,众人都不禁翻了个白眼,脚步轻移,离他远了一些,脸上还带着不屑与他为伍的神情。 …… 军营中,刘备与一众徐州文武群臣,仍是愁眉不展。 典韦奉命离去后,众人也没商讨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可大家又都明白,眼下已经到了危急关头,再想不出应对的方法,就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疫病传染到士卒之中。 越急,就越想不出办法。越想不出办法,就越急,几乎已经要形成恶性循环。 就在这时,典韦回来了,并且奉上了林朝给得计策。 听闻林朝有办法防治疫病,刘备顿时来了精神。 这一幕,甚至让刘备有些神情恍惚。 自安喜起兵以来,这些年每到紧急关头,别人都束手无策之时,子初总能想到应对之法,并且这些办法还都极其有效。 子初之才,虽张良、韩信,不能及也! 刘备心中感叹着,便打开了书信,看完上面的内容后,并没有急着表态,反而挥手示意典韦拿起书信传示众人。 等众人一一看完后,刘备才开口问道:“诸位,子初此法,如何?” 闻言,众人都沉默不语。 徐州众谋中,也有涉猎广泛之人,但要说精通医道,那可真就寥寥无几了。唯有荀彧一人,堪称是一部行走的百科全书,对医术也有些研究,可惜他不在此处。 剩下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发言权。 良久,还是一脸呆板的荀攸率先拱手道:“主公,姑父生平所学,可谓是包罗万象,此法攸以为,可以一试!” 紧接着,田丰也拱手道:“主公,子初行事手段虽下作了些,但其人从不狂言。眼下又无他法,丰亦认为值得一试。” 众人虽不通医道,但他们深知林朝的品性,向来是小事不清楚,大事不糊涂。关于这点,就算是看他最不顺眼的田丰,也不得不承认。 眼看荀攸、田丰都表态了,众人纷纷拱手道:“主公,我等皆以为可以一试!” 见众人全都同意,刘备当即拍板道:“好,那便试一试子初此法!” 若放在战时,林朝信中的方法自然没有条件实施,可现在仗已经打完,就使得隔离法有了实施的条件。 刘备有了决断之后,立即发布了一系列的命令。 首先,便是让徐州军脱离盟军大营,选一个偏远一点的地方驻扎。关于地点,林朝信中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找一个水源丰富,地势平坦,四面通风的地点驻扎。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远离尸体! 关于此次疫病爆发的原因,林朝也有一个猜想,再根据典韦汇报的情况,林朝几乎可以肯定,此次疫病的源头,就是尸体! 数月之前,董卓准备迁都时,便征调了数万民夫,一路驱赶着他们前往长安。 这一路自然不太平,被征调而来的民夫大多饿死或累死,生还者寥寥无几。当时沮授写给林朝的信中提了一句,上面只有四个字,积尸盈路! 入秋以后,雒阳城外的这数万具尸骨无人收拾,时间一久便生蛆腐烂,又经过蚊虫散播,或是污染了水源,方才导致了这场疫病的出现。 而刘备率军驻扎在城外时,出于仁德之心,便命士卒将自己军营附近的尸骨就地掩埋。虽然没有立冢,但总算没有让这些无辜的死难者曝尸荒野。 其他诸侯可就没这么好心了,他们脑中只有利益,才不会去管这些细枝末节。 这便是徐州军中至今没有爆发疫病的原因,至于刘岱军,则是因为他们入雒比较晚,捡了个便宜而已。 林朝自然不敢保证自己猜测得完全正确,但远离尸体扎营总是稳妥一些。 徐州军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其他诸侯的注意,只是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时间猜测刘备此举有何深意。 根据林朝的意思,刘备率军移营后,便遵照人人相隔两步的原则,令士卒闭营休整,为期至少一月。 这一通忙活,足足耽搁了好几日的功夫。等安排妥当后,刘备又命各部将领严加看管麾下士卒,在军中立下禁令,但凡敢有不尊将令者,初犯仗二百,再犯斩立决! 忙完这些,刘备再次召集徐州文武群臣,除为了维持部队秩序而必须留下的将领之外,其他人全部撤出大营,前去与林朝会合。 按照刘备的心思,关羽与赵云必须留下,这两人是真正的自己人,又是军中大将,不可轻动。此外,还要留下徐晃、林夕,辅助统率全军。 至于泰山之战归顺的将领,和此次讨董新归顺的将领,诸如徐荣、张绣、孙观兄弟、刘备觉得有必要全带走,不能让他们留在军中。 新归顺的将领,忠诚度还有待考量,就算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得不防,因此还要带上张飞、典韦以为震慑。 正当刘备布置一切时,忽然有士卒来报,军中已然发现了染病的士卒。 听到这个消息,刘备不禁摇头叹息一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不过接下来士卒又汇报了另一个消息,让刘备大惊失色。 因为除了些许士卒外,还有一人染上了伤寒,此人便是林夕! 校事府因为职能的关系,府内士卒向来流转在各处,搜集情报,然后面呈林夕。不说其他,就眼下的关东联军中,哪一路诸侯军队中没有校事府的眼睛! 大概是与这些士卒接触的多了,林夕患病的概率也就增加了许多,此刻身染疫病,倒也不能算是意外。 只是,刘备绝对不会这么看。 “什么!子煦也染上了伤寒,速速带某去看!” 刘备顿时坐不住了,满脸震惊的开口喊道。 徐州集团内,除了关张林朝之外,刘备最信任的,就是平素沉默寡言,但一直忠心耿耿的林夕。先不说以林朝的功劳,他的亲生弟弟该是何等地位。单说林夕自己,这数年以来,先是讨伐张纯时奋勇杀敌,后又执掌校事府,可以说是刘备寄予了厚望,准备好好培养的大将之才。 若折在了此处,先不说如何对林朝交代,刘备本身就不能接受。 做个简单的类比,这一世的林朝对于刘备,更像是原本历史上糜竺、诸葛亮、法正三人的聚合体。而作为林朝弟弟的林夕,可比糜芳强多了,能有现在的位置,都是靠自己努力换来的。 眼见刘备乱了方寸,众人赶忙阻拦。 田丰走上了拱手道:“主公,子煦虽不幸患病,但未必不能痊愈,主公万不能以千金之尊涉险,要以大局为重啊!” “不,元皓此言不妥!”刘备大怒道,“林氏兄弟二人为某出生入死,如今子煦身染重病,某若无动于衷,如何对得起他们兄弟的忠心!再者,子初不在,某更不能让子煦有事,不然某如何向子初交代? 大丈夫生于世间,仁义乃立身之本,某今日若畏首畏尾,今后还有何颜面苟活世间!” 刘备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众人心中感动,却都不敢再劝。 只有田丰还要硬着头皮再劝,却被刘备一把退开,幸好旁边的关羽扶住了他,才使他免于栽倒在地。 “关将军,主公乃千金之子,自该坐不垂堂,如今却要……” 田丰被刘备推了一把,但仍旧没有放弃劝说的心思,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见关羽摇了摇头道:“田先生,子初与大哥份属君臣,却情同兄弟。至于子煦,兄长一向当成自家子侄看待,如今子煦染病,兄长要去探视,任谁劝都没用。” 说着,关羽也叹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刘备把林夕当成自家子侄,他关云长又何尝不是。 刘备推开田丰后,便大步走了出去,直奔林夕营帐而去,一种文武群臣面面相觑,最终选择跟在了后面。 只有张飞眼珠子一转,随手唤来一个士卒,对其耳语数句。 士卒听完后,急忙抱拳领命而去。 有了张飞的这番操作,刘备赶到林夕营帐门前时,果不其然地吃了一顿闭门羹。 刘备见此,不禁皱眉道:“子煦,你身体如何了,还不速速打开营门!” 话音落下时,营门没开,但林夕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主公,夕身染重病,无法接待,主公请回吧!” 林夕的声音较往日虚弱了一些,但依旧清冷无比,甚至多了一丝坚决的意味。 他当然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也知道这种病的传染性,又有张飞提前派人报信,所以此刻他也顾不上君臣规矩了,无论如何也不肯见刘备。 刘备又在外喊了半天,林夕就是不肯开门。 众人见林夕如此忠义,心中敬佩的同时,纷纷开口劝谏刘备回营。 这次率先开口的是关羽,他望着眼前的营寨,眼中满是叹息之色,开口道:“兄长,还是回去吧,莫要辜负了子煦的一腔忠义。” “不,云长,某不想走!” 到了这时,刘备的面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声音低沉,但眼中隐约有了晶莹的泪花。 “某怕……这一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子煦了……” 此言一出,刘备再也抑制不住悲伤的情绪,泪水滚滚而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一生性情刚烈的刘备,就算是身居高位数年之久,也还是如当年一般赤诚。面对随时有身殒之险的林夕,他心中感伤,哪怕当着徐州一众文武的面,也还是哭了出来。 7017k 第三百八十一章 关于替换一条看门狗的计划 旁边,平日里与林夕交好的徐州文武也都面带哀色,摇头叹息。 哭了一阵后,刘备擦干眼泪,向营帐里面喊道:“子煦,某走了。你且好生休养,待你痊愈之后,某再来看你。若你……若你真不幸……” 说到这里,刘备的声音再度更咽起来,已经说不下去,只得扭头就走。 作为君主,刘备始终明白自己的责任。见林夕不愿相见,也只能扭头回去处理一应事物。毕竟除了林夕之外,他刘玄德还肩负着数万大军的性命。 营帐中,林夕面色苍白,却正了正衣冠,冲外面行了个大礼,口中喊道: “恭送主公!” 刘备刚一扭头,在徐州文武的拥簇下正要离去之时,却发现远处出现三个人影。 正是貂蝉姐妹,旁边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正是林夕不久前带回来的华佗。 走进之后,三人急忙冲刘备躬身行礼。 这三人原本也在撤离军营的序列之内,此刻却出现在林夕军帐前,令刘备有些不解。可刘备此时心中伤痛欲绝,纵然面对最喜爱的貂蝉,也是微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开。 等众人走后,貂蝉拉住了妹妹玉蝉的手,目光望着面前的营帐,朱唇轻启道:“妹妹,府令所患乃是伤寒,染病者十有八九会死,你真想清楚了?” 玉蝉一张俏脸上满是坚决的神色,闻言答道:“姐姐,虽然你在主公面前为妹妹求来了一个侍妾的位置,可我看得清楚,府令他……终究是不喜欢我的。” “可你此举,等若赔上了自己,也无甚意义。”貂蝉苦笑道,“府令患病,自有将士们照顾,哪轮得到你犯险。” 玉蝉目光平静道:“姐姐莫要再说了,府令身染重病,正需要别人照顾伺候。主公已亲口许诺,将我许给了府令为妾,纵然府令不喜欢我,但妹妹自该生死追随,永世不悔。” 闻言,貂蝉只是轻声一叹,却不再劝。 倒是旁边的华佗有些等不及了,之前姐妹二人互诉衷肠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就感觉有些尴尬,便低下头整理自己背包中的药草。 此刻药草都整理完了,见姐妹二人还意犹未尽,便开口催促道:“二位林家娘子,府令身染重病,耽搁不得,咱们还是先入营吧。” 不就是染上个瘟疫嘛,多大的事! 作为当世名医,华佗其实想说,这种情况自己见得多了。而结果往往也很简单,治得好就活,治不好就死呗。 军中宿将见惯的只是生死,华佗见惯的除了生死之外,还有别离。 在这个疫病动辄爆发的时代,华佗虽是外科圣手,又是麻沸散的创始人,其实对于伤寒也有极深的研究。 华佗幼年学医,青年行医,不仅有深厚的医学底蕴,也有诸多的实践行动,真正达到了当世医术的巅峰。 真要论起医术的高明程度,仁心仁术的张机,恐怕还是比华佗弱上一分。 张机少时举孝廉为官,后厌倦官场纷争,一心治病救人,钻研医道。 华佗则不同,他对于医道的天赋更高,治起病来更为擅长。但也仅限于治病救人,其人并无济世之大志,这才是林朝选定张机主持组建医疗体系的根本原因。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华佗沉迷医道,而身无一官半职,更是让他有些遗憾,甚至是后悔。 所以这次林夕请华佗出山,整个过程极为简单,华佗压根没有抵抗,因为林夕许给了他一个官位。华佗也明白,自己最终的官职极有可能是个虚职,但有个出身,他也满足了。 到了军营后,却刚好赶上疫病爆发。出于职业习惯,华佗第一时间便去探查了患病士卒的症状,同时想了许多应对之法,虽不保证能完全奏效,但好歹心中有了些底气。 这个时代疫病的传染性,并没有世人想象得那般可怕。不然原本历史上张机行医一生,救治了无数身染疫病之人,为何自己却没有染病! 只要稍加防范,就能保证不被传染。而华佗作为医道圣手,当然有自己的防范方法。 可是当他听到林夕也患病时,便坐不住了。他的官职是林夕许下的,若林夕不幸染病去世,那许给自己的官位找谁要去? 当下,华佗便背起了自己的药箱,直奔林夕营帐而来,路上才碰到的貂蝉姐妹。 见华佗语气轻松,貂蝉急忙开口问道:“先生有把握治好府令?” 闻言,华佗捻须一笑道:“不敢说有把握,不过某遍观军中疫病,若府令染病不深,某自信有七成把握治愈。只是咱们莫要耽搁时间,赶紧入营才是。” “对,对!” 玉蝉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开口道:“先生,请入营!” 貂蝉在后面看着二人向营帐走去,因貂蝉现在已经是凤鸣卫的统领,所以守营的士兵并没有阻拦,任由二人走了进去。 …… 营外十里处,林朝等了两三日后,也不见大营中传来消息,索性也不再急,而是与贾诩、沮授开始商议起了徐州政事。 此时已经快十月末,自年初讨董以来,已经历时半年之久。根据战前的估算,此刻军中从徐州运来的粮食,也应该消耗得七七八八。 虽说初战西凉军后,一直是盟主袁术供粮,而徐州军率先入雒,并且接盘了董卓搜刮而来的金银财宝,丝绸宝物,可这些东西毕竟不是粮食,短时间内也变不成粮食。 而且自从联军入雒之后,整场董卓讨伐战就算落下了帷幕,袁术也就不再供应粮草。反之,刘备这边却收编了徐荣的两万羽林军,张绣麾下的数千西凉军,又有杨定、董越麾下的五千俘虏,部队数量增长了近四万人。 这些都是精锐老兵不假,但也都是要吃喝的,所以军粮一日少过一日,也就不足为奇了。 早在开战之初,林朝从徐州世家那搜罗了足够支撑半年的粮草,此刻纵然还有余结,也应该不多了。 况且大军返还徐州的路上,以及到了徐州之后,直至年底之前,都还是要吃喝的。要维持军队的战斗力,首先就要让士卒吃饱。 舍此之外,其他都是空谈。 今年一整年,徐州都在征战,先是为了打开局面而进攻泰山,后来又入雒讨董。 一整年的战斗,死伤了不知多少手足,破坏了多少家庭,这时候若想稳定军心,使军队战力不降反涨,除了给士卒加官进爵,各有封赏外,还得抚须战死将士的家属。 此外,林朝还想让徐州过个肥年。 这些,都需要钱。 这些,都需要时间。 这些,也都释放了一个信号。 那就是,该退兵了。谷 所以林朝决定,等解决了此次疫病后,便向刘备提议退兵。 以今年徐州的消耗,明年说不准还得休整一年,一方面消化这新归顺的四万士卒,一方面治理军政民生,巩固地盘。还有一方面,便是加急操练士卒,为以后新一轮的战争做准备。 当然,这所谓的休整一年,也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干。 关于天下局势还要时刻把握在自己手中,阴谋、阳谋、诡计、外交手段,这些该用还是得用,倾尽一切资源,只为使徐州变得更为强大。 大的战略便是如此,至于具体政务,还是要交给以治中从事荀彧为首的徐州文臣去做。 以上便是对内,至于对外,那就要更复杂一些了。 当今诸侯之间的形势,如犬牙交错一般,极容易形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境况。此情此景,就如同数百年前的战国时期差不多。 周天子名存实亡,诸侯列国,纷争不休! 唯一不同的是,周天子只是天下共主,诸侯从始至终便是自治其国。而汉天子可是天下实际的掌控者,现在的诸侯就算心中不愿,也必须躬身低头,自认汉臣。 想着,林朝又打开了大汉十三州的地图,盯着地图上最东边的徐州,看了良久。 眼下泰山郡已经在自己手中,等缓过劲来的时候,便是向北侵袭之时,谋夺青州,在东边使徐、青二州连称一线。 扬州历来为偏僻之地,现在也逐渐形成割据之势,不足为虑。可虑者,唯豫州与兖州,还有西北边的冀州。 只要这三块地盘上的人不来捣乱,只需半年的时间,青州就能纳入囊中。 可如今这三州的控制者,却是一个大问题。 先说冀州,冀州如今名义上的主官是韩馥。但是以他的手段和人望,又怎么可能玩得过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袁本初,所以不出意外,冀州落入袁绍手中,只是时间问题。 再看兖州,兖州刺史刘岱原本是林朝选定的一条看门狗。可就讨董之战来看,刘岱可不是一个老实人,也不是一条称职的忠犬,随时有噬主的可能。 其人志大才疏,又喜欢火中取栗,摇摆不定,林朝早就有将其替换的心思。 弄死刘岱只是小事,但麻烦的是,刘岱身为汉家后裔,与刘备同为宗室,自然不能明着杀。可林朝出山以来,暗中谋害别人性命的事情没干过几件,且除了毒杀天子刘宏之外,其他的都失败了。 再者,刘岱死了,选谁接替兖州刺史的位置呢? 谁又能保证接任的人,会愿意与徐州结好? 眼下徐州文武中,除了林朝和关羽之外,谁也没资格担任一州刺史的位置。 自己和关羽当然不能轻动,所以林朝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寥寥数人可接替刘岱,其中一人便是孔融,孔文举。 孔融其人风骨极佳,对汉室忠心耿耿,又有气节,还与刘备交好,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物。可惜他有一个跟刘岱一样的毛病,那就是志大才疏。 他来当兖州刺史,莫说帮助徐州,能不能坐稳位置还是两说。 还有一位,那便是林朝的丈人,颍川荀爽,荀慈明。 荀爽的资历够,能力也够,但可惜垂垂老矣,身体也不好。林朝想了想,还是让他颐养天年吧,不然累死在兖州任上,那可就不好了。 最后,真正合适的人选只有两位,蔡邕和卢植。 两人都声名远播海内,为当世大儒,尤其卢植文武双全,执掌区区兖州自然不在话下。可去岁董卓入雒后,卢植已心灰意冷,辞官归居乡里,如今能不能请出来,还是两说。 若实在不行,蔡邕便是卢植的替补。蔡邕虽无主政一方的经历,但就如在雒阳时一样,林朝可以派人在旁辅佐,而林朝自己则远程微操。 嗯,沮授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种文武双全,且有深谋远虑,又总想自我实现的人才,用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哪像什么贾文和,滑不留手,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哼,贾文和之苟,真乃当世罕见! 就这还被后世评为魏晋八君子之首,真是不知所谓! 林朝静思半晌,慢慢梳理思路,将诸多预案与想法记载在纸上,便于以后启用。此外,他又掏出了小本本,打开之后,将上面刘岱的名字一笔划去。 这一笔,就代表林朝已经下定决心,准备拔掉刘岱这颗毒瘤! 随后,林朝又在小本本上,写下了蔡邕和卢植的名字。 这时,太史慈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子义,何事?” 林朝略一皱眉开口道,顺手将小本本收了起来。 因为想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林朝一旦思索起来,便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梳理思路,这期间一旦被人打乱,又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接上。 所以,跟在林朝身边的人都知道,林监军入定思虑的时候,绝对不能去打扰。 太史慈当然也知道,但实在有要事,才不得不进来惊扰林朝。 “监军,主公率军赶来了。”太史慈抱拳道。 “哦!” 林朝站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开口道:“子义,唤上所有人,随某出迎玄德公!” “唯!” 太史慈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林朝也仔细地正了正衣冠,整理了一番仪态,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营外,刘备却是一脸愁苦之色。 马上就要见到林朝了,刘备当然高兴,可是林夕染病的事情,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卡着,让刘备如鲠在喉,心中愧疚,不知如何面对林朝。 7017k 第三百八十二章 咬咬牙干他一票 林夕染病的消息,刘备思虑良久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并且在与田丰等人商议之后,大致想出了一个安抚的策略。 林氏兄弟对自己忠心耿耿,林朝又是自己成就功业路上,不可或缺的肱股之臣,刘备自然要安抚,不仅要安抚,还要大加封赏。 若林夕最终能痊愈,自然皆大欢喜。 若林夕不幸病亡,刘备便打算上奏天子,在徐州境内选一县,追封其为县侯。等林朝将来有了子嗣,便过继一个到林夕门下,以承宗嗣。 虽说生死有命,但对林夕来说,能有这个结果,也算是生荣死哀了。 当刘备怀着愧疚的心情,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林朝时。林朝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只觉眼前一黑,脑中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一般,根本来不及想些什么,整个人就要向后倒去。 “子初!”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可把刘备吓坏了,他赶紧一把扶住林朝,口中惊呼一声,脸上满是关怀的神色。 “子初,你如何了!” 刘备呼喊了一声,又对身后的典韦吼道:“快,速去请医师!” “玄德公,不必了……朝并无大碍……” 刘备怀中,林朝开口说道,声音中透露着一股虚弱。 穿越这数年以来,弟弟林夕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原身体的主人带来的天生的助力与牵绊。因这个时代特有的宗族血缘关系,林朝很自然的将林夕视作自己人,除此之外,并未多想。 直到方才刘备说出林夕感染伤寒的那一刻,林朝才对兄弟二字有了切身的体会。 他回想着二人相处的时光,回想着那个平素沉默寡言,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弟弟,那个总是憧憬着着马革裹尸,壮烈战死的弟弟……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林朝的心就在隐隐作痛。 纵然人世无常,纵然已经见惯了生死,但真落到自己身上时,林朝还是无法接受。 刘备的声音还在耳边响彻:“子初,你可千万不要过于忧虑,子煦一向身强体壮,纵然偶感小疾,不日必然痊愈,子初可不能为此愁坏了身子……” 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将之才刚染上疫病,生死未卜,现在林朝又一副忧伤过度的模样,刘备如何能不担心,生怕林朝一病不起。 其实不止刘备如此,身旁围观的徐州文武见林朝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尤其是担任过林朝护卫的典韦、太史慈等人,已经死死攥住了拳头,脸上却带着有力无处使的无奈。 若是林夕为敌军所伤,才导致监军这副模样,他们早就冲上去为监军报仇雪恨了! 可对象是令所有人都无处下手的瘟疫,他们又能如何? 直到这时,太史慈才彻底领悟监军为何执意要建立所谓的医疗体系,哪怕为此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也在所不惜。 刘备望着怀中神情萎靡的林朝,满脸自责道:“子初,都怪某没有照顾好子煦,才致使……” 下一刻,林朝却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此事与玄德公无关,子煦自随军征战,跨上战马的那一刻起,就该有此觉悟,怨不得旁人。只是朝初闻此消息,此刻只觉胸中五内俱焚,心乱如麻,怕是要暂歇片刻,才能缓过来。还请玄德公见谅……” 听林朝声音越来越弱,几乎快要有昏迷的征召,刘备赶紧劝道:“子初,切莫再言语,还是好生休养。” 说罢,刘备伸出他那堪比人猿泰山一般的臂膀,直接将林朝打横抱起,大步往营帐内走起,一众徐州文武跟在后面。 …… 雒阳城外,大营中。 林夕的脸色苍白,嘴唇发干,整个人不停地咳喘,胸口处也出现少许的血斑淤块。虽已入冬,但林夕整个人却衣着单薄,身体发烫。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看上去有气无力,与平日里的冷酷大相径庭。旁边,玉蝉正用打湿的手巾敷在他的额头上,并不时替换着。 自染病以来,林夕一直高烧不退,华佗唯恐他被烧坏了身子,才让玉蝉用这种方法为他降温。 对于玉蝉和华佗的到来,林夕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 现年十七岁的林夕读书不多,更是不通医道。在他的固有印象中,认为只要感染了伤寒,就绝对必死无疑。所以当他得知自己染病之后,心中曾一度十分绝望。 想我林子煦英明一世,一身才华还未来得及施展,居然要丧命于此,老天何其不公啊! 最可气的是,自己虽然年轻,但若是死在刀枪之下,以马革裹尸还,也算不枉此生了。 可偏偏死在这小小的伤寒之下,这也太不体面了! 张翼德那狗东西,此刻定在别处大声嘲笑着自己。 一念及此,林夕便血脉喷张,忍不住胸中的憋屈,羞愤到差点自杀身亡。 可过了一会之后,林夕便接受了现实,甚至开始自我安慰起来。 古有冠军侯,十八从军,二十四岁病死,一生短暂如流星一般,却建立了彪炳千古的丰功伟绩! 想我林子煦,十五从军,十七岁病死,一样是短暂如流星划过一般,却也为主公建功立业,匡扶汉室! 虽然成就没有冠军侯大,但毕竟时间也少了两年不是。若是再给自己两年时间,未必不能打出一个春天,如冠军侯那般封狼居胥! 唉,罢了,罢了! 说多了都是泪。 自古忠义之人,天不与寿,我奈其何!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身染重病的林夕,居然又觉醒了一个属性,那就是自我安慰,阿q精神胜利法。 林夕感叹完之后,扭头就见到了刚刚走入营帐玉蝉与华佗。 顿时,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呵斥二人赶紧出去。 不管喜不喜欢玉蝉,林夕都将她当成自己人看待。至于华佗,更是兄长指名要的神医。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拖累二人。 面对林夕的的呵斥,华佗冷笑不语,只是随手取出一根银针。 这世上不服从医者的病人他见得多了,哪个最后不是被他华某人治得服服帖帖。若非看在官职的份上,求他他都不一定来为其诊治。 神医的操守,又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再看玉蝉,被林夕一声呵斥,立马吓得花容失色,但见到林夕憔悴的面容,又不禁心疼起来,便壮着胆子向林夕说明了华佗的身份,又表达了自己想要照顾他的请求。 固执的林子煦当然不同意,奈何华佗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某观府令之病,还不算严重,若及时诊治,想来并无性命之忧。但若是再耽搁片刻,那可就不好说了…… 此言一出,原本面带怯色的玉蝉小姐姐顿时急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敢与林夕正面相对,痛陈利害,颇有当时诛杀董卓时的果断。 林夕当然不从,堂堂大丈夫,岂能听从一个妇人之言,况且这女子还是自己的侍妾。 大丈夫死则死矣,这脸,还是要的。 可惜……此刻重病在身的林夕再想要脸,也是没脸的。三两下被玉蝉小姐姐逆推拿下,有心反抗,浑身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羞得满脸通红,任由华佗诊治。 这还是玉蝉小姐姐第一次与心仪之人,有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时之间,竟看得呆住了,眉眼间充斥着暧昧的笑意,最后竟痴痴笑了起来。 “有何好笑!” 林夕已经为妇人所制,此刻又听到笑声,顿时怒声道。他虽反抗不得,但脸上仍旧是一副宁死不屈的神色。 玉蝉脸上收敛了笑意,柔声安抚道:“府令莫要动怒,华先生刚才说了,并无性命之忧。但是讳疾忌医,还请府令安心请先生医治。” 闻言,林夕更生气了。 这是讳疾忌医的事吗? 这是脸的事,我林子煦堂堂七尺男儿,却被你一妇人制住,纵然侥幸得活,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愤怒过后,林夕又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某身染顽疾,将不久于人世,你又何必赔上自己……” 林夕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哪能不明白玉蝉的心意,只是不懂得表达而已。但此时两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再说其他亦是无用,所以只能叹息一声。 “府令,妾身既为君妾,便生死不离!” 望着玉蝉眼中的坚定,饶是林夕也不禁为之动容。 两人四目相对时,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身体情不自禁的越靠越近,直至快要零距离接触的时候,却被一声轻咳打断。 神医华佗表示,自己实在忍不了! 这对狗男女,在自己面前居然如此猖狂,等会就来一包加大剂量的麻沸散送你们上路! “咳咳……” 华佗面无表情道:“娘子,府令所患之伤寒,未愈之前,不宜行房事,不然怕是有性命之险。望二位……自重。” 林夕:…… 玉蝉:…… …… 与此同时,大营之中,关羽和赵云正对坐饮茶,不过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两人作为徐州军中职位最高,手下掌兵最多的将领,被刘备留下来统率大军,也是应有之理。本来刘备打算留两人坐镇军中,再留徐晃与林夕辅佐,执行林朝的隔离之法,不出一月,便能筛选出染病士卒,继而把伤亡降到最低。 可林夕身染重病,刘备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张绣留了下来。张绣虽是降将,但其叔父在雒阳诛杀董卓一役中,曾立有大功,再加上张绣其人心思单纯,比之徐荣和孙观兄弟,更得刘备信任。 正如张济所料的一样,他真的把路替侄儿铺平了。如不出意外,以后张绣在徐州军中,一路高升不成问题,最终成就虽不比张辽徐晃等人,但也相去不远。 说回关羽和赵云,两人脸色难看,倒不是因为被留下,而是因为林夕的病情,和临走前郭嘉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关羽素来信奉忠义,一向非常欣赏林夕,此时林夕身染重病,他自然有些担忧。而赵云更与林夕是连襟,二人平日里也是兄弟相称,所以他比关羽更加担心林夕的安危。 可疫病这玩意,纵然二人身为当世名将,也无可奈何,只能静待华佗的手段。 真正令二人头疼的是郭嘉临走时的交代,或者说是林朝在疫病横行之外的算计,也就是借由疫病去弄死一两路诸侯。 这是个很有效的手段,但也是一个很危险的手段,所以林朝在信中只提了寥寥数笔,而刘备看完信后,更是直接忽略了这句话。 趁人之危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刘备不想做,更何况眼下又无万全之法,甚至诸侯可能借此反击自己,刘备就更不做此想了。 刘备不想,却不代表郭嘉不想。 徐州团宠郭奉孝,搞事划水一条龙! 这位作死小能手,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搞事的机会。而且在他看来,这正是歼灭诸侯的大好时机。若是十多路诸侯中,有一大半死于疫病之下,那未来统一天下的路,将会好走得多。 事实也是如此,若要消灭竞争对手,此时当然是最好的时机。 只可惜刘备不准郭嘉这病秧子留下,不然郭嘉自信以自己的手段,什么四世三公的袁氏兄弟,什么江东猛虎孙文台,什么白马将军公孙瓒,还有诸如刘岱、孔伷、曹操、鲍信之流…… 通通都得死! 可就算不能留下,郭嘉也把自己的想法和谋划告诉了关羽和赵云,晓以利害之后,请他们自行斟酌。 按照郭嘉的原话,那就是万世之功,举手之劳,今日咬咬牙干他一票,日后不知能省却多少将士的性命,甚至能提前结束这乱世。 再者,这些所谓的关东诸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乱臣贼子,死有余辜。只有咱们徐州的人,才是真心匡扶汉室! 还别说,至少最后一句话,关羽和赵云是非常认同的。 所以,他们现在就为这件事情而感到头疼。 按说以两人的禀性,自然不想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而且刘备也没有明令。可徐州团宠的话,也不无道理。 兵者,诡道也! 依照兵不厌诈的理论,按郭嘉的谋划行事,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做才是最大的浪费。 关羽皱眉沉思良久,茶也喝了不知多少杯,直到尿意醍醐灌顶,快要憋不住的时候,才开口叹息道:“子龙,奉孝之言,你如何看?” 赵云虽然不是如贾诩一般滑头,但也不傻。前方若有千军万马,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敢迎敌而上。 可这种事……他既没经验,又不想做决定,因此一直沉默不言,等关羽表态。 反正主将是关羽,他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可等到关羽向他发问的时候,赵云便无奈了,只得摇了摇头,开口道:“云长,此事……某忽然有些内急,可否等某上个茅房回来再说。” ------题外话------ 热烈祝贺国足(女足)凯旋,勇夺亚洲杯冠军。 你永远可以相信国足(女足)! 7017k 第三百八十二章 咬咬牙干他一票 林夕染病的消息,刘备思虑良久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并且在与田丰等人商议之后,大致想出了一个安抚的策略。 林氏兄弟对自己忠心耿耿,林朝又是自己成就功业路上,不可或缺的肱股之臣,刘备自然要安抚,不仅要安抚,还要大加封赏。 若林夕最终能痊愈,自然皆大欢喜。 若林夕不幸病亡,刘备便打算上奏天子,在徐州境内选一县,追封其为县侯。等林朝将来有了子嗣,便过继一个到林夕门下,以承宗嗣。 虽说生死有命,但对林夕来说,能有这个结果,也算是生荣死哀了。 当刘备怀着愧疚的心情,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林朝时。林朝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只觉眼前一黑,脑中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一般,根本来不及想些什么,整个人就要向后倒去。 “子初!”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可把刘备吓坏了,他赶紧一把扶住林朝,口中惊呼一声,脸上满是关怀的神色。 “子初,你如何了!” 刘备呼喊了一声,又对身后的典韦吼道:“快,速去请医师!” “玄德公,不必了……朝并无大碍……” 刘备怀中,林朝开口说道,声音中透露着一股虚弱。 穿越这数年以来,弟弟林夕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原身体的主人带来的天生的助力与牵绊。因这个时代特有的宗族血缘关系,林朝很自然的将林夕视作自己人,除此之外,并未多想。 直到方才刘备说出林夕感染伤寒的那一刻,林朝才对兄弟二字有了切身的体会。 他回想着二人相处的时光,回想着那个平素沉默寡言,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弟弟,那个总是憧憬着着马革裹尸,壮烈战死的弟弟……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林朝的心就在隐隐作痛。 纵然人世无常,纵然已经见惯了生死,但真落到自己身上时,林朝还是无法接受。 刘备的声音还在耳边响彻:“子初,你可千万不要过于忧虑,子煦一向身强体壮,纵然偶感小疾,不日必然痊愈,子初可不能为此愁坏了身子……” 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将之才刚染上疫病,生死未卜,现在林朝又一副忧伤过度的模样,刘备如何能不担心,生怕林朝一病不起。 其实不止刘备如此,身旁围观的徐州文武见林朝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尤其是担任过林朝护卫的典韦、太史慈等人,已经死死攥住了拳头,脸上却带着有力无处使的无奈。 若是林夕为敌军所伤,才导致监军这副模样,他们早就冲上去为监军报仇雪恨了! 可对象是令所有人都无处下手的瘟疫,他们又能如何? 直到这时,太史慈才彻底领悟监军为何执意要建立所谓的医疗体系,哪怕为此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也在所不惜。 刘备望着怀中神情萎靡的林朝,满脸自责道:“子初,都怪某没有照顾好子煦,才致使……” 下一刻,林朝却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此事与玄德公无关,子煦自随军征战,跨上战马的那一刻起,就该有此觉悟,怨不得旁人。只是朝初闻此消息,此刻只觉胸中五内俱焚,心乱如麻,怕是要暂歇片刻,才能缓过来。还请玄德公见谅……” 听林朝声音越来越弱,几乎快要有昏迷的征召,刘备赶紧劝道:“子初,切莫再言语,还是好生休养。” 说罢,刘备伸出他那堪比人猿泰山一般的臂膀,直接将林朝打横抱起,大步往营帐内走起,一众徐州文武跟在后面。 …… 雒阳城外,大营中。 林夕的脸色苍白,嘴唇发干,整个人不停地咳喘,胸口处也出现少许的血斑淤块。虽已入冬,但林夕整个人却衣着单薄,身体发烫。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看上去有气无力,与平日里的冷酷大相径庭。旁边,玉蝉正用打湿的手巾敷在他的额头上,并不时替换着。 自染病以来,林夕一直高烧不退,华佗唯恐他被烧坏了身子,才让玉蝉用这种方法为他降温。 对于玉蝉和华佗的到来,林夕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 现年十七岁的林夕读书不多,更是不通医道。在他的固有印象中,认为只要感染了伤寒,就绝对必死无疑。所以当他得知自己染病之后,心中曾一度十分绝望。 想我林子煦英明一世,一身才华还未来得及施展,居然要丧命于此,老天何其不公啊! 最可气的是,自己虽然年轻,但若是死在刀枪之下,以马革裹尸还,也算不枉此生了。 可偏偏死在这小小的伤寒之下,这也太不体面了! 张翼德那狗东西,此刻定在别处大声嘲笑着自己。 一念及此,林夕便血脉喷张,忍不住胸中的憋屈,羞愤到差点自杀身亡。 可过了一会之后,林夕便接受了现实,甚至开始自我安慰起来。 古有冠军侯,十八从军,二十四岁病死,一生短暂如流星一般,却建立了彪炳千古的丰功伟绩! 想我林子煦,十五从军,十七岁病死,一样是短暂如流星划过一般,却也为主公建功立业,匡扶汉室! 虽然成就没有冠军侯大,但毕竟时间也少了两年不是。若是再给自己两年时间,未必不能打出一个春天,如冠军侯那般封狼居胥! 唉,罢了,罢了! 说多了都是泪。 自古忠义之人,天不与寿,我奈其何!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身染重病的林夕,居然又觉醒了一个属性,那就是自我安慰,阿q精神胜利法。 林夕感叹完之后,扭头就见到了刚刚走入营帐玉蝉与华佗。 顿时,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呵斥二人赶紧出去。 不管喜不喜欢玉蝉,林夕都将她当成自己人看待。至于华佗,更是兄长指名要的神医。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拖累二人。 面对林夕的的呵斥,华佗冷笑不语,只是随手取出一根银针。 这世上不服从医者的病人他见得多了,哪个最后不是被他华某人治得服服帖帖。若非看在官职的份上,求他他都不一定来为其诊治。 神医的操守,又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再看玉蝉,被林夕一声呵斥,立马吓得花容失色,但见到林夕憔悴的面容,又不禁心疼起来,便壮着胆子向林夕说明了华佗的身份,又表达了自己想要照顾他的请求。 固执的林子煦当然不同意,奈何华佗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某观府令之病,还不算严重,若及时诊治,想来并无性命之忧。但若是再耽搁片刻,那可就不好说了…… 此言一出,原本面带怯色的玉蝉小姐姐顿时急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敢与林夕正面相对,痛陈利害,颇有当时诛杀董卓时的果断。 林夕当然不从,堂堂大丈夫,岂能听从一个妇人之言,况且这女子还是自己的侍妾。 大丈夫死则死矣,这脸,还是要的。 可惜……此刻重病在身的林夕再想要脸,也是没脸的。三两下被玉蝉小姐姐逆推拿下,有心反抗,浑身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羞得满脸通红,任由华佗诊治。 这还是玉蝉小姐姐第一次与心仪之人,有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时之间,竟看得呆住了,眉眼间充斥着暧昧的笑意,最后竟痴痴笑了起来。 “有何好笑!” 林夕已经为妇人所制,此刻又听到笑声,顿时怒声道。他虽反抗不得,但脸上仍旧是一副宁死不屈的神色。 玉蝉脸上收敛了笑意,柔声安抚道:“府令莫要动怒,华先生刚才说了,并无性命之忧。但是讳疾忌医,还请府令安心请先生医治。” 闻言,林夕更生气了。 这是讳疾忌医的事吗? 这是脸的事,我林子煦堂堂七尺男儿,却被你一妇人制住,纵然侥幸得活,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愤怒过后,林夕又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某身染顽疾,将不久于人世,你又何必赔上自己……” 林夕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哪能不明白玉蝉的心意,只是不懂得表达而已。但此时两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再说其他亦是无用,所以只能叹息一声。 “府令,妾身既为君妾,便生死不离!” 望着玉蝉眼中的坚定,饶是林夕也不禁为之动容。 两人四目相对时,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身体情不自禁的越靠越近,直至快要零距离接触的时候,却被一声轻咳打断。 神医华佗表示,自己实在忍不了! 这对狗男女,在自己面前居然如此猖狂,等会就来一包加大剂量的麻沸散送你们上路! “咳咳……” 华佗面无表情道:“娘子,府令所患之伤寒,未愈之前,不宜行房事,不然怕是有性命之险。望二位……自重。” 林夕:…… 玉蝉:…… …… 与此同时,大营之中,关羽和赵云正对坐饮茶,不过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两人作为徐州军中职位最高,手下掌兵最多的将领,被刘备留下来统率大军,也是应有之理。本来刘备打算留两人坐镇军中,再留徐晃与林夕辅佐,执行林朝的隔离之法,不出一月,便能筛选出染病士卒,继而把伤亡降到最低。 可林夕身染重病,刘备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张绣留了下来。张绣虽是降将,但其叔父在雒阳诛杀董卓一役中,曾立有大功,再加上张绣其人心思单纯,比之徐荣和孙观兄弟,更得刘备信任。 正如张济所料的一样,他真的把路替侄儿铺平了。如不出意外,以后张绣在徐州军中,一路高升不成问题,最终成就虽不比张辽徐晃等人,但也相去不远。 说回关羽和赵云,两人脸色难看,倒不是因为被留下,而是因为林夕的病情,和临走前郭嘉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关羽素来信奉忠义,一向非常欣赏林夕,此时林夕身染重病,他自然有些担忧。而赵云更与林夕是连襟,二人平日里也是兄弟相称,所以他比关羽更加担心林夕的安危。 可疫病这玩意,纵然二人身为当世名将,也无可奈何,只能静待华佗的手段。 真正令二人头疼的是郭嘉临走时的交代,或者说是林朝在疫病横行之外的算计,也就是借由疫病去弄死一两路诸侯。 这是个很有效的手段,但也是一个很危险的手段,所以林朝在信中只提了寥寥数笔,而刘备看完信后,更是直接忽略了这句话。 趁人之危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刘备不想做,更何况眼下又无万全之法,甚至诸侯可能借此反击自己,刘备就更不做此想了。 刘备不想,却不代表郭嘉不想。 徐州团宠郭奉孝,搞事划水一条龙! 这位作死小能手,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搞事的机会。而且在他看来,这正是歼灭诸侯的大好时机。若是十多路诸侯中,有一大半死于疫病之下,那未来统一天下的路,将会好走得多。 事实也是如此,若要消灭竞争对手,此时当然是最好的时机。 只可惜刘备不准郭嘉这病秧子留下,不然郭嘉自信以自己的手段,什么四世三公的袁氏兄弟,什么江东猛虎孙文台,什么白马将军公孙瓒,还有诸如刘岱、孔伷、曹操、鲍信之流…… 通通都得死! 可就算不能留下,郭嘉也把自己的想法和谋划告诉了关羽和赵云,晓以利害之后,请他们自行斟酌。 按照郭嘉的原话,那就是万世之功,举手之劳,今日咬咬牙干他一票,日后不知能省却多少将士的性命,甚至能提前结束这乱世。 再者,这些所谓的关东诸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乱臣贼子,死有余辜。只有咱们徐州的人,才是真心匡扶汉室! 还别说,至少最后一句话,关羽和赵云是非常认同的。 所以,他们现在就为这件事情而感到头疼。 按说以两人的禀性,自然不想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而且刘备也没有明令。可徐州团宠的话,也不无道理。 兵者,诡道也! 依照兵不厌诈的理论,按郭嘉的谋划行事,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做才是最大的浪费。 关羽皱眉沉思良久,茶也喝了不知多少杯,直到尿意醍醐灌顶,快要憋不住的时候,才开口叹息道:“子龙,奉孝之言,你如何看?” 赵云虽然不是如贾诩一般滑头,但也不傻。前方若有千军万马,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敢迎敌而上。 可这种事……他既没经验,又不想做决定,因此一直沉默不言,等关羽表态。 反正主将是关羽,他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可等到关羽向他发问的时候,赵云便无奈了,只得摇了摇头,开口道:“云长,此事……某忽然有些内急,可否等某上个茅房回来再说。” ------题外话------ 热烈祝贺国足(女足)凯旋,勇夺亚洲杯冠军。 你永远可以相信国足(女足)! 7017k 第三百八十三章 白地刺史刘公山 瘟疫爆发是个很可怕的状况,但也是个很有意思的情况。 可怕之处在于,它不仅会夺走很多人的性命,还会对幸存者造成极大的精神折磨。 诸如关东联军眼下的情况,在没有有效隔离政策的帮助下,营中堪称哀鸿遍野,士卒个个神情麻木。 距离瘟疫爆发快一月时间的十一月中旬,关东联军死伤无数,军中士气已经降到了冰点,而且在每况愈下,甚至已经有大批士卒趁夜逃走。 而留下来的士卒,每天望着因感染瘟疫而死的袍泽,化作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军营就地焚烧,心痛、惶恐、恐慌之类的情绪充斥了他们的内心里。 这些情绪经过一月时间的发酵,最终演变成了麻木! 昨日还谈笑的手足兄弟,今天就可能化作一缕孤魂野鬼。一时间,兔死狐悲的悲凉气息充斥着整个军营。 戾气,也在不断升腾。 犹如弓弦一般,近二十万士卒的情绪已经被拉到了极致。这时候,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点燃整个军营。 那些久经战阵的将领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幸仗已经打完,便有了安抚士卒情绪的条件。饶是如此,联军士气也是持续性的萎靡不振。 死亡是可怕的,尤其面对未知的死亡,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染病而死的人是不是自己。人性向来是趋利避害的,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中,能够维持现状,已经是关东联军将领们努力的结果了。 但是在远离联军驻扎地的徐州军团这边,瘟疫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 这并不是说徐州军没有死人,相反,这次瘟疫爆发,徐州军也伤亡惨重,直到十月中旬的时候,已经有两千士卒染病而死,近万名士卒被强行隔离。 可是在林朝的决策下,士卒们隔了一定的距离,使得瘟疫的杀伤力大大减弱。而一个月后,得病的士卒基本已经全部被筛选出来,剩下的士卒,几乎没有了染病的可能。 面对天天向好,蒸蒸日上的情况,徐州军士卒的士气虽然跌落,但勉强还能维持下去。而郭嘉临走之前,又给出了一个极为高明的安抚士卒的方法。 那就是每日搜罗关东联军的伤亡情况,在军中大肆宣读,尽量让每一个士卒,都原原本本知道联军的惨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徐州士卒得知了关东联军的死亡数字,顿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以至于几乎少有逃兵出现。虽说这有些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意味…… 但这快乐,它是真的快乐! 站在岸上观船翻这种事,它是真的爽。 只可惜郭嘉临走的提议,始终却没能施行下来。上次赵云借尿遁回避了这个问题后,关羽便大致明白了赵云的意思——生为大丈夫,功名只在马上取! 这种暗中偷袭的事,非他本意。再者眼下关东诸侯在名义上还是盟友,碍于颜面也不好下手。 于是,关羽暂时止住了这个想法。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先是董卓被杀,后又有大疫横行,这使得原本就无比脆弱的关东联盟变得岌岌可危。大家本想着讨点好处,然后各回各家,潜心发展。 可谁知道疫病来得如此快,此时就是想班师回根据地,也难以起行。 虽说大家都原地驻扎,想等遏制住了疫病之后再行动,可近二十万大军,总是要吃饭的。 盟军之中,袁术军和徐州军的粮草,都是由袁术来供应。可到了雒阳之后,袁盟主便不再提供粮草。而兖州军与袁绍一方,最初时都是各吃各的。时间一长,以刘岱为首的兖州军的粮草便不够了。 此时的袁绍看似追随者甚众,但对比起弟弟袁术,层次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为增强实力,刘岱这颗墙头草,便成了他拉拢的目标。 刘岱缺粮,他袁本初就送粮,只不过送出去的是冀州牧韩馥的粮草。 名声他袁本初得,割肉却是韩馥割。 韩馥自然不爽,只是他生性优柔寡断,再加上之前断粮一事,已经与袁绍闹得有些不愉快,此时自然不敢明着违背,便派发了好些粮草赠与刘岱。 最初时,大家都很和谐,可随着疫病越来越严重,军中士气低落,韩馥为了维持军队战斗力,不仅要大力安抚士卒的情绪,还要改善伙食。 如此一来,难免有些区别对待,甚至克扣了些许刘岱军的粮草。 刘岱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顿时怒不可遏。 咱们说好的,你冀州为我提供粮草,若有变故,我兖州军站在你这一边。 可现在呢,我的士兵吃糠咽菜,喝粥都捞不到一口干的。再这样下去,士气、军心都无法维持,麾下士卒必会生出反叛的苗头。 而你的士兵呢,天天大鱼大肉管够,放屁都油裤裆,那些没染病的士卒这一个月下来,都胖了一圈。 若真是粮草不济,大家咬咬牙,共度时艰也就罢了,可你韩文节这分明是区别对待! 世间之事,向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此双标,谁人能忍? 韩馥的这个举动,彻底惹恼了刘岱,他麾下士卒的怨气,也需要一个宣泄口。 于是乎,愤怒的刘岱直接带了数千精锐,冲进盟军大营中去质问韩馥。 大概是尝到了墙头草的甜头,刘岱近来也有些飘,总感觉自己手握数万大军,无论是二袁还是刘备,都只会拼命拉拢自己,而不会与自己交恶。 可惜韩馥完全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冀州的粮食都是他的,给出去哪怕一石,他都痛心不已。若非看在袁绍的面子上,我让你刘公山连稀饭都喝不上! 你没粮草? 跟我又什么关系! 没粮草你打什么仗,当什么兖州刺史,滚回家种地不好吗,还不会饿肚子! 于是乎,飘了的刘岱和双标的韩馥,一言不合,竟然大打出手! 刘岱只带了数千精锐,又在韩馥的主场,自然不是对手,当即被打得连连败退。好在刘岱也不傻,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急忙喊停,放了两句狠话便撤退而去。 得胜的韩馥自然有些得意,对着刘岱离去的方向仰天大笑,并且放出豪言,兖州军简直不堪一击。 可是还没笑完,刘岱居然去而复返,又杀了回来。 这次刘岱联合了桥瑁、两人合兵一处,足足率领了三万大军,更是不讲武德,直接就弓弩招呼,先射韩馥个满脸开花再说。 等韩馥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只得匆忙败逃,麾下军队被打得分崩离析。混乱中,连他本人也身中数箭,所幸没有伤及要害。拼死杀出重围后,向着袁绍的营寨而去。 刘岱只一战,便拿下了韩馥的营寨,心中的喜悦顿时无以言表,整个人更飘了。 此刻的他,就如同打官渡时的袁绍,打赤壁时的曹操,打夷陵时的刘备一样,认为自己是兵神在世,总感觉优势在我! 至于刘岱麾下的士兵,也很高兴,毕竟韩馥大营中囤积了众多的粮草,这下总不用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见军心可用,刘岱当即宣布打开库房,让士卒大鱼大肉地饱餐一顿。 但乐极生悲这种事,来得也很快,韩馥被打了个灰头土脸,又岂能善罢甘休。 他率领着残兵败将来到袁绍大营中后,向袁绍说明情况,并请求袁绍发兵支援,攻打刘岱,一雪前耻。 一边是自己的盟友,一边是自己极力拉拢的对象,袁绍也很无奈。他倒是想劝和,只是韩馥吃了这么大的亏,纵然再怎么优柔寡断,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毕竟所有的关东诸侯都在,他今天若是退缩了,今后还如何在诸侯中立足,岂不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关键时候,倒是曹操站了出来,劝袁绍力挺韩馥,发兵复仇。 毕竟韩馥再怎么克扣军粮,也还是给了刘岱一口吃的,并没有断粮。刘岱这明显是贪心不足,居然明目张胆得率军攻打韩馥,已经超出了底线。 袁绍若还不采取行动,身后一众小弟会如何看? 今后谁还肯为你袁本初卖命? 曹操的一番话,顿时惊醒了犹豫中的袁绍。袁绍对刘岱不再抱有侥幸心理,而是以曹操、鲍信为援,配合韩馥反击刘岱。 刘岱这位在世的兵神,在曹操和鲍信的进攻下,仅仅支撑了一夜的时间,就被打得溃不成军,匆忙败逃。 对于这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变化,其他没参战的诸侯也是看在眼里。 特别是袁术,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甚至都要乐开了花! 疫病爆发以来,这简直是他收到得最好的消息。为了庆祝,他甚至邀请了孙坚、马腾、吕布等将在营中大摆宴席,彻夜欢饮。 席间,袁术举杯冷笑道:“那庶子家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居然想拉拢刘公山,真是愚不可及!” “盟主所言甚是,某观那刘公山,自酸枣会盟以来,便一直畏缩不前,作壁上观。”孙坚亦是冷笑附和道,“这等待价而沽的货色,本就是碌碌小人,势利之徒耳,不可收服!” 像孙坚这种喜欢刚正面的猛男,自然看不起刘岱。说话的时候,眼中的鄙夷几乎毫不掩饰。 旁边,马腾倒是摇头笑道:“文台将军所言甚是,纵然刘公山其人并非势利之徒,收服也无甚用处。试想他麾下数万大军,居然被曹孟德一夜之间杀得大败。诸位,百世以来,可有如此用兵之弱者?说一句白地刺史也不为过!” 此言一出,袁术很惊诧地看了马腾一眼,脸上笑得更开心了。 想不到马寿成你这浓眉大眼的,损起人来竟如此牙尖嘴利。 “甚是,寿成所言甚是!刘岱小儿,称一句白地刺史,倒是颇为妥当!” 吕布毕竟刚归顺不久,又无与诸将并肩作战的经历,自然不敢继孙坚和马腾之后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见到袁术开怀大笑,吕布也跟着笑。 一时间,营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甚至于袁术感觉自己杯中的酒水更香甜了,比平日里自己喜欢喝的蜜水还要香甜! …… 徐州军大营中。 以校事府的能力,其实关羽收到韩馥与刘岱火并的探报,比距离近一些的袁术还要早。 为此,他特意召集了众将前来议事。 说是众将,其实也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除了他和赵云之外,也就徐晃和张绣而已。 关羽高坐主位,看着下面的三人,眉间闪过一丝犹豫,又捋了捋长须,心中的烦闷才稍稍缓解一些。 下面坐着的这三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商议对象。 赵云虽有勇有谋,也是大将之才,但行事风格与自己大相径庭。而且赵云还很会做人,每有意见与自己相左时,他干脆沉默不言,或是顺着自己,也不想弄出了一个主副将不合的场面。 可关羽要的是大家直抒胸臆,并非假意附和。 自从前年林朝一言点透了关羽心中的春秋大义后,这两年关羽便时不时的反思自己。 子初所学,虽包罗万象,但对于春秋大义的领悟,肯定没有自己深。毕竟自己可是抱着这一卷书研习了好多年,可以说比当世任何人都要精通。 但子初随口一言,却能让自己恍然大悟,这是为何? 后来他找机会又和林朝探讨了几次,同时自己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原因。 简单来说,用三个词可以概括,那就是大道至简,殊途同归,触类旁通! 这三个词理解到了极致,其实又是同一种道理。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任何道理领悟到了极致,几乎都是相似的。因此不必因为别人和自己信念不合,就全盘否定,反而要汲取别人道理中最有价值的部分。 这便是圣人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师! 不得不说,这个改变虽然仅仅是极小的改变,却让关羽变得不再那么刚愎,有了被别人劝说的可能! 可是劝说,也要说才行啊! 赵云自不必说,徐晃这个公认的老实人,经历了这两年的毒打,现在也有往稳健方向发展的趋势。 至于张绣…… 你能指望一个天然呆发表什么有价值的观点! 期望张绣发表有用的意见,这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7017k 第三百八十四章 练广播体操的林朝 关羽捋了捋胡须,开口道:“子龙,眼下刘公山败于曹孟德之手,正向北败逃。看样子,是往咱们这里来了,我军当如何处之?” 其实联军内讧这种事,二爷早就看得明明白白。他虽对天下大势的走向不甚明了,但对战争形势的把握却非常人能及,从关东联军日渐衰弱的士气中,关羽就嗅出了一股不对劲的味道。 但这内讧正如疫病一般,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关羽也不例外。 最重要的是,看刘岱败逃的方向,竟然是自己这边。 到了这时候,刘岱总算想起自己在徐州还有一位盟友。 根据刘岱一直以来的表现,关羽自然是看不上他的,但此人关乎到林朝制定,刘备认可的兖州战略,因此也不能坐视不管。 那么,以何种态度对待即将来到的刘岱,就成为了现在首要的问题。 这,才是关羽找三人过来商议的目的。 听关羽开口询问,赵云沉思片刻,便抱拳道:“云长,刘公山乃汉家宗室,与主公同宗同源,又向来与我徐州亲厚,此刻他败逃而来,我等若不接纳,便是失礼。” “亲厚?”关羽冷笑道,“刘公山非是与兄长亲厚,而是与兵强马壮者亲厚。观其行事,不过一碌碌小人而已!” 闻言,赵云只得苦笑劝道:“刘公山的表现……也着实不堪了些,但此人仍是徐州盟友,至少在主公亲口否认之前,咱们都应以礼相待。” “话虽如此,可咱们若是接纳了他刘公山,难免会得罪袁本初及其党羽。”关羽捋着胡须道。眯着的眼睛中,满是思索的目光。 关羽当然不怕袁绍,更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只是眼下刘备不在,他代掌大军,一举一动都有可能造成不好的影响,因此不得不慎。 这几日关羽甚至在感叹,兄长走的时候,若能留下一位先生辅佐自己该有多好,自己也不用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思虑再三。 赵云摇头笑道:“云长,袁本初虽四世三公,但在某看来,却是徒有虚名,不足为虑。再者,咱们徐州与冀州之间,早晚会有一战,如今又何必太过顾虑。” 不是赵云看不起袁绍,实在是这一次讨董之战,袁绍的发挥太过稳定,一直在猪队友的边缘徘徊,时而变成人,又时而变成猪,导致别人都以为他的真实水平就这样。 “好,那就依子龙所言。”关羽眉头一皱,马上有了决断,开口道,“若他刘公山前来投奔,咱们便以礼相待。但若他不识好歹,那也不必忍让。” 闻言,赵云、徐晃、张绣三人抱拳道: “唯!” 可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可,我军万万不可收留刘公山!” 话音落下,只见林夕从外面走了进来。 有华佗作为私人医生,又经过二十多天的修养,林夕的伤寒总算好了一些,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看上去比之前瘦了整整一圈,身影都显得有些单薄。 当然,瘦得这一圈,到底是因为得病,还是因为有玉蝉小姐姐在侧陪伴,就不得而知了。 见林夕走进来,赵云赶紧站了起来,皱眉道:“子煦,你不在帐中好生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林夕抱拳道:“多谢兄长关怀,弟已无大碍。” 赵云三两步走到林夕面前,然后不顾林夕的反对,强行将其搀扶着坐了下来。 一旁,关羽和徐晃看着林夕,也是面带关切之色。 等林夕坐下之后,关羽才开口道:“子煦啊,多亏有华神医在军中,你才捡回一条性命。虽无性命之忧,却仍要好生休养。” “多谢兄长关心,华神医说了,某之病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因卧床二十日,身体有些虚弱,正需活动活动。” 林夕与关羽年龄差得有点大,自然不适合表字相称。而且因为林朝的关系,林夕这一声兄长,喊得也算是恰如其分。 闻言,关羽微微点头,然后开口道:“那子煦你方才说,不可迎刘公山,到底是何意思?” 林夕摇了摇头,开口道:“此并非某的意见,而是校事府传讯。” 听到是校事府传讯,众人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因为林夕作为校事府府令,应该是他收到探报才对。而能向他传达指令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刘备,一个是林朝。 闻言,关羽开口问道:“是兄长钧命,还是子初的意思?” 他没有问传讯的内容是什么,而是先问是谁的意思,这关系自己如何应对。若是林朝的意思,关羽自会郑重斟酌,相机行事。 若是刘备的命令,那就没什么自主权了,要不打折扣得完成。 林夕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关羽道:“此乃主公钧命,兖州刺史刘公山身为宗室,不思报效朝廷,反而拥兵自重,待价而沽,更是暗中与国贼董卓私通,其行可戳,其罪可诛!” 听林夕说得如此严重,关羽赶紧打开书信,皱着眉头看完里面的内容后,猛地一拍桌案,大声道:“徐公明,张伯渊听令,命你二人各率一万士卒,随某出营,迎战刘公山!” “子龙,你与子煦在大营留守!” 众人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但前一刻还在商议要不要对刘岱以礼相待,现在居然就要出战。见关羽前后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坚决,众将也不敢怠慢,当即抱拳称是。 至于这封信,到底是怎么来的,还要从两日前说起。 得知弟弟林夕染病的消息,林朝心中一时激动,竟然昏了过去,这下可把刘备和众人担忧坏了。等医者到来,为林朝诊治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这一两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赶路状态,导致林朝的身体比较疲惫,还没来得及休息,又遭受了精神上的重创。 身体劳累,情绪激动,最终导致昏厥,这并不稀奇,只要静养几日便好。 通俗的说,就是因为林朝自幼体弱,所以正常人能承受住的东西,在他这里就有可能会过度。 嗯,弱鸡的代名词,不外乎如是也! 这下,刘备总算松了一口气,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 果然不出医者所料,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林朝醒了过来,精神却依旧不是很好,心中担心林夕的安危,导致茶饭不思,整个人日渐消瘦。 直到数日之后,大营中传来消息,说是华佗已经稳住了林夕的病情,并无生命之险后,林朝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大营十里外,刘备带着徐州文武来此之后,便让麾下士卒重新搭了一座营垒。 下午时分,林朝正在营外的一片空地上锻炼身体。 他的动作很慢,所施展得一招一式,也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为此,一向自诩博学的田丰和荀谌也来看过几次,却依旧没有认出林朝练得是什么。 可若放在后世,必然会有人一眼就认出,这套动作的学名叫——第八套广播体操! 自上次昏迷后,林朝愈发感觉自己这副弱鸡身体的局限性,便有了锻炼身体的念头。军中众将虽武艺高强,但走的都是刚猛路线,并不适合弱鸡林子初。 所以,林朝便想起了后世学过的广播体操。 当然,除了广播体操之外,他有时候也会耍耍太极,练练五禽戏,八段锦之类的慢动作功夫。 这几套都是修身养性,强身健体的功夫,并无高下之分,也更适合林朝当前的状态。 这半个多月以来,刘备不让林朝插手一点政务军务,唯恐他再思虑过甚,让他本就弱鸡的身体再度雪上加霜。 而林朝也乐得清闲,每天除了锻炼之外,就是写写字,看看书,得到了这数年以来前所未有的放松。 当然,他没忘了自己出仕前最喜欢的活动——钓鱼! 虽然总是空军,但林朝依旧乐此不疲! 动养体,静养气。有了这半个多月的时间,林朝不仅将身体状态恢复了过来,同时也在反思这数年以来的所作所为,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念头通达,甚至有好几次陷入了顿悟的状态。 以前看不清的东西,现在居然能看得透彻。以前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认为稀松平常。 当然,最重要的是,林朝认为自己招揽人才的手段,还是不够高明,有必要再进修一番。 不远处,张飞、典韦、太史慈三人对坐饮酒。 刘备对太史慈早有交代,让他看着林朝,一旦有不妥之处,便要立即向他汇报。最后刘备又觉得有些不放心,更是留了典韦在此。 而有了典韦,就时长能见到张飞的身影。 在遇到典韦之前,张飞自认喝酒方面从来没有对手,可有了典韦之后,不仅拼酒拼不过,连扳手腕也拼不过,这让张三爷情何以堪。 于是,不服气的张三爷便每日前来挑战,还让太史慈做裁判,虽然总是败多胜少,但三人总能尽兴而归。 这不,张飞又输了,端起一大碗酒一饮而尽后,看了看不远处已经从第八套广播体操转换为五禽戏,却仍旧练得忘我的林朝,吧唧了两下嘴说道: “你们说,子初练得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俺老张怎么看不懂啊!” 典韦一向是林朝的死忠粉,而发问的人又是张飞,闻言当即冷笑道:“监军是何等人也,若是一举一动连你张翼德都能看透,那还如何克敌制胜。” “典君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飞不服道,“俺老张虽说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但也不笨。你莫扯那些虚的,你就说说子初练得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难道还能练出什么武艺不成?” “这……” 典韦一时语塞。 其实他也不明白林朝这慢吞吞的动作有什么用,但出于对林朝的信任,他总觉得林朝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哈哈哈!” 张飞见典韦说不出话来,顿时哈哈大笑道:“典君明,说不出来了吧!就算子初所练的东西有甚玄妙之处,但你和俺老张一样无知,有什么好得意的!” 张飞拼酒拼不过,扳手腕也扳不过,但是对喷起来,那是一点不虚,甚至每次都是大胜而归。 见两人又有呛火的态势,太史慈连忙笑着劝道:“二位,有话好好说,实在不行打一架便是,生死自负,只是莫伤了和气。” 张飞:“……” 典韦:“……” 自己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这太史子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两人心中一同感叹道。 …… 林朝这些日子很清闲,徐州大部分文武这些日子都很清闲,但唯独有一个人很忙,忙着上蹿下跳的搞事情。 这个人,自然就是徐州团宠郭嘉,郭奉孝。 “主公,嘉以为子初所言甚是,若是趁着大疫横行之际,故意使疫病散播开来,诸侯大多必染病而亡。届时,天下之难可息矣!” 没错,就是要借瘟疫之手,将这些诸侯弄个七七八八,到时候徐州便可出兵横扫天下。如此唾手可得的机会,稍纵即逝,郭嘉自然不想放过。 听完郭嘉的话,刘备却苦笑连连,甚至放下了手中的酒樽,开口道:“奉孝,你方才所言,实在有些骇人听闻,在某这说说也就算了,到了别的地方,可千万别再说了。” 听听,听听,这等骇人听闻的话,暗中说说也就罢了。再其次,你像子初一样,隐晦地提一提也行,哪有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的! 就不怕隔墙有耳? 万一传了出去,不管干没干这事,别人会如何看你! 奉孝事事都好,就是这脑袋有时候不太灵光。 借疫病之手杀诸侯,这种事想可以想,做可以做,就是不能说。一旦说了,那就再无挽回的余地。 况且刘备也不觉得有必要这么做,袁术、袁绍之流固然狼子野心,可这不代表诸侯中没有忠心朝廷之人。 就比如那曹操曹孟德,为了讨伐董贼,可是在泗水河畔拼光了自己的家底。 又如江东猛虎孙文台,在此次讨董之战中,更是立下了头功。 还有自己的师兄公孙瓒,这些可都是忠臣。郭嘉这招打击面太广,刘备压根没想过施展,而且这也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甚至触及了他的道德底线。 诸侯中固然有狼子野心之人,但士卒何辜? 以疫病阴招害人,我刘玄德不屑为之! 7017k 第三百八十五章 郭嘉的上中下三策 面对郭嘉的提议,刘备没说可行,也没有严词拒绝,而是完全当成一个笑话来听,甚至都没有认真思量成败,就劝郭嘉慎言。 见刘备如此态度,郭嘉顿时明白,用借瘟疫灭杀诸侯这招是行不通了。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郭嘉再次拱手道:“主公,诸侯可以先搁置不议,但有一人,现在却不得不除。” “何人?”刘备有些好奇道。 郭嘉笑了,口中说出了一个名字:“刘岱,刘公山。” “为何?”刘备不解道,“刘公山身为宗室,与某同宗同源,更是当今兖州刺史,无有天子诏令,谁敢轻言除之?奉孝可莫要胡言乱语。” 对于刘岱墙头草一般的表现,刘备也很不满意,但最多以后不与其来往便是,万没有要除掉其人的心思。 郭嘉解释道:“主公容禀,观此次讨董,他刘公山身为宗室,又是兖州刺史,却态度暧昧,出兵不出力,反倒有拥兵自重之嫌。不思报国讨贼,是为不忠! 年初时,主公曾赠与他兵马数千,使他稳坐刺史之位,后又助他征讨泰山贼寇。可其人却在会盟时摇摆不定,是为不义。 更何况军中有流言传出,他刘公山早就暗中勾结了董贼,欲出联军其后,意图不轨。只是董贼伏诛,刘公山还没来得及行动而已。” 可怜的董先生,就算死了,还又被郭嘉拉出来当靶子,狠狠鞭尸了一回。 听完郭嘉的话,刘备的脸色顿时变了。 前两条还无所谓,最多证明刘岱其人品性拙劣,不足相交而已。 眼下天下局势错综复杂,人人自顾不暇。刘备虽忠心汉室,却不会用这般严格的底线去要求别人,哪怕出身宗室的刘岱也一样。 在刘备看来,只要你不明着扯旗造反,图谋不轨,哪怕是对天子诏令阳奉阴违,刘备都忍了,毕竟时局如此。在他的预想中,等自己扫平天下,匡正汉室后,那些摇摆不定者,自然会重新俯首,再为大汉忠臣。 论迹不论心,真要论心,这天下恐怕没几个真正的汉室忠臣。 但最后一条可不一样,勾结董卓,这完全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底线。董卓是国贼,那与董卓勾结者,自然也是国贼。 所以刘备面色严肃道:“奉孝,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可有证据?” 郭嘉赶紧摇了摇头道:“没有。” “没有?那此事便不必再说。” 郭嘉又开口道:“主公,嘉并无证据,但子初处,却有确凿证据。” 大概是被林朝卖得次数多了些,此刻把锅背到林朝身上,郭嘉脸不红,心不跳,说得那叫一个流畅。 至于刘备找林朝对峙? 那就更好了,因为除掉刘岱便是林朝的意思,只是郭嘉代为表达而已。 “此言当真?” 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开口问道。 子初有证据,却为何从没有与某说过? “不敢欺瞒主公,子初手中确实有证据。”郭嘉笑道,“数月之前,子初入雒,诛杀董贼,曾从董贼处搜出书信一封,正是刘公山写给董贼的。其间极尽谄媚之词,令人观之作呕,所以不便与主公复述。” 刘备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毕竟刘岱身为宗室,这个出身使得他是天生的汉室支持者。 与董卓合谋推翻姓刘的,他刘岱能有什么好处? 这不符合逻辑! 可才需要逻辑,现实只讲效率。 在原本历史上,刘晔本为汉室宗亲,却是曹魏系坚定的支持者,这上哪说理去? 见郭嘉言之凿凿,又拉出了林朝作证,刘备便有些犹豫了。 难道刘公山真的……暗中勾结董卓? 一旦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后,就又想到刘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便更加相信了郭嘉的话。 刘备的神色变化,被郭嘉尽收眼底,眼看有了松动的迹象,便趁热打铁道:“主公,还有一点尤为关键。” 说罢,在刘备疑惑的目光中,郭嘉打开了从林朝那蹭来的地图,指着地图上青州的位置。 “主公请看,泰山郡现已在我军掌控之中。”郭嘉开口道,“依照子初制定的计划,此次回徐州休养生息一番后,便是兵伐青州之时。” 闻言,刘备微微点了点头。林朝的战略,他也是很赞同的。 青州这块地方,三面环海,在大汉十三州中,虽然算不上富硕,但自有其独到之处。因其独特的地理环境,最适合作为后方大本营来经营。 青州境内的北海郡连接琅琊郡这块地方,皆是平原沃土,境内河流资源又颇为丰富,无旱灾之忧,足可养兵数十万。 西有泰山郡作为屏障,只要在此重兵布防,这块大后方便固若金汤。 可惜自黄巾起义以来,青州因地缘因素,导致至今境内黄巾贼愈发猖獗,多少世家大族都不堪其扰,纷纷搬迁至徐州境内。 郭嘉继续开口道:“主公,黄巾之乱以来,青州为贼寇所袭扰,眼下境内皆盗匪流寇。若要征伐,非得一城一地攻打不可。纵然倾整个徐州之力,没有一年半载,也难以攻下。兵势一交,不可卒解,届时后方空虚,似刘公山这等反复无常之小人,主公敢留他在兖州否?” 郭嘉这番话说到最后,直把刘备惊出一身冷汗。 不错,奉孝此言不错! 自古上兵伐谋,庙算为先,未虑成,便要先虑败! 倾徐州之力兵伐青州,自然能赢,但难处不在战场,而在后方。 这边正打着青州呢,后面兖州,豫州的大军趁势以出人后,徐州纵然有极大的兵力优势,也不能以一敌三。 因此,出征前便要解决后顾之忧,确保周边的诸侯不会趁势进攻。而刘岱这种反复小人,就和一条狗一样,只要有好处,马上就扑上去了,实在不能让刘备放心。 此等情况下,除掉或者换掉此人,便势在必行。 而眼下诸侯聚于雒阳,便是最好的机会,若是错过,等大家各回各家了,再想除掉刘岱,便要发兵征讨,又平添了许多变数。 一念及此,刘备也回过味来了,笑吟吟地看着郭嘉,开口道:“奉孝,刘公山为人虽不堪,但还不至于勾结董贼吧。你方才所说的书信,到底是真是假?” 郭嘉赶紧正色回道:“自然是真的,嘉敢以林子初的性命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就让他林子初不得好死!” 刘备:“……” 你们俩到底多大仇? 苦笑一声,刘备再次开口问道:“既如此,奉孝可有成策?” 主公这是同意了! 闻言,郭嘉大喜,马上开口道:“主公,嘉有上中下三策,听凭主公选用。” 刘备一愣,心道奉孝你跟着子初这么久,别的没学会,这装腔作势却学得十足。 更令刘备没想到的是,想搞一个人,居然也有好几种办法。 正常人的认知中,杀人不过头点地,左右也就一刀的事。 但是郭嘉表示,某有九种方法弄死他刘公山! 刘备看着郭嘉,憋了很久才开口道:“如此,奉孝不妨说来听听。” 说到献策,郭嘉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甚至马上站起来正了正衣冠,一副仪式感十足的模样,朗声道:“主公,嘉之上策,便是使云长、子龙率军袭杀刘公山。刘公山一旦身死,主公便可收拢起麾下部族,此乃一举两得也!” 这一策听得刘备只翻白眼,大摇其头。 此策狠是狠了些,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但刘备敢这么做,等若自绝于关东诸侯。此时的关东联盟虽已名存实亡,但这种窝里斗且不讲武德的玩法,还是没到流行的时候。 见刘备不满意,郭嘉丝毫不气馁,继续道:“主公,嘉之中策,便是故技重施,使刘公山与旁人交恶,届时使云长、子龙率军袭杀刘公山,再嫁祸于人。主公则趁势出面调停,如此可名利双收。” 刘备:“……” 又是袭杀,就没点新意吗? 郭嘉见刘备还是不满意,便一摊手说道:“主公,嘉之下策,便是将他刘公山勾结董贼之事宣之于众,并且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使云长、子龙率军袭杀刘公山,如此快刀斩乱满,也算名正言顺。” 刘备听完,沉默了良久,才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郭嘉,幽幽开口道:“奉孝,有没有一种不用暗中偷袭,又能名正言顺撤除刘公山兖州刺史之位的妙计?” 刘岱死不死,刘备不是很在意,只是不能再让他继续当兖州刺史了。 “这……” 郭嘉思虑良久,才终于开口道,“主公若真要如此,恐怕得先上奏天子,撤除刘公山的刺史一职。若其不从,再使云长、子龙率军袭杀之。只是如此以来,难免夜长梦多,多生……” “好,就这么定了!” 郭嘉那边还在喋喋不休,刘备却一拍桌子,开口道:“待某书信一封,上表天子,言刘公山之过失,请天子圣裁。若刘公山不遵诏令,再使人将其拿下。” 所谓的请天子圣裁,就是刘备打算在天子面前告刘岱一状。 当然,林朝虽未明说,但刘备也明白,长安城中现存的西凉军统领张济,应该是自己人。 所以自己的奏表,应该会有用的。 …… 林朝营帐中。 郭嘉从刘备大营中离开后,便直奔林朝营帐而来,却正好见到林朝正与太史慈闲聊。 见郭嘉来到,林朝笑道:“如何,玄德公同意了?” 郭嘉大笑道:“那是自然,主公乃圣明之主,某陈明利害后,主公立刻便有了决断!” 相比于激动的郭嘉,林朝神色却极为平静,只是淡淡道:“让某猜猜,玄德公是否要先禀明天子,然后再堂堂正正行事?” “果然瞒不过你林子初,确实如此。”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之色,开口道。 林朝笑了:“那就先行动,天子诏书随后就到。” 有李儒在长安,自己想要多少份诏书,上面想写什么内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某也是这个意思。”郭嘉点头道。 林朝没有再回话,而是看向太史慈,开口问道:“子义,你做某之护卫,也有数月时间了。以你之才,当一个护卫,确实有些屈才,不知心中可有怨言?” “监军此言,末将不敢苟同!”太史慈赶紧站了起来,抱拳躬身道,“能伺候监军左右,聆听教诲,是末将三生有幸,又谈何怨言!莫非在监军眼中,末将竟是如此小人?” 见太史慈有些激动,林朝赶紧安抚道:“好,好,是某说错了。某之意,若子义有意,便去军中当个副将,如何?” 当谁的副将? 自然是林夕。 太史慈有勇有谋,更是大将之才,用来辅佐现在的林夕再合适不过。 且又在自己身边当了几个月的护卫,这等于是林朝用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帮他铺平了路,不至于出现士众不服的情况。 而新一任的护卫,现在也有了替补,便从黄忠、张绣二人中选一个便可。 林朝自然是一番苦心,但他却没想到,林夕早已为自己选好了副将,其人便是徐晃。 更令他没想到的时,面对这个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太史慈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监军,恕末将斗胆,末将不想去!” 林朝不解道:“为何?可是子义嫌副将之职有些小了,不能让施展一身技艺?” 闻言,太史慈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开口道:“说来不怕监军笑话,末将自幼便立有大志,有生之年定要建一番不世之功。但末将深知以末将现如今的能力,不足以担当大任,还请监军准许末将继续侍候您鞍前马后,只求习得万人敌之法!” 我有大志,有野心,但我毫不掩饰! 短暂的隐忍,只为以后飞得更高,更远! 太史慈深知林朝护卫之职,在徐州文武心中的重要性。若自己现在离开了林朝,以后便按部就班地杀敌立功,此生成就终究有限。 若继续留在林朝身边,时长受监军提点,纵然自己资质愚钝,也必大有所益。而且在资历方面,所有人也不敢轻视自己。 旁边郭嘉深深看了太史慈一眼,眼中满是欣赏的神色。 瞧这话说的,这格局,完全打开了啊! 此人,倒是个聪明人! 7017k 第三百八十六章 云长,你要义子不要? 闻言,林朝却是摇头一笑,也不点破太史慈的心思。 “也罢,那就等子义你什么时候想去军中任职了,再与某明说即可。” 太史慈抱拳道:“多谢监军!” 林朝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子义,烦劳你去将黄汉升与魏延请来。” “唯!” 太史慈再度抱拳,转身走了出去。 郭嘉却好奇道:“子初,你让黄汉升参与这一战,某能理解。只是魏延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唤来何用?” “自然是有用的。”林朝笑道,“奉孝难道没听说过,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这……” 郭嘉被这句话雷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问道:“此言……是哪本古籍上的,为何某从未听说过?” 林朝笑得愈发开心:“因为你整天喝酒,不读书啊!某乃康成公关门弟子,读得书自然比你多,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是吗?” 郭嘉满脸狐疑,一副‘总感觉你这叼毛在骗我’的神态。 林朝却不再理他,而是趁着黄忠和魏延还没到的空档,奋笔疾书,写了一封信给关羽。 太史慈不愿去给林夕当副将,那黄忠自然不能当做自己的护卫来培养了。再者,以黄忠的年纪,也不适合再压几年了,索性让他直接参与这一战,好快速融入徐州武将的圈子。 信中,林朝对关羽言明了黄忠武艺高强,不可小觑。有林朝的信用背书,想来关羽应该不会如原本历史上那般轻视黄忠。 至少演义中‘大丈夫不与老卒为伍’这句话,关羽应该不会再说了。 至于魏延嘛…… 林朝的信中就一句话——云长,你要义子不要啊? 关于魏延的品行与心性,林朝曾询问过与他同乡的黄忠,又经过数日的观察,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魏延此人,在性格上,有些类似于法正和关羽的集合体。 用高情商的说法,便是恩怨分明,低情商的说法,就是睚眦必报。而且还极度自傲,动辄视天下英雄为无物。 这一点跟林朝猜测得也颇为类似,毕竟原本历史上,刘备提拔他为汉中太守时,众将有些不服,刘备便当众问他,若曹操来犯,你如何应对。 魏延的回答,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自信。 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 这等气度,这等狂傲,自然让刘备很是满意。由此可见,魏延的性格跟谦虚压根沾不上边。 想要收服这种狂傲之徒,就得找一个比他更狂傲的人来管着他,关羽显然就是最好的人选。再者魏延年岁尚小,甚至只比关平大了一两岁,还有成长的空间。 若是能让关羽收为义子,就更完美了。 林朝自忖自己只是中人之姿,有生之年能不能帮助刘备统一天下,还未可知。是以,他已经开始培养起下一代来。 若有朝一日,关张赵等人年老体弱,再不能上阵杀敌时,徐州集团也不至于会出现人才断层的情况。 不多时,黄忠与魏延联袂而至,听完林朝的话后,黄忠便明白了林朝命自己前去的用意,当即抱拳应命。 倒是魏延有些不情愿,眉眼间尽是不满。不过有黄忠在,他算是勉强答应了,林朝也不想跟他计较,这小子到了关羽那,以后有的苦头吃。 所以大营中,林夕宣读了刘备的命令,关羽随即便要点军出战刘岱时,林夕又掏出了一封书信。 与此同时,林夕一挥手,黄忠带着魏延也从帐外走了进来。 关羽看完书信,便皱着眉头打量起来黄忠。 此人毛发花白,看上去年近半百,真有子初说得那般厉害? 武圣之威,自然非常人所能抵挡,特别是此刻他还半睁着眼睛,浑身气势展现得淋漓尽致,黄忠被惊得毛发皆张,有种被洪荒凶兽盯上了的感觉。 但黄忠并非常人,关羽的注视,反倒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战意。 这是他归顺徐州后的初战,也是监军林朝特意给他安排的机会。 而眼前此人,正是徐州军中第一将,若是能得到他的认可,才算在军中站稳了脚跟,才能不辜负林朝的期许。 一念及此,黄忠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毫不示弱的与关羽对视。 一时间,两人在气势上竟不分上下。 旁边的魏延就有些难受了,面对关羽气势上的威压,此时的魏延自然扛不住,虽说没到面如土色的程度,但终归很是不舒服。 这时,赵云从旁边走了上来,轻轻拉了拉关羽,然后摇了摇头。 不管此人强弱如何,终归是林朝举荐而来的人,以后都是同僚,不好把关系闹僵。 其实他的担心有些多余,因为关羽根本没有要给黄忠下马威的意思,只是见猎心喜而已,被赵云这一拉,顿时点了点头,嘴角处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想要得到关羽这种人的认可,唯有本身拥有过硬的实力才行。 要么你武艺高强,要么你智计出众,要么你长于统率,要么资历够老。 要是这些条件一个都没占,关羽压根不会睁眼看你。 见关羽算是认可了自己,黄忠赶紧抱拳道:“不敢当关将军兄台之称,某姓黄名忠,字汉升。承蒙监军拨冗提拔,某不胜惶恐,今后还请关将军多多指点。” 荥阳一役,关羽等十人,于数万命西凉铁骑的保护下袭杀牛辅,现在已传遍了天下。 此役之后,关羽的名声不能说是如雷贯耳,至少也是无人不晓。 在此之前,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只是一句夸大之词,用来形容某人武艺高强。但此役之后,这句话成为了现实。 而使传说成为现实的那个男人,他的名字叫——关羽! 就连月旦评的创始人,汝南徐子将听闻此事后,也曾感叹道:如此勇猛之将,百世所未见也! 所以面对关羽时,黄忠先是展示了自己的实力,继而言辞谦恭有礼,同时又表明了自己的出身与来历。 关将军您看,某是如此的谦逊,又是林监军的人,以后您可莫针对我! 黄忠初入徐州阵营,有此担忧也是常理。 关羽却点了点头道:“好说,子初向来慧眼识人。汉升能得其举荐,想来必有惊人技艺,日后你我可多多切磋。” 这话,也给足了黄忠脸面。 黄忠闻言,便赶紧又抱拳道:“多谢关将军赏识,某敢不从命!” 一番客套之后,关羽便开始布置针对刘岱的进攻部署。 至于魏延,一个毛孩子而已,关羽根本没在意,只等今后考察一番再说。 纵然有子初书信举荐,但某之义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部署完毕后,关羽又问林夕道:“子煦,兄长书信中曾有言明,见了刘岱后,需先出示天子诏令,罢免其刺史之位。若其不从,再行攻伐,可如今天子诏令何在?” 林夕却摇了摇头道:“天子诏令当然有,但不应率先出示,而是要等擒住刘岱之后,再行出示。不宣而战,胜算更高,也能免去士卒的伤亡。” 闻言,关羽微微一愣道:“这……有些不合规制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夕冷声道,“他刘公山背信弃义,勾连董贼在先,咱们手中又有天子诏令,便是便宜行事,又当如何!” “也罢,便如此吧。” 刘备信中已经将兖州厉害陈明,关羽也就不再犹豫,当下有了决断。 他命赵云与林夕留守答应,张绣为先锋,自己和徐晃紧随其后,率军向刘岱所部进发。 正如郭嘉所言,这场诛除刘岱的战役,最终还是变成了袭杀之战。 关羽极擅把握进攻时机,心知刘岱此时对自己毫无防备,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因此张绣率领的五千西凉铁骑虽是先锋,但与后军不过一二里的距离,更像是一柄尖刀,直插刘岱大军腹部的尖刀! 而这柄尖刀的刀尖,正是急于展示自己实力的黄忠! …… 自诸侯会盟以来,兖州刺史刘岱的地位就有些尴尬。 他本以为,凭自己汉室宗亲的名头,加上兖州刺史的官职,就算不能出任盟主,也能在诸侯中排得上号。 甚至在他看来,能跟自己竞选盟主之位的人,只有袁术、袁绍、刘备三人而已。若是三人首肯,再加上此次是诛除国贼得让宗室领头,自己甚至有当上盟主的希望。 只可惜这颗希望的火种还没生根发芽,就被一泡尿浇灭了。 极力联络众诸侯,又率先和桥瑁假托了三公书信的刘岱发现,自己不仅没能当上盟主,甚至连候选人都不是。 大家压根没把他当回事,以至于在议立盟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 如此一来,刘岱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只有自己把自己当回事,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而对于刘备,刘岱心中是有些埋怨的。大家都是宗室,你我又兄弟相称,自该守望相助才对。你自己不想当盟主也就罢了,为什么不推举我,反而相助他袁公路? 真是可恨! 有此心理作祟,导致刘岱在讨董一战中一直发挥稳定,战绩不正反负,尤其是轩辕关一战,面对士气全无的杨定、董越,居然还惨败了一回,这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当然,可能这才是刘岱的真实水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墙头草已经当了,现在打完董卓,又与袁绍交恶,被曹操与鲍信毒打了一顿,军中又无粮草,真个是前途晦暗迷茫。 这时候的刘岱,方才想到自己的同宗兄弟刘备。不过他也没脸再去附合刘备了,只想着暂借些粮草,率军返还兖州。 以刘玄德之仁义大度,区区粮草,想来不成问题。 疫病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就算天塌下来,也得穿衣吃饭,这才是头等大事。 刘岱跨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残兵败将,脸上尽是灰白之色,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恨意更是直冲胸膛。 “袁本初,曹孟德,某定不与你们干休!” 刘岱仰天恨声道。 紧接着,旁边便传来一阵咳嗽声,正是躺在板车上的桥瑁发出来的。 与曹操一战,刘岱惨败且不提,连桥瑁都身受重伤,已经不能骑马,只能躺在辎重车上被人推着前进。 重伤他的,正是曹操麾下的曹仁。 曹仁急于建功,自讨董以来,先是在泗水一战被徐荣打得狼狈而逃,心中就憋了一股火气。此时碰到了软柿子刘岱,当然要好好欺负欺负。 于是这一战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率军冲到了阵前,误把桥瑁当成了刘岱,一枪下去,居然给桥瑁来了个透心凉。 好在这一枪的位置离胸口有些远,桥瑁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继续苟延残喘着。 不过如此伤势,若找不到良医诊治,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刘岱听桥瑁一阵咳嗽,脸上露出关切之色,开口道:“元伟,你可千万撑住啊!前方数里处,便是刘玄德的营寨,此人与某是同宗兄弟,必会接纳咱们。届时从军中寻一良医为你诊治一番,定会好起来的!” 桥瑁脸色苍白,已然气若游丝,挣扎着开口道:“公山公……某怕是……不行了。某之将死……也无甚牵挂……子孙家眷……还请公山公代为照看,如此,某……死而无憾矣!” “元伟切莫胡说!” 刘岱一激动,竟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桥瑁面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元伟,你可一定要挺住啊,到了刘玄德营中,便有救了!” 原本历史上,讨董之后,诸侯面和心不和,但总算还保持着颜面。正是刘岱率先攻伐桥瑁,打破了这一先例,开了一个关东诸侯相互攻伐的头。 而现在这个时空中,刘岱穷途末路下,竟然真有与桥瑁同生共死的意味。两人之间的交情,在生离死别间,竟显得如此真诚。 历史轮转之际遇,竟如此奇妙…… 桥瑁并未当场气绝身亡,不过片刻后,远处却传来一阵震天的马蹄声与呼啸。 刘岱心中正纳闷之时,隐约听到了呼啸声的内容。 “天子诏令,兖州刺史刘公山勾连董贼,罪无可恕,现罢免其职,着人押解回京!” 话虽如此,但马蹄声却愈发急促,丝毫看不出要生擒刘岱的意思。 霎时间,刘岱的脸色惨白一片! 7017k 第三百八十七章 初雪(上) 雒阳城外,盟军大营十里之外,林夕站在新搭建不久的营垒外驻足眺望。 一贯面色冷淡的他,此时脸上却带着三分愧色。 关羽出战刘岱之后,林夕并没有与赵云一同留守大营,甚至不顾玉蝉的劝阻,一路疾驰到了大营外十里处,兄长林朝所在的地方。 十一月的雒阳,河流已经结冰,寒风呼啸而至,寻常人尚且觉得寒冷,更何况林夕大病初愈。 玉蝉见劝阻不得,生怕林夕又染风寒,便一路随行。 校事府负责往来传讯,林夕病愈之后便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兄长林朝在知道自己感染伤寒后,一时急火攻心,竟晕了过去,一病十多日之多。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林夕心神大乱,脑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就要往营外赶。可身肩重任,使他不能率性而为。 强忍着心中的冲动,将事情与关羽交代完后,林夕便一路疾驰而来。 他也不知道他在急什么,校事府的传讯上写得也很清楚,兄长的病以无大碍,可林夕内心就是无法平静。 自父亲病故后,兄长对自己关爱有加,事事都为自己考虑。那种血脉之间的联系,纵然倾尽世间辞藻,也难形容其万一。 林夕知道,兄长虽身负扭转乾坤之能,为人却洒脱慵懒,不喜俗务。 若非自己胸怀马革裹尸之志,想来兄长此生只会当个富家翁,而不用整日操劳。 常言道,人各有志。 可兄长却因我之志而俯首案牍,不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自己又于心何忍? 一念及此,擅长自我感动的林夕便心如刀绞。 他带着玉蝉一路疾驰,此刻到了营外,林夕心中的急切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只剩下了愧怍与彷徨。 玉蝉见他停住了脚步,便好奇的问道:“府令,此处寒风凛冽,为何止步不前?” 闻言,林夕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枕边人,开口道:“玉蝉,你可知某染病之后,兄长闻之,竟昏厥倒地,一病不起。” “监军病了!”玉蝉惊呼道。 “不错,不过前几日已然痊愈。”林夕说道,“只是兄长自幼体弱多病,先父故去后,林氏便只剩下我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若非某执意建功立业,兄长又何必如此劳累?” 说到此处,林夕脸上愧色更浓:“再者,主公曾私下多次嘱咐某,兄长身为济世大才,又身负重任,乃徐州擎天之柱。但唯恐天不永年,便要某时常劝兄长莫要思虑过甚。 可某非但没起到劝慰之责,反倒因自己得病,让兄长担忧,甚至一病至此,某愧对兄长,更愧对主公!” 这是林夕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思说给旁人听,大概是平日里冷着脸太久了,这一下情绪爆发,竟使得他的面目有些扭曲。 玉蝉望着这个男人,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胸怀大志,却又冷酷无比的男人。 直到今日,她方才感受这个男人那张冷面之下,也有一颗火热的心。 她壮了壮胆子,走到林夕面前,伸出纤纤玉手,慢斯条理地为他整理那被寒风吹乱的头发,同时柔声开口道:“府令,奴家不读书,不明理,但好歹听说过一句俗语,兄弟如手足。人若是无有手足,又如何自立?您与监军,便如人之手足,又何必见外。” 玉蝉这两句话虽是平常,但听着林夕耳中,却使他安心了不少。 “你说得对,走,随我入营去见兄长。” 听到林夕要带着自己去见林朝,玉蝉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当下羞得面色通红,心中自是无比欢喜。 在林夕的预想中,林朝此刻病体初愈,理应调养生息,更何况现在天寒地冻的,才更要注意身体,说不准已经在营中架起火炭。 可事实上,林朝也真的架起了火炭,不过不是在帐中,而是在营外。 “郭奉孝,你给某翻转得快些,不然这兔肉烤糊了,某着人把你吊起来打!” 篝火旁,林朝一手拎着一只烤熟的羊腿,一边恶狠狠地冲郭嘉喊道。 再看郭嘉,在自制的烧烤架上,卖力翻转着炭火上的兔子。饶是这种天气,郭嘉额头也已经微微冒汗,可见他已经翻烤了很久。 却,一口都没能吃上。 “林子初,你这厮好不讲道理,为何非得让某来替你们烧烤,难道寻常士卒不能做此事吗?”郭嘉嘴里嘟囔道,“再说,帮你们烤某也认了,只是为何你们都有的吃,某现在还腹中空空。” 林子初,你故意找茬是吧! 再看周围,沮授也和林朝一样,拎着一只羊腿在大口咀嚼着。 荀谌也不甘示弱,手中也有一只羊腿,只是他的吃相斯文许多。 荀攸一声不吭,不过吃得也不比任何人少。 最夸张的还要数贾诩,这厮丝毫不讲风度,直接撕了小半只烤熟的羊肉抱着啃,胡子衣服上沾满了油花,他也毫不在意。 郭嘉虽口中抱怨,但手上丝毫不敢停歇,生怕林朝言出必行,真把他吊在树上打。 挨打事小,丢人事大! 以他林子初卑鄙的行事风格,你永远想不到他会用何种手段来恶心你! 在恶心人这方面,你永远可以相信林子初! 面对郭嘉的控诉,林朝却冷笑道:“郭奉孝,你还有脸提!别以为某不知道,你昨日献计之时,在玄德公面前怎么说的来着,以某的性命起誓?” 这……你也知道! 见郭嘉满脸震惊,林朝似笑非笑道:“某不光知道此事,只要某愿意,连你郭奉孝以前偷看过多少个寡妇沐浴,某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信不信?” “信,某当然信!”郭嘉马上认怂,连连讪笑道,“子初兄,昨日是小弟一时失言,子初兄大人大量,千万莫要与小弟计较。” 林朝大袖一挥,笑道:“放心,我林子初是何等大度之人,自然不会与你计较。只是做错事,就该有惩罚,罚你为我等烤肉,你可心服?” “服,当然服,小弟心服口服!” 面对专业挖人黑历史一百年的林朝,郭嘉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就好,赶紧烤!” “好,好,小弟明白。” 旁边,吃累的贾诩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后,这才开口笑道:“子初,此等吃肉之法,果然鲜美无比,使人流连忘返。今日这肉,某吃得极为畅快!” 贾诩难得真情流露一回,沮授、荀谌、荀攸也纷纷附和赞同。 “更难得的是,这可是号称鬼才的郭奉孝,亲手烤出来的,其间滋味,自然大不相同。试问,这天下有几人能尝到奉孝亲手烤的肉? 圣人言:君子远庖厨。今日奉孝为了让我等能吃上一口,居然不惜违背圣人之言,某甚是感动,无以为报,只能多吃几口,多喝两碗,才能聊表寸心,奉孝以为如何?” 贾诩感叹完了肉香后,也开始奚落郭嘉。 “不错,文和此言甚是!” 旁边,荀谌现在已经变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连连开口附和道。 郭嘉本就觉得忍气吞声,又听到贾诩此言,顿时恨得牙根痒痒,心中不知已经画了多少小圈圈诅咒贾诩了。 在刘备和一众武将心中,郭嘉是徐州团宠。 但是在这帮子文臣眼中,郭嘉只是徐州团丑,同时还是个弟弟。 众人正谈笑间,林夕到了。 预想中兄弟死里逃生又重逢,抱头痛哭的戏码并没有上演。 林朝见到林夕之后,甚至都没起身,只是认真打量了林夕良久,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意味,随后开口说道:“病好了?” 林夕抱拳躬身,回道:“有劳兄长挂念,夕的病,已然痊愈。” “那就好。”林朝面色平静道,“且来与诸位共饮。” “唯!” 林夕答应一声,然后扭头看了玉蝉一眼,示意她先离开,随后就准备加入吃席行列。 哪知,林朝却一摆手道:“不用回避了,玉蝉也过来,替诸位烤肉。” “唯!” 闻言,玉蝉连忙行礼应声道。 随后便快步走了过去,接过了郭嘉的活,使郭嘉能有片刻苟延残喘的机会。 林夕才刚一入席,就见林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兄长,怎么了?” 林朝摇了摇头,随后取下了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披在林夕身上。 “兄长,这可使不得……” 很显然,他的拒绝并不管用,因为林朝已经用手摁住了他,不让他乱动。 直到这一刻,林夕才知道,兄长内心并不像他脸上一样平静,因为他完全能感受到,自己肩膀上这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子煦,你方才大病初愈,为何穿着如此单薄,难道就不怕再度感染风寒,真是胡闹!” 面对林朝的训斥,林夕低头道:“兄长教训的是,夕知道错了。” 等他抬起头来时,去正好迎上林朝皱眉关切的目光。 兄弟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旁边传来郭嘉的惊呼声,原来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已经缓缓落下。 雪花零零散散,落在苍茫天地间。 …… “刘公山,你已穷途末路,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关羽跨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瘫坐在地的刘岱,手中大刀还在不停的往地上滴血,口中寒声喝道。 到了这时,刘岱的脸色已经不再是惨白,而是灰白,眼中满是绝望。 “哈哈……哈哈哈……” 刘岱发丝凌乱,嘴角带血,望了一眼周围的尸山血海,先是惨笑几声,继而整个人变得癫狂起来。 笑了半晌后,声音戛然而止,刘岱把目光重新放到关羽身上,带着满腔怨恨吼道:“想他刘玄德自诩仁义,想不到居然是这等卑鄙小人。某与他好歹同宗兄弟,他却趁某惨败而命尔等偷袭,无耻!下作!猪狗不如! 刘玄德人何在,为何不来见某?” 你有本事偷袭,你有本事出来见我啊! 对付刘岱的过程其实很简单,非要形容的话,那就只有一句话,卡比兽用绝招——泰山压顶! 有林朝的隔离之法,徐州士卒伤亡甚少。更重要的是,随着染病的士卒被单独隔离之后,剩下的士卒不用再面对疫病的威胁,心中没了恐惧,士气也保持了一贯的水准。 而关羽带来的又都是精锐,对上刘岱麾下带有多种负面buff的残兵败将,简直是无往不利。 作为先锋的张绣,甚至都对黄忠感叹道:多少年了,都没打过这么顺风的仗啊! 我还没出力呢,你就到下了! 再说回善射的老汉黄忠,他的箭法自不必说,此战又担任了先锋中的先锋,自然收获颇丰。光是刘岱麾下的将领,就亲手斩杀了十余名。 可惜的是,黄忠的箭法准则准矣,就是这次发挥得不是很好。 等黄忠杀到阵前,望见刘岱的大纛,便立即搭弓射箭,准备给刘岱来一记狠的。 某六岁学射,时至今日,箭法已然大成! 这一箭,便是某在徐州的第一功! 黄忠很自信,因为他有自信的资本。 只是这一箭射出,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就听到惨叫一声,刘岱却安然无恙。 再看惨叫声的来源,原来这一箭,竟直接射翻了躺在辎重车内的桥瑁。 嗯,不偏不倚,正中膝盖…… 张绣见状,眼中满是钦佩之色,大声道:“汉升竟如此神射!” 黄忠:“……” 要知道,射中躺在辎重车内的桥瑁的膝盖,可比射中刘岱困难多了! 张绣不明就里,还以为黄忠是在故意炫技。 而黄忠也不明就里,还以为张绣是在出言嘲讽自己,顿时涨得脸通红,却无力反驳。 可怜桥瑁本就身受重伤,此刻又中了一箭,当场气绝身亡。 又是一番厮杀后,黄忠一刀将刘岱砍落马下。因为关羽有严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要生擒刘岱。 不然黄忠这一刀下去,刘岱怕是要和桥瑁黄泉相伴。 随后,关羽率大军赶到,刘岱以为今日必死,也不愿再委屈求全,怒骂几声后,便嚷着要见刘备。 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刘岱到现在也没想通,刘备为何要向自己下手。 关羽闻言,却冷笑一声,继而掏出一封天子诏书,扔到刘岱面前。 “刘公山,你好生看看,非是我家兄长背信弃义,而是奉天子诏令,要拿你问罪!” 刘岱急忙捡起诏书看了一眼,马上大吼道: “不,这不可能!” 7017k 第三百八十八章 初雪(中) 天子年幼,并未掌权,且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又如何下发诏令罢免自己的职位? 就算能够下发诏令,但天子为何要罢免自己? 自己身为宗室,怎么也比二袁之流与天子更为亲近。 再者,自废史立牧后,朝廷式微已成定局,一封天子诏书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就只剩一个可能,那就是刘备对自己早有图谋,所以才矫诏行事。 可他为何要针对自己? 刘岱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刘岱望着手上的天子诏令,又看了看居高临下的关羽和徐州诸将,脸上满是惨然之色。 “看来,刘玄德是不肯见来某了!” 一声叹息后,刘岱挣扎着站了起来,转身走到桥瑁的尸体旁,继而蹲了下来,开始帮桥瑁整理仪容。 明知今日是必死之局,刘岱心中反而澄明如镜,不再有丝毫畏惧,似是旁若无人一般。 “元伟,且慢行,此去黄泉,你我结伴而行,也省得路上寂寞!” 刘岱仔细地帮桥瑁搭理了一番遗容,让他走得体面些,继而正了正自己的衣冠。 关羽等人只是立在马上冷眼旁观,却并没有阻止,任由刘岱做完这一切。 可等到刘岱拔出佩剑,架在脖子上准备自刎时,黄忠却抬手一箭,将刘岱的的佩剑射落在地。 “尔等欺人太甚!” 刘岱望着关羽等人,脸上露出歇斯底里的愤怒。 什么意思,死都不让我死是吧!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这时候阻止某自杀,你们想干什么? 大家都是体面人,你这么做合适吗! 望着气急败坏的刘岱,关羽却笑了,开口道:“刘公山,天子诏令写得明白,罢免你兖州刺史之职,着人押回京城发落。所以,你可千万莫要想着自尽。” 所谓的押解回京,乃是汉代的一种成例。 昔年征讨黄巾时,灵帝刘宏派左丰前去视察,卢植不肯贿赂左丰,就被左丰诬告图谋不轨。刘宏大怒,着人用囚车将卢植押解进京。 当时卢植已是中郎将,又是当世大儒,就这样被囚车一路押解入京,如插标卖首一般,内心的耻辱感可想而知。 可卢植终究不是常人,硬生生忍了下来,还仍旧对朝廷忠心耿耿,可见其人确实忠义。 如今,刘岱也即将享受这等待遇,如何能不心慌。 “士可杀,不可辱!”刘岱怒吼道,“关云长,你亦为当世名将,行事却如此下作,就不怕日后会遭报应吗!” 关羽冷笑道:“某奉天子令行事,一腔忠义,天地可鉴,何谈报应?公明,着人将其绑起来!” 闻言,徐晃立刻抱拳领命,在刘岱的大吼大叫声中,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生擒刘岱,自然是林朝的主意。 这倒不代表林朝要收服刘岱,只是不想落人口实。 如今刘岱虽在诸侯中无甚声望,也不讨人喜欢,但终究是一方诸侯,甚至与刘备同为宗室。直接杀了他,哪怕有天子诏令,肯定也会把刘备的名声染上污点。 所以干脆将他打包送去长安,如此一来,天子诏令实施得名正言顺,刘岱也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刘备又名利双收,岂不美哉? 至于刘岱去长安干什么? 当然是去跳舞啊! 虽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跳,但林朝坚信,以后在长安跳舞的诸侯,会越来越多的。 被捆了个结结实实的刘岱,又被徐晃塞了口球,这下彻底无法发声,只能任由士卒将自己带走。 关羽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桥瑁的尸体,叹息一声,开口道:“此人好歹一郡太守,不可折辱其尸,厚葬之。” “唯!” 徐晃再次抱拳应道。 关羽下马,却忽然感觉勃颈处一凉,急忙抬头向上望去时,发现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 今冬的第一场雪有些大,不过片刻时间,地上就已白里透红。 白的是雪,红的是血…… 刚刚才大战一场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尸体与鲜血。 雪花混着血花,二者逐渐融为一体,好似浑然天成一般。 而那些战死的士卒,鲜血虽然从体内流出,但大雪又给他们覆盖了一层妆容,总归是还报有凭。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尸山血海间。 …… 众所周知,刘备最喜欢干的事情,永远只有一件,那就是……吃席! 林朝与众文臣在外烧烤,刘备之所以没参加,是因为他在款待众将,特别是那些刚归顺不久的将领。 如徐荣、朱灵、孙观兄弟等…… 当然,刘备笼络人心的方式也就那么几样,把臂同游,抵足而眠,若还不行,那就只能使出终极绝招——吃席! 没有什么是一顿流水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倘若有些人比较顽固,始终冥顽不明,那刘备还有一招压箱底的绝活。 席间,大家但凡多喝一点,就能快速拉进彼此的关系,最后刘备再拉着众人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阐述自己的志向,宣泄自己胸中那无处安放的苦闷…… 一顿牛逼吹下来,大家也喝得差不多了,最后刘备再拉着众人抵足而眠。 这一套流程下来,效果几乎等于把臂同游加抵足而眠加吃席,当世无人可挡! 第二天从床上醒来后,几乎毫无例外,他们都会变成刘备的人。 当然,若还有铁头娃,那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林监军的手段了。 刘备设宴款待众将,吃完喝完后,却见外面已经下起了雪,心中猛地一畅快,酒意也消了大半,披着一件大氅就走了出来,典韦率数名亲兵跟在身后。 此时雪才刚下不久,吃喝得尽兴的徐州文臣并没有回到帐篷中,反而愈发起了兴致,嚷嚷着要吃肉观雪。 尤其是郭嘉,玉蝉接过了他的活后,他马上抱着酒坛喝了一气,继而开始撒欢。 气氛逐渐焦灼的同时,众人甚至都没注意到刘备的到来。 但刘备也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不远处看着众人玩闹,畅饮。伴随着雪花飘落而下时,刘备微红的脸上,泛着满足的笑容。 别人看到的,是众文臣雪地炭烤,嬉闹嚷嚷之相。 但刘备看到的,却远不止于此。 “君明,你看见了什么?” 刘备心中畅快的同时,便开口向典韦询问道。 典韦挠了挠头,又咽了咽口水,这开口答道:“主公,末将看到监军与诸位先生正在烤肉。” “哈哈哈!” 听到典韦这个耿直到可爱的答案,刘备开怀大笑。 其实,刘备看到的,是属于自己的……宏图霸业! 正因为有这些文武人才的存在,自己才能匡扶汉室,成就功业! 雪夜中,刘备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 直到他见到人群中衣衫单薄的林朝,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子初这厮,明明体弱多病,还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真是岂有此理。” 刘备说着,脚下快走两步,便来到了林朝身后。 等林朝发觉时,刘备已经取下了自己肩上的大氅,将其披在了林朝身上。 “玄德公……这如何使得……” 林朝刚要行礼,却被刘备拉住了双手。 “子初,你大病初愈,可万万要保重身体。”刘备笑道,“雪景虽美,却也不是此等观赏之法。” 旁边,回过神来的众人急忙躬身行礼道:“参见主公!” “诸位免礼,林家娘子,给某也来一块尝尝。” 刘备大袖一挥,示意众人不必拘束,随后率先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摆出一副要与大家同乐的模样。 玉蝉应了一声,将刚考好的肉用匕首切了一块,双手奉了上来。 接过肉后,刘备狠狠咬了一大口,随即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赞叹道:“此物果然鲜美!” 众人见刘备如此随意,也就不再拘束,继续如方才一般玩乐。 这场篝火晚会一直持续到子时末时,众人才尽兴而归。 其间飞雪没停,却逐渐下得小了些,直到众人兴尽而归时,风雪才愈发得大了起来。 众人都散了之后,刘备却把林朝留了下来。 只见他开口笑道:“子初,你这几月一直奔波,回来又重病一场,你我兄弟也好久没有亲近过了。今夜便抵足而眠,如何?” 林朝:…… 对于这个时代特有的增进情谊的形式,林朝其实是拒绝的。只是他见刘备兴致颇高,而且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然不好拒绝。 况且刘备身为人主,这等旁人梦寐以求的待遇,真要拒绝,也不太合适。 再者林朝猜测,刘备也不可能是单纯的想睡自己,而是有些不便与旁人说的话,想与自己探讨一番。 “承蒙玄德公厚爱,朝敢不从命!” 果然,两人走入刘备的营帐后,刘备丝毫没提休息之事,反而让典韦命人冲泡了一壶茶水,看样子是要打持久战。 邀林朝落座之后,刘备便开口说道:“子初啊,以云长之勇,刘公山必然不是其对手,足可一战而定。只是……后续事态,将如何发展,子初心中可有定计?” 闻言,林朝拱手道:“玄德公无虑,若刘公山已死,那便再上奏天子,请一道诏书,判他刘公山从贼之罪,死有余辜。若刘公山被云长生擒,那边依照诏令,将其押解进京,请天子亲自发落!” 面对刘备的问题,林朝根据不同的情况,分别给出了解决的方法。 至于刘岱会不会逃掉,这个可能性林朝压根就没考虑过。 因为根本不可能! 林朝也明白,刘备深夜请自己一起睡觉,绝不可能只谈论这个小问题,好戏肯定还在后头。刘岱的下场,只是刘备的敲门砖而已。 只是有些话,刘备不说,林朝也不好妄自猜测。 “子初如此安排,倒也十分妥当……” 刘备点了点头,然后深深看了一眼林朝,继而犹豫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道:“子初,眼下董贼已然伏诛,天子也已迁都长安,天下大势,面临百年未有之巨变。 在大营的这些时日,某一直再想,以后徐州当何去何从。可叹某年少时不喜读书,荒废了年华,才导致知之甚少。思索多日,却无一所得。” 林朝连忙拱手道:“玄德公过谦了!” 我当是什么问题,原来是刘大耳心中迷茫了! 嗯,是时候给他灌点鸡汤了…… 刘备摆了摆手,苦笑道:“子初何必替某掩饰,某有多少斤两,心中自然清楚。所以,今后天下大势,还请子初教我!” 说着,刘备竟站了起来,就要向林朝施礼。 昔年林朝投奔刘备时,刘备本不过一县尉,而林朝则是县中豪强,双方身份差距并不大。再者这数年来,林朝一直是刘备集团的大管家。 因此,向林朝虚心请教,刘备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但林朝却不敢受这一礼,连忙拉住了刘备,劝道:“玄德公,这可使不得。玄德公若有疑虑,尽可示下,朝必知无不言。” 老刘啊,你说得太笼统了,总得给我一个大概的方向吧。 不然纵使我手中有一碗刚煮的鸡汤,也无处给你灌下去啊! 刘备皱眉沉思片刻,才继续开口道:“子初,这天下格局,今后当如何发展?某当如何自处?” 面对这个问题,林朝回答得很干脆:“以当今天下格局,以后数年,恐怕将会是诸侯割据纷争之时。若局势持续糜烂,恐比当年王莽簒逆更甚。 至于如何自处,玄德公身为宗室,身上流淌着皇室血脉,自该匡朝辅国,征讨不臣!” 大汉传承了四百年,早已深入人心。 这四百年间,不是没有过变故,当初的王莽便是一例。 只是好巧不巧,托古改制的王莽碰到了大魔导师刘秀,一招流星火雨,直接干翻了王莽的数十万军队。 别人一个大,最多砸死仨。 可刘秀一个大,直接就砸死了三十万,试问谁敢不服? 位面之子恐怖如斯,那些野心家们自然俯首帖耳,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汉室忠臣。 不做不行啊,肯定做啊! 不然光武帝他老人家再一个大下来,将这世间砸个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找谁说理去? 有了失败的王莽作为例证,所有人都以为刘氏天命所归,大汉无可动摇。 在这个还没有‘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口号的时代,这天下必须是大汉天下,天子也必须姓刘。 就算朝廷式微,诸侯各自为政,大家也都严格遵守这一标准。 7017k 第三百八十九章 初雪(下) 其实就算刘备不找林朝商议,林朝最近也打算找个合适的契机,跟刘备交代一些事情。 自诸侯讨董以来,林朝暗中布置的东西太多,有些甚至已经略微超出了底线。诸如利用李儒远程遥控天子,这一举措其实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再者,正如刘备方才所言,天下大势即将进入一个百年未有之变局。之前那些遮遮掩掩,不好明说的事情,林朝准备跟刘备挑明。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刘备的志向到底为何? 胸怀大志,可这个大志到底是什么? 一方诸侯? 累世称王? 还是……登临九五? 林朝自然是希望刘备有称帝之志的,只是以眼下的情况,却有些不太现实。 这数年以来,刘备升迁的速度不可谓不快,虽说其间大部分是林朝的算计,但也算是天恩浩荡,刘备没有理由会生出取天子而代之的想法。 再者,无论刘备志向为何,他宗室的出身就已经决定了,他要么是大汉的辅国之臣,要么是大汉天子。 舍此之外,再无第三种可能。 是以,匡扶汉室,应该就是刘备现阶段的志向与梦想。 “子初,某身为宗室,自是要匡扶汉室的。”刘备摇头道,“只是,如何行事,还请子初教我。再者……” 说到此处,刘备看向林朝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 “天子西迁长安,其间……子初应当出力不少吧。” 君臣数年相处下来,刘备对林朝也算是知之甚深。董卓死后,天子还是迁都长安了,要说林朝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刘备是怎么也不信的。 说不准长安朝廷那边,都有自己的人,甚至可能已经把控了朝堂。 听刘备隐晦的提及此事,林朝面色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动容,只是拱手正色道:“好叫玄德公知晓,张伯渊叔父张济,本是董贼麾下校尉,但雒阳一战,其人弃暗投明,助朝诛杀董贼,功不可没。现此人率领两万西凉铁骑,就驻守在长安周围关隘,拱卫天子。” 林朝的回答也很隐晦,但刘备完全听懂了。 好家伙,子初你这是把天子控制起来了! 此事做的……确实有些过了。 刘备皱眉道:“子初,我等身为人臣,理当忠义为先。此等大逆之事,断不可为!” 闻言,林朝满脸惊讶道:“玄德公何出此言,朝不过是劝张济率军拱卫天子,此正是人臣之本分,何为大逆?” “子初,此处没有旁人,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刘备苦笑道。 林朝摇了摇头,再次拱手道:“玄德公,董贼伏诛后,若天子留在雒阳,其结果如何?关东诸侯中,又有几人真正忠心朝廷?董贼倒行逆施,欺凌天子,难道那些关东诸侯就不会这般行事?” “这……” 面对林朝一连串的发问,刘备沉默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所谓关东诸侯,皆是利字当头,真正忠心朝廷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张济将军率兵驻守关隘,真的只是拱卫天子而已。”林朝继续蛊惑道,“这数年以来,玄德公屡次以仁义教诲,朝又岂敢行大逆不道之事。” “这……” 刘备还是苦笑,他深知自己没这么大能耐能教导林朝。只是林朝如此说,他也不好反驳。 紧接着,林朝却话锋一转,继续开口道:“只是玄德公身为汉家忠臣,将来自是要匡朝辅国,征讨不臣。今上圣明,自然能明辨忠奸,必然会依仗玄德公。” 话说到这里,刘备算是彻底明白了。 张济在长安,当然是为了保护天子,只是免不了也有些控制的意味。至少今后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天子都会予以支持。 子初倒是好算计……但就算如此,也未免有欺主之嫌。 但是一想到林朝这么做全是为了自己,刘备心中并无半点愤怒,又只剩了苦笑。 刘备语重心长道:“子初啊,你的好意某心领了,但若有一日此事为天下人知,你的名声可就臭了。再者,某身为汉臣,此事终究不合规制……” 这次,没等刘备说完,林朝便拱手正色朗声道:“玄德公此言,朝不敢苟同!” 两人的交谈从一开始,便有些闲聊的意味,所以此刻林朝陡然提高了音量,倒是把刘备吓了一跳。 “子初何意?” 林朝继续开口道:“玄德公身为宗室,既是汉臣,又非汉臣。” “此言何解?”刘备疑惑道。 林朝笑了:“朝以为,这大汉社稷,乃刘氏之天下,非天子一人之天下,不知玄德公以为然否?” 这句话,自然不能算错。 依照这个时代的意识形态,并没有后世王朝那种‘皇帝一人既天下’的观念。硬要说的话,大汉天下,是刘氏一家一姓之天下。 至于士族门阀,都是没有感情的打工人! 而苍生黎庶,则是被打的工人…… 是以,当刘秀重续汉祚时,并没有再立国号,而后世史家,也多把两汉看做一家。 说句不客气的,刘协若顷刻间暴毙而亡,刘备登基称帝,后世史家也会将其当成大汉的正统延续。 所以当林朝说出这句话时,刘备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林朝见状,则是准备再接再厉,誓要将‘宗室拥有皇位合法继承权’的论调,扎根进刘备的心中。 “既然大汉非天子一人之天下,若遇天子昏聩时,玄德公身为宗室,又岂能忍心坐看汉室衰微?” “这是自然,某此生誓要匡扶汉室,纵赴汤蹈火,亦百死不悔!” 刘备满脸严肃正色道,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眼见时机成熟,林朝微微一笑,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玄德公,朝以为,若天子可辅,公便辅之。如其不才,公可自取!” …… 此言一出,刘备沉默了。 要说心中对那个位置没有半分追求,那是不可能的。生为大丈夫,还有什么能比登临绝顶,更让人朝思暮想! 但刘备要的,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真功业,而不是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如空中楼阁一般的虚名虚位。 见刘备沉默,林朝也很识趣的没有继续出声,而是起身为刘备和自己把茶汤添上,给足刘备反应的时间。 这不是林朝第一次有类似的谏言,早在刘辩为董卓所废时,林朝就劝过。只是相比于那次的隐晦而言,这次就是太赤裸裸了。 随着刘备的沉默,帐内变得针落可闻,异常安静。 而帐外,依旧寒风呼啸,风雪更浓。 良久,刘备才幽幽一叹,开口道:“子初,你我乃兄弟,某自然知你是好意。但这种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闻言,林朝也跟着摇头一叹,他是为这次没能成功忽悠刘备而感到遗憾。 “玄德公莫非真的不想……” “不,非是不想,只是不能。”刘备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欲望,“但今上富于春秋,行无失德,我等身为人臣,又怎敢觊觎至尊之位。” 林朝开口道:“可一旦将来局势有变……” 刘备笑了,笑得十分坦荡。 “若天命不在吾,吾为周公。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武王!” 林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举杯道:“玄德公英明!” 今夜的谈话,可以算是君臣二人近一段时间的深入交流,互诉衷肠,解开了心中疑惑的同时,也确立了往后最终的目标。 纵然林朝身为郑玄的关门弟子,也很克制的没有跟刘备讲一些天人感应,五德轮转的学说。虽然这玩意才是这个时代的主基调,但林朝素来不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更喜欢根据事实来分析往后的发展方向,进行查缺补漏,最终达到所谓某种程度的人定胜天的效果。 当然,也可以说是尽人事,听天命。 别人是听天命,而林朝喜欢尽人事。 君臣二人又对饮一番后,刘备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要找林朝开解心中的迷茫,怎么变成了林朝问自己有没有帝王之志了? 这有些不对味啊! 想着,刘备便指着林朝笑骂道:“子初,军中诸将皆夸赞你为至诚君子,但在某看来,却是名不符实。” 闻言,林朝也笑了,放下才刚刚端起的茶杯,眼珠一转道:“玄德公,此话怎讲?” “你自己心知肚明,何需某再多言。”刘备笑道,“某且问你,此番返还徐州后,今后之事,当如何谋划?” 林朝明白,刘备这是在问今后的发展方向。他并不一定要林朝现在就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但总要让他心中有个底。 “玄德公,天下大势已然如此,一切自然依计行事。至于具体方略,朝还要思虑些时日。最迟年底之前,朝便会制定一个可行之策,届时再进献于玄德公。” 在南阳郡的时候,林朝便给贾诩和沮授布置了作业,要他们年底之前制定出一个方略,到时候刚好来得及。 刘备点了点头,开口道:“此事不急,子初也不必太过劳累。” 接下来,林朝却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玄德公,朝临行长安之前,曾留一物在雒阳,以供玄德公把玩。时至今日,不知玄德公可有了决断?” 闻言,刘备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才犹豫着回道:“子初,你说的……可是传国玺?” “不错,正是此物!” 林朝点了点头道。 其实林朝不提,刘备怕是差点把这玩意抛诸脑后了。 传国玉玺当然重要,刘备刚得到时,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有激动,有惶恐,也有窃喜,更有一种天命所归的自恋心态,以至于片刻不肯离手。 可时间一久,把玩得多了之后,刘备也就没了兴致,他还是更喜欢去军营巡视。 他明白,自己能有今时今日的权位,靠得可不是什么天命所归,而是麾下将士一刀一枪的拼杀。 望着营中训练有素的士卒,刘备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这些自己一声令下,就敢为自己赴汤蹈火的兵士,才是自己的根基! “决断?怎么个决断法?”刘备摇头笑道,“子初,当初你留下传国玺在此,怕不是要考验某的心智?此等神物,确实诱人,不过终究是死物一块,无甚大用。” 林朝当初的确有点这个意思,想看看玉玺在刘备心中的分量如何。 但并不全是为了考验,而是根据刘备的态度,来布局以后的行动。 若刘备对玉玺爱不释手,林朝便把它打造成天命的象征,顺手再弄出一个‘得之可得天下’的谶言。 若刘备对玉玺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林朝便会劝刘备将其拿出来,作为引诱诸侯自相残杀的诱饵。 若刘备对玉玺只是喜爱,并不看重它背后所蕴含的政治意义,那林朝……也无所谓了,索性便留给刘备以后把玩吧。 现在看来,刘备先是爱不释手,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林朝笑道:“既然玄德公认为无甚大用,不如拿出来送给旁人。” 刘备连忙摇了摇头:“子初莫闹,这等神物,又岂是某有资格转赠的。以某看,理当归还天子才是正理。” 刘备拥有过,当然无所谓了,可玉玺的重要性远不止于此,刘备自然不想将其送出去。 “玄德公,世间之事,自是礼尚往来。咱们送了玉玺出去,难保别人不会投桃报李,还咱们一份大礼。” 望着林朝脸上那熟悉的笑容,刘备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明白,又有人要倒霉了。 …… 君臣二人一直谈论到下半夜,方才坦然就寝。 林朝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刘备的抵足而眠技能,被刘备抓着睡了一夜。 只是临歇息前,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君臣二人走出营帐,望着天地间苍茫一片,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虽是深夜,但在雪花惨白色的照耀下,天地灰蒙蒙一片,目光尽头,万物一色。 “好个江山如画!” 刘备感叹道。 “免得冻死庄稼。” 林朝笑着附和道。 初平元年,十一月初三。 子夜,雪至。 7017k 第三百九十章 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开始害人了! 这场雪下得很大,时间也很长。 至君臣二人深夜短暂出门观雪之后,风雪又起,直至第二日清晨才停。而接下来一连五六日时间,雪都断断续续下着,天色始终没有放晴。 北风凛冽,风雪交加,天寒地冻,本就不适合户外活动,再加上这个时代御寒的条件极差,军中已经开始有被冻伤面目,甚至冻烂手脚的士卒出现。 刘备见此,立即下令给关羽,命士卒停止每日的训练,躲在帐中烤火取暖。 反正眼下染病的士卒全都被挑选出来了,聚集一起也不会有大规模爆发疫病的风险。只是命令临发出之时,林朝又加了一条,就算再冷的天,躲在帐中烤火也要保持通风,免得中毒。 个中原委,林朝没有详细解释,只让关羽照做就是。 与此同时,自知体弱的林朝就算是在空闲时间,也没有继续组织烧烤大会,而是转换成了小火锅温酒。 初时,林朝只是一个人偷偷的吃。后来见弟弟林夕病体初愈,又每夜与玉蝉小姐姐厮混,导致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后,便吩咐下去,让士卒去打些野味,熬一锅汤给自己和弟弟林夕补补身子。 早在冀州之时,林朝便让身为冀州大商的甄氏兄弟帮自己留意一下调料。眼下中原可没有这玩意,但西域不少。 对于大舅哥的这些小嗜好,甄氏兄弟却丝毫不敢怠慢,急忙令人留意西域香料。 搞到手之后,林朝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其研磨成粉,哪怕是在外征战时,也会带上一些。反正这玩意不占地方,也没多少重量,很是便于携带。 是以,有林朝的烧烤大会,考出来的肉才会这么有味道。 郭嘉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对于林朝随身携带的小瓶子很是渴望,但林朝看得很紧,导致他一直没机会下手。 眼下寒冬腊月的,这些调料和火锅简直是绝配! 吃了两日后,兄弟二人还没解馋,但林朝已经不想自己动手下厨了,遂唤来了貂蝉姐妹,让她们帮忙下厨,兄弟二人坐享其成。 又过了两日之后,这事就东窗事发了。 寒冬腊月的,外面天寒地冻,偏你林子初的帐篷中没到饭点就冒出热气,其间还满是勾人馋虫的香味,这谁忍得了! 第一个发现的人,当然还是郭嘉。 自尝过那日烤肉的味道后,他立刻敏锐的察觉到,林朝随身携带的小瓶中,装着至关重要的东西,所以考出来的肉,才会和自己以往吃过的天差地别。 所以这几天没事的时候,他就往林朝这里跑,就是想找个机会将其顺走。 可这一天他走进来之后,却发现林氏兄弟正在吃着火锅,唱着歌,旁边还有两位小姐姐伺候着。 这…… 郭嘉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闻到了火锅中飘来的香味,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如恶狗扑食一般凑了上来,甚至毫不客气的将林朝挤开,自己坐在那大快朵颐。 林朝无奈地轻抚额头,他明白,这下乐子大了。 果不其然,当郭嘉下次再来的时候,贾诩就跟在了后面。 再下次,荀谌叔侄也跟在了后面,然后是沮授、最后连刘备也来了。 众人倒是爽了,但每次肆意纵情的狂欢一场,都把林朝的营帐搞得一片狼藉,每每差点让林监军破口大骂。 又是一日清晨,林监军出门日观天象,隐约感觉风雪这两日就会停止,回营便命人唤来了弟弟林夕。 恰逢此时,貂蝉小姐姐正在帐中准备中午的火锅。 昨日尽兴之后,喜欢且善于吃席的刘备放出豪言,表示今日中午还要在林朝这里蹭一顿。 于是乎,众人欢呼,皆拜服于地,称主公英明,我们早就想这么做了! 无奈,貂蝉小姐姐今日起了个大早,一直在帐中准备中午的伙食。 此刻见林朝走进来,貂蝉急忙躬身道:“兄长!” 过了这么久,貂蝉早已改口,习惯叫林朝兄长了。 而在雒阳呆了几个月,并且跟着沮授学了诸般礼仪规矩后,貂蝉身上的行伍之气渐渐褪去,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恬淡的气质。 但往往不经意间的一瞥,还是能窥见此女眼中的锋芒与果敢。 只是这股恬淡的气质也没有浪费,刘备其实早就想把火锅搬进自己的大营中,就是因为有貂蝉在此,他才几乎每日都屈尊来此。 吃席看美人,真乃人生一大乐事也! 林朝落座,貂蝉赶忙奉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林朝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后,才开口笑道:“貂蝉,你姐妹二人诛贼有功,可玉蝉却为子煦侍妾,倒是委屈她了。” 刘备将玉蝉许配给林夕为妾的事情,林朝也听说了,这才开口安慰道。 嫁给林夕是玉蝉所愿,倒也合适,只是被林朝收入林氏门墙之事,就没法进行了。 闻言,貂蝉淡淡一笑,一对美目中尽是温婉之色。 “承蒙兄长赐名之恩,我姐妹二人已是三生有幸。更遑论玉蝉之事,乃她梦寐以求,又何谈委屈。” “如此便好,你们姐妹二人的功劳虽不能宣之于众,但某也不想你们受委屈。”林朝开口笑道,“某意,等回转徐州后,便大宴宾客,广告天下,正式将你收入我林氏门墙,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你意下如何?” “多谢兄长大恩!”貂蝉赶忙躬身拜谢。 林朝伸手虚扶了一把。 “你我兄妹,以后便是自己人,不需如此虚礼。说到亲事……”林朝脸上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笑意,开口,“貂蝉,不知你可有发现,近几日……玄德公望见你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 此言一出,貂蝉的脸顿时红了。 刘备的心意,她自己也隐约知道一些,只是两者地位差距犹如云泥之别,她并未多想。 “是了,是了!”林朝忽然笑道,“玄德公府中,现如今只有一位侧室,若玄德公有意纳你为妾,未知你意下如何?” 闻言,貂蝉的脸色更红了,再次下拜道:“听凭兄长吩咐!” 貂蝉嫁与刘备为侧室,倒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归宿。有自己在,就算日后刘备登基坐殿,她在宫中也不会受人欺凌。 两人正闲聊时,林夕带着玉蝉到了。 确切的说,两人并不是一起来的。 玉蝉这些日子一直在给貂蝉打下手,充当一个服务员的角色。 林夕抱拳道:“兄长!” “坐吧。” 林朝挥手,一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兄弟二人对坐下来。 一旁,貂蝉见兄弟二人有事要商量,便拉着玉蝉走开,去忙活中午的菜肴去了。 林夕喝了口茶,才开口问道:“兄长,唤我何事?” 林朝伸手,又为弟弟倒了一杯热茶,这次开口道:“前些日子,某听闻,玄德公欲任命你为一军主将。” “是。”林夕点头道,“但此事乃主公钧命,绝非夕主动……” 见林夕急忙要解释的模样,林朝挥手打断,开口道:“此事自然是玄德公钧命,但你执掌校事府已有两年,也该挪一挪位置了。是以,某并不反对你独掌一军。只是,不知你可否准备妥当?” 林夕正色道:“这是自然,还请兄长勿虑!” 林朝笑了,开口道:“既如此,可否说来听听?” “兄长,我已经想好了,准备从军中选一智勇双全之将为副将。当然,此事我不敢擅行独断,因此早就禀报过主公,主公也已经准了。” 兄弟二人闲聊,林夕的回答也没有那么一板一眼,而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一丝笑意。 关于这点,兄弟二人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子煦这小子,这两年果然成长了不少,只是不知他眼光怎么样,准备招谁当副将。 现如今徐州阵营中,除了关张赵、典韦之外,余者都可以给林夕当副将。只是这么多武将中,他能不能慧眼识人,选出最合适的人来辅助他,还尚未可知。 没错,是最合适的,而不是最强的。 “那你准备让谁当你的副将?”林朝继续问道。 林夕毫不犹豫地答道:“徐公明。” 闻言,林朝顿时皱起了眉头,疑惑道:“为何是他?” 倒不是说徐晃不行,而是徐晃还隶属于校事府,虽说此次讨董之战也曾正面迎敌,但终究是校事府府丞。 见林朝皱眉,林夕唯恐兄长不同意,急忙解释道:“兄长,徐公明此人能力出众,治军严谨,又忠于任事,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废话,徐公明的能力,为兄比你更清楚!”林朝皱眉道,“我且问你,你这一走,校事府群龙无首,玄德公会选何人为新任府令?” “这……” 闻言,林夕一愣,片刻后才拱手回道:“校事府乃机要之所,自然由主公亲自任命,哪轮得到我来置喙。” 林夕说的话,正是为臣之道,可林朝却很不满意。 “子煦,玄德公日理万机,校事府内的事情,怎么可能知之甚详。”林朝皱眉道,“再者,校事府乃玄德公手中利刃,只要锋利就够了,哪还用去刻意关注! 这柄武器不行,换了就是。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再看林夕,却还是一脸茫然。 林朝脸上顿时浮现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心中暗自叹息,自己这个弟弟……还是太单纯了一些。 “我来问你,你身为前任校事府主官,自然知晓校事府的一切。若要再任命新府令,玄德公势必会问你的意见,你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闻言,林夕顿时语塞。 校事府身为一个部门,自然有它的职能。刘备当然不用知道里面有多少人,谁负责干什么,这些都是府令的事情。 刘备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情,那就是下达命令,等待结果。 主公可以不明白,你林子煦身为府令,却不能不明白。现在你高升了,若是让你举荐一个合适的人选,你都说不出来,那你这个校事府令是干什么吃的? 至于刘备用不用你举荐的人,那是另一回事,但你举荐不当或者举荐不出来,就证明你不称职! 也正因为校事府的特殊性,你举荐的人选还要严格把控。能力出众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得是自己人,能让刘备信得过才行。 且大汉也有律例明确规定,若官员大罪,举主同样负有不察之责。 因此,举荐还真不是能乱举的。 左看右看,现任府丞的徐晃,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你倒好,直接把徐晃弄去给你当副将了。 由此可见,你林子煦根本没有想过这一点。 就这,也敢在自己面前说准备妥当了? 于是乎,林朝越想越气! 当然,事实可能达不到林朝说得这么严重。刘备乃英雄之主,若是从林夕那里得不到合适的人选,自然会一笑而过,自己再行斟酌。 毕竟眼下整体属于上升期的徐州集团,放目望去,尽是理想主义的乐园,暂时还容不下玩弄权术的小人。 只是身为一军主将,将来甚至可能会做到封疆大吏的位置,这些门道你可以不屑,却不能不懂。 林夕被林朝说得哑口无言,最终只得满脸沮丧地拱手道:“兄长,夕知错了。副将之事,夕万不该擅作主张,还请兄长责罚!” “责罚倒是不用,只是以后做事之前,多动动脑子,万不可凭一时冲动行事。” 林朝凝视着自己弟弟,语重心长道,“玄德公乃仁义之主,自然不会以此苛责于你。但我等一日是汉臣,一生为汉臣,若有一日,玄德寿终正寝,某亦不在人世时,你再不思虑周全些,恐为奸人所趁。” “子煦,人生在世,从无一帆风顺,你终究要学会孤身面对一切,你可明白?” 听着林朝语重心长的教诲,林夕缓缓点头,无比认真道:“兄长,夕明白了。” 其实这次林夕并没有犯错,新任校事府令的人选,也确实轮不到他来决定,可以说只是个小小的疏忽而已。 但林朝就是要借机敲打他一番,免得他会飘起来。 毕竟以后林夕就是一军主将了,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在徐州位列前茅,再如今日一般训斥,就有些不合适了。 所幸,林朝感觉刚才的敲打,还是有些效果的。 望着一脸愧色的林夕,林朝从怀中摸出一物,递了过去,同时开口说道: “你既已选定徐公明为副将,且玄德公也同意了,为兄也不便更改,免得你面上不好看。至于下一任府令之事,某自会与玄德公商议,就不用你再费心了。” 原来兄长还想着为我留些脸面! 一脸愧色的林夕接过物件后,心中感动的同时,脸上愧色更浓。 “兄长,这是何物?” 林朝笑了,开口道:“传国玺……” 闻言,林夕浑身一抖,差点就没拎住手中的口袋,双目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兄长……您将此等神物给我,是何意啊?” 林朝继续笑道:“此物你收好,今晚便赶往大营。口袋内还有书信一封,等你到大营之后,便与徐公明一起打开,书信阅后即焚。 此次任务,全当你在校事府中的最后一次任务,你与徐公明共同行动。若做得好,便让徐公明脱离校事府,给你做个副将。” “唯!” 闻言,林夕赶紧站了起来,拱手应命。 7017k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天可怜见,林子初那狗东西终于回来了!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数千年的华夏文明,向来是把祭祀和战争放在同等位置上的。 这里面的祭祀,是对天地的祈祷,也是对神灵的祈求,但最重要的……还是对先祖的供奉。 华夏百姓最是注重这些,讲究得是祀时香火不绝。就算穷困潦倒,生无安处,也不能断了祖先的供奉。 并由此衍生出了一种很接近于天生的情感,那就是落叶归根,薪火相传。 传承的是名姓,也是精神,更是文化底蕴,生存的意义。 存续者,人之首重也! 可自董卓为了迁都长安,便开始大量掳掠雒阳财富。若只是抢夺别人手中的财富也就罢了,谁曾想这家伙连死人也没放过。 历代天子的陵墓,董卓倒是没动,可是那些王公贵族的坟墓,全都被掘之一空,取走里面的陪葬品后,便把尸骨扔在一旁,不再理会。 可怜那些王公贵族,生前或权势滔天,或声势煊赫,或为国朝鞠躬尽瘁……个中亦不乏天骄人杰。他们活着的时候,辅佐天子治理天下,青史留名。 谁曾想死后,却被董卓偷了家。 除此之外,宫内的宗庙社稷,也被董卓洗劫一空,里面大汉历代天子的牌位塑像被毁坏,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拿走,甚至连殿前长明灯的灯台都没放过。 刘备率军入雒后,发现了如此惨状。望见祖宗牌位都遭此劫难,刘备放声大哭一阵后,便命人修缮宗庙,以太牢之礼祭祀了一番。 但终究是仓促之间,也只能简单修缮一番。等袁术率大军到来时,也听闻了此事,便召集诸侯商议此事。 毕竟他现在身为联军盟主,自然是汉臣,又岂能放任宗庙如此惨状。 一番商议后,大军虽驻扎在城外,却派出了一些人马,去城中修缮宗庙,辅正历代天子牌位。 而负责此事之人,正是孙坚。 后逢大疫,修缮的工作进展便慢了一些,不过好歹还是赶在雪落后的数日,终于将宗庙修缮完成。 孙坚又郑重祭祀了一番后,这才带着儿子孙策返回大营,准备向袁术复命。 “煌煌四百载大汉,却被董卓搞成了此等模样……” 孙坚跨在马上,望着路上被风雪半掩埋的尸骨,脑中又回想起未修缮之前,宗庙那破败的模样,不禁幽幽一叹。 “董贼……纵百死也难赎其罪!” 孙坚少年时,其勇猛之名便传遍乡里,后来当上了县中小吏。先是缉盗剿匪,后转任为地方将领,一路征讨叛乱,平定边患,又征讨黄巾。 仔细算算,已有近二十年的时间了。 孙坚早已习惯了身为汉臣的生活,也习惯了在大汉军旗下奋勇拼杀,建功立业。 二十年的时间,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就算是当年的黄巾之乱,声势如滔天一般,也没能危急大汉的统治地位。可谁知偏偏在一年之内,被一个西凉武夫给弄成了这个模样。 一念及此,孙坚心中便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遥想当年,孙坚随司空张温去西北平乱。在漫天的风沙中,孙坚带领部下,杀得凉州贼子人仰马翻,好不痛快! 可如今,连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张温,也早已惨死在董卓刀下…… “唉……” 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却只化为一声长叹,回荡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天地间。 难道这大汉国祚,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旁边的少年孙策,显然不明白父亲对大汉宗庙的情感,见父亲不住地摇头叹息,顿时有些疑惑。 “眼下宗庙已然修缮完毕,父亲何故作此长叹?又何故闷闷不乐?” 孙策显然是少年人心性,对未来还抱有美好期望。 孙坚看了儿子一眼,刚想开口解释,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息道: “你……不懂。” 这三个字中,包含了诸多复杂的情感,是孙策所不能感同身受的。 孙策自然不敢反驳老爹,却依旧笑嘻嘻道:“儿自然是不懂的,不过眼下已是十一月了。算算时日,那林子初怎么也该从长安回来了。届时,他必带着天子封赏归来!父亲,天子到底是何等模样?” 相比于孙坚的低沉,孙策却是面带微笑的模样,如初阳一般灿烂的双目中,尽是少年人的朝气。 旁边,黄盖闻言却大笑道:“什么模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俩眼,跟我等有甚区别!少将军真是少见多怪!” “黄叔父,你可莫要骗我!”孙策不满道,“某也是读过书的,书上记载,天子者,乃天定之人,万方之主,大多身怀异象!” 闻言,黄盖笑得更开心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什么天命正统,天定之人,通通都是放屁! 若真是天定之人,那弘农王刘辩为何会被董卓所废,后来更是被鸩杀! 孙坚扭过头来,望着孙策道:“林子初携天子封赏而来?此话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此乃徐州牧玄德公亲口所言。”孙策满脸理所当然道,“玄德公之仁义,世人皆知,难道还会骗儿不成?” 面对如此天真的儿子,饶是猛虎孙坚,也没了脾气,正剩下满脸的苦笑。 身在长安的年幼天子,哪有财物来封赏关东诸侯? 因此就算有封赏,也多半是官爵而已。 现在的天子,也只有这些东西了。 煌煌四百载大汉,天地万方的统治者,却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唏嘘。 孙坚未必对天子有多忠心,但见到自己为之奋斗二十年的朝廷变成这样,一时情绪低沉,也是人之常情。 旁边,孙策还在喋喋不休道:“此次讨董之战,父亲身为先锋,又屡破敌军,说是讨董第一功也不为过,不知天子会有何等赏赐……” 今年十五岁的孙策,还有着最朴素的道德价值观——我为国尽忠,杀敌除贼,天子理应按照功劳大小来封赏。 孙坚回过神来,刚想跟儿子讲两句这其中的门道,却忽然听到后面有声音传来。 只见一名士卒飞马闯到了孙坚面前,然后从马下滚落,跪地抱拳道:“将军,后军遇袭!” “什么!” 孙坚大惊,一对虎目睁得滚圆,大声喝道:“敌军是何人所部,人数多少?” 此次修缮雒阳宗庙归来,孙坚身边的士卒不过千余人,真要遇到了大批敌军,恐难以全身而退。 “回将军,敌军不过百余人而已,并无旗号!” 听了士卒的回答,孙坚这才松开了口气,继而一股怒火从胸膛中涌出。 贼子好胆! 百余人居然就敢突袭于我! 简直视我孙文台如无物,这绝不能忍! “传某将令,将这群贼子包围起来,万不可放跑了一人!”孙坚眼中满是杀意,“某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贼子,居然如此猖狂!” “唯!” 士卒抱拳领命而去。 …… 风雪中,林夕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战况。 依照林朝的计划,徐晃带了百余名校事府精锐,望见孙坚的队伍后,便立马冲了上去,进行了自杀式攻击,打了孙坚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一百人只是普通校事府精锐,又不是三姓家奴,自然不可能杀穿孙坚的队伍。而等到孙坚麾下士卒反应过来之后,徐晃便落入了下风。 孙坚本想进行合围,但徐晃眼见风头不对,立马跑路,率残余部众在被孙坚合围前脱离了战场。 只是撤离之时,好巧不巧的,一个金灿灿的,闪耀着刺眼光芒的,由蜀锦编织成的口袋,从徐晃怀中掉出。 这个口袋不仅用金线描边,上面的花纹图案也非凡品,且色泽鲜艳,与雪地战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了能被孙坚发现玉玺,徐晃也算是很拼了。 这场小规模的冲突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徐晃为了不让孙家父子发觉自己,混在士卒中且战且退,最终还是损伤了四五十人,才脱离战局,一路向北败逃而去。 孙坚望着远去的校事府士卒,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口中冷笑道:“就这点斤两,也敢来突袭,真是不知所谓!” 不远处,率军追杀的孙策也回来了,手中还提着一个口袋。 孙策年少,目光也很好,一眼便从一望无垠的雪地上发现了这枚口袋。刚一入手,那柔软的触感更是让他明白,这东西绝非凡品。 “父亲,此乃贼子所弃!” 于是,他像献宝一样,将口袋递给了孙坚。 “此物是……” 孙坚接过,打开一看,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空中的雪,下得愈发紧了,似是在预示着什么。 …… 徐晃率军奔跑了许久,才摆脱了孙策的追击。等见到林夕时,他和胯下战马都累得气喘吁吁。 “府令,监军吩咐之事,成矣!” 闻言,林夕点了点头。 徐晃办事,向来稳妥。他说成了,基本不会出现意外。 只是,林夕的目光,依旧望着空中飘洒的雪花,默默无言。 兄长林朝要算计袁术,林夕不奇怪,但选择了孙坚作为突破口,还是让林夕颇为费解和难受。 徐晃见林夕不言语,便开口问道:“子煦,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林夕摇了摇头,答道:“家兄之谋划,向来是万无一失,他既然出手,孙文台断无幸免之理。” “既如此,为何你看上去还闷闷不乐?” 林夕轻叹一声,伸出手,企图接住空中飘落的雪花。但等他真抓住了,雪花却已经开始融化在他手中。 “公明,某只是想不明白……” 林夕望着远处还依稀可见的孙坚部队,幽幽道:“孙文台身为江东猛虎,会盟以来又立功不断,足可称得上是当世英雄。此等豪雄,就算是死,也该死于沙场,而非阴谋算计。” 闻言,徐晃也沉默了。 都说勇将难免阵中亡,熟不知,战死沙场正是勇将的追求,也是最好的归宿。 良久,徐晃才开口道:“子煦,我等只是将士,负责拼杀而已。但监军不同,他胸中盘算的,乃是天下大势。为了主公的大业,莫说一个孙坚,就算十个孙坚也死得!” 林夕笑了:“这是自然,某也不是质疑家兄的决断。只是孙文台死后,某再也没有与这等勇将阵前交手的机会,心中甚是可惜……” 作为拥有‘马革裹尸还’志向的年轻人,林夕特别能与孙坚这种猛将共情, 他认为,有些人……就该给他一个与之公平一战的机会! 但旁边的徐晃听完这句话后,却冲他翻了个白眼。 说到底,你林子煦只是想与孙文台一战而已,又何必说得这般煽情! 再说了,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中没点数吗? 真要正面厮杀,孙文台死不死不好说,你肯定能达成自己的志向,落得一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 十一月中旬。 雪后初晴,太阳终于舍得露出了笑脸,照耀着大地,融化着雪花。 雒阳城外的大疫也基本结束,当各诸侯都忙着统计伤亡,埋葬尸体的时候,刘备一如半个月前的那样,带着陷阵营将士与徐州一众文武,回到了大营中。 不同的是,这一次林朝也回来了,并且林朝还刻意将这个消息广而告之。 顿时,关东诸侯们都沸腾了! 天可怜见,林子初这狗东西终于回来了。 他从九月初就离开了雒阳,去往长安向天子讨要封赏,可现在都十一月中旬了,前后整整两月有余! 要不是知道他去长安,诸侯们还以为林朝去交州游历了呢! 整整两个月了! 你林子初知道我们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先是徒耗粮草,然后军中又发大疫,最后又是这一番天寒地冻,真个是度日如年。 你林子初去的时候,菊花还没谢呢。 回来的时候,腊梅都已经开了。 为了天子封赏的这点官爵,我们可等得花儿都谢了! 好在,林朝也知道他们心急,便索性…… 打算让他们再多等两日。 有道是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怕咬,自己已经回到了大营,不当面把他们的耐性磨没了,都不算完。 于是,林朝托词自己一路奔波,偶感风寒,概不见客,与徐州众人躲在帐中继续吃着火锅,唱着歌。 与此同时,军中便有流言开始传了出来。 7017k 第三百九十二章 流言猛于水火 “哎,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林军师已经回来了!” 袁术大营中,几个士卒正在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士卒满脸神秘的说着,在散布着独家消息。 “俺听说,此次林军师从长安回来,带来了天子的赏赐……呦呵,你们是没看到,光是金银铜钱,就有整整一百车,就这还没算上锦缎、香料那些玩意!” 此言说完后,立即引起了周围围观者的惊呼,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满脸叹为观止的表情,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这名士卒也很享受别人仰望的目光,为此甚至吊足了围观者的胃口,才继续说道:“俺听说不光这些,林军师还带来了天子赏赐的美人……嘿嘿……”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不再是信息带来的好奇,而是lsp们的狂欢。 周围一众士卒,脸上都露出了笑意,眼中冒着渴望的绿光。 男人嘛,都懂得…… 有道是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虽然这句话刘备不可能同意。 但开战已有大半年的时光了,那些有家的士卒,心中无不思念家中的妻儿老小,当然还有床笫之间的那点事。 旁边一个老卒舔了舔嘴唇,开口道:“老陈,你说得可是真的?那些美人你亲眼所见?” “这是自然!” 见有人敢质疑自己的权威,老陈马上纠正道:“林军师回营时,俺曾有幸亲眼所见,他身后那几十个美人……那可真是……嘶,若非天子赏赐,世间哪会有这等美人!” 听他言之凿凿,周围士卒纷纷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表示陈哥牛逼,666。 就在老陈享受着周围士卒倾慕的目光时,一个不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笑话,军中各位诸侯是什么人,又岂会在意区区美色!” 见又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地位,老陈大怒,急忙转过头来,看看是谁敢找茬。但下一刻,他脸上的怒意化却为谄媚的笑容。 “伍长,您来了!” 老陈迎了上去,却被伍长一把推开,然后坐到了老陈原本的位置上。 “兄弟们,某近日听上面说,天子为了表彰咱们诛贼有功,正要大赏金银。对于有功将士,更是要加官进爵!所以,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伍长满脸严肃的教导众人道:“要美人有个屁用,就算给你们,你们会使吗?有了钱,要多少美人没有!” 闻言,众士卒纷纷肃穆而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就连旁边的老陈也是不停点头。 伍长的地位比老陈高,那他的话自然比老陈可信。 随后,伍长又神神秘秘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某只说与你们听,你们可千万别乱传,天子……要封咱们主公为王呢!” “啊!” 闻言,众士卒全都万分震惊。 虽然俺们也不知道王是个什么意思,到底代表着什么,反正跟着震惊就对了。 …… 近乎相似的版本,在军营中疯狂流传着。 前面的大多相似,后面则各有各的特色。 简略叙说的话,就是—— 震惊,天子要封袁盟主为异姓王! 震惊,天子要拜袁本初为冀州牧,顺便再给一个大将军的位子当当。 震惊,天子三天三夜没睡觉,总算从族谱中查出自己与徐州牧刘玄德的渊源,并执意要拜刘玄德为皇叔! 震惊,天子要收骑都尉吕奉先为义子! 震惊,天子要拜曹孟德为大长秋,入宫辅佐天子,延续他爷爷曹腾的优良传统。 …… 有着最终解释权的林朝,却依旧闭营不出,任由这些流言发酵,纷飞,最后弄得联军中人心浮躁,人心惶惶,人心思变! 至于这些流言的出处,林监军表示,自己一直在营中吃火锅,对此毫不知情。 这场自下而上的流言最终愈演愈烈,发酵到人尽皆知的程度。因为流传太广,导致一些中层将领都信了。 诸侯们对此自然不值一晒,可架不住手下人天天跟打了鸡血一样,甚至有底层将领跑过来询问真假。 袁术那边,在一次出营巡视时,居然有底层将领见了他马上叩拜,口呼大王。 这下可把袁术吓坏了,虽然他很喜欢这个称谓,但还是将这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将领含泪斩杀,并下令军中不许再传流言。 流言止于智者,但背后有人指使的流言,就算是诸侯也难以掐灭。 但眼看烟雾弹放得差不多了,林朝便下令上主菜! 第二日,军中的流言声音小了许多,不过内容却变了。 之前还在讨论天子的封赏,但今日的号外,却变成了雒阳城中剩没剩下什么财物。天子仓促西迁,总不可能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吧! 要不,去干他一票? 第三日,流言又变了,这次变成了传国玉玺的消息。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者所言,天子被董贼胁迫西迁,担心自己的安危,怕到了长安为董贼所害,故而把象征着朝廷正统的传国玺留在了雒阳。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流言可比之前的杀伤力大多了,可信度也高多了。 于是乎,有敏锐的诸侯刻意暗中关注此事,想得知流言的源头。 其中最积极的,就是孙坚! 是的,孙坚得到传国玉玺后,并没有声张,也没有上交给袁术,而是自己匿了下来。 许是见到大汉朝廷落魄如此,孙坚心中悲叹的同时,也对大汉天命正统的合法统治性产生了动摇,心中有一颗名为‘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正慢慢滋生。 而恰好此时,玉玺又被他阴差阳错的得到。 刚想睡觉,就有人送上了枕头, 这难道不是天命所归? 感觉自己是被钦点了的孙坚,只是沉思片刻,便把玉玺留在了手中。 如今眼看有东窗事发之险,他又怎能不慌? 要是大家知道了自己手中有玉玺,莫说别人,单单袁术就不会放过他。 怎么,你小子吃我的,住我的,我对你也算知遇之恩,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而在原本历史上,袁术得知了孙坚拥有传国玉玺后,马上扣押了吴国太和孙权,逼迫孙坚交出玉玺。 嗯……此时吴国太正值青春年少,腰细腿长,肤白貌美…… 袁术有没有和她发生点什么,终究是不得而知。 总之,现在的孙坚很慌,急匆匆的想找出流言的源头,恨不得将散布流言之人千刀万剐。 可惜,幕后主使实在太过狡猾,孙坚一连追查数日,终究是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重头戏终于到了。 第六日,关于天子封赏的流言热度褪去,关于玉玺的流言尘嚣日上。在这个时候,新版本再次更新迭代,矛头直至孙坚。 大家听说了吗,破虏将军孙文台,得到了传国玉玺! 是啊是啊,俺早就看那孙文台身负异象,必不久屈为人下。如今得到了玉玺,以后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不错不错,不知咱们现在去投奔他孙文台,还来得及吗? ……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孙坚,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该死,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在背后散布消息! 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孙坚心中愤怒,恨不得将幕后之人千刀万剐! 一手捧杀进行曲恐怖如斯,饶是江东猛虎也扛不住,吓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但他更知道,流言现阶段只是子虚乌有,诸侯们没有证据,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咬紧牙关,千万不能承认。 对,就当无事发生! 于是一连数日,孙坚都照旧如常,既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愤怒,也没有急忙忙去袁术那里辩解。 此时去自辨,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只是他不去,却不代表别人不会去。 …… 帐中,林朝看着面前的荀谌、林夕、徐晃三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此事,就拜托友若了。” 有荀谌这个天下第一等大喷子出马,这事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此刻,荀谌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而更多的,还是对林朝卑鄙无耻的叹息。 只见荀谌点了点头,叹息道:“这天下谁要是与你林子初为敌,真是此生最不幸之事!” 林朝却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荀谌刚才的发言:“友若言重了,某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若他孙文台不贪玉玺,何来此祸?” 不错,林子初说得不错! 传国玺乃神物,诸侯任谁得之,都必然以为自己天命所归。 而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像主公一般,敢拿出玉玺做饵? 一念及此,荀谌心中对刘备又多了一分敬仰,也对林朝洞察人心的敏锐,更为叹服。 “子初,那某便走上一趟。”荀谌开口道,“你所言之事,某亦只有五成把握,最终成与不成,还是要看孙文台如何行事,袁公路如何决断。” “此事无碍,友若尽力而为即可。”林朝笑道。 派荀谌出马,只是第一步而已。以林朝的习惯,自然不会把希望全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 若荀谌不成,林朝还有后手,后手之外还有后手。 孙坚我吃定了,谁也留不住他,我林子初说的。 自林朝拿出玉玺的那一刻起,江东猛虎孙文台,就已经走远了。 片刻后,林朝站了起来,开口道:“前日,某已经知会了袁公路,今日设宴款待诸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此宴之后,友若便可以开始行动了。” 闻言,帐中众人一起拱手道:“唯!” 林朝一挥袖,大步走出了营帐,迎着上午的日光,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初平元年,十一月底。 从长安归来的盟军军师林子初,终于养好了一身伤病,出营与诸侯会面。 7017k 第三百九十三章 林朝宣诏间袁术 今日升帐议事,声势颇大。关东诸侯除了刘岱以外,全都到了。 这当然是袁术以盟主身份,下令召集诸侯的结果。 但自林朝归营以来,各路诸侯便把目光瞄向了林朝的营寨,都盼望着这家伙什么时候能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所谓的交代,当然是天子的封赏! 可林朝告病,一连多日不出营,更是让诸侯心急如焚,索性派士卒在营盘前等候,一旦林朝出现,立即传报。 看这孙子能憋到什么时候! 所以,当林朝出营时,一众诸侯都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整个关东大营都为之振奋。 就算没收到袁术通知的袁绍,也不请自来。 今日的阳光,也显得格外明媚。 分蛋糕的日子,总是让人神采飞扬。 盟军大营外,袁术甚至亲自出门相迎,远远望见一身玄色长袍,外面披着一件狐裘大氅的林朝,顿时咧开了嘴,笑得无比开心。 “子初,你终于回来了!吾盼子初,如大旱望甘霖啊!哈哈!” 袁术大笑道,快走两步迎了上来。 林朝赶紧拱手行礼:“见过盟主,先前因长安路远,朝又一向体弱,往来耗费了些时日。又不幸病倒,不能理事,让盟主久等了,真是罪该万死!” 闻言,袁术立即满脸担忧道:“子初你病了?病情如何,可有大碍?某营中有良医数名,这就招来为子初诊治!” “多谢盟主挂怀,朝已无大碍!”林朝连忙推脱道。 袁术也就坡下驴,握住林朝的手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子初身为联军军师,身负机要之任,可一定要保证身体!” 众所周知,林朝是徐州牧刘备的臣子,但他这个盟军军师的位置,却是身为盟主的袁术提拔的。 因此在外人看来,袁术对林朝也算有些知遇之恩,虽然事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依照礼节,林朝返回雒阳,见了刘备之后,应该马上去向袁术述职。可从月中一直到月末,袁术一直没有等来林朝的消息。 这当然是林朝故意为之,可其间透露出来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董卓死后,关东联军不再是铁板一块,甚至其中最要好的刘袁联盟,也生出了间隙。 当然,现在还不是和袁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所以林朝还会对袁术非常恭敬。 “多谢盟主挂怀,朝已然无碍!” “好,好!”袁术笑道,“子初既然痊愈,咱们还是赶快入营吧,莫要诸侯们久等了。” 闻言,林朝也笑了。 诸侯们等得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遵命!” 林朝开口说道,再想拱手的时候,却被袁术拉住,强行玩了一出把臂同游。 只是他的手,终究没有人猿泰山刘备那么长,这一神技施展起来,也不是显得很自然。 入营之后,林朝发现,诸侯们早已纷纷到齐,除了东郡太守桥瑁战死,兖州刺史刘岱被林朝打包送去长安外,余者皆已入座。 见袁术走进来,众诸侯纷纷站了起来,拱手道:“参见盟主!” 袁术做足了文明人的礼节,笑吟吟地挥袖示意众人免礼,然后带着林朝走上了高台。 “诸位,今日邀请诸位前来,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袁术笑着大声道,“咱们的军师,子初回来了!” 林朝就站在一旁,所以袁术说的这句话等于废话。 但盟主开口,众诸侯也不敢不给面子,只得相继欢呼,当起了捧哏。 声浪过后,袁术继续笑道:“入秋时,董贼伏诛,天子西迁。军师只身赶往长安,为咱们讨得封赏。一路行来,已有数月之久,可谓是劳苦功高!” 几个月不见,袁术这孙子不知从哪学的,这么会阴阳怪气。 这句话说的,怎么听也不像是称赞,倒像是讽刺。 林朝脸上笑嘻嘻,心中妈卖批…… 好在袁术也没有啰嗦太久,说了两句开场白后,便将主场交给了林朝。临了,还带着略有深意的笑容看了林朝一样。 他方才的话中已经点明,林朝此行是去向天子讨要封赏。 那现在,总该是宣读封赏的时候了吧。 林子初,音响师已就位,请开始你的表演。 对于袁术的举动,林朝丝毫没有在意。面对台下的众诸侯,只见林朝不急不缓,慢斯条理地掏出了一封天子诏书。 “天子诏!” 林朝朗声道。 可说完这三个字后,他却停住了话音,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一众诸侯。 都知道天子式微,朝廷已成摆设,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些所谓的汉臣,依旧要遵守明面上的规则。 再者,眼下蛋糕即将露出来,诸侯们哪还会在乎礼仪这种小事。谷 当即,在刘备的带领下,台下的众诸侯纷纷屈膝行礼,跪倒参拜。 可,林朝还是不满意,所以他又把目光放到了袁术身上。 此时台下全都跪成一片,林朝身边,唯有袁术还大咧咧的站着,似是要和林朝一起接受众诸侯的朝拜一般。 我林子初接受众人朝拜,那是因为我是天使,我手上的是天子诏命,他们拜得不是我,而是天子。 可你袁公路……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袁术显然没料到,林朝居然会这么不给面子。但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尴尬一笑,走下高台,跪倒在诸侯前面。 林朝这才舒爽了,开始宣读诏命。 可读着读着,诸侯们发现……这味不对啊! 这分明是惩处刘岱的诏命,而不是封赏诸侯们的诏令。 怪不得今日没见到刘公山,原来早就被刘玄德提前下手给封号了。 但这不是重点,刘岱的死活,也没多少人在意。 今天的重点,是封赏,是加官进爵! 可惜,直到林朝宣读完惩处刘岱的诏命后,也没见他要封赏众人。这下,众人心中有失望,有愤怒,也有不解,甚至想找林朝要个说法。 但是无论如何,都得先起来再说。 就在众人听完诏命,刚刚站起来的时候,高台上的林朝微微一笑,又掏出了一封天子诏书,大声道:“天子诏!” 众人:“……” 该死的林子初,他一定是故意的! 关东诸侯的愤怒,没有得到林朝的反馈。而这封诏书,则是真正的封赏诏书。 袁术作为盟主,自然第一个得到封赏。 依照原定的计划,林朝把他拜为大将军,同时封其为新阳侯。 新阳县在豫州汝南郡内,与陈郡交界。袁氏起于汝南,林朝也算是让袁术有了个足以衣锦还乡的爵位。 听闻诏令,袁术脸上露出激动的潮红,整个人的兴奋几乎要掩饰不住。 大将军之位啊! 那可是位在三公之上的当朝第一武官,说是位极人臣也不为过。 汝南袁氏,在过去的四世里,也就五人位列三公。如今他袁术当上了大将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超越了祖先,而且离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位置,又进了一大步! 叔父,您若在天有灵,看到侄儿有如此成就,也该含笑九泉了吧! 袁术得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心中自然欢喜。众诸侯也纷纷跑来祝贺,只是在众人没看见的角落里,袁绍那张脸,已然是无比阴沉! 至于袁术麾下的文臣武将,除了此次立有大功的几人外,林朝并没有一一加封。 一者,朝廷的封赏只是荣誉,袁术的任命才是实际,林朝封赏也没用。 二者,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自然有开府之权,可自行任命臣属,林朝也不想多事。 接下来,便是对于刘备的封赏。 作为联盟中的二号巨头,刘备的左将军之职,升成了三公之首的太尉,且假黄钺,在法理地位上,已经与袁术齐平。 至于爵位,刘备的陆城侯已经是县侯,再往上升也不合适,只是增加了一千户食邑。 听到这个封赏,袁术和众人也不意料。毕竟他林子初身为刘备的臣子,不帮刘备争取利益才奇怪。 接下来是获封骠骑将军的袁绍,这次林朝连官爵也没给他往上调,依旧是邟乡侯。 对此,袁绍虽然心怀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谁让他此次讨董之战表现的如此拉胯,也怨不得旁人。 不过骠骑将军已经是位比三公,秩万石的高级武官,仅在大将军之下,除了没有开府之权,也算是位极人臣了。 可在这个三公走马灯轮转的时代,含金量也不是那么高。 而且,骠骑将军之上的大将军,又恰好是一贯与自己不合的弟弟袁术,这让袁绍犹如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林朝继续宣读诏命,这次是给孙坚的。 孙坚在此次讨董之战中,堪称首功,故此林朝代天子拜他为扬州牧,官爵职位不变。 林朝宣读诏命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在孙坚耳中,却如雷贯耳。 诏命宣读完毕后,孙坚脸色变得极其怪异,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但颤抖的双手,表明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而一旁袁术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精彩。 州牧二字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尤其最近军中流传孙坚得到传国玉玺,却不上交给自己,再加上他现在获封州牧之位,更是让袁术心中疑虑。 孙文台,你莫非要弃我而去不成? 7017k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装了,我摊牌了! 刘焉进言废史立牧后,大汉地方长官的管理权限就开始了进一步的扩大。等到董卓入京,把天子视作玩物,动辄废立鸩杀后,皇帝的神圣性就在不停的降低。 到了现在,朝廷式微已成定局,地方上的权限已然空前强大,几乎达到了州郡自治的程度。 简而言之,兵强马壮者,只需名义上服从天子即可。 若天子再能赐下一个相应的官职,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而州牧这两个字的分量,甚至比诸侯王还要高。纵然诸王,封地也不过一国一郡而已,州牧却能合法控制一州。 事无巨细,悉以决之! 扬州版图很大,地方数千里,就算放在大汉十三州中,也是名列前茅。 但扬州也很小,可用之地很小,人口不过三百余万,现阶段已经开发的可耕种土地,也不过在九江、庐江、豫章、丹阳、吴郡等地,其余半数土地,皆是崇山峻岭,蛮荒之地。 这其间瘴气丛生,道路不同,且蛮部众多,崇尚巫鬼,以现阶段的条件,根本没办法深入治理。 因此,扬州的整体经济,政治地位,在大汉十三州里,算得上是敬陪末座。 但纵然如此,孙坚的这个州牧,也足以让袁术心生忌惮。 试问这天下,有几位州牧? 在一郡太守都能称之为一方诸侯的时代,州牧的位置,是如此的炽手可热! 以孙坚的实力,再加上扬州为根据地,岂不是龙入大海,今后所图非小! 而最让袁术心寒的,还不止于此。 数日之前,营中就有流言说孙坚得到了传国玉玺。流言发酵了几日之后,今日天子又拜他为扬州牧,名义上已经脱离了自己的管控…… 天下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一念及此,袁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孙文台,我原以为你只是沙场宿将,谁曾想你居然也有此等算计! 不管你是否得到了传国玉玺,只怕你早就勾结了刘玄德,图谋自立! 若非如此,他林子初如何能给你一个扬州牧的位置? 本来孙坚和袁术,就是因讨董才聚到一起,一个有兵马,一个有粮草和声望,二者一拍即合。孙坚并非袁氏家臣,如今讨董结束,脱离袁术也无可厚非。 但他万不该暗中密谋行事,致使在今日之前,袁术都对此毫不知情。 且袁术下一步的战略目标乃是豫、荆二州,有孙坚这等心思阴沉之辈在扬州虎视眈眈,袁术难免后庭一阵战栗。 总之,在林朝一系列的算计下,成功离间了孙坚和袁术。 这场诸侯会议的下半段,袁绍、袁术、孙坚的脸色都不好看。 只有刘备看上去没心没肺,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 封赏大会结束,林朝还特地跑到袁术面前,拱手笑道:“恭喜盟主,受封大将军之位,位列三公之上!” 袁术看着林朝那笑意盈盈的脸庞,心中无名火起,恨不得脱下靴子在林朝脸上来两下! 林子初,快说,你什么时候和孙文台勾搭上的? 刘玄德也不是个东西,某与他守望相助,可他却行此下作之举,真是不当人子! 见袁术脸色不好看,林朝再次拱手笑道:“盟主……额不,大将军为何闷闷不乐?” 闻言,袁术面皮一阵抽搐,最终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开口道:“子初好手段……这大将军之职,某受之有愧啊!” 阴阳人袁公路上线,暗讽林朝行事卑鄙。 但卑鄙人林子初却毫不在意,仍旧恭顺笑道:“大将军过誉了,大将军劳苦功高,合该享此位,全赖天子圣明而已,朝不过是代天子宣读诏令而已。” 说到这里,林朝对着长安的方向郑重一拱手,才继续道:“莫说大将军,就算是此战首功的文台将军,也被拜为扬州牧,足可见天子之圣明!” 林子初,泥垢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袁术发现自己不能再跟林朝对话了,不然怕是要被他活活气死。 此人卑鄙无耻,与孙文台暗中勾结也就罢了,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在这跟自己炫耀…… 天下为何会有这种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嘴上客套了两句之后,袁术便拂袖而去。 只是经此一事,袁术对林朝的感官,彻底降到了冰点。 而另一边,荣升州牧的孙坚就很委屈了。 玉玺到手,他心中隐隐有种自己天命所归的窃喜。可这份欢喜没过两天,便迎来了东窗事发,今日更是不知为何又被封为州牧。 看到袁术脸色的那一刻,孙坚明白,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局面,不然袁术这个金主爸爸可就真要离自己远去了。 于是在林朝走后,孙坚便迎了上来,抱拳道:“盟主,天子虽有诏令命某为扬州牧,但……” 可孙坚话还没说完,就被袁术挥手打断,并且皮笑肉不笑道:“倒是忘了恭喜孙将军……哦不,现在应该叫孙使君了!” 说完之后,袁术给孙坚来了个和林朝一样的待遇,直接拂袖而去,留下孙坚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昔日亲密无间的盟友,今日终究还是冷眼相向。 孙坚明白,就算以后袁术还会任用自己,但间隙已然产生,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孙坚心中忧伤的时候,身后忽然想起一个声音。 “文台将军,袁公路气量狭小,无容人之量。将军乃当世虎将,所向披靡,何处不能安身,难道非要屈身与他袁公路之下?” 闻言,孙坚急忙转过身去,却见林朝笑吟吟的站在自己身后,负手而立。 不知为何,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子初,眼中闪烁的光芒,却让孙坚打了个冷颤。 “林子初,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坚虎目圆睁,注视着林朝道。 孙坚不傻,一直纵横于战场的敏锐嗅觉告诉他,这几天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背后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推手在操纵一切。 可仔细想想,自己手中的那枚玉玺却是真的。 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大的魄力,居然用传国玉玺来算计自己! 此时林朝的出现,好像解答了一些问题。 面对孙坚的问题,林朝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帐外寒风凌冽,却艳阳如初,不知将军畏寒否?” 孙坚望着林朝脸上的笑容,冷哼一声,开口道:“林军师有请,某敢不从命!请!” “请!” 林朝挥手笑道,两人并肩走出了营帐,走出了冬日的阳光里。 …… “孙文台,真个是忘恩负义,不识抬举!” 回到营中后,袁术的火气再也憋不住了,胸中的任侠之气发作,开始大骂孙坚,同时摔坏了一些物件。 主簿阎象见此,马上上来拱手道:“主公,何事如何愤怒?” 袁术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末了还愤愤不平道:“亏他刘玄德自诩仁义,原来也是这等卑劣之徒!” “主公,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仁义之人。特别是在眼下乱世之中,仁义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胸中都只是利益算计而已。因此,主公也不必动怒。” 阎象听完了事情的始末,便开口劝道。 “唉,这某又何尝不知。” 袁术发了一顿火,心中的愤怒才缓解了一些,开口叹息道:“但自起兵以来,某一向待他孙文台不薄,可他却狼子野心,与刘玄德暗中勾结。如此吃里扒外,某甚恨之。” 阎象却摇了摇头,拱手道:“主公,以象之愚见,孙文台倒未必暗中勾连刘玄德。甚至,此事极有可能是林子初的手笔,也只有此人,才能使出如此毒计来挑拨,妄图离间主公与孙文台。” 此言一出,袁术大为诧异,一脸不解地看着阎象,疑惑道:“以你之意,孙文台并未暗中与刘玄德勾结。而今日之事,都是那林子初搞出来的?天子诏令封孙文台为扬州牧,也只是离间的筹码?” 阎象笑了,开口道:“主公明见,此事倒是极有可能。以当今天下局势,诸侯中主公为首。其次,便是他徐州刘玄德,而林子初出此毒计,就是要挑拨主公与孙文台,妄图削弱主公实力,使咱们自断一臂。主公可莫要上当啊,毕竟他林子初谋人之术,可谓是天下第一等!” 闻言,袁术皱眉思索片刻,便微微点头道:“你所言,也有道理。只是,他孙文台得传国玉玺,却不报与某知,又怎么说?” 说到底,林朝的离间计并不高明,这天下本来也没有万无一失的计策。 但林朝深知,一件事情的成功率,就看你下的本钱够不够大! 若没有玉玺在,林朝的离间计随便一个二流谋士都能堪破。毕竟诏书是他林朝宣读的,里面有没有掺杂他自己的私货,可想而知。 可一旦玉玺在孙坚手中,那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若你孙文台没有私心,没有与刘备暗中勾结,为何不降玉玺上交,而是自己私吞? 自私自留下玉玺的那一刻,孙坚便已经有了原罪。关于这点,他永远也洗不白。 一听袁术说到玉玺,阎象也没话说了,一时沉默不言。 良久后,阎象才继续开口道:“主公,象以为,若玉玺在孙文台手中,那他便是狼子野心,吃里扒外!若玉玺不在他手中,那主公还是莫要听信旁人之言,而自断臂膀。” “哼,说得好听,可此事你让某如何辨明?”袁术冷笑道,“难道你要某把孙文台叫来,当面质问他有没有玉玺?他的回答,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是没有。” “这……” 阎象语塞,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两人正皱眉苦思间,帐外走进来一名士卒,禀报道:“禀主公,营外有一行人求见。” 袁术开口问道:“这时候有人求见某,是何人?” 士卒回道:“禀主公,为首之人说他是徐州治中从事,荀友若。” “荀谌?这时候他来干什么?” 自己毕竟刚与林朝有些不快,此刻荀谌却来求见自己,不得不让袁术有些疑惑。 思虑片刻后,袁术一挥袖,下令道:“让他进来吧。” “唯!” 士卒抱拳应命而去。 …… 大营外,林朝与孙坚走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身后,太史慈与孙策带着数名士卒随行。 此时艳阳高照,太阳照耀在皑皑白雪上,这一股漫天盖地的白色开始融化。 不过终究是寒冬腊月,气温极低,就算有太阳,雪融化得也很慢。按照这个势头,就算再过三五日,也无法全部消融。 走了半晌,孙坚见林朝依旧老神在在,甚至已经开始欣赏雪景了,终于还是沉不住气问道:“林子初,咱们现在距离大营已经有三五里地,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吧!” 从一开始,孙坚就没给林朝什么好脸色,但这并不妨碍林朝依旧风轻云淡。 只见林朝笑道:“文台将军,某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不知……” 故弄玄虚,向来是林朝的拿手好戏,也屡试不爽。可今天在孙坚这,却没起到效果。 因为林朝话还没说完,孙坚便果断开口,打断施法。 “某知你们这些读书人向来喜欢装模作样,但某是个粗人,只知疆场厮杀,其他的某不懂,也不想懂。若无事,便告辞了。” 既然出了门,大家就直接点,正心烦着呢,别跟我拽文! 初战失利,林朝面对如此干脆的孙坚,倒有一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不过林子初终究是阴过很多人的渣滓,大场面见得多了,倒不至于失态。 “好,既然文台将军快人快语,那某索性直说了。”林朝笑道,“还是那句话,袁公路并非明主,文台将军一身统率之才,未免有明珠投暗之嫌!” “哈哈哈……” 闻言,孙坚仰天大笑道:“弄了半天,原来你林子初是来做说客来了!袁公路非明主?难道他刘玄德就是明主了?” “这是自然!” 林朝马上回道,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孙坚差点被林朝这句话呛到了,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导致他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林子初,你这么说话,他刘玄德听了真的不脸红吗? 林朝却不管不顾,继续开口道:“文台将军,某索性直说了吧。今日,某就是来做说客的,至于从与不从,还请文台将军细细思量。” 说到这里,林朝看了看孙坚的脸色,然后后退两步,同时招手让太史慈挡在自己前面,这才放心了。 “文台将军,传国玺……把玩的如何?” 此言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孙坚浑身一颤,一对虎目死死地盯着林朝,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都是他林子初搞得鬼! “原来是你……” 孙坚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手中拳头已经紧紧攥住。看情况,随时有暴走的可能。 这一下,林朝顿时感觉太史慈身后也不安全了。 但眼下绝不能露怯,当下林朝越发显得风轻云淡,口中笑道:“非是某要算计文台将军,只是文台将军实在太过勇猛,留在他袁公路身边,实乃我主心腹大患,因此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事已至此,某索性直言。文台将军乃当世名将,某不忍你之才就此埋没。不过某也只招降这一次,若文台将军不从,可不要怪某下手下不留情了。” 说到这里,林朝隔着太史慈,对孙坚拱手一礼,笑道:“何去何从,还请文台将军细细思量,可莫要选错了。” 当然不能选错,因为一旦选错,就没有再选的机会了。 有道是用最怂的语气,放最狠的话。 林朝的声音不大,言语也似平常,但孙坚完全能感受到其中的决绝。 只是他终究没见识过林监军的手段,心中还有有些不以为然。 区区一文弱书生,也敢威胁我,真是可笑! 7017k 第三百九十五章 颠倒黑白荀友若 孙坚虽然愤怒,但终究还是很克制的没有对林朝出手,只是负气离去。 此处距离大营只二三里,且有太史慈在旁守护,孙坚心中虽怒,却不会贸然出手。再者,林朝毕竟是盟军军师,徐州牧刘备的心腹之人,地位举足轻重,孙坚不敢擅动。 只是临走前,其子孙策狠狠瞪了林朝一眼,一副日后要你好看的模样。 林朝留在原地,望着孙氏父子离去的背影,收敛了嘴角的笑容,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这头江东猛虎,终究是无法收归己用了,着实可惜…… 身后,太史慈抱拳道:“监军,末将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明,可是某为何要与他孙文台把话挑明?” 林朝转身看着太史慈,开口笑道。 太史慈点了点头道:“不错。监军把传国玺之事挑明,等于让孙文台有了防备,如此监军所谋算之事,便平添了诸多变数。末将愚钝,实在不知监军之用意。” 所谓的离间计,本质就是阴谋诡计,一旦挑开了,也就无甚出奇之处可言。 但林朝却当着孙坚的面大声密谋,这在太史慈看来,殊为不智。 “子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林朝笑道,“这江东猛虎,乃当世不可多得的将才,某自然想将其招入徐州,为玄德公效力。” 太史慈摇头笑道:“监军爱才之心,末将又岂能不知。只是孙文台早年成名,讨董之前便已经获封县侯之爵,又是一方诸侯,归于袁氏门下,转投主公一事在末将看来,几无可能。” “不错,所以某才更要把话挑明。”林朝笑道,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孙文台愿意归顺,某要把话挑明。孙文台不愿归顺,某更要把话挑明,子义可知为何?” 太史慈摇了摇头道:“末将愚钝,不明白监军之深意。” 林朝望着太史慈,这个武艺、射术、统率皆当世一流的将才,又见他有如此的求知欲,心中更为欢喜。 太史慈这家伙,若是好生培养一番,以后的成就必不下于张飞与徐晃。 想着,林朝便开口道:“子义,某且问你,我为何要算计孙文台?” 这次,太史慈想也没想,便随口答道:“自然是为了断袁公路一臂!” 林朝赞许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世人皆知,离间乃阴谋诡计,不可见光。但某此次,却是要把离间之策,做成阳谋。玉玺在他孙坚手中,他便永远也说不清楚。而某之前把话挑明,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给孙文台一个错觉,那就是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 假话重复十遍百变,便成了真。 以现在的形势,若孙坚聪明些,找袁术声泪俱下地哭诉一番,再将玉玺双手奉上,以袁术那耳根子软,又满腔任侠之气的性格,说不准真能与孙坚重归于好。 到时候林朝可就真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离间计没能奏效,反而赔掉了玉玺。 这种赔本的买卖,可不符合林子初的性格。 所以他故意在孙坚面前说,看清楚,你若不从了我,我就要开始算计你了。 而且我一旦出手,你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如此,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孙坚都认为可能是林朝在算计自己,势必小心翼翼地应对。 先把话说出来,事才能办得更轻松。 深谙pua之术的林朝,刚才就是给孙坚加一个buff。 听完林朝的讲解,太史慈这才恍然大悟,脸上满是佩服的神色。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离间之计,其间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林朝每次出手,都给人一种算无遗策的感觉。 “监军不愧为当世大才,末将佩服!”太史慈抱拳道。 林朝挥袖笑道:“不过些许谋算人心,卑鄙下流的手段,上不得台面,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子义过誉了。” 只是这江东猛虎英雄一世,却要死于这等诡计之手,纵然身为始作俑者,林朝也感觉有些可惜。 …… 袁术大营中。 荀谌带着徐晃鱼贯而入,随后便拱手行礼道:“见过大将军!” 虽说袁术现今仍是关东诸侯的盟主,但盟主只是大家公议的尊号,显然没有刚刚获封的大将军之位尊隆,因此荀谌便改了称呼。 此时,刘袁两家已隐隐有些嫌隙,但终究没有撕破脸皮,双方名义是仍是守望相助的盟友。 因此,面对出身名门的荀谌,袁术还是保持了极大的风度,并且让士卒将自己刚才摔烂的物件清扫了出去,这才开门迎客。 “友若免礼!” 袁术笑道,同时手一挥,示意荀谌入座。 但荀谌此时却面色严肃,举手投足间显得无比急促,甚至来不及客套,便拱手道:“大将军,在下此行,乃是有要事禀报。” “哦,友若有何事,不妨直言。” 袁术脸上的疑惑并非作伪,实在是在这个刚刚分完蛋糕的时候,刘备能有什么大事找自己。 只见荀谌再度拱手一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大将军,在下此行,乃是为了传国玺而来!” “哦,原来是为了传国玺……” 袁术随口笑道,脸上满是敷衍的神色。可话说到一半,他自己就察觉出不对味了,猛然反应过来,目光盯着荀谌,口中惊呼道: “传国玺?” 倒不怪袁术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传国玉玺这东西,实在太过重要。于情于理,刘备应该不会派人与自己商议此事。 “不错,正是传国玺!” 荀谌点头,肯定了袁术的说法。 袁术先是震惊,随即神情又放松了下来,哂笑道:“玄德贤弟可是听闻近日有些流言,孙文台得了传国玺……特来质问某?友若啊,某以为些许流言,不足为信。某未敢轻信,还望玄德贤弟也莫要轻信。” 刘大耳,这些谣言当个笑话听听就算了,还是别当真。 你要当真,那我可就要笑话你了。 哪知,荀谌听完袁术的讥讽后,却依旧面不改色道:“非也,大将军可知,那孙文台真的得到了传国玺!” 见荀谌还是嘴硬,袁术冷笑一声,开口道:“友若你言之凿凿,但未知有何凭证?” 荀谌正色道:“自然有凭证,因为这传国玺,便是孙文台从我主手中抢走的,在下又岂能不知!” “什么,孙文台从刘玄德手中抢夺传国玺!” 荀谌的话实在太过骇人,导致袁术听完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甚至连‘玄德贤弟’四个字都忘了喊,直呼刘备字号。 一时间,万千思绪在袁术脑中来回旋转,让他实在难以理解。 他万没想到,这传国玉玺居然先是在刘备手中,然后才被孙坚抢走。 这…… 这剧情反转,简直比董卓弑君还要魔幻! 袁术必须承认,自己的腰着实被闪到了。 “不错,正是孙文台率军从我军手中抢夺了传国玺!”荀谌开口解释道,“回大将军,先帝忌日时,我主曾只身入雒阳,前往宗庙祭拜先帝……” 接下来,荀谌给袁术讲了个故事。 故事的大概内容是,当今太尉,领徐州牧,陆城侯刘玄德,乃仁义君子,更是至孝之人。恰逢前段时间是灵帝刘宏的忌日,刘备身为宗室,又岂能不前往城内祭拜。 大概是刘备的仁心孝心感动了上苍,祭拜的过程相当顺利。结束后,灵帝刘宏忽然显灵,指引刘备找到了传国玉玺之所在。 这一段听得袁术一愣一愣的,有种刘备乃天命所归的感觉。 虽然天命所归,也得到了先帝的认同,但刘备终究还是忠臣一枚,并不敢私吞这本该属于他的玉玺。毕竟传国玺乃神物,更象征着天子的神圣,刘备不敢怠慢,立即着人带着玉玺前往长安,送还天子。 然后,关键的地方来了! 孙坚这个乱臣贼子,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看护送玉玺的士卒人数甚少,居然悍然出手袭击,从徐州士卒手中抢走了玉玺! “孙文台此举,实在大逆不道,还请大将军治罪!” 荀谌拱手喝道,满脸的义正严词,眼中流露出对乱臣贼子的不屑与愤恨。 这句话名义上是要求袁术治罪孙坚,其实也是在问,孙坚行事背后有没有你袁公路的指使。 作为祖安猛男,大汉第一等喷子,倒打一耙这种事儿,荀谌玩得那叫一个溜! 你要是治罪孙坚,那你就是大义灭亲,你就还是朝廷的忠臣,当朝大将军。 若你不肯治罪孙坚,那你就是背后的主谋,玉玺被劫一事,乃是你袁公路指使无疑! 话虽如此,可袁术仍旧感觉此事有些魔幻。 也不知是世界变化太快,还是自己太迟钝。 堂堂传国玺,就这般儿戏的得到了? 又这般儿戏的丢了? 刘玄德,还真是…… 荀友若肯定没说实话,他刘备派人护送玉玺去长安归还天子? 这种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儿! 估计是着人护送玉玺返回徐州才是真!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事情可以基本肯定,那就是玉玺真的在孙坚手中! 原以为军中的流言只是流言,谁曾想居然是真的! 一念及此,袁术的心思便活络开来。 孙文台,你狼子野心,得了玉玺便要弃我而去,今次可万万不能让你得逞。这玉玺争夺到最后,花落谁家还尚未可知! 袁术心中狂喜,嘴上却迟疑道:“友若,非是某不信你,只是传国玺兹事体大,而孙文台又是有功之臣,某不好轻易……”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徐晃便站了出来,怒吼道:“若大将军不信,可令孙文台出来与某对峙!到时真假自知!” 好,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袁术心中继续狂喜,嘴上却问道:“友若,这位将军是何人?” 荀谌答道:“此乃我主帐下上将,徐公明。当日,便是徐将军护送玉玺前往长安,随后被孙文台袭夺。” “原来如此。” 袁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后望着徐晃道:“徐将军,你方才说要与孙文台对峙真假?” “正是如此,某所言句句属实,又岂惧人前对峙!” “好!”袁术一挥手,下令道,“来人,去请文台将军!” 撕吧,最好刘玄德能跟孙文台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某才更有可乘之机。 传国玉玺,只能是我的! 不知不觉间,袁术已然把孙坚当成了外人,甚至是敌人。 …… 曹操大营前。 林朝负手而立,望着不远处的营门。 旁边,依旧是太史慈带着数名士卒随行。 不多时,按照原定的计划,林夕纵马赶到,下马之后,便对林朝行了一礼。 林朝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眼前的营垒,却淡淡开口道:“友若那边,成了?” “兄长英明,袁公路已然下令让孙文台与荀先生对峙。”林夕点头道,“如此一来,孙文台必百口莫辩,袁孙联盟,顷刻间便可破裂。” 林朝这才点了点头,一指前面的营垒道:“好,所幸没出什么纰漏。子义,叩营!” “唯!” 太史慈抱拳领命,只身纵马向前。 身后,林夕开口问道:“兄长,孙文台麾下不过三万余人,我军与袁公路联手,必可剿灭,为何还要通知他袁本初?” 林朝这才扭过头来,看着自己弟弟,淡笑道:“联手?谁说咱们要跟他袁公路联手?” “这……”林夕迟疑道,“若不联手,单单袁公路麾下的马腾与吕布,未必是孙坚的对手。” 对于孙坚,你永远可以相信他的统率能力! 林朝笑道:“所以,某才来找袁本初啊!传国玺乃是神物,用这等神物做饵,若是只算计孙坚一人,未免太过可惜。” 闻言,林夕顿时恍然大悟,笑道:“兄长的意思是,要让他们三路人马自相残杀,咱们坐收渔渔翁之利?” “那是当然,先让他们耍耍。”林朝笑道,“至于咱们,只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就足矣。此事某早有计较,你不必担心。” 但林夕还是有些不解,继续问道:“可是招来的人越多,就越混乱。兄长此计,固然是二桃杀三士,但到时咱们想收回传国玺,难度也大了不少。” “为何要收回?”林朝诧异道,“所谓传国玉玺,要在于你怎么看待。” 见弟弟还是不明白,林朝开口解释道:“子煦,你记住。是否天命所归,从来不是由一块玉玺而定,而是看如何治理民众,发展民生,拓展军力。 民心在何处,天命就在何处! 至于玉玺,不过是一件精美的把玩之物而已。” 这个理论实在太过超前,也与当代的意识形态截然相反,导致林夕一下子不能反应过来,更是难以体会其深意。 不过他还是拱手应道:“兄长,夕明白了。” 林朝笑了:“不,你不明白。不过也不要紧,你眼下不明白,但你总有明白的一天。现在你只需牢牢记住这句话,等以后用到的时候,自会恍然大悟。” 后世上中小学时,语文课本上常有论语数则,要求背诵。 因古今言语差异,学生自然不能理解,却仍要死记硬背,痛苦难当。 真可谓,天下学子苦论语久矣! 但圣人的微言大义,于做人道德方面,乃是有极大的益处。读懂了这些道理,日后行事便不再迷茫。 可你不能指望中小学生现在就能读懂,所以先要他们牢牢记住,等日后他们长大成人,自然就会明白,会豁然开朗,会少走不少弯路。 古往今来,所有做人的道理,皆是如此传承。 林朝这边刚说完,那边太史慈已经成功叩门,并且从内走出了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正是曹操。 不知为何,一见到曹操那堪比武大郎的个头,以及他胸前那把大胡子,林朝就感觉喜感十足,心情发自肺腑的舒畅。 就老曹这尺寸,日后遇到胸大腿长的人妻,也不知够不够得着。 营前,林朝下马,看着刚刚走出帐外,还一脸疑惑的曹操,发出了真诚的嘲讽。 7017k 第三百九十六章 曹贼?林贼! 林朝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体面人,至少无论在何种情况下,自己都尽量保持着有礼有节,做到不失礼于人前。 此刻面对曹操也是如此,见这死胖子向自己走来,林朝马上正了正衣冠,拱手笑道:“孟德兄,一别数月,别来无恙否!” 死胖子,这段时间过得咋样,想我没? 曹操此刻的状态,与满脸笑容的林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汴水一败,曹操被徐荣打得丢盔弃甲,全军覆没,若非曹洪舍命相救,差点就死在了那里。之后虽说刘备赠与了他三千兵马,而他本人又颇得袁绍信任,但在接下来的一系列讨董战役中,袁绍表现拉跨,导致曹操虽一腔热血,却寸功未立。 雒阳城外停留数月之久,以曹操之智,自然看得出诸侯都为了争名夺利,气得曹操只想引兵而还。可身后无路,他仅凭借着手中的数千兵马,又能退往何处? 这数月的等待蛰伏,让曹操心烦意乱,其间除了助袁绍击败了刘岱外,也毫无建树。 不过等待总是有回报的,林朝在赐封官爵的时候,随手给了曹操一个彭城太守,大汉征西将军的官职,让曹操颇为欣喜,感叹自己这一腔忠诚终究还是有了回报。 嗯,真香…… 可转眼之间,林子初这家伙却来到了自己营门前,还笑得不怀好意的模样,让曹操心中有些发憷。 关于林朝的无耻,曹操表示,自己可是深有体会。 “子初何来?” 曹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口中却开门见山地问道,一丁点客套的意思都没有。 有话就说,说完赶紧滚蛋,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 林朝笑得依旧灿烂,口中却说道:“孟德兄,愚弟此来,乃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说与孟德兄知晓。” 停,打住,别叫得这么亲热,咱们还没这么熟! 林朝越是要跟曹操拉近关系,曹操就越慌。昔日因袁绍之事,与林朝打赌惨败,被他林子初折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闻言,曹操笑得更勉强了,开口道:“子初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就算是要坑我,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面对不断推拒的曹操,林朝有些不悦道:“孟德兄这是哪里的话!愚弟与孟德兄,可谓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恨不能日日相见,夜夜抵足长谈。有道是天下诸侯是一家,孟德兄又何必如此生分?” 停,打住,林子初你可别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吐了! 不仅曹操如此,就连林朝身后的太史慈和林夕也看不下去了,涨得脸通红,把头扭过去,羞得无地自容。 监军(兄长)事事都好,就唯独这喜欢作弄别人的恶趣味,也不知是伪装还是本性…… 面对林朝甜言蜜语,令人作呕的攻势,曹操终于还是把持不住,无力吐槽道:“子初,咱能直接点吗?你林子初是什么人,你我彼此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你若不说,那就不必说了。” 见曹操差点翻脸,林朝感觉乐子找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说正事了,便将玉玺之事与曹操说了一遍,听得曹操眉头直皱。 好家伙,传国玺都出来了! 这是曹操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他心中冒出和袁术一样的疑惑,那就是传国玉玺这等神物,别人掩盖消息还来不及,为何林朝会告诉自己。 以他徐州的兵力,对付孙文台,应该不是难事,却为何邀请某一同夺回玉玺? 或者说,他邀请的不是自己,而是……本初! 林朝似乎没看见曹操的沉思,还在舔着脸喋喋不休道:“孟德兄,某跟你说,这可是大好机会。你有所不知,那孙文台家中有两位夫人,一位是人妻,另一位也是人妻,且两女一母同胞,这要是抢回来纳之,姐妹二人一同侍奉床榻之间,嘶……当真是妙不可言!” 姐妹花,大被同眠,睡完之后顺便再把孙策、孙权收为假子…… 林朝必须承认,连自己都有点心动了。 曹操:“……” 林子初,你冷静点。 刚刚还在说传国玺这等神物,可转眼之间,你却把话题变成了孙坚的夫人,这真是…… 身后,太史慈和林夕脸更红了。 “我等身为臣子,自该把传国玺这等奉还天子,不然便是不忠。” 曹操的政治觉悟显然很高,满脸正色道:“孙文台抢夺玉玺,实属大逆不道之举,定要让他交出传国玺,不然合该兴兵讨伐。” 林朝点了点头,说道:“然后呢……孟德兄对孙文台的两位夫人,就丝毫不感兴趣?” 曹操:“……” 不行,不能再跟林子初说话了,不然某早晚被他气死! “多谢子初告知,此事某知道了,某这边去见本初,请他一同率兵讨伐孙文台!” 曹操说罢,也不等林朝开口,径直转身离开,脚步很快,生怕林朝追上去一样。 望着曹操的背影,林朝眉间闪过一抹疑惑,开口道:“子煦,子义,你们说这曹孟德这般行色匆匆,到底是真的不感兴趣,还是故作正经?” 太史慈马上抱拳道:“监军,以末将之愚见,传国玺之事,曹孟德必会禀报给袁本初,监军不必担忧。” “子义兄此言是也!” 林夕也点了点头,附和道。 林朝眼一翻,鄙夷地看了二人一眼,斥责道:“谁说这个了,某说得是孙文台那两位夫人。” “这……” 太史慈和林夕恨不得抽自己一个打耳光。 明知道监军此时看起来不太正常,还非要搭话,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 得知袁术传唤自己的时候,孙坚思量半晌,最终还是去了。 林朝半天前才威胁过自己,眼下定是宴无好宴。 关于这点,孙坚想得很明白。至于后路,也思量得很清楚。 若他袁公路愿意信任自己,自己就继续为他效力,甚至交出玉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要袁术愿意给足好处。 江东猛虎可不是蠢货,玉玺虽好,但眼下这玩意明显是林子初放出的饵,落在谁手中,林子初也不让那人好过。 与其如此,不若把玉玺拿出来,换点东西更为实际。 可若袁公路听信小人之言,要对自己痛下杀手,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眼下自己已获封扬州牧,便是领军一路向南又如何,回到自己的老家吴郡,反而更能大展拳脚。 我孙文台乃当世英雄,不一定非要给他袁氏卖命! 大丈夫生于世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打定主意的孙坚当即便叫来了长子孙策,并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人,嘱咐他们暗中调度大军,以备不测。 随后,孙坚便率领亲兵数十人,直奔袁术大营而去。 孙坚本以为,以自己和袁术的交情,就算有林子初挑拨离间,袁术也会保持面上尊敬,旁敲侧击询问玉玺之所在。 只要自己一口咬死,或者与袁术解释原委,还是能够说清楚的。 可谁曾想,孙坚刚刚走进营帐,还没来得及说话之时,就见徐晃马上站了出来,指着孙坚大骂道:“贼子,你敢纵兵抢夺传国玺,今日大将军在上,且看你如何分说!” 徐晃这一阵叫骂,堪称祖安猛男附体,直接就把孙坚给骂懵了。 倒打一耙的精髓,就在于先声夺人,在围观群众中形成既定事实。 毫无疑问,徐晃做到了! 袁术见到徐晃如此逼真的演技,又见孙坚无言以对,顿时信了八成。 荀谌却伸手阻拦徐晃,然后趁机补刀道:“徐将军稍安勿躁,孙文台抢夺传国玺之事,自有大将军做主。大将军处事公正,想来不至于偏袒他孙文台。” “这是自然。” 袁术目视孙坚,开口道:“孙使君,此乃玄德贤弟麾下徐公明将军,他言你从他手中抢夺传国玺,不知可有此事?” 到了这时候,孙坚才反应过来,急忙辩解道:“大将军勿信小人谗言,某何曾派人抢夺传国玺,此实是无中生有,含血喷人!” 徐晃带人袭击孙坚,扔下传国玉玺的时候,全程并未露面,因此孙坚还不知晓个中内情,便连忙否认。 “哈哈哈,贼子还敢颠倒黑白,真是好胆!” 徐晃大怒,五官因愤怒而扭曲成一团,大吼道:“孙文台,数日前你率众袭杀某,不仅抢走了传国玺,还杀我麾下数十名兄弟,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似你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无论如何,反正先扣个大帽子过去就对了。 见徐晃满脸悲愤,孙坚这才想起前几日的事情,当下脑中电光火石般清醒了过来,指着徐晃道:“那日……原来是你……” “不错,正是某!”徐晃冷笑道,“孙文台,你怎么不继续抵赖了?” 这一幕,放在旁人眼中,自然是孙坚承认自己抢了传国玉玺。 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此时的孙坚,比看上去愤怒的徐晃要冤多了。 明明是此人率众袭击自己,被自己击败,然后得到了传国玺。可现在居然变成了自己先袭击他,抢夺传国玺…… 这…… 孙坚心中冤枉,却百口莫辩,气得浑身颤抖。 林子初,世上为何会有你这般无耻之人! 日后某必取你狗命! 到了这一刻,孙坚才明白林朝的手段,到底有多卑劣,多下作,多……可怕! 徐晃还在旁继续火上浇油:“怎么,无话可说了?孙文台,还不速速交还印玺!某若是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早就拔剑自刎,以死谢罪!” 这句话翻译翻译就是,你已经社死了,再活着也没啥意思了,只会浪费粮食而已。 孙坚性情刚烈,又何曾受过此等侮辱。正如荀谌预料的一样,在徐晃一连串的祖安攻击下,孙坚终于……破防了。 听罢,孙坚抬手指着徐晃,大声喝道:“放屁,分明是你这厮率军袭击某,被某击败,扔下传国玺仓皇而逃,如今却来恶人先告状,真是不知羞耻!”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孙坚急火攻心,脑中已无理智可言,竟然将实话抖露了出来。 袁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中狂喜。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确认,玉玺真的在孙坚手中! 谁先袭击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玉玺何在,现在得知了玉玺的下落。 剩下的事……便好办了。 就在袁术刚想开口的时候,荀谌却仰天大笑。 作为喷道至尊的种子选手,荀谌深知喷人之奥义,所以故意把笑声的尾音拉得极长,使人听上去是如此的嘲讽。 好半晌,荀谌才笑完,下一刻却并指成剑,指着孙坚喝道:“孙文台,你说徐将军率先袭击于你,是也不是?” “哼,这是当然,某只是被迫反击而已!”孙坚冷声道。 荀谌继续问道:“据徐将军所言,当日在雒阳城外,他麾下不过百余人,而你麾下足有千人,是也不是?” 闻言,孙坚本能的感觉到荀谌的话里有陷阱,却又不知道在哪里,遂只能点头道:“是!” “哈哈哈!”荀谌大笑,继而转身向袁术拱手道,“大将军明鉴,试问这天下可有百人率先袭击千人的道理?这岂不是以卵击石! 再者,徐将军那日正带着传国玺赶往长安。孙文台的意思,是徐将军百人带着传国玺赶往长安的路上,竟率先袭击他孙文台的千人队伍! 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到这里,荀谌笑得更大声了,指着孙坚道:“孙文台,此等谎言,就算是三岁小儿都瞒不过,你却欲诓众人,是欺大将军连三岁小儿都不如吗!” 听听,听听,你说得这是人话吗? 这种话,你自己听得下去吗? 这下,孙坚终于没了退路。 虽然他说得是实情,事实也真就是如此。 但……众人不信。 或者说,这种魔幻且不合逻辑的事情,就不可能有人会信! 早在林朝布局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只派很少的人去袭击孙坚,正是为今日埋下伏笔。 望着袁术眼中的冷意,孙坚明白,自己是无法辩解清楚了。因为同样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自己也绝不可能信。 想着,孙坚也不再辩解,冷笑两声道:“大丈夫行事,自当光明磊落,某所言句句实情,若有半句虚言,可使某受万箭穿心而死! 诸位既然不信,某也无话可说,告辞!” 看来第一条与袁公路解释的路,是彻底失败了。 既如此,那就要准备退路了。此处已成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孙坚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但袁术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见孙坚要走,马上站了出来,可还未及开口之时,便听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孙文台,你要走可以,只是需得把传国玺留下!此等神物,又岂能你能据为己有的?” 话音落下,帐外涌进数人,正是刘备与袁绍、曹操联袂而至,身后跟着典韦、颜良等数人。 刚才说话的正是袁绍,在曹操将此事告诉他时,袁绍顿时动心了。 传国玺竟然现世,又岂能不去争抢。 至于刘备嘛,自然是很巧合的与袁绍偶遇,然后一同前来。 7017k 第三百九十七章 徐晃出手,演技逼真 黄忠自诩箭法天下无双,当世莫有能与自己争锋者。 可自从归顺了徐州后,他的这种想法就不存在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能射的人太多了…… 嗯,无论怎么射,用什么射,最终都能射的出来! 单说箭法,太史慈和赵云的箭法也堪称一绝,虽然比之现在的黄忠还差了少许,但二人还年轻,日后未必没有超越黄忠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徐州阵营里,就射术而言,黄忠、太史慈、赵云可为前三。 只是黄忠上次出战,鼓足了全身的气力搭弓射箭,自信满满,却没能射中刘岱,反而射到了桥瑁的膝盖上。 射人膝盖这种事……说出去总归是不太体面。 而且,那可是他黄某人的首战啊,而且用得也是他最擅长的箭术,居然落得如此结果, 回营之后,虽然林朝大加夸赞了他一番,可黄忠心中还有些不舒服。 毕竟首秀失利,影响自己的仕途不说,也愧对林监军破格擢拔之恩,这让黄忠心中羞愧,心有不甘。 但舞台已经给足了他,是他自己没发挥好,倒也怨不得旁人。 本来都打算以后坐冷板凳的黄忠,今日却再度收到了林朝的传唤,说是有要事相商。 霎时间,黄忠心中顿时狂喜。 监军终究待黄某不薄啊! 黄忠闻讯,根本来不及披挂,便急匆匆地赶到林朝营中。 可此时的营中,黄忠心中感激的林监军,正在与三人商议着什么。这三人,分别是郭嘉、贾诩、沮授。 黄忠见林朝与三位先生正激动地争论着什么,也不敢打扰,只好站在一旁静候。 片刻后,大概是谈得不顺心,只见郭嘉拍案而起,大声道:“以某之意,先让二袁与孙文台拼个结果出来,到时候咱们徐州大军直接压上,索性连二袁一切灭掉。如此,天下可定!主公便能位登九五,成千秋帝业!” 郭、徐州团宠、梭哈达人、酒色爱好者、奉孝,秉承了自己一贯的风格,不是袭杀,就是全歼,张口一战而定,闭口天下可平,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林朝望着激动的郭嘉,不禁摇头叹息。心道这家伙的脑子果然有问题,自己早就该看出来的。 就算脑子没问题,这家伙也是个赌狗,而且是随时随地准备压上一切的那种! 林朝压根不想搭理郭嘉,转而对沮授和贾诩说道:“二位莫要误会,郭奉孝此人自幼患有脑疾,方才是旧病复发,不必当真。” “林子初,你什么意思,某方才所说,哪里不对!”郭嘉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马上据理力争道,“依照某之计策行事,若成,则天下可定。若不成,也能削弱二袁,有何不妥!” 林朝还是没有搭理他。 倒是沮授捋了捋胡须,微微颔首道:“奉孝所言,倒也有可行之处……只是总归要想个万全之策,务必将二袁全歼。” 闻言,林朝扶额无语。 好吧,我居然忘了,沮授这家伙也是半个赌徒…… 而老银币,肉干爱好者贾诩则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为天下人所敬仰,扎根朝堂、地方近百年,不可急图。”贾诩笑道,“反正眼下袁孙反目已成定局,咱们不妨先坐收渔利。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林朝伸出大拇指,就要给贾诩点个赞。 可贾诩下一句话,却让林朝大为诧异,只见他忽然诡异一笑,继续说道:“再者,就算要图谋二袁,也不能明着率军攻打。不妨仿照昔年荆轲刺秦之旧事,派出一刺客,许以重利,暗中除掉二袁。以目下主公与二袁的关系,倒是有几分成功的几率……” 林朝:“……” 好家伙,没有十年脑血栓能想出这种计策? 这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 “文和此计不好,暗中刺杀乃小人行径,主公乃大汉柱石,又怎能行此下作之事。”郭嘉摇摇头道,“还是按照某的计策来,直接发大军灭了二袁,一劳永逸!” 贾诩则笑道:“灭二袁?怎么灭!此时二袁麾下,尚有十五六万军队,咱们才不足十万,能打赢就不错,更遑论建灭二袁,奉孝此计太过儿戏。” 见二人又要起争执,林朝再也忍不住了,顿时长身而起,指着三人道:“你们三个,能不能认真些。” 我让你们来,是商讨此事如何收尾,后续如何行事的,不是来听你们吹牛逼的! 郭嘉扭头,满脸认真地看着林朝,开口道:“子初此言何意,我等确实在认真的在商讨对策啊,莫非子初以为不妥?” 林朝实在忍不了了,向外面喊道:“子义,子义进来,给某将郭奉孝绑了,吊在树上抽一百鞭……” 话还没说完,林朝忽然看到了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黄忠,顿时开口笑道:“汉升来了!” “参见监军!” 黄忠抱拳行礼道。 “且坐吧,莫理会他们三人。”林朝笑着邀请道,“某此次着人唤你前来,是有一事相询。” 黄忠可不敢像郭嘉三人一样大咧咧的坐下,而是满脸恭谨地答道:“监军但有吩咐,末将必万死不辞。” 林朝挥袖笑道:“汉升言重了,某只是想问,上次在征讨刘公山之战中,听闻汉升一箭射中了桥元伟脚踝?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法,某还闻所未闻,汉升真无愧神射之名!” 闻言,黄忠的脸顿时变得比关羽还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答话。 旁边,郭嘉抢答道:“不是脚踝,是膝盖,子初你记性太差了!” 林朝瞪了郭嘉一眼,继而又向黄忠笑道:“无论脚踝还是膝盖,皆足以证明汉升之神射。是以,某让你前来,是有一件机要之事,想请汉升出马,未知汉升意下如何?” 监军到底知不知道,某那一箭其实是射偏了? 这个疑问,从此扎根黄忠心中,此后数十年,直到黄忠临死之前,才得到了答案…… 不过眼下林朝有令,黄忠自然不会推拒,当下抱拳道:“监军请吩咐!” 林朝大喜道:“好,汉升果然忠勇!此事若成,某必请主公上表朝廷,重重封赏!就算不成,某也可以许令郎一个出身。” 闻言,黄忠惊喜若狂,急忙躬身下拜道:“多谢监军!” 这时代所谓的出身,其实很复杂,但也有统一的标准,那就是声望和地位。 平氏黄氏此时自然是汲汲无名,可林朝若修书一封,向当世大儒举荐黄叙拜入其门下,日后黄叙便有了师承。 当然,林朝也可以给黄叙一个孝廉的身份,这也算一个出身。 总之,这些黄忠梦寐以求的东西,对林朝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 此时的袁术大营中,却是一副剑拔弩张,不太和谐的模样。 孙坚望着面前拦路的袁绍、刘备、曹操,以及身后的袁术,现在不仅是左右为男,也是前后为男。 “诸位这是何意!” 下一刻,孙坚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指着众人大喝道。 “何意,你孙文台自是心知肚明。”袁绍冷笑道,“速速交出传国玺,不然你今日绝无可能走出此地!” 后面,袁术也冷笑道:“孙使君,天子念你讨董有功,破格擢升你为扬州牧,可你却不思报效,反而将传国玺据为己有,此为大逆不道,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到了这时候,袁术还对孙坚受封扬州牧之事耿耿于怀。 同时,视若仇雠的袁氏兄弟,也难得保持了同一态度,站在了同一阵营,着实让人感叹命运之奇妙。 反倒是孙坚,听到袁绍威胁自己时,只是冷笑不语。但听到袁术附和后,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自南阳会师以来,孙坚与袁术可以说是配合默契,两人如胶似漆。袁术对孙坚礼遇甚重,孙坚也对袁术忠心耿耿。 任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二人会撕破老脸,针锋相对。 孙坚扭头,一对虎目望着要对自己喊打喊杀的袁术,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下一刻却突然挥舞佩剑,割下自己袖袍一角,任由零星布碎飘落在地。 “袁公路,自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 割袍断义之举,古来有之,孙坚此举等若是在向众人明言,自己从此以后将脱离袁术自立。 不得不说,江东猛虎终究不是一只合格的政治生物,在袁术对自己恶语相向的时候,他心中愤怒的同时,也有一丝心酸,才会做出这等举动。 他不合格,但袁术合格啊! 见孙坚与自己割袍断义,袁术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反倒大笑道:“孙文台,休得在此惺惺作态。你这个扬州牧怎么来的,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你早有弃我而去之意,今日又何必多此一举。念在你我相交一场,交出传国玺,某保你安然离去。” 孙坚向来吃软不吃硬,见自己之意被袁术曲解,顿时冷声道:“哼,某若是不交呢!” “不交,那今日某便要为国除贼!” 这次说话的是袁绍,他跟孙坚可没交情,此时又站着大义名分,出手突袭孙坚,自然没有一丝的心理负担。 话音落下,颜良从后杀出,手中长刀直奔孙坚而来。 变故虽是突如其来,但不仅袁绍做好了准备,其他人也都做好了准备。唯独刘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开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典韦挡在身后。 “主公,刀剑无眼,请速退!” 典韦手持双戟站在刘备面前,开口说道。 刘备的武艺其实不弱,只是眼下短兵相接,任谁都有殒命之险,当即在数名亲兵的护卫下扭头就走。 后面,袁术见颜良已经和孙坚打了起来,顿时一挥袖,大声喝道:“来人,与某拿下孙文台!” 话音落下之时,吕布、马腾、马超三人从后闪出,直奔孙坚而去。 另一边,徐晃并没有选择进攻孙坚,而是在第一时间护住了荀谌,带着他摆脱战团。 至此,一场乱战就此开始。 孙坚本就只带了数十名亲兵,又不可能全部带入营,此时身边只有不到十名守卫,面对众将围攻,顿时落入了下风。 但他心中明白,只要杀出大营,自己就安全了。临来之前,自己早就命长子孙策布置好了一切。 只是这段杀出大营的路,可不太好走。 二袁对玉玺势在必得,麾下也尽全力想要生擒孙坚,拷问出玉玺的下落,自然不会让他跑了。饶是孙坚再勇,又怎能敌得过众人联手。 不多时,厮杀就进入了白热化,仅营中这方寸之间的地方,就杀得血肉横飞,断肢碎肉四下横陈,端得无比惨烈。 不起眼的角落处,刘备与荀谌在典韦、徐晃的护卫下疯狂划水摸鱼。 荀谌左右看了看,遂低声对刘备笑道:“主公,子初之计成矣!” 刘备笑着夸奖道:“这都多亏了友若辩才无双,说得孙文台哑口无言,不然子初之计再如何精妙,也难成功。” “主公过誉了,谌不敢居功。” 荀谌谦虚道,却满脸自得之色。 两人正商业互吹间,前面的徐晃却皱眉道:“主公,那孙文台快抵挡不住了!” 闻言,刘备二人急忙向场中看去。 此时的孙坚,身旁的护卫早已死伤殆尽,只留他自己孤军奋战,独自抵挡颜良、吕布和马腾父子,身上已然受创数处。 面对这几人的围攻,孙坚此等惨状也算正常。 就这,还是他以命相搏,而众将想要生擒他的结果。若非如此,恐怕孙坚早已战死。 荀谌密切关注着场中局势,皱眉道:“主公,孙文台可不能死在此处啊!” “不错,子初的谋划还未过半,孙文台现在还不能死。”刘备点点头道,“公明,你且去助众将一臂之力!” “遵命!” 徐晃会意,马上拔出腰间佩剑冲了上去。 “孙文台,你袭杀某麾下数十名兄弟,今日某便要为他们报仇雪恨,纳命来!” 徐晃怒声大吼时,好像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不管前面是何人,径直冲了过去,就要与孙坚拼命。 众将见状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让开一个身位,让徐晃加入战团。 看他这架势,哪还管什么敌我,万一死在友军手中,那可就太冤了。 徐晃加入战团之后,依旧保持了之前那股狰狞的冲劲,双手持剑向孙坚砍了过去,只取孙坚要害之处,惊得众人急忙出声阻止。 袁绍看得清楚,赶紧大喊道:“刀下留人,捉活的!” 孙坚若死,传国玺去哪找去? 此番大家忙里忙外,自然不想无功而返。 可袁绍的喊叫,并不能阻止此刻已经陷入疯狂的徐晃。甚至周围众将瞬间都停手了,生怕一刀给孙坚送走了。 而孙坚见徐晃这一击来势汹汹,也不敢怠慢,只得舍了旁人专心迎击。 铿! 古锭刀与徐晃的兵刃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发出金石交汇之音。 下一刻,令众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出现了。 看上去气势十足的徐晃,才刚跟孙坚一交手,马上就被孙坚一刀砍飞了出去,径直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这…… 徐晃这番作为,堪称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力零点五! “好个江东猛虎,果然英勇无敌,某不是对手!” 徐晃躺在地上口吐鲜血,嘴里还不住的感叹道。 7017k 第三百九十八章 败走的孙坚 徐州上将徐公明…… 就这? 就这! 就这水平,刚才还要找孙文台单独拼命,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 众人望着倒地吐血的徐晃,心中无语。 孙坚见自己一击得手,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刚要开口嘲讽一番,却忽然察觉到…… 此人被自己击败,包围圈正好有了一个缺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念及此,孙坚撒丫子就跑! 也不怪众将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实在是方才徐晃的出场太过震撼人心,落败方式又太过让人头晕目眩…… 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也整不出这种烂活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倒是年纪最小的马超,他见孙坚夺路而逃,立刻追上了上去,口中大吼道:“孙文台,哪里逃!” 众将这才惊醒,急忙全都追了上去。 徐晃固然演技逼真,但仅凭他这一手,还不足以让孙坚脱身。这不,才刚逃出营寨,便被马超追上。 不得已,孙坚只得转身继续接战。 这一打不要紧,后面吕布与马腾等人也追了上来,局势就又变得和刚才一模一样。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孙坚心中大急,却无计可施。 与此同时,不停擦拭嘴角鲜血的徐晃也追了出来,见孙坚再度陷入苦战,心中也非常焦急。 给他孙文台机会,他不中用啊! 嗯,要不再故技重施? 万一诸侯们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呢。 可就算要故技重施,这次也不能是自己上了,得换个人才好。 想着,徐晃便把目光看向了典韦,并且不住的向他使眼色。 典韦见状,立即明白了徐晃的意思,当下站了起来,高举两把手戟,学着刚才徐晃的模样,连脸上表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孙文台休走,纳命来!” 典韦身长八尺五寸有余,在徐州阵营中,只比关羽矮一点点,又因身材壮硕,望上去犹如铁塔一般。此时长身而去,摆出进攻的姿态,端得是无比骇人。 下一刻,典韦动了,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快步向孙坚奔去。 每一步落下,连脚下大地都被震得微微晃动,可谓是气场全开,压迫感十足。 围攻孙坚的众将见状大喜,心道刘玄德总算派出麾下勇将前来助阵了,有此人相助,拿下孙文台只在须臾之间。 典韦还在奔跑…… 与众将不同的是,孙坚可是亲眼见过典韦的勇猛。数月前关羽带头冲阵斩杀牛辅时,典韦身在左翼,杀得浑身是血,手中双戟不知收割了多少性命! 此刻见他含怒全力出手,孙坚心中一惊,却退无可退。 我孙文台英雄一世,不想今日竟要死在此处! 典韦还在奔跑…… 只是……方向好像出现了一些偏差…… 此时,典韦距离战团不过四五步的距离。 正当众将欣喜,孙坚绝望时,高速奔跑的典韦却一不留神,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到,整个人竟然飞了起来! 饶是如此,典韦并没有被困哪打倒,依旧面色坚毅,一对虎目瞪得跟铜铃一般,颇有种要与孙坚同归于尽的意味。 而他飞起的方向,也正是朝着孙坚而去。 只是落地的时候…… 却直直的砸在了吕布和马腾身上…… 眼看这波堪称飞龙骑脸,只可惜最后脸先着地。 典韦的体重,接近五百斤。就算换算成后世的重量,也有两百多斤的吨位。 吕布和马腾虽是军中宿将,也是当世猛将,但此刻正全力对付孙坚,无暇分神他顾,又岂能挡住这人肉炮弹,顿时被典韦砸倒在地。 好在马腾足够机智,最后关头闪了一波,这才只被砸到一点点。 但吕布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个头本就比马腾高,又来不及躲避,导致典韦凌空而起之后,大半个身子都砸在了他身上。 可怜大汉灭爸吕奉先,一生叫父无数,今日被典韦这一发人头炮弹砸得口吐鲜血,头晕目眩。 典韦站起来之后,先是挠了挠头,继而望着地上神情萎靡的吕布,满脸关切道:“吕将军你没事吧,方才是某脚滑了,见谅,见谅!” 没事? 要不你让我砸一下试试! 此刻吕布只想破口大骂! 刘玄德,你派出来助战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你们徐州有没有正常人! 看这架势,就算把林子初派来助战,也比这俩狗东西作用大! 对于吕布那好像吃了苍蝇的神情,典韦表示自己没看见,并且脸上依旧挂着憨憨的笑容,伸手就要把吕布扶起来。 “哼,不必了!” 眼下大敌当前,吕布也没功夫跟典韦算账,只能冷哼一声,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另一边,马腾和吕布虽然遭遇典韦背刺,但颜良和马超却没闲着,继续跟孙坚打得不亦乐乎。随着厮杀的时间变长,孙坚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状态自是越来越差。 偏偏马超的剑法愈发凌厉,其间已经能窥见日后他全盛时期的绝学,出手法的雏形。 典韦见状,急忙拦住了准备上前助阵的吕布和马腾二人,满脸歉意道:“二位将军,方才是某对不住二位。二位还是暂且休息片刻,某早就想会一会这江东猛虎!” “让开!” 吕布早已无力吐槽,心中极其烦躁,大吼一声让典韦别碍事。 “吕将军,此时万万不可逞能啊,还是休息片刻……” 典韦却不依不饶,非要追着吕布表达自己的歉意,扰得吕布更烦躁了。 正当场面陷入胶着之时,营外忽然传来一阵号角声。 “呜!” 随着号角声而来的,却是一道高喝声。 “父亲,孩儿来也!” 下一刻,一骑战马破营而入,正是孙策见孙坚久久未归,心中焦急,便带了数千兵马前来驰援。 刚一入营,就见到马超对着自己父亲不停输出,气得孙策哇哇大叫,也顾不得身后大军,竟一骑当先冲破了营寨栅栏,手中长枪只取马超面门。 “马孟起,纳命来!” 孙策怒吼一声,见父亲身上受创十余处,还在不停流血,心中的怒火更是达到了顶峰,誓要取马超性命。 “哈哈,我儿来得正好!今日,我父子二人并肩而战,纵有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 本来孙坚已经都绝望了,但孙策的出现,犹如一剂强心针一般,让孙坚瞬间恢复了斗志。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什么叫父子兄弟? 这便是父子兄弟! 在穷途末路之时,唯有他们肯舍命相救,纵然救不了,也愿意陪你一起死! 但,孙坚的后盾,可远不止孙策一人。 随着后方一阵马蹄声响起,黄盖、韩当、祖茂、朱治、孙静、孙贲、孙辅等将一同亮相,除了程普一人固守营垒外,孙坚的部将全都到齐。 黄盖一马当先,大声喊道:“将军勿惊,末将来也!” 孙坚见自己麾下部将全都来到,心中顿时无比畅意,口中呼喝道:“公覆,速来援某!” “遵命!” 黄盖大声答应,随即亲自率领江东诸将杀了过来。 这一波攻势实在太过突然,孙策这种不讲武德,突然到来的方式,也让众人没能反应过来。 面对孙坚部将的冲锋,二袁急忙后撤,寻求掩护。 而典韦也不再缠着吕布了,甚至徐晃也不再继续咳血了,二人快速返回刘备身边,护送着刘备后退,准备暂避锋芒。 吕布等人的攻势,也在瞬间被黄盖带人冲散,孙坚终于得以逃出生天。 孙策见孙坚身上多处受伤,便拉着孙坚就要往后军而去,却被孙坚一把推开。 “某为主将,自该临阵当先,岂能后退!” 孙策苦笑劝道:“父亲,此刻您身受重伤,不适宜继续领兵厮杀,这里便交给孩儿吧。再者孩儿此次只带了三千人马,若现在不走,必为袁公路大军围困,到时想走就难了!” 面对长子的劝谏,孙坚却冷哼一声,双目中迸发出无尽的凶光。 “哼,有某在此,莫说有三千人马,就算只有三百人又如何,某照样能来去自如!且去牵战马来!” 见孙坚执意如此,孙策不敢再劝,而是转身牵来战马。 正如孙策所料,仅仅这片刻的功夫,之前营门前被他率军冲散的士卒,已经又聚拢了过来。而得知大营生出变故后,袁术的大军正在对营帐进行合围。 此刻,黄盖已经带人和马腾等人交上手了。 一场十几人厮杀,正逐渐演变成两军对垒般的乱战! 孙策将战马牵到孙坚面前,开口道:“父亲,请上马。” 孙坚点了点头,全然不顾身上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一个纵身便跳上马背,虎目望着不远处正在厮杀的黄盖等人。 自少年起兵以来,孙坚的人生,基本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江东猛虎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妥协,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 率军平乱时,孙坚挥刀斩杀贼首! 有士族瞧他不起时,孙坚挥刀斩杀世家! 朝廷官员不予粮草时,孙坚还是挥刀斩杀官员! 就算是面对董卓的十万西凉铁骑,孙坚依旧没怂,继续奋然挥刀砍杀! 而这一路走来,孙坚也犯过错,杀过人,甚至也做出过好些大逆不道之事。 但身先士卒的作风,也让他身边聚集了诸多肯为他效死的部曲! 手中有刀,身后有人,孙坚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望着围在自己身边的部曲,孙坚跨坐在马上,再次挥舞起了手中的古锭刀。 “将士们,随某冲杀!” 同样的话,麾下早已听过千百遍,但每次听到孙坚的声音,他们都无比安心。 皆因为,孙坚都会冲在最前面! 这次,孙坚虽已身受重伤,但仍不例外。 至于冲锋的方向,则是躲在大帐边缘的二袁! 纵然敌众我寡,纵然顷刻间就会有被包围的风险,孙坚依旧要出一口刚才被围攻的屈辱恶气! 江东猛虎,一生刚烈! 这一刻,麾下士卒的情绪也被彻底点燃,跟随着孙坚冲杀上前。 再看二袁,早在孙策冲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征调大军前来御敌,此刻也陆续抵达。只要挡住孙坚第一波攻势,必能将孙坚连同他麾下部曲一同困死。 袁术望着战阵中向自己挥刀的孙坚,口中冷笑道:“来得好!寿成,奉先,与某向前御敌。今日,某便要这头江东猛虎命丧于此!” 你孙坚头铁,可我袁术也不是软柿子! 昔年雒阳城中,任谁提起我袁公路,不得说一声任侠之气! 如今某虽为一方诸侯,但胸中侠气却未减当年。 你孙文台要玩命是吧,我袁公路奉陪到底! 就在两大铁头娃准备死磕的时候,角落里的刘备却对荀谌说道:“友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是不是先走为妙?” 倒不是刘备无胆,只是这一切都出自林朝的算计。眼下谋划已经成功,自己又何苦在这跟孙坚拼命! 汉招待帝刘玄德表示,自己这是战术性后撤。 闻言,荀谌马上附和道:“主公所言甚是。” 战场之上已经乱作一团,于是刘备和荀谌在典韦和徐晃的保护下,一路撤离了战场。因眼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孙坚和传国玉玺身上,刘备等人倒也没受到什么阻拦。 这一波喷人与划水,总算圆满成功。 而刘备离开后的战场,则变得更为混乱。 孙坚这边猛将齐出,但二袁也非弱者,出动了比孙坚方面更为豪华的阵容。 马腾父子及麾下勇将,吕布及麾下勇将,袁绍麾下的颜良、文丑、高览,曹操麾下的夏侯惇、曹仁、许褚,甚至韩馥麾下的张郃,都被派了出去,企图将孙坚所部全歼在此。 混战中,孙策因恨马超刚才围攻自己父亲,便一马当先,主动挑选了马超作为自己的对手。 此情此景,正如数月前马腾率军前来会盟时,孙策与马超的那一战。 如今,两人继续未完的战斗。 孙策虽年长马超一岁,但彼此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武艺也差不多,纵然是生死相搏,却久久未分胜负。 “马孟起,你这卑鄙小人,只会以多欺少,今日某便取你性命!” 孙策见久久不能取胜,便心生一计,开始对马超进行键盘攻击。 但马超又岂会中计,当即还以颜色道:“哼,你父乃乱臣贼子,大逆不道之徒!某奉大将军之命,扑杀此等贼子,又何须讲什么仁义道德!” “放屁,你爹才是乱臣贼子!” 孙策生性跳脱,这一番键盘攻击不仅未能奏效,却把自己气得够呛。 两人又交手了五六十回合,却还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战场的另一边,孙坚率领大军,数次冲击袁术,却始终未能成功。 袁术倒也光棍,扬言一步不退,今日不是孙坚死,就是他亡。 就差亲自披挂上马,与孙坚分个高下了。 士卒见主将如此,士气大增,多次挫败孙坚的冲锋。 眼看外面合围的军队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真有被困死的风险,孙坚恨声骂道:“袁公路,且让你这小人再活几日。总有一日,某会亲手取你首级!” “可笑,你孙文台今日必死于此,还敢大放厥词,真是不知羞耻!”袁术大声吼道,“众将士听令,有取得孙坚此贼首级者,某必上表天子,赏千金,封为列侯!” 眼看局势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孙坚也不敢再跟袁术对喷,而是调转马头,下令突围。 袁术军的士卒,比之身经百战的孙坚部曲,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被孙坚撕开一个缺口,率军突围而出。 “马孟起,某今日且不与你计较,总有一日,我必亲手斩你狗头!” 眼看即将撤退,孙策放了两句狠话,转身就走。 “胆小鼠辈,休走!” 马超却紧追不舍,但终究还是没追上。 后面,吕布吐出一口血沫,满脸不甘地望着远去的孙坚大军。 他虽勇,可此战却并未斩杀一兵一卒,皆因黄盖带着韩当、祖茂二人,一同围攻吕布。本来以吕布的武艺,就算对上三人也游刃有余。 可在此之前,典韦给他加了个buff,导致吕布根本发挥不出全力,还差点被三人联手击败。 一是没有捞到半分功劳,二是被方才被三人围攻的憋屈,导致吕布心中愤怒,当即大喝道:“取我弓来!” 闻言,旁边马上有士卒将弓箭递上。 吕布自幼弓马娴熟,膂力过人,除了这一身高绝武艺之外,箭术也是当世一流。不然在原本历史上,也不会发生辕门射戟之事。 此时孙坚大军已经撤离一百五十步有余,算是出了弓箭的有效射程范围,但吕布却没有丝毫犹豫,搭弓便射。 一箭射出,孙坚军中当即有人应声落马。 众人一看,原来是方才与黄盖一同阻击吕布的祖茂,被吕布一箭穿胸,跌落马下。 “大荣!” 见祖茂中箭,孙坚惊得目眦欲裂,继而浑身颤抖,心痛如绞,口中大声吼道。 此时已经摔在地上的祖茂,望着胸口冒出的箭矢,心知自己是活不成了。反而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大叫道: “将军,速走!” 言罢,气绝而亡。 “大荣,大荣……” 祖茂久为孙坚部曲,二人情谊深厚,此刻见手足殒命于自己面前,孙坚心中如何不痛?当即就要翻身下马,却被黄盖等数人阻拦。 追兵就在身后紧追不舍,此刻万不能停! 后方,吕布见自己一箭射中敌方大将,这才觉得胸中舒畅了许多,露出一丝笑意。 此番,总能捞些功劳了! “奉先好射术!” 袁术望见孙坚痛苦的模样,心中比吕布还畅快,当即大笑夸赞道。 “多谢大将军夸奖!” 吕布赶紧抱拳回道。 7017k 第三百九十九章 苟住就能胜利 常言道,出名要趁早,尤其是在这个人均寿命比较短的时代。 有才之人,大多是年少得志,将一身才华尽情施展。若晚了,可能人都没了,哪还有什么施展的机会。 就像此刻拉着架势跟林朝对喷的郭嘉,这家伙一向忘情纵欲,虽年纪轻轻,却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而且还喜欢嗑药,妥妥的短命鬼。 若不趁这时候施展一身才华,那可真就没机会了。 但这个规则,对黄忠却不适用。 无他,因为黄忠活的时间够长。 今年四十来岁的黄忠,若放在后世,妥妥的中年油腻男,但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已经步入了老年。 但没关系,因为黄忠还能再活三十多年。 寿数够长,本身就是一种资本! 不信你看贾诩,他其实比黄忠还大一岁,但丝毫不影响他顿顿吃肉,整天活蹦乱跳的。若不出意外,这狗东西绝对比今年刚满二十岁的郭嘉活得时间还要长。 林朝甚至怀疑,自己都不一定能活得过他。 所以,当几乎所有人都持反对态度的时候,林朝依旧打算重用黄忠。 别人是一代接一代,而黄忠一个人能顶三代! 交代完黄忠要办的事之后,林朝扭头看着郭嘉三人,开口问道:“三位,谁愿意随汉升走一趟?” 一听到要干活,贾诩马上闭口不言,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专注的神情。 而沮授刚张嘴要答应之时,却被郭嘉抢先答道:“子初,某去!” 林朝点了点头道:“好,既如此,便劳烦奉孝走一遭。” “哈哈,能亲手送这江东猛虎最后一程,某高兴还来不及,多谢子初成全!”郭嘉大笑道,随即站起来冲黄忠一拱手,笑道: “此行,还请黄将军多多指教!” 黄忠深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刘备心中的地位,当下连忙抱拳道:“哪里,哪里,奉孝先生但有所命,末将无有不从!” 林朝见两人初次相处还算和谐,便扭过头冲太史慈说道:“算算时间,玄德公也快回来了。子义,且着人去擂鼓,命众将前来升帐议事!” “遵命!” 太史慈抱拳应道。 趁着这会功夫,林朝则正了正衣冠。末了,还特地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自己脸上的表情。 顿时,一股威严的气势,从林朝身上散发出来。 这几年,林朝也算纵横疆场,虽说本身还是弱鸡一枚,但久居高位,执掌千万人生死,自然使他养成了一股独特的气势。 因此,这股气势倒不是故作威严,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极为自然。 只是林朝为人随和,平日里从不是轻易以势压人,这才显得内敛。 但这次不同,孙坚虽然败局已定,但林朝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人。等会升帐议事,林朝还准备威慑一番那些新近归属的将领。 再者,如今归途将近,林朝还准备震慑一些宵小之辈。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直到踏上归途时,林朝都要把自己时刻处于一种锋芒外露的状态。 约莫两炷香的功夫,营外战鼓响起,徐州此次出征的文武群臣全都来到帐外,排好队列鱼贯而入。 右首第一人,自然是关羽。 第二人则是张飞,其后是赵云,徐荣,孙观兄弟,张绣,朱灵,黄忠,最后才是魏延。 右边则是以荀攸为首,其次便是郭嘉,田丰,简雍,贾诩,沮授,最后才是被林朝从长安带来的杨修。 众人入列,而帐中的林朝全程负手而立,背对众人。 等众人全都入座后,林朝才转过身来。 关羽见这阵势,不由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子初,唤我等何事,莫非有大战将要来临?” 徐州文武群臣全部出动,除了全面与二袁开战之外,关羽想不出其他任何理由。 见关羽发问,林朝索性将孙坚抢夺玉玺之事与众人说了一遍,顿时听得文臣眉头直皱,武将激愤不已。 诸如张飞之类的武将,自然是叫嚣着要戳孙坚几个透明窟窿…… 见此,林朝大为欣慰,认为军心可用。 虽然是我算计了你孙文台,但能让徐州众人同仇敌忾,这个善意的谎言也算值得。 不多时,刘备终于到了。 他身后除了典韦、徐晃、荀谌之外,还跟着林夕。 刘备的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 早在刘备起身去袁术大营之时,林朝便吩咐林夕率领着全体陷阵营将士在外等候。 一旦里面有打起来的迹象,林夕立刻能率军突入营中,保证刘备的安全。 而典韦和徐晃也没闲着,他俩眼见乱战将起,便一路护送着刘备与荀谌向外突围。乱军之中,倒也没有人注意他们,刚走大营,就遇到了林夕。 刘备大喜,心道还是子初办事靠谱,遂带着几人返回大营。 “子初,袁公路和孙文台打起来了……” 刚一进门,刘备就喊道,却发现徐州众将都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额……” 刘备顿时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努力拿出主公的威严,冲着众人笑道:“诸位都在啊!” “参见主公!” 徐州文武群臣见刘备到了,全都躬身行礼。 刘备点了点头,一挥袖示意众人免礼,随后走上主位。 林朝如往常一般,站在左下首第一的位置上,拱手道:“玄德公,众将皆已到齐,请玄德公下令!” 闻言,刘备顿时有些懵逼。 自己才刚从混战中脱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子初你就安排出这么大的阵仗,意欲何为? “子初,下令干什么?” 刘备见众将群情激奋,脸上满是激动之色,扭头向林朝问道。 林朝再次拱手道:“自然是去阻击孙文台。” 哦,怪不得众将都如此兴奋! 自上一次对战董卓的西凉铁骑以来,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而在上一战没有立功的将领,此时都憋足了劲,准备从孙坚身上找回来。 那些新归顺的将领,更是想要在刘备面前展露头角,是以也鼓足了气势。 对于徐州众将而言,此时的孙坚,仿若一团闪烁着光芒的大经验团,且正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使人垂涎三尺。 只是刘备还有些不解:“子初,某记得你曾说过,先让二袁与孙文台拼个两败俱伤再说,咱们不急着行动。” 面对刘备的疑惑,林朝却掏出了一副地图,正是雒阳周边关隘的地形图。 “玄德公请看,方才孙文台与二袁乱战一番,突围而去后,只有三条路可走。”林朝指着地图,开口笑道。 雒阳作为大汉都城,自然是四通八达,周围官道甚多,适合行军的路也不少。但适合孙坚的路,却并不多。 一者,孙坚不可能北上兖州、并州,他在这两州毫无根基,去了连补给都成问题。 二者,孙坚身上带着传国玉玺,也不大可能西进长安。 三者,雒阳东南便是南阳之地,袁术的大本营,孙坚也不可能去。 所以,孙坚突围后,只能奔东南而去。而最终的目的地,便是跨过豫州,回到扬州吴郡,这里是孙坚的老家。 而雒阳距扬州何止千里,孙坚奔东南而逃,只有三条路线。 第一条路是横跨颍川, 第二条路则是从南阳东面过去, 而最后一条路,便是向东直奔陈留,继而南下扬州。 可无论他走哪一条路,林朝都打算提前做准备,将孙坚阻击在南下的路上。 既然已经出手算计,那此事就要做绝,不能给孙坚留半分余地。不然这头江东猛虎随时在侧,虎视眈眈,还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众人望着侃侃而谈的林朝,都不禁点了点头。 说着,林朝向刘备拱手一礼,开口道:“玄德公,似孙文台这等妄图窃居传国玺的乱臣贼子,自然要除恶务尽!” 对此,知晓内情的刘备,也只能木然地点点头。 孙坚都已经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我还有什么好说。 “子初所言甚是,既如此,此次进兵事宜,便全权交由子初处置。”刘备扫视一周后,继续开口道,“凡子初所令,众将皆务必遵从!” 众目睽睽下,林朝出班,郑重一拱手道:“谨遵主公钧命!” 随后,林朝转身面向众将,宣布了此次作战的大略方向:“此次进兵不同以往,孙文台自知不是二袁对手,必然快速逃遁,因此此战咱们只求速胜。” 讨董之初,孙坚麾下便只有三万人,现在也大概如此。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他绝不会与二袁硬碰硬,很可能边打边退。 所以林朝也不打算调集徐州全部兵马,只准备从众将麾下征调精兵战骑,一路尾随在孙坚与二袁身后,伺机而动。 为此,林朝还特地给这次作战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关于二袁与孙坚中门对狙,而徐州尾随其后,随时准备强势插入劝架大作战!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准备强势插入,那就得把家伙事儿磨得锋利些。 林朝对着徐州众将就是一顿目光扫射,看得众人心中发毛,脊背发凉。特别是刚入伙不久的将领们,更是被吓得两股战战。 久闻林监军喜幼女,喜人妻,不会连男子也不放过吧! 看了许久,林朝终于发现了人群中的张飞,顿时嘴角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翼德更可爱些! “翼德,此战你可愿为先锋?” 林朝开口问道。 这句话听在张飞耳中,犹如天籁一般,直把张飞激动的浑身颤抖! 天可怜见,这都好几年了,子初你终于想起我了! 昔年随刘备东征西讨时,但凡有战事,张三爷总是当仁不让的先锋。可随着刘备的势力渐渐扩大,张飞却越来越闲。 虽说刘备对他的态度仍旧没变过,但张飞从没捞到过独自领兵的机会。 这一路走来,打张纯,打张燕,平休屠部,平白波黄巾,甚至攻打泰山郡,张三爷总被闲置,或是留守后方。 可这几战,要么是刘备亲自统军,要么是林朝的命令,纵然心中不忿,张飞还是忍了下来。 若换做旁人让他张三爷伏低做小,张三爷早就戳他几个透明窟窿了! 而到了今日,终于等来了亲自统兵的机会,张飞心中如何能不激动。 “愿意,某愿意!” 张飞赶紧跳出来答应道,“子初,且与某一万人马,某必替兄长取来他孙文台的首级!子初若是不信,某可立军令状!” 闻言,林朝瞪了他一眼。 得了吧,军令状这玩意,整个季汉也只有马谡才会触发。 随后,林朝继续开口道:“张伯渊、徐公明何在?” 张绣和徐晃马上出列,一起抱拳道:“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麾下精锐骑兵,随翼德一同追击孙文台!”林朝命令道,“切记,你等作为先锋,万不可莽撞行事!” “唯!” 三人抱拳领命道。 嗯,千古莽撞人带着贝迪小熊和老实人,应该够孙坚喝一壶的。 林朝继续开口道:“子龙。” 赵云立即出列。 林朝看着赵云,认真说道:“子龙,命你率麾下精骑八千,率领众将紧随其后。切记,此战之首要,便是剪除孙文台。某只要他死,至于怎么死,死在谁手中,不必在意,你可明白?” 赵云郑重点了点头,抱拳道:“监军,某明白了!” 这一战,林朝虽然只派出了一万人,但全是徐州的精锐之士,就连徐州众将,也几乎是倾巢而出,除了关羽坐镇大营,典韦拱卫刘备外,其他人都被林朝安排在赵云麾下,一同前去追击孙坚。 如此豪华的阵容,再加上二袁也在紧追不舍,若还能被孙坚跑了,那就真是天意了。 7017k 第四百章 追杀与围城 正如林朝猜想的一样,孙坚率军一路直奔东南而去。 营门前的一场混战后,孙坚折损了大将祖茂,心中悲伤不已。 但二袁表示,祖茂是谁? 我认识吗? 我只认识孙坚和传国玉玺! 是以,二袁甚至来不及整顿,便急忙派出大军追击。 因祖茂阵亡,孙坚心中悲痛,再加上手中还有三万大军,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再者,二袁派出的大部分都是骑兵,而孙坚麾下皆是步卒,长此以往,必不能走脱。 是以,孙坚决定摆开车马,跟二袁堂堂正正打一仗。 此战若胜,便可从容退兵。 若败……反正情况不会比眼下更糟了。 在老成持重的程普的接应下,孙坚率领麾下所有兵马,在雒阳南二十里的前亭,跟二袁正面交锋了一波。 只是这一战的结果,倒是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二袁无论兵马,将领,还是刀兵器械,都比孙坚强了太多,可最终却一败涂地! 究其原因,皆因孙坚治军向来是令行禁止,麾下士卒乐意效死。 可二袁这边,各个将领手下的兵虽也不弱,但放在一起,就变成了乌合之众。 因为没有统一的指挥调度,或者说谁也无法统筹调度二袁的军队,才导致了这场惨败。 二袁本就视若仇雠,此时只是为了玉玺才暂时沆瀣一气,莫说令行禁止,就算是最基本的配合,都难以做到。 孙坚正是瞅准了这个机会,调集麾下精兵,将二袁的军队逐个击破。 小胜一阵后,孙坚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有了此败,二袁痛定思痛,决定暂时摒弃前嫌,保持表面上的合作,毕竟一切都是为了玉玺。 可哪怕二袁只当了一次表面兄弟,联合起来的实力也不是孙坚能媲美的。 又是数次大战,孙坚虽然没败,却也没胜,双方都损失惨重。 二袁自然损失得起,但孙坚损失不起。他麾下就三万士卒,打一个少一个,自然不能继续跟二袁硬拼。 但二袁一直在孙坚屁股后面紧追不舍,犹如两条咬住了肉骨头的野狗,让孙坚颇为头痛,只得且战且退。 一连大战了数日,战场也从雒阳城外,一路转移到了南阳郡与颍川郡的边界,一个名叫梁县的地方。 入城之后,孙坚终于送了口气,打算先做休整,同时激励士气。不然按照这个打法,自己麾下的士卒出不了豫州,就该大规模逃跑了。 孙坚令程普统计麾下士卒伤亡,可程普前脚刚走,后脚孙策就来了,并且带了一个坏消息。 “父亲,军中断粮了!” 闻言,孙坚立即瞪大了眼睛,甚至眼睛内的瞳孔跟着一起放大。 眼下战事已然如此恶劣,二袁的大军就在身后不远处,若再断了粮草,那可真就一点生机也没了。 情急之下,孙坚一把揪住孙策的脖领,大声吼道:“你胡说什么,从雒阳出来时,军中尚有一月的粮草,如今才过了几日,怎么可能断粮!” 被自己父亲用力一抓,顿时牵动了孙策因前几天战事惨烈而留下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回答道:“父亲,咱们这一路且战且退,身后追兵撵得又急,不得已之下,士卒大多抛弃辎重而行,所以才断粮了!” 闻言,孙坚大怒,却终究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儿子说得是实情,也是当时万般无奈下的最优解。 但腹中无食,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 良久,孙坚口中发出一声长叹,终究还是放开了孙策。 “父亲,现在怎么办?”孙策开口问道。 听到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孙坚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眉头紧锁。 军中断粮,我又能怎么办! 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父子二人正为难间,韩当忽然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大声道:“将军,敌军开始攻城了!” 闻言,孙坚当即大呼道:“怎么会这么快!” 按照估算,二袁的军队至少要日落才能到达城下,就算攻城,也是明天的事了。可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这不应该啊! 韩当摇摇头,脸上满是苦涩的表情,抱拳道:“末将不知,但敌军确实到了!” “速速带某去看!” 事实如此,也由不得孙坚不信,眼下只好登上城楼一观究竟。 城下,为首者正是马腾与曹操。 此次追击战,二袁分别派他们二人为先锋,也正因他们在后面一路紧追不舍,将撵得孙坚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梁县不过是小县,又因其距离雒阳颇近,是以城墙只有三丈高而已,且年久失修,早已破烂不堪。城墙内,连女墙都没有修筑,城防简直不要太简陋。 此刻,见孙坚从城楼上出现,城下的马腾顿时哈哈大笑。 事实上,这几日厮杀下来,马腾也颇为疲惫,脸上仍有脏污未去,身上的战甲也有破损,种种迹象都表示,他这一路也不轻松。 但是跟孙坚一比,那可就好太多了。 马腾笑完,便冲着城楼喊道:“孙文台,如今你困守孤城,难道还要再做无畏抵抗不成!大将军有令,交出传国玺,便放你离去!一枚印玺与你麾下数万部众的性命,孰轻孰重,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梁县城防确实简陋,但孙坚可不是无能之辈。且就算再低矮的城墙,那也是城墙,只要孙坚据城而守,没个十天半月,肯定难以攻破,且就算最终能攻破,也必定死伤惨重。 玉玺不管最终落入谁手,都不可能轮得到他马腾。既然如此,马腾也不想跟孙坚拼命。 毕竟玉玺是别人,麾下士卒可是自己的! 反正二袁只要玉玺,只要孙坚识相将玉玺交出来,自己的任务就算达成。 马腾说完,一旁的曹操便立即附和道:“孙文台,你已穷途末路,难道还要抱着传国玺不放?私藏此等神物,且不说你是何等大逆不道,难道你就不怕折寿!” 城墙上,孙坚面对二人的嘴炮攻击,却丝毫不为所动。 方才听韩当言敌军杀到时,孙坚心中震惊,可现在真见到了城外的大军,孙坚反而平静了。 “让某交出传国玺?”孙坚冷笑道,“此事其实也好办,传国玺某可以交出来,只是你们两路人马,传国玺却只有一枚,要如何分配?” 闻言,马腾当即答道:“自然是交给某!某受大将军钧命,誓要讨回传国玺上交天子!” 曹操也没有生气,只是冷笑道:“孙文台,传国玺乃天子之物,谁敢轻言分配。你这等拙劣的离间计,连三岁小儿也瞒不过,也敢在某面前施展,真是可笑!” 孙坚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见二人不上当,也不失望。 “传国玺在此,有种便来取!”孙坚挥刀厉声道,“就怕你们拿不走传国玺,却因此白白送了性命,势必为世人所笑!” 说罢,孙坚手中大刀一挥,城墙上早已准备的弓弩手也不客气,立即搭弓射箭,目标正是城下的曹操、马腾二人。 可惜二人早有防备,一直站在安全距离内答话,这番箭雨自然未能奏效。 等城口上箭雨停歇,马腾当即下令攻城。 一场惨烈的攻坚战,终是在所难免。 …… 梁县二十里开外。 张飞带着张绣和徐晃,正在找地方安营扎寨。 这几日的追逐战对于张飞来说,其实算得上是轻松写意,因为他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出手,只是尾随在孙坚和二袁的大军身后。 二袁当然察觉了张飞的存在,只是张飞这个先锋部队一共才两千余人,自然没有得到二袁的注意。 而赵云率领的八千精骑,一直跟在张飞身后十里左右,并未显现出来。 就算张三爷身为千古莽撞人,也没自信到两千人便能斩杀孙坚的程度,更何况后面还有二袁的五万大军。 临行之时,林朝说得明白,只要孙坚死而已,至于怎么死,死在谁手中,并不重要。 所以,张飞打算就地安营扎寨,观望一段时间再说。反正孙坚还有两三万大军据城而守,没这么快战败。 就在士卒刚扎好营垒的时候,忽然有探骑来报,言二袁的大军已经开始攻城。 一听开战,张飞顿时来了兴致,满脸兴奋道:“公明,你在此留守,某与伯渊先去一探究竟!” 虽说现在不打算动手,但双方的战况还是要围观一番。张飞久经战阵,自然能从攻城的阵势中,判断出一些敌我双方的情况。 可徐晃却持反对意见,只见他冲张飞抱拳道:“张将军,依末将之见,此时还是不要去为好。” 张飞大笑道:“为何,难不成公明你怕了?” “末将自然不怕,只是今日去观战,总有些不合时宜。”徐晃解释道,“二袁的军队,也是今日才包围了梁县,眼下正是第一次攻城。将军若贸然前往,难免引起二袁的忌惮,因此此时还是不看为妙!” 张飞此次率众追来,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刘备,若行事不妥,难免引起二袁的忌惮,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无碍,无碍,公明你太谨慎了。”张飞却笑道,“某只远远观望而已,并不会靠近,更不会让二袁知道。战事打到了何种程度,咱们总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张将军所言甚是。若真要去,也只能远远观望,不能靠近。” 本着谨慎的态度,老实人徐晃向张飞劝道。 张飞连连摆手笑道:“明白,明白,公明且安心。伯渊,跟某走!” “唯!” 张绣倒是答应得干脆,直接跟在了张飞屁股后面。两人只带了数十名亲兵,一路向梁县方向而去。 7017k 第四百零一章 分兵 梁县攻坚战,已经进行了四五日有余。 张飞带着张绣,也看了好几天的热闹。 二袁全力出手,麾下精锐尽出,派出了足足五万大军围攻城池,一番激战下来,双方损失惨重自不必说。 本来以孙坚的实力,就算梁县城防不济,坚持一两个月也不成问题。可问题就在于,刚到梁县时,军中就断粮了。 再精锐的士卒,也不可能空着肚子与敌人拼杀。 是以,孙坚军的士气一日低过一日。 如此下去当然不是办法,以孙坚的性格,也不可能会坐以待毙。 所以,当城池被围第十日时,孙坚在军中已经宰马而食的困境下,决定率军大举突围。 孙坚集结了麾下全部兵力,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大开城门,率军奔袭而出。 在这个军中几乎人人都有夜盲症的时代,夜战当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尤其是在军队数量士气都处于劣势的时候。 可孙坚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若此时不能突围而出,等到全军士卒都知道断粮的消息后,纵然他孙坚再怎么激励士气,士卒也会溃散而去。 反之,自己此时趁夜袭击,二袁未必能反应过来,说不准能再胜一阵。 可惜,这次孙坚失算了。 孙坚的粮草,一直都由袁术供应,所以孙坚手中剩了多少粮草,袁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甚至一早就派人通知马腾,严加戒备,防止孙坚狗急跳墙。 所以当孙坚亲率大军出城,击溃了城下的围城部队后,还没走出四五里,就见远处冒出一阵火光,继而一阵响彻天地的马蹄声响起。 马腾率军杀到,横刀立马,口中大笑道: “孙文台,你这雕虫小技,又岂能瞒得过大将军!还不速速纳命来!” 马腾话音刚落,长子马超和庞德便率军杀向孙坚。 孙坚大惊,但深夜中却不敢与马腾厮杀,生怕引来了二袁的其他部队,只得且战且退,一度损兵折将。 期间有几次,马超已经快杀到孙坚身前,若非孙策拼死抵抗,马超手中的长枪,已经和孙坚正面交锋。 好不容易拜托了马腾的追击,孙坚发现黑夜中被杀散的士兵,足有五六千人。 至此,孙坚麾下的大军,已然不足两万。 最让孙坚不能接受的是,弟弟孙静,侄子孙贲二人并没有跟上来,也不知是被乱军冲散,还是死于战阵之中。 听闻此消息后,孙坚心中激愤,当即仰天大呼道: “袁公路,马寿成,某与你们势不两立!” 言罢,却听得周围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吕布骑着赤兔马从旁杀出,脸上满是嘲弄之色。 “孙文台,你即将身死于此,还欲向天起誓耶!” 这一句嘴炮虽是吕布随口所言,却把孙坚气得够呛,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只见孙坚瞪大了眼睛,一对虎目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吕布,差点咬碎满足钢牙。 “吕!奉!先!” 吕布却不理会孙坚的愤怒,一挥手中方天画戟,大声道: “杀!” 又是一场混战开始。 只是这一次,双方并非势均力敌。 孙坚才刚与马腾的西凉铁骑厮杀了一阵,此刻对上养精蓄锐的并州精锐,自然难以抵挡。 又是一阵损兵折将后,孙坚总算再度杀出了重围,不仅折算了数千将士,剩下的士卒此时也已是师老兵疲,人困马乏。 且孙坚心中有种预感,如此下去,还会有追兵赶上,而且还不止一波。 一念及此,孙坚便下令全军暂时停止前进,原地休整。 程普赶紧劝道:“将军,此刻我军大败而归,敌军随时可能追上来,应当一鼓作气,行至天明时,再做休整!” “不,越是此时,越要保存士卒体力,不然等敌军到时,该如何接战!”孙坚摇了摇头,继而开口道:“德谋,替某把伯符唤来。” “唯!” 程普抱拳领命,随即调转马头,去找负责断后的孙策。 孙坚则是趁这时候下马,坐在地上稍作休息,同时伸出染血的手,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最终拿出一个口袋。 正是之前徐晃袭击孙坚败退时,扔在地上的口袋! 孙坚没有迟疑,而是直接把口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传国玉玺,放在手中端详着。 自己如今落得如此地步,皆因这一方小小的印玺……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孙坚心中泛起一丝悔意,但片刻后,就被他强行摁了下去。 如今四百载大汉已国祚将尽,天子年幼,朝廷式微,诸侯割据,正是一副末世景象。 此等境况下,自己却机缘巧合得到了传国玉玺, 这岂非天命所归! 没错,一定是如此! 眼前的困境,只是一时而已,只要挺过去,往后便是一条通天大道,一片坦途! 纵然我孙坚有生之年不能成就功业,我孙氏日后也必然大兴! 旁边,程普带着孙策赶到,见孙坚对着玉玺怔怔出神,便轻咳一声。 孙坚这才回过神来,重新将传国玉玺装进口袋里,开口说道:“德谋,某有些事情要交代伯符,你且退下。” “唯!” 程普抱拳而退。 孙策走了过来,兴许是一路厮杀得累了,他一屁股在自己父亲对面坐了下来。 此时的他,脸上满是苦涩,再不复之前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父亲,您找我。” 孙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将那装着玉玺口袋递给了孙策。 “父亲,您这是何意?” 孙策大惊,却不敢去接,只是开口问道。 “拿着。” 孙坚开口道,同时将口袋往孙策手中一塞。 “眼下我军已成危局,追兵随时可能会从身后杀出。”孙坚看着自己的长子,认真道,“按眼下的情况,咱们怕是回不到江东了。” 闻言,孙策马上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不,父亲,咱们必能回到江东!若父亲担忧,我愿率五千精兵,与父亲断后! 父亲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敌军跨过一步!” 父是英雄儿好汉! 孙策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模样,但真到关键时刻,骨子里遗传自孙坚刚烈的一面,马上显现了出来。 但孙坚却毫不领情,皱眉呵斥道:“断后什么,莫要胡言乱语,为父哪用得着你来断后!你记着,眼下之局,当以求存为第一要务,余者皆不足道。” “是,父亲,我明白了。”孙策点点头,又重新坐了下来。 孙坚继续说道:“局势如此,某之意你我父子二人各率兵马,分批后撤。 一者,人多目标甚大,容易被敌军发觉,继而追击上来。分兵之后,后撤的速度也能更快些。 二者,军中已无粮草,士卒军心不稳。分兵之后,更容易就食于民,不至于使士卒离散。” 听了孙坚的计划,孙策还是有些疑惑,开口道:“父亲,即便是要分兵,为何把传国玺交给我?此等神物,父亲理应贴身携带才是。” “拿着吧,若你不幸遇到追兵,此物……可保你性命!” 孙坚身为一方豪雄,心中当然向往功名大业。 但他也是一个父亲,一个对儿子期望甚大的父亲,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把玉玺留给了孙策。 若真天命所归,孙氏当兴,有没有这传国玉玺,也是一样的。 同时,孙坚还有第三个原因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若此次真是穷途末路,分兵而行,生存的几率也大一些。 自己和儿子,总要逃出去一个,不能全折在此处。 孙策还想推辞,却终究不敢违逆自己的父亲,还是收下了传国玉玺。 休整片刻后,孙坚大军再度启程。 只是这一次,起行的队伍中少了孙策、程普、韩当等人,甚至连兵马都少了数千人。 果不其然,当孙坚行至五更时分,再一次遇到了追兵。 这次,是曹操与鲍信阻断了孙坚的前路。 面对这位讨董首功的江东猛虎,曹操心中终究有些不忍,因此并没向马腾和吕布一般上来就喊打喊杀,而是翻身下马,远远地冲孙坚拱手一礼。 对于曹操率先进攻,却又兵败汴水的事迹,孙坚心中敬佩,又见曹操向自己行礼,当下也不好失礼。 于是,孙坚便在马上冲曹操拱了拱手。 此时天灰蒙蒙的,但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在这个黎明即将来临的时刻,曹操望着孙坚身后的残兵败将,不禁长声叹息。 昔日意气风发,讨董之战冲锋在前的江东猛虎,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曹操感慨孙坚之忠勇,便开始认真做了最后一此劝说:“文台将军,传国玺这等神物,本就是天子掌中之物。你我身为人臣,不该私藏。 眼下将军损兵折将,士气低落,军中又无粮草,乃是必败之危局。但将军只要交出传国玺,某掉头便走,放将军东归。 何去何从,还望将军好生思量!” 面对曹操的劝说,孙坚却冷声答道:“曹孟德,你的好意某心领了。即便某交出传国玺,他袁本初就会奉还天子? 笑话,他定然会自己昧下! 局势依然如此,多说无益,尽管放马过来便是。若某不幸死于你手,也毫无怨言!” 孙坚之刚强,着实出乎了曹操的意料,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正如孙坚所言,局势已然如此……多说无益。 旁边,鲍信见孙坚不识好歹,马上开口道:“孟德,孙文台此人冥顽不灵,又何必与他多费口舌!” “也罢……” 曹操低头长叹一声,等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的杀意。之前叹息、不舍、惋惜等神情,全然消失不见。 乱世枭雄,行事从不拖泥带水,眼看事不可为,曹操心中再无半分不舍,只剩下了无尽的杀意! 既然你孙文台执意如此,那某便只好成全你! 下一刻,曹操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往前一挥,大喝道: “众将士听令,奋勇向前,斩杀贼子孙坚!” 7017k 第四百零二章 林监军赚人课堂开讲了 就在前方战事打得如火如荼之际,后方留守大营的林朝,却开始准备班师回徐州的事宜。 此时已经快十一月底,林朝打算过两日等前方战事有了结果之后,便率大军返程。冬日里自然不适合打仗,但仅仅是行军回师,还是没有问题的。 若一切顺利,大军能在年前返回徐州,过一个好年。 士卒在外拼杀了一整年,也该好生休整一番。 至于前方讨伐孙坚的战事,林朝派出了以赵云为首的徐州武将全明星阵容,兵马虽然只有一万,但全是各将领麾下最精锐之士,应该不至于出现问题。 本着用人不疑的态度,再加上也没有远程微操的习惯,林朝分派了任务后,便不由再进行干预,而是由赵云临阵全权决断。 再者,赵云现如今是妥妥的徐州第二号武将,地位仅次于关羽。其为人谨慎,却又不失机变,文韬武略皆是上乘,足以统摄麾下所有将领。 若是连他都没能留下孙坚,就算出动关羽也没用。 是以,自赵云统兵追击后,林朝便向刘备谏言,着手开始准备返程事宜。 但临行之前,还有几件小事要解决。 其一,便是公孙瓒与张燕势力。 公孙瓒和刘备俱师从卢植,昔年求学之时,刘备便以兄事之,令公孙瓒印象很好。恰逢刘备崛起,联军讨董时,公孙瓒自然站在了刘备这边。 这种有着同门之谊,却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盟友,才是真正的盟友,也更为可靠一些。 而林朝下一步的战略大方向,正是自徐州向北,进兵青州、冀州。而雄踞幽州,抗击北胡的公孙瓒,便是首要拉拢的对象。 这与当初拉拢刘岱,示好袁术是一样的操作模式。为此,林朝还特地询问了养狗大师贾文和的意见,想请他出手与公孙瓒谈谈。 只是碍于公孙瓒的身份,林朝也不好出手算计,关门放贾诩的计划终究还是没有实施,而是改由请刘备亲自出面笼络公孙瓒。 说是笼络,也不大确切。 毕竟师兄弟在一起吃席联络感情,怎么能说是带有目的性的笼络呢? 刘备闻言,马上应允了林朝的请求,当即派人请公孙瓒前来,并且设宴款待。 关于吃席这种事,他刘玄德可谓是轻车熟路。甚至席间喝高了的时候,直接一股脑将自己准备北取青州的计划告诉了公孙瓒,末了还请公孙瓒协助。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荀谌眉头直皱,但当着公孙瓒的面,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可公孙瓒见刘备如今身为太尉,却依旧如此坦诚,还是如当初一般把自己当成了兄弟,竟大为感动。 甚至放出豪言,等刘备率军平定青州黄巾贼时,他公孙瓒必然率军响应。就算不能从旁协助,也绝对可保刘备无有后患,替刘备牵制来自冀州的威胁。 刘备听了也很感动,当下兄弟二人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痛快,晚上又抵足而眠,直把荀谌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本以为,此行说服公孙瓒,势必要费一番唇舌,甚至有可能要割让一些好处。 但世家出身的荀谌,终究不了解刘备与公孙瓒这等任侠之气颇重的豪雄,三言两语间,仅凭义气便达成了攻守同盟。 与此同时,林朝也没闲着。 他带着太史慈,只率领不到二十名亲兵,来到了张燕营寨前。 得知林监军大驾光临,张燕马上回想起了当年中山之战,被林朝支配的恐惧,同时那被赵云一箭射中的半边屁股留下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林子初此行带了多少人马!” 张燕惊得马上站了起来,大声向士卒喝道。 见自家将军如临大敌的模样,传令兵不敢迟疑,马上抱拳道:“回将军,那林子初只带了不到二十人。” “不到二十人?” 张燕满脸惊讶道,但声音却低了许多,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 只有不到二十人,应该不是来收拾自己的。 实在不能说是张燕多心,只因他在林朝手上吃过大亏,对于林朝的手段太了解了。而眼下讨董已经结束,林朝若是想顺手连自己一起收拾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最重要的是,面对林朝,张燕心中压根不敢有一丝反抗的念头。 实在是被打怕了! 既然不是来收拾自己,那便极有可能是来招揽自己的。等会林子初若出言招揽自己,自己该如何回应? 坦白来说,张燕并无称霸天下的志向,但绝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所以此时还没有投靠别人的念头。 再者,前几日论功行赏之时,张燕这个平南中郎将,已经晋升为镇北将军,封灵丘亭侯,依旧督并州太行山谷诸军事,可自行征调赋税,以充军实。 讨董的目的已经达到,好处也已经到手,此时张燕只想班师回并州,继续做自己的土皇帝。只可惜刘备未有命令,他也不敢擅动,生怕得罪了小心眼的林监军。 眼看这两日徐州大军已有班师的迹象,张燕心中欢喜,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可噩耗总是不期而至,林子初那狗东西……居然亲自来了! 思来想去,张燕也没想到一个可行的应对之策,但也不敢耽搁太久,生怕被林朝找到借口,从而借题发挥,顺手收拾了自己。 “唉,刘使君真仁义之主,可他为何会重用林子初这等奸诈小人……” 张燕叹息一声,满脸愁苦之色,继而下令道:“传令,速速大开营门,以三公之礼迎林侯入营……不,某亲自前去迎接!” 营外,林朝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外面披着一件狐裘大氅,于寒风中负手而立。虽束起高冠,但在冬日的寒风中,发丝仍旧被吹得左右摇摆。 许久未见的羽扇,也重新被林朝拿在了手里。 用他的话说,那就是无论再冷的天气,都得以此物保持心静。只可惜林朝体弱畏寒,所以这羽扇一到冬天就成了摆设,只拿着而已,从来不敢乱扇。 值得一提的是,林朝身上这件狐裘大氅,乃是貂蝉亲手制作而成。 貂蝉本来做了三件,两件给林朝,一件留给林夕。貂蝉现如今为林氏嫡女,为兄长弟弟做衣服,也算正常。 只可惜林监军终究不是正常人,不仅脑回路清奇,行事也风骚如故,竟然拿了其中一件送给了刘备,且言语之间颇为隐晦。 大概意思就是……舍妹见玄德公衣物破旧,特地做了这么一件送给玄德公,女儿家的心意……咱也不好说得太明白,你懂得…… 这下可把刘备高兴坏了,兴奋得手舞足蹈,当场就穿在身上到处显摆,也不顾尺寸颇为狭小。 见林监军如此风骚的站在张燕营门前,身后的太史慈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张燕与刘备之前在中山的旧怨,太史慈自然听说过,所以当林朝要孤身前往张燕营中时,太史慈其实是反对的,并且苦苦相劝。 天知道张燕会不会在帐中埋伏着五百刀斧手,毕竟杀了林朝之后再跑路,也不是来不及。 但一向稳健的林监军,此次却非常自信。 因为他压根不打算入营,在张燕彻底成为自己人之前,有些事还是在营外说清楚为好。 外面虽然冷了点,但方便跑路啊。 等了片刻后,太史慈抱拳道:“监军,依末将之见,倒不如把张燕唤到咱们营中,谅他也不敢不去!” 林朝摇头笑道:“此事无碍,子义不必担忧。” 自己唤张燕,他的确不敢不去,但更大的可能是,这家伙直接就跑路了,到时候上哪找他去? 若说自己对张燕有三分顾虑,那张燕对自己的顾虑估计有十分还要多。 听林朝说无碍,太史慈便不再多言,只是严加戒备。 不多时,眼前的营门大开,继而便有士卒摆出仪仗,鼓乐齐鸣,看得林朝为之侧目,下一刻嘴角却露出了笑容。 这三公之礼意味着什么,林朝当然明白。自己仓促到访,张燕便急忙摆出了这种阵势,无疑是在向自己展露顺服的姿态。 礼乐声中,张燕身着一套士子服饰大步走了过来,倒也称得上人模狗样。 至林朝面前一丈处时,张燕这才停下了脚步,拱手大礼参拜道:“拜见林侯!” 望着对自己执礼甚恭的张燕,林朝嘴角的笑容愈发绚烂,却没有任何表示,只任由张燕就这么向自己一礼到底。 与此同时,摸不清林朝心思的张燕也不敢起身,甚至把腰弯得更低了。 时间一秒一分过去,林朝就这么负手而立,目光平淡地看着张燕,既没有让他免礼,也没有说其他的话语。 但场中的气氛,却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张燕本就怀疑林朝对自己有所图谋,再加上此时他低着头,并不能看到林朝脸上的表情,致使心中更加没底。 在先入为主和对未知恐惧的加持下,张燕的心理防线不断崩塌。 饶是隆冬腊月,冷汗也止不住从张燕鬓角滑下…… 林子初这厮,心中指不定在想什么毒计! 只希望他念在这些日子,自己一直率军为徐州效力的份上,能留自己一条活路。 良久后,礼乐声已经渐渐止歇,张燕的腰也快撑不住的时候,林朝终于有了反应。 “呵呵……” 只见林朝摇头一笑,缓缓走到了张燕面前,开口道:“张将军,此礼……倒是有些逾距了。” 方才的气氛于张燕而言,真如地狱一般煎熬。而林朝肯出言打破这尴尬,正是张燕梦寐以求之事。 所以当林朝的声音在他耳中响彻时,真像是天籁一般,张燕顿时如蒙大赦,开口道:“林侯教训的是,末将本以为是刘太尉亲至,这才备了这三公之礼恭迎。若林侯不喜,末将立刻便命人撤去。” 林子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不喜欢这三公之礼,还是意有所指? 在张燕的认知中,似林朝这等身居高位之人,都喜欢玩一些隐喻。看似随口的一句话,其间包含了诸多意图,只看自己能不能领悟。 但事实情况嘛…… 林朝方才真的只是在故弄玄虚,让张燕感觉自己比较高深而已。毕竟自己现在位高权重,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过度解读。 这帮人狠起来,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催眠迪化了。 别问,问就是有些事不能说得太细! 那可是林监军啊,你张燕都能想到的事情,林监军会想不到? 林朝这一手的效果非常不错,方才张燕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自己的大营前,身后一万大军的围观下,张燕给林朝表演了什么叫做‘性感张燕,在线卑微’。 将礼乐撤去后,张燕连忙请林朝入内,却被林朝拒绝。张燕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怠慢,当即命士卒搬来了桌案,地毯等一应物件,两人就在营外的寒风中席地而坐。 林朝端起张燕亲手倒的茶水,喝了一口后,开口笑道:“张将军,某有一言,请将军静听!” 闻言,张燕浑身一颤,三年前那段惨痛的记忆又在脑海中浮现。 这一刻,他重新感受到了被林朝支配的恐惧。 停,停! 林侯,现在咱们是自己人,别开腔! 无奈之下,张燕只得抢在林朝继续说话之前开口道:“林侯但有教诲,末将必洗耳恭听!” 有点意思,这家伙总算学乖了不少,也不枉我给他弄个镇北将军的官职。 望着张燕满脸恭谨的模样,林朝心中想着,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欢畅。 “张将军,以今者天下形势,将军欲往何方?” 既然张燕这么识时务,林朝也不打算继续敲打,而是将选择摆在了眼前,供他选择。 来了,来了! 听了林朝的问题,张燕心中一紧,知道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张燕假意思索片刻,便再次抱拳道:“林侯,请恕末将愚钝,肉眼安识天下大势。但如今国贼已除,末将麾下这些士卒都思乡心切,盼望早日回归故里,与妻子团聚。” 不是我张燕不识好歹,实在是麾下这些士卒都想让我带他们回家。 闻言,林朝顿时明白了张燕的想法,和他对徐州的态度。 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字,敬而远之! 但林朝也能理解张燕的做法,也正因这家伙没有太大的野心,纵使他现在不打算归顺徐州,林朝也还是想争取一下。 林朝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这才笑道: “张将军,某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不知你可愿静听?” 闻言,不仅张燕心中再次一紧,连旁边的太史慈,也是嘴角一阵抽搐。 来了,来了,林监军的绝招,终究还是施展了出来。 正所谓林监军一笑,祸福难料! 一念及此,看向张燕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怜悯的意味。 7017k 第四百零三章 大汉长安歌舞团 儒道横行的时代,大家都在讲气节,讲中庸,讲含蓄,讲仁义…… 在这些个美好且高尚的品质里,虽各有侧重,但都是身为儒学传人所追求的东西。而这些关乎做人品质的东西,也非常符合教化之道,放眼四海皆准,且千古不变! 林朝在穿越之前,从来不明白隐喻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但穿越之后,他却逐渐爱上了这东西。 自汉武以来,儒学成为官学之后,儒家经典也就成了天下士子的教科书。而一代大儒的评判标准,是在你把儒学经典读通的基础上,还掌握了哪些知识。 所以,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者,往往会引得旁人的敬仰,上位者的青睐,围观群众的高山仰止。 自三皇五帝以来,华夏子民对知识的渴求从未断绝,且如此强烈。 隐喻者,正是中庸之道的精髓。 正所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 凡事不能太过,纵然一个人蠢如猪狗一般,也不能直斥,得给人留点面子,也给自己留点后路。若直接点明别人的不妥,别人难堪之下,说不准会直接物理问候你全家祖宗十八代。 这便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儒家好为人师,却爱惜羽毛。凡事看破不说破,隐晦点几句,你若能听懂,自然该纳头便拜。若听不懂,那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无论如何,这个锅我儒士是不背的。 隐喻最初的玩法就是如此,既劝谏了别人,也能不使自己处于危险中,还能筛选出蠢货。 毕竟你连隐喻都听不懂,还敢说自己不是蠢货? 所谓的士子读书人,都得有自己的格调。 说白了,隐喻的作用,最初就是为了……装比! 可,一切美好的品质,若是跟政治,跟利益勾连上了,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渐渐的,大家都喜欢隐喻这种玩法后,便开拓出了新花样。有些不能直接说,或者不能直接表达的意图,往往会通过隐喻的方式来宣之于口。 自此之后,说是隐喻,实则是威胁。 而自从林朝喜欢上了隐喻后,更是将其版本升级,不仅用来威胁别人,还成为了精神攻击的武器! 眼见林朝这时候要给自己讲故事,张燕本能感觉一阵不妙,却不敢拒绝,只能洗耳恭听。 只听林朝笑着开口道:“张将军,某年少时在故里曾遇一痴人,当时正值边患不断,其人驾车前往幽州从军报国,恰巧从某门前经过,便前来问路。” 听到这里,张燕一脸懵逼,不明白林朝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朝继续说道:“其人欲往幽州而去,却驾车南行,某大惑不解,便好心告诉他,幽州在北方。 但其人却说,自己的车快,能走到幽州。某又告诉他,幽州在北方,你的车越快,距离北方就越远。但其人答道,自己的车夫驾车技术精湛,总能走到幽州。某再劝,其人只是不从,继续向南而走。” “这……” 听完林朝的这个小故事,张燕诧异道:“林侯,世上怎会有如此蠢人!” 林朝笑了,冲张燕一挑眉,说道:“可不是嘛,世上总有些自作聪明之人,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便妄图快马加鞭前行。” 闻言,张燕沉默了。 到了这时候,他哪还能不明白,故事中的蠢人正是暗喻自己。 林子初这狗东西,是在嘲讽自己看不清天下大势,却只想着率军返还。 见张燕不语,林朝继续说道:“张将军,你可知故事中那人,最后结果如何?” “请林侯赐教。”张燕抱拳道。 林朝张口,露出了一嘴的白牙,笑道:“他死了。因为当初南边正在闹匪患,他刚出了安喜县,便死于乱军之中。” 闻言,张燕心中警铃大作! 林子初什么意思,是在暗示自己走不出雒阳城吗? 这狗东西,好卑鄙! 张燕在心中大骂之时,林朝却又开口笑道:“其实就算他不死于匪患,某也会派人将其斩杀。” “为何,此人与林侯萍水相逢,又无利害关系,林侯为何要杀他?” 林子初,我回我的冀州,跟你徐州八竿子打不着,你为什么非要为难我! 听到这里,林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面对张燕委屈不解的神情,淡淡开口道: “张将军,某一直认为,太蠢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将军以为如何?” 如果说刚才是暗示,那现在就是明示了。 张燕,再不从了我,叫你顷刻间身首异处! 再看张燕,满脸苦涩道:“林侯,您此举是不是太过霸道了些,那人于您并无妨碍,为何不能放其一条生路?” 卑微张燕,再次在线委屈。 “自然是可以的。”林朝笑道,“前些日子,兖州刺史刘公山图谋不轨,公然抵抗朝廷大军,被天子下诏罢免了刺史之位,用囚车押回长安。但天子念在刘公山身为宗室,只是罢免其官爵,并未治罪。 某听闻那刘公山身为当世名士,极其善舞,这下便能整日施展舞姿,为天子增添情趣,岂不美哉!张将军以为如何?”谷梔 不想死,那就乖乖滚去长安跳舞。 就这两条路,你选一个吧! 至于为什么是跳舞而不是干别的,因为刘备喜欢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后世唐朝时,太宗李世民击败突厥,俘虏颉利可汗后,却没有直接将其斩杀,而是高官厚禄优待颉利可汗。 作为代价,颉利可汗从此就得在李世民需要的时候,来宫中舞上一曲,为李世民助兴。 至此,大唐长安歌舞团成立,团长颉利可汗。 而林朝也准备在大汉搞个长安歌舞团,并且林朝坚信,以后去长安跳舞的诸侯,会越来越多的。 等到天下平定,闲来无事时,自己与刘备喝着小酒,看着昔日的对手为自己奏乐起舞,欢歌相庆,这才是真正的——接着奏乐接着舞! 这种日子,多是一件美逝啊! 面对林朝给的选择,张燕眼角不停地抽搐,甚至已经无力再骂林朝无耻了。 张燕当然不想死,但是去长安跳舞……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眼下自己为鱼肉,林子初为刀俎,张燕看似可以选择,实际上并没有任何选择。 看这架势,今日若不答应他林子初,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到底该怎么办! 面对卑鄙无耻,且不按套路出牌的林朝,张燕心中慌如狗。 不过,林朝却没有再继续步步紧逼,反而给了张燕喘息的机会。 只见林朝又喝了一杯茶后,这才慢斯条理地说道:“某知将军心中为难,一时难有决断也是人之常情。当然,某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可以给足将军考虑的时间。” 说到这里,此次谈话也基本到了尾声。 林朝站了起来,抬手指向西北方向,笑道:“明日,将军便可率麾下返还冀州,等咱们下次再见面时,将军可不能再犹豫了。” 说着,林朝的目光却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吓张燕一个激灵。 “张将军,你且记住,某只给你这一次选择的机会。若下次见面,你还不能有所决断,那某便替你决断。” …… 南阳郡,博望县东十里处。 随着追击孙坚之战的发展,战场已经远离了雒阳,甚至出了司隶,进入了荆州地界。 孙坚一路狂奔,损兵折将自不必提。又因军中粮尽,便一头扎进了大汉南都南阳郡,开始就食于民。 所谓就食于民,其实就是纵兵劫掠百姓,以求获得粮草。这种事儿,孙坚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眼下正在逃亡途中,也顾不得其他了。 是以,孙坚率军所到之处,百姓惨遭劫掠屠戮。 南阳富硕,孙坚一路劫掠,倒也抢到了许多粮草,总算能支撑部队继续逃亡所需。 可二袁一直对他紧追不舍,尤其是马腾、吕布率领的并州精锐和凉州铁骑,更是擅长长途奔袭,死死地咬住孙坚不放。 而于此同时,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赵云已经率军悄悄抵达了战场,并且一直在后面尾随。 作为先锋部队的张飞,自然也没闲着。在得知孙坚抵达博望后,他率军在博望以东扎了一座营垒,密切关注孙坚与二袁的动向。 营中,张飞正与徐晃商议之时,张绣突然冲了进来。 “张将军,探骑回报,孙文台与二袁的军队正在博望交战!” 听到这个消息,张飞马上站了起来,对徐晃道:“公明,咱们要不要趁着孙文台与二袁混战之时,去干他一票大的!” 这话听得徐晃眼皮直跳,因为类似的话语,这一路他已经听了很多次了。 每逢孙坚与二袁开战时,张飞总嚷着要去趁火打劫。 徐晃无奈,只得又一次抱拳劝道:“张将军,咱们手下只有两千骑兵,还是将战况汇报给赵将军,等赵将军传令后再做行动。” “等个甚啊,战事瞬息万变,若一味等待军令,岂不延误战机!”张飞叫道,“某为先锋,自然有临战机变之权,公明你且将此事汇报子龙,某与伯渊自去找机会干他一票!” “不可,张将军万万不可!” 徐晃还要再劝,但张飞哪里肯听,直接挥手道:“公明放心,某绝不会鲁莽行事,若事不可为,某绝不乱动。伯渊,走!” “遵命!” 张绣顿时抱拳领命道。 徐晃见自己阻止不住,只得长叹一声,开口道:“张将军,你若真要去,还是带上所有兵马更为稳妥。某只留十名亲兵,前往汇报赵将军。” “哈哈哈,好,公明果然深明大义!”张飞大笑道,“此战某若拿了首功,定然分你一半!” 闻言,徐晃不禁翻了个白眼。 说好的相机而动呢,你这分明是要去跟他孙文台拼一场…… 7017k 第四百零四章 套娃,一切都是套娃! 博望之战的始末,基本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惨烈! 孙坚早已是强弩之末,面对二袁的大军虽奋然交战,但终究寡不敌众,再尝败绩。 但马腾、吕布等将虽作战勇猛,但终究不谙兵法,没有在孙坚率军突围前进行合围,导致孙坚率残步逃脱,继续南下逃遁。 至此,孙坚麾下将士,已然不足五千人! 此战落下帷幕后,袁绍联军的先锋曹操、鲍信方才抵挡战场。曹操麾下步卒为多,行军速度根本赶不上袁术的部队,故此才珊珊来迟。 得知孙坚败逃,曹操正欲率领鲍信向南追赶时,却见吕布率军挡在了自己身前。 曹操见状,心中一紧,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但还是开口问道:“吕将军,你这是何意?” “曹将军无忧,某奉大将军钧命兴兵讨贼,如今贼子孙坚败逃,自有马寿成将军前往追击,就不劳曹将军费心了。”吕布皮笑肉不笑道,“再者,曹将军远道而来,士卒劳累,正该休整一番,不然纵然追上贼军,也难以取胜。某一番好意,还望将军三思。” 眼下孙坚已然穷途末路,袁术生怕玉玺为袁绍所得,于是派马腾继续追击的同时,又留了一个后手,便是派吕布原地驻守,阻拦袁绍派出的曹操等人。 不求能彻底挡住袁绍的大军,只求拖延一些时日,等马腾擒住了孙坚之后,一切已成定局,袁绍也就无可奈何了。 听闻此言,曹操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 前几日梁县梁县之战,自己率军阻击孙坚,虽没能毕其功于一役,但却对孙坚造成了有效杀伤。后又不分昼夜一路追击而来,士卒掉队近半,几近累毙。 就在即将追上孙坚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会被友军拦住去路! 对于袁术的决定,曹操完全能够理解。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但理解不等于认同,眼看吕布不仅挡住了自己的去路,还对自己阴阳怪气,曹操大怒,当即拔剑指着吕布。 “吕奉先,你乃大将军部众,某本不欲与你兵戎相见,但你若执意阻拦某率军讨贼,休怪某下手狠辣!” 眼看曹操愤怒,旁边曹仁、夏侯惇等将也纷纷亮出了兵器,随时准备厮杀。 可吕布是谁? 那可是堂堂大汉灭爸,人间叫父,时常自诩当世第一人的无双战神吕奉先! 又岂会惧他曹阿瞒的威胁? 吕布闻言后,顿时仰天大笑,笑声中还带着对曹操的不屑与讥讽。 若对面是林子初与关云长,某退也就退了,可你曹操是谁,不过徐荣的手下败将而已,有什么理由让我后退? 吕布笑完之后,也不顾曹操面色涨红,径直取出自己的弓弩,搭弓便射,一箭射在两军之间的位置上。 “曹将军,某劝你还是在此稍作休整。”吕布指着地上的箭矢冷笑道,“若敢迈过此箭的位置,休怪某不念同为联军之情谊。” 曹操差点被气笑了,指着吕布骂道:“吕奉先,你本丁建阳麾下主簿,因贪恋权势,竟杀旧主投奔董贼。似你这等不忠不义之徒,也敢阻拦某的去路,真是不知羞耻。今日,某便见识一番你这背主之徒的手段!” 见前路不通,吕布又出言嚣张,曹操情急之下,也不再给吕布留丝毫颜面,甚至连吕布的黑历史都挖了出来。 吕布心高气傲,但其人德行不堪,生平最恨别人揭自己伤疤,闻言当即大怒,甚至不等曹操主动进攻,竟然率军冲向了曹操。 面对吕布来袭,曹操凛然不惧,大声吼道:“且让某看看,这背主之徒有何能耐,杀!” 曹操一路追击十多日,自然不肯将战果拱手让人,当即率麾下也冲了上去。 孙坚还没拿下,传国玉玺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二袁却开始内讧,自相攻伐起来。 …… 就在曹操与吕布进行祖安大战之时,孙坚却率领残余部众一路向南,抵达了南阳郡腹地,新野县。 早在与孙策分兵之初,孙坚便已经想好了归路。长子孙策率小股部队,由程普、韩当辅佐,一路直奔扬州吴郡。 而自己,则率领着大部队一路由南阳向江夏而去,若能甩开追兵,再由长江顺流东下,最终返还吴郡,与孙策会合。 可这一路,终究没有孙坚想象的那般顺利,麾下的大部队几经战事,也变成了小部队。 千里荆州之路,现如今已成为了一条死亡之路! 经过半个月的鏖战,望着此刻麾下不足五千人的部众,孙坚心中早已麻木,甚至没了任何情绪,每日只是机械的率军继续南下,遇到敌军就与之交战。 江东猛虎的斗志,在每日损兵折将的打击下,已经消磨殆尽。 此刻,马腾的大部队还没来得及追上来,但蓄谋已久,一心想干一票大的的张三爷,却不期而至,突然对孙坚发动了袭击。 张飞麾下虽然只有两千人,但都是精锐骑兵,而张飞与张绣又都是千古莽撞人的典范,再加上孙坚此时士气低落,士卒人皆带伤,疲惫不堪。 是以,这一波突然冲锋下来,张飞竟然直接打乱了孙坚的阵型,迫使拥有更多兵力的孙坚落入了下风,变成了防守一方。 面对张飞的突然袭击,孙坚虽然大败,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毕竟二袁都轮番出马了,算计自己的幕后黑手徐州,又岂能无动于衷。 孙坚且战且退,并不想与张飞纠缠。但张三爷显然不想放过他,几次率兵都冲到了孙坚身前,却又被孙坚部将拼死杀退。 一时间,攻守双方陷入了混战阶段。张飞的趁乱袭击,飞龙骑脸的计划,终究还是差了一点,不仅没能斩杀孙坚,还把自身拖入了战争的泥潭。 乱军之中,张飞左冲右突,不知斩杀了多少名敌军士卒与偏将,但就是不能突至孙坚身前。 而另一边的张绣,手中长枪虽舞得飞起,但终究还是陷入了和张飞一样的尴尬境地。 乱战如此持续下去,张飞也必然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但张飞知道,可不止自己一支军队再追击孙坚,眼见不能速胜,生怕身后二袁的追兵杀来,心中愈发焦急。 果不其然,随着这场乱战的时间一场,后面又赶来了一支大军,正是一路追击孙坚而来的马腾部队。 见此情景,马腾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袁术眼见快要得手,就派吕布拦住了袁绍麾下的曹操,企图独占玉玺。但前脚算计完袁绍之后,后脚就差点被刘备偷了家。 若非自己来的及时,孙坚还真有可能被张飞所杀。谷揝 不过幸好,自己还是赶上了! 马腾观望着战场中的形势,随即冷笑一声,下令道:“孟起,率军杀上去!” “父亲,眼下场中还有太尉刘玄德的军队,咱们这波冲上去,怕是会……” 还没等马超说完,马腾却挥手打断儿子的话,继而面色冷漠地看着马超,口中冷笑道:“刘太尉的军队?在哪?为父为何没见到?” 面对马腾的一问三连,马超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只要将张飞所部连同孙坚一并全歼,此事便死无对证,自然不必在意。 事后若刘备问起来,也能推脱得一干二净。 “父亲,儿明白了!” 马超对自己父亲抱拳道,随即便率领大军冲了上去,对张飞和孙坚的部队展开了无差别的攻击。 战场中,张三爷本来正围杀孙坚,却突然被马超带人爆了菊,这下气得他破口大骂。 “马腾,你这鸟人好不要脸,居然敢偷袭你家大父!” 虽说兵不厌诈,但马腾的这波操作着实太过优秀,以至于成功让张飞破防。 身处包围圈内的孙坚见张飞气急败坏,顿时仰天大笑,心中极为畅快。 你张翼德不讲武德来偷袭我,这下也被别人偷袭了吧!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张翼德,就算今日某战死于此,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孙坚大笑道,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但转念一想,此时自己与张飞都在马腾的进攻范围之内,未必不能联手突围。 于是,孙坚又开口喊道:“张翼德,眼下这般局势,不若你我暂罢前嫌,一同联手抗敌,如何?” 这下轮到张飞仰天长笑了。 笑完之后,在孙坚满含希冀的目光中,张飞使劲的……摇了摇头。 不,我拒绝! 见张飞不愿,孙坚大怒道:“张翼德,你怎地如此冥顽不灵,眼下除了你我联手抗敌,咱们两家还有别的活路吗!” 此时,马超已经率大军涌入战局。 张飞原本把孙坚所部围成了一个圈,现在马超入场,又把张飞围成了一个圈。 这一切,都在印证着那句至理名言——世间一切的本质,无非是套娃而已。 面对此情此景,张飞非但没有与孙坚联合,反倒更加猛烈进攻孙坚所部,气得孙坚差点和刚才的张飞一样,直接破口大骂。 无论如何,你孙坚已经是我的掌中物,盘中餐。到手的功劳,又岂能飞走。 心中抱着这个念头,张飞一面令张绣率兵抵挡外围的马超,自己则手持蛇矛,鼓足了全身的气力,继续猛烈进攻孙坚。 “挡住,挡住!” 眼下最绝望的,可能就是孙坚了。 一生刚烈的江东猛虎,都亲自低头服软向张飞示好,可张三爷却不屑一顾,甚至都不肯叫孙坚一声盟友…… 无奈之下,孙坚只能继续死命抵挡张飞的进攻。 …… 新野城外官道上。 赵云率领着麾下八千精锐,正飞速向新野进军。 自收到徐晃回报,张飞独自领兵去追击孙坚的那一刻,赵云心中便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孙坚虽已是强弩之末,但二袁可不是吃素的。张飞麾下只有两千余人,若坐收渔利不成,反倒被二袁麾下将士围困住,那后果不堪设想。 赵云素来行事稳重,但他深知张飞在刘备心中的地位,因此收到消息后,便急忙率军追来。 事实也真如赵云所料,企图建功不成的张三爷,反而被马腾父子包了饺子。 坦白来说,张飞此次进兵算不上鲁莽,时机把握的也很合适,若非马腾麾下皆是骑兵,张飞此次是有可能斩杀孙坚的。 只是战事瞬息万变,张飞又缺乏全面掌握战局的洞察力,因此还是差了一点点,最终自己不禁功败垂成,还落得个身处危局之中的下场。 “快,传令士卒,再快些!” 赵云骑在马上,手中银枪泛出一道清冷的寒光,整个人面目严肃的向众将下令道。 平日里的赵云待人和善,极少有这么严厉的时候。但此时认真起来,众将都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只有徐晃纵马来到赵云面前,开口喊道:“赵将军,咱们已经奔袭了两个时辰,人不累,战马也快受不了了!如此下去,即便追上了,也无一战之力,还请将军下令,让士卒暂且歇息一番!” 面对徐晃的请求,一贯爱兵如子的赵云,却展现出了不同往常的态度。 “不,不能停!”赵云答道,“某此次带来的士卒,皆能征善战之士,就算再奔袭一日一夜,仍有一战之力。眼下第一要务,是赶紧率军与翼德会合,不然迟则生变!” 赵云说完,满脸担忧的看着已然遥遥在望的新野城。 翼德,你可莫要出事,不然某如何向主公和监军交代! 7017k 第四百零五章 疯子,徐州都是疯子! 当赵云率军抵达战场时,张飞与孙坚都已经到了危急关头,身边只剩了数百士兵在苦苦支撑。尤其是在外围抵挡马超的张绣,被马超与庞德两面夹击,身上已有数道创伤,性命垂危,只在须臾之间。 可张绣这个天然呆却不自知,也不管身上不停流血的伤口,仍毅然挺抢与马超与庞德厮杀,堪称反向飞龙骑脸。 使出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张绣当然爽了,但对面的马超可就不好受了。 “疯子,疯子!” 马超气急败坏道。 身为将领,他顾虑的是整场战局的胜败。若非张绣这种以伤换伤,舍命阻拦的打法,他早就能率军击破张飞的防线,继而将张飞连同孙坚一起击败枭首。 可张绣虽然心思单纯,武艺却着实不弱,仅凭马超自己,绝无可能战胜于他。就算与庞德联手,也不能速胜,这使得马超心中大急,一时之间又无可奈何。 后方,张飞见张绣深陷危局,不仅不转身营救,反而更加猛烈地进攻孙坚本阵。 眼看自己与张飞的距离越来越近,面前抵挡的士卒被张飞一番屠杀,越来越少时,孙坚气急败坏的程度,几乎不亚于马超。 疯子,疯子! 刘玄德手下都是一群疯子! 可张飞却不管这些,好不容易才有了独自领兵的机会,又因思虑不够周全而身陷重围,若是此时突围,就算能全身而退,回去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子初肯定不会怪自己的,但以后也肯定没有再独自领军的机会了。 至于大哥那边……自己的待遇,应该和当初安喜县的督邮差不多吧,大哥绝对会把自己吊在树上打! 挨鞭子张飞不怕,毕竟长兄为父,兄长抽自己乃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张飞最不能忍受的,是徐州众将或同情或鄙视的目光。 想他张三爷,自起兵以来就追随大哥刘备,一路刀山血海都杀出来了。眼看徐州集团乘势而起,越来越辉煌,周遭同僚战功越来越多,官职越来越大的时候,自己的战绩却屈指可数。 不仅比不上二哥关羽,更是连子龙、文远等人都不如。虽然自己的官爵也在一路升迁,但张飞总有种自己是幸进的感觉。 此次出征,张飞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气,誓要斩杀孙坚,为自己正名! 所以面对这几乎九死一生的困局时,张飞才不进反退,就是不想无功而返。 “挡我者死!” 眼见孙坚近在咫尺,张飞大吼一声,手中蛇矛如冷电一般刺出,杀退敌军,就要冲上去斩杀孙坚。 “贼将休要猖狂!” 乱军中,两名孙坚军将领闪出,手持长枪挡在了孙坚面前,正是黄盖和朱治。 程普、韩当早在分兵之时,就随孙策而去。再加上这一路损兵折将,孙坚麾下可堪一用的勇将,也就只有这两人了。 张飞此时气势正盛,以一敌二,却将二人打得节节败退,甚至战至四五十合的时候,挺抢一刺,直接将武艺稍弱一些的朱治刺落马下,当场毙命。 “君理!” 孙坚大吼一声,双目满是悲痛。 朱治作为元从旧部,自孙坚起兵时就一路追随,一直忠心任事,在孙坚心中的地位,不比程普、黄盖等人差上多少,此时骤然战死,孙坚如何能不悲痛。 “张翼德,某与你势不两立!” 悲愤交加之下,江东猛虎一把退开身前护卫自己的亲兵,亲自持枪杀了出来,与黄盖一同夹击张飞。 张飞见孙坚亲自出阵,顿时大喜过望。 “江东猛虎?你再不出来,某还以为你改做缩头乌龟了!” 可张飞低估了孙坚的实力,在他与黄盖二人联手之下,张飞一时间竟不能取胜,反倒落入了下风。 外围,张绣面对马超与庞德,也已经从苦战,变成了死战,顷刻间便有性命垂危之险。 而在这危难之际,赵云终于率军赶到了。 响彻天地的马蹄声,带着飞扬的尘土,都宣示着来者的威势。 尘土中,若隐若现的大纛在迎风招展,上面的‘赵’字,更标志着来者的身份。 等尘土散尽后,马腾看清了来人,顿时惊呼道:“不好,是赵子龙!” 赵云的名号虽然没有关羽响亮,但其在徐州独领一军的地位,自然为诸侯所知。再加上赵云面色俊美,跟那些虬髯大汉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但此刻的赵云,却完全没功夫搭理马腾,他望了望场中的局势,看到被围困在里面的张飞与张绣,顿时皱起了眉头。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不过所幸没有来迟。 下一刻,赵云扭头,望着不远处的马腾,眼中已满是凌厉的杀意。 临行之前林朝交代过,此战他只要孙坚死,不管怎么死,不管死在谁手中。但以眼下的局势,赵云却不能再死板的奉命行事了。 张飞被围,现在己方的头号敌人,已经从孙坚变成了马腾。 赵云屏息凝神,缓缓举起了手中银枪,高声喝道: “众将听令,随某冲锋!” 这一刻的赵云,整个人散发着无比凌厉的气势,眼中似有无尽剑芒一般,令旁人不敢直视。 “唯!” 八千骑兵齐声应命,声震天地。 下一刻,赵云动了。 面对马腾的一万多西凉铁骑,赵云选择了身先士卒,亲自带队冲锋。 马腾见状,当即眉头一皱,面色凝重地下令麾下五千骑兵列阵抵挡。 早在刚刚抵达战场时,马腾就让马超率一万大军进攻张飞和孙坚,因此麾下现只存五千将士。 不过按照现在的战事进程,不出一个时辰,其子马超就能凿穿张飞的防线,将孙坚并张飞一同斩杀。 因此,马腾这五千人,只需抵挡赵云一个时辰的时间即可。 对此,马腾非常自信。 可惜,他的对手是赵云! 论及军纪严明程度,林朝表示我不是针对谁,整个大汉都是辣鸡! 自从下令不准士卒结论后,林朝又在军中颁布了一系列赏罚制度,用以激励士卒锐气。现在的徐州军,几乎可以说是勇于公战,而怯于私斗。 而且赵云昔年在中山时,便得林朝传授来自后世的练兵理念,历数年时间,如今已然初见成效。此次这八千人,又是整个徐州军团中最精锐的士卒。 毫不客气的说,除了典韦麾下的陷阵营,这天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能正面战胜此时的赵云。 果不其然,两军刚一交手,马腾的防线就徐州精锐撕裂了一道缺口。赵云亲率大军,顺着缺口处快速穿过,杀出包围圈,直奔马超而去。 马腾见状大急,急忙传令道:“挡住,令将士们给某挡住!” 马超正围攻张绣,若此时被赵云背刺,后果不堪设想。 但赵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率军冲破马腾防线之后,却留了三千人由徐晃率领,转身与马腾正面厮杀。 至此,马腾所部与马超彻底被赵云分割开来。 剩下的事情,就是收割而已。 张绣于乱军之中,望见赵云亲自率军杀来,顿时大喜道:“赵将军救我!” “伯渊勿急,赵子龙来也!” 赵云银枪所到之处,莫有敢当其锋者,很快便率众杀至马超身前。正值马超一枪刺出,要取张绣性命,却被刚刚赶到的赵云挡下。 感受着枪上传来的巨大力道,马超面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昔日关羽带人冲阵斩将之时,马超就在其中。那一战,他亲眼看着关羽如天神降临一般冲锋在前,可最让马超感到心惊的,却不是关羽,而是赵云。 那一战下来,冲阵斩将十人组人皆带伤,却唯独赵云毫发未损! 马超自问,自己绝对做不到在漫天箭雨中全身而退。 而眼前的赵子龙,却实打实做到了! “赵子龙,某早就想与你一战,不想今日却能得偿所愿,幸甚!” 虽然忌惮赵云之勇武,但马超却丝毫不惧,竟率先向赵云杀了过来。 赵云刚要接战,却不料身后闪出一人,挥刀向马超杀了过去,正是刚归顺不久,又急于展示实力的魏延。 “收拾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何须赵将军出手,某一人足矣!” 魏延冲出来的时候,还不忘对马超喷一些垃圾话,全然忘了自己现在也不满二十岁。 他见马超与自己年岁差不多,便信心满满的冲了上去,然后……就被马超揍了。 论个人勇武,魏延实在不是马超对手。 后方朱灵见魏延不敌,急忙杀出与魏延联手对敌,这才堪堪稳住了局势。 马超这边以一敌二,尚且能够自保,但一边的庞德就没这么好运了。 张绣败而不退,反而继续跟庞德厮杀起来,两人武艺本就伯仲之间,张绣虽然带伤,一时之间却也能撑住。 但徐州的全明星阵容已经赶到,谁不想建功立业。 作为降将兼墙头草的徐荣眼疾手快,见张绣落入下风,便当即加入了围攻庞德的战团。 一时间,场中形势急转直下。 方才是张绣以一敌二,性命垂危。现在却变成了马超和庞德分别以一敌二,奋力死战。 7017k 第四百零六章 郭奉孝临阵装比,黄汉升弃弓用弩 徐州的全明星阵容到底有多强,对此,马腾父子连同庞德,甚至是孙坚,心中都有一万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马腾的防线,顷刻间就被赵云击破。而马超的包围圈也没好到哪去,只坚持了一炷香的功夫,也被赵云撕裂开来。 此时的情况是,魏延、朱灵对战马超。张绣、徐荣围攻庞德。 而赵云则是继续率领前锋向深处杀去,直至抵达孙坚与张飞交战处时,黄盖惊得当即大惊失色,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三重包围,居然这么快就被你赵子龙全部突破? 狗东西,你开挂了吧! 真就徐州士卒全员猛将呗? “将军,赵子龙杀到了!” 随着黄盖一声大吼,孙坚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扭头看去时,已有一骑白马冲至自己身前,来人也不答话,挺抢便刺,正是赵云杀到! 情势危急之下,孙坚只得舍了张飞,来战赵云。 但黄盖单人又岂是张飞敌手,顿时力不能支,落入下风。 后方,孙坚兄长孙羌与侄子孙辅见状,急忙来救,却被徐州将领孙观、孙康兄弟挡住,四人双双缠斗在一起,一时分身乏术。 孙坚不仅作战勇猛,武艺亦是当时一流,本来赵云想要将其击败,没个三五百回合也是难事,但这一路溃败以来,孙坚一直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又有伤在身,自然不是赵云敌手。 再者,孙坚枪法刚猛,而赵云的枪法,走得却是精准缠斗的路数,正好克制孙坚。 双方交战四五十回合,孙坚的进攻都被赵云一一化解,渐渐体力不支。 另一边的黄盖更惨,他的武艺与张飞相去甚远,面对张飞的进攻,甚至连抵挡都做不到,只能堪堪避过要害而已,这一场厮杀下来,身上伤口越来越多。 眼见情势危急,黄盖冲孙坚大呼道:“将军,速速突围!” 从赵云率军加入战团那一刻起,孙坚压力骤增,但外围马超的包围圈已不再完整。一片乱象之中,虽不是突围的最佳时机,但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搏一搏,万一能成功突围呢! 黄盖这一声叫喊,却被张飞抓住缝隙,一矛刺出,黄盖闪躲不及,正中肩膀。 张飞见一击得手,马上大笑道:“老贼,与某厮杀还敢分神他顾,莫非找死不成!” 而在后方,孙羌孙辅也齐声高呼,让孙坚速速率军突围,自己为其断后。 闻言,孙坚一面与赵云交手,一面左右观望,见西南处包围松动,当即一咬牙,舍了赵云,率军向西南方突围而去。 “孙文台,欲做无胆鼠辈耶!” 赵云剑眉一皱,厉喝一声,就要追上去,却被孙羌从后方赶来阻拦住。 此时战场乱作一团,所有人都无暇自顾,却给了孙坚机会,只见他一路奋力冲杀,古锭刀染血无算,竟真要突出重围而去! 见状,赵云想起了林朝的命令,心中大急,欲要调转马头去追击孙坚,但孙羌死死拦在自己面前,导致赵云一时间难以追击。 “某不欲杀你,还不速速让开!”赵云大喝道。 孙羌却狂笑不止:“想追吾弟,便从某尸体上踏过去!” “好,那便成全你!” 赵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手中银枪挥舞的速度陡然加快,孙羌甚至只能见到一道残影。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赵云的银枪已经没入自己胸口。 “你……” 孙羌指着赵云,口中哆哆嗦嗦想说话,却吐血不止。 赵云见孙羌如此惨状,微微摇了摇头,随即抬手,连同银枪上的孙羌一起挑落马下,重重摔在地上,就此气绝身亡。 可等到赵云扭过头来时,孙坚却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某此番有负监军所托矣!” 赵云仰天长叹,语气中充满了懊悔。 另一边,黄盖在张飞的矛下,只有奋力抵挡的份。又战了片刻,终是体力不支,被张飞一矛刺中,摔落马下,随后便被士卒一拥而上绑缚起来。 再看孙辅,本来他和父亲孙羌共战孙观兄弟,此时孙羌已死,孙辅自己再也无力支撑,被孙康一刀砍翻在地,随即被孙观生擒, “痛快,此战杀得痛快!” 张飞生擒了黄盖之后,随即纵马来到赵云面前,口中大呼道。 赵云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面无表情道:“翼德,你的确痛快了,只是你此番贪功冒进,最终走脱了孙坚,且看你回去如何向主公与监军交代!” 倒也不怪赵云生气,此次徐州众将倾巢而出,又带了麾下所有精锐,就是为了斩杀孙坚,如今却被孙坚走脱,这个结果实在让着赵云难以接受。 闻言,张飞老脸一红,却强自争辩道:“子龙,此事真不怨某。某本来已经快要擒杀孙坚了,谁知半路上马腾那狗东西突然冒出来,打断了某的计划,才致使……嘿嘿……” 说到最后,张飞满脸讨好地看着赵云,腆着脸道:“子龙,你说对吧。” “对不对,某如何得知!”赵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道理,你还是留着向主公与监军解释吧!” 说罢,赵云调转马头,转身继续率军冲杀。 如今走脱了孙坚,但马腾父子还在,战局并未彻底结束。 张飞追在赵云屁股后面喊道:“子龙,回去的时候你可得替俺美言几句,毕竟俺老张此次也有战功,你得替俺正名啊!” 他不怕林朝责罚,也不怕兄长刘备责怪,却唯独怕落得个无能的名声。 …… 邓县城外官道旁。 黄忠一面派人加紧探查,同时不停观望着远处,看是否有尘土扬起。 旁边,郭嘉倒是一个人自得其乐,把玩着从小舅子诸葛亮那抢来的羽扇。 郭嘉把玩了大半日,黄忠也观望了大半日。 最终,郭嘉将手中羽扇扔下,满脸不屑道:“如此玩物,无甚稀奇之处,真不知林子初为何总喜欢拿着它故作风雅!” 黄忠见郭嘉停止了把玩,便上前抱拳道:“奉孝先生,孙文台还未到。” 这大半日的等待,最终却一无所获,连孙坚的影子也没看到,这可把立功心切的黄忠急坏了,便开口问道。 郭嘉却摇头一笑,开口道:“黄将军稍安勿躁,昨日某得到探报,孙文台已从新野逃遁,麾下只剩三五百骑。此处距新野不过一百余里,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咱们在此以逸待劳,必可一举诛之!” 黄忠年岁虽长,却没有郭嘉这般淡定。眼见日头即将偏西,一整天都快过去了,心中怎能不急。 “奉孝先生,孙文台虽逃,但未必会往邓县而来,咱们不如主动出击,又何必在此守株待兔?” “不,孙文台必经此地!” 郭嘉斩钉截铁道,眼中充斥着智慧的光芒。 “为何?”黄忠不解地问道。 郭嘉笑道:“此时的孙文台,正面临二袁与我徐州的共同追击,自然不敢北归,而越往南,他就越安全!” 闻言,黄忠思索了片刻,顿时恍然大悟,眼中满是对郭嘉的钦佩。 对,邓县乃南阳郡的边界,再往南走便是南郡,已经到了荆州牧刘表的势力范围。 届时二袁与刘备就算追击,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了。 这便是郭嘉所说的,越往南走,他孙文台就越安全的原因。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有探骑来报,言前方数里处扬起尘烟,看架势应当有数百骑狂奔而来,应该是败逃的孙文台。 黄忠大喜,当即向郭嘉抱拳道:“奉孝先生果然神算,末将佩服!” 对于黄忠的夸奖,郭嘉没有在意,反而立即站了起来,向远处眺望。 事到临头的时候,郭嘉反而收起了之前玩世不恭的神态,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 观望了片刻后,果然如探骑所言,北边飘起了一阵尘烟,继而便听到了马蹄声。 “孙文台至矣!”郭嘉冷笑道,“黄将军!” “末将在!”黄州马上抱拳道。 郭嘉一挥袖,下令道:“切记不要着急,等到孙文台冲进弓弩射程范围之内再动手。在此之前,切不可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以免打草惊蛇,黄将军需严令士卒!” “唯!” 黄忠一抱拳应道,已经抑制不住脸上的激动。 此战若能斩杀江东猛虎,足以使自己声震天下! 官道上,孙坚已经奔逃了一昼夜,眼见后方无追兵踪迹了,这才放慢了速度,让战马得以休息。 此时的孙坚,心中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人常言,哀大莫过于心死,孙坚此时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昨日一战,随自己起兵十余年的宿将黄盖等人,全都折损了进去,没能带出来一个。 一念及此,孙坚就觉得胸口发堵,一口鲜血即将喷涌而出。 但身后还有数百兵士,若自己此刻忽然不支,势必人心离散。黄盖等人拼死才换来自己的生机,自己又岂能辜负他们! 一念及此,孙坚强行压住了上涌的气血,开口问道:“前方是何处?” 旁边亲兵看了看,便开口答道:“将军,前方应该是邓县地界。” “邓县……” 孙坚口中喃喃道,随即脸上浮现一抹希望的神色。 过了邓县,就能进入南郡,那可就是荆州刘景升的地盘了! 终是天不亡我孙坚啊! “休整片刻后,便快马加鞭,越过邓县往南郡进军!”孙坚下令道,“到了南郡,咱们就安全了!” 闻言,孙坚身旁的士卒也露出了一抹喜色。 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孙坚忽然发现前方官道上,隐隐有一个人影。 等靠近了,才发现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士子,正是准备出场装比的郭嘉! “郭奉孝,你为何会在此处?” 孙坚当然认得郭嘉,当即惊呼道。 同时,孙坚心中也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向左右看去。 再看郭嘉,他正单人站在官道中央,神情肃穆,抬手正了正衣冠,随后极为郑重冲孙坚一礼到底。 孙坚跨坐在马上,见郭嘉如此惺惺作态,顿时疑心大作,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郭奉孝,你这是何意!”孙坚厉声喝道。 “呵呵……” 面对孙坚的质问,郭嘉淡淡一笑,开口道:“孙将军,人常言死者为大,你身为乌程侯,又号称江东猛虎,某对你这一礼,也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黄忠随即率三百人,从旁边干枯的灌木丛中杀出。 “不好!” 孙坚大吼一声,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神色。 因为……黄忠率领的这三百人,居然人手一把弓弩。 而此时,双方仅有不到一百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面对弩箭,意味着什么,孙坚比任何人清楚。 这次出击的黄忠,充分吸取了上次射中桥瑁膝盖的教训。为了防止自己再临场发挥失误,特地向林朝求来了三百弓弩手。 弩箭这玩意威力虽然大,但做工相对精密很多,一旦损毁,修复率极低,很不实用。 因此林朝寻遍了军中器械库,才给黄忠配备了三百把而已。 但三百把弩箭对付此时的孙坚,已经足够了! 郭嘉望着不远处的孙坚,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笑道: “今日,便请江东猛虎……赴死!” 郭嘉喜欢装比,但黄忠向来是人狠话不多。 他早就不耐烦了,闻听郭嘉说出了‘赴死’二字,便立刻下令道: “放箭!” 箭矢射出,孙坚脑中根本来不及多想,便被倾泻而出的箭矢射中! 霎时间,整个人如同一只刺猬一般…… 初平元年,十一月二十七。 一代豪雄,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于邓县西北数里处……阵亡。 正应了他那句誓言, 身受万箭穿心而死! (第四卷终) 7017k 卷末小结 一,内容 第三卷很长,确实很长。 其实老于本打算写到董卓死就结束,但是后续剧情可能聚集在发展上,诸侯会盟这种场面应该不会有了,索性也就不再开一卷,直接写到孙坚死算了。 不过这一卷……怎么说呢…… 懂得都懂,不懂的那就不懂了吧…… 总体来说,老于给自己打个60分吧,勉强及格。 但是创作过程中,总感觉写得不顺手,码字效率也在逐渐降低。 一方面,脑中的存货用完了,需要充电,但是没时间充…… 哪怕片刻的快感也得不到…… 另一方面,创作心态的问题。整个人持续创作小半年,每天睡醒脑中第一件事,就是剧情的后续发展,主角如何玩骚操作…… 怎么说呢,肉体上累是无所谓的,这种持续堆积的心理上的疲惫,才是最要命的,因为它会影响你的状态。 努力调整,努力充电吧。 二,是非曲折 三国是一段很有意思的历史,各种角度去看,就有不同的解读。 如果说董卓不是很突出的话,那孙坚一定是典型。 你说孙坚这个人忠心大汉吧,倒也未必。 他一路参加讨董时,不知干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甚至刺史、太守这个级别的官员,也杀掉了很多。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是联军中唯一打出成绩的人。 攻入雒阳后,孙坚望着被董卓烧毁的宗庙社稷,甚至感叹流涕,失声痛哭。然后让麾下士兵修缮太庙,以太牢之礼祭祀。 继而继续在袁术的支持下征讨董卓,最终却是因为袁绍拖后腿,才就此作罢。 就是这么一个人,你可以说他忠,也可以说他奸。 当然,侧面也印证了人性的复杂。 所以孰是孰非,本书的观点也只是一家之言,大家看看就好。 毕竟近两千年前的事情,是非曲折,早已不能考证。 三,更新 之前过年忙的一比,每天抽出时间更新,已经算是天大的幸事。 唉,人到中年,家境不好,但凡一个有点责任心的男人,活得连狗都不如…… 而且近一段时间的成绩低迷,也的确影响了老于的心态和创作激情。 大家都知道,上架之后,老于很少求票,不是不想求,而是感觉没必要。 写得合大家口味,读者大佬当然会投票。 写得不好,也没脸求票。 去年下半年是全职作者,今年等过了正月之后,又变成了兼职作者。 没办法,单靠稿费养活不了老婆孩子…… 所以今后的更新,不出意外的话,一天两更六千字。 要是哪天紧急情况,那就一更四千字。 闲了就爆发。 总之,请诸位大佬多多订阅,毕竟多点收入总是好的。 对了,告诉大家一个消息…… 楼下彩票站,前几天一个叼毛中了五千九百万…… 大家说,老于要不要去买几张试试运气? 。 第四百零七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泰山郡的日子,最近不大太平。 自年初时刘备率军解泰山之围,林朝趁机将泰山郡纳入徐州势力范围后,便开始了西进征讨董卓之路。 这一仗耗时日久,一打就是大半年的时间,直至寒冬腊月,方才班师返还。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京师雒阳的局势发生了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变化,战局的转变,董卓的殒命,末了孙坚还被万箭穿心,都让人为之惊叹不已。 而泰山郡这边,也并非无事发生。 泰山郡地处兖州西北,北边与青州相连,东边与徐州的琅琊郡接壤,又因泰山郡地势险阻,周围尽是崇山峻岭,易守难攻,所以才会被林朝看上,作为保卫徐州北境的屏障。 但就是这么一块屏障,今年却一直饱受冲击。 年初时,刘备亲率大军救援泰山,以张辽为先锋,解了泰山之围,徐晃甚至亲手阵斩昌豨。刘备击破吴敦,后来孙观兄弟更是举军归降,但这不代表泰山郡真就稳若泰山了。 北边的臧霸并非短视之徒,自然不敢轻易捋刘备的虎须,但东边的青州黄巾可不管这么多。 中平元年初,太平道首领张角三兄弟率众起义。 旬日之间,天下响应! 可短短十个月后,张角三兄弟先后下线。华夏历史上第一场带有宗教色彩的起义,就此宣告失败,堪称旋起旋落! 张角虽兵败身死,但数以百万计的黄巾军,却不会在短时间内归于虚无。因此,大汉境内残留了多股黄巾残余势力,其中就以青州为甚。 再加之朝廷忙着内斗,十常侍忙着与世家门阀中门对狙,自然没功夫管这些黄巾残部。 虽屡次派出军队征讨,但大汉的基层治理已然失序,黄巾又岂能彻底平定! 可这些黄巾残部皆没有如张角一般的眼界格局,又不懂如何治理发展,因此沦为了流寇。四处袭扰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些出身最底层的黄巾残部,面对同样最底层的百姓时,却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但张角其人,不过是一个有着坚定信仰的大贤良师而已,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只是想给大汉送一口钟而已,又何错之有! 刘备率军出征后,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初夏,青州黄巾大渠帅管亥眼见军中缺粮,便引兵来攻泰山。 对于青州黄巾,林朝自然留了后手。 张辽和高顺一路,驻守徐州。 吕虔和徐盛一路,辅佐张辽震慑四方。 由身为林朝迷弟,又担任过林朝护卫的吕虔领兵,除了辅佐张辽之外,也隐隐有制衡张辽的意思。毕竟刘备等人倾巢而出后,张辽已经成为了徐州实际意义上的最高统帅。 得知黄巾来袭后,张辽当机立断,派吕虔与徐盛主动出击,继而在般阳大败敌军。可吕虔麾下终究只有数千人而已,也不敢追击有数十万之众的黄巾,无法继续扩大战果,最终追亡逐北数十里而还。 而张辽坐镇徐州,自然不敢轻易将麾下兵力投入战场。 是以,张辽坐镇徐州,吕虔镇守泰山,局势就这么干耗着。 般阳城下,管亥令数十万黄巾不分男女老幼,一律上前攻城,致使死伤数万,血流漂杵。 管亥也是无奈,毕竟军中已经没有了粮食,这些人就算不攻城,也会活活饿死!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万一能攻破城池,击败吕虔,就能长驱直入,拿下泰山重镇。届时,粮食就不再是问题。 活命而已,怎么打都不丢人! 管亥无奈,吕虔更无奈。 他身负镇守之责,虽不忍斩杀老幼妇孺,但也不能坐看城池陷落入贼手,所以不管冲上来的是女人还是小孩,全都下令射杀。 城门前,尸体一度高高堆起,甚至达到与城墙齐平的程度。 吕虔见状,生怕管亥命人踏着尸体攻入城内,只得下令士卒火烧尸体。 一时间,般阳城下火光冲天。 可作为燃料的,并非薪柴,而是数万底层百姓的尸骨! 对此,作为般阳令的羊衜心中不忍,却又无法指责吕虔的做法,最终只能望着冲天的火光喟然长叹,面色悲伤道: “自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羊衜,出身泰山羊氏,和年初时被林朝诛杀的羊逾乃是同宗兄弟。 泰山羊氏乃世族名门,祖上也出过三公,世代为秩二千石的高官。 其父羊续曾任南阳太守,为人能力出众而品行高洁,为官又颇为清廉,因此留下‘悬鱼太守’之美名。 类似泰山羊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林朝其实是有心招揽的,之前诛杀羊逾,也只是杀鸡儆猴而已。事后也曾派人向羊氏说明情况,而地头蛇羊氏面对强梁林朝,也只能一笑泯恩仇。 般阳围城数月,管亥麾下死伤不尽其数,但终究没能攻破城池,只得悻悻退走。 可这一战极为惨烈,黄巾军死伤数万,吕虔麾下士卒也损伤数千,甚至连勇武的徐盛,都因冲锋在前而身受重伤。 战后,吕虔引部队在城中休整,而羊衜则开始处理战争留下的创伤,恢复民生事宜。 就在羊衜努力恢复秩序,鼓励百姓生产,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一个诡异的消息传了过来,一度让他十分怀疑人生。 董卓死了! 这当然是令人拍手称快的事情,羊衜也不例外。 董卓被杀没问题,可杀董卓的人有问题。 居然是蔡邕的女儿! 消息上写得很明确,蔡伯喈身为大汉忠臣,之前曲意阿附董卓只是假象,真正的目的正是铲除董贼,忠义报国。 为此,蔡侍中不惜将两个亲生嫡女以身饲虎,下嫁给董贼。 可蔡侍中二女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在新婚之夜,洞房之时,一举将董贼正法! 现在坊间都在盛传,说蔡侍中二女,皆英武不让妇好,堪为女中豪杰。 这事本身还是没问题,但听在羊衜耳中,却有大大的问题。 因为,他现在的妻子正是蔡邕嫡女,蔡贞姬! 岳丈将女儿下嫁给了董卓? 那我娶的是谁! 难不成我娶了一个假的蔡氏女? 初时,羊衜曾迎娶孔融之女为妻,可孔氏体弱,不久病亡。 而蔡邕因党锢之祸流亡十数年,其间多受泰山羊氏的照顾,所以才将次女许配给了羊衜作为继妻。 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家中那温柔娴熟的妻子,居然在名义上成为了董贼之妻! 不好,我成替身了! 对此,林监军偷偷点了个赞。 羊衜当然不会怀疑妻子的身份,但眼下天下人都知道,蔡侍中的女儿嫁给过国贼董卓…… 这不是名声不名声的问题,真的是那种……那种很…… 对于自己的妻子成了董卓妻子这件小事,羊衜表示,这个世界太过魔幻…… 但很快,他就不用为这件事情而头疼了。 因为第三个坏消息紧接着便传了出来——他爹死了! 羊衜之父羊续,于十月中旬,病逝家中。 收到这个消息后,羊衜立即失声痛哭,随即将县中事物托付给了吕虔,自己返回故里为父亲羊续办丧事,同时为之守孝。 …… 颍川。 荀彧望着病床上的叔父荀爽,眼中露出一丝悲切。 自入秋以来,荀爽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入冬之后,便已经卧床不起。 终于在十一月初旬,荀爽自感时日无多,便令长子荀棐召集荀氏子弟回乡,特别是身在徐州的荀彧,乃是荀爽期望的下一代家主人选,自然有些临终遗言要交代。 荀彧带着荀采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一月下旬抵达颍川。 “文若,友若与公达现正随刘使君征战,便不要唤他们回来了……” 荀爽此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望着自己最看重的侄子,缓缓开口说道。 闻言,荀彧点了点头道:“叔父,侄儿知道了。” 荀爽随后又开口说道:“文若,某即将不久于人世,以后我颍川荀氏,便由你当家做主了。” 荀彧身为王佐之才,面对生离死别时,并没有像寻常人家一般痛哭流涕,反而很认真的再次拱手道:“叔父,彧此生必光耀我荀氏,不负叔父所托!” 见荀彧答应认真,荀爽笑了,笑得无比坦然。 “文若,你天资聪颖,学识才华皆当世一流。荀氏交到你手中,某也极为放心。”荀爽笑道,“只是有一点,尔需谨记。” 见荀爽要托付后事,荀彧急忙跪倒在地,叩首道:“请叔父示下。” 荀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同时示意儿子扶自己做起来,然后正色道: “我颍川荀氏,世受国恩,才有了今日之高位。文若切记,你万不可像他汝南袁氏一般,妄图簒逆天命。 如今朝廷式微,诸侯并起。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但越是身处乱世,尔更要持身守正! 刘使君身为宗室,又是雄武之主,尔与友若、公达当好生辅之。若有一日,刘使君能重塑山河,位登九五,尔亦能青史留名。” 闻言,荀彧满脸动容,叩首道:“叔父放心,颍川荀氏,终为汉臣!” 说完了这些正事,荀爽又笑道:“你那妹夫林子初,其人有留侯,韩信之才。虽有时手段下作了些,但终究心地仁善。他追随刘使君起于微末,深得其信重,你日后多多与其亲善,日后若有变故,也终能保全己身。” 前一句,是荀爽对荀彧的要求。荀氏犹如一条大船,等自己死后,便由荀彧来掌舵。 行使方向,一定不能错! 而后一句,则是荀爽在教侄子保全自身。 到了荀爽这个年纪,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早已看得明白。 自己这个侄儿虽有大才,却不贪权。荀爽生怕他有朝一日为小人所攻讦,死于权术阴谋之中,这才让他紧紧抱着林朝的大腿,用以保全自身。 叔父的苦心,荀彧当然明白,当即又叩首道:“侄儿记下了!” 言罢,荀爽又召集在门外的所有荀氏子弟进来,对他们笑道: “圣贤有言,年过五十,而不称夭。某如今已六十有余,自然无甚遗憾。身后之事,某已嘱托文若,今后他便是我荀氏一门之主。 时下正值乱世,某死之后,尔等需恪守本分,谨言慎行,切不可有狂妄之举,以免连累家族,尔等需谨记!” 闻言,在场的荀氏子弟皆跪倒在地,口中称是。 当夜子时,一代硕儒荀爽,于家中与世长辞。 享年,六十有二。 …… 青州,昌国县。 管亥围攻般阳数月,终究未能攻克,遂带领军队北上返还昌国,并在此驻扎了下来。 但没粮食,总不是个事。三十万黄巾军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果不其然,退守昌国半月之后,军中饿死者甚多,几乎有数万之众。在饥饿的折磨下,这些行将饿死的黄巾军,已然失去了理智,甚至是人性。 那饿死的数万人的尸体,竟被分食一空! 同类相食,有违天道人伦! 当然,还会催生两种东西……瘟疫和朊病毒! 于是,黄巾军中爆发了大规模的疫病。 疫病带来了恐慌,致使士卒争相逃命,连管亥也无力管制。这些身上带着病毒的黄巾士卒,一路逃出昌国县后,便四散开来。 很多人甚至刚出了城,便病死在了路上。 一时间,昌国内外尸横遍野,沦为地狱。 而就在此时,有两个人行走在昌国县外的官道上。 为首之人发须皆白,看上去像六七十岁的老者,但其容貌,却与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无异,双目中隐隐有光华流转,看上去风姿俊朗。 鹤发童颜,说得便是这种人。 而在此人身后半步左右,有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亦步亦趋。 这一老一少看上去颇为柔弱,却步履生风,走路的姿态极为轻盈。 二人一路行来,望见官道上横陈的尸首,都面带伤感之色。 年轻人开口道:“老师,那林子初真能了结张角身后之事?”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孝先啊,此事为师也不知。但为师夜观天象,又几经占卜,卦象天象都显示,能了结张角身后事者,就在徐州。除了他林子初,为师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了!” 说着,老者望了望地上的尸体,又叹道:“终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此言别人都可以说,唯独你左元放最没资格说!” 闻言,老者急忙扭过头来,只见来人四五十岁的模样,但面目却不似老者师徒这般神异,甚至还有些丑陋。 尤其嘴角下方还生有一颗痣,更为此人平添了几分邪异。 但老者却笑了,开口道:“于吉老儿,你来此作甚?” 7017k 第四百零八章 掳来吴国太,为你林子初传承香火 “孙文台之死,倒是让人颇为唏嘘……可惜了。” 返程路上,林监军听闻了孙坚的死讯,面带忧伤说道。 旁边的太史慈闻言,立马翻了个白眼。 监军,孙文台之死,从头到尾都是您一手策划的。现在人已经死了,您还用得着这么假惺惺的说这些话吗? 心里这么想,但太史慈嘴上却附和道:“监军所言甚是。” 林朝笑了,开口道:“孙文台身上没有玉玺,身旁却唯独少了其长子孙伯符。也即是说,孙策那小子带着玉玺从另一条路跑了?” 旁边,郭嘉点了点头,答道:“当日孙文台身受万箭穿心而死,余部无一幸免,全死在黄将军弩箭之下。但查验尸首时,却未发现孙策、程普、韩当三人。某猜想,可能孙坚在逃亡路上,便与其子孙策分兵而行。所以,此刻传国玺应当在孙策手中。” 闻言,林朝又是长叹一声,摇头笑道:“生子当如孙伯符啊!”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众人一时不明所以。 唯独张飞嘿嘿笑道:“怎么,子初也想生个像孙伯符一样的儿子?此事易耳,孙坚之妻,眼下就在庐江,只需与某三千兵马,某便能将其掳来,为你林氏传承香火!” 林朝:“……” 这…… 林朝略一沉思,竟发现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翼德,你此次贪功冒进,差点致使我军功亏一篑,你说说看,自己该当何罪?” 黄忠这边射杀了孙坚之后,赵云那边也分出了胜负。马腾的一万五千大军,终究不是赵云的对手,被打得惨败而归不说,连庞德都被生擒。 本来庞德面对张绣与徐荣的夹击,就算不敌,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打着打着,不讲武德的张三爷加入了战局,于是……庞德悲剧了,非但被戳了两个透明窟窿,还惨遭生擒。 至于马超,见情势不妙,立即撤退与其父马腾会合,但还是被赵云追上。 接下里发生的事情,足以令马超终身难忘! 只见赵云身着白袍,骑着白马追了上来,一人力战马腾马超父子,却仍旧稳稳占据上风。最终若不是马腾替马超挨了赵云一枪,说不准马超已经凉了。 最终,父子二人仓皇撤退。 张飞见林朝突然发难,连忙求饶道:“子初,念在俺老张此次也有功劳的份上,就功过相抵,如何?” 此战张飞虽身陷重围,但先后斩杀孙坚麾下数名敌将,又生擒黄盖、庞德,总算没有丢人。虽然战败,但他认为自己的名声总算是保住了,这才毫无心理负担的与林朝讨价还价。 林朝却摇摇头道:“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军法有严令,又岂能相抵。临行前,某曾请示玄德公,将你降为军司马,麾下兵马不变,待以后立功再官复原职,如何? 至于你的功劳嘛,回徐州后再行清算。” “好,好,子初处事公正,某佩服!” 张飞顿时大笑着抱拳道。 林朝望着没心没肺的张飞,认真道:“不过翼德你记住,这种事情不能有下次了,不然某会劝玄德公调任你为一地太守,从此安心治理民生。” 卧槽,子初你这也太狠了吧! 张飞急忙拜服,连连说道:“子初放心,某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林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向赵云开口问道:“黄盖、孙辅、与庞德三人,现在何处?” “监军,此三人现在就在军中。” “他们情况如何?”谷崝 赵云摇了摇头道:“黄盖与孙辅二人,自被俘以来,便大骂不绝,甚至不愿吃喝,怕是撑不了多久。至于庞德,则是一言不发,却也不愿投降。” 闻言,林朝摇头一笑道:“那依子龙之见,该如何处置这三人?” 赵云抱拳道:“监军,此事某本不应多言。但以某之见,孙坚死于我军之手,孙辅与黄盖,怕是不能为主公所用。至于庞德,倒还有劝降的可能。” 以黄盖对孙坚的忠诚程度,的确没有劝降的机会,哪怕最擅谋人之术的林朝出手也不行。 至于孙辅,乃是孙坚的亲侄儿,更没有了投降的可能。 “也罢……” 林朝长叹一声,开口道,“某就不见他们了,子龙,你今晚且再去劝降一次,若他们还是不愿,那便让他们走得体面些。至于庞德,先关押一段时间,磨磨锐气再说吧。” “遵命!” 赵云抱拳应道。 “汉升,此次诛杀孙坚,你功劳甚高,只是此事终究不好大加封赏。”林朝扭头向黄忠说道,“某回头便向玄德公谏言,表你为广陵都尉,如何?” 一郡都尉,已是比二千石的高级武官! 黄忠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了二千石的高官,如何能不惊喜。 “多谢监军!” 林朝望着满脸激动之色的黄忠,却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不,汉升你说错了。应当是多谢玄德公!” 黄忠心中一凛,顿时明白是自己失言,连忙改口道:“主公如天之德,忠纵然赴汤蹈火,也难以报答万一!” 林朝这才满意了,继续说道:“此外,某本想举荐阿叙为孝廉,奈何其年岁尚小。所以,某准备修书一封,使其拜入某师兄崔季珪门下读书,不知汉升以为如何?” 说实话,一郡都尉的封赏,可能都不如让黄叙拜崔琰为师,更能让黄忠高兴。 崔琰是谁? 那可是郑玄的入门弟子,经年侍候郑玄左右。在林朝入门之前,崔琰可以说是郑玄最得意的弟子,黄叙能入他的门下,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而且如此一来,有了崔琰这层关系,黄叙便可以唤林朝一声师叔,彼此间也算有了些香火情分。 “多谢监军赏识,末将替犬子先行拜谢监军!” 说着,黄忠竟真的要从马上下来,向林朝行大礼。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汉升莫要如此生分” 林朝挥袖笑道。 话音刚落,却见远处快马走来一位校事府士卒,手上还捧着一封密信。 “监军,校事府加急传报,请监军亲启!” 听到加急密保四个字,林朝顿时皱起了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急忙打开一看,林朝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良久,才幽幽一叹,下令道:“传令,让荀……算了,某亲自去吧。” 荀爽那老头挂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人终有一死,以荀爽的年纪,在这个时代也算高寿,倒是没什么可遗憾的。 校事府密报,向来比军中传报要快一些。也就是说,此刻军中的荀谌和荀攸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林朝准备亲自走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二荀。 7017k 第四百零九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按汉代伦理,人死为大的情绪远比后世强烈得多。 更何况死的是荀爽,一代硕儒,还是林朝的丈人,也是荀谌与荀彧的叔父,荀攸的叔祖父。是以,此次应对不可不慎重。 所幸大军现在才行至陈留,距离颖阴县不过两三百里而已,若星夜兼程,两三日便能赶到。 林朝收到消息后,不敢多做停留,即刻纵马前行,赶去中军与刘备相见。 此时,刘备正坐在马车中,与荀谌、荀攸、田丰、简雍等人一起…… 吃席! 自从火锅被林朝发明出来之后,刘备就爱上了这玩意。反正班师路上也是百无聊赖,刘备索性让军中匠人改造出了一个加大号的马车。 如此一来,行进的速度虽然慢了些,但胜在能载得人多。 见到自己攀科技树的成果,刘备立马爱不释手,时常以议事为名,邀请众人在车中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车外寒风凌冽,车内却春意盎然,刘备与众人喝酒吃肉,热气熏得脸通红。兴之所至,甚至袒胸露背,满车都洋溢着过剩的雄性荷尔蒙! 当身边亲兵叩开车门时,刘备只探出了个头,见是林朝来了,当即笑道:“子初,快上车,且来共饮一杯。” 林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后登上了马车。 车内空间拥挤,几人见是林朝来到,便想拱手见礼,可实在是施展不开,便只好做罢。 刘备见林朝面色不好看,便开口道:“子初为何如此模样,难不成是被外面的风雪冻僵了脸?” 众人见刘备出言打趣林朝,便都乐得大笑起来。 林朝却轻叹一声,将荀爽辞世的消息说了出来。 啪! 闻言,旁边荀谌手中的筷子马上掉落在地。 “叔父!” 二荀失声痛哭,声音中充满了悲切。 …… 颍川。 林朝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初四赶到了颖阴县。 此行除了荀谌、荀攸外,郭嘉和林夕也跟着来了。 用郭嘉自己的话说,自己少年时因行事轻佻而在族中受排挤,每每来荀彧处客居时,慈明公对其视若子侄一般。 今慈明公辞世,自己理当前往吊丧。 值得一提的是,刘备本来也想前来吊丧,不过被林朝婉拒。 刘备当然与荀爽没什么交情,不过麾下重臣从他视为手足的林朝,以及佐臣三荀,都是荀爽的晚辈,所以刘备看在四人的面子上,才打算走这一遭。 对此,二荀不敢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唯独林朝站了出来,表示玄德公日理万机,岂可因一人而荒废军政,纵然那人是荀爽也不行。 当然,还有一些深层次的意涵,林朝没有明说。 昔日林朝与荀采成婚之后,曾劝荀爽将荀氏搬迁至徐州避祸,结果被荀爽拒绝。 由此可见,荀爽并不想将荀氏绑在刘备身上,或者说,他不想将家族绑在任何一路诸侯身上。如今他故去,刘备前去吊丧,放在天下人眼中,难免有荀氏尽归刘备之嫌。 荀氏家大业大,能人无数,林朝自然想将其纳入徐州,成为刘备大业里的一块拼图。可荀爽不愿,林朝也不想强求。 对于林朝来说,士族高门就是一把双刃剑。 如今用着锋利,将来却免不了有折剑之时。 而荀氏已经与自己联姻,将来不好翻脸。与其如此,倒不如弃之不用。不欠情分,将来下手的时候,自然也就不用顾忌太多。 刘备自然听出了林朝的话外之音,便采纳了林朝的谏言,准备派典韦带三千人,护送林朝等人前往颍川。当然,不出意外的也被林朝拒绝。 林朝身为荀氏女婿,进入颖阴县之后,荀氏理当派出孝子出来迎接。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荀彧居然亲自来了。 近一年的时间没见,林朝看荀彧倒是清瘦了许多。下了马后,便拱手道:“文若,节哀顺变。” 荀彧面色平淡地冲林朝拱了拱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领着林朝等人回到了荀家。 入门之后,便是荀爽的灵堂,此时停灵已有七八日,幸好是寒冬腊月,尸体倒也不至于发出什么气味。 林朝与荀谌等人换上丧服,一番祭拜之后,才在后院见到了自己的发妻荀采。 此时的荀采,看上去眼睛红红的,整个人都呈现出疲惫的模样,一张俏脸,也因悲伤过度,心力憔悴而变得无比苍白。 “子初,父亲他……” 昔日如高天之月一般的清冷女神,如今遭遇丧父之巨痛,也如寻常女子一般柔弱,看得林朝心中一痛。继而走了上去,将荀采拥入怀中。 本来见面之前,林朝脑中就一直合计着如何安慰荀采。 荀爽之死,本就是天寿已终,虽令人心情低沉,但林朝并没有感觉有多少悲伤。 古来圣君明主,王侯将相,又有谁能免得了一死? 任你风华绝代,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抔棺中埋! 林朝想出了很多能安慰荀采的大道理,可真见到了垂泪不止的荀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些伤痛,终究只能靠时间来抚平。 佳人在怀,林朝轻抚着荀采的秀发,口中喃喃道:“岳丈若在天有灵,也定不希望见你这般模样……女荀,莫要伤了身子……” …… 同样的场景,也在泰山郡南城上演着。 对于老友羊续的病故,蔡邕其实颇为悲伤。 自董卓死后,蔡邕因功被朝廷拜为司徒,也算位列三公了。 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 林朝利用了蔡邕,同时也给了蔡邕足够大的名望和地位,可以说互利双赢。 林监军表示,蔡公您如今荣盛司徒之位,位列三公,但是嘛…… 接下来还要打仗,所以您爱干嘛干嘛去吧。 长安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蔡邕当然心知肚明,他自然不想去。但留在雒阳,周围大军环伺,也得不到安全。 蔡邕见时局动荡,本想辞官不做,回归故里安心著书立传,开门授徒,一心钻研学问了此余生。 可是以现在的乱世,故里也非安身立命之所。 左思右想,蔡邕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蔡贞姬,想起了自己女婿羊衜,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老友羊续。 也罢,泰山郡如今在他刘玄德治下,倒也算安稳之所在,不如先去探望一番女儿和老友,回头再做打算。 于是,蔡邕毫不犹豫的上表辞官,随后悬节而去。 可还没等到走到泰山,林朝便派人来追上来了。 当然不是想对蔡邕不利,而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蔡邕,还有一件事情要与蔡邕商议。 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请蔡邕北上幽州一趟,请出刘备的老师卢植,出山担任兖州刺史。 刘岱兵败被擒后,林朝就思索过下一任兖州刺史的人选。兖州与徐州相连,占据着主动进攻的战机,自然要选一个自己人镇守。 林朝能想到的合适人选,就只是卢植。 蔡邕与卢植曾同朝为官,又一起修过《东观汉记》,关系亲厚自不必说,由他亲自劝说卢植重新出仕,成功的几率自然会大一些。 若卢植实在不愿再度为官,那就只好启用二号方案,让刘备举荐蔡邕出任兖州刺史。 当然,林朝会给他安排一个长史,最佳的人选就是沮授,借此再玩一场远程微操! 至于那一件需要与蔡邕商议的事情嘛…… 蔡公,您看你的长女蔡昭姬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好人嫁了? 令爱曾经手刃董卓,命格贵不可言,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巧了,我主刘玄德乃帝室之胄,又胸怀大志,与令爱刚好般配,您看如何? 没错,蔡琰就是林朝给刘备准备的正室夫人! 这次去追蔡邕的队伍,足有千人之多,由当年在常山时,投降的黑山贼首刘石率领,也有保护蔡邕安全的意思。 看到这两封信,蔡邕顿时哭笑不得。 第一件事情好办,自己走一趟幽州就是。自己与卢植也多年未见,正好借此机会去探望一番。 至于这第二件事情嘛……蔡昭姬能嫁给刘备,倒也不差。 蔡琰早在年初时,就被林夕挟持送回了徐州,以作为要挟蔡邕的筹码。到了徐州后,荀彧得知此事,也好吃好喝款带她。 及董卓死后,蔡琰便恢复了自由身。 一个人在徐州呆着无趣,便向荀彧请求去泰山探亲。荀彧同意,命人护送蔡琰前往泰山与妹妹作伴。 于是,蔡邕在刘石的护送下,一路直奔泰山而来。 反正无论是去幽州请卢植出山,还是与女儿商议亲事,都要路过泰山。 可刚到泰山,就从女儿口中收到了老友羊续的死讯。 蔡邕心中悲伤,又偶感风寒,竟然生了一场大病,导致北上幽州的计划暂时搁置。 …… 徐州,郯县。 重病的诸葛珪,终究还是没能撑过这个冬天。 临终之前,诸葛珪将诸葛瑾三兄弟叫到床前,嘱咐了一番之后,又留下了一条遗嘱。 那就是诸葛静与诸葛茜二女,不必为自己守孝,等年后便与郭嘉和关平完婚。 诸葛珪一直拖着不死,就是想看着两个女儿成家,让自己的子女与刘备深度绑定在一起。 如此,他死也瞑目了。 可天公不作美,董卓之乱突然爆发,刘备率军征伐,郭嘉自然也随军而去,成亲之事只能搁置。 诸葛珪等啊等啊,等了差不多一年,也没等到刘备班师回徐州,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诸葛瑾自然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但这毕竟不合礼法,担心两位妹妹会被世人指责不孝,因此不敢答应。 但下一刻,回光返照的诸葛珪却大骂诸葛瑾迂腐。 “世人大多凡夫俗子,何用理会! 尔若这般迂腐,诸葛氏何以在乱世中立足?” 无奈,诸葛瑾只能叩首称是。 当晚,诸葛珪含笑而逝! 初平元年的冬天,死了很多人。 似荀爽、羊续、诸葛珪这等饱读诗书的气节巨儒,也终究没能扛过去。 一个时代的陨落,似乎也在预示着…… 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7017k 第四百一十章 林子初,你的事发了 初平二年,正月初一。 在这个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之际,荀爽去世带来的伤痛也淡了一些。 荀家众人虽依旧身着孝服,但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荀采也不再以泪洗面,不过还是很少出门,一个人在房内缝缝补补,为林朝准备今年四季的衣物。 荀爽的遗体,在停灵三十多日后,终于得以入殓安葬。 林朝一直感觉,这种操办丧事的方式,其实并不合适。冬天还好,若是夏天停灵数十日,尸体发臭了该怎么办。 但受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所限,很多人去世之后,亲戚朋友并不能第一时间赶到。为了等这些人见死者最后一面,往往需要漫长的等待。 再者遗体发臭这种事情,林朝是怎么也不敢当着荀家众人的面说出口的…… 又过了几日,林朝便向大舅哥荀棐提出了辞行,虽然还没过正月十五,但徐州的政事现在还离不开林朝,其间刘备已经写了好几封信,针对时事利弊询问林朝的意见。 对此,林朝也根据事实做出了陈对。 凡是重要的事情,林朝都是给出想法,继而建议刘备做出自己的抉择。至于无关紧要的小事,林朝压根连意见都懒得提,直接建议刘备自己看着办。 刘备当年在卢植门下求学时,并不喜读书,整日忙着摸鱼,因此只算卢植的门生,还不算入室弟子。 是以,刘备本身真没有什么文化。除了天生的人格魅力,以及胸中的豪气坦率之外,在政务与军事上,并没有什么真知灼见。 但林朝与三荀一贯认为,身为君主者,善于纳谏,善于用人,便是天下最好的君主。 而君主本身,并不需要太大的能力。 这种看法,倒是有些垂拱而治的意味。 换句话说,类似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与那扶不起的阿斗,才是众文臣心中最合适的君主。 当然,这两者都不如刘备与高祖,因为他们没有知人善用的能力。 而林朝一向大权在握而不专权,甚至每每建议刘备自谋。这反而让刘备愈加信重林朝,但凡涉及军政大事,都要与林朝商议。 初平二年,正月底的时候,林监军一行抵挡徐州治所郯县。 三荀还要为荀爽守孝一段时间,虽然不至于长达三年,但几个月还是要的。荀采也留在了娘家,准备待一段时日再返还徐州。 对于林监军的归来,刘备亲自出城十里相迎。 此举固然引来了别人的羡慕,但林朝却并不是很高兴,并当场劝谏刘备不可凡事皆屈尊而行。 刘备为君,而自己是臣,此举当然是礼贤下士的典范,但玩得多了,便不利于刘备树立威严形象。 对此,刘备只是哈哈一笑,随即大手一挥,便拉着林监军入城吃席! 吃完席深夜回府,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福叔和家中的女眷。 荀采不在家,林朝本想在王鸢房中歇息,但他忽然发现昔日萌萌的甄姜,好像又发育了些,竟让林朝嗅出了些许女人的气息。 林监军当即表示自己有些要紧事,准备和甄姜在夜里深入交流一番。 甄姜闻言,顿时俏脸通红,却羞涩地点了点头,一副予取予夺的娇憨模样。 …… 第二日,林朝起得很晚,并隐隐感觉有些腰痛…… 见林朝醒了,早已穿戴整齐的甄姜凑了过来,服侍林朝洗漱,笨拙却又很认真的伺候着自己的男人。 忙活了半天,林朝总算穿戴整齐,又披上大氅,这才出了门。 因昨夜操劳过度,林朝腹中饥饿,便想吩咐福叔弄些吃食。可在院中走了半天,也没见到福叔的踪影。 刚一回到堂屋,就见胸大腿长的妖精王鸢款款而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汤。 随着王鸢端着汤越靠越近,林朝又有些口干舌燥。 禁欲将近一年,昨晚虽疯狂了一夜,身体也快撑不住了,但林朝那颗心依旧躁动不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好,这妖孽要害我! 林朝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微弱的腰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梅开二度,所以下意识轻咳一声,示意王鸢不要离得太近,免得擦枪走火。 见状,王鸢眉眼中浮现一丝委屈之色,却也很乖巧的没有再靠近,而是准备喂林朝喝汤。 林朝拒绝,随即接过了汤碗,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热汤刚要出口,林朝看了看汤里的食材,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好家伙,这碗汤喝下去,就不怕自己虚不受补? 做个恰当的比喻,这碗汤喝下去,可比生吞一碗枸杞要生猛多了! “夫君昨晚甚是辛劳,妾身便煮了碗羹汤,夫君趁热快喝,免得凉了。” 王鸢美目流转,催促林朝赶紧趁热。 为了自己的性福,她也是蛮拼的。谷篋 喝了汤,王鸢又吩咐家仆上菜。其间还命人去唤甄姜前来,甚至连后宅中的陈氏姐弟也一起唤来了。外加上林夕夫妇,也算是一家人到齐了。 林朝身为一家之主,又久未归家,今日是他在家里吃得第一顿饭,自然要全员到齐。 席间,林朝又对陈氏姐弟一番嘘寒问暖,让她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千万不要见外。 可话还没说完之时,陈氏却站了起来,向林朝一福身后,提出了辞行。 说是辞行,也只是离开林府,搬到外面去居住。毕竟陈氏姐弟现在无依无靠,也不可能远走他乡。 闻言,林朝有些惊诧,急忙问陈氏为何要走,可是府中有人怠慢了她, 陈氏却只是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地向林朝行了一礼,随即离席而去,留下林朝一家大眼瞪小眼。 这顿饭,可谓是不欢而散。 饭后,林朝将福叔留了下来,开始询问事情原委。 “福叔,某不在家时,可有家仆怠慢了陈家娘子?” 自己父亲与陈氏姐弟的父亲乃是至交好友,后来陈世叔被张纯所害,只剩姐弟二人前来投奔自己,可不能亏待了她们。 若传了出去,安喜林氏的名声可就毁了。 更何况陈娘子的弟弟,极有可能就是历史上白毦兵统领陈到。 面对林朝的询问,福叔先是叹了口气,继而便拱手道:“郎君,此事本不该老奴多嘴,只是郎君既然问了,老奴便直说了……陈氏姐弟就这么无名无分的住在咱们家里,恐会招来非议……” 闻言,林朝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了陈氏的心态。 以林朝今时今日的权威,照顾她的后半生也只是举手之劳。但陈氏自幼便与林朝有一纸婚约,不远千里来投奔,自然也有这一层意思。 可如今林朝已然娶妻,陈氏自然断了那层念想,如今这么不明不白的留在林府,又算怎么回事? 想通了女儿家的心思后,林朝也只能苦笑不语。 这个事……他还真没有解决的办法。 福叔却笑道:“郎君,依老奴的意思,您不如纳陈家娘子为妾……” “不可,不可!” 林朝连忙摆手皱眉道:“先父与陈叔父乃至交好友,所以昔年才会立下婚约。如今某既已娶妻,又怎能纳陈叔父之嫡女为妾?如此太委屈她了。” “郎君高义,但时移世易,郎君也已是今非昔比,又岂能与昔年同日而语?”福叔又劝道,“再者,陈家娘子也未必不愿与郎君为妾。” 昔年,安喜林氏不过是一县豪强,而陈氏也只是寒门而已。如今林朝大权在握,早已封侯拜相,与陈氏不再门当户对。 就算纳陈家娘子为妾,也算是陈氏高攀了。 再者,陈娘子如今父兄皆亡,姐弟俩无依无靠,嫁入林氏倒也是一个极好的归宿。 福叔这话说得有些势利,却也是句句实情。 可林朝依旧摇了摇头,叹息道:“福叔,你的意思,某如何不懂。只是此事……还容我三思。总要先问问陈家娘子的心思,才好行事。” 这件事若得做不好,便有些仗势欺人,强纳良家妇女的意味。 以林朝今时今日之地位,要多少女人没有,又何必搞这种惹得一身骚的事情。 福叔见林朝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劝,只得拱手而退。 “唉,女人的事情……最是难办……” 林朝一面叹息,同时迈步向外面走去。 林监军乃最正宗摸鱼带师,自然不可能刚回来就乖乖去上班。此行出门,乃是去找些乐子。 可还没等他迈出大门,就见到师兄崔琰带着两个吏员远远走过来,看样子正是往自己家里而来,且来势汹汹。 无奈,林朝只好拱手道:“见过师兄!” 崔琰为人为官,皆刚直不阿,一贯不苟言笑。 但今日他却笑得很开心,看向林朝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痛快的神色。 只见崔琰拱手道:“见过长史!” 名义上,林朝是崔琰的上司,而崔琰是林朝的师兄。所以两人这一番见礼,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意味。 林朝笑道:“师兄何来?” 崔琰既没有提前投拜帖,又没有带礼物,而且身后还带着两个吏员,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拜访自己的样子。 正当林朝疑惑间,崔琰却正色道:“林子初,你的事发了,跟某走一趟吧!” 林朝:“???” 这台词……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 7017k 第四百一十一章 林子初作作茧自缚,崔季珪不讲武德 林朝万万没想到,师兄崔琰会如此不讲武德。 将近一年时间没见,谁知这才刚一见面,就给自己扣了一个这么大的帽子。 虽然你崔季珪掌管风纪,有监察徐州百官之权,也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我的事发了? 笑话,我林子初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 再说了,徐州政令皆出我手。我自己立下的政令,又怎么可能自己带头违反? 所以林朝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犯了什么事。 不过崔琰却不和他客气,当下一挥袖,身后两名吏员便冲了上来,就要架着林朝往衙署而去。 “某有何罪,为何抓某!” 林朝大叫道。 “谁说要抓你了?”崔琰笑道,“本官不过是请你走一趟而已,纵然你贵为徐州长史,却也不能知法犯法。” 知法犯法,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林朝不服气道:“崔季珪,你言某犯法,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某定然去玄德公面前告你一状!” “师弟放心,证据为兄早已为你备下了,你且看这是何物?” 说着,崔琰从怀中掏出一纸政令,扔给了林朝。 林朝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正是徐州去年才颁布的新政,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看着拟定的。而且林朝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违反上面任何一条律例。 福叔一向治家甚严,也绝无可能纵容家仆犯法。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崔琰这个狗东西在冤枉自己! 崔季珪这家伙,看上去浓眉大眼的,谁知道也能干出这种事情,真是想不到! 见林朝依旧满脸不服气的模样,崔琰指着其中一条说道:“师弟,你且看此处。” 闻言,林朝急忙低头看去。只见崔琰所指的那条,刚好是林朝立下的,关于家中女子超过十七岁不出嫁的惩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为了发展徐州人口,林朝去年便定下了规定。 凡家中女子过十七岁不出嫁者,便要收双倍算赋,每年长一岁,便要多收一倍。 这条政令没问题,但林朝有问题。 我家里,有超过十七岁还没出嫁的女子吗? 好像没有吧。 一想到这里,林朝便理直气壮起来。 “崔季珪,你莫含血喷人,某何时违反了此一条律例?” 崔琰笑道:“师弟,某且问你,那陈家娘子住在你府上,算不算你林家人?” “这……” 不好,崔琰这狗东西发现了华点! 林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自然是算的。” “那就没错了。”崔琰满脸正气道,“据本官所知,那陈娘子如今已二十有三,合该上交七倍算赋,可去岁你林府才只上交一算。师弟,你说这是不是知法犯法?” 这些都是小事而已,福叔去年在统计上交赋税时,很可能一时疏忽,而把陈氏漏算了。以林府在徐州的地位,自然也没有小吏敢上门追究。 这几日崔琰统计去年赋税时,刚好发现了这件事情,于是便兴致冲冲地跑了过来。 人证物证俱在,林朝再也没法抵赖,当即换了一副模样。 “师兄……”林朝满脸讨好之色,“不过些许小事而已,某去岁征战在外,家中管家不过一时疏忽而已,师兄又何必如此认真。某这便令人补交另外六算,如何?” 崔琰却摇了摇头:“师弟,现在已经晚了,你还是跟某走一趟吧。” “且慢!”林朝急忙叫道,“就算某犯此法,也不过是罚些钱财罢了,万万不该有牢狱之灾吧!” 见林朝还要辩解,崔琰索性亲自动手,拉着林朝就往衙署走。 “师弟莫慌,某又没说要抓你去坐牢,只是想让你去衙署一趟,为你画张画像而已。” 闻言,林朝顿时想起了什么,心中惊呼不妙! 当初自己立下这道政令时,也考虑到有些士族豪门不差钱,压根不在乎多交几倍的罚款。所以便想了另一种惩罚, 那就是光荣榜! 那些身居高位,家中豪富的人只要敢犯法,便令匠人给他们画下画像,同时附上所犯之罪一并贴在城门口告示栏上,并且委派了一些识字的书吏,向普罗大众讲述他们的故事。 此举堪称杀人诛心,不仅罚钱,还要让他们社死,以保证新政能顺利推行。 可林朝万没想到,有一天这套处罚机制会落在自己头上! 真可谓是作茧自缚。 眼下面对铁面无私的崔琰,林朝除了求情,也没了别的办法。 “师兄,能不能打个商量,放过某这一次,如何?” 闻言,崔琰扭过头来,目光中闪烁着深意,口中说道:“师弟,你真不愿意跟某走一趟?” 望见崔琰目光这一刻,林朝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作为新政的推行者和监督者,崔琰一定是遇到了难处,所以才来一波杀鸡儆猴。 只是这次,林朝是那只鸡。 新政推行的过程,肯定不会一帆风顺,抵触者比比皆是。法不责众,崔琰纵然负有监察之责,也不可能将这些人全都处置了。 所以他此来,就是借林朝的身份地位,来树立自己的威信! 陈氏算赋之事,压根屁都不算,只是崔琰的一个借口而已。 只是想让世人知道,连位高权重的林监军,都因为这点小事被崔琰惩罚,往后谁还敢触崔琰的眉头? 如此一来,那些反对者大部分都会自行土崩瓦解,推行新政的阻力也会大大降低。 想明白这一切后,林朝望着崔琰,嘴角泛出一丝苦笑,说道:“师兄,你倒是好算计。” “子初过奖了,为兄不过是借用你之故智而已,走吧。” 这次,林朝没有再拒绝,而是乖乖跟在崔琰身后,等待自己的画像明天高等光荣榜榜首。 这只是一次作秀,林朝和崔琰都心知肚明,但林府的家仆可不知道。他们见崔琰带走了林朝,顿时慌了神,连忙向福叔禀报去了。 家主被官府带走了? 福叔刚听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林朝在徐州的具体职务和地位,福叔知道得并不确切,但从刘备等人对自家家主的态度中,也能猜得出一二。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刘使君如此震怒,直接将家主带走! 福叔虽然忠心,但终究见识不多,听了家仆添油加醋的叙述后,也慌了神,急忙转身去找林夕来拿个主意。 林夕听完,顿时摇头一笑。 开玩笑,兄长如今在徐州,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有主公亲自出面,谁敢带走兄长! 但耐不住福叔的再三劝告,林夕心中便有些犯嘀咕,当即动身前往府衙走了一遭。 当他到达府衙时,林朝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桌案前,手中还捧着一把肉干,此时吃得正开心。 对面,正有一位画匠将林朝的相貌画下来。旁边的崔琰也在奋笔疾书,细细记录下林朝所犯的罪行。 这出戏当然要演下去,所以林夕回府之后,便按照崔琰所记录的罪行告诉了福叔。 闻言,福叔当即老泪纵横,满心懊悔道:“都怪老奴无能,去岁疏忽了陈家娘子算赋之事!如今居然连累家主声名扫地,老奴罪该万死啊!” 林夕见福叔反应有些过激,便好言劝慰了一番。 “福叔,陈娘子之事怪不得你,且兄长也不在乎这些虚名,你不必过于自责。” 福叔却依旧止不住眼泪,哭道:“家主一世清名,纵然身居高位,却仍旧奉公守法,丝毫不曾行小人之事。如今却因此事而平白受冤,此皆老奴之罪……” 在这个名声大于性命的时代,福叔自然有哭的理由。 林夕见状,还想再劝时,却听闻身后响起一声惊呼,急忙扭头看去,就见到陈娘子站在不远处,双手捂着嘴巴,一双明媚动人的大眼睛里,满带不敢置信的神色。 “子煦,你方才说,林世兄因妾身之罪而声名受累!” …… 画画像其实是一件效率很低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没有相机的时代,也只能如此。 林朝在府衙中静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有些腰酸背痛的时候,才终于大功告成。等墨迹干后,林朝拿过来一看,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画画的……虽然有些抽象,但总算没有把自己画成瞎子聋子,他还是很满意的。 旁边,崔琰站起来冲林朝一礼到底,满含歉意道:“子初,此番却是委屈你了。” “各有职责而已,师兄不必如此。再者,这新政当初乃某亲自定下,如今为了它而损失些名声,也算是应有之意。” 林朝告别了崔琰之后,转身便出了府衙,漫步在大街上。 没走两步,便见到太史慈带着数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见了林朝后,太史慈急忙冲上来抱拳道:“监军,听闻您被府衙派人带走,末将救护来迟,还请监军恕罪!” 闻言,林朝苦笑摇头,看来这也是师兄崔琰故意令人散布的消息。 自己这位师兄,真的是好手段。 此消息一旦传出去之后,他的谋划便成功了一半。 面对太史慈的请罪,林朝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不过些许小事而已,子义不必自责。” 说着,林朝望了望正午的日头,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扫冬日之阴霾,便洒脱一笑道:“今日春光正好,子义可愿与某同行?” “遵命!” 太史慈立即抱拳道。 林朝和太史慈都没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三人在偷偷观察着他们。 左边一人,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是左慈。他身后半步处,徒弟葛玄静静侍立。 而在左慈的右边,有一人面相邪异,正是于吉。 于吉开口道:“左元放,那林子初就在前方不远处。” 闻言,左慈点了点头,笑道:“待老朽前去试探一番,看看这林子初,是否真有通天之能。” 7017k 第四百一十一章 林子初作作茧自缚,崔季珪不讲武德 林朝万万没想到,师兄崔琰会如此不讲武德。 将近一年时间没见,谁知这才刚一见面,就给自己扣了一个这么大的帽子。 虽然你崔季珪掌管风纪,有监察徐州百官之权,也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我的事发了? 笑话,我林子初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 再说了,徐州政令皆出我手。我自己立下的政令,又怎么可能自己带头违反? 所以林朝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犯了什么事。 不过崔琰却不和他客气,当下一挥袖,身后两名吏员便冲了上来,就要架着林朝往衙署而去。 “某有何罪,为何抓某!” 林朝大叫道。 “谁说要抓你了?”崔琰笑道,“本官不过是请你走一趟而已,纵然你贵为徐州长史,却也不能知法犯法。” 知法犯法,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林朝不服气道:“崔季珪,你言某犯法,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某定然去玄德公面前告你一状!” “师弟放心,证据为兄早已为你备下了,你且看这是何物?” 说着,崔琰从怀中掏出一纸政令,扔给了林朝。 林朝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正是徐州去年才颁布的新政,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看着拟定的。而且林朝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违反上面任何一条律例。 福叔一向治家甚严,也绝无可能纵容家仆犯法。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崔琰这个狗东西在冤枉自己! 崔季珪这家伙,看上去浓眉大眼的,谁知道也能干出这种事情,真是想不到! 见林朝依旧满脸不服气的模样,崔琰指着其中一条说道:“师弟,你且看此处。” 闻言,林朝急忙低头看去。只见崔琰所指的那条,刚好是林朝立下的,关于家中女子超过十七岁不出嫁的惩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为了发展徐州人口,林朝去年便定下了规定。 凡家中女子过十七岁不出嫁者,便要收双倍算赋,每年长一岁,便要多收一倍。 这条政令没问题,但林朝有问题。 我家里,有超过十七岁还没出嫁的女子吗? 好像没有吧。 一想到这里,林朝便理直气壮起来。 “崔季珪,你莫含血喷人,某何时违反了此一条律例?” 崔琰笑道:“师弟,某且问你,那陈家娘子住在你府上,算不算你林家人?” “这……” 不好,崔琰这狗东西发现了华点! 林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自然是算的。” “那就没错了。”崔琰满脸正气道,“据本官所知,那陈娘子如今已二十有三,合该上交七倍算赋,可去岁你林府才只上交一算。师弟,你说这是不是知法犯法?” 这些都是小事而已,福叔去年在统计上交赋税时,很可能一时疏忽,而把陈氏漏算了。以林府在徐州的地位,自然也没有小吏敢上门追究。 这几日崔琰统计去年赋税时,刚好发现了这件事情,于是便兴致冲冲地跑了过来。 人证物证俱在,林朝再也没法抵赖,当即换了一副模样。 “师兄……”林朝满脸讨好之色,“不过些许小事而已,某去岁征战在外,家中管家不过一时疏忽而已,师兄又何必如此认真。某这便令人补交另外六算,如何?” 崔琰却摇了摇头:“师弟,现在已经晚了,你还是跟某走一趟吧。” “且慢!”林朝急忙叫道,“就算某犯此法,也不过是罚些钱财罢了,万万不该有牢狱之灾吧!” 见林朝还要辩解,崔琰索性亲自动手,拉着林朝就往衙署走。 “师弟莫慌,某又没说要抓你去坐牢,只是想让你去衙署一趟,为你画张画像而已。” 闻言,林朝顿时想起了什么,心中惊呼不妙! 当初自己立下这道政令时,也考虑到有些士族豪门不差钱,压根不在乎多交几倍的罚款。所以便想了另一种惩罚, 那就是光荣榜! 那些身居高位,家中豪富的人只要敢犯法,便令匠人给他们画下画像,同时附上所犯之罪一并贴在城门口告示栏上,并且委派了一些识字的书吏,向普罗大众讲述他们的故事。 此举堪称杀人诛心,不仅罚钱,还要让他们社死,以保证新政能顺利推行。 可林朝万没想到,有一天这套处罚机制会落在自己头上! 真可谓是作茧自缚。 眼下面对铁面无私的崔琰,林朝除了求情,也没了别的办法。 “师兄,能不能打个商量,放过某这一次,如何?” 闻言,崔琰扭过头来,目光中闪烁着深意,口中说道:“师弟,你真不愿意跟某走一趟?” 望见崔琰目光这一刻,林朝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作为新政的推行者和监督者,崔琰一定是遇到了难处,所以才来一波杀鸡儆猴。 只是这次,林朝是那只鸡。 新政推行的过程,肯定不会一帆风顺,抵触者比比皆是。法不责众,崔琰纵然负有监察之责,也不可能将这些人全都处置了。 所以他此来,就是借林朝的身份地位,来树立自己的威信! 陈氏算赋之事,压根屁都不算,只是崔琰的一个借口而已。 只是想让世人知道,连位高权重的林监军,都因为这点小事被崔琰惩罚,往后谁还敢触崔琰的眉头? 如此一来,那些反对者大部分都会自行土崩瓦解,推行新政的阻力也会大大降低。 想明白这一切后,林朝望着崔琰,嘴角泛出一丝苦笑,说道:“师兄,你倒是好算计。” “子初过奖了,为兄不过是借用你之故智而已,走吧。” 这次,林朝没有再拒绝,而是乖乖跟在崔琰身后,等待自己的画像明天高等光荣榜榜首。 这只是一次作秀,林朝和崔琰都心知肚明,但林府的家仆可不知道。他们见崔琰带走了林朝,顿时慌了神,连忙向福叔禀报去了。 家主被官府带走了? 福叔刚听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林朝在徐州的具体职务和地位,福叔知道得并不确切,但从刘备等人对自家家主的态度中,也能猜得出一二。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刘使君如此震怒,直接将家主带走! 福叔虽然忠心,但终究见识不多,听了家仆添油加醋的叙述后,也慌了神,急忙转身去找林夕来拿个主意。 林夕听完,顿时摇头一笑。 开玩笑,兄长如今在徐州,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有主公亲自出面,谁敢带走兄长! 但耐不住福叔的再三劝告,林夕心中便有些犯嘀咕,当即动身前往府衙走了一遭。 当他到达府衙时,林朝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桌案前,手中还捧着一把肉干,此时吃得正开心。 对面,正有一位画匠将林朝的相貌画下来。旁边的崔琰也在奋笔疾书,细细记录下林朝所犯的罪行。 这出戏当然要演下去,所以林夕回府之后,便按照崔琰所记录的罪行告诉了福叔。 闻言,福叔当即老泪纵横,满心懊悔道:“都怪老奴无能,去岁疏忽了陈家娘子算赋之事!如今居然连累家主声名扫地,老奴罪该万死啊!” 林夕见福叔反应有些过激,便好言劝慰了一番。 “福叔,陈娘子之事怪不得你,且兄长也不在乎这些虚名,你不必过于自责。” 福叔却依旧止不住眼泪,哭道:“家主一世清名,纵然身居高位,却仍旧奉公守法,丝毫不曾行小人之事。如今却因此事而平白受冤,此皆老奴之罪……” 在这个名声大于性命的时代,福叔自然有哭的理由。 林夕见状,还想再劝时,却听闻身后响起一声惊呼,急忙扭头看去,就见到陈娘子站在不远处,双手捂着嘴巴,一双明媚动人的大眼睛里,满带不敢置信的神色。 “子煦,你方才说,林世兄因妾身之罪而声名受累!” …… 画画像其实是一件效率很低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没有相机的时代,也只能如此。 林朝在府衙中静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有些腰酸背痛的时候,才终于大功告成。等墨迹干后,林朝拿过来一看,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画画的……虽然有些抽象,但总算没有把自己画成瞎子聋子,他还是很满意的。 旁边,崔琰站起来冲林朝一礼到底,满含歉意道:“子初,此番却是委屈你了。” “各有职责而已,师兄不必如此。再者,这新政当初乃某亲自定下,如今为了它而损失些名声,也算是应有之意。” 林朝告别了崔琰之后,转身便出了府衙,漫步在大街上。 没走两步,便见到太史慈带着数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见了林朝后,太史慈急忙冲上来抱拳道:“监军,听闻您被府衙派人带走,末将救护来迟,还请监军恕罪!” 闻言,林朝苦笑摇头,看来这也是师兄崔琰故意令人散布的消息。 自己这位师兄,真的是好手段。 此消息一旦传出去之后,他的谋划便成功了一半。 面对太史慈的请罪,林朝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不过些许小事而已,子义不必自责。” 说着,林朝望了望正午的日头,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扫冬日之阴霾,便洒脱一笑道:“今日春光正好,子义可愿与某同行?” “遵命!” 太史慈立即抱拳道。 林朝和太史慈都没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三人在偷偷观察着他们。 左边一人,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是左慈。他身后半步处,徒弟葛玄静静侍立。 而在左慈的右边,有一人面相邪异,正是于吉。 于吉开口道:“左元放,那林子初就在前方不远处。” 闻言,左慈点了点头,笑道:“待老朽前去试探一番,看看这林子初,是否真有通天之能。” 7017k 第四百一十二章 子义,给某揍他! 林朝望着眼前的一老一少,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二人看上去卖相极好,老的鹤发童颜,根本看不出年岁。小的也是风姿俊朗,颇有几分出尘的气质。 嗯,以这二人的状态,若在后世代言一款护肤产品,必然赚得盘满钵满。 只是现在嘛…… 林朝望着老者,眉眼中尽是哭笑不得的神态,嘴上忍不住问了一句:“老丈,你方才说什么,某面带凶兆,不日将有血光之灾?” “哈哈哈!” 左慈极为爽朗一笑,同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整个人看上去更显仙风道骨。 “怎么,郎君莫非不信?老朽修道数百载,精通星象谶纬,又擅相面之术,断然没有诓骗郎君之理。” 此言一出,林朝的脸色顿时变了! 不是震惊这老者的本事,而是震惊于他的脸皮之厚! 修道数百载? 你咋不上天呢! 但左慈见林朝满脸震惊的模样,还以为林朝被自己唬住了,于是便继续开口蛊惑道:“老朽观郎君面向,并非寻常人等。且眉间隐隐有紫气溢出,当真贵不可言。若老朽没有看错,郎君日后必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这番话,怎么说呢…… 反正林朝身后的太史慈听完之后,顿时满脸惊叹,便以为遇到了能掐会算的真神仙。 在太史慈看来,自家监军辅佐主公匡扶大汉,重整山河,日后必然是位极人臣的。 所以,他信了,而且信得深沉。 受时代的局限,就算是太史慈,也没能逃出被蛊惑的怪圈。 可实际上,这番话术漏洞颇多。 郯县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都能问出林府在何处,继而守株待兔,总能等到林朝出来的时候,然后就能创造一场偶遇。 当初在涅阳时,林朝就是用这一套来赚……招揽黄忠的,并不稀奇。 而以林朝现在的身份地位,位极人臣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这还用相面! 见林朝与他身边护卫都被自己唬住,左慈心中有些得意,脸上却满是凝重之色。 “郎君日后虽必位极人臣,但以老朽观之,近日却有一场血光之灾。若能化解,今后一片坦途。若是不能化解……” 说着,左慈长叹一声,面色一片愁苦,好像在为林朝的未来而担忧。 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太史慈心系林朝安危,急忙开口问道:“若不能化解,会如何?” “此乃劫数,若是不能化解,郎君恐怕会……折寿而夭!” 来了,来了! 这世间最经典的骗术终于来了! 林朝心中惊呼道。 这老家伙也是个人才,极擅抓住人的心理。 在这个谶纬之术广为流行的时代,老头的这番话术,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 换而言之,以林朝现在的身份地位,听了他这番话后,就算不怎么信,心里也会有一个疙瘩。继而向老头寻求化解之法,反正无非是一些金银财物而已。 这就像后世某位上市集团的老总,看到特斯拉刹车失灵的新闻后,哪怕他明知道这个几率极小,也会立刻将自己的座驾换掉。 无他,花钱买个心安而已,因为这点钱他根本不在乎。 放在现在的林朝身上,也是一样。 左慈一顿忽悠,自以为牢牢抓住了林朝的心理,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算命的水太深,他根本把握不住。 太史慈听了他的话,持续在线震惊,刚想开口询问化解之法时,却听到林朝的声音传了过来。 只见林监军面带微笑,抬手一指老者,开口道: “子义……给我揍他!” 左慈:“???” 林朝的命令,太史慈向来是不打折扣的执行,纵然他对左慈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却仍旧命令手下亲兵围了上去。 “郎君这是何意!” 左慈望着渐渐向自己师徒聚拢的彪形大汉,口中惊呼道:“老朽见郎君有血光之灾,特来好心提醒,却不料郎君竟这般不识好歹,如此实在是……” 啪! 话还没说完,亲兵的拳头已经挥舞了上去。 很快啊, 在亲兵的拳头下,左慈的右眼变成了熊猫眼。 命令很明确,揍人,不是杀人。 想他左慈修道数十载,凭着这一手唬人之术,向来是无往不利,奈何今日遇到了不按套路出牌的林监军,顿时惨遭围殴。 听着师徒二人的惨叫声,林朝笑得很开心。 劫数是吧! 血光之灾是吧! 面带胸罩是吧! 修道数百载是吧! 这老东西,真是瞎了他的狗眼,居然敢骗到我头上来了! 难道他不知道,我才是骗子的祖宗吗! 额…… 林朝定睛一瞧,这老家伙好像还真瞎了一只眼,怪不得这么不长眼。 左慈师徒二人被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直到林朝喊停的时候,师徒二人再不复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反而惨兮兮的。 林朝看了看二人的惨状,顿时摇了摇头。 林监军表示自己很不满意,遂命令亲兵在二人的鼻子上又补了几拳,直到把二人打出鼻血后,这才点了点头。 “老丈,你再说说,咱俩到底是谁有血光之灾?” 林朝快走几步,来到左慈面前,笑吟吟道。 左慈:“……” 旁边,葛玄满脸幽怨的望着自己师父。 老师,某早就说过,林子初此人不能以常理揣测之,可您非要之意出言试探,这下连累我也挨了顿揍…… 下一刻,林朝收敛了笑容,面色严肃道:“说,你姓甚名谁,何人派你来的,究竟有何目的?” 自己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忽然有人跳出来要给自己算命,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再者,郯县谁人不知林监军的手段,哪个不开眼的江湖骗子会自寻死路。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老头是外地来的。 呵呵,卑鄙的外乡人! 若只是个江湖术士也就罢了,林朝是怕他背后有人指使,从而给自己造成麻烦。 历两汉以来,巫蛊之祸牵连极广,诸如方士这类的生物,若是进入朝堂,干涉政事,那真是国家的灾难。 故而,不可不慎。谷仢 左慈见林朝面色严肃,甚至眼中隐隐有杀意溢出,纵然他道行极高,也不由有些惊慌。 再高的武艺,再深的道行,也不可能和千军万马抗衡! 林监军的威势,可是实打实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又岂是左慈这种方外之人能比拟的。 见林朝以为自己是受人指使,左慈顿时有些方。他深知若回答得不合林朝心意,纵然能脱身,想拜托林朝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所以,左慈打算说实话。 “林侯容禀,老朽名叫左元放,此来并非有意诓骗林侯,实在是有一要事,想禀报林侯!” 对了,你就这么说话,不挺好的吗! 非要故弄玄虚干啥! 记住,在徐州境内,只有我林子初才能忽悠人,其他人都不行! “左元放……这个名字倒是有些……” 林朝话还没说完,就听太史慈惊呼道:“监军,此人是乌角先生!” 啥,角先生? 闻言,林朝顿时满含嫌弃的看了左慈一眼。 没想到这老东西不仅是神棍,还是淫棍。 不对啊,角先生是女人用的,他一个大男人凭什么以此为号? 难不成……此人喜欢走后门! 想到这里,林朝更嫌弃了。 太史慈见林朝还没想起来,便继续开口说道:“乌角先生名曰左慈,字元放,监军难道不曾听闻过?” “左慈!” 林朝惊呼一声,望着眼前鼻青脸肿的老头,再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左慈,字元放,号乌角先生,是这个时代著名的方士,少居天柱山,研习炼丹之术。明五经,兼通星纬,明六甲,通阴阳。 怎么说呢,单看外人对他的评价,这家伙简直就像是个活神仙! 但林朝清楚,这世界上是没有神仙的,至少那种传统意义上无所不能的神仙,是没有的。 而纵观左慈一生,这家伙都在炼丹修道,不为浮华名利所动。史书上记载他最后归隐山中,炼制九转神丹,最后得道成仙,驾鹤而去。 关于这种记载,林朝持保留态度,但左慈在年老之后,入山中炼丹,应该是确有其事。 这么一个视名利为浮云的修道士,不应该是受人指使来算计自己。 可他为什么会跑过来忽悠自己? 难不成是没钱购买炼丹的材料了,所以来自己这打打秋风?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一件小事了。 其实林朝对左慈的法术,还是很感兴趣的。 至于这个法术是什么…… 世人皆知,乌角先生最擅房中术! 好吧,其实这老家伙还是个淫棍,却是林朝欣赏的那种淫棍。 林监军家中现有一妻两妾,就已然疲于应对,若将来再纳妻妾,免不了落得一个精尽人亡的下场…… 也不知左慈的房中术,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神奇。 想着,林朝马上变了脸色,瞬间从凶神恶煞,变成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甚至亲手将左慈扶了起来。 “不想竟是乌角先生当面,方才一点小误会,还请先生莫怪!” 望着前后态度判若两人的林朝,左慈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林朝一把抓住了左慈的手,大笑道:“先生远道而来,还请务必要驾临寒舍,让某一尽地主之谊!” 秘技——把臂同游,发动! 果然这些身居高位之人都是属狗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左慈被林朝热情地搀扶着,也不好反抗,只得在心中感叹道。 虽说挨了顿揍,但总算如愿以偿接近了林朝,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见师父被林朝强行拉走,葛玄也只得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心中又开始埋怨起来。 早知如此,老师你直接亮明身份多好,哪还用挨这顿毒打! 后方不远处,潜伏在暗中的于吉见左慈被林朝带走,忍不住捋了捋胡须,嘴角竟露出一丝笑容。 方才见左慈挨打的时候,于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他与左慈相交多年,彼此也斗了半辈子,却始终没能胜过左慈。今日见林朝收拾左慈,心中无比快意。 “这林子初……倒是个妙人!” 于吉微笑自语道,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嘴角那颗痣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显得愈发邪异。 …… 林朝非常亲切的将左慈师徒请入府中,随即便开始找家中医者为其疗伤,却被左慈拒绝。 只见左慈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了两颗丹丸,一颗给了徒弟,一颗自己服下。 这一幕看得林监军直咽唾沫,直呼内行! 果然,这个时代人人嗑药成性。 当初自己毒杀灵帝刘宏时,虽没亲眼见到,但刘宏想必也是这样服下丹丸,随即一命呜呼。 自此,林朝对丹丸就有了心理阴影。 就算里面不含任何重金属,全都是名贵草药,林朝也是不敢吃的。 左慈服下丹丸,见林朝愣愣的看着自己,便好奇道:“老朽是否有何不妥之处,林侯为何这般看着老朽?” 到了现在,左慈算是彻底明白了,刚才那一顿打算是白挨了。 “咳咳……” 林朝轻咳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一挥手,便有家仆端上了一个盘子,盘中放着数十块马蹄金。 “乌角先生,方才林某以为是宵小之辈在危言耸听,故此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见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着,林朝站了起来,极为郑重对左慈一礼,作为对刚才殴打他之事道歉。 坦白说,这些马蹄金的确不少了,但左慈却完全瞧不上。 林朝说得很明白,刚才是怕左慈背后有人指使,故意对自己不利,也算是把事说开了,但左慈却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左慈虽是方外之人,但对人情世故也并非一窍不通。 你林子初不分青红皂白命人打了我一顿,怎么可能赔两个臭钱就了事。 而且看他后来的态度,隐隐像是有求于自己。 如此以来,自己就更不能收下这些钱财了。 忽悠林朝没能成功,眼下不收钱财,自己想拜托林朝的事情还有些许可能。 若收了钱财,前嫌揭过,自己想拜托的事情能不能成,可就全凭林朝的心意了。 再说,左慈对身外之物向来不太看重,不然以他的名声,想要多少钱没有! 7017k 第三百一十三章 角先生的房中术 一念及此,左慈便摇头道:“林侯以为,老朽是为这些黄白之物而来?老朽虽穷困,却也是看不上些许俗物的。” “先生可是嫌少?”林朝笑道,“若嫌少,某再加一些就是。” 装,使劲装! 还不是想加钱! 哪知林朝话音刚落,左慈脸上却不见了笑容,继而站了起来,冲林朝一礼道:“老朽此来,乃是有一件极为要紧之事想告诫林侯,可林侯却以为老朽贪图钱财,此等恶名,老朽自问不敢承担,这便告辞了。” 说罢,就要转身往外走。 林朝见左慈不是想加钱,而是真要走,顿时站起来挽留道:“先生且慢,方才是某误会先生了,还请见谅。先生若真有要事,不妨坐下详谈。” 本来左慈也并非真的要走,见林朝出言挽留,便顺势就坡下驴,停下了脚步。 此时的二人,就像互相馋对方身子的下贱人士。 林朝想见识一番左慈的房中术,而左慈有事要拜托林朝,二者颇有一拍即合,沆瀣一气的感觉。 林朝命家仆在院中凉亭备上茶水,铺上毯子,然后极为郑重的重新邀请左慈入座。 既然你不图财,那这番礼遇也足够了吧! 正如林朝预料的一样,这下左慈终于舒服了,两人对坐饮茶,沐浴在春光之中,倒也颇为快意。 寒暄一番之后,林朝眼看时间不早了,便进入了正题。 “久闻先生精通方术,善于占卜,又知阴阳,不知此来何以教我?” 面对林朝的恭维,左慈摆手笑道:“林侯过奖了,此乃虚名而已。老朽此来,实有两件紧要之事,林侯不可不知。” 本来左慈只有一件事情,但是当他见到林朝的那一刻起,便有了第二件事情。 “敢问是何紧要之事?” 林朝见左慈不再提劫数之类的虚言,反而说得煞有介事,便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 左慈笑了,先是冲林朝一拱手,继而说道:“久闻林侯有通天之能,相助刘太尉起于微末,虽萧何、张良,也未必能胜。老朽愚钝,智者面前不敢虚言,但若直言相告,又恐林侯震怒,是以才托词谶纬,还请林侯勿怪。” 这个时代的人说话,总是山路十八弯,让人听得云里雾里,却不肯直入主题,林朝对此恨得压根都痒痒,却无可奈何,只能入乡随俗。 这是个讲礼的时代,礼就是理,若不先扯淡就单刀直入,反而会被人认为交浅言深,是极为失礼的举动。 林朝摇头一笑,说道:“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只要先生言之有理,不管是何事,某绝不以言论罪。” “林侯雅量,那老朽就直言相告了。”左慈在此拱手一礼,继而认真问道,“敢问林侯,可有娶妻纳妾?” 林朝:“……” 这跟咱们要说的事有关系吗! 但刚刚才说了不以言论罪,林朝也只好点点头道:“某家中已有妻妾,敢问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左慈继续笑道:“以林侯之年岁,恐以娶妻数载,不知老朽说得可对?” 林朝点了点头,如果从王鸢和甄姜入府开始算,的确有两三年了。 但是,这关你左元放什么事? 哪有当众讨论别人內眷的道理? 林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左慈依旧不依不饶问道:“敢问林侯,膝下可有子嗣?” “这……某因常年随玄德公在外征战,故此尚未有子嗣。” 左慈笑道:“林侯辛劳,但子嗣之事,恐怕与此无关。老朽观林侯,体弱内虚,故此敢断言,林侯自幼体弱多病,对否?” 话都让你这老家伙说完了,我还能怎么样,只能承认了。 林朝再次点头,笑道:“说出来让先生见笑了,某自幼体虚,也曾寻医问诊,却依旧无济于事。” “无碍,人生天地,自然有强有弱,林侯如今的身体,已与常人无异。虽幼年体弱,却不折天寿,因此不必在意。只是……” 左慈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林朝的脸色,这才继续开口道:“以林侯现如今的身体,想要有子嗣,怕是难以如愿。” 此言一出,整个庭院都寂静了。 “你这妖人,胡说什么!” 片刻后,反应过来的太史慈勃然大怒,甚至已经拔出腰间佩剑,指着左慈吼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人之大事,在乎存续! 况且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认知中,生不出孩子,是女人的问题。 而左慈的这句话,几乎等同于指着林朝的鼻子说,你必定断子绝孙! 饶是太史慈对左慈颇为尊敬,此刻也忍不住了,就要挥剑上前,给左慈来两下。 “子义,不可无礼!” 林朝却低喝一声,阻止了太史慈的行动。 随后,林朝又向左慈一拱手,笑道:“手下人失礼了,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左慈说完上面那句话,其实已经做好了林朝勃然大怒的准备。但没想到,林朝却是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禁让他肃然起敬。 “林侯豁达,老朽佩服!”左慈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林朝摇头一笑,不以为忤。 毕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生气。 可后世不孕不育的人,林朝见得多了,也知道这只是一种病,因此并不会震怒。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伦理不允许他有这种想法,若左慈所言非虚,那就只能在林夕的孩子中,过继一个过来,以承宗嗣。 不过左老头既然敢说出来,想必不会没有下文。 果然,左慈又继续笑道:“其实林侯不必担心,老朽有一门神术,愿传与林侯,只要勤加练习,再辅以汤药丹丸,数月间便可痊愈。” 闻言,林朝一挑眉,问道:“不知先生所说的神术,是否是房中术?” “此乃老朽独创之玄妙法门,林侯如何得知!”左慈惊讶道。 好吧,这个淫棍,最终话题还是回到了房中术。 嗯…… 生不生得出孩子,难道跟体位还有关系? 林朝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先生若肯以此神术相授,某自然感激不尽。只是方才先生说了,此来有两件事情,不妨先说说第二件事情。” 林朝绝不相信,左慈千里迢迢来到徐州,就是为了给自己治病。 相反,很可能这第二件事情,才是左慈此行的目的。至于自己的病,应该是见到自己之后,才判断出来的,并且以此作为筹码。 是以,在左慈没有明说第二件事情之前,林朝也不敢答应他的好意。 见林朝脸上全然不见欣喜之色,反而问自己的第二件事情,左慈就明白,这是遇到狠人了。 “林侯通达,老朽佩服!” 左慈拱手道:“至于这第二件事情嘛……林侯对张角其人,可有了解?” 7017k 第四百一十四章 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后世若提起汉末三国这段历史,张角和他所领导的黄巾起义,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一个大事件。 说是黄巾起义,也有人称之为黄巾之乱。 屁股不同,思想就不同,脑袋也就自然不同了。 我们都是凭借着一颗聪明的脑袋,让屁股坐上了一个高高的位置。最终却因这个位置,又让屁股主宰了脑袋。 有人说张角是大贤良师,也有人说张角是簒逆之贼,更有人说张角不过是个野心家,妄图建立地上道国的狂徒而已。 可无论哪种说法,都不能否认,大汉之殇,张角是出了大力气的。 自中平元年黄巾起义爆发以后,大汉国事蜩螗,国运江河日下,这绝对跟平定黄巾有关。 帝国的身子被掏空,致使诸侯割据,最终加速了大汉灭亡的进程。 可林朝一直认为历史是个怪圈,就算张角是个野心家,可那些数以百万计出身底层,逆来顺受的黔首黎庶又有何罪? 天灾人祸接乱不断,异族年年寇边,自己衣食漂泊无依,疾病伤痛却肆意泛滥…… 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的其他阶层的人呢? 饱读诗书的士族大权在握, 手握军队的豪强纵情欢歌, 高居庙堂的门阀良田千顷, 年年寇边的异族挽弓挥戈! 圣人言,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此绝境,致使来自最底层的声音,在一夜之间响彻了整个大汉,让曾经的统治者们为之震怖。 张角,不过是这些底层百姓的代表而已。 就大汉这吊样,没有张角,也会有李角,赵角,王角…… 所以对于张角,林朝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不过是个在历史洪流中苦苦挣扎的失败者罢了。 林朝沉默片刻,便开口冲左慈道:“张角乃国之逆贼,世人皆知,先生又何必再问。” 林监军自认汉臣,所以站在他的角度,张角只能是贼,且永远是贼。 闻言,左慈点了点头,这个答案也在他意料之中。 “那林侯可知,这黄巾之乱,起于何处?” 这个问题,顿时把林朝问住了。 黄巾之乱的起因,自然是天灾人祸加上土地兼,而并催生的结果。 不仅黄巾如此,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当记录在案的人口越来越少,世家贵族隐匿了大量人口,却只缴纳很少的赋税,穷富差异拉大的同时,却把支撑整个天下的重担全压在了穷人头上,自然会发生这种情况,并不稀奇。 若再遭遇昏暗之君,加上气候异常,粮食减产,天灾人祸频发,那就距离王朝末路不远了。 可这般历史总结规律之类的问题,左慈这方外之人如何会懂,之所以有此一问,恐怕问得也不是这种总结性的实质问题。 再联想左慈修道士的身份,所以林朝猜测,他极可能是在问太平道,甚至整个道教的起源。 是以,林朝思索良久,才终于开口道:“太平道之始,当起于董仲舒。” 说起董仲舒这位汉武帝时期的儒家代言人,左慈这个修道士便沉默了,良久才点了点头,继而又是一声叹息。 西汉初年,经历过风雨飘摇的华夏大地,已然是民生凋敝,人口匮乏。 是以,统治者借鉴了秦朝二世而亡的反面经验,遂将道家衍生出的黄老无为思想,立为治国方针大略。 历经文景之治,国力渐丰。 这时候,一个带着王霸之气的男人上台了。谷硘 刘·男宠爱好者·忘崽牛奶爱好者·霍去病亲爹·巫蛊达人·金屋藏娇·修仙狂魔·彻表示,朕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看到朕手里的卫青、霍去病这两张ssr了吗? 谁敢不服,这两张王炸下去,炸你个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对此,匈奴人表示,伟大的皇帝陛下说得都对,我们跪舔还不行吗! 大佬刘彻甚为满意,同时嘴角一歪,露出邪魅一笑。 这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记住了吗! 匈奴单于马上纳头便拜! 是是是,陛下您拳头大,你说得都对,这天下的一切的确都是您的!(瑟瑟发抖.jif) 黄老治国固然很好,但达不到刘彻的期望。再无为下去,马上大家都开始摆烂躺平了,这怎么行。 恰逢此时,有一个人猜中了皇帝的心思,并当场抓住了机会,向刘彻进献了一套能加强中央集权,巩固天子合法性的思想学说。 这个人,便是董仲舒! 也正是从董仲舒创立天人感应学说开始,儒学第一次登堂入室,更是在此后两千年里的大多数时间,都霸占着官方话语权。 究其原因,正是董仲舒将孔子的言论思想,进行了一次更新迭代,调教出了一个全新版本,并且让儒家拥有了最终解释权。 虽然这个版本连孔子本人都未必同意,但却吸引了锐意进取,想加强中央集权的汉武帝。 刘彻一看,小董有点东西啊! 好,以后咱们就用你这套思想! 汉武帝钦点了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作为官方思想意识形态,那崇尚无为的道家学说,自然就被逐出了庙堂,流落于官学之外。 这,便是西汉初年那场著名的儒道之争! 董仲舒赢了以后,有感道家当政时并未对儒家道统进行抹杀,便也放过了道家,只是没放过法家而已。 道家输了,但道家的人还在,他们自然不会放弃。 好,你皇帝不是喜欢天人感应,喜欢谶纬,喜欢灾异这种类似玄学的玩意吗? 我们也会啊! 是你儒门先玩虚的,那就别怪我们道家不讲武德了。 众所周知,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于是在汉成帝永始元年,昔年孕育黄老之学的齐地,出了一个名叫甘忠可的人。他著作了历史上第一部宗教典籍——《天官历》、《包元太平经》。 甘忠可写成此书之后,声称当今正是汉家逢天地之大终,理当更受命于天。天帝遂使真人赤精子,下教我此道。 从这番话里面,就可以看出道家已经成功学会了魔法,并且准确把住了皇帝的脉。 可当时的当政者,乃是坚定的儒学传人,皇帝也对此兴致缺缺,因此甘忠可这波魔法攻击不仅没能伤到儒家,反而把自己给玩死了。 道家拥趸见如此猛烈的魔法,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效果,哪能就此甘心,于是接连又献了几次。 可惜,天子对这种疯狂暗示,压根就不想搭理。 无奈,道家拥趸只得放弃,后逐渐在朝堂上销声匿迹。 可这就能代表道家彻底消失了吗? 当然不能! 黄老道的声音只是在朝堂上消失而已,并没有彻底消亡,反而化整为零,洒向基层,在民间开始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其中一个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第一代天师,张道陵! 7017k 第四百一十五章 儒道之争 张道陵本名张陵,早为太学生,熟读五经,为人有贤名。后来为官,仕途也算顺利,一路做到江州令。 按理说,这种秩千石的官员,再往上升迁一步,极有可能入京为官,或是升任太守,可谓前景光明。 但张陵却不这么认为,他虽熟读儒家经典,但自身却极为喜欢道家学说。可当时的朝廷,又怎么可能重新启用黄老学说。张陵屡次上表,却都石沉大海。 心灰意冷之下,张陵辞官而去,跑到巴蜀之地布道传教。甚至将名字改为张道陵,并且宣称自己是留侯张良之后。 当时的巴蜀之地,正是瘴气丛生,与外界极少有沟通,同时蛮部众多,又崇尚巫鬼,妥妥的野蛮人没跑。 也不知是张道陵太会出牛逼,还是真有其才,反正他在巴蜀多年,当地百姓人皆信服。 后来,魔武双修的张道陵,创立了一个名为五斗米教的宗派,用物理手段给百姓治病,用魔法手段教授百姓信仰。 而这个五斗米教,一直流传后世,也被称为正一道,天师道。 坦白来说,张道陵的这几招,虽然有蛊惑人心的嫌疑,但的确给巴蜀的基层治理贡献了一定的成果,也算功大于过。 但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昔日的道家,已经嬗变为早期的道教,并且开始向地方扩散。 从黄老无为,演化成修仙得道。 道教一直蛰伏着,等待着,期望着复仇的时机能够来到。 恰逢汉末,儒家钦定的苍天频频降灾,苍天钦定的皇帝大肆造作,皇帝钦定的宦官贪赃枉法,而时常于宦官中门对狙的士族又忙着争权夺利。 至此,底层百姓的生活越来越维持不下去。 而这时候,张角三兄弟粉墨登场。 昔年甘忠可所著的《天官历》、《包元太平经》,也流传到了张角三兄弟手上,他们学习该书,深受启发,继而效仿张道陵,创立太平道。 只是此时的《太平经》,早已不是昔年甘忠可的原著,甚至经过了多次版本更新,已经到了黑化的极致。 琅琊人于吉所著的《太平经》,其实是为甘忠可版本的《太平经》作注,而且只是其中一个版本而已。 原始版本的《太平经》,宣称自己要替天子更改天命,自然是想讨好皇帝的。 而张角三兄弟手中的《太平经》,居然开始宣扬洪水将出的末世言论,又立下了黄天将拯救世人的预言,俨然一副是要取大汉而带之的模样。 甚至张角还遣弟子八人,以善道教化四方,转相诓惑! 太平道最鼎盛的时期,不少地方高官,甚至朝中要员都有人信奉,足可见张角影响力之广。 终于在中平元年,张角兄弟头戴黄巾,揭竿而起,拉开了浩浩荡荡的起义大幕。 一场道家向儒门的复仇,也就此重新开始。 可惜,张角最终还是败了。 不仅如此,还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汉帝国最终也没能取胜,搞得自身元气大损。谷惌 没有这场双输的战争,大汉国祚再延续个数十年不成问题。屠夫何进也不会掌权,西凉武夫董卓,更是不会有逞凶的机会。 张角败了,但他把大好山河搅得满面疮痍,同时产生了各种的遗留问题。 就比如眼前,闹得最凶的青州黄巾。 左慈见林朝沉思不语,便又开口道:“林侯,纵然他张角罪该万死,可这些黔首黎庶,又有何罪?” 林朝一挑眉,问道:“先生所言的黔首黎庶,可是青州黄巾贼?” “黄巾贼……原来在林侯眼中,这些人是贼。”左慈低头一叹道:“若是衣食无忧,谁会做贼?” “他们有他们的苦衷,但某也有某的难处,只要他们一日还在打家劫舍,祸害州郡,那他们就是贼!”林朝斩钉截铁道,“他们无辜,那些被他们祸害的人就有有罪了?” 左慈苦笑道:“终是争命而已,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那便是了,他们争命,那些被他们祸害的百姓,又何尝不是在争命。就算是先生与某,亦是争命!” “林侯此言,甚是有理。”左慈点了点头,“但青州黄巾犹有数十万,林侯总不能全杀了吧。” 闻言,林朝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自然不会。不瞒先生,等大军休整一番后,某便会建言玄德公上表天子,请平青州之乱。” 左慈急忙问道:“平乱?林侯打算如何平?” “降者,可复为我大汉子民,冥顽不灵者……杀!” 一说到正事,林朝浑身的气势都变了,自然而然的透露出一丝煞气,看得左慈惊诧不已。 不过林朝所言,却与左慈所求不谋而合。 基层治理,永远都是一盘大棋,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收编游戏。 在原本历史上,曹操趁着冬日雪落时,一举迫降了三十万名青州黄巾,实现了实力的暴涨。可不久后,他马上遭到了这三十万人的背叛。 林朝自认不够心狠手辣,却也不心慈手段。这数十万黄巾军,是肯定要收降整编的,但必须是那种彻底的收服,而非迫于无奈的投降。 为了能长治久安,保证大多数人的利益,林朝不介意除掉一小部分狼子野心者。 左慈此时却继续说道:“说来惭愧,老朽与张角也有些香火情分。昔年张角起事时,也曾盛情相邀,但老朽一心沉迷炼丹,不想过问俗事,因此没有答应。 可如今老朽以决心遁入林泉之下,潜心炼丹,以求早日飞升。在此之前,张角的身后事,却不能不管。” 说着,左慈站了起来,极为郑重冲林朝一礼道:“若林侯在平定青州的过程中,能少造杀戮,多行教化,老朽感激不尽!作为报酬,老朽愿以神术倾囊相授,同时为林侯医治隐疾。” 林朝却摇头答道:“先生错了,若一味行仁义之举,而不明定法令,是为懦弱。某绝不多造杀戮,却也非懦弱之辈!” 闻言,左慈刚想答话,却听到不远处有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林侯说得好,若林侯真能言出必行,那出师平定青州之日,某愿将管亥之头颅,双手奉上!” 众人扭头一瞧,只见于吉立于墙上,开口笑道。 7017k 第四百一十五章 儒道之争 张道陵本名张陵,早为太学生,熟读五经,为人有贤名。后来为官,仕途也算顺利,一路做到江州令。 按理说,这种秩千石的官员,再往上升迁一步,极有可能入京为官,或是升任太守,可谓前景光明。 但张陵却不这么认为,他虽熟读儒家经典,但自身却极为喜欢道家学说。可当时的朝廷,又怎么可能重新启用黄老学说。张陵屡次上表,却都石沉大海。 心灰意冷之下,张陵辞官而去,跑到巴蜀之地布道传教。甚至将名字改为张道陵,并且宣称自己是留侯张良之后。 当时的巴蜀之地,正是瘴气丛生,与外界极少有沟通,同时蛮部众多,又崇尚巫鬼,妥妥的野蛮人没跑。 也不知是张道陵太会出牛逼,还是真有其才,反正他在巴蜀多年,当地百姓人皆信服。 后来,魔武双修的张道陵,创立了一个名为五斗米教的宗派,用物理手段给百姓治病,用魔法手段教授百姓信仰。 而这个五斗米教,一直流传后世,也被称为正一道,天师道。 坦白来说,张道陵的这几招,虽然有蛊惑人心的嫌疑,但的确给巴蜀的基层治理贡献了一定的成果,也算功大于过。 但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昔日的道家,已经嬗变为早期的道教,并且开始向地方扩散。 从黄老无为,演化成修仙得道。 道教一直蛰伏着,等待着,期望着复仇的时机能够来到。 恰逢汉末,儒家钦定的苍天频频降灾,苍天钦定的皇帝大肆造作,皇帝钦定的宦官贪赃枉法,而时常于宦官中门对狙的士族又忙着争权夺利。 至此,底层百姓的生活越来越维持不下去。 而这时候,张角三兄弟粉墨登场。 昔年甘忠可所著的《天官历》、《包元太平经》,也流传到了张角三兄弟手上,他们学习该书,深受启发,继而效仿张道陵,创立太平道。 只是此时的《太平经》,早已不是昔年甘忠可的原著,甚至经过了多次版本更新,已经到了黑化的极致。 琅琊人于吉所著的《太平经》,其实是为甘忠可版本的《太平经》作注,而且只是其中一个版本而已。 原始版本的《太平经》,宣称自己要替天子更改天命,自然是想讨好皇帝的。 而张角三兄弟手中的《太平经》,居然开始宣扬洪水将出的末世言论,又立下了黄天将拯救世人的预言,俨然一副是要取大汉而带之的模样。 甚至张角还遣弟子八人,以善道教化四方,转相诓惑! 太平道最鼎盛的时期,不少地方高官,甚至朝中要员都有人信奉,足可见张角影响力之广。 终于在中平元年,张角兄弟头戴黄巾,揭竿而起,拉开了浩浩荡荡的起义大幕。 一场道家向儒门的复仇,也就此重新开始。 可惜,张角最终还是败了。 不仅如此,还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汉帝国最终也没能取胜,搞得自身元气大损。谷惌 没有这场双输的战争,大汉国祚再延续个数十年不成问题。屠夫何进也不会掌权,西凉武夫董卓,更是不会有逞凶的机会。 张角败了,但他把大好山河搅得满面疮痍,同时产生了各种的遗留问题。 就比如眼前,闹得最凶的青州黄巾。 左慈见林朝沉思不语,便又开口道:“林侯,纵然他张角罪该万死,可这些黔首黎庶,又有何罪?” 林朝一挑眉,问道:“先生所言的黔首黎庶,可是青州黄巾贼?” “黄巾贼……原来在林侯眼中,这些人是贼。”左慈低头一叹道:“若是衣食无忧,谁会做贼?” “他们有他们的苦衷,但某也有某的难处,只要他们一日还在打家劫舍,祸害州郡,那他们就是贼!”林朝斩钉截铁道,“他们无辜,那些被他们祸害的人就有有罪了?” 左慈苦笑道:“终是争命而已,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那便是了,他们争命,那些被他们祸害的百姓,又何尝不是在争命。就算是先生与某,亦是争命!” “林侯此言,甚是有理。”左慈点了点头,“但青州黄巾犹有数十万,林侯总不能全杀了吧。” 闻言,林朝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自然不会。不瞒先生,等大军休整一番后,某便会建言玄德公上表天子,请平青州之乱。” 左慈急忙问道:“平乱?林侯打算如何平?” “降者,可复为我大汉子民,冥顽不灵者……杀!” 一说到正事,林朝浑身的气势都变了,自然而然的透露出一丝煞气,看得左慈惊诧不已。 不过林朝所言,却与左慈所求不谋而合。 基层治理,永远都是一盘大棋,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收编游戏。 在原本历史上,曹操趁着冬日雪落时,一举迫降了三十万名青州黄巾,实现了实力的暴涨。可不久后,他马上遭到了这三十万人的背叛。 林朝自认不够心狠手辣,却也不心慈手段。这数十万黄巾军,是肯定要收降整编的,但必须是那种彻底的收服,而非迫于无奈的投降。 为了能长治久安,保证大多数人的利益,林朝不介意除掉一小部分狼子野心者。 左慈此时却继续说道:“说来惭愧,老朽与张角也有些香火情分。昔年张角起事时,也曾盛情相邀,但老朽一心沉迷炼丹,不想过问俗事,因此没有答应。 可如今老朽以决心遁入林泉之下,潜心炼丹,以求早日飞升。在此之前,张角的身后事,却不能不管。” 说着,左慈站了起来,极为郑重冲林朝一礼道:“若林侯在平定青州的过程中,能少造杀戮,多行教化,老朽感激不尽!作为报酬,老朽愿以神术倾囊相授,同时为林侯医治隐疾。” 林朝却摇头答道:“先生错了,若一味行仁义之举,而不明定法令,是为懦弱。某绝不多造杀戮,却也非懦弱之辈!” 闻言,左慈刚想答话,却听到不远处有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林侯说得好,若林侯真能言出必行,那出师平定青州之日,某愿将管亥之头颅,双手奉上!” 众人扭头一瞧,只见于吉立于墙上,开口笑道。 7017k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刘备的终身大事 众……所周知,当今太尉,徐州牧,陆城侯刘玄德有两位叔父,刘子敬和刘元起。 刘备父亲早亡,他和母亲在乡党的照料下长大,以贩履织席为业。 这是典型的传统手工业,而且还是摆摊经营模式,不可谓不潮流。 但事实上,刘备的父亲、祖父,都曾出仕州郡,绝不是那种卑微到骨子里的破落户。虽说一时家贫,但本村之人皆与他俱是中山靖王之后,怎么也算是县中豪强。 而这些照料母子二人生活的乡党里面,又以两位叔父为最亲之人。 有的叔父,会授之以渔。 而有的叔父,只会教人摸鱼。 刘元起是前者,刘子敬是后者。 昔日刘备年少时,曾指着家门口那颗大桑树的树冠说: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刘子敬闻言后,拎着拐棍追了刘备足有三条街。 而刘元起听闻后,却说刘备必非常人,将来成就非同小可。 两相一比较,格局的差距,便展现得淋漓尽致! 后来,刘元起更是出资,让刘备带着他的儿子刘德然,一起去拜师卢植,习得文武艺。 只可惜刘备不争气,不好好读书,反而整日遛狗斗鸡,还喜欢接着奏乐接着舞。而他的堂弟刘德然,虽没有刘备这般性情昭烈,却将刘备身上那股子享乐的风气学得十足像。 对此,刘备不仅不以为忤,甚至还多次赏赐给刘德然钱财,甚至会抽出空来与他同乐。 当然,花些银钱享乐,刘备肯纵容堂弟,但刘备深知自己这个弟弟的秉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身居高位的。 曹操有侄子曹安民,刘备有堂弟刘德然,二者堪称卧龙凤雏,一时难分高低! 去年赵云去中山迁徙士卒家属时,张飞顺手也将刘备和关羽的家眷,一并接了过来。 刘元起和刘子敬见刘备有今日之成就,甚至拿回了先祖的爵位,心中喜不自胜,便安心在徐州居住了下来。 只是…… 刘备没有父亲,如今又身居高位,有些事别人是不敢劝的,也只有两人作为刘备的长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就比如,刘备的子嗣问题。 正当左慈拉着林朝学习房中术,解决香火问题的时候,刘元起和刘子敬也让刘德然把刘备请了过来。 刘备本来正在和关张赵、郭嘉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听得二位叔父要找自己,当即也不敢拖延,径直随刘德然去了叔父家中。 到了之后,刘备发现不仅二位叔父在,连自己母亲也在。且三人面色严肃,俨然一副有什么机密要事的模样。 刘备心中好奇,扭头看了一眼堂弟,但刘德然只是捂着嘴偷笑,却没有透露任何消息。 “哼,回头再收拾你!” 刘备低着头威胁了一声,随后大步走向厅堂,冲三人拱手道:“拜见母亲,拜见叔父!” 刘备母亲是一位传统的妇道人家,勤恳而又温婉,见自己儿子拱手行礼,急忙摆手道:“玄德不必多礼。” 旁边,刘元起也点了点头道:“嫂嫂说得是,玄德你如今身为太尉,又是一方诸侯。而我与你子敬叔父皆是白身,你以后不必这般多礼,免得平白堕了自己的声势。” “叔父说笑了,侄儿拜见叔父,乃是天经地义!” 几人又寒暄了一番,刘母这才开口笑道:“玄德啊,今日唤你前来,乃是你二位叔父有言相告。老身乃是妇道人家,你父亲又故去多年,有些事情,还要多听你叔父良言才是。” “母亲说得是,儿记住了。”刘备急忙点头,然后又向二刘拱手道,“不知叔父有何教诲,侄儿洗耳恭听。” 闻言,刘元和和刘子敬对视一样,迟疑片刻后,还是由刘子敬先开口说道:“玄德,如今你身居高位,有些事,也只有我们两个老家伙敢说,你可不要嫌某啰嗦。” “叔父这是哪里话,侄儿岂敢。” “那好,某来问你,如今你坐拥徐州之地,又恢复了昔日先祖之荣光,是不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过完年,刘备已经三十岁了。 坦白说,这个年纪,甚至已经有人当爷爷了,而刘备现在却只有糜氏这一位侧夫人,现存的子嗣却一个也没有。 若长此以往,徐州该由谁来继承,陆城侯的爵位又该有谁来继承? 如此情景,可把刘备两位叔父急坏了,去年一整年都在打仗,他们见不到刘备,可今年刘备回来了,这件事情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就是,某来到徐州以后,都已经纳了三房侍妾,兄长却……” 身后刘德然也跟着小声逼逼,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备一眼瞪了过去。 听两位叔父说起这件事情,刘备也颇为头疼。倒不是他不想娶妻,而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天下能配得上他的女子已然不多。 更何况,他心中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选。 想着,刘备便拱手道:“叔父说得是,侄儿如今已年过而立,是该娶妻了。” 此言一出,二刘和刘母顿时露出了笑容。 “我儿玄德,且对为娘说,你看上了何人家的小娘子,娘马上命人去上门提亲……” 刘母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元起两声轻咳打断。 “嫂嫂,以玄德如今之地位,纳妾自然随意,只是这娶妻嘛……还是要玄德自己思量才是,咱们不便插手。” 作为宗族中最有见识的人,刘元起当然知道联姻的重要性。刘备身为一方诸侯,婚姻自然不能儿戏。 刘备当然听出了叔父的意思,却摇了摇头,笑道:“叔父,侄儿看上的女子就在我徐州,还要劳烦叔父上门,代侄儿提亲。” “哦!”刘元起笑了,“是何家的女子,能入玄德之眼,不妨说出来让老朽听听。” 只要刘备肯娶妻以续人伦,就是大喜事,他自然是肯代为上门提亲的。 刘备答道:“此女正是我徐州长史林子初之妹,林氏!” 听到是下属的妹妹,刘元起又问了一句:“玄德欲聘此女为正妻?” “然也!” 7017k 第四百一十七章 残梦 泰山郡,南城县。 羊衜身着一身白衣,向蔡邕行了一礼。 去年十月羊续去世,到现在已有近三个月的世间,丧事总算忙活得差不多了,而蔡邕的病也已痊愈,羊衜便设宴款待岳父蔡邕,翁婿二人才得以有静坐详谈的机会。 此次是家宴,除了翁婿二人外,也只有蔡琰和蔡贞姬在旁作陪。 蔡邕看了看一身白衣的女婿,又想起去年故去的老友,不禁叹息一声,开口道:“贤婿,老夫与你父相交二十余载,堪称手足兄弟。老夫年长你父十余岁,本欲将身后事托付给你父,却不想人世无常,竟是你父先走一步……” 羊衜是远近闻名的孝子,眼下听蔡邕又提起自己故去的父亲,神情不禁有些黯然。 蔡邕又说道:“不过人生在世,贵深不贵长,你父一生为官清廉,深受乡里爱戴,其身虽殒,但也不失青史留名。” 羊续死时,只有四十八岁,怎么也算不上寿终正寝。但似蔡邕、荀爽、羊续这等人,生前声望已达顶峰,所求者,无非身后名而已。 又寒暄了几句后,羊衜终于还是忍不住,将他心中埋藏数月的疑惑说了出来。 “岳丈,小婿听闻,董贼伏诛前,曾迎娶……” 说着,羊衜看了看蔡琰,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同时,蔡琰与妹妹蔡贞姬也涨红了脸。 蔡邕二女手刃董卓之事,如今已是天下皆知,她们姐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关于自己妻子变成了别人老婆这件小事,要是换成曹操,肯定狂喜,以后定然加倍宠爱自己妻子。 但羊衜不是曹操,对魏武遗风这种高级趣味也无法理解,所以想要找岳父蔡邕解惑一番。 见女婿和两个女儿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蔡邕也只得苦笑一声。 “贤婿啊,此事老夫自然知晓,但个中内情,却无法告诉你。”蔡邕苦笑道,“你只需知道,当日董贼迎娶的那两个女子,并非老夫之女。” 董卓死后,林朝并没有帮貂蝉姐妹正名。蔡邕虽是经学大儒,但终究摸不透林朝的意思,因此未敢擅自将实情告诉羊衜。 此言一出,羊衜的表情马上变得很精彩,冲蔡邕拱手道:“可是,眼下世人皆知董贼娶了岳丈您的嫡女。以后若外人问起贞姬身份……小婿该如何作答?” “这……” 蔡邕也沉默了。 毕竟羊衜以后总不能对别人说,我老婆以前是董贼的老婆。 这种与国贼同穴的事情,羊衜虽然没做过,但这个锅他永远都要背着…… 见自己女婿纠结于这件事,蔡邕有些哭笑不得,却终究无可奈何。 他忽然又想起了林朝,想起了当日董卓伏诛之后,林朝一身白衣走到了自己面前,眉眼间全是自信,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与之相比,自己这女婿虽然也有些才华,但还是太稚嫩了……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会死。 郑康成那老家伙真是好命,花甲之年还能收下如此优秀的关门弟子,真是令人羡慕…… 也不知子初所说的徐州学宫何时开学,老夫也好去见识一番。 片刻思索之后,蔡邕又看了看还在纠结的女婿,便想着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提点他一番。 “贤婿,再过几日,老夫也该走了。” 闻言,羊衜还没来及开口的时候,旁边蔡贞姬急忙劝道:“父亲,您年事已高,如今又大病初愈,不如修养些时日,何必急着返回长安?” 羊衜也劝道道:“岳丈,可是小婿招待不周,怠慢了您。” 蔡邕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老夫去岁已上表辞官,如今不过一山野闲人而已。之所以要走,乃是受人之托,北上幽州有些要事,此事不必再劝。只是临走之前,有些话要与贤婿说清楚。” 见蔡邕满脸认真,似乎有什么紧要之事,蔡琰姐妹赶紧就要起身回避,却被蔡邕阻止。 “不过是些家事而已,又何必回避!” 贞姬自幼聪慧,让她听听也好,日后行事时,必能劝说她夫君,不至于遇事不决。 羊衜则是拱手道:“岳丈但有教诲,小婿洗耳恭听。” “贤婿,老夫问你,对于当今太尉、领徐州牧刘使君,你如何看待?” 如今羊续已死,泰山羊氏的家主已经变成了自己女婿。他的态度,几乎等同于整个泰山羊氏的态度。 而泰山羊氏又是泰山郡第一世家,刘备肯定不会放任自流。至于是慑服还是拉拢,都要看羊氏是否识趣。 林子初的手段,自己这女婿是肯定望尘莫及的。所以蔡邕希望他能有自知之明,最终才不至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听到岳父的问题,羊衜极为慎重思虑了一番后,才开口道:“徐州刘使君,自然是英雄之主。虽出身寒微,但仅仅数年之间,先后诛张纯,灭白波贼,平休屠部,斩泰山贼,甚至去岁又亲自统军,征讨国贼董卓,不愧为帝室之胄,汉家宗亲。只是……” 这一番话,蔡邕听得满意,心道女婿有亲善刘备之心,自然是好的。但听到最后,见羊衜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便心中一紧。 “只是什么?” 蔡邕皱眉问道。 羊衜笑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刘使君起于寒微,用人也喜欢用寒门士子。观其麾下,除了颍川荀氏等数人之外,余者也都是出身寒门。别人先不提,就单说当今徐州长史林子初,其家族不过小县安喜一豪强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刘备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我泰山羊氏出身高门世家,跟那些寒门出身的人肯定玩不到一块去。 再者去年准备讨伐董卓时,林朝曾以雷霆手段,诛杀出身泰山羊氏的羊逾,一举震慑泰山众世家。羊衜和羊逾乃同宗兄弟,自然不可能对林朝有好感。 蔡邕眉头皱得更紧了,同时摇头道:“贤婿言下之意,那林子初不配担任徐州长史?” “小婿没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刘使君能多多任用似颍川荀氏这等高门大家。” 羊衜嘴上虽这样说,但脸上的自矜之色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就是看不起寒门! 他的这番言论,固然是这个时代的政治正确。但事实情况是,无论刘备还是林朝,都不怎么看重出身,反而更注重能力。 “贤婿此言差矣!” 蔡邕面色严肃道:“刘玄德麾下,虽尽是寒门,但文臣武将,皆当世一流水准,贤婿不可小觑。再者,林子初其人,老夫与其也算有数面之缘,有一忠言相劝。” “岳丈请讲。” 见蔡邕极为郑重,羊衜连忙拱手道。 蔡邕望着羊衜,缓缓开口道:“贤婿记住,对于林子初其人,永远……不要想着与之为敌,否则定然追悔莫及!” “这……”羊衜迟疑片刻后,只得又一拱手道,“小婿记住了。” 嘴上答应,但羊衜心中依旧是不以为意。 他的态度,蔡邕当然看得出来,本不欲再说,可此人终究是自己的女婿,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蔡邕也不想他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需知,这天下敢和他林子初作对的人,不是凉了,就是凉透了。 于是蔡邕便低声道:“贤婿莫要小觑林子初,老夫可以告诉你,那国贼董卓之死,背后便是他林子初的手笔。” “岳丈此言当真?” 羊衜震惊道。 蔡邕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此事老夫本不该多言,只是眼下有个绝好的机会,可以让贤婿与刘使君亲善一番,甚至引为心腹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林子初乃刘使君麾下第一重臣,贤婿就算不喜此人,也万万不要与此人为恶。” “岳丈此言何意?” 泰山羊氏虽然是世家高门,距离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种冠族,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而羊衜作为新一代羊氏家主,自然也是想往上爬的。 蔡邕微微一笑,却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长女蔡琰身上。 “昔日雒阳城中,董贼伏诛后,林子初曾向老夫求亲。” 羊衜疑惑道:“可林子初去年刚刚迎娶荀氏女,如今又向岳丈提亲,此事……恐于礼不合。” 这话已经算是比较委婉了,羊衜心里想的是,林朝这狗东西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想要纳自己的妻姐为妾! “非也,林子初非是为自己求亲,而是为刘使君求亲。”蔡邕赶紧解释道,“刘使君府中,现在只有一位侧夫人糜氏,正室至今空悬。当时林子初曾言,老夫之女手刃董贼,自是贵不可言,寻常人无福消受。刘使君为帝室之胄,英雄之主,堪为昭姬良配。” 话还没说完,旁边蔡琰那白皙的脸蛋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头也低了下去。 “父亲,为何忽然说起此事!”蔡琰娇嗔道。 纵然她饱读诗书,却仍是未出阁的少女,亲耳到父亲谈论自己的婚事,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旁边的蔡贞姬,见自己姐姐羞得满脸通红,嘴角却露出了过来人的笑容。 羊衜继续问道:“此事……倒也门当户对,敢问岳丈可有应允?” 蔡邕听到羊衜如此口气,不禁苦笑一声。 以刘备如今的权势,林子初如此安排,某又岂有不应允之理? 自己这个女婿什么都好,就是唯独自视甚高,还喜欢做着昔年世家门阀掌控天下的残梦。 这大概就是林子初所说的,不懂机变者吧…… “若刘使君迎娶小女,他便与贤婿成了连襟,这正是最好的机会,贤婿可要善加利用。至于外界传言董贼迎娶老夫二女……不过小事而已,解决之法不难。” 闻言,羊衜点了点头。 对于大姨子嫁给刘备这事,他并没有任何抵触的心理,但一想到媒人是林朝,心中又觉得不爽。 林子初出身卑微,能用今日之权柄,全靠刘使君信重而已。若自己能得到刘使君重用,自问不会输给他林子初! 也不知是谁给的自信,导致羊衜现在有些膨胀…… 恰逢此时,门外又家仆进来传报。 “家主,门外有数人求见。” 羊衜皱眉斥责道:“如何这般没规矩,没看到某在待客吗,还不速速退下!” 家仆满脸惶恐道:“家主,此人自称广陵都尉吕子恪,有要事求见,小人不敢怠慢,特来禀告家主。” “竟是吕将军到了,还不快请进来!” 闻言,羊衜震惊道。 羊衜身为般阳令,去年与吕虔一起驻守般阳,多次击退管亥的进攻。羊衜对吕虔的统率能力极为信服,而其临危不乱的勇气与魄力,也让羊衜颇为敬佩。 数月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见有贵客到了,蔡琰姐妹起身回避,蔡邕本来也想回避,却被羊衜挽留。 羊衜将吃剩的席撤了下去,又命家仆换了一桌,准备留着款待吕虔。 片刻后,在家仆的带领下,身着戎装的吕虔大步走了进来,旁边跟着大宝剑徐盛和数名亲兵。去年围城时,徐盛因作战勇猛而身受重伤,经过几个月的修养,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对了。 羊衜站在厅堂外,拱手一礼笑道:“吕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吕虔和徐盛也向羊衜拱了拱手,继而又向蔡邕行了一礼,一套客套的流程走完之后,两人屋内就坐。 “敢问二位将军,此来何事?”羊衜开口问道。 “公事而已。”吕虔笑道,“羊县令,说来惭愧,某此行是奉命拜见蔡公,只因听闻蔡公在县令居住,才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这倒是出乎了羊衜的预料,本以为吕虔是班师回徐州的途中来拜会自己,没想到是来找自己岳父的。 那边,蔡邕开口问道:“吕将军寻老夫何事?” 闻言,吕虔和徐盛马上站了起来,满脸郑重道:“监军有令,命我二人,护送蔡公之女蔡昭姬返还徐州!蔡公,令嫒何在?” “这……” 见吕虔如此雷厉风行,蔡邕和羊衜都愣了一下。 他们知道刘备要迎娶蔡琰,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而且,吕将军你又何必这么猴急。 “吕将军舟车劳顿,甚是辛苦,不如在寒舍歇息两日。” 羊衜本以为,吕虔应该会卖自己一个面子。 可是…… “羊县令不必客气,某身负监军军令,不敢有片刻懈怠!”吕虔面色严肃道,“蔡公,还请将令嫒请出,某还要护送令嫒回徐州复命,不可耽搁。” 见吕虔丝毫不领情,羊衜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巨大的落差感。 自己盛情相邀,居然抵不过数百里之外,林朝的随口一句命令。 徐州只有一位监军,那就是林朝。 而作为林朝的迷弟,吕虔只会听令行事,从来不问情由。 林朝说带着蔡琰回去,那吕虔就带着蔡琰回去。 谁敢阻拦,吕虔就杀谁! 至于泰山羊氏? 那是个什么东西! 7017k 第四百一十八章 林监军:学房中术真TM刺激! 房中术是什么? 林朝以前并不了解,甚至把它当成了某种邪术。 就算不是邪术,也是混合着玄学的淫术。 后来看了某些典籍之后,林朝对此总算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但也仅限于此而已。饶是他为灵帝刘宏画过插图版的《洞玄子》,自己却是没有亲身体验过的。 而且就荀采那性子,就算林朝有心想试试,也绝对不可能得逞的。 老实说,有病治病,没病健身,这比什么都强。 自从左慈说自己丧失了生育能力之后,林朝当时就有了一番猜测,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自幼体弱多病,导致气血亏虚,先天不足,最后就成了…… 用简单的说法就是,肾虚。 用比较学术的说法就是,体内精子活性不足,不足以致使女性怀孕。 当然,林朝年纪轻轻,也不至于年少不举。 而且这个病可大可小。症状轻微的话,食疗就行,吃一点含胆固醇高的东西就能解决。重的话,那真要好好治疗一些,而且不一定治得好。 但林朝自成婚一年多的时间里,与自家妻妾聚少离多,所有房事加一起的次数连三位数都不到,这导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症状是轻还是重。 但是见左慈如此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能治好,林朝猜测自己的症状应该不严重。 当然,他也不会偏听偏信,毕竟左慈这老家伙的本行是炼丹,而且还是个神棍。若真有这方面的症状,也该找华佗和张机比较靠谱。 可左慈不会这么认为。 当青州黄巾的事情说定之后,左慈见林朝如此痛快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便很热情的要传授林朝自己所创的神术。 嗯……还是房中术。 左慈自认修道有成,一身道术不说惊天地,泣鬼神,最起码称一句惊世骇俗应该不算过分。在他的预料中,自己一旦说出要传林朝神术之类的话语,林监军就算不纳头便拜,也得对自己恭敬有加。 开玩笑,这可是传道授业之恩啊,而且解决的还是你林氏香火传承的重大问题! 可是,林朝表示自己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还没有找华佗和张机确定症状轻重的林朝,对此兴致缺缺。 这下左慈不干了,非要拉着林朝见识一下自己的神术。 林侯,老朽给你看个宝贝! 嗯,这是左慈的原话…… 左慈的计划很完美,但是第一步就失败了。 林朝开口问道:“先生,这房中……此神术当如何传授?” 你们道教的人都神神忽忽的,总不能来个醍醐灌顶,然后就将毕生绝学传授给我了吧。 就在林朝根据前世看的电视剧胡乱猜测的时候,左慈却满脸理所当然道:“这自然是老朽身体力行,林侯在旁观看,久而久之,自然就能学成。” 闻言,林朝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立刻就喷了出来,并且喷到了左慈脸上。 啥? 你要亲自示范,还要我在旁观看! 还久而久之,意思是你每次行房时,都要我在旁观摩咯? 左老头,你这么勇的吗! 淫棍就是淫棍,还非要找一个传道受业的名头…… 毛片林朝当然看过,但近距离瞻仰真人版的毛片,此等高大上的东西,林朝还真没体验过。 “方才某喝茶呛着了,还望先生见谅,见谅!” 林朝望着正在擦脸的左慈,满脸歉意道:“只是先生所言……似乎有些不妥。” 左慈擦完了脸,见林朝面有难色,还以为林朝对此有所顾忌,便又开口道:“若林侯觉得不妥,那就由林侯身体力行,老朽在旁传授讲解,如何?” 啥,左老头你让我表演活春宫,而且你还要在旁观看指点? 你这人有毒吧! 想我林子初,堂堂徐州长史,也曾师从一代大儒郑康成,又受玄德公多年仁义教化,如何会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而且我家里的女人,怎么着也不能给你看啊! 要是别人的妻子,那还差不……那也是不行的! “先生,咱们还有没有第三种方法?” 林朝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左慈也跟着叹了口气,同样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林子初,怎么这般难伺候! “老朽虽不知林侯在顾忌什么,但舍此之外,再无第三种传授方法。” “好吧,某选第一种。”林朝开口道。 林朝果断有了决断,如果说真要学房中术才能治自己的病,还是观摩左慈操作比较好。只是林朝有些怀疑,左慈如今看上去已有六七十岁高龄,到底能不能支棱起来还两说呢。 毕竟你总不能指望,人人都是七十岁生子的钟繇吧! 嗯,钟会这家伙,很大概率是隔壁老王的种。 再说,看一段时间的活春宫也没什么,就当重温自己后世时与老师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了。 但林朝万万没想到,左慈不仅是个体面人,还是个执行力极强的讲究人。 林朝这边话音刚落,左慈就站了起来,开口道:“那好,林侯且看老朽演示一遍。” 林朝望了望左右的院墙:“???” 这可是在院子里啊! 左老头你如此放荡不羁,难道就不怕冻着屁股吗! 再说,这里也没有可供你示范的对象啊。 这要是传了出去,那我的名声…… 林朝仅思考了一秒钟,便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他准备调遣重兵在院墙外把守,免得被别人看见。 为了自己能有后,林监军也是豁出去了! 嗯……绝不是为了看角先生表演活春宫。 下一刻,左慈已经摆开了架势,同时慢悠悠地练着一些类似太极的动作。 看上去,比林朝练的广播体操节奏还慢。 左慈边耍套路,还一边开口道:“林侯,请看清楚老朽所练的这套神术,且牢牢记住,若有不懂之处,等老朽练完之后再行询问。” 左慈不愧为道术大家,这一套动作耍得行云流水,节奏也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其中隐隐蕴含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意境在里面。 可林监军却非常失望…… 就这? 这就是你所谓的身体力行,让我在旁观摩? 一个人练有什么好看的? 呸,下贱! 7017k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多谢主公为嘉断后! “什么,玄德公要娶舍妹为正妻?” 厅堂中,林朝满脸惊讶地望着前来提亲的简雍。 说是提亲,其实也不确切。 当初林朝前去颍川迎娶荀采的时候,也是托老师郑玄前去提亲的,方才不至于让荀氏感到轻视和羞辱。 如今林朝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刘备当然不会轻慢他。再加上是刘备正式娶妻,怎么也该托家中长辈师长前来提亲,如此才符合礼数。 之所以派简雍前来,算是给林朝打个招呼,提前知会他一声。 林朝当然知道刘备喜欢貂蝉,将其纳入府中,林朝也是乐见其成的。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刘备居然玩这么大,想要聘娶貂蝉为正妻! 也就是说……以后我就是刘备的大舅子了? 不对,不对,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蔡琰怎么办? 早在雒阳之时,自己就已经找蔡老头说好了,而且此刻吕虔应该已经把蔡琰带来郯县了。 自己总不能恬着脸去对蔡琰说:蔡家小姐姐,你回去吧,玄德公已经娶了我妹,所以不能娶你了。 不行,光想想就说不出口! 见林朝面带难色,简雍不禁好奇道:“怎么,子初以为此事不妥?” 林朝点了点头。 这下简雍更不能理解了,为什么啊! 玄德公要迎娶你妹妹为妻,这不正是天大的好事吗! 如此亲上加亲的事情,你林子初为何会觉得不妥? 莫说简雍,恐怕换任何人过来,都不能理解林朝的想法。 林朝解释道:“宪和,非是某不愿将舍妹嫁与玄德公,实在是……” 简雍也不是外人,当即林朝便把蔡琰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同时将自己派人将蔡琰接过来的事情也一并宣之于口,这下听得简雍眉头直皱。 “蔡侍中之嫡长女,倒也堪为主公良配……”简雍皱眉问道,“只是主公托某前来与子初你知会一声,他也请叔父元起公为媒,这两日就该上门提亲了。” “啊……”林朝惊呼一声,急忙站起来说道,“宪和,走,随某去见玄德公!” 真要等刘元起登门提亲的时候,一切可就都晚了。 但还没等二人走出大门,就见到了前来登门拜访的吕虔。吕虔以前担任过一段时间林朝的护卫,家仆对其颇为熟悉,自然任其出入。 “末将拜见监军!” 见到了林朝后,吕虔赶紧躬身行礼。 一载时光未见,吕虔经过去年般阳一役,整个人明显更沉稳了一些,但他对林朝的恭敬却丝毫未改。 这一点,从他那一身戎装和疲惫的面色就可以看出来。 风尘仆仆数百里,才刚到郯县,吕虔甚至来不及换一身衣服,就前来向林朝复命。 望见自己曾经的护卫,林朝也很高兴,连忙搀扶道:“子恪不必多礼!” 吕虔起身,观望了林朝一眼,便笑道:“一载未见,监军风采更胜往昔,甚是让末将羡慕!” 闻言,林朝大乐,指着吕虔笑骂道:“吕子恪,你何时学得这般油腔滑调,居然还会拍马屁了,这才让人羡慕!” “此乃末将一番肺腑之言,绝无半分奉承之意。” 吕虔赶紧将胸脯拍得砰砰响,并且开口保证道。 “行了,行了,全徐州的人都知道你吕子恪最实在,这总行了吧!”林朝笑道,“去岁般阳一役,你与文向居功至伟,如今论功行赏,玄德公亦不会亏待你二人。” 管亥的青州黄巾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人数足有数十万,吕虔能守住般阳,也不失为大功一件。 “多谢监军!” 吕虔赶紧又抱拳道。 说到论功行赏,林朝方才想起,去岁讨伐董卓一战下来,除了刘备获得了太尉之位以外,徐州其他文武的赏赐,可都在自己手里压着呢。 林朝的本意是,当时在雒阳,所有关东诸侯都在,自然不好大加封赏。不如等返还徐州,在今年开春的时候再大肆封赏,既是对将士们的奖励,也是对今年开端的激励。 如今已经正月末时,也该着手这件事情了。 不过眼下最令人头疼的,还是蔡琰的归属问题。 吕虔回来,那就代表蔡琰应该也已经到了。 林朝眉头微皱,开口问道:“子恪,蔡侍中之嫡女蔡昭姬何在?” “监军,从南城县行至郯县共有三百余里,蔡氏一路舟车劳顿,身体有些不适,末将便安排她在馆驿歇息暂歇两日,等待监军召见。” 闻言,林朝才终于松了口气。 吕虔这事办得可以啊! 现在去见蔡琰,林朝自己都觉得尴尬,再没想出好办法之前,就让蔡琰在馆驿呆着吧。 “好,甚好!子恪你方才入城,且随某一道向玄德公复命去。” 林朝笑道,当即拉着吕虔的手向外走去。 …… 府衙中,刘备和关张、郭嘉三人正在吃席。 古代一直讲究分席而坐,就算是吃饭时,也是一人一个小桌,并不像后世那般大家都围着一张桌子,对着一个锅子。 从筷子上携带口水的角度来看,古人的分席而坐反而更卫生一些。 可林监军发明的火锅,就是大家围在一起吹牛逼,才能吃得痛快。生性豪放的刘备,很快就适应了这种与别人同席的吃法,并且乐此不疲。 时近二月,河溪尚且还未化冻,仍是一副严寒模样。初春的风,吹在人脸上,犹如刮骨刀一般疼痛,正是闭门吃火锅的大好时节。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徐州开始流行吃火锅之后,贾诩就很少用手抓肉了…… 刘备用筷子夹了一大块羊肉,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来不及等肉冷却就一口塞进嘴里。这下烫得够呛,于是赶紧端起酒樽一饮而尽,整个人才舒服了,脸上也泛起阵阵潮红。 “奉孝,还是你有办法,某说前些日子吃得火锅怎么寡淡无味,原来是少了此种香料。” 刘备边说,还拿起了郭嘉手边的一个小瓷瓶,里面赫然是林朝以前喜欢随身携带的材料。 郭嘉朝思暮想的火锅佐料,终究还是搞到了手。 至于他是怎么搞到的……此间过程,不足为外人道也。 “多谢主公夸奖!”郭嘉满脸得色道,“没了此等香料,享用美食如同嚼蜡一般,压根入不得口。如此神物,又怎能让林子初一人独享!” 张飞马上竖起了大拇指道:“奉孝此言有理,此等神物确实不该一人独享……嘿嘿,奉孝既有此等觉悟,等会便将这香料分给俺老张一半,如何?” 这…… 郭嘉只思索了一息时间,便赶紧将小瓷瓶揣进了兜里,脸上却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好说好说,等某下次再从他林子初处得到此物,定与翼德分享!” 这一幕看得张飞一愣一愣的,不禁脱口而出道:“郭奉孝,你怎地如此小气,不过区区香料而已!” 说着,竟作势要抢。 “三弟莫要胡闹,此等贵重之物,如何能平白获得!” 刘备见状,急忙冷着呵斥了一声,吓得张飞不敢再动。 谁知下一刻,刘备扭过头来,笑意吟吟地看着郭嘉,开口道:“奉孝,翼德是个粗人,你莫和他一般见识……看你瓶中香料也不多了,某也不好让你全部拿出来。这样吧,某只取四成,如何?” 郭嘉:“……” 坏人竟在我身边! 众人正玩笑之间,忽然就有听到外面有了些动静,隐隐约约间能听出林朝的声音。 这下,郭嘉顿时紧张了起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主公,不好了,林子初找上门来了!” 此言一出,刘备也跟着紧张起来。 “奉孝,速走,某来拖住子初。” “多谢主公为嘉断后!” 郭嘉大喊一声,随即站起来撒腿就跑,连肉也不吃了。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住怀中的小瓷瓶。要是被林朝看到,这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可就要物归原主了。 张飞见状,急忙追上了郭嘉,不由分说得从他怀中抢过小瓷瓶。 “奉孝你跑得慢,香料且由某带着,等逃出生天后,定然还你!” 说罢,张飞扭头就从后门跑了出去,留下郭嘉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另一边,林朝带着几人推门而入,正好见到满地狼藉的桌案,以及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火锅。 当然,还有火锅旁的刘备三人。 这一幕,瞬间就治好了林朝的低血压。 府衙乃是处理政务的地方,更何况郯县乃一州治所,每天有多少大事小事在这里决断,可你们居然在这里开火锅派对! 而且还不带着我。 简直太过分了! 还有你刘大耳,哪里有半点主公的样子。再这样搞下去,咱们季汉集团,可真要被你搞成梁山聚义厅了! 刘备急忙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开口道:“子初何来?” 林朝顿时冲他翻了个白眼。 别跟我来这套,不好使! 我治不了你,总有人能治得了你。 只见林朝微微一笑,扭头冲旁边的太史慈说道:“子义,去请治中从事崔季珪与田元皓前来,就说某有要事找他们商议。” 徐州铁头娃一号田丰,二号崔琰,这两人一起上阵,就问你刘大耳怕不怕。 崔琰身为十二治中从事之一,负责掌管风纪、赋税,本身就有类似御史台的职责,劝谏君主的私生活,也是他分内之事。 至于治中从事兼屯田校尉的田丰,虽然没有检查风纪的职能,但他人头铁啊,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管,谁都敢喷…… 果然,刘备闻言马上开口道:“子初,有话好说,何必如此决绝。” 别一上来就放大招啊! 林朝却拱手笑道:“玄德公何出此言,某请他们二人前来,乃是为了问询统计徐州去年赋税,及屯田之成效如何。” 这下,刘备再也找不出理由拒绝了。 他见方才刚被他派去询问林朝意思的简雍也跟着一起来了,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疑惑。 林朝落座后,索性开门见山道:“玄德公,朝听宪和说,您有意迎娶舍妹?” 说实话,林朝作为貂蝉的兄长,说这些话是不合适的,但蔡琰之事,是他一手安排,如今也只能自己来擦屁股了。 闻言,刘备好奇道:“怎么,此事何有不妥?还是说子初不愿将令妹嫁与某?” 此时,刘备身上还披着貂蝉亲手织的大氅。 林朝开口道:“倒不是不妥,玄德公欲纳舍妹,乃朝之荣幸,亦是我林氏一门之荣幸。只是正妻之位,还是算了吧。 去岁雒阳之时,朝已替玄德公求娶了蔡侍中之嫡女,其女博学聪慧,温婉知性,必可为玄德公良配。至于舍妹,为一侍妾即可。” 林朝本以为这件事一说就通,但刘备却马上摇了摇头,满脸严肃道:“子初此言不妥!” “为何?” “子初,此处并无外人,某也就是直言了。”刘备语重心长道,“自安喜起兵以来,某能有今日,全赖子初良谋。你与某,乃是手足兄弟,某岂有亏待自家兄弟的道理。再者,令妹手刃董贼,足可称女中豪杰,某亦甚为佩服。 因此,令妹做妾之事,休要再提!” 刘备不愧是人格魅力点满了的人,这一番话说下来,听得众人心中感动,连连点头。 林朝又拱手劝道:“可是……玄德公难道不知,舍妹当初乃是校事府内一士卒,又曾嫁与国贼董卓,虽说并无洞房,但毕竟已有成婚之礼……” 言外之意,便是貂蝉出身寒微,又嫁过人,若娶为正妻,总有些不妥。 “那又如何,某虽是汉室宗亲,却也是起于寒微!”刘备冷笑道,“再者,令妹既已被子初收入家门,便是你林氏嫡女,某娶之乃是门当户对。但有敢乱嚼舌根者,是欺某手中剑不利否!” 按照这个时代的礼制,貂蝉自从被林朝收入家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安喜林氏的人,这一点无可指摘。 有了林朝作为出身,嫁给刘备当正妻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所以,林朝虽然一直苦笑,但还是被刘备说服了。 只是…… 7017k 第四百二十章 新任校事府令的人选 “玄德公若执意如此,朝便只好从命。只是那蔡氏,又该如何处置?” 刘备笑了:“蔡侍中乃当世大儒,某亦甚为敬佩其学识,若愿嫁女,某欣然纳之。若不愿,某也不强求!” 刘备这次用的字眼是‘纳’,而不是‘娶’。 言外之意,愿意白给,我当然要。不愿意做妾,那就哪来的哪回去算了。 好家伙,这句话听的林朝直呼内行! 原来你刘大耳打的是这个主意,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白嫖的快感,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刘备当然也不例外。娶蔡琰,他自然是不想的,但要是蔡邕肯白送,他又岂有辜负佳人的道理。 虽然刘备已经给这件事情定下了基调,但林朝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再阐述一遍其中的利弊,同时也给刘备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玄德公乃一州之主,婚姻大事自然是重中之重。”林朝拱手道,“再者,蔡侍中之女,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博学聪慧的良配而已。” 到了林朝这个位置,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流于表面,正如他替刘备向蔡邕求亲这件事,绝不可能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 “子初此言何意?”刘备皱眉问道,“某知道蔡侍中乃当世大儒,若娶其女,自然能借用蔡侍中的声望,来提高自身声名。但子初岂不知,某一生行事,从不在乎这等虚名。 再者,某有今日之功业,全靠麾下将士染血疆场,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借用别人名声之事,某不屑为之。” 这番话虽然算不上慷慨激昂,但也算率性坦直。 在原本历史上,蒋琬这个诸葛亮的接班人,就因为荒废政事差点被刘备给砍了。后来诸葛亮说蒋琬有大才,刘备又考察了一番,发现蒋琬确实有才华,这才放过了他。 由此可见,刘备用人,向来只看其才,而不注重虚名。 但在林朝的计划中,娶蔡琰为妻也不全是为了名声,更多的是表露态度。 听了刘备的话后,林朝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继而拱手道:“玄德公所言,朝亦甚为赞同。只是,眼下我徐州大小官吏中……大多是出身寒门的猛将能吏,世家之人,确实少了一些。” “世家如何,寒门又如何,某用人只看德行才学,门第高低,子初又何必在意。” 刘备哂然一笑道。 可说完之后,见林朝的目光中依旧带着古怪的笑意,顿时心中疑窦丛生。 难道某说错了? 坦白来说,刘备的想法不算错,但也要分时候。 若是承平年间,多提拔一些出身寒门的人才,才能阻断世家笼络官场,从而便于平衡管理,使国家在这个巧妙的平衡中稳步前进。 可现在是什么时代? 天子沦落,朝廷式微的时代! 再用这种方法,未免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在这个诸侯割据的时代,首要之事,是求存,是图霸! 只有自身实力壮大了,才能更好的统御四方,才能更好的一展胸中抱负,才能更好的匡扶大汉! 如何壮大实力? 寒门要重用,世家也不能放弃。就算以后要慢慢收拾这些人,现在也要多加利用,这本就是林朝最初制定的战略,到现在也依然适用。 像这些州郡级别的世家,他们世代扎根乡里,数百年下来,已经成了一个个庞然大物。财力丰厚不说,家族田庄也尽是膏腴之地,更遍布着大量的宾客部曲。 毫不客气的说,当朝廷式微,诸侯自治时,这些世家很大程度上担当着地方行政的责任。那些依附于其的平民,正因这些人才能得以在乱世卑微求活。 土地,人口,人才,这三样可是乱世中成就功业的关键,而世家应有尽有。 纵然你麾下有精兵百万,也架不住境内所有世家一起反对你! 而且这些都是现成的丰厚资源,林朝又岂能置之不理。 所以,不理这些世家还真不行。 纵然世家中有汝南袁氏这样的狂悖之徒,但也有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这样的大汉忠良。而更多的世家中人,只想着得遇明主,将一身才华尽情施展,最终青史留名。 因此,真的不必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世家要用,世家也要打压,个中力度技巧,还需仔细拿捏一番。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方法,只有因地制宜,选取最适合时代的策略而已。 而眼下的徐州,除却三荀之外,刘备手底下的世家人才,可谓是寥寥无几。 刘备当然不会因出身而徇私,故意打压世家门阀,但在不知真假的外人看来,徐州根本没有世家的容身之地。 因此,林朝让刘备迎娶蔡邕的女儿,就是为了向天下人透露一些信息。 刘使君虽唯才是举,但并非不喜世家。但凡有才者前来,我徐州皆欣然接纳! 可林朝万没想到,刘备居然如此头铁,放着才女蔡琰不要,非要娶一个擅长舞枪弄棒的貂蝉。 为什么? 就因为貂蝉皮肤白净? 听林朝分析完利弊后,刘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子初的意思是……这蔡氏非娶不可?”刘备满脸为难道。 林朝一摊手,苦笑道:“朝如何不想舍妹能作为正妻嫁入玄德公府中,只是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除非玄德公能想出别的招揽世家的方法。” “这……” 他刘玄德会吃席,会拔剑砍人,也会接着奏乐接着舞,但是要他出谋划策,实在有些欺负人了。 正踌躇间,旁边的郭嘉忽然眼珠子一动,开口笑道: “主公,此事易耳!” 啥,困扰了我这么久的问题,你郭奉孝有办法? 林朝眼中马上露出了质疑的目光。 刘备倒是大喜,满脸兴奋道:“奉孝不愧为吾之良谋,快快说来!” 于是,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中,徐州团宠郭嘉先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清了清嗓子,摆足了架子之后,才慢悠悠开口道: “子初之意,主公娶谁为妻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世家看清咱们的态度。因此,若找到其他办法,蔡氏便可有可无,嫁给谁也就无所谓了。子初,某说得可对?” 林朝木然地点了点头…… 摆了半天谱,却说了一堆废话。 郭奉孝,你等下最好能说出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不然……我绝对将你吊在树上打,让你知道装比的代价! 只见郭嘉大袖一挥,满脸不屑地笑道:“不过是拉拢世家而已,莫说是某,就算是三岁小儿也能为之!” 闻言,林朝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了小本本,在上面写了起来。 郭奉孝这狗东西,嘲讽我连三岁小儿都不如,以后定然百倍奉还! 郭嘉大概有着天生的表演欲,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上了林朝的小本本,还在高谈阔论:“主公,某有一计。只需请子初出手,拿出他的看家本事,徐州世家必然能感受到主公的诚意。只是主公日后……却要劳累一些了。” 众人:“???” “奉孝此言何意?”刘备一面懵逼的问道。 郭嘉享受得就是这种故弄玄虚的感觉,听刘备亲口发问,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才继续开口道:“子初最擅谋人之术,此乃徐州人尽皆知之事。主公何不令子初出使徐州门阀,取其家中待字闺中之少女,主公可尽皆纳之。” 听到这里,林朝才算彻底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质量不行,数量来凑! 舍弃一个蔡琰,那就纳十个,二十个徐州世家中的女子。并且由刘备麾下第一重臣林子初,亲自向徐州世家求娶,也算给足了他们面子。 如此一来,谁也不能说刘备不重视世家。 至于这么多女子刘备一个人能不能用得完,那不重要,反正态度已经有了。 不得不说,郭嘉这个简单粗暴的做法,确实也很有效。 林朝想了想,果断又掏出了小本本,在上面奋笔疾书。 郭奉孝这狗东西,嘲讽我只会赚人入伙,日后必定百倍奉还! 刘备听完郭嘉这如同儿戏一般的计策,脑中不由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扭头问林朝道:“子初,你以为奉孝此计可行否?” 林朝赶紧将小本本收入怀中,拱手道:“虽说有些粗糙,倒也值得一试。只是如此一来,玄德公便要受累了。” 刘备摸了摸自己的腰部,顿时满脸自信道:“为成就功业,些许劳累,某吃得消!” 见此事有了些眉目,林朝也就不再多言,转而将话题扯开。 至于蔡琰,暂时就将她扔在馆驿里吃灰吧。 若郭嘉的计策不成,再拉出来救场也不迟。 想着,林朝便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开口道:“玄德公,此乃朝拟定的,我徐州大小官吏此次晋升事宜,还请玄德公过目。” 去年讨伐董卓的功劳,关东诸侯那边都已经结算清楚了,唯独徐州的大小将领,还没有任何一人加官进爵。 林朝心里清楚,那些有功将士,恐怕已经等得心痒难耐,索性今日就交给刘备做最后的审核。 闻言,刘备极为慎重地接过名单,打开看了一眼,见上面并无不妥之处,便不禁点了点头。可等他看到最后,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刘备向林朝问道:“子初,我徐州大小官吏,人人皆有封赏,可唯独有一人,某在上面并没有见到他的名字,这是何故?” “玄德公说得是何人?”林朝开口问道。 刘备笑了,抬手一指林朝。 “自然是子初你。去岁讨董,多亏子初出谋划策,又暗中布局,这才得以诛杀董贼。说是首功也不为过,可为何不见对自己的封赏。” 说到这里,刘备再度施展出了许久未见的神技——把臂同游。 只见他拉着林朝的手,语重心长道:“子初可是不好意思封赏自己?你我是自家兄弟,不必有这些忌讳。再者,你立下如此大功,某若不赏,如何能服众?” 林朝也笑了,开口道:“玄德公既然问了,那朝也不便推辞,只是想问一句,玄德公欲封朝何职?” “某自然是上表天子,拜子初你为……” 说到这里,刘备忽然卡壳了。 因为他发现,好像封林朝什么职位都不合适。 林朝如今的官职是琅琊太守,监军,徐州长史。 在这三个职位中,琅琊太守秩二千石,乃是品级最高的头衔。而徐州长史,不过秩千石而已。至于监军,更是刘备的私人臣属,连俸禄都是刘备自己定的。 可三个职位中,却是徐州长史和监军这两个低级官职最为关键,这是林朝大权在握的根本。 若要升迁,那就只能放弃长史的官职,到时候徐州政事谁来总领? 这也是刘备为难的原因。 长史作为徐州十二治中从事之首,虽品级不高,但对于刘备的意义重大。交给别人担任,他可不放心。 因此,就算加官,也只能加一些荣誉性质的虚衔,而不能真的把林朝调离现在的职位。 见刘备为难,林朝趁机将手从刘备的大手中挣脱出来,继而拱手笑道:“玄德公,非是朝不愿封赏自己,只是朝心中明白,有些事情玄德公未必放心别人去做。” “如此,却是有些委屈子初你了。” “为了功名大业,又何谈委屈。”林朝笑道,“玄德公,朝欲在二月初二时,召集徐州所有文臣武将,在此议事。” 刘备点头道:“此乃应有之理,回头某便让君明召集众人,二月初二议事。只是还有一事,某思来想去终究不得要领……” 说到这里,刘备大袖一挥,屏退了在旁的亲兵。 吕虔见状,便要一起退出去,却被刘备出言挽留。 “倒也不是什么机要之事,子恪也留下来听一听吧。”刘备笑道,随后便向林朝问道,“子初,去岁某令子煦为一军主将,如今子煦已然开始着手编练新军。只是如此一来,校事府府令一职……不知子初可有合适人选。” 校事府内的具体事务,吕虔和简雍当然不适合听,可仅仅是人事任命的话,倒也无伤大雅。 对于这个问题,林朝上次训斥林夕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此时听刘备问询,便拱手答道: “玄德公,校事府乃机要之所,府令之职,更是重中之重,非玄德公心腹之人不可担任。有一人,不仅勇武过人,还谨慎机变,足可统摄校事府之事。” “谁?” 刘备赶紧问道。 “郭奉孝。” 刘备:“……” 勇武过人,谨慎机变? 这两样品质,跟他郭奉孝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7017k 第四百二十一章 喷人者,田元皓是也! 郭嘉能不能管理好校事府呢? 答案当然是可以的。 林夕时期的校事府,其内精锐主要以英勇果敢,雷厉风行而著称。而身为府令的林夕,更是经常亲历战阵,冲锋在前,其本质上,仍然是半军队半特务机构的模型。 徐州士卒不够用的时候,这么玩当然好。 可一旦徐州军队充足,不需要校事府冲锋陷阵的时候,这一套就落伍了。 说白了,林朝最初给校事府的定位,就是一个对外的特务情报机构,主要是情报,而不是作战。郭嘉天性擅断,在决断方面,徐州众谋中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但决情定疑是一门技术活,它必须建立在掌握足够多的情报的时候,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因此校事府交到郭嘉手中,完全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最难能可贵的,还不仅如此。郭嘉因为其不羁的性格,导致刘备对他很是喜爱。如果论私交的话,郭嘉与刘备的个人交情,比其他徐州文臣都要强得多。 校事府是刘备手中利刃,这把利刃首先要保证的是足够顺手,能够如臂指使一般,其次才是锋利程度。 所以执掌者可以才能不高,但一定要是自己人。 能被刘备当成亲信嫡系的,现在大多身肩要职,只有郭嘉挂了一个徐州治中从事的虚衔,不打仗的时候,就整天游手好闲。 仅凭这一点,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郭嘉毕竟文弱,行事又如赌徒一般喜欢梭哈,所以就需要配备一名谨慎守成的府丞来辅佐他。治军严整的徐晃本是最好人选,但可惜被林夕带走去当副将了,倒是颇为可惜。 至于新任府丞的人选嘛…… 林朝思索片刻后,心中便有了决断。 但在郭嘉上任之前,他还要首先去替刘备向徐州众世家提亲。 嗯,他能不被这些世家打死再说吧。 “奉孝任校事府令?” 刘备听了林朝的建议,先是一阵错愕,继而便大笑起来。 “好,甚好!” 不仅刘备,郭嘉自己也很高兴,对这个任命十分满意。 跟在林朝和刘备身边一载有余,他如何不知道校事府是干什么的,能当上府令,这足以说明刘备对自己的信重。 士为知己者死,他又如何能不高兴。 只见郭嘉满脸激动的冲刘备拱手道:“多谢主公赏识!” “哎,奉孝多谋善断,某又岂有不用之理?”刘备拉着郭嘉的手笑道,“校事府乃某之耳目,奉孝当好生掌管,万不可使某耳目闭塞。” “主公放心,嘉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到这里,君臣二人握着彼此的手深情对望,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若不是此时外面想起叩门声,天知道两人还要沉浸多久。 “进来!” 刘备唤了一声后,门从外面被推开,只见崔琰和田丰联袂而至。 二人见到刘备之后,显然有些诧异,旋即便拱手道:“参见主公!” 不是说林子初唤我们过来,为何主公也在此处? 崔琰和田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疑惑。 “二位不必多礼!” 虽然与郭嘉培养感情的过程被打断,但刘备此时心情不错,连忙挥袖示意二人免礼。 二人起身,心中的疑惑还未来得及问出后时,就见到刘备身后的桌上一片狼藉,明显是刚刚才一顿纵情狂欢的模样。 顿时,田丰的脸色变了。 林朝则在旁趁机煽风点火道:“元皓,某遣人唤你前来,正想问去年屯田之成效如何。不想刚一进门,就见到玄德公正与郭奉孝等人君臣共饮,却是一副其乐融融之景象。不知元皓可愿同乐否?” 闻言,田丰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 同乐? 乐个屁! 按理说,君主有些小爱好也无伤大雅,特别是吃席这个事。既能笼络人心,又能陶冶情操,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可这是什么地方? 这可是郯县府衙正堂,处理一州大小事务的地方! 又岂是吃喝玩乐之所? 就算是皇帝大宴群臣,也会在偏殿举行,而不可能在议事的朝堂上玩这一套。 这简直是把一州政务当成了儿戏。 一念及此,铁头娃田丰怒火填胸,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全场莫有敢与之对视者。 快,快,要开喷了,赶紧找个合适的位置吃瓜! 林朝心中狂喜。 只见田丰压根没搭理林朝,反而走到刘备面前,先是一拱手,鼓足了气势,继而开口道:“敢问主公,此处可是饮酒纵乐之所在?” 刚一见到二人进来,刘备就眼皮直跳,此时听了田丰的质问,更是无言以对。 “呵呵……某见今日天气不错,心情舒畅,遂小酌两杯,元皓又何必动怒。” 小酌两杯没问题,可你选的地方有问题。 田丰满脸严肃道:“主公在此处纵乐,若是被群臣望见,怕是会寒了臣属之心!” 大家梦寐以求之所在,一州军政决策之处,纵然你身为主公,也不能这般放纵。 这就像后世某大公司的最高层会议室一样,高级主管在这里为了公司的发展而拼搏,为了公司的未来而秃头,可你老板倒好,居然闲着没事在这里面与小三行苟合之事,岂能不让人寒心。 至于谁是这个小三,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见刘备沉默不语,田丰顿时领悟了‘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继续大声道:“主公,丰以为似郭奉孝这等不治行检之徒,只用其才即可,却万不可亲近,不然怕是对主公声名有损。” 郭嘉不是个好东西,主公你可千万别跟他学坏了。 郭嘉:“???” 田元皓,人身攻击就过分了啊! “元皓此言不妥,奉孝天性至诚,所行所言对某也颇有助益,你怎可如此羞辱他!” 见自己的宠臣被喷,刘备急忙开口维护道。 他不袒护还好,这一袒护,田丰更来劲了,顿时战斗力暴涨,眼中满是不屑之色。 “主公明鉴,不治行检之事,并非丰污蔑于他,而是世人对其品评如此。再者……” 田丰说完,崔琰马上接口道:“主公,郭奉孝此人确实如元皓所言。远的不说,就说今年,郭奉孝所犯之法,就不可胜数。” 大概是为了增强自己言语的可信度,崔琰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照着上面的内容说道:“正月初三,城中平民王氏,状告郭奉孝与其妾私通。 正月初六,郭奉孝当街被人围殴,城中将士上前解围,询问其缘由,又是与人妻私通。 正月十六,郭奉孝犯禁夜行,为城中巡夜士卒所捕。 正月十九,郭奉孝当街调戏良家女,致使那女子不堪受辱,欲要投河自尽,官府勒令郭奉孝纳其为妾。 正月二十一,郭奉孝被良家女刘氏状告始乱终弃,此时,刘氏已怀有身孕。 正月二十四……” 随着崔琰的宣读,众人看郭嘉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一条条罪状,简直把刘备都惊呆了,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郭嘉。 从雒阳回到徐州才不到两个月啊,奉孝你就干出了这么多不法之事? 频率这么高的吗! “呵呵……”郭嘉恬不知耻笑道,“好叫主公知晓,嘉与那些女子,皆是两情相悦,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曾有丝毫逾礼之处。” “住口!”田丰满脸痛惜斥责道,“郭奉孝,某从未见过似你这等无耻之徒!你与别人妻子苟合,也能称之为两情相悦? 当街调戏别家女子,致使良家女未婚受孕,也叫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主公,丰以为,似郭奉孝这等腌臜之徒,主公若是与其亲近,恐有流言蜚语传出!” 此言一出,郭嘉语塞,刘备摇头,崔琰叹息。 倒是一旁的林朝,一直是满脸惊叹的表情。 早知道郭嘉浪,没想到他这么浪! 肾是铁打的吗,敢这样玩! 最终,在田丰与崔琰的联手进攻下,也实在是郭嘉烂泥糊不上墙,刘备也不敢再袒护,而是罚了郭嘉一年俸禄,责令其闭门思过。 同时对于那些受害者家属,官府出面予以妥善解决。 这场好戏,看得林朝大呼过瘾,不仅刘备闹了个灰头土脸,郭嘉这狗东西更是被田丰喷得体无完肤。 看完之后,林朝一脸满足的离开府衙,在太史慈和吕虔的带领下,去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 当初孙坚阵亡后,黄盖等人被张飞和赵云生擒。赵云见黄盖等人颇为忠义,便想着招揽,奈何黄盖宁死不降。 最后在林朝的指示下,赵云让他们走得很体面。 当日那一战,在赵云的进攻下,马腾父子最终也落荒而逃,而唯一的战利品,就是庞德,庞令明。 这家伙也颇为头铁,口中也喊着不降,但终究没有像黄盖等人一样只求速死。林朝一看有戏,便将其软禁了起来,每日好吃好吃的供给,想磨一磨他的性子,日后未必没有招降的可能。 庞德此人,少时为凉州郡吏,后因勇武过人,而受到马腾赏识,被收纳麾下。其勇武过人,性格刚毅,有不可犯之气节。 如果做个类比,庞德的性格很像现在徐州集团的徐晃,只是他的脾气比徐晃还臭一些。 但他属于那种一旦收服,就永远不用担心会反叛的武将。当然,高回报的同时,收服庞德也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可林朝一贯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有欲望的,不管是为了功名大义,还是一展所学,亦或是个人私利,总归人活着要有动力,不然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有所求,就有所顾忌,人一旦有了欲望,也就有了弱点。 庞德其人,林朝从未接触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并不妨碍林朝认为自己能收服庞德。 但这家伙还是武力值还是很高的,林朝为了以防万一,除了太史慈之外,还带上了吕虔,免得庞德暴起伤人。 嗯,稳妥为主。 庞德被软禁的院落在郯县城北,距离府衙有三四里的距离。眼下也不急,所以林朝走得很慢,约有小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到了地方。 来到门前后,太史慈上前敲了敲门,就见一个士卒从里面将门打开。见到林朝,士卒急忙抱拳行礼,却被林朝挥袖示意免礼。 “刘司马何在?”林朝开口问道。 “监军请进,容小人前去传唤!” 士卒说完,便转身小跑离去。 而林朝三人,也在院中凉亭里坐了下来。 片刻后,负责看押庞德的刘石来到,抱拳行礼道:“拜见监军!属下不知监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监军恕罪!” 林朝笑骂道:“行了,免礼吧,且过来坐。在军中呆久了,你这么也学会了这些繁文礼节。” 刘石作为当年在真定率先归降刘备的黑山贼,本人虽然没什么才能,但刘备也没亏待他。先是出任屯长,又当过曲军候,现在已经升任军司马了。 真定一役后,林朝依照约定,对刘石麾下的黑山贼一视同仁,并未在升迁方面有过阻拦,但也没有特别优待。 饶是如此,刘氏这个耿直的汉子,便已经对林朝奉若神明一般。 再加上林朝虽然师出名门,但与人相处时从不摆架子,而是喜欢因人而异。与文臣谋士相处时,出口便引经据典,言语中也留有三分余地。 而与刘石这种底层军官相处时,又能不拘小节,这使得林朝在军中威望甚高。 刘石被林朝笑骂了一句,反而满脸受用之色,开口笑道:“监军,属下是个粗人,但是现在当上武官了,也该学些礼节,免得出去说话让人笑话。” 嗯,俺老刘现在也是上等人了,自然该学上等人说话的方式。 闻言,林监军笑得很开心:“是是是,你说得对,是某失言了。” “监军这么说,便是折煞属下了!”刘石笑道。 林朝又跟刘石聊了几句,这才进入正题。 “庞令明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刘石马上抱拳答道:“监军,那家伙好着呢。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简直没心没肺一样。别人坐牢都瘦的不成人样,这家伙却胖了十多斤。” 听到这句话,林朝笑得更开心了。 肯吃肯喝,就是好现象。 这足以证明,庞德并没有抱着必死之意。 7017k 第四百二十二章 画饼大师林子初 一个抱着必死之志的人,必然万念俱灰,对外界的一切都提不起精神,更别说好吃好喝了。 再者,寻死这玩意,向来是一种情绪,只在某个合适的时候才会生效。 比如去年大陆泽旁,审配和沮授被林朝击败,身陷重围,在周围战死将士的烘托下,气氛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境界,二人便想着慨然携手赴死,做一对同命鸳鸯。 如果林朝当时答应了他们,只需手下士卒刀一挥,二人就地化为两具尸体。 但若是过了那个场景,二人脑中生出了其他想法,就未必会选择以身殉道。 眼下看来,庞德应该是在等一个机会,或者说等一个台阶下。 当日马腾父子在赵云的攻击下落败而归,为了能逃出生天,马腾遂令庞德断后。 庞德本欲死战,只可惜在赵云和张飞的围攻下,他就和当初的徐晃一样,连战死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生擒了。 林朝想了想,便对刘石开口说道:“刘石,且去将庞令明带出来,某有些话要问他。” “唯!” 刘石抱拳应了一声,随即转身而去。 片刻后,刘石便带来了一个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年纪的男子。 此人身长八尺,面如重枣,两只眼睛瞪得滚圆,配上他那张方脸,给人一种极为坚毅的感觉。 这还是林朝第一次见到庞德,不过和他想象中的也差不多,看上去是个刚烈的汉子。 当林朝上下打量他的时候,庞德也在打量林朝。见只有林朝一人坐下,旁边太史慈、吕虔等人都侍立在旁,庞德眼中似有所思。 “监军,庞令明带到!”刘石抱拳道。 林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对着庞德一挥袖道:“庞将军,可愿前来共饮?” 趁着刘石去带庞德的时候,林朝令麾下士卒端来了一壶酒,并且倒了两碗,一碗在林朝面前,另一碗则在对面。 坦白来说,像庞德这种能力出众,又能效忠死节的武将,林朝还是很喜欢的。若放在一年前或者两年前,林朝定然会亲自将庞德迎出来。 可现在,庞德能享受的礼遇,也仅是如此了。 因为,徐州现在的能人太多了! 这倒不是说林朝势利眼,而是身居高位之后,有些时候往往身不由己。 你林子初今天对庞德礼贤下士,极尽招揽之举,这当然可以。碍于你的面子,谁也不敢说什么。 但这对庞德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别的不说,就说此时林朝身边的吕虔和太史慈,这二人一个是自己归附过来的,另一个是受孔融之命投奔刘备的,林朝可没有对他们有如此礼遇。 他们没得到的待遇,你庞德一个败军之将却得到了,这无疑会打击他们的自尊心。虽然二人都是正直之辈,不会给庞德穿小鞋,可疏远庞德却是在所难免。 如此一来,就算庞德愿意归降,短时间内也很难融入徐州集团。 这并不是林朝想看到的,因此哪怕庞德不愿归降,林朝也不可能拿出当年招揽田丰时候的耐心。 身居高位之后,林朝的礼遇已经成了一种奖赏,甚至在某些人眼中,这比金银赏赐的份量都重。 庞德看了看坐在凉亭中,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林朝,遂抬手抱拳道:“敢问阁下何人?” 闻言,林朝刚要开口的时候,太史慈却忽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庞令明,你眼前的,正是当今徐州长史,大儒郑康成高足……” “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不必玩这些虚的。” 见太史慈准备故技重施,林朝连忙挥手阻止,随后站了起来,对庞德一拱手道:“在下中山林子初,见过庞将军!” “你就是林子初!” 庞德失声道,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去年,林朝被袁术任命为二十万关东联军军师,他的大名庞德当然听过。只是当时庞德份属马腾麾下,官职又低了一些,自然没有入大帐议事的资格,因此并没有亲眼见过林朝。 庞德被擒后,一度也想自杀殉节,可还没来得及行动,赵云便前来招降。庞德当即断然拒绝,可赵云不死心,一连数日都来招降。 毕竟当时战场上,庞德独战赵云,百余回合不落下风,让赵云印象深刻的同时,心中也起了爱才之心。庞德虽然还是没答应,但心中也是颇受感动。 不想今日,居然来了一个比赵云分量还足的人物。 林朝再次邀请庞德入座,这一次庞德答应了。等庞德落座之后,林朝举起酒碗,敬了庞德一碗,二人全都一饮而尽。 “庞将军,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某此次前来,正想招降将军,不知将军可愿为我主效力!” 眼下我为刀俎,庞德为鱼肉,有些话还是一次性说到位比较好。再说对于庞德这种武将,也没必要玩那些弯弯绕。 闻言,庞德放下酒碗,抱拳道:“多谢长史美意,但某身受马将军厚待,未敢有反叛之心。” “庞将军此言,恕某不敢苟同。”林朝摇头笑道,“庞将军言自己受他马寿成厚恩,可某却想问将军一句。 方今天下,是谁人之天下?庞将军沙场征战,又是为谁效死?” “这……” 庞德闻言,方脸上顿时皱起了眉头,无言以对。 林朝站了起来,大袖一挥朗声道:“庞将军不想说,那某来替庞将军说。方今天下,乃是汉家天下,乃是天子之天下! 庞将军受的,非是他马寿成厚待,而是国恩,是天子之恩! 还是说庞将军不愿为汉臣?” 这个帽子太大了,莫说庞德,就算是他旧主马腾,甚至马腾之主袁术都扛不住! 只见庞德急忙站了起来,冲着长安的方向拱手道:“林侯方才说笑了,庞德自然是汉臣!” 见庞德慌忙辩解,林朝笑了。 这,就是他留给庞德的台阶。 你说你不敢做不忠不义之人,可我偏要说大家都是大汉忠臣。 这是个无可辩驳的理由,至少没有人敢明着说自己不是汉臣。 谁敢,刘备就出兵打谁! 林朝挥了挥手,示意庞德坐下来,又命士卒给他满上一碗,继续开口笑道:“庞将军,既然你我都是汉臣,那某有两句心里话,不知当不当讲。” “林侯请讲!” 庞德这次客气多了,一副恭听教诲的模样。 “某以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林朝仰起头,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春风,任其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缓缓开口道:“以庞将军之才,待在寿成将军麾下,如何得以充分施展?莫说马寿成,就算是当今大将军袁公路,比之我主刘太尉,也是逊色不少。” 这一番话,说得庞德连连点头。 当日赵云麾下八千精锐骑兵的恐怖,他可是深有体会。 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这等恐怖的军队! 见庞德似有意动,林朝继续加大力度蛊惑道:“庞将军出身凉州边地,久历苦寒,见惯了百姓因战乱而流离失所,妻离子散,难道就没有北击羌胡,恢复西域之志向? 难道就不想效仿冠军侯封狼居胥,打得匈奴亡国灭种,扬我大汉国威? 昔年光武帝平定王莽之乱,在云台阁内画二十八人之画像,使后人铭记其功劳。以庞将军之勇武,难道就不愿青史留名,画像入云台?” 这最后一句话,信息量其实很大。 林朝先是问了庞德的志向,又提及东汉开国的历史,隐隐有把刘备比作汉光武帝刘秀的意思。 既然刘备有此大志,那你庞德一路追随,最后未必不能像云台二十八将一样,名垂青史。 世人皆知,刘备不看出身门第,只看能力高低,这更为林朝的话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庞德也是真的动心了。 在这个英雄史观极其狂热的年代,但凡有些能力的人,谁没有一个青史留名的梦想。 只是,庞德心中还有最后一个顾忌,导致他还在犹豫。 谋人大师林子初当然看得出庞德的为难,遂开口道:“如庞将军有意,某可上表天子,授将军一县之长,如何?” 县长这个官当然不大,但若天子下诏封庞德为县长,而且这个县又恰巧在徐州境内,事情就有意思了。 这代表庞德并非主动背叛马腾,而是身受天子诏命入徐州,此乃顺理成章,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林朝说完,便面带微笑的看着庞德,等待着他的回复。 饼也画了,面子也给你了,再不答应,可就有些不识趣了。 再看庞德,林朝的最后一句话,终于让他彻底放心下来,当即纳头便拜:“长史在上,末将愿为玄德公赴汤蹈火!” “庞将军快快请起!” 林朝赶紧上前搀扶道。 嗯,新一任校事府府丞的人选,妥了。 …… 城门前的告示旁,聚集了大量百姓。 林朝初定徐州政令时,便有过强硬规定,任何人不得阻拦政令之畅通,违者,斩! 这是一条没有任何情分可讲的规定,无论是谁,无论身居何职,但凡敢阻挠政令通往最底层,通通斩首! 不仅如此,林朝还效仿昔年商鞅之故智,在整个徐州设立了多处司法所,每所留有一到两名识字的书吏,目的就是为平民百姓解释每一条新政令。 如此,可以杜绝好事者曲解官府政令,从而造成不必要的民心动荡。 再者,民众知法懂法,官吏就不敢上下其手。 别的政令,都可以疏通,减缓,甚至是延期执行。 但唯独这一条,林朝当时是请出了刘备的佩剑,以独裁者的姿态强硬推行下去的。 这是民心的基础,一丝折扣都不能打! 林朝就是要让全徐州的百姓都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他们好的人。 如此一来,刘备在徐州的威望会越来越高。 如果说这一代百姓只是心中感激刘备,那么他们的下一代,将会新政的受益者,也是维护者,更是刘备的忠实拥趸! 届时刘备的个人威望,将会达到古今未有的程度。 只要他登高一呼,治下百姓必纷纷景从,顷刻间便能拉起一支百万人的队伍! 如此,徐州将立于不败之地! 今日,之所以城门口的告示旁会聚集如此多的平民,正因为今天是光荣榜放榜的日子。 陈氏姐弟也在人群之中,面色紧张地望着即将放出的榜单。 自从听到林夕说因自己之故,导致林朝被崔琰处罚,陈氏便心生愧疚,夜不能寐,赶上今天放榜,便带着弟弟一早来观看。 陈到见姐姐担心,便开口安慰道:“姐姐不要担心,林世兄贵为一州长史,官府应该会网开一面,不至于让林世兄颜面扫地吧!” 陈氏却摇了摇头,美目中全是担忧之色:“正因林世兄位高权重,才更该做徐州百官表率。再者林世兄乃至诚君子,绝不可能徇私枉法。” “可这事根本不怪林世兄,去年他又不在家,怎能说是他犯法!” 陈氏苦笑道:“林世兄深得玄德公信重,为人又谦虚恭谨,执法公正严明,难免造人记恨。哼,那治中从事崔季珪,居然抓着这点小事不放,丝毫不念同门之谊,真是无耻!” “姐姐说得对,崔季珪小人,不配与林世兄同门!” 陈到紧紧攥着拳头附和道。 姐弟二人说话间,告示上的光荣榜已经放榜了。 高居榜首的,正是林朝的画像! 顿时,人群中一片哗然! “那不是林长史吗!” “是啊,林长史爱民如子,为何会在榜上!” “一定是官府搞错了,听说咱们徐州的新政都是林长史一手制定,他如何会犯法?” …… 见议论声不绝于耳,旁边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只得大喊了几声,这才将场面控制下来。 书吏登场,指着榜首林朝的画像,大声向众人说道:“今有徐州长史林子初,家仆依仗其权势,而不依法上交算赋。经官府审查,判处其罚十倍算赋,特此宣告,望我徐州官民引以为戒!” 此言一出,底下百姓全都沉默了。 人证物证俱全,自然没什么好辩驳的。 家仆犯法,自然要主人担责,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恰恰因为是家仆犯法,林朝的威望并没有在徐州百姓心中降低,反而借着林朝的身份,为新政保驾护航。 只是…… 人群中的陈氏听完书吏的话,当即俏脸煞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我之故,累得林世兄声名扫地,今后我还有何脸面去见他? 旁边的陈到,也是低着头默默无言,同时羞得脸色涨红。 “姐姐,此事……” “什么都不要说,咱们回府吧。”陈氏幽幽道。 7017k 第四百二十三章 阿亮,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初平二年,二月初二。 郯县府衙中,举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会议。 会议规模之大,所有徐州治下秩千石以上的官员全都到齐。 而荀攸和荀谌二人,也在正月底的时候回到了徐州。只有荀彧作为荀氏新一任家主,还要在颍川待一段时间,处理家中事务。 大汉朝廷,每逢初一十五,便要举行一场大朝会。而今日的会议,堪称是徐州的大朝会。 而提前收到通知的徐州百官们,距离远的早在三五日之前便已经往郯县赶,就算是距离近的,也提前一两日到了郯县,在馆驿中下榻休息。 清晨,用完早饭之后,徐州百官便成群结队往府衙而来。 郯县作为一州治所,府衙的占地面积,其实并不算小。皆因以前的刺史,只有监察权和治所周围的治理权,并无资格召集一州全部官员议事。 因此府衙虽大,却不足以容纳所有徐州百官一起议事。为此,刘备命简雍在府衙周围临时搭建了许多馆舍,就是为了今日议事所用。 如今的刘备,经历了去年颁布的新政,又有征讨董卓的战绩,再加上荀彧去年一整年都在缝缝补补,努力融合当地世家阶层,导致刘备如今在徐州的统治度极高。 说句不客气的话,刘备现在就是徐州的土皇帝。 徐州之人,只知刘使君,而不知天子! 就在徐州百官聚集在府衙门前,等待着开门的时候,林朝却来到了诸葛氏家中。 见林长史来到,诸葛家的家仆不敢怠慢,急忙禀告家主诸葛瑾。林朝只在门前等候了片刻,就见到中门大开,诸葛瑾带着二弟诸葛亮,三弟诸葛均一同出门迎接。 “拜见长史!” 诸葛三兄弟立于门前,长身而揖,神情极为恭敬。 诸葛珪临终前曾有言,诸葛氏以后要与林朝多多亲善,再者诸葛亮毕竟是林朝的弟子,有这一层关系在,就算诸葛三兄弟不成才,也足以保诸葛氏一生平安。 “子瑜不必多礼!” 林朝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三人免礼。 旋即又打量了诸葛亮一番,见小亮仔虽身着孝服,但整个人却比去年沉稳了一些,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诸葛亮这个天才,交给荀彧来启蒙,果然效果还是不错的。 真要交给贾诩、郭嘉这种人,指不定会长歪成什么样。 一想到十六七岁的诸葛亮伸手抓肉吃,或是因与别家妇女偷情而被围殴的场面,林朝额头就冷汗直冒。 那画面也太美了吧…… 诸葛瑾一面将林朝迎进门,同时开口道:“长史驾临,不知所谓何事?” 如今的诸葛瑾,当然是有官职在身的,不过因诸葛珪新丧,他只得辞官回家守孝。 林朝笑道:“某来看看阿亮。” 从去岁回到徐州以来,除了诸葛珪丧礼上林朝前来吊唁之外,竟没有专门抽出时间来看望这个徒弟。由此可见,自己这个老师,也是不怎么合格的。 诸葛亮过了年也才九岁,自然是少年人心性,听闻日理万机的老师专程来看望自己,小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喜色。 “老师不必屈尊前来,若非先父故去,弟子早该去拜见老师。”诸葛亮拱手道。 小家伙人虽然不大,但礼节方面,确实是无可挑剔。 林朝笑道:“阿亮,今日徐州大小官吏在府衙议事,你可愿随某一同前去旁观?” 此言一出,诸葛瑾的脸色顿时变了。 虽然在家中守孝,但诸葛瑾还不至于到闭目塞听的程度。而且刘备召集大小官吏议事的消息,早在几日前就传开了,诸葛瑾当然也明白这场会议的重要性。 本来他也应该出场,不过却因为要为诸葛珪守孝,导致他只能闭门不出。 但林朝突然到访,说要带自己弟弟一起去议事,的确让诸葛瑾十分吃惊。 去议事没什么,但是由林朝亲自带着去议事,而且还是这么个半大孩子,这足以吸引徐州所有官吏的目光。 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林朝对这个徒弟的重视。 “长史,阿亮还太过年幼,此举……恐怕于礼不合。” 诸葛瑾当然想让弟弟去,但还是忍不住拱手劝了一句。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某只是想让小孔明长长见识而已,还上升不到礼法的程度,子瑜不必担心。” 若是普通人,八九岁的年纪接触这些东西,对成长并没有好处。但以诸葛亮之聪慧,还是可以多见识见识的,又有荀彧在侧教导,倒不至于出现长歪的情况。 “可徐州百官见此,怕是会有……” 诸葛瑾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朝挥手打断。 “子瑜,谨慎是好事,但过分谨慎,可就是懦弱了。”林朝看着诸葛瑾,很认真地说道,“在徐州,某还是有些薄面的。” 门外郯县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亮仔是我林子初罩着的,谁敢说一个不字? 林朝的声音不大,但听在诸葛瑾耳中,却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将他惊醒了过来。 眼前此人,在徐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好像真的不用小心谨慎。 一念及此,诸葛瑾便彻底放心了,遂一拱手道:“长史教诲,在下记住了。” “这就好,君贡公生前曾将你兄弟三人托付给了玄德公。但玄德公日理万机,可能无暇顾虑些许小事。以后若有难处,可随时来找某。” 诸葛瑾再次应道:“多谢长史!” “好,今日还要议事,某也就不多做停留了。阿亮,走。” 林朝说罢,转身离去,诸葛亮看了一眼兄长,便跟在了林朝身后。 “恭送长史!” 后方,诸葛瑾带着幼弟诸葛均又是一礼到底,口中高呼道。 …… 等林朝带着诸葛亮走到府衙门前时,却还未到开门的时辰,徐州的文臣武将,却早已在门外等候,甚至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诸葛亮跟在林朝身后,望着这一幕,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林朝见状,顿时饶有兴致地问道:“阿亮,你在想什么?” 听到林朝问话,诸葛亮连忙拱手答道:“回老师,学生想起了《太史公书》里面的一句话。” “什么话?” 诸葛亮望着府衙前的徐州百官,目光中闪过一抹明亮的色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哈哈哈……”林朝仰天大笑道,“阿亮,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7017k 第四百二十四章 文左武右,林某站中间 府衙门前,林朝看了看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对诸葛亮笑道: “阿亮,等会随某一同入内,多看,多想,若心有疑问,可直接提出,不必遮掩。有些事情,你现在也许不懂,但某要你记住,因为你以后总有能懂的时候。” 这就像小时候,父母长辈耳提面命对你讲许多大道理一样。你不懂,甚至听得厌烦,当然觉得大人啰嗦。 但大道理之所以是大道理,就是因为它的普适性很高。你现在不懂没关系,但你必须要记住,等有一天你真的懂了的时候,便能运用自如。 因此,林朝今天给诸葛亮的定位很简单,那就是当一个好奇宝宝就行。 诸葛亮点了点头,拱手道:“知道了,老师。” 林师的教导有些奇怪,完全不想荀师那般循规蹈矩,倒是有些天马行空的感觉。 年方九岁的诸葛亮,与林朝正式相处的第一天,心中就充满了对林朝的好奇。 其实诸葛亮不明白的是,荀彧那循规蹈矩的教导,更类似一种言传身教的方式,一方面是给诸葛亮打下坚实的基础,另一方面,也是有压制诸葛亮的意思。 诸葛亮聪不聪明? 当然聪明,从古至今比他聪明的人就没有几个! 可越是如此,荀彧便越要打压。聪明人往往喜欢浅尝辄止,荀彧为防诸葛亮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可谓是煞费苦心。 但林朝不喜欢玩这套,他的教育方式更为简单粗暴,直接将自己的思维,格局,眼界,全部展示到诸葛亮眼前。 诸葛亮现在不懂没关系,可以留着他以后慢慢消化。反正有荀彧兜底,林朝也不怕会起到揠苗助长的效果。 如果说荀彧是在教诸葛亮为人,那林朝就是在培养他的能力。 荀彧希望诸葛亮先修德,而后成才,林朝却认为两不耽误。 荀彧是在培养日后可用的栋梁,而林朝是在培养日后的丞相! 天子垂拱而治时,为相者,便是这天下的总管,自然不能以常理揣度。若事事都能被人看破,那边等于有了弱点,等于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这点,才是林朝真正想教诸葛亮的东西。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林朝开口道:“阿亮,咱们走。” 说罢,林朝迎着清晨的日光,大步走向了府衙。 而此刻府衙门前的徐州百官,虽然都在排队,却也分出了阵营,甚至有了上下尊卑之别。 府衙门前,文臣武将各站一列,文臣在左,武将在右,这是大的分化方向。 而更为细致的划分,则在这两列之下。 文臣行列,本地士族站在一起,外来士人与寒门子弟站在一起。 武将行列,刘备的元从旧部站在一起,后来归降的将领站在一起。 文臣中,以田丰为首,后面荀攸、荀谌、郭嘉、崔琰、贾诩、沮授等人一字排开,再然后才是同为治中从事的糜竺、甄俨等人。 再后面,才是徐州各级官吏。 武将里,毫无疑问的是以关羽为首,后面张飞、赵云、林夕、张辽、徐晃等人一字排开,后面跟着去年归顺的降将。 不过田丰的身位,比之关羽,要往后一些,看上去几乎是何张飞对等。 这说明田丰前面应该还有一个人,才是文臣之首,与关羽这个武将之首刚好对等。 毫无疑问,这是留给林朝的位置。 林朝见到这一幕,却微微摇头,同时叹了口气。 随着刘备势力日渐强盛,内部派系也逐渐被分化,形成了一个个小圈子。 当然,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但凡一个势力扩张的过程中,总会容纳不同派别,继而形成各自的利益团体,没有可稀奇之处。 原本历史上的官渡之战,袁绍之所有会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内部派系矛盾不断,相互掣肘,最终各自为战。 这些派系的人,才能都不差,但聚在一起,就成了乌合之众。又因袁绍的优柔寡断,使这些人相互嫌厌,皆不能人尽其才,再加上曹操给的外部压力也不够大,最终导致官渡一败涂地。 所以,这些注定会出现的问题,林朝却不能让他成为常态。 不然大家以后坐在一起玩权术就是了,也不用再争夺天下了。 注定会出现的事情,并不能说明它正常。 相反,这很不正常。 所以,林朝见到这一幕后,心中已经在思索解决之法。 可林朝却没有急着上前,而是扭头笑着问诸葛亮道:“阿亮,你看那田元皓前面的位置,猜猜那留给谁的?” “自然是老师的。”诸葛亮答道。 林朝笑了:“不错,的确是留给某的。那你再猜,某会不会站上去?” “这……”诸葛亮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以老师的功劳地位,理应站在最前面。” 林朝摇了摇头,没有再搭话,而是大步走了上去,准备用实际行动给诸葛亮上一课。 “诸位,都这么早啊!” 就在众人站在府衙门口等待时,林朝那风轻云淡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 众人闻声,都转过头来,见林朝满脸笑容的站在他们面前,顿时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全都拱手行礼道:“见过长史(监军)!” 林朝抬手双手,在空中按压了一下,继续笑道:“诸位免礼。”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中,林朝缓步而行,诸葛亮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直到林朝越过众人,走到最前面的时候,却并没有站到田丰留给他的位置上, 而是站在了……中间的位置上! 文臣在左,武将在右,林某却选择中间!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林朝甚至站到了门前的台阶上,这已经超越了关羽半个身位。 对此,刘备的元从旧部,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关羽本人更是毫无表示,只是那些新归顺的文臣武将,以及徐州的各级官吏大惑不解。 早听闻徐州长史林子初深得刘太尉信重,却不想他居然连文臣之首的位置还不满足,居然要凌驾于群臣之上。 当然,面对这些人的疑惑和震惊,林朝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 林朝腰间那把刘备的贴身佩剑,却被他不经意间露了出来。 宝剑虽未出鞘,但其锋芒已初露端倪。 在清晨的日光下,足以闪耀在场每一个人! 7017k 第四百二十五章 来点见面礼 府衙门前。 林朝挎着刘备赐予的佩剑,目光平淡地望着徐州百官,就这么站在门前,既不说话,也不言语。左边跟着太史慈,右边站着诸葛亮。 可就是这无声的环境,却给了众人极大的压力。 原本府衙门前一片熙攘之相,许多私交不错的官员在交头接耳,猜测着今天议事的内容,或是即将获得的封赏。 总体气氛,还是愉快的。 可林朝来了,并且往这里一站之后,众人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只剩下林朝一个人脸上还带着笑容。 任谁都看得出来,今日的林长史与往日大相径庭。众人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但总归心中忐忑,哪里还敢有半分松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朝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下面的人就更不敢动。 一时间,场面仿佛凝固了一般。 有些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低级官吏,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手足无措的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而那些与林朝交好的徐州核心成员,当然明白以林朝的为人,绝不会无的放矢,遂也都不言语。 场中的气氛,可以说对每一个人都形成了一种煎熬,甚至是折磨。 度秒如年的时光不知持续了多久,府衙门前依旧针落可闻。 铿!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急忙向前看去时,只见林朝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拿在手中把玩着。 顿时,众人心中一紧,当即有人面色就绷不住了! “玄德公之佩剑,果然锋利无比!” 林朝把剑高举过头顶,顺着清晨日光照耀的角度,细细观察着剑锋上散发的寒芒,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与之相对应的,下面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场中唯一比较放松的,便只有诸葛亮了。 作为林朝的小尾巴,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场面,一对大眼睛忍不住转了起来,左顾右盼的模样。 老师这是在震慑谁呢? 诸葛亮心中充满了疑惑,虽说林朝让他不懂就问,但眼下显然不是提问的时候。 又煎熬了一段时间后,当今太尉,徐州牧刘备才终于到场。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众人扭头望去时,只见一个犹如人猿泰山一般的身影,迎着晨光缓缓走来,身后跟着铁塔一般的典韦。 见此,众人终于松了口气,望向刘备的目光有些激动,俨然把他当成了大救星一般。 林子初这狗东西太可怕了,主公你来得正好,不然我们可快撑不住了! 林朝归剑入鞘,先是极为郑重的正了正衣冠,随后大步迎了上去:“参见玄德公!” 后方,众人也拱手齐声道:“参见主公!” “诸位免礼!” 刘备今日看上去精神不错,满面红光的模样,大袖一挥示意众人起身。 说完之后,刘备看向了眼前的林朝,好奇道:“子初,你今日居然来得如此早,这可不像你啊……小孔明也来了啊!” 对于诸葛亮这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刘备还是很喜欢的,而且不久后自己的大侄子关平,即将迎娶诸葛亮二姐,双方也就成了亲戚。 林朝开口笑道:“玄德公,今日徐州官员议事,朝带阿亮来见识一番。” 闻言,刘备眼中闪过一丝深意,笑道:“子初,看起来你对此子期望甚高啊!” 林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走,诸位臣工,且随某入内议事!” 刘备大袖一挥,大步向府衙内走起,林朝紧随其后,徐州大小官吏依次跟在后面,走进了府衙。 …… 早在数日之前,林朝就已经制定了一份今日会议的章程。 首先,便是对于去年征讨董卓有功将士的封赏,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 其次,便是徐州高层官吏的人事变动。 刘备如今已官升太尉,拥有开府之权,麾下文武不仅在官职上,在职权上也该升一升了。林朝打算组建太尉府班底,作为取代原本徐州十二从事执政的模式。 毕竟以后刘备的势力地盘不仅仅是一个徐州的时候,再以徐州从事来治理政务,总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第三,是提议建立一个完整的医疗体系。 张机早已到达了徐州,济世府也已经成立,是时候将之摆在台面上了。林朝打算先在东海郡一地试行,再逐渐推行至整个徐州。 因这个新衙门需要的人手太多,所以林朝并未私自决断,而是准备拿出来公议。 第四,便是北上青州的战略部署。 去年林朝曾向贾诩和沮授提出,要在年底之前拿出一份攻略青州的可行方案,后来因为诸事繁杂,林朝忽略了这件事情,但想来贾诩和沮授应该已经布置好了。 今日公议,正好提出来。 第五,进行中央集权的军队制度改革。 眼下徐州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万。虽说大部分都是刘备亲手编练出来的,而且刘备在军中的威望也无人可比,将领们也大多死命效忠,可林朝要的,不仅仅是这样。 军队私人化的情况,目前仍然很严重。诸如去年归降的徐荣,张绣等人,他们纵然是甘心为刘备效力,可他们麾下的军队,本质上仍是他们的私人部曲。 这一点,绝对不允许! 最后,便是建立一个完整的商业体系模型。 关于这点,林朝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不懂经济,也不懂科技,这一切他也只能给出大略方向,随后交给世代经商的甄氏和糜氏来着手操作。 真要把后世的经济金融体系搬过来,倒也未必适用,有些揠苗助长的嫌疑。在生产力没有摆脱人力的限制之前,太过超前的东西,未必是一件好事。 当然,过量的财富,必然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所以林朝打算设立一个新的部门,用来约束管理将来会手握海量财富的甄氏和糜氏。 所有人都进了府衙,落座完毕后,刘备看了看坐在自己坐下首第一位的林朝,顿时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君明,将子初的桌案搬到某下面来。”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刘备的本意,当然不是故意在众人面前彰显林朝的地位。 只是自起兵以来,政务方面刘备根本没怎么管过,眼下如此重大的会议,他怕出错,所以便想着将林朝的位置与自己靠近一些,好让他替自己差查缺补漏。 但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先例,以后可能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刘备做出这个决定,徐州百官,甚至连平日最喜欢抬杠的田丰,都没有出言反对。 一者,众目睽睽下不好驳了刘备的面子。 二者,以林朝的功劳和资历,也足以坐上这个位置。 典韦答应一声,也不用士卒动手,亲自大步走了过来,搬起林朝的桌案放到了刘备下首的地方。 如此一来,刘备高坐主位,林朝在他下面,和刘备一样面朝百官而坐。 就在典韦搬完即将要离开的时候,林朝却拦着了他,开口笑道:“君明,且去搬来一张小一些的桌案,留给孔明入座。” “这……” 纵然典韦再大大咧咧,也知道这个座位的重要性,遂扭头看了看上面的刘备。 刘备咧嘴一笑,看了诸葛亮一眼,便点了点头。 “遵命!” 典韦抱拳而去,不多时便搬来一张小桌案,放到了林朝旁边。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放到了诸葛亮身上。 小亮仔苦着脸小声道:“老师,弟子无官无职,年岁尚幼,如何敢坐在此处……” “让你坐你就坐,不要多话。”林朝轻声道。 “唯!” 老师发话,诸葛亮不敢不从,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林朝的这一举动,自然给了众人浮想联翩的空间。关于诸葛亮的身份,以及他未来的仕途之路,有心人已经保持了高度的关注。 随后,公议正式开始。 在众人渴望的目光中,简雍带着两名士卒搬来了厚厚一沓天子诏令。 封赏,所有文臣武将最渴望的封赏,终于来了! 刘备当然明白众人急不可耐的心情,当即也不再犹豫,而是拿起诏书开始宣读起来。 接下来便是徐州普天同庆的时刻。 作为徐州武将之首,又有阵斩牛辅的功劳,关羽自然第一个受封。 林朝给关羽准备了一个荡寇将军的官职,兼任琅琊太守。并把爵位从汉寿亭侯,升迁为汉寿乡侯,增食邑三百户,并之前两百户,共计五百户。 荡寇将军虽然是杂号将军,但有汉一朝,将军都只是临时官职,出征之前才会赐予的荣誉头衔,位比九卿,跟后世那些烂大街的将军有着天壤之别。 君不见,昔年卢植持节征讨张角时,也只是中郎将而已。 但眼下朝廷式微,战争频率大大增加,为了能应对有功将士的赏赐,林朝便把这些临时的杂号将军变成了常设。 在校尉、都尉、中郎将只见加上这些常设的杂号将军,也算是为了避免将领升迁太快,最终导致封无可封的尴尬境地。 纵然如此,关羽对自己的封赏可谓是非常满意,脸更红了,因过于激动,头上的纶巾都有些颤抖。 “恭喜二哥!”张飞在旁抱拳大笑道。 关羽难得对张飞露出了笑颜,大声道:“同喜,同喜!等下了值,三弟你去叫上子龙、文远,咱们一同去饮酒作乐。” 接下来,便是属于赵云的封赏。 赵云拜翊军将军,兼任下邳太守,同时获得了一个开阳亭侯的官职,食邑三百户。开阳是大县,又在徐州腹地东海郡境内,也算是给了赵云一个大大的甜头。 张飞拜破虏将军,兼任泰山太守,受封利城亭侯,食邑三百户。 林夕拜鹰扬将军,兼任泰山都尉,受封襄贲亭侯,食邑两百户。 郭嘉仍是徐州治中从事,不过林朝总算信守承诺,给了他一个东莞亭侯,食邑两百户。 嗯,东莞亭侯这个爵位……倒是非常符合郭嘉的品性。 余者,诸如徐晃、典韦、张辽、吕虔等人,也都升任都尉,受封关内侯。 而文臣这边,也都各有升迁。 去年在雒阳,刘备截获了董卓准备运往长安的财货,此时正是财大气粗之时,对于徐州各级官吏,也都重重赏赐了一番。 反正是皆大欢喜,一片祥和,所有人都很满意。 至于林朝,前几天他曾与刘备商量过,因此官职未有变动,甚至连东海太守的官职也辞掉了,仍旧出任徐州长史,不过爵位上,却从安喜亭侯直接升到了安喜县侯的位置。 成为了刘备麾下第一位县侯,食邑一千户。 按理说,赏赐之后,就没这些徐州底层官员什么事了。但刘备感念大家从徐州各地提前数日赶来,遂下令大宴群臣,犒劳所有人。 简称……吃席。 闻言,众人又是一阵拜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但是下一刻,林朝站了起来,并且冲众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下众人可笑不出来了,因为林朝这个笑容实在是太奇怪了,隐隐有些好戏开场的味道。 只见林长史转身,冲刘备一拱手道:“玄德公,在开宴之前,朝还有一事要禀报。” “子初有何事,尽管说来。” 这种场合,林朝绝不会无的放矢,所行所言必有强烈的目的性,因此刘备也非常配合。 林朝转身,一挥袖道:“子义,带上来。” “唯!” 太史慈一抱拳,随即大手一挥。 下一刻,便有士卒鱼贯而入,甚至每个士卒手中都押着一名囚犯,驱赶着他们跪在了刘备面前。 这些囚犯看上去……与那些饱经折磨,瘦骨嶙峋的阶下囚不同,甚至每个人都身穿华服,大腹便便,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但是见到这些人相貌的时候,底下徐州百官顿时面色巨变。 这些囚犯,每一个赫然都是徐州世家中人! 甚至下面的徐州百官中,就有这些囚犯的同宗兄弟和亲戚。 再看数量,居然有百人之多! 林朝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目光却变得冷厉起来。 今天好歹是我林某人与徐州门阀的第一次会面,不给你们点见面礼,有些说不过去了。 7017k 第四百二十六章 你们这些吊毛,对力量亿无所知 一个王朝一旦有了世袭罔替的制度,久而久之,便会产生一批贵族阶层,也就是所谓的勋贵和世家。 东汉百余年来,由于知识垄断和世袭罔替的官职制度,导致一大批门阀世家崛起。 这些世家又通过联姻的方式笼络了另一批世家,于是就形成了大批的门阀。 这就像你拿根棍子在厕所里搅和搅和,里面的东西虽然被稀释了,但体量却会变大,而且不像之前那般泾渭分明。 嗯,汉末天下世家的情况,简直和这个不要太像。 屎尿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副犬牙交错,彼此难解难分的局面。 究其原因,当然是因为大汉帝国窜稀了呗! 徐州的世家门阀本来不多,比不上兖州,更比不上豫州。但不巧的是,前些年青州黄巾横行,实在到了生存难以为继的地步。 世家门阀出身的老爷们摆谱很在行,动辄一副高谈阔论,致君尧舜的模样。可他们在战事上支棱不起来啊,被青州黄巾打得抱头鼠窜。 这一窜,就窜到徐州来了。 对此,徐州门阀表示欢迎。反正青徐是一家,大家都是同一阶层,又是一衣带水的袍泽。 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精神,青州世家交完保护费后,总算是在徐州暂时安家落户。 但世家里面的人也是有好有坏的,有博学多才的,自然就有不学无术的。 不学无术不要紧,但这些人自认高高在上,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并且衍生出了一些列的小爱好。 比如,抢别人老婆,再比如,占百姓家田地,再比如……违法走私。 当然,在这个‘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时代,世家根本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要是依着他们,他们大概会认为,这天下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也该是他们的。 去岁林朝随军出征后,一直是荀彧在治理州政。 荀彧之才,自然不用多说。但唯独有一个小瑕疵,那就是荀彧的出身问题。 荀文若出身顶级豪门荀氏,这在世家的认知中,自然把他当然了自己人。得知荀彧当政后,这些世家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大肆造作,搅得地方上乌烟瘴气。 这事,荀彧不可能视而不见,但也不敢出手太重。 一者,他深知世家的能量,刘备将来争霸天下,肯定要用到这些人,不好一下给得罪到底。 二者,他只有行政权,手中并无军权,留守徐州的张辽也不会全听他的。若是施雷厉手段镇压,一旦起了反效果,那乐子就大了。 刘备不在徐州的情况,荀彧最先考虑的就是求稳,遂只能平息事态,安抚百姓,对犯法的世家暂时不予追究。 荀彧的做法不算错,至少在当时只能这样。 可现在刘备大胜而归,徐州足有十万大军镇守,也该是跟这些人算算帐了。 林长史表示,徐州我罩的,你们这些叼毛敢在我的地头搞事,真是对力量亿无所知! 向来只有我坑人,你们居然想坑我,可把你们小母牛坐飞机——牛逼坏了! 于是,对于那些犯法的世家,林监军连夜调集军队,将他们重新逮捕归案。 望着跪在地上的百余名世家中人,林朝笑得很开心。 主位上,刘备见林朝搞出这么大阵仗,遂疑惑道:“子初,这些是……” 林朝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冲刘备一拱手道:“玄德公,这些贼子皆是不法之徒。去岁时,这些人趁我大军西进,剿灭国贼董卓之时,竟然敢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其行可灭,其罪可诛!” 闻言,刘备的脸色顿时变了,下面徐州百官的神色更是有些惶恐。 刘备的疑惑显而易见,眼下正是普天同庆的时刻,你林朝搞这么一套,到底意欲何为? 其罪可诛? 意思是要他们死? 就不能等明天再杀吗,非要今天。 见刘备大惑不解,旁边简雍顿时凑了上去,冲着刘备耳语了几句。下一刻,刘备的神色就变得坦然了。 而徐州百官,那是真的惊恐。 林朝此时玩这一手,显然是在针对他们。 但是这里足有一百多人,他林子初难道要全部杀光不成? 他们的神情被林朝尽收眼底,但林朝却压根没理会他们,直接开口道:“某身为徐州长史,受玄德公授权执掌徐州政事,自然不会不教而诛。子义,宣读罪状。” “唯!” 太史慈应了一声,随即拿出了一摞厚厚的状纸,开始宣读下面跪着的百余人的罪名。 这些罪名倒是不用林朝临时罗织,因为去年荀彧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早已将其记录在案,此时刚好拿出来用。 随着太史慈将一条条罪状宣读出来,不仅徐州百官,就连荀谌、田丰等人的神色都变了。 好家伙,这每一条都是死罪啊! 林子初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竟要将这百余人全部斩杀于此。 原本众人以为,林朝是借着今日这个契机来威慑徐州世家,这也符合刘备集团的利益,所以并未干涉。 但是今天你要是把这些人全都杀了,那可真就不死不休了! 得罪世家不可怕,得罪徐州境内全部世家,那想想都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只可惜,众人巨变的神情并不能左右林朝的决定。 当太史慈罪状宣读完毕之后,林朝反而扭头看着身边的诸葛亮,笑道:“孔明,这些人所犯之法,皆是死罪。以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徐州百官一片哗然,惊惧的神色中已经带了三分怨恨。 林子初,你欺人太甚! 我等世家中人的生死,你居然问一个小娃娃,简直是丝毫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只可惜,林朝还是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诸葛亮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便是林朝对诸葛亮今天的第一个考验。 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这是一种常人所不具备的勇气,但作为未来的丞相,诸葛亮必须拥有这种勇气。 若这次诸葛亮回答错了,林朝就得考虑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了。 幸好,诸葛亮没有让林朝失望,他只是略微一思索,便拱手朗声道:“既是死罪,那老师又何必犹豫,依律惩处便是!” 以诸葛亮的聪慧,如何不知道林朝是在考验他,所以他赶紧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这个答案林朝很满意,不仅对诸葛亮满意,对荀彧的教学成果也很满意。 “好,那便以你之言。”林朝挥了挥手道,“子义,明正典刑。” “遵命!” 太史慈应了一声,随即拔剑在手,高喝道:“杀!” 顿时,跪倒在地的罪犯面若死灰,纷纷大哭求饶。 后面的徐州百官亦是惊恐异常,甚至想冲上来阻拦行刑。可面对明晃晃的利刃以及满脸杀意的太史慈等人,终究是没敢上前。 “慢!” 就在即将行刑之时,田丰站出来大吼道。 “田从事,你有何事?”林朝脸上满是疑惑道。 田丰本想喊林朝表字,但是听林朝这么一说,只得拱了拱手,开口道:“长史,今日乃天子封赏群臣,主公大宴百官的大好日子。这些人就算有罪,可否容后处置?” 在他身后,荀谌也站了出来,跟着附和道:“田从事所言甚是,今日大喜之日,见血未免有些太不吉利,纵然这些人罪该万死,但念在初犯的份上,还请长史网开一面。” 两人的话是对林朝说的,但目光却直勾勾的望着刘备。 从这些人被押上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林朝的心意已无可更改,所以只能盼望着刘备能下令阻止。 这些人可杀不得啊! 杀了,以后就别想与徐州世家合作了。 “这……” 见田丰和荀谌向自己狂使眼色,刘备也是左右为难。 世家的重要性,刘备何尝不知,但这些人确实犯了死罪,再加上林朝做事向来有自己的考虑,所以刘备压根就不想管。 但是今天这个日子吧……刘备也感觉没有见血的必要。 子初也真是的,想杀人什么时候不能杀,非要选在今天。真是让人头疼…… 算了,不管他,大不了等会席间多喝几杯。 见刘备毫无表示,太史慈那边又即将动手,田丰顿时急了,急忙向刘备一拱手:“主公,丰以为,这些人今日不可杀!” 好吧,这下刘备终于避无可避了,只能直面问题。 众目睽睽下,只见刘备清了清嗓子,开口笑道:“子初啊……” “在!” 林朝拱手应道。 刘备笑道:“元皓说了,今日乃封赏群臣的太喜日子,也不必急着将这些人正法,不知可否容后再议?” 闻言,田丰和荀谌,连同身后的徐州百官都松了口气。 林子初虽大权在握,但从无擅权之举,对主公的命令一向无有不从。眼下主公既然发话,这些人的命多半是保住了。 但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林朝却冲众人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随后转身对刘备一拱手道:“承蒙主公不弃,命朝为徐州长史,朝不敢不忠心任事,以免有伤主公之明! 然官吏犯法,与庶民同罪。朝身为长史,万不敢徇私。这些贼子所犯皆死罪,如不明正典刑,何以彰显国法。于受害者,又何以彰显公正。 天理昭昭,还报有凭。若因些许贼子而弃国法于不顾,必累及主公仁义之名。今主公欲枉纵贼子, 请恕朝……期不敢奉命!” 好吧,林朝为了把刘备顶回去,居然连汉初名臣周昌的明言都搬出来了。 这下连刘备也没辙了,只得对田丰摊手道:“元皓,去年某已将一州政务悉数托付于子初,子初要将这些人正法,某也无可奈何。” 你看,不是我不帮你说情,实在是爱莫能助。 这番话不仅是对田丰说的,更是对徐州百官说的。 闻言,徐州百官绝望了。 跪在地上的犯人更绝望了。 不,他们其实更惨。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从惊恐到绝望,继而峰回路转,又有了希望,可希望还没露出半个屁股,林朝又给生生按下去了,同时封死了通道,让他们看不到一丝曙光。 望着面若死灰的众人,林朝仍旧面带微笑,却忍不住摇头一叹。 你说你们挣扎个啥,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老老实实躺平。 随着林朝再度一挥手,太史慈手中宝剑一挥。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喊刀下留人! 影视剧里面的套路,终究不太适用,因为现实很残酷。 鲜血喷洒,人头落地! 方才还活蹦乱跳的百人,眼前却变成了一具具无头尸骨,唯有还在不停抽搐的身躯,宣示着他们刚刚还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这些人中,不乏眼下徐州百官的同宗兄弟,远房亲戚。 一时间,兔死狐悲的情绪在场中蔓延着。 他们震惊于林朝的残暴,却不得不屈服于林朝的淫威。 今日林朝的笑,太史慈的刀,将在他们的心底烙下深深的印记,使他们永生难忘。 林子初此人残暴无德,不当人子! 他们在心中大骂林朝的同时,却压根不敢与林朝的笑脸对视。 所谓的无能狂怒,大抵便是如此。 场面凝固得十分彻底,自刀剑落下去的那一刻,除了不停流淌着的鲜血,场中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刘备看了看地上还在流个不停的鲜血,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徐州百官,不禁苦笑一声,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眼下这个情况,再吃席应该是不怎么合适的。 为了安抚这些受伤的心灵,刘备思索良久,才十分艰难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给钱! 嗯,再给一些赏赐作为弥补,便打发这些人离开吧。 刘备的想法很完美,可第一步就失败了。 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下面刚造完孽的林长史又开口了。 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行礼方式。 “玄德公,趁着百官都在,朝还有一事要禀报。” 啥,子初你还有事! 刘备惊得眼皮直跳。 再看下方众人,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满脸惊恐。 不好,这林子初方才杀红了眼,不会要向我们下手吧! 7017k 第四百二十七章 九品官人法 但林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神情舒缓了一些。 所谓恩威并施,分寸的拿捏必须得极为细致才行。 一味仁义,会让别人认为你软弱。 一味威慑,会让别人觉得你残暴。 眼下威已经施完了,是时候加恩了。 世家门阀作为这个时代最大的一股势力,不给点甜头,是不行的。 这一点,早在林朝举起屠刀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 这一巴掌打得世家很疼,那接下来的甜枣,就得多给两颗。 所以,在徐州百官恐惧而又充满仇恨的目光中,林朝向刘备一拱手,开口道:“玄德公,朝以为当在我徐州境内,推行九品官人法。” 众人:“???” 听这语气,林子初这狗东西要玩一票大的啊! 但凡说是某某法,并且要推行全徐州,而且是在这种公众场合提出来,明显就是一种新政。 新政没问题,可…… 众人看了看林朝脚下还在冒着热气的人头,以及还在奔流不止的鲜血…… 这个时机也太不恰当了吧。 但林朝既然已经提出来了,刘备只得开口问道:“子初,何谓九品官人法?” 闻言,林朝微微一笑,开始向众人解释起了九品官人法的详细制度。 九品官人法,又称九品中正制。在原本历史上,由陈群提出,并为曹丕采纳,是一种选拔官吏的制度。 东汉的官吏选拔制度名叫察举制,先由各州郡长官选拔出来人才,名叫孝廉,亦称举孝廉。 这些孝廉被推举出来后,必须要到京师接受考核,然后会任命一个郎官的虚衔。 也就是说,从这时候开始,你就是大汉的后备官员了,以后但凡有缺,朝廷肯定会优先考虑你。 想加入官员老爷们的行列,这是比较正常的渠道。 既然有正常渠道,就有不正常的渠道。 大汉的地方官权力相当大,类似州郡级别的长官,几乎可以自行招募属官。这些属官只对擢拔他们的人负责,并不需要对大汉朝廷负责,而且朝廷也不会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官员。 嗯……但是朝廷得负责这些属官的俸禄问题! 如刘备现在身为太尉,有开府之权。那整个太尉府的官员,就是刘备的私人幕僚。虽然由朝廷发放俸禄,却只需要对刘备负责即可。 通过这些手段升迁上来的,虽然说不上幸进,但跟举孝廉的含金量比,必然是大大不如的。 察举制干掉了世官制,在大汉实行了一百多年后,也终究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败的道路。 世家、豪门、乡党聚在一起,玩了一出多人运动。 清晨醒来后,他们宣布:这大汉的官姓什么,以后我们说得算。 关于这点,从当年林朝在中山卖孝廉名额的时候,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察举制在它无法保证公平的时候,就已经不干净了。只要你家里地位高,手里有钱,举个孝廉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就算是一头猪,只要世家说它能举孝廉,那这头猪就是孝廉。 后来那位‘何不食肉糜乎’的晋惠帝,也算是这群猪里面的楷模…… 这种现象在徐州也相当严重,为此,林朝设立了两条应对策略。 其一,便是招贤令。 但这玩意不适合大规模成建制的铺陈开来,毕竟你总不能每年每月都来一次吧。 再者,世家大族也未必买账。 其二,便是这九品官人法。 内容就是在州郡设立中正官,负责品评审核一个人的才学德行,最后上报朝廷,再由朝廷给这些评选出来的人加官进爵,选拔任用。 乍一看,和察举制没什么区别。但九品官人法确立了九个品级,也就是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简而言之,由中正官品评过后,把人才分为上中下三个级别,每三个级别又有三个小级别,以此来确立划分人才的等级。 那九品官人法到底好不好? 客观来说,的确比现行的察举制先进不少。 但后世对此却是骂声一片。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玩意它首重门第出身,然后看品行,最后才是能力。 也就是说,只要你投胎技术过硬,就算是一头猪,也能当官。 嗯,晋惠帝再次点了赞…… 不仅如此,若九品官人法大力实行,像郭嘉这种货色,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 所以九品官人法,又称投胎技术法。 林朝此举,等于给了世家大族一个大大的甜枣。 毕竟以这个时代的识字率,也只有世家大族子弟才有读书识字的资格,要选拔,也是从这些人里面选拔。 所以当林朝讲述完自己的计划后,下面徐州百官的脸色开始变化,一层喜色由内而外的发出,整个人都精神百倍! 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们都想扑上去狠狠亲林朝一口。 林长史真乃我世家的大救星也! 自董卓祸乱京城,诛杀袁氏满族之后,世人好像看清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你手里有兵,部队能打,真的可以不用听这些世家大族逼逼。 谁不服,一刀砍了就是! 所以现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东汉立国一百多年来,世家最衰弱的时期。 值此危难之际,林长史站了出来,为我等世家正名,并且设立了这九品官人法,真乃我世家忠臣也! 徐州百官站在鲜血上弹冠相庆,全然不顾方才死难的同宗兄弟。 哦,你说他们啊! 人家林长史给了这么大一个甜枣,当然要提前威慑一番了。人家的确心向咱们这些世家,可人家又不傻。 再说了,我们世家为亿兆苍生之表率,又怎可违法犯罪? 他们自己寻死,又怪得了谁?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些人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相反,徐州核心集团里面的人,也大受震撼。 贾诩看了看林朝,目光中满是不解。 而郭嘉,则是赤裸裸的愤怒。 林子初,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会背叛革命! 说好的唯才是举呢,你今日为何要跪舔这些世家,真是气煞我也! 面对徐州百官的善意,以及核心成员的愤怒与不解,林朝依旧是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任何情绪。 …… 三日前,刘备府中。 刘备听完了林朝的计划,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子初,你要杀人立威,某是赞成的。只是这九品官人法非同小可,一旦确立后,很可能会取代现行的察举法,甚至一直延续十年,甚至百年!你真的想好了吗?” 以刘备的眼光,不会看不出九品官人法有利于世家做大,最后难免反噬政权,所以他有些犹豫,甚至想直接反对。 林朝却摇了摇头,开口道:“没想好,这种事永远也想不好。” “子初此言何意?”刘备皱眉道。 一旁的荀谌拱手道:“主公,子初的意思是,这天下没有一成不变之法,因为……世人皆善变。” 荀谌没有说透,但刘备却听懂了。 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一道新法的设立,总会随着人心的嬗变而被找出漏洞,甚至恶意利用,最终新法变旧法,也会变得不合时宜。 因此律法需要人不断修补,才能杜绝被狼子野心者利用。 荀谌见刘备若有所思,便不再言语,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会被叫过来旁听。 如此机密的事项,主公你和子初商议也就算了,其他人都没叫,唯独叫我干什么? 再联想到林朝一直以来的行事手段,荀谌表示自己弄不好就会凉凉…… 荀谌为刘备解答了疑惑,但刘备依旧有些犹豫:“话虽如此,但世家做大后,便成尾大不掉之势。子初,某与你在时,这些小事当然不足为虑。可若有一日,你我皆已作古,后辈子孙无能,又该如何处理此事?” 刘备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但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林朝也没办法。 人亡政息的局面,贯穿了数千年的历史,谁也没办法解决。 为解除刘备的顾虑,林朝满脸真诚的拱手道:“玄德公,诚如友若所言,这天下没有一成不变之法。而人生天地,寿非金石,也终有归去之日。后辈若是无能,再大的家业也能败光,此非朝与玄德公所能逆睹也!” 老刘,看开点吧,身后事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再者,林朝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一无是处的制度,只有不懂得权衡利弊的执政者。 九品官人法最为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它首重门第。 取才的来源其实不用顾虑,无论是世家还是寒门,只要贤人在位,政治清明,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怕就怕制度会被世家玩坏,变成他们的后花园。 为此,林朝给它上了两道保险。 其一,便是首重德行。 九品官人法选拔官吏的三个特点,门第、才学、德行。 世家想首重门第,刘备想首重才学,两边都说不行不通的情况,那便折中行事,首重德行。 那些世家不是整天标榜自己是有德之人嘛,那首重德行的方案,他们就算心中不爽,也绝对不敢反对。 反正只要不是首重门第,九品官人法就不会变成硬核投胎技术法。世家的崛起就可以得到遏制,寒门的上升通道也不会被堵死。 以现在这个时代来说,算是最合时宜的办法了。 至于这第二道保险嘛,就是最终解释权。 在太尉府中,再开设一个衙门,专门对九品官人法选上来的人才进行最终考核。如此一来,任凭你州郡再怎么玩,最终能不能当上官,还是我说得算。 而且林朝设立了九品官人法后,增添了许多孝廉的名额。看似是给了世家更多的从政名额,实则林朝有自己的打算。 有资格当官的人多了,官位就不够分了。而多出来的这些人,将被委派到地方当低级官。 这个时代州郡级别的官员,是有一定程度的自治权的。麾下的幕僚从属,大多也是自行征召。但林朝此举之后,这些州郡官员的幕僚从属,将直接由上面委任。 有徐州世家作为后盾,倒也不怕这些州郡官员会反对。 这等于变相削减了地方上的权力,加强了中央集权。从今往后,地方官振臂一呼,便能拉起一支队伍起事的日子,将一去不返。 因为他的下级官吏,都是由上面委派下来的,效忠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刘备。 属官被取缔之后,刘备手中的权力就会大大增强。 经过林朝魔改之后的九品官人法,可谓是一举三得。 其一,与世家达成了合作,将世家绑上了战车,借助世家力量的同时,却不会被世家反噬。 其二,人才的选拔和上升通道,有了一个更明确的概念。 其三,一举削减了地方官手中的权力,加强中央集权,提升了整体行政的效率。 见有如此多管齐下的办法,刘备这才放心了一些,开口道:“既如此,新设立的衙门叫什么名字,由何人担任主官,子初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说到这里,林朝笑了,同时把目光放到了荀谌身上。 “玄德公,既然各郡县负责品评的官员叫中正官,那新设立的衙门,便叫中正府。至于府令的人选嘛,朝以为,此人近在眼前。” 闻言,刘备急忙扭头四顾,但房中除了林朝外,就只有荀谌一人。 下一刻,刘备望着还在低头喝茶的荀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甚好!”刘备大声道:“即日起,设立中正府。由友若兼任中正府令,中正府并入太尉府统辖,一并听子初调度!友若以为如何?” 虽然是在询问荀谌的意见,但刘备说话的语气,已经与命令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一直在墙角充当小透明的荀谌闻言后,连忙站了起来,正了正衣冠,极为恭敬的冲刘备一拱手,朗声道: “谨遵主公钧命!” 都上了贼船了,我有的选吗! 荀谌心中吐槽道,同时冲林朝露出了一个极为核善的笑容。 林子初,你这狗东西迟早不得好死! 你自己出的馊主意,凭什么得罪人的活让我来干! 7017k 第四百二十七章 九品官人法 但林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神情舒缓了一些。 所谓恩威并施,分寸的拿捏必须得极为细致才行。 一味仁义,会让别人认为你软弱。 一味威慑,会让别人觉得你残暴。 眼下威已经施完了,是时候加恩了。 世家门阀作为这个时代最大的一股势力,不给点甜头,是不行的。 这一点,早在林朝举起屠刀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 这一巴掌打得世家很疼,那接下来的甜枣,就得多给两颗。 所以,在徐州百官恐惧而又充满仇恨的目光中,林朝向刘备一拱手,开口道:“玄德公,朝以为当在我徐州境内,推行九品官人法。” 众人:“???” 听这语气,林子初这狗东西要玩一票大的啊! 但凡说是某某法,并且要推行全徐州,而且是在这种公众场合提出来,明显就是一种新政。 新政没问题,可…… 众人看了看林朝脚下还在冒着热气的人头,以及还在奔流不止的鲜血…… 这个时机也太不恰当了吧。 但林朝既然已经提出来了,刘备只得开口问道:“子初,何谓九品官人法?” 闻言,林朝微微一笑,开始向众人解释起了九品官人法的详细制度。 九品官人法,又称九品中正制。在原本历史上,由陈群提出,并为曹丕采纳,是一种选拔官吏的制度。 东汉的官吏选拔制度名叫察举制,先由各州郡长官选拔出来人才,名叫孝廉,亦称举孝廉。 这些孝廉被推举出来后,必须要到京师接受考核,然后会任命一个郎官的虚衔。 也就是说,从这时候开始,你就是大汉的后备官员了,以后但凡有缺,朝廷肯定会优先考虑你。 想加入官员老爷们的行列,这是比较正常的渠道。 既然有正常渠道,就有不正常的渠道。 大汉的地方官权力相当大,类似州郡级别的长官,几乎可以自行招募属官。这些属官只对擢拔他们的人负责,并不需要对大汉朝廷负责,而且朝廷也不会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官员。 嗯……但是朝廷得负责这些属官的俸禄问题! 如刘备现在身为太尉,有开府之权。那整个太尉府的官员,就是刘备的私人幕僚。虽然由朝廷发放俸禄,却只需要对刘备负责即可。 通过这些手段升迁上来的,虽然说不上幸进,但跟举孝廉的含金量比,必然是大大不如的。 察举制干掉了世官制,在大汉实行了一百多年后,也终究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败的道路。 世家、豪门、乡党聚在一起,玩了一出多人运动。 清晨醒来后,他们宣布:这大汉的官姓什么,以后我们说得算。 关于这点,从当年林朝在中山卖孝廉名额的时候,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察举制在它无法保证公平的时候,就已经不干净了。只要你家里地位高,手里有钱,举个孝廉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就算是一头猪,只要世家说它能举孝廉,那这头猪就是孝廉。 后来那位‘何不食肉糜乎’的晋惠帝,也算是这群猪里面的楷模…… 这种现象在徐州也相当严重,为此,林朝设立了两条应对策略。 其一,便是招贤令。 但这玩意不适合大规模成建制的铺陈开来,毕竟你总不能每年每月都来一次吧。 再者,世家大族也未必买账。 其二,便是这九品官人法。 内容就是在州郡设立中正官,负责品评审核一个人的才学德行,最后上报朝廷,再由朝廷给这些评选出来的人加官进爵,选拔任用。 乍一看,和察举制没什么区别。但九品官人法确立了九个品级,也就是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简而言之,由中正官品评过后,把人才分为上中下三个级别,每三个级别又有三个小级别,以此来确立划分人才的等级。 那九品官人法到底好不好? 客观来说,的确比现行的察举制先进不少。 但后世对此却是骂声一片。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玩意它首重门第出身,然后看品行,最后才是能力。 也就是说,只要你投胎技术过硬,就算是一头猪,也能当官。 嗯,晋惠帝再次点了赞…… 不仅如此,若九品官人法大力实行,像郭嘉这种货色,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 所以九品官人法,又称投胎技术法。 林朝此举,等于给了世家大族一个大大的甜枣。 毕竟以这个时代的识字率,也只有世家大族子弟才有读书识字的资格,要选拔,也是从这些人里面选拔。 所以当林朝讲述完自己的计划后,下面徐州百官的脸色开始变化,一层喜色由内而外的发出,整个人都精神百倍! 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们都想扑上去狠狠亲林朝一口。 林长史真乃我世家的大救星也! 自董卓祸乱京城,诛杀袁氏满族之后,世人好像看清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你手里有兵,部队能打,真的可以不用听这些世家大族逼逼。 谁不服,一刀砍了就是! 所以现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东汉立国一百多年来,世家最衰弱的时期。 值此危难之际,林长史站了出来,为我等世家正名,并且设立了这九品官人法,真乃我世家忠臣也! 徐州百官站在鲜血上弹冠相庆,全然不顾方才死难的同宗兄弟。 哦,你说他们啊! 人家林长史给了这么大一个甜枣,当然要提前威慑一番了。人家的确心向咱们这些世家,可人家又不傻。 再说了,我们世家为亿兆苍生之表率,又怎可违法犯罪? 他们自己寻死,又怪得了谁?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些人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相反,徐州核心集团里面的人,也大受震撼。 贾诩看了看林朝,目光中满是不解。 而郭嘉,则是赤裸裸的愤怒。 林子初,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会背叛革命! 说好的唯才是举呢,你今日为何要跪舔这些世家,真是气煞我也! 面对徐州百官的善意,以及核心成员的愤怒与不解,林朝依旧是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任何情绪。 …… 三日前,刘备府中。 刘备听完了林朝的计划,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子初,你要杀人立威,某是赞成的。只是这九品官人法非同小可,一旦确立后,很可能会取代现行的察举法,甚至一直延续十年,甚至百年!你真的想好了吗?” 以刘备的眼光,不会看不出九品官人法有利于世家做大,最后难免反噬政权,所以他有些犹豫,甚至想直接反对。 林朝却摇了摇头,开口道:“没想好,这种事永远也想不好。” “子初此言何意?”刘备皱眉道。 一旁的荀谌拱手道:“主公,子初的意思是,这天下没有一成不变之法,因为……世人皆善变。” 荀谌没有说透,但刘备却听懂了。 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一道新法的设立,总会随着人心的嬗变而被找出漏洞,甚至恶意利用,最终新法变旧法,也会变得不合时宜。 因此律法需要人不断修补,才能杜绝被狼子野心者利用。 荀谌见刘备若有所思,便不再言语,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会被叫过来旁听。 如此机密的事项,主公你和子初商议也就算了,其他人都没叫,唯独叫我干什么? 再联想到林朝一直以来的行事手段,荀谌表示自己弄不好就会凉凉…… 荀谌为刘备解答了疑惑,但刘备依旧有些犹豫:“话虽如此,但世家做大后,便成尾大不掉之势。子初,某与你在时,这些小事当然不足为虑。可若有一日,你我皆已作古,后辈子孙无能,又该如何处理此事?” 刘备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但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林朝也没办法。 人亡政息的局面,贯穿了数千年的历史,谁也没办法解决。 为解除刘备的顾虑,林朝满脸真诚的拱手道:“玄德公,诚如友若所言,这天下没有一成不变之法。而人生天地,寿非金石,也终有归去之日。后辈若是无能,再大的家业也能败光,此非朝与玄德公所能逆睹也!” 老刘,看开点吧,身后事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再者,林朝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一无是处的制度,只有不懂得权衡利弊的执政者。 九品官人法最为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它首重门第。 取才的来源其实不用顾虑,无论是世家还是寒门,只要贤人在位,政治清明,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怕就怕制度会被世家玩坏,变成他们的后花园。 为此,林朝给它上了两道保险。 其一,便是首重德行。 九品官人法选拔官吏的三个特点,门第、才学、德行。 世家想首重门第,刘备想首重才学,两边都说不行不通的情况,那便折中行事,首重德行。 那些世家不是整天标榜自己是有德之人嘛,那首重德行的方案,他们就算心中不爽,也绝对不敢反对。 反正只要不是首重门第,九品官人法就不会变成硬核投胎技术法。世家的崛起就可以得到遏制,寒门的上升通道也不会被堵死。 以现在这个时代来说,算是最合时宜的办法了。 至于这第二道保险嘛,就是最终解释权。 在太尉府中,再开设一个衙门,专门对九品官人法选上来的人才进行最终考核。如此一来,任凭你州郡再怎么玩,最终能不能当上官,还是我说得算。 而且林朝设立了九品官人法后,增添了许多孝廉的名额。看似是给了世家更多的从政名额,实则林朝有自己的打算。 有资格当官的人多了,官位就不够分了。而多出来的这些人,将被委派到地方当低级官。 这个时代州郡级别的官员,是有一定程度的自治权的。麾下的幕僚从属,大多也是自行征召。但林朝此举之后,这些州郡官员的幕僚从属,将直接由上面委任。 有徐州世家作为后盾,倒也不怕这些州郡官员会反对。 这等于变相削减了地方上的权力,加强了中央集权。从今往后,地方官振臂一呼,便能拉起一支队伍起事的日子,将一去不返。 因为他的下级官吏,都是由上面委派下来的,效忠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刘备。 属官被取缔之后,刘备手中的权力就会大大增强。 经过林朝魔改之后的九品官人法,可谓是一举三得。 其一,与世家达成了合作,将世家绑上了战车,借助世家力量的同时,却不会被世家反噬。 其二,人才的选拔和上升通道,有了一个更明确的概念。 其三,一举削减了地方官手中的权力,加强中央集权,提升了整体行政的效率。 见有如此多管齐下的办法,刘备这才放心了一些,开口道:“既如此,新设立的衙门叫什么名字,由何人担任主官,子初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说到这里,林朝笑了,同时把目光放到了荀谌身上。 “玄德公,既然各郡县负责品评的官员叫中正官,那新设立的衙门,便叫中正府。至于府令的人选嘛,朝以为,此人近在眼前。” 闻言,刘备急忙扭头四顾,但房中除了林朝外,就只有荀谌一人。 下一刻,刘备望着还在低头喝茶的荀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甚好!”刘备大声道:“即日起,设立中正府。由友若兼任中正府令,中正府并入太尉府统辖,一并听子初调度!友若以为如何?” 虽然是在询问荀谌的意见,但刘备说话的语气,已经与命令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一直在墙角充当小透明的荀谌闻言后,连忙站了起来,正了正衣冠,极为恭敬的冲刘备一拱手,朗声道: “谨遵主公钧命!” 都上了贼船了,我有的选吗! 荀谌心中吐槽道,同时冲林朝露出了一个极为核善的笑容。 林子初,你这狗东西迟早不得好死! 你自己出的馊主意,凭什么得罪人的活让我来干! 7017k 第四百二十八章 政出内府 初平二年二月初二的这一天,徐州会议圆满召开,与会的各方人员都很满足。 嗯,虽然林朝杀了个人头滚滚,很不和谐的样子。但是在九品官人法的宣布下,徐州百官都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一点小问题,站在同宗兄弟的尸骨上弹冠相庆。 玄德公真乃仁义之主也! 林长史之才,虽留侯张良,亦不及也! 你给世家甜枣,世家也会回报你,那就是商业互吹,或者说他们单方面帮你吹。 林朝魔改的九品官人法,虽然其本质仍是历史的糟粕,但眼下却是最合时宜的。而且林朝自信,只要自己一日还在,世家就翻不出什么浪花。 接下来,就该治理民生,广开书院。百姓生活得到满足的同时,才会把孩子送到书院去读书,而不是在田里种地。 如此,二三十年后,读书识字的人渐渐多了,才能在客观条件下形成科举制度。 届时,世家才会彻底消亡。 舍此之外,任何暴力手段,也只能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命人收拾了地上血迹和尸体后,刘备下令大宴群臣。 于是,又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吃席环节。 汉招待帝刘玄德表示,今日我做东,大家吃好喝好。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给两顿! 吃,赶紧吃,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徐州百官表示,玄德公是个忠厚人啊,从不玩那些虚的,只会用金银美食让我们吃饱长胖。 席面很丰盛,但徐州核心成员都知道,吃完席还有要事商议,因此都很克制的没有喝酒。 当然,这里面肯定不包括刘备和郭嘉。 所以当宴会过后时,刘备与郭嘉都喝了不少,所幸两人酒量都还不错,并没有烂醉如泥。 刘备让简雍收拾局面,替自己送徐州百官离去,随后便在府衙正堂召开了一场会议,也是今天的主要会议。 除了荀彧未归之外,现阶段徐州核心成员全部到齐,就连平日里忙于经济的甄尧和糜竺也来了。 林朝见众人到齐,便一挥手,示意典韦带人在外把守。接下来要谈论的事情,乃是机密中的机密,万不能让外人听到。 而作为林朝护卫的太史慈,却被留了下来。 林朝知道他有大将之才,让他旁听一番,对他以后也有好处。 至于小亮仔,典韦将方才席间他那张小桌案也搬了过来,依旧让他坐在林朝旁边。 刘备酒意渐浓,本想让林朝主持会议,但是被林朝拒绝,所以只得高坐主位,不过喝多了的他也没个正形,一副葛优瘫的模样。 “诸位,且听子初安排吧。” 刘备一挥手,给这场会议定下了基调。 “遵命!” 众人齐声拱手道。 林朝点了点头,站起来向众人开口道:“诸位,去岁讨伐董贼,我军虽大获全胜,但府库中所存粮草也几乎消耗殆尽。因此,数年之内,是不适合再大规模用兵了。所以接下来的重点,是民生。藏富于民,才可使政通人和,才能积蓄实力。” 这番话并无出奇之处,但在场众人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没有基层治理,一切都是空谈。 见众人都没有异议,林朝转身,在准备好的石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医疗体系。 这是林朝效仿后世开会时的做法,用打磨光滑的石板当黑板,用炭笔取代粉笔。这个方法很简单,也很适用,所以林朝打算推行下去。 不过见到这四个字,众人却都面露疑惑。 林朝解释了一番,大家才明白这四个字代表的含义。 汉末瘟疫横行肆虐,死者何止千万。人口在任何时候都是宝贵的财富,众人当然不想爆发瘟疫,因此对于建立完整的医疗体系,并没有太大异议。 田丰思索片刻,便站了起来,开口道:“长史,关于济世府的设立,某想问一句,需要多少人手,又需要多少钱粮?” 田丰作为徐州十二治中从事之一,主管钱粮和财政,又有屯田之责。所以他对于钱粮方面最为敏感。 林朝想了想,若按照自己的构思,医疗体系遍布整个徐州,济世府里面,最少得五千名粗略通晓医术之人。 可看到田丰这副模样,林朝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遂改口道:“需要……三千人。” “三千人!林子初,你再说一遍!” 田丰差点跳了起来。 林长史的气焰顿时衰落了下去,弱弱道:“元皓,三千人应当不多吧。以如今我徐州府库中的钱财,供应三千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这还只是初步推行而已。日后随着医疗体系逐渐完善,还需要更多人……” 话还没说完,田丰就打断道:“不行,没有,最多给你一千人!” 开玩笑,府库中那点可怜的钱粮,要供养多少衙门你林子初知道吗! 张嘴就要增加三千人的编制,你当我田元皓开善堂的吗! 就给你一千人,爱要不要! 望着如丧考妣的田丰,林朝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只得点头答应。 反正济世府的人都要经过一番培训后才能上岗,目前只在东海郡一地试行,一千人倒也足够了。 最关键的是……钱粮都在田丰手里掌握着,莫说林朝,就算是刘备想抠出一分来都难。 嗯,听说最近田丰已经开始想办法限制刘备吃席了…… 不是限制次数,而是限制人数。 你刘玄德三天两头大宴群臣,还都是大鱼大肉,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想吃可以,自己躲在家里怎么吃都行,不要动不动就拉着三五百人吃席! 林朝开口宣布:“自今日起,设立济世府,张仲景任府令,华元化任府丞,济世府并归太尉府统辖,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林朝见济世府之事有了决议,便转身在石板上又写了三个大字——太尉府。 “玄德公如今已荣盛太尉之职,依律有开府之权。某意,组建太尉府。”林朝向众人说道,“原本的校事府,顺天府,以及新设立的济世府,通通归属太尉府之下。此外,再设立两个衙门,内府和工商府,并称太尉五府。” 闻言,众人皆面面相觑。 工商府大家还能理解,这个内府是干什么的? 没错,这个所谓的内府,便是林朝依据后世的内阁制度创立出的雏形。不同的是,这个内府并没有明代内阁那么大的权力。 见众人面露不解之色,林朝笑道:“自此以后,政出内府。” 这四个字一出,众人皆一脸震惊。 听林子初的意思,这新设立的内府,几乎和现如今朝廷里的尚书台差不多了。 之前的徐州十二从事,虽然都能参与决策大事,但只有建议之权,并无裁决之权,本质上仍属于刘备的私人幕僚。 可现在林朝说政出内府,就代表内府就有了实际的职能,也算是有了决策之权。 7017k 第四百二十九章 吃席达人狂喜 早在会议之前,林朝就总结过这次会议要做的事情——确定未来几年徐州对内的治理方案,以及对外的扩张方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高层人事变动。 刘备集团现阶段已经初具规模,麾下兵马战斗力不说当世第一,也能算得上是一流水平。要想再往上提升,那就只有一个方向,提高组织效能。 之前的徐州十二从事,虽然每一位都是大才,但分工并不明确,手中权力弹性也很大,除了荀彧被确定为后方大总管之外,其他几人都只是挂名虚职,颇有种哪里需要哪里搬的意味。 讨董之前,这种模式当然没问题,但讨董之后,以现在徐州的发展速度,再不明确职权可就不行了。 所以,林朝才会搞出一个内府来。 至于内府的性质,政出内府这四个字已经表述的很明确了。 也就是说,除了军事行动和其他四府的事物之外,刘备治下的所有政务,都要经过内府来公议裁断。 既然这个部门有如此大的权力,那入府的人选就要慎重斟酌。 按照林朝的构想,内府成员,最好是负责某一具体事务部门的首脑兼任。 田丰现在负责整个徐州的赋税,屯田,那他便以徐州从事和屯田都尉的身份入府。 荀谌即将出任中正府令,以后负责整个徐州士人的选拔升迁,也可以入府参政。 一言以蔽之,要用熟悉民生政务的人入府参政,如此制定出的政策,才不会偏离实际,才能创造一个四海清平的盛世。 从另一方面来说,内府的出现,几乎等于削弱了林朝手中的权力。 原本的徐州,除了刘备明确做出决断的事物外,林朝这个长史兼监军,完全是军政一把抓,手中权力大的没边。 草创时期,这种模式当然可以,但随着刘备集团步入正轨,林朝手中的权力就不能无限大了。 无限大且不被制约的权力,最终难免出现利令智昏的局面。 林朝深知自己不过是中人之姿,只是掌握一些超前的思想与见识而已,若一味揽权不放,一个疏忽就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 尽管手中的权力被内府分化,但以林朝目前在刘备集团的威望,就算内府创立,他还是能像之前一样大权独揽。 规矩这玩意,绝对有必要建立起来,不然以后的继任者没有自己一般的见识与格局,却要掌握和自己一样的权力,那可就不好了。 军政独断的局面,从林朝开始,也从林朝终结。往后的群臣里,再也不可能出现像林朝权力这么大的人了。 众人当然也明白内府意味着什么,所以当林朝准备决断入府参政人选的时候,众人全都屏息凝神,目光中隐隐含有期待。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林朝也没有犹豫,直接转身在石板上写了几个名字。 荀彧、田丰、荀谌、崔琰。 荀彧掌一州政务,事无巨细,皆参决之,自然可以入府。 田丰掌一州钱粮赋税,另有屯田之责,也可以入府。 荀谌掌一州人事,大小官员的升迁都要靠他评量,也应该入府。 崔琰掌一州风纪,负有监察弹劾百官的职能,入府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郭嘉、荀攸、贾诩、沮授等人,林朝并没有安排他们入府。因为内府只负责政务,而不负责军事,等什么时候设立参谋部的时候,才是用到这几人的时候。 而且你看这几人,一个酒鬼,一个面瘫,一个老银币,还有一个摸鱼带师…… 让这几只沙雕来处理政务,徐州百姓别说吃饱肚子,怕是连裤衩都穿不上! 好在这几人也没有在政务堂当牛马的觉悟,对林朝的安排也没什么异议。 林朝想了想,一阵犹豫后,又在石板上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诸葛亮。 这一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一片哗然! 纵然当初最看好诸葛亮的贾诩,也不禁摇了摇头。 诸葛亮聪明吗,当然聪明,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内府为徐州政务所,里面负责决断的都是机要事务。小孔明今年才九岁而已,入内府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贾诩认为,林朝的这种做法,反而会害了他。 荀谌看了诸葛亮一眼,赶紧站起来说道:“子初,以孔明之天分,入府参政是迟早的事。只是如今他年方九岁,就算再怎么聪慧,也……还只是孩子啊!” 荀谌知道为了培养诸葛亮,兄长荀彧耗费了多少心血,自然不想这颗好苗子长歪了。 林朝摆了摆手笑道:“友若所言,某又何尝不知。不过小孔明入府,某只是为了让他长长见识而已,友若放心,在他成年之前,只能旁听,并无决断之权。” 闻言,荀谌这才放心下来。 可饶是如此,众人也都一脸羡慕的看着诸葛亮,同时不住的摇头叹息。 他们这般年岁的时候,才刚刚启蒙不久而已。再看诸葛亮,林朝居然给了他自由出入内府的资格,如此大的魄力,如此下本钱的培养方式,诸葛亮将来的成就,只怕是不可限量! 接下来,林朝又设立了工商府,以甄尧和糜竺为府丞,林朝亲自担任府令。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徐州重臣里面,懂经济的几乎没有。或者说这个时代,经济学完全是一门陌生的学问。在林朝找到合适人选之前,只能自己亲手来搞。 反正也不用建立太超前的经济体系,就让糜竺和甄尧大胆尝试,自己把控大略方向即可。 接下来,就是此次会议的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林朝起身,再次在石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军队换防。 林朝见众人不解,便开口解释道:“眼下我徐州可用之兵,约十万上下。某意,在郯县周边屯兵三万,以为拱卫治所之用。其中一万为常驻,另外两万大军,由驻守各地边军轮流换防。”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要说用三万大军来拱卫治所,这倒是不稀奇,毕竟郯县里面有刘备和所有的徐州重臣,自然该重兵布防。 但是其中两万军队每一年换防一次,这就让众人无法理解了。 好家伙,两万大军在郯县屁股还没坐热,就得又准备启程前往边地,这图什么? 再者,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从边境调两万军队来郯县的同时,再把两万军队调往边境,一来一回所需的粮草,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作为徐州的财政大臣,田丰认为这纯粹是扯淡,我坚决不可能让你林子初这么玩! “长史,某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田丰急急忙忙站起来,这次甚至连拱手都免了,撸起袖子就要和林朝争辩。 “如此劳民伤财之举,必然天怒人怨,还请长史收回成命!” 管你收不收回成命,反正要钱没有。 有这些钱粮干点啥不好,非要这么撒着玩是吧! 田丰此言,深得众人赞成。在他们看来,这个所谓的换防,纯粹是闲着没事干,因为他们压根看不出这么做的必要性。 眼下除了刘备之外,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你林子初瞎折腾军队干什么! 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一向从善如流的林朝,在这件事情上,却异常坚决。 纵观整个汉末三国的历史,士卒只知有将军,而不知有君主的例子比比皆是。作为一军主将,只要愿意,随时都能带着麾下将士反叛,转投敌国。 就比如后来季汉的孟达,先是反叛刘备投降到曹魏那边,后来又想反叛曹魏,再投降回来,一手反复横跳玩得不要太溜。 而他麾下的士卒,也真的敢随他一起横跳。 林朝此举,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隐患。他可不想将来某个时候,自己正在前线跟敌军作战,忽然麾下将领被敌人策反,然后带着部下临阵倒戈,给自己来个一波流。 “此事某意已决,元皓不必多言!” 林朝摇了摇头说道,转而向主位上已经快要睡着的刘备一拱手,开口道:“玄德公……” “额……” 刘备听到有人喊自己,迷迷糊糊一擦嘴角的口水,开口问道:“子初何事?” 林朝笑道:“等换防的军队在郯县驻扎下来,还请玄德公屈尊笼络一番。” “这……”刘备这时候才清醒了一些,问道,“子初,某该如何笼络?” 林朝笑了,缓缓吐出两个字:“吃席。” 众人:“……” “军中自屯长以上的将领,玄德公皆可设宴款待,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如此几轮下来,军中将帅无人不识玄德公,玄德公亦能记住这些将帅姓甚名谁。” 话说到这里,众人也都明白了林朝的意图,纷纷面带震惊之色望着林朝。 身为君主,若是能识得所有屯长以上级别的军队将领,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众人可以断言,刘备若能做到这点,麾下军队将永远没有反叛的可能! 不愧是最擅谋算人心的林子初,也只有他能想出这种办法了! 就算是最头铁的田丰,在明白了林朝的意图后,也只是张了张嘴,却没再继续反对。 为了刘备能完全控制麾下军队,些许钱粮的损失……我忍了还不行嘛! 而一向擅长接着奏乐接着舞的刘备,在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酒意全消,瞬间清醒了过来。 啥,让我带着军中将士吃席? 这题我会啊! 子初你要是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7017k 第四百三十章 西门朝大官人与蔡金莲 接近二月中旬的时候,徐州部分地区下了几场大雨。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春雨总是那么缠绵,虽仍有短暂寒冷之感,但雨后的春风却吹得人非常之惬意。 会议圆满结束之后,徐州的一切又步入正轨,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去年田丰屯田颇有成效,因此今年不用林朝推行,田丰已经向刘备禀报,要在整个徐州内大规模屯田。 说起来,林朝这个屯田之法,跟历史上曹操的屯田还是有些差别的。 虽然目的都是为了粮食,但曹操有硬性规定,屯田的军民不需要缴纳多余赋税,但每年上交的粮食,是有具体数额的。 曹操这厮的算学应该学得不错,他把每一亩田地能产出的粮食,都做过极为精细的计算,这就导致百姓辛辛苦苦一年下来,缴纳完了赋税之后,也没剩多少口粮。 屯田只是保证了粮食产量,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变好,甚至更坏。 而林朝所用的屯田之法,粮食产量是按比例收取。 可别小看这一个小小的改动,这相当于承包到户的机制,极大程度鼓励了百姓的积极性。 虽然粮食收成越多,需要缴纳的粮食就越多,但自己能剩的粮食也就越多。 这等于把官府的利益跟百姓进行深度绑定,某种程度上也起到了聚拢民心的效果。 趁着会议结束的空档,曾提出让刘备肾虚计划的徐州团宠郭嘉,也踏着春泥走上了征程。他此去,目标正是遍访徐州世家,为刘备纳他个几十房侧室。 有了林朝在郯县府衙前那一番杀戮,又有九品官人法打底,恩威并施之下,郭嘉竟真的没有挨揍,也没有被徐州世家轰出来,反而被奉若上宾。 小点的豪门出嫡女,大点的世家出庶女,反正每家都要献上一个妙龄少女给刘备填房。 郭嘉本身就是色中饿鬼,对拉皮条这种事也极为热衷,况且世家招待的美食美酒,以及醉酒之后用来给他侍寝的美婢,都让他流连忘返。 有了内府之后,虽然林朝已经从徐州长史变成了太尉府长史,但府衙那边也不需要他天天过去当值,田丰等人就能处理好政务。 放松下来的林监军,在家里宅了几天之后,终于还是待不下去了,狼狈逃出家门。 造成这个事件的原因有二, 其一,自从上次左慈说林朝不孕不育,林朝就留了个心眼,并且将张机和华佗都请到了府上,对自己进行更精确的诊断。 相比左慈这个神棍,林朝还是更相信这两位神医。 当然,二人诊断的结果和左慈的说法不能说有些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这下,林朝彻底没了侥幸心理。 林朝没问题了,但三人却因为治疗方案争执了起来。 左慈表示,自己的房中神术天下无双! 华佗冷声一笑,举起了手里的小刀,表示物理切除才能最有效的治疗。 张机则是捋了捋胡须,说只要自己三两服药,林侯的隐疾就能痊愈。 三人皆堪称岐黄圣手,又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争执起来难免拍桌子瞪眼,彼此怒目相向。 而大汉又是一个武德充沛的时代,三人吵得心烦,又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居然要手底下见真章,来一场物理层面的以德服人。 左慈修道数十载,驻颜有术,手下功夫也是不弱。 张机早年读圣贤书,修习君子六艺,后又遍访名医,自然也有一副好筋骨。 而华佗则是顺手抄起了自己那柄锋利的小刀,随后冷冷一笑。论及用刀的力度和精确程度,这大汉我华某人排第二,谁敢说自己是第一? 没错,三个医生打起来了! 甚至打斗的时候,还不忘嘴炮攻击对方的医术。 于是乎……林朝患有不孕不育之症的消息,整个林府都知道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可消息耳口相传几次,就又变了味。 林朝从不孕不育,直接就进化了不举…… 唉,林长史年少成名,是何等的天纵之才,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但上天终究是公平的,给了林监军这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才能后,又送了他一个不举的身体。 古时甘罗十二岁为相,但也十二岁夭亡。 今有林监军年少得志,但也年少不举。 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林朝,差点就吐血三升,准备拉着左慈、张机、华佗一起投河自尽。 我林子初一世英名,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以后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这难道就是我坑人的报应? 对此,贾诩、郭嘉、李儒等人点了个大大的赞!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 林朝这几日忽然发现,住在后院的陈氏姐弟,也不再提搬走的事了。反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陈娘子总会端来一碗热汤,再带上一件大氅,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提醒林朝保重身体。 对于男女之事,林朝虽然有些迟钝,但毕竟不傻。陈娘子这副眉眼低垂羞嗒嗒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鸢和甄姜这才反应过来,绿茶竟在我身边! 陈氏啊陈氏,枉我把你当成亲姐妹,谁知你竟公然勾引我家夫君,真是好不知羞! 原本陈氏主动投怀送抱,林朝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心中也是窃喜的。 男人嘛,都懂得。 而二女接下来的反制手段,却让林朝有些吃不消。但凡有陈氏在的地方,王鸢和甄姜的其中一个就必然会随之出现,这导致林朝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直到二月中旬时,荀采跟着荀彧回了徐州,林朝就彻底断了偷腥的念想……谷魇 这个家是没法待了,我迟早被这些女人给气死! 于是,在双重原因的加持下,林监军骂骂咧咧的出了家门。 外面春雨正浓,林朝却不管不顾的走出了家门,却刚好碰到了回家的林夕。 “兄长,外面雨下得正紧,你要去往何处?”林夕开口问道。 “干你何事?” 林监军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转身撑开油纸伞便冲入雨中,留下一脸奇怪的林夕。 兄长今天怎么这么大脾气? 漫无目的在雨中走了一会,雨渐渐小了,太史慈见林朝的气也差不多消了,便凑上来笑道:“监军,咱们去哪?” 林朝看了看远处笼罩在烟雨中的房屋,竟有些陌生,便开口问道:“那是何处?” 太史慈顺着林朝指的方向看了看,开口答道:“监军,此处是北城,前面正是馆驿,监军日理万机,没来过此处,不认得也属正常。” “馆驿……” 林朝轻声自语道,眉头微皱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蔡琰被吕虔带到徐州后,好像就被自己安排在馆驿里面居住吧。 眼下刘备的婚事已成定局,也不好再拖着人家小姑娘了。 毕竟是自己主动向蔡邕提亲,如今婚事没成,林朝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汉末第一才女。 唉,自己造的孽,也只能自己擦屁股了。 “走吧,就去馆驿,也是时候见见蔡侍中之女了。” 林朝轻叹一声,摇头苦笑道。 …… 自从来到徐州后,蔡琰这些日子一直深入简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房中看书。 对于自己即将嫁给刘备这件事,蔡琰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抵触,谈不上。 高兴,不至于。 在这个亲事不由自己做主的时代,蔡琰身为大儒蔡邕的嫡女,她的归宿根本轮不到自己来选择。 关于这点,饱读诗书的蔡琰心知肚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告诉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是一个大家闺秀嫁人的合法流程,毕竟大家都是这样的,她又凭什么例外。 只是……夜深人静时,蔡琰心中还是丝丝遗憾。 文君当垆的故事,蔡琰看过不止一遍。 她很羡慕卓文君能够鼓起勇气,选择和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 哪怕是受世人唾弃,哪怕父母与之断绝关系,哪怕最后司马相如变了心…… 但卓文君选择和喜欢的人私奔的那一刻,她是自由的! 在那一瞬间,这世上的一切礼法,都不能禁锢她分毫! 那种能拥有选择的自由,使蔡琰心生向往。 但羡慕归羡慕,蔡琰自认没有卓文君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所以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当今徐州牧刘备。 乱世之中,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阁楼上,窗外雨还在下,蔡琰望着春雨,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心中却有些失落。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 今我来思,雨雪载途。” 不知为何,蔡琰忽然想起了这首《诗经》小雅里面的一句古诗,有感而发之下竟吟了出来。 声音空灵清凉,宛若深谷幽兰。 蔡琰的声音刚刚落下,就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极为轻佻的声音。 “好诗,好诗,就是意境不怎么样。由此可见,吟诗之人定然心绪不宁!” 阁楼下,林朝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了这首诗,顿时拉着太史慈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 “子义,某跟你说,这吟诗之人,定然是个深闺怨妇!” 太史慈:“……” “你别不信,某家中妻妾多,不会骗你。”林朝大言不惭道,“不说这首诗的意思,单就方才这女子的声音,某就能断定,此女必心怀幽怨……” 蔡琰在阁楼上,听到那个轻佻的声音不仅对自己品头论足,内容还竟是些诋毁之词。顿时娥眉皱起,起身顺着窗户向下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在高谈阔论。 在先入为主的印象加持下,蔡琰怎么看,林朝的举止都十分猥琐,甚至有些欠揍。 见他那张破嘴还在喋喋不休,蔡琰心中又羞又怒,索性一把拿下撑窗户的竹竿,径直向那猥琐男子砸去。 “啊!” 遭到暴击的林朝应声而倒,急忙捂着头向上看去时,却见到一妙龄少女正满脸寒霜的望着自己,想来应该就是之前吟诗的女子。 这…… 林朝顿时有些尴尬,背后逼逼别人被当场揭发,纵然他脸皮再厚,也是扛不住的。 而且……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 那西门大官人与潘金莲的初次见面,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7017k 第四百三十一章 关于用人妻养废曹操的妙计 这世界上有一种动物,它们生来勇猛无敌,它们一贯双标无比,它们从来如狼似虎,它们终究……不讲道理。 对了,这种动物的名字叫——女人。 子曰: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孔老二尚且觉得女人不好惹,那就更别提林朝这只弱鸡了。 正如此刻阁楼上的女子一般,明明是她拿着竹竿砸了自己,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还冷冰冰的看着自己。 “登徒子!”蔡琰骂了一句。 闻言,林朝先是一愣,继而大怒,连头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用手指着阁楼上的蔡琰。 虽然你长得漂亮,但也不能随便骂人吧! 有种下来,咱们单挑! 这下倒好,林朝头上被竹竿砸到的地方,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远远望去,就跟长了角一样。 蔡琰骂了一声后,见下面林朝气急败坏的模样,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快意之色,之前的郁气一扫而空。转而一把将窗户放了下来,不愿再见到林朝那张可恶的嘴脸。 “娘子,发生了何事?” 婢女听到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口问道。 蔡琰摇头一笑,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大家闺秀的恬淡模样,开口笑道:“无事,不过是一个浪荡子而已,不必理会。” 听到这话,婢女微微一福身,又走了出去。 这事一闹,蔡琰的心情反而好了很多,尤其是看到林朝头上被自己砸出的大包,隐隐有种解气的快感,一时间神清气爽。 楼下那登徒子大放厥词,一看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又见他步伐虚浮,瘦弱白净,绝对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知祸害过多少良家女。 这等货色,居然还敢对我吟的诗品头论足,真是不知所谓。 自己毕竟饱读诗书,又是当世大儒之女,若是与此人一般见识,只怕平白丢了身份。 看那登徒子也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了,空有一副皮囊,却不知建功立业,反而整日带着家仆游手好钱,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自己刚才那一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听闻刘使君麾下重臣林子初,也是这般年纪,却已经执掌一州政事。想来定是如汉初三杰一般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有机会,真想见识一番其人到底是何等风采! 想着,蔡琰的心情就更舒畅了,遂开口吩咐道:“绿衣,将父亲的焦尾琴取来。” 焦尾琴乃当世第一名琴,而蔡邕又是当世音律大家,二者结合,正是相得益彰。 泰山一别后,蔡邕准备北上幽州,这一去路远途遥又耗时日久,生怕自己的宝贝被弄坏了,索性让蔡琰暂时带来徐州保管。 方才的婢女取来了焦尾琴,蔡琰轻抚琴弦片刻,整个人沉浸在一种空灵的状态里。 蔡琰是心情舒畅了,但楼下的林朝那可就太不爽了。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袭击朝廷命官,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 林朝见蔡琰居然敢不搭理自己,甚至把窗都关了,心中的怒火便再也止不住,遂对着阁楼上大吼道。 怎么说呢,林监军就是因为这几日在家里闹了满肚子气,待不下去了才跑出来。可刚走出来没几步,就又被一个女人欺负了,这能忍? 可叹林监军纵横大汉数载,败尽各路英雄豪杰,谋算天下人心,就算是当世一顶一的大才,也都没能逃过他的毒手。 可谁曾想十年河东转河西,脱毛的凤凰不如鸡,今天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一个弱女子暗算了。 这要是传了出去,徐州群臣绝对弹冠相庆,大摆三天流水席,才能表达心中的快意。 一想到众人幸灾乐祸的表情,林监军就更加气急败坏了。 你有本事砸人,你有本事开窗啊! 林朝扯着嗓子在楼下叫唤了半天,可楼上的蔡琰却充耳不闻,压根不想搭理他,导致林监军一直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太史慈面带无奈的走了上来,开口劝道:“监军,对方不过一弱女子,说不准只是无意间伤了您,还是算了吧!” 不劝不行啊,林朝不要脸,他还要呢! “无意?子义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是无意!”林朝反问道。 “可是……”太史慈想了想刚才事情的经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方才是监军您先对其品头论足,那女子才……” 哦,原来是我理亏啊! 那没事了。 林朝只得悻悻作罢。 太史慈又开口道:“而且……如果末将没有看错,方才那女子,应该就是蔡侍中之嫡女,蔡昭姬。” 啥! 刚才那小娘皮就是蔡文姬! 林朝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他看着太史慈,很艰难的吐出了一句:“子义,你为何不早说?” 太史慈满脸无辜,双手一摊,意思很明显——我倒是想说来着,可监军你没给机会啊! 这…… 本来就是来擦屁股的,这下可好,非但事没说开,倒先结了仇,待会怎么办? 两人大眼瞪小眼,神情都有些恍惚。 良久之后,林朝才长叹一声,苦笑道:“子义啊,以后某再有冲动之时,你可千万拦住啊!” 闻言,太史慈连忙一抱拳道:“末将知道了!” “走吧,还是要登门拜访一番。” 造孽啊! 哀叹一声后,林朝摸了摸头上鼓起的大包,还得硬着头皮去叩门。 传说中的才女蔡琰,怎么如此彪悍! 恰逢此时,阁楼上传来一曲琴音。 这琴曲空灵婉转,宛若天籁一般,使人心旷神怡。 不用说,一定是蔡琰弹的。 林朝差点被气笑了,感情这小娘皮给了我一个暴击后,竟开心的弹起了琴,这真是…… 果然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 门终究还是开了,蔡琰的婢女见林朝衣着光鲜,便赶紧行了一礼,开口道:“敢问郎君何人?” 这时,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蔡琰听到有人叩门,也走了出来,但是见来人是林朝,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不好,这登徒子是来寻仇的! 不愧是才女蔡琰,行动那叫一个眼疾手快,只见她急忙转身抄起刚才用来弹奏的焦尾琴,大声呵斥道: “登徒子,你莫要乱来!你可知我乃是当今蔡侍中之女,徐州牧刘使君的贵客,若伤了我,你担待不起。还不速速退去,我全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她慌,其实林朝更慌,尤其看到蔡琰抱起焦尾琴作势要砸的时候,林朝已经慌成了狗! 一根竹竿差点就把自己送走了,这么大一块木头砸过来,自己怕是要当场凉凉。 “蔡娘子住手,某乃徐州长史林子初,并非歹人!” 蔡琰哪里肯信,手中焦尾琴抱得更紧了,一张俏脸上满是讥讽:“你这登徒子还敢大言不惭,林长史是何等人物,凭你也有资格冒充,真是不知死活!” 林朝有些懵,他万没想到,一个传说中岁月静好,并且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居然会对自己露出满脸鄙夷的神态。 风闻不可信啊! 无奈,林朝只得像当年遇到吕虔一样,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印绶来证明身份。 不过蔡琰浑身凶器,他可不敢靠近,只让婢女代为传递。 这次林朝拿出的并非自己的私人印绶,那玩意只对徐州内部有用,蔡琰未必能鉴别。所以这次林朝拿出来的,是朝廷下发的银印青绶。 按汉代官制,三公及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这些顶级官员才有金印紫绶。目前整个徐州,也有刘备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再往下,便是比二千石官员之上的银印青绶。 昔年蔡邕未曾辞官之前,手中也有一枚银印青绶,因此蔡琰很快便得出了一个结论,手中的印绶是真的。 这岂不是说眼前的登徒子,竟真的是徐州长史……林子初! 再联想到之前自己的作为,霎时间,蔡琰那张俏脸红到了脖子根。 这也太尴尬了吧! …… 郯县。 城中一处环境幽致的别院中,曹操正在与夏侯惇对弈。 讨董结束后,曹操本想跟着儿时发小袁绍回到冀州,助其一臂之力。 虽然袁绍在讨董之战中姗姗来迟,随后的表现也一直很稳定的在拖后腿,但他总算还是来了。 不管袁绍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但他至少在名义上打出了诛除董贼,匡扶社稷的旗号。 在曹操心中,这就够了! 但凡自欺欺人者,都只需要一个借口罢了。 曹操要走,但林朝绝不可能放他走。遂给他安排了一个大汉征西将军兼彭城太守的职位,想把他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严格来说,老曹同志现在还是一名忠诚的大汉牛马,不然他也不会在联军未动时,主动率领麾下五千军队去以卵击石。 虽勇气可嘉,但下场的确不怎么美好。 对于加官进爵,曹操当然高兴,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忠诚得到了回报。而且刘备看上去也是大汉忠臣,此次讨董也算竭尽全力。 虽出身欠佳,但麾下文有林朝、郭嘉,武有云长、子龙,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事。 嗯,眼下既然有朝廷旨意,那就先跟着刘备混,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怎么说呢,现在的曹操,虽说不上是穷途末路,但势力毕竟太弱,很难说有什么帝王之志。 只想做个汉室忠臣,也是说得过去的。 他的想法虽好,但林朝却不认为他会老老实实的匡扶大汉。 尽管是对历史的固有印象,但林朝依旧认为,对于曹操这种人,怎么防备都不为过。 所以,趁着徐州开会的功夫,把曹操调来的同时,就没让他再回彭城,而是给他安排了一座别苑,三五名人妻,好吃好喝的招待了起来。 天下大乱,战乱频繁,林监军表示,貌美的寡妇还是很好找的。 7017k 第四百三十二章 曹操的试探 有时候历史的必然,却是无数种巧合堆砌出来的。 但很多看似巧合的事情,细细一想,却又有其必然性。 正如原本历史上的官渡之战一般,曹操看似赢得侥幸,但细细一想,却又是双方实力比拼的正常结果。 曹操对比袁绍, 以荀彧为首团结一心的颍川士族,对比袁绍手下的间隙丛生的一众谋臣。 谯沛武人集团对比袁绍手下的将领。 怎么看,都还是曹操的赢面比较大。 所以历史的偶然性,往往都带着一种冥冥之中的必然。 当然,你要是能像大魔导师刘秀一样召唤陨石,任何偶然必然在你面前,都是渣渣,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曹操,人中龙凤也!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就算现在的局面已经被林朝弄得面目全非,可曹操这个人不会改变。 纵然他现在对汉室忠心耿耿,对大汉征西将军的官职相当满意,林朝也不敢有丝毫放松。可真要下手杀了现在身为汉室忠臣的他,不仅名义上说不过去,就连刘备也不会同意。 坦白来说,刘备对敢率先进击讨董的曹操还是很欣赏的,所以一直施展人格魅力想收服他。 刘太尉表示:匡扶大汉的历程任重而道远,所以,我们需要老曹这样的同道中人! 所以在郯县的日子,刘备对曹操也是极尽恩宠。 礼之愈重,出则同舆,坐则同席,几乎和原本历史上的曹操对刘备是一样的规格,看得关张都有些吃醋。 如此规格的礼遇,自然是想让曹操为自己效力。 可是,无论是把臂同游还是抵足而眠,或者是刘备的终极大招吃席,在曹操这里都好像失效了一般。 刘备赏赐的财宝美女,曹操欣然接纳的同时,也对刘备愈发恭敬。 但刘备对自己越是客气,曹操就越是不安,无法坦然接受这一切。 房檐外,春雨如反复小人一般来了又去,仅一会功夫,又下得紧了起来,甚至已经打湿了曹操与夏侯惇对弈的棋盘。 曹操的目光放在棋局上,一副皱眉苦思的模样,可夏侯惇看得出来,曹操思索的并非是如何赢这一局。 “孟德,你的心乱了。” 夏侯惇放下棋子,开口笑道。 曹操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元让,某实在无法静心。” “哦,孟德因何事烦恼?”夏侯惇开口问道。 闻言,曹操左右看了看,见外面雨还在下,周围又无旁人,这才缓缓开口道:“某之心事,皆系一人而已。” “谁?” “林子初。” “为何?”夏侯惇不解道,“刘太尉对孟德你礼遇甚重,林长史对你亦以兄事之,孟德心中有何疑虑?” 说句不客气的话,刘备对曹操的礼遇,直接影响到了曹操手底下的人。林朝时常让麾下诸将去与曹操手下的诸曹夏侯等将联络感情,所以夏侯惇敢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这么舒服的日子。谷虎 曹操却摇了摇头,眼中带着难以言明的情绪,开口道:“元让,林子初此人……你不懂。他足可称得上是某此生见过……最可怕的人。” 刘备起家的过程,曹操在郯县已经了解得非常清楚。林朝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以及徐州的现状,都让曹操心中无比震撼。 与林子初为敌,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林子初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此乃世人皆知。”夏侯惇却很乐观,“但他又不是我们的敌人,孟德又何必担忧过甚?” 林朝不是敌人? 曹操冷笑一声,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元让,你想想自从咱们到徐州后,林子初的态度。” “态度?” 夏侯惇思索了一下,发现林朝除了给曹操送宅子,送钱财,送女人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啊。 见夏侯惇还是不解自己的意思,曹操开口解释道:“某这个彭城太守的位置,是林子初宣读天子诏书得来的。他去长安为关东诸侯请赏,过程如何,压根没人知道。但某可以断定,所谓封赏,大概是他林子初的谋划。 他让某任彭城太守,就是怕某与本初联合起来,这点某能理解,毕竟以眼下的局势,刘太尉与本初必有一战。我曹孟德身为汉臣,就算与本初私交甚密,也绝不可能弃大义于不顾。所以彭城太守之职,某必然忠心任事,自不必言。 但你看咱们现在,身在郯县别院,周遭尽是锦衣玉食,香车美人,这必然是林子初的安排。” 夏侯惇还是不解,开口问道:“如此待遇……难道不好吗?” “好不好先不说,只是某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曹操的眉头已经快皱成了一个‘川’字,“元让,林子初此举,你不觉得……更像是一种防备吗!” 夏侯惇本来还不觉得,这下听曹操一说,心中顿时有了同样的感觉。 曹操往后院看了看,又开口道:“风闻刘太尉麾下有一极度机密的衙门,其中能人无数,专门负责刺探军情,打探消息,名曰校事府。前些日子,林子初赠与某五位美人,这里面有没有校事府的人,还尚未可知。” “孟德,会不会是你太多心了。”夏侯惇苦笑道,“刘太尉和林子初对你如此礼遇,又这般防备,他们图什么?” 曹操摇了摇头,答道:“此事某想了许久,却终究还是没能想明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防备我曹孟德,想将某软禁在郯县,一直待在他们的鼻子底下,如此他们才能放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林子初不会不明白。既如此,万没有一边招揽咱们,一边却防备咱们的道理。若真是忌惮孟德你,何不直接将我们一并斩杀,以绝后患,反而搞这些小动作。” 夏侯惇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这也是曹操一直没想通的地方。 你要是招揽我,那就大大方方开出条件。 你若是忌惮我,直接杀了就是! 至少在曹操的认知范围内,这样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可林子初的心思,曹操自问猜不透,所以也就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导致整个人胡思乱想,终日无法安寝。 反倒是夏侯惇看得更开一些,直接笑道:“孟德,与其忧心忡忡,自己胡乱猜想,倒不如直接试探一番,也好确定刘太尉和林子初的心思。” “如何试探?”这次轮到曹操疑惑了。 “这还不简单,过两日你便向刘太尉辞行,返还彭城,看他许是不许。”夏侯惇说道,“若是刘太尉放咱们回彭城,那就是证明你之前纯粹是胡思乱想。若是不许,咱们再商量对策也不迟。” 闻言,曹操恍然大悟,便点了点头。 他明白自己这是当局者迷,反而不如夏侯惇看得清楚。 “好,就照你说的办,明日某便向刘太尉辞行!” 7017k 第四百三十三章 谋人者,人恒谋之 馆驿阁楼上。 婢女绿衣奉上了一壶茶水,蔡琰接过,亲手为林朝倒上一杯。 此时的蔡琰,眉眼温婉,素手纤纤,举手投足间,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果然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之前的不快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蔡琰的待客之道也无可指摘,方方面面都符合礼制。 “林侯,请!” 蔡琰眉眼带笑,却又既有涵养的笑道。 再看林朝,一副危襟正坐的模样,面色无喜无悲,看向蔡琰的目光清澈无比,只有单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头上的大包虽然还是有些疼,但林朝认为自己不能丢份,遂强忍着疼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目光只瞥了一眼蔡琰后,便转向窗外,一副临窗听雨的雅士模样。 听到蔡琰的声音后,林朝好像刚从入定中醒来一般,连忙拱手道:“多谢蔡娘子!” 说罢,林朝这才端起了茶杯,浅尝一口后马上发出赞叹声: “好茶,蔡娘子好手艺!” 总之,二人都装得很像,但也装得很辛苦…… 严格来说,这个时代的普遍饮品是酒,而不是茶。再者这个时代茶的喝法颇为复杂,里面需要放的佐料甚多,并不是后世那种清茶。 古人崇尚德行礼法,这一点体现在方方面面。礼法即规矩,大到世间万物,小到穿衣吃饭,都颇为讲究,甚至连衣服左衽还是右衽都有严格的规范。 茶当然也不例外,煮茶的手续越是繁琐,里面放得佐料越多,就越能体现它蕴含的礼法价值。至少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认知。 只是放了葱姜香料的茶水,对林朝来说简直难以入口,自然也就谈不上好喝。 所以,这一声夸赞,纯粹是商业互吹而已。 “林侯过奖了。” 蔡琰笑不露齿道,完全满足了这个时代的人对大家闺秀的所有幻想。 当然,见过她真实面目的林朝,肯定是不会被她迷惑的。 两人一问一答后,再次进入了冷场阶段。 林朝脸上带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脑中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宣之于口。 不得不说,蔡琰的彪悍的确也让林朝松了口气,原本的担忧也少了很多。 这小娘皮心这么大,纵然听到退婚的消息,应当也不至于寻死觅活。 至于蔡琰,她心中也在思索。 传说中的王佐之才林子初,竟是这般模样,为人轻佻不说,更是毫无风度,居然与我一个弱女子一般见识,真是人不可貌相。 现在倒是装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面目。 一念及此,蔡琰又想起昔年父亲对自己的教导:一个人的才能,与其人的私德并无冲突。 太祖高皇帝为人贪杯好色,下流卑鄙,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知人善用,最终一统天下。 眼前的林子初,大概也是这种极有才能,却私德败坏之人吧。 老天真是无眼,居然将这一身才华生在这么一个气量狭小之人身上。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蔡琰心中已经给林朝定了性——一个有才的混蛋! 半晌后,场中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一丝名为尴尬的气息再度充斥在两人之间。 林朝轻咳两声,最终还是决定表达的委婉一些。 “蔡娘子,某此来却是有一件要事。”林朝开口笑道,“蔡娘子可知,某遣吕将军请你来徐州所谓何事?” 闻言,蔡琰原本活泼的心思一下又变得低沉起来。 果然,这林子初是替刘使君来提亲的。 只是眼下父亲不在此处,他直接说与我听,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想着,蔡琰便点了点头道:“此事……家父曾与小女子说过,只是家父尚未归来,小女子亦不敢擅作主张。” 你知道就好,那就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林朝笑道:“娘子误会了,某此来并非为了婚事,而是另有一事想让娘子知晓……” 在蔡琰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林朝缓缓开口道:“娘子与玄德公的婚事,因为一些别的缘由……此事,就此作罢。” 蔡琰:“???” 什么情况,听他林子初的意思,刘玄德要悔婚? 他凭什么不愿意娶我! 我哪里配不上他了! 虽然嫁给刘备这事蔡琰说不上欢喜,但你公然悔婚这就有点过了吧。这不仅关系到蔡琰的清白,更关乎蔡邕的名声! 世人敬仰的一代大儒,诛杀董贼的大功臣,女儿更是手刃董贼的女英雄,居然就这么被人如弃敝履的嫌弃了! 这样是传出去,父女二人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而且,不是你林子初主动向父亲提亲的吗,你凭什么反悔! 想到这里,蔡琰感觉自己血压飙升,因过于羞愤,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雪白干净的俏脸瞬间又变红了。 但她终究是聪慧女子,心知以刘备现在的地位,娶不娶自己,也只是一句话的事。自己父女只得逆来顺受,能派林子初前来向自己说明,已经是给足颜面了。 罢了,不嫁给他刘玄德,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短短片刻间,蔡琰心中已经经历了漫长的心路历程,从伤心失望愤怒,到淡然平静……甚至还松了口气。 但林朝哪里知道这些,他见蔡琰有些激动,整个人立即警觉起来,生怕蔡琰忽然暴起给自己来一下,毕竟那把焦尾琴现在就在桌子上。 “蔡娘子勿急,此事全是在下的错。娘子放心,待令尊归来之时,在下定然登门谢罪!所幸娘子与玄德公之婚约并未宣之于众,此事作罢,亦不会损伤娘子清白!” 林朝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见蔡琰面色逐渐平静,这才放下心来,额头上已有冷汗滑落。 好险,幸亏自己嘴快,不然被这小娘皮用琴砸一下,指定凉凉! 虽然心中没有怨言,但蔡琰聪慧无比,当然知道自己此时该扮演的角色,遂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 “林侯不必自责,小女子听凭玄德公与林侯吩咐就是。”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这一副神情黯然,面色哀怨的模样,看得林朝心生不忍。 此女终究是无辜的,如此对待她,倒是有些残忍了。只是刘备那边已经有了决断,林朝也无可奈何。 “娘子,此事是某对不住你。”林朝开口安慰道,“作为补偿,某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娘子一个请求,也算是聊表歉意之情。” 蔡琰本来都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忽然听到林朝这句话,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林子初虽然私德不堪,倒也不是坏人。 蔡琰想着,一对大眼珠子转得飞快,在思索着要些什么好处才是。 终究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纵然饱读诗书,城府还是浅了些,这一丝欢快的情绪立马被林朝捕捉到了。 望着眼中带有一丝窃喜的蔡琰,林朝脑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自己该不会……被这小娘皮给算计了吧! 对面,蔡琰却已经想好了,连忙收拾了脸色,又回到之前那副黯然神伤的模样,站起来对着林朝恭敬一礼,开口道:“林侯,小女子自知命薄,也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林侯垂怜……” 听完蔡琰的请求后,林朝惊得眼皮直跳,心中直呼好家伙。 好吧,自己果然是被这小娘皮给算计了! …… 泰山郡,般阳县。 自去年管亥率军攻打泰山以来,般阳县作为首当其冲的军事要地,吕虔率军五千,与徐盛在此驻守。 双方经过数月鏖战,青州黄巾损失惨重的同时,也给吕虔带来沉重的压力,城墙都快被打烂了,徐盛更是身受重伤。 待青州黄巾退去,吕虔率军回转徐州休整时,前来换防的军队,正是由张辽率领的两万大军,副将由徐荣与孙康担任。 般阳令羊衜因父丧而回乡守孝,所以眼下的般阳,军政大事都落到了张辽头上。 战争可以几月之内就结束,但战争带来的创伤,却不能数月间消弭。正如张辽眼前的城墙一样,尽管他到任之后,已经命麾下士卒修补,但短期内想要取得成效是不可能的。 般阳百姓去年攻战数月,毁家纡难者不尽其数,男子死者十之八九,眼下城中阴盛阳衰,青壮年男子所剩无几,应付农事都有些艰难,因此张辽也不敢再征发徭役,让百姓来修筑城墙。 雨还在下,张辽站在城楼上任由春雨迎面,脸色望着不远处刚修筑好的城墙,却因雨水冲击而再度毁坏,眼中露出一丝担忧。 临来之时,刘备曾单独设宴款待张辽。 席间,刘备拉着张辽的手,语重心长道:“文远,你可知道某为何派你去驻守般阳?” 张辽赶紧摇了摇头道:“主公心思,辽不敢妄自猜测,但凡主公有令,辽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番回答四平八稳,但刘备却不是很满意,遂笑骂道:“文远,某非猜忌之主,你又何必如此推脱。” 闻言,张辽也笑了:“主公,辽知错了。” 若说张辽是匹千里马,林朝便是伯乐,可真正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还是刘备。 去岁解泰山之围时,林朝提议让张辽为先锋,当时徐州众臣都觉得不合适,毕竟张辽并非刘备的元从旧部,本身征战经验也不丰富,而且年纪轻轻,用他深入敌后,怎么看都有些冒险。 关键时刻,是刘备力排众议,才为张辽争取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不管是出于对林朝的信任,还是对张辽的喜爱,总之刘备相信,张辽绝对不会辜负自己的期望。 事实证明,张辽也的确不负所望,所战皆破,更是与郭嘉、徐晃会师后,直接斩杀了昌豨,击败了孙观的大军。 张辽很感激刘备能给自己这次机会,自此对刘备死心塌地,忠心程度不说比肩关张,至少也是刘备的忠实拥护者。 主公以国士待我,辽必以国士报之! 就在张辽心中感动的时候,刘备又开口了:“去岁征讨董贼,某却命文远留守徐州,因此未有半分功劳,文远心中不会怪某吧。” 闻言,张辽急了,急忙表态道:“主公何出此言,徐州乃主公后防重镇,能留守徐州,自是辽之荣幸!” “文远能理解某的苦心就好。”刘备笑道,同时又伸手拉着张辽坐下,继续说道:“般阳乃泰山门户,去岁曾遭黄巾余孽袭击,幸得吕将军奋力拼杀,方才保住城池。如今时进二月,春日将近,青黄不接之时,某担心青州黄巾余孽会袭击泰山,所以才让你率军前往般阳驻守。” 闻言,张辽马上站起来抱拳道:“主公放心,但有辽在一日,绝不让贼子踏入泰山半步!” “文远不必如此慎重,青州黄巾余孽也未必袭击泰山,让你率军前往,只是提前防范而已。”刘备笑道,“再者,前日内府公议,子初的意思是,咱们下一步便要攻伐青州,平灭黄巾余孽。所以文远此去,某予你两万大军,守住泰山的同时,不妨打探一番青州的动向,为日后兵发青州做准备。” 说着,刘备左右看了看,才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子初曾私下对某言,文远之才,不弱云长,足可称诸将之首。此言某亦甚为赞同,所以才把这一桩难事交于文远,望文远勿失我望……” 刘备的话言犹在耳,张辽心中感动的同时,也暗暗发誓。 得玄德公为主,某何其幸也! “传某将领,雨一停便即可修筑城池,不得有片刻懈怠!月底之前,务必要将城池修筑完整!” 身后,传令官一抱拳应道: “唯!” 7017k 第四百三十四章 韩馥之死 般阳城外百余里外的旷野上。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雨中响起,马蹄在泥泞的道路上疯狂奔跑着。 这是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且人人带甲。按理说应该是精锐之士,可事实上这百余名甲士身上的盔甲早已破烂不堪,尽是刀劈枪击的痕迹。 盔甲尚且如此,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去,这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面色也因为长途奔袭而疲惫不堪。 而为首的两人,正是审配与张郃。 “张将军,停下来歇一歇吧,已经快有一个时辰没有见到追兵了!” 审配骑在马上,对旁边的张郃大声喊道。 此时的二人都有些凄惨,衣衫褴褛的同时,审配腹部还能看到明显的包扎痕迹,甚至随着战马不停的颠簸,鲜血从里面一点点渗了出来。 “不行,现在不能停!” 张郃大声回答道,旋即又见到审配的伤口又再往外渗血,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下令停止行军。 “审先生,您怎么样了!” 张郃将审配从马上扶下来,满脸关切地问道。 “无碍,无碍……” 审配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已经疼得脸色苍白,直冒冷汗,却仍然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张郃赶紧扶审配找个地方坐下来,然后打开包扎,当他见到审配的伤口已经发炎化脓又鲜血直流的时候,霎时间面色一紧。 “审先生,你的伤……” “某的身体,某自己清楚,怕是命不久矣。”审配惨笑道。 “不,前方百里就是般阳县,到了刘太尉的地盘,追兵必然不敢再追,还请先生忍耐片刻,咱们很快就能得救!” 审配摇了摇头,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低沉道:“算了吧,纵然抵达般阳,某伤重至此,也无法活命了。 某死不足惜,只是张将军,你一定要把消息传递出去。某才微德薄,能为韩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审先生!” 张郃大吼一声,目光中满是悲伤。 去岁大陆泽一战,张郃见识到了审配的气节,深为敬服。回去之后,又是审配一手拦下了所有罪过,才让张郃免于被韩馥处罚,自此张郃对审配恭敬有加,礼敬如恩师。 师长将死,张郃如何能不悲切。 “大丈夫死则死矣,又复何言?某只恨不能手刃贼子袁本初,为韩公报仇!”审配眼中满是恨意,本想仰天怒吼,却因腹部疼痛而无法用力。 张郃已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此时,后方隐隐又听到马蹄声响起。 纵然大雨之中,这股马蹄声仍然清晰可闻,这证明追兵就在不远处! “张将军速走,将某留在此地即可!”审配面色大急道,“某已是无用之人,就不要再浪费战马了。切记,一定要将韩公为袁本初所害的消息传达给林子初。” 这时候张郃大概也已经接受了审配必死的结果,眼含泪光问道:“先生,刘玄德与韩公素无交情,又岂会起兵为韩公复仇。”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审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道:“愚蠢,刘玄德当然不会为韩公报仇,但他难道不想要冀州吗!打出为韩公复仇的旗号,就是最好的借口!某不管他刘玄德为何起兵,只要能手刃袁本初就够了。张将军你只管将消息带到,林子初会明白的!速走,速走!” 马蹄声越来越近,情况也愈发紧急,张郃站在雨中,望着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审配,却始终下不了决定。 “张俊乂,你还在等什么,莫非要某死不瞑目不成!” 审配又大喊了一声。 “先生,某明白了!” 这一生大喊,终究让张郃醒悟了过来,冲着审配恭敬一抱拳,就要转身离去。 “前方何人所部兵马,速速报上名来!” 马蹄声响彻天地,离张郃等人越来越近的时候,却并没有冲过来,反而传出了一声大喝。 继而,一股千人的队伍快速出现在了张郃等人的面前。 见到来人,张郃先是一愣,继而狂喜。 因为眼前来人并非袁绍的追兵,而是张辽麾下的副将孙康!谷偄 “审先生,咱们有救了!” 绝处逢生,是何等令人欣喜之事,张郃全然不顾众人在场,状若癫狂的冲审配大喊道。 这一下,却把孙康弄得有些懵逼。 去年大陆泽一战,林朝放在明面上与沮授对战的将领正是孙康。那一场战争,虽说是林朝的授意,但屡战屡败的孙康,对敌方主将张郃可谓是印象深刻。 纵然最后林朝放审配和张郃归去,但双方眼下还是是敌非友,他张俊乂见到某,怎么如此兴奋。 难不成一年不见,此人患上了脑疾? 孙康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又见张郃等人一副穷途陌路的模样,嘴上冷笑道:“张俊乂,你率军来此,到底有何居心。不过一载未见,你居然沦落至此,真是大快人心!” “少废话,孙伯台你赶紧带着审先生先走,某来拖住追兵!” 张郃深知追兵马上就到,急忙开口喊道。 这下,孙康更疑惑了。 “你什么意思?” 张郃眼见说不清楚,顿时心中大急,吼道:“某不与你废话,某要见林子初!” “你算什么东西,监军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见张郃言语不客气,孙康马上回击道。 这人脑子确实有病,监军远在徐州,你如何能见到! “审先生有大事求见徐州长史林子初,若是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 相比于气势汹汹的张郃,孙康这才看见瘫坐在地上,身受重伤的审配。 当日林朝对审配和沮授的礼遇,孙康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听完张郃的话后,便有些踌躇不定。 他说的大事,到底是真是假? 思虑片刻后,孙康有了决定,遂一挥手,将随军医师唤了过来,为审配诊治。 谅他这一百多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先救人再说。 审配和张郃万没想到,孙康会随军带着医者。 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张郃见医师在为审配诊治,便冲孙康一抱拳,极为郑重道:“若能保住审先生性命,便算某欠你一个人情。只是眼下追兵将近,孙将军你带着审先生先走,某为你们断后!” “谁要你的人情,某只是不想误了监军大事。”孙康依旧冷笑道,“还不速速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某可不敢带着你们入城。” 这人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张郃急得只想以头抢地,却没有任何办法,正欲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又听得一阵马蹄声,其间还夹杂着阵阵喊杀声。 顿时,孙康的脸色变了。 “哈哈哈,若非某追得紧,差点让你们给跑了!” 雨中冲出一个大汉,正是袁绍麾下的大将文丑。他身后跟着数千骑兵,见到张郃和审配后,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再看张郃,顿时一脸绝望之色,同时有些埋怨的瞪了孙康一眼。 某让你走你不走,这下可靠,谁也走不掉了! 孙康一咬牙,深深看了张郃一眼,口中说道:“张俊乂,希望你说的大事没有骗某,不然某定将你大卸八块!速走,某为你断后!” 说着,孙康扭头目视文丑,口中喝道:“弟兄们,列阵迎敌!” “唯!” 孙康麾下一千士卒齐声应道。 对面文丑却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不自量力,寻死又何必争先,杀!” ps:看盗版的兄弟,能不能来起点支持一下老于,快稀粥都没得喝了…… 7017k 第四百三十五章 似是故人来 涿郡,涿县。 当蔡邕叩开卢植家门的时候,卢植正在院中教授年方八岁的幼子卢毓蒙学。 要说卢植,那也是老当益壮,在这个平均年龄只有不到四十岁的时代,硬生生四十多岁生子,虽比不得钟繇七十岁还能提枪上马,但也算是老来得子,老怀大慰。 辞官归乡将近一年多的时间,卢植整个人的精神却好了很多。久不闻朝堂之事,每日喝喝酒,看看书,有闲暇的时候再钓钓鱼,含饴弄孙,倒也自得其乐。 嗯,别人是含饴弄孙,卢植是含饴弄儿…… 这么说其实也不对,他家中年纪最大的孙子,其实比他幼子卢毓还大三四岁。 至于朝堂局势,天下兴衰,卢植已经不想再管,也无力去管了。 累了,毁灭吧! 但今日,却突然被一个老头叩开了门扉。 “蔡伯喈?” 卢植看了看来人,眼中顿时露出一丝疑惑,同时还有些不敢置信,遂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蔡邕。 两人一别十余载,纵然老友当面,卢植也不敢贸然相认。 “哈哈哈哈哈!” 蔡邕倒是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快意和兴奋。 这世间之事,还有什么能比老友重逢更让人高兴? 笑完之后,蔡邕才开口道:“卢子干,一别多年,莫非你患了眼疾不成,竟连某也认不出了!” 这老家伙果然是蔡伯喈! 卢植这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除了蔡邕和自己师兄郑玄,没有人会这么损自己。 “好你个蔡伯喈,居然还苟活在人世,倒是让某好生失望啊!” 闻言,蔡邕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感情你卢子干巴不得我死是吧! “卢子干,你这厮说话不当人子,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 蔡邕气哼哼的走进院中,也不用卢植招呼,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下。 卢植见蔡邕气急败坏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扭头对自己儿子卢毓说道:“毓儿,还不拜见你蔡伯伯!” 小卢毓倒也听话,闻言很恭敬的对蔡邕一礼到底,脆生生道:“拜见蔡伯伯!” “你这小娃娃,倒是乖巧伶俐,不似汝父一般粗鄙。” 蔡邕看着老友之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卢毓的头,随后又解下腰间随身的玉佩递了过去。 “君子如玉,汝当好生以浩然正气温养之,将来定有光华绽放之日。” 能被随身携带的玉玦,大多是主人的心爱之物,因此卢毓未敢接过,只是扭头看了看自己父亲。 卢植笑道:“看为父作甚,你蔡伯伯给你的礼物,还不快收下。” 小卢毓这才敢接过玉珏,又施了一礼道:“多谢蔡伯伯!” “好,好,孺子可教也!” 蔡邕乐得眉开眼笑,大声夸赞道。 卢植又吩咐道:“毓儿,你且吩咐家仆奉上些茶水,为父有事要与你蔡伯伯相谈。” “唯!” 卢毓乖巧对父亲和蔡邕分别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此子聪明伶俐,又一表人才,将来指不定迷倒多少良家女!”蔡邕望着小卢毓的背影,感叹道,“可叹老夫膝下无年岁相仿之女,不然定要……” 蔡邕说到这里,忽然见卢植一脸得色,顿时恍然惊悟。 可不能再夸了,不然卢子干这家伙怕是会……林子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膨胀到天上去。 因为卢植此刻的神色分明在说,我儿子好那是应该的,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种。 可恶,被他装到了! 这时候,已经有家仆奉上茶水,卢植嘴上虽然阴损,但总算还是亲手给蔡邕倒了一杯茶水。 但蔡邕却很不满意,一脸嫌弃的模样。 “卢子干,某不远千里前来,你就以如此寡淡之物招待故人?某要喝酒!”谷懲 老友重逢日,岂能无酒? 再说某刚给了你儿子一块玉佩,怎么也值一坛酒吧! 卢植却喝了口茶,闭上眼睛回味良久,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前年在京城的时候,卢植见林朝用清水冲泡茶叶,还嗤之以鼻。可随着时间一长,他自己也习惯了这种喝法,且日久成瘾,如今每天不喝上几口,总觉少了些什么。 品完茶之后,卢植才笑道:“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莫非你蔡伯喈是碌碌小人不成?” 蔡邕:“……” 关于老友互损这种事,卢植除了不是师兄郑玄的对手外,其他人还从来没输过。 蔡邕气呼呼回击道:“卢子干,你如此牙尖嘴利,当年没被十常侍害死,倒也是值得庆贺之事!” “笑话,区区几个阉宦之辈,腌臜之徒,又能奈我何!”卢植大言不惭道,“某一生守身持正,为国尽忠,先后平叛讨贼,大小战不下百余回,却能荣归故里,自有上天庇佑。莫说区区阉宦,就算是董贼又奈我何!” 蔡邕:“……” 行了,我服了,要说狂言妄语,还得是你卢子干! 要真不怕董卓,你别跑路啊! 两人又斗了几句嘴,卢植才命家仆搬上一坛好酒,两人对坐而饮。 三五碗下肚后,卢植放下酒碗,面色也变得认真起来,开口问道:“伯喈兄,说说吧,你不在长安当官,来某这里做什么?” “卢子干,你不是说自己归居乡里,不问世事,居然连天子西迁长安都知道。” 蔡邕摇头笑道,直接点破了卢植的心思。 “这种事,想不知道都难吧。”卢植也跟着摇头笑道,“某还听说,你蔡伯喈如今是斩杀董贼的国之栋梁,天子拜你为三公。说说吧,诛杀董贼背后,到底是谁的手笔?” 蔡邕愕然:“怎么,就不能某自己谋划的?” “你?” 卢植笑得很开心,“伯喈兄,咱们相交数十载,某对你知之甚详。要说钻研学问,你自然是个中大家。但要说谋算人心,耍弄诡计,莫怪某说话难听,你足可堪称百无一用!” 这…… 他卢子干说得好有道理,某竟无言以对。 无奈,蔡邕只得直言相告。 卢植听完后,却丝毫都不觉得意外。 “果然是子初,也只有他,才能在那种情况下诛杀董贼。”卢植感慨道,“林子初真乃百年不遇之大才也!” 说着,卢植又把目光放到了蔡邕身上,笑道:“伯喈兄此次前来,想必也是受子初所托吧!” 蔡邕这才真的惊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道:“你从何得知?” 见老友如此神态,卢植不禁叹了口气。 蔡伯喈也只适合钻研学问了,若是置身官场,早晚被人玩死。 “既然诛杀董贼是子初的手笔,那在此之前,你们便肯定已有交集。眼下讨董之战刚结束不久,你便登门拜访,要说背后没有人授意,某是不信的。而授意你之人,也只能是子初。” 听卢植这么一说,蔡邕才明白了过来,继而一脸苦笑。 果然你们这群玩政治的心都脏,而且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子干,你既能猜出是子初授意某前来,不知能否猜出某此行的目的?” “这……”卢植思索片刻后,开口说道,“去岁年末,某曾收到师兄书信一封,言徐州即将重开学宫。伯喈兄此行,想来应该是邀某去徐州学宫开门授徒。” “那你可猜错了!” 蔡邕大笑道,声音极为快意。 自从碰到卢植后,他就一直吃瘪,这下总算扳回了一城。 这下轮到卢植疑惑了:“那到底所谓何事,还请伯喈兄直言相告。” 蔡邕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遂面色淡然地捋了捋胡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吊足了卢植的胃口后,才开口慢悠悠道: “看在子干你如此虚心求教的份上,为兄便好心告诉你吧。” 说着,蔡邕伸出手指蘸了蘸酒水,在桌案上写下了四个打字。 卢植凑近一看,顿时满脸惊愕。 因为这四个大字,正是——兖州刺史! 7017k 第四百三十六章 变化太快的世界 “所以,曹孟德跑了?” 府中,林朝看着刘备,满脸惊愕的问道。 旁边的贾诩,沮授和郭嘉三人,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去年在雒阳时林朝就对他们说过,曹操非池中物,必须要掌控在自己手中,至少不能放任自流。 刘备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满脸理所当然道:“孟德本就是彭城太守,某虽欣赏其才,却也不能留他在郯县常住,回彭城不是应有之理吗?” 林朝:“……” 刘大耳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曹孟德的确是彭城太守没错,而且这个彭城太守还是我亲手给他弄得。但你真以为他合适驻守彭城,你咋不让他驻守和冀州接壤的泰山呢,好让他跟袁绍曲款暗通! 大概是察觉到了林朝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刘备遂开口问道:“子初,此事有何不妥之处?” 妥,简直太妥了! 人你都放走了,我还能说什么。 老曹得了你许可之后,必然如脱了缰的疯狗一般逃走,以后想要再弄回来就难了。 倒不是林朝一定要针对曹操,只是这种人不掌握在自己手上,林朝始终不放心,而且对天下一统也是个不小的障碍。 他曹孟德现在虽然是大汉忠臣,但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黑化? 有可能永远不会,有可能下一秒就会。 更有可能在某个寡妇床上睡着睡着,突然进入了贤者时间,继而大吼一声: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到时候二袁还没搞定,这边又多了一个曹操,那可就不好玩了。 现阶段的徐州,家底虽然不是诸侯中最厚的,但战斗力绝对是诸侯中最强的。 一旦打起来,那些小诸侯绝对会抱成团抵抗,就如同三国时蜀吴联合抗魏一样。 一念及此,林朝很认真的说道:“玄德公,能否将经过详细叙述一遍?” “当然可以。”刘备点了点头,开口道:“昨日下午,某便收到了孟德的拜帖,今日一大早,他便带着一车礼物登门拜访……” “玄德公,能否简略一些?” 林朝罕见的打断了刘备的讲述。 “额,孟德到后,某便设宴款待他。席间,某与他开怀畅饮,说实话,孟德的酒量,那可真是……” 林朝叹了口气,又一次选择了插嘴:“玄德公,咱们能否再简略些?” “可以,用完膳后,某见孟德带的礼物颇为丰厚,也不好意思白拿,遂礼尚往来,又赠与他三名美人。子初放心,这三位都是寡妇,你曾说他曹孟德喜欢寡妇,某可是一直记着的……” “玄德公,咱能否……再简略些?” 林朝已经无力吐槽了。 闻言,刘备有些郁闷了。 是子初你说的要详细复述,现在又要简略再简略,这也太难伺候了。 “再简略些的话……某与孟德畅谈一番之后,便亲自送他出了城,方才归来。” 林朝敏锐的捕捉到了华点,立即问道:“曹孟德何时出的城?” 其实还有半句林朝没说,那就是现在去追杀,能否来得及。 刘备想了片刻,答道:“大概两个时辰前。” 闻言,林朝叹了口气。 曹操一行不过百人,又轻车简从,若奋力赶路,现在已经在百里之外了,追杀是来不及了。 再者刘备就在眼前,林朝就是想追杀,他也一定不会允许。 毕竟直到现在,曹操的所作所为,看上去都是十足的汉室忠臣,这种人刘备招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去追杀呢。 这也正是林朝苦恼的地方,他不知该如何向刘备解释这件事情。 难不成对刘备说,老曹以后会成为奸贼,咱们现在就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林朝自己都感觉这话有些傻…… 也罢,就让曹操走吧,且看他以后如何行事再说。 眼下的徐州,不说是天胡开局,但是对付一个羽翼未丰的曹操,还是有十足把握的。但凡曹操有异动,林朝便挥师南下,将这个威胁掐灭在摇篮之中。 想通了这点,林朝这才冲刘备拱手一礼,问起了他的来意:“那玄德公屈尊驾临,所谓何事?” 曹操都跑了,你还来我这干嘛! 闻言,刘备一拍脑袋,好像刚想起来什么要紧事一般,脸色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奉孝,你来说吧。” 林朝本来正在府中与贾诩、沮授二人商议着青州攻略,而郭嘉则是跟着刘备来的。 此时郭嘉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神情,开口道:“校事府传来消息,冀州牧韩文节,死了……”谷躕 什么,韩馥死了! 林朝面色微变,马上问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就在半个时辰前,某收到消息后,便立刻禀报主公,主公这才来找你商议。” 闻言,林朝长叹一声,神情有些恍惚,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世界变化也太快了吧,自己只是待着府中治了几天的病,顺便找彪悍小姐姐蔡琰劈了一下情操,再转醒时,居然就变了这样。 曹操跑了且不说,韩馥居然死了! 自己明明还想抓他去长安跳舞来着…… 这么说,袁绍要崛起了? 不过事已至此,再急也是无用,林朝遂一挥手,请刘备和郭嘉坐下,让他们详细说说情况。 说起韩馥之死,其实是一件令人颇为唏嘘的事情。 总之,在林监军心中,只要不是他亲手除掉的人,死得都很唏嘘。 韩馥这个冀州牧虽然是董卓任命,但所有关东诸侯几乎都是董卓任命的,大家大哥别嫌二哥丑,自然谈不上什么德不配位。 再者,颍川韩氏也是汉末豪门,虽然比不上汝南袁氏、颍川荀氏这等冠族,但祖上也出过好几位秩万石,二千石的高官。硬要对比的话,大概和同郡的陈群所在的陈氏,郭嘉、郭图所在的郭氏差不多。 韩馥本人早年也曾担任过御史中丞,虽然只是秩千石的官职,但东汉不设御史大夫,所以御史中丞本质上就是御史台的最高长官,手中的权力,比之九卿也不弱分毫。 再看冀州,这可是一个财富、粮食、人口重镇。就算前有黄巾起义,后有黑山贼祸乱,但冀州底蕴犹存,在大汉十三州中,也算是名列前茅。 冀州之地虽然不大,但一大半都是平原沃土,更有大小河流纵横蜿蜒,压根不缺水源,足可养兵百万! 一流的出身,一流的履历,一流的地盘,拥有这三样一流的条件的韩馥,最终却混成了三流的君主,甚至落得个身死殒命的下场。 或者说,以韩馥优柔懦弱的性格,一早便注定了他有这个下场。 韩馥的为人,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对外他唯唯诺诺,对内他重拳出击。 说白了,就是窝里横。 不仅窝里横,他还眼瞎,根本不懂任用人才。 冀州有张郃、朱灵这样的优秀将领,他偏不用,就是喜欢他的上将潘凤。 也有审配这样的一流谋臣,耿武,闵纯这样的诤臣,他也不用。对沮授虽然礼遇,但也仅限于礼遇而已了。 上述人才,若他韩馥能随便重用一两个,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事情还要从讨董结束的时候说起,当时袁绍和韩馥一同返还冀州。由于在讨董之时,袁绍曾默认韩馥断粮,后袁术追责时,袁绍又把所有责任推到了韩馥身上,两人的关系由此出现了一丝裂痕。 眼看弟弟袁术割据南阳,继而向南侵袭,耳听得刘备占据徐州,力图向外扩张,自诩为天下豪杰的袁本初如何能不急,遂问计于麾下的逢纪、许攸二人。 这两人,一个是自己赏识的谋臣,一个是自己的发小,且两人都是从董卓掌权时,便追随袁绍出逃渤海的元从旧部,袁绍自然对其信重有加。 见袁绍问计,逢纪毫不犹豫地答道:“以当今天下局势,主公虽有声望,却兵微将寡,英雄无用武之地。若主公胸有吞吐日月之志,渤海一地,实难成事。” 袁绍又问道:“元图之言甚是,某虽不才,却未敢堕了我袁氏声势,有心建功立业,却无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不知元图可有良策?。” 这次逢纪还没来得及回话,旁边的许攸倒是开口了,只见他捻着胡须笑道:“主公,此事易耳。眼下正有一块上佳的地盘,主公若要取之立足,可谓是易如反掌。” “子远说得可是……冀州?”袁绍问道。 “然也。”许攸笑道,“冀州虽非中原腹地,却富硕无比,足可成事。再者,冀州牧韩文节生性暗弱,昏聩难辨忠奸,其本为袁氏故吏,主公若有意,攸只需略施小计,便能使韩馥拱手让出冀州,为主公谋得一块安身立命治所。” 闻言,袁绍满脸惊喜道:“子远此言当真?” 说实话,袁绍本就想谋夺冀州立足,只是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再加上他现在与韩馥间隙丛生,就更不好动手。 如今许攸却大包大揽,说要帮自己谋夺冀州,袁绍如何能不高兴。 “这是自然,区区冀州而已,何足道哉!” 许攸嘴角一歪,脸上满是自信的神色。嘴角的胡须,也随着他的抚摸而显得瓦光蹭亮。 只是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逢纪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明明是某先提出来的计划,你许子远却半道跳出来摘果子,当真不为人子。 也罢,且看你许攸如何行事。若你谋划不利,也好让主公看清楚,谁才是真正能助他谋夺天下的大才! 当然,许攸人品情商虽然不怎么样,但能力却是一流水准。 韩馥经过去年讨董时的断粮之举,已经与袁绍貌合神离,回到冀州后更是心中不安,担心袁绍打击报复,遂终日惶惶不宁。 许攸敏锐的抓住了韩馥这一心理,一面以袁氏庞大的声望、人脉进行威胁,一面却温言相劝,说以后保证会厚待韩馥,让他切莫犹豫,赶紧交出冀州。 这与历史上荀谌说服韩馥的套路如出一辙,先表明双方的实力差距。以你韩氏的声望,肯定比不上享誉海内的汝南袁氏。再看你韩文节的能力,也是比不上袁本初的。 所以哪怕最后撕破老脸,你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落败身死。与其如此,倒不如痛快点,直接现在交出冀州。 最后再给个甜枣,袁绍得了冀州后,必然会对你韩文节感恩戴德,礼敬有加。 如此一来,仍不失封侯之位,岂不美哉。 7017k 第四百三十七章 自废武功终身死(第一更) 许攸的提议,自然是极好的。 正如逢纪所言,韩馥本就是优柔寡断之人,又生性怯懦,虽然麾下重臣耿武、闵纯都建议直接与袁绍开战,但韩馥却很果断的选择了投降。 这个小机灵鬼,以为用这种示好的方式,就能弥补之前和袁绍的间隙。 本初你看,我连冀州都给你了,只求一个荣华富贵,这总不过分吧。 胸无大志的好处,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真要打起来,虽然韩馥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但就他这吊样,也绝不可能是袁绍的对手。眼下直接开摆,反倒是最好的结局。 这一通操作,连法国都直呼内行! 袁绍也不是傻子,韩馥此番颤颤巍巍的交出了冀州大权,简直是给天下人做了表率。那他就更要厚待韩馥,以彰显自己的气度。 大家都看到了吧,像法……额不,像韩公这般高风亮节之人,某必不吝赏赐。 于是,袁绍当即表韩馥为奋武将军,同时赠与他金银财宝无数。 韩馥见袁绍完全没有要对自己不利的意思,也终于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袁绍送给他的数十车财宝,让出了治所府衙,搬到了别院居住,同时派长子去给袁绍送去冀州牧的印绶。 初平二年二月初,冀州牧韩馥举冀州以让袁氏。 自此,袁绍的实力骤然变大,从原本的渤海一郡之地,直接膨胀成了一州之地。 可袁绍入主冀州的短短三天后,却惊变突起。 韩馥死了! 究其原因,还要从袁绍手下的谋士逢纪说起。 许攸之计,果然兵不血刃拿下了冀州,对此袁绍大喜,当即表许攸为冀州别驾,恩宠之盛,仅在袁绍之下。 许攸平素轻傲惯了,为人情商又低,此时一朝得势,更加目中无人。这让本就看他不顺眼的逢纪很不爽。 于是,逢纪想了一个主意。 他先暗暗在城中散布袁绍要杀韩馥的谣言,使韩馥心惊胆战。昔日韩馥为冀州牧时,手下有兵有将,尚且惧怕袁绍,更何况如今只剩了一个奋武将军的虚衔,手中无一兵一卒。 眼看韩馥惊惧,逢纪冷笑一声,更是派人趁夜手持利刃冲出韩馥府中,将其一顿毒打,甚至连韩馥儿子都被打断了双腿。 这一下,韩馥更害怕了,他以为袁绍说话不算数,想要卸磨杀驴,遂准备南下豫州投奔张邈。 消息传到袁绍耳中后,袁绍当然不同意! 他已经得到了冀州,正准备效仿光武帝刘秀善待刘盆子一般善待韩馥,落个好名声。 可韩馥若是一走了之,那世人难免会说袁绍没有容人之量,夺占了他人基业不说,还不给人家留一寸存身之地。 眼下正是诸侯割据之时,无容人之量的恶名一旦坐实,就算他袁绍出身汝南袁氏,以后恐怕也不好招揽人才。 所以袁绍的应对也很果决,先是在城中大肆搜捕袭击韩馥的凶手,搞得满城风雨。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但没关系,袁绍还是抓到了一些不法之徒,随后当众处决,并且宣布这些人就是袭击韩馥的元凶。 不得不说,这一次全城搜捕,倒是把邺城的治安整顿的很不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干了件人事。 当然,做戏肯定要做全套嘛。 眼下城中百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态度,接着就得安抚韩馥,免得从他口中再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第二日,袁绍带着丰厚的礼物,准备登门拜访韩馥。 结果……见到的却是韩馥的尸体。 韩馥本就惊惧交加,袁绍不来还好,袁绍忽然要登门拜访,他还以为袁绍是要杀自己,索性直接刎颈自尽了。 一生怯懦的韩馥,自杀的时候倒是没怂,一波就带走了自己。 这下轮到袁绍尴尬了,他看着韩馥的尸体,面色阴沉如水。 就如同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逢纪倒是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果不其然,满心怒火的袁绍将许攸唤了过来,并且将其大骂一顿,责怪他办事不利。 事是你全权负责的,眼下出了问题,自然也该你来承担。 许攸心中大呼冤枉,却也不敢辩解,只能生生承受着袁绍的怒火。 这一幕,看得逢纪大呼过瘾。 韩馥死了,袁绍的名声臭了,但事远没有结束。 纵然韩馥再不是东西,也还是有一批死忠,诸如刘子惠、耿武、闵纯。他们本来就不赞成韩馥把冀州让给袁绍,这下见韩馥身死,心中更加愤怒,当即打出了替韩馥复仇的名号,要讨伐袁绍。 这三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袁绍本来还想招揽来着,可事已至此,再也没有了和解的可能。 好人做不了,那就只能做个坏人了! 于是袁绍派麾下大将文丑率军征讨三人,三人很快不敌,最终被文丑一并斩杀。谷簩 嗯,审配也在其中,不过在张郃的护卫下,审配倒是逃了出来。 虽然韩馥并非明主,也不看重他,但审配之刚直,眼看旧主被杀又岂能坐视不管,遂和张郃一路往徐州而来,就是想借刘备之手,为韩馥复仇。 可惜审配嘴炮无敌,身手却只比林朝强一点点,面对文丑大军的追击,只能仓皇逃遁,并且身受重伤。 好在般阳城外,他们遇到了带兵巡视,防备青州黄巾的孙康。 可面对文丑这等猛将,孙康麾下只有一千人,又如何是对手,只能且战且退。孙康与张郃联手,方才堪堪抵挡住文丑的进攻,且两人退至般阳城下的时候,孙康已身受重伤。 若不是主将张辽行事果断,立刻点兵出城救援,恐怕连孙康也要折进去。 张辽之勇,比之文丑可能稍弱一些,但论起统率能力,张辽和文丑之间,大概差了十个颜良左右。 再加上文丑率军追击已有数日,师老兵疲,又如何是张辽的对手,刚一交手就自知不敌,只能率军撤退。 不明情况的张辽虽然得胜,但也不敢追击,只得将此事飞马禀报刘备。 但消息的传递,最终还是校事府略胜一筹。 于是,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林朝听完事情的经过,第一反应却是——自己还没出手赚……招揽,审配和张郃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天下居然还有这等白嫖的好事! 不过审配那家伙身受重伤,不会直接凉了吧。 “审正南现在伤势如何?” 林朝刚想问审配的身体状况,却被沮授抢先。 此刻的沮授,纵然心乱如麻,但当着刘备的面,他却不能表露出来。 郭嘉摊手道:“审正南腹部受到重创,肠子都流出了几根,且伤口早已化脓,入城时已昏迷不醒,能不能醒来,全靠天意。” 闻言,沮授再也绷不住了。 只见他神情悲切,眼中隐隐闪烁着泪光,口中喃喃自语道:“正南兄……” 一个愿意陪你同生共死的知己命悬一线,没有人会不悲切。 审配的生死,在沮授眼中是天大的事情,但在别人眼中可就未必了。 就比如郭嘉,他回答完沮授的问题后,马上开口笑道:“主公,子初,眼下冀州突生巨变,韩文节好心让出冀州,却反遭杀害,足可见袁本初其人不仅无容人之量,而且卑鄙无耻。 再者,袁本初擅杀朝廷命官,此乃大逆不道之罪,咱们是不是……” 街溜子郭嘉虽然贪杯好色,但对于天下格局的动向却极为敏锐。韩馥身死的消息才刚刚传来,他马上捕捉到了其中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奉孝之意,是让某借此机会出兵冀州,讨伐袁本初?” 刘备显然也听懂了郭嘉的意思,当即开口说道。 郭嘉极为郑重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不错,此乃天赐良机,主公若打出为韩文节复仇的旗号,再有天子诏令,此行无往不利,甚至一举拿下冀州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刘备看了一眼林朝,“子初去年便已经制定了战略,咱们应该北上青州,先平灭了黄巾余孽再说。眼下直接出兵冀州,若兖州和青州又异动,咱们怕是首尾难顾。” “主公,时移世易,这天下哪有一成不变之法。子初之略虽妙,但终究赶不上时局之变。若是拿下冀州,再以二州之力合围黄巾余孽,则青州必得。如此天赐良机,若一旦错失,等袁本初稳坐冀州,再想谋取,所耗费的钱粮军队,不知凡几!” 刘备先是点了点头,表示郭嘉说的有道理,继而苦笑道:“现在出兵,奉孝以为元皓会同意否?” 说到田丰,郭嘉顿时就泄了气。 哪怕你的计划再好,把握的时机再怎么恰当,麾下部队再怎么精锐,打仗终究需要钱粮。以徐州现在的状况,若是在大举用兵,田丰绝对站出来骂娘! “子初,你的意见呢?” 田丰当然不好惹,但郭嘉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所以转而询问林朝的意见。 林朝摇头苦笑一声,才开口道:“有此惊变,眼下的确是出兵冀州的最佳时机。但无论是出兵冀州还是青州,都需要钱粮支持,咱们徐州现在有足够的钱粮吗?战争非同儿戏,也不急于一时,还是要玄德公召集群臣公议一番,三思而后行。 当然,奉孝不妨去跟他田元皓说说你的想法,要是你能活着回来,咱肯定赞成兵发冀州。” 郭嘉:“……” 虽然不甘心,但郭嘉也只能悻悻点头。 虽然他一直崇尚兵贵神速,但若真的出兵冀州,战前准备显然不是三两天就能完成的。就算袁绍想坐稳冀州,同样也需要时间巩固自己的统治。 “也罢,子初与诸位先思量一番,过两日府衙公议。” 刘备开口,给这件事情定下了最终结果。 “谨遵主公钧命!” 众人拱手齐声道。 7017k 第四百三十八章 血债……血偿(第二更) 刘备和郭嘉走后,林朝三人又坐了下来,不过经此突变后,三人谁也没心思再提青州攻略的事情。 方才郭嘉有四个字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那就是时移世易! 眼下冀州内乱,韩馥身死,袁绍立足未稳,正是攻取冀州的最佳时机,若真的坐视不管,那不是稳妥,而是愚蠢。 想到冀州,林朝的目光便又放到了沮授这个韩馥旧臣身上。 刘备已经离开,此时的沮授,再也不必强忍着心中情绪,整个人面色大变,目光中带着好几种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有痛惜,也有失望…… 韩馥再不济,也终究对他沮授礼遇有加,沮授不愿意做叛臣,这也是他至今未归心刘备的真正原因。 但他万万没想到,眼下不仅韩馥身死,连至交好友审配也落得个命悬一线的下场。 林朝沉默半晌后,方才开口说道:“公与,此事你这么看?” 闻言,沮授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只剩下了一丝萧瑟,长叹一声道:“冀州之事……何至于此啊!” 沮授此时的心情,大概和林朝初闻韩馥身死的时候差不多。 一个坐拥好几种一流条件的诸侯,怎么就死得这么窝囊…… 沮授沉默片刻后,冲林朝拱手一礼道:“长史,某现在心有有些乱,一时之间也无头绪,还请长史准许某前往般阳一趟。” 也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保住审配的性命。 张机忙着创立济世府,眼下只能请华佗去般阳,尝试救治审配。 想着,林朝便开口道:“公与,文和,你二人与华元化走一趟般阳,看看审正南的情况。这家伙现在可不能死。” 闻言,沮授马上点了点头道:“多谢长史!” 贾诩的反应却有些不情不愿,口中嘟囔道:“子初,公与去就行了,又何必遣某前去。” 审正南那家伙死了正好,某凭什么去看望他! 昔日大陆泽之战,从未吃瘪的贾诩却被审配狠狠戏耍了一番,并且嘲笑他胆小如鼠,是庸碌小人。 这仇,贾诩可都记着呢,自然巴不得审配赶紧挂掉。 林朝却笑道:“文和你也走一趟吧,带着顺天府的人一起去,顺便探查一番冀州的动向。” 一番好说歹说,并且许给了贾诩两大袋牛肉干之后,这家伙才不情不愿的前往般阳。 二人走后,空中又下起了小雨。 春雨依旧,但林朝心中却有些发凉,望着雨水滑落的屋檐,沉默了许久。 去年讨董几乎占据了一整年的时间,徐州的兵力也增添了不少,最重要的是,粮草已经消耗见底。今年又未到收成季节,眼下徐州虽谈不上遍地饥荒,但也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有余力出兵其他州郡。 所以,林朝对于今年的展望,就是休养生息。就算向青州用兵,也是试探性的,同时包含练兵形式的进攻。 林夕新组建的部队,以及去年方才归顺的徐荣的羽林军,张绣麾下的西凉军,这些军队加一起足有五六万,正好可以在一年之内,磨合训练成如徐州军队一样的精锐。 而且今年整个徐州都在四处屯田,若不出意外,必然能丰实府库。 况且林朝还颁布了九品官人法,甚至准备重开学宫,以及建造招贤台,发展商业等一系列恢复民生的举措。 若是等到来年开春,一切步入正轨后,再缓缓增加对外用兵的次数与规模,倒也不至于对徐州的经济民生造成影响。 可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候,冀州突生巨变,打了林朝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眼下应该出兵冀州争夺地盘,还是埋头发展,积攒实力,林朝心中也在纠结着。 雨中,林朝的苦笑声在房中回荡着。 “还真是个多事之春……” …… 两日后,般阳县。 沮授心系审配安危,所以这一路丝毫不顾惜马力,昼夜赶路,搞得贾诩也狼狈不堪,每每当他想劝沮授不要那么急着赶路的时候,却都被沮授的眼神阻止。 终于在两日后的清晨,一行人抵达般阳。 入城之后,沮授丝毫不顾旅途疲惫的华佗,急忙拉着他去为审配治疗伤势。 好在华佗也是个有医德的人,并且受林朝所托,纵然非常疲劳,却还是背上药箱,去了审配的住处。 此时的审配早已昏迷数日,且高烧不退,城中医者束手无策,已经给他下了必死的判定。 张郃这几日也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审配,真正做到了如门生弟子一般恭敬。 此时见到沮授出现,张郃好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目光中竟隐隐有泪光,甚至来不及见礼,就指着床上的审配对沮授说道:“军师,您终于来了,审先生他……” 对于沮授,张郃还是习惯旧日的称呼。 但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沮授面色沉重的摆了摆手,开口道:“不必多言,事情某已大概知晓,此行某带来了神医华先生,还是赶紧让他为正南兄诊治,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闻言,张郃赶紧让开了位置给华佗。 两人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审配,心中担忧,但一生行医的华佗却表示,这些都是小场面,某见过不知多少次了。 只见他放下药箱,看了看审配的脸色,继而用手感应了一下审配额头上的温度,最后才开始查看审配腹部的伤口。 这一看不要紧,连华佗都皱起了眉头。 “华先生,怎么样?” 两人在刚才的过程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此刻见华佗皱眉,顿时心中一紧,忍不住开口问道。 华佗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此人伤口化脓已久,若放到三五日前,自然不是问题。可现在嘛,某也只能尽力一试,能否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 张郃刚想开口,却被沮授挥手打断道:“华先生尽管一试,成与不成,全看天意,劳烦华先生了。” “好说,某受长史所托,自然会尽心竭力,二位不必客气。” 华佗说着,顺手从药箱中掏出了一把极为锋利的小刀,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开始脱审配的衣服。 这一幕看得二人心惊肉跳,他们还从未见过这种治疗手段,虽心有疑虑,却碍于华佗那高明的医术不敢明说。 倒是华佗看出了两人的顾虑,便开口笑道:“二位不必担忧,想要此人活下来,总免不了受血皮肉之苦。某得先用此刀将化脓处切除,最后敷上草药,再想办法给他降温。不然创口未除,毒入骨髓,纵然大罗神仙也难救。” 这一番话说下来,沮授二人顿时不明觉厉,但沮授见过林朝自己也是让华佗诊治,所以不敢质疑,只好再拱手道:“一切拜托先生了,某先告退,不打扰先生救人。” “好说,好说。” 华佗随口附和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二人,开始给审配就行最原始的外科手术。 嗯,不用麻醉就生生开始割肉的那种…… 沮授明白,眼下担心也是无用,自己对于医道一窍不通,只得拉着张郃离开,免得打扰了华佗。 出门之后,张郃望着沮授,还是有些自责道:“军师,都怪末将无能,不然审先生也不会……” 沮授摇了摇头:“俊乂,此并非你之过错,又何必自责。” “可是,若审先生就此……末将怕是无法原谅……” “不必再说了!” 沮授眼中罕见露出了一丝决然之色,口中发出的声音更是冷冽无比:“若正南兄不幸殒命,咱们为他报仇就是。” 张郃闻言,脸上也满是恨意,一阵咬牙切齿,最终却又无奈道:“可如今咱们手中并无兵卒,如何行事?” “此事某来想办法。” 沮授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韩公之仇,正南兄之恨,必要让他袁本初血债……血偿!” 7017k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人的悲欢何必想通(第三更) 近来的天下形势可谓是瞬息万变,韩馥死后,袁绍谋划着如何洗脱恶名,掌控冀州。 林朝点赞袁绍,感谢老铁打赏的审配和张郃。 沮授和张郃还在担心审配的安危,同时打算向袁绍复仇。 曹操还在为脱离牢笼而感到庆幸,同时对刘备也放心了许多。 而南方的袁术,也已经占据豫州,准备派麾下孝子吕布与荆州刘表干上一架。 就在这时,徐州又针对冀州形势,开了一次内部会议。 说实话,思索了好几天之后,林朝不能说是毫无头绪,但还是没想到一个完美解决的办法。 而且这几日家里也不太平,陈氏又很委婉的表达了几次,自己愿意为林朝宽衣解带的倾向。 王鸢和甄姜依旧在防备着陈氏,甚至王鸢这小妖精夜里还会咬着林朝的耳朵吹枕边风,疯狂输出着陈氏的坏话。 至于甄姜,这小丫头表达的方式比较委婉,毕竟一个合法萝莉能有什么坏心眼的,她并不像其他女人一样,她只会心疼夫君而已。 而作为正妻的荀采,却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动摇,因此对陈氏的事情毫不在意。 只是她这次从颍川归来之后,从家仆口中得知了林朝的不孕不育之症,顿时眉头一皱,重重仗责了好几个乱嚼舌根的家仆。 治家本就是她的分内事,出身荀氏的荀采一向把规矩看得很重,因此有这种举动并不奇怪。 只是仗责了家仆之后,荀采又跑到林朝身边,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姿态,劝林朝不要讳疾忌医,有病千万得治,总不能让林氏在林朝这一代断了香火,不然她可就成为了林氏的罪人,死后也无颜见公婆。 可林朝这几日总想着冀州的局势,对这种私人事情压根提不起心思,甚至与荀采的对话中,好几次都走神了。 这下荀采急了,用力拍了拍她那一马平川的胸脯,满口保证道:只要夫君肯配合治病,那我就允许夫君再纳几房侍妾。 当然,夫君一向体弱,也得量力而行。 简单来说,虽然我允许你放纵一次,可你心里也得有点逼数。 自己有几斤几两,几分几秒,不用我说了吧。 闻言,林朝没好气的瞪了荀采一眼,同时恶狠狠的抓着荀采的小脸一阵猛揉,直到连这女人的发型都弄乱的时候,林朝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我在考虑天下大事,想着如何救苍生于水火,可你却跟我谈论下半身那点事? 小了,格局小了呀女荀! 最过分的是,你居然还敢看不起我作为男人的能力,这能忍? 林朝蹂躏了荀采一番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门,却正巧碰到了即将出门采买的福叔。 当然,也可能只是林朝认为巧合而已。 见林朝出来,福叔满脸姨母笑的迎了上来,开始跟林朝汇报一些家里的情况。 作为管家,福叔曾伺候林氏三代家主,对林家可谓是忠心耿耿,却从不敢逾距,因此家中很多事情都要向林朝禀报一番。 福叔笑脸相迎,林朝也不好拒绝,只得装出很认真的样子听他叙述。 可福叔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难免还是说到了主题上,那就是劝林朝好好治病,早日为林氏开枝散叶。 同时也很隐晦的表示,林夕现在年龄已经不小了,而且成亲也有两三年了,却还是无所出,希望林朝能约束一下弟弟,让他别老是在外面乱跑,抓紧时间在家造人…… 好吧,虽然林朝很尊敬福叔,但却是也感觉有些烦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的悲欢并不相同,林朝不仅觉得他们吵闹,甚至觉得他们烦死了。 再说,我可就直接摆烂了! 匆匆应付了福叔几句,林朝这才得脱牢笼,前往府衙去开会。 当林朝赶到时,徐州高层文武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今天人来得比较齐,不仅内府的几位到了,高层武将也来了不少。 毕竟事情关乎战争,除了后勤方面,正面对战也要听一听这些将领的意见。 刘备早就让郭嘉把消息传了个遍,所以大家到了府衙后,便开始议论纷纷。 针对出兵冀州之事,目前有三种不同意见。 第一种,打个屁! 毫无疑问,这一派的意见是以田丰为首。 田丰当守财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如此坚决反对一件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别的事情需要耗费钱粮,田丰先是反对,然后哭穷,最终还是总能拿出一些。 但关于大规模出兵冀州之事…… 嗯,田丰今日议事,腰间可是带了一柄佩剑。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待会商议之时,谁敢说用兵,他就捅死谁! 令人惊讶的是,作为内府第一人的荀彧,也加入了田丰的派系,坚决不赞成此时出兵。 第二种,干他一票! 这一派,以郭嘉和张飞为首。 郭奉孝行事自不必说,总想着见缝插针,这一特点可不仅仅体现在床榻之间。 还是老论调,如此天赐良机,不好好把握的话,是要遭雷劈的。 至于张飞嘛,只要有仗打,他从来都是用脚投票。 第三种,打不打随意。 这一派可以说是墙头草,也可以说是仔细衡量的结果。谷躷 毕竟打有打的好处,不打有不打的稳妥,这是个两难之题,你们先吵,谁声音大我听谁的。 所以还是老样子,刘备带着林朝一出场,房中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都放到了他们身上。 刘备坐回主位,林朝依旧坐在刘备下首那个单独的位置。 “事情诸位都知道了,有何建议,不妨直言。”刘备开口道,“此番冀州之事,倒是颇为棘手。” 话音刚落下,不出意料的又是田丰第一个站起来发表意见。 “主公,丰以为冀州内乱,与我徐州无关。袁本初擅杀一州州牧,此举固然可恨,但也要先上奏天子,等待朝廷决断。 再者,我徐州去岁刚刚打了一场大仗,如今粮草,器械,军资都甚为紧缺,不可再动刀兵。一旦战事胶着,只怕如同陷入泥潭之中,首尾难顾,这两年经营徐州的成效也将付诸东流。 主公若真想取冀州,不妨再等两年。丰敢以性命作保,两年之后,便能为主公筹措十万大军北上所需之粮草。” 田丰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准。首先表明态度,袁绍杀韩馥肯定是不对的,但咱们是大汉忠臣,天子没下诏之前去打冀州,便是师出无名。 再者,以咱们现在自身的状况,绝对是无法支撑一场大战的,万一不能速胜就麻烦了,不如再等等。 翻译就是主公你先忍一下,过了这波,之后怎么浪都行。 也就是对刘备,田丰还能稍微委婉一些,要是郭嘉,田丰早就喷得他找不着北了。 田丰话刚说完,荀彧与崔琰马上站了起来,表示赞同。 至此,内府四人组,已有三人赞成稳打稳扎。 但下一刻,郭嘉就气势汹汹的站了出来,说出了一番令众人都想不到的话。 只见他起身出班,走到田丰旁边,先是冲田丰三人咧嘴一笑后,便拱手朗声道:“主公,嘉以为此三人,皆是祸国殃民之言,请主公将其治罪!” 众人:“???” 说好的撕逼,怎么变成人身攻击了? 郭奉孝你这招有点绝啊! 旁边田丰闻言,顿时面色大变,体内一阵莫名躁动,就要拔出腰间佩剑。 方才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晃来晃,自己就已经快要把持不住了,此时还敢向主公进谗言,真是嫌命长了。 所幸旁边的崔琰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摁住了田丰。 让开,某要砍死这个狗东西! 田丰心中怒吼道。 主位上,刘备轻咳两声,望向郭嘉的目光中满是无奈,开口训斥道:“奉孝,有话直说,莫要攻讦他人。” 好的,主公。 郭嘉急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方才只是想吸引大家注意力而已。毕竟田丰的战斗力太过爆表,不剑走偏锋,如何先声夺人。 “主公,袁本初袭夺冀州不算,居然还杀了州牧韩文节,如此恶毒之人,百世未曾见也!主公为汉室柱石,自当请天子下诏,讨伐不臣,彰显朝廷法度! 再者,如今冀州方乱,袁本初立足未稳,咱们可暗中联络韩文节旧部,甚至游说原本韩文节麾下的冀州官员。如此里应外合,冀州一战可定。 如此战机,千载难逢,主公切不可因小人之言而坐失良机!” 你田丰说咱们的难处,那我就来说说这一战的难易程度。 韩馥一死,那些原本跟着韩馥一起投靠袁绍的旧部,必然人心惶惶。因为谁也不知道,袁绍会不会再向他们下手。 趁此时派人游说一番,必能拉拢不少人,又有天子诏令,大义为先,取冀州不要太轻松。 简单点说,就是飞龙骑脸,一波干过去! 郭嘉擅断,向来最能把握合适的战机,他这番话也的确有可行性。 一时间,刘备竟有些心动了。 只是…… 那边崔琰已经快摁不住田丰了! “郭奉孝,你说谁是小人!”田丰指着郭嘉怒吼道。 闻言,郭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却不打算搭理田丰。 眼看郭嘉不肯搭腔,田丰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难受的同时,却也无可奈何。 旁边荀彧却拱了拱手,说道:“主公,如今的确是取冀州的最佳时机。但以我徐州现在的粮草,最多可供两万人出征,且只能支持两个月的时间。试问诸位,谁有把握在只率领两万人的情况下,两个月内便能攻克冀州?” 荀彧总管徐州政务民生,由他说出来的这番话,自然比一毛不拔的田丰更有可信度。 而且众将也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两万人两个月内拿下冀州?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一样! 这点时间,恐怕连一座坚城都不能攻破。 是以,当荀彧把话说完后,包括关羽在内的徐州众将都沉默了。 当然,郭嘉还是一如既往的勇敢。 “文若,某能。何须两万人马,只一万就足以!” 荀彧面色一阵抽搐,果断选择性的无视了郭嘉,继而向刘备开口道:“若不能在两个月内攻克冀州,那就真如元皓兄所言,徐州便会深陷战争泥潭,这两年的治理成效将毁于一旦,还请主公三思。” 7017k 第四百四十章 定计 紧接着,崔琰也站出来发表了一番自己的意见。 他倒是没有陈述利弊,而是从天下格局的角度分析了一番。 毕竟大汉不只有冀州和徐州,眼下诸侯割据,一个不小心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尴尬局面,战事一旦相持不下,兖州的诸侯,以及青州的黄巾余党会不会火中取栗,还尚未可知。 三人轮番上阵叙说弊端,差点把刘备吓到了,之前被郭嘉蛊惑动兵的心思也淡了,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仗,看上去不能打啊! 场面呈现一边倒的趋势,郭嘉在环顾四周后,竟然发现找不到一个队友。 至于那些有心开战的徐州诸将,你难道指望他们下场跟田丰三人对喷? 贾诩和沮授不在,荀攸又是个面瘫,导致郭嘉势单力孤,非常的被动。 看了一圈后,郭嘉最终还是把目光瞄准了一直沉默的林朝,开口叫道:“子初,今日公议大事,你为何一言不发?” 子初兄,兄弟快顶不住了,求支援。 闻言,刘备也来了兴趣,自己最看重的左膀右臂可还没发表意见呢。 “子初,你意下如何?” 郭嘉开口,林朝可以不搭理他,但刘备出声,林朝不能不回答。 只见林朝站了起来,先是冲刘备一拱手,继而掏出了一份行军地图,挂在了石板上。 见此,荀彧三人面色微变。 什么意思,他林子初也赞成出兵? 田丰甚至已经鼓足了状态,准备好好跟林朝舌战一番。 林朝慢斯条理的将行军图挂上去之后,这才开口说道:“玄德公,朝的意见是,可打也可不打。但态度一定要表现出来。” 闻言,众人皆大惑不解。 林朝没有卖关子,继续开口道:“此战之利弊,方才诸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某便不再赘述。只是袁本初擅杀冀州牧韩文节,此为大逆不道之举,玄德公万万不能坐视不理。为今之计,当立即上表天子,陈述利弊,请求出兵冀州,拨乱反正。” “但以徐州眼下的粮草,咱们可能支撑……” 听完林朝的话,田丰便急不可耐的开口道,却被林朝笑着挥手打断。 “元皓稍安勿躁,某话还没说完,你又何必着急。”林朝笑道,“出兵冀州是必须的,但是出多少兵马,是真打还是做做样子,终究是咱们说得算。” 闻言,众人才隐隐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袁绍此番行事,的确可以给他扣上一个大逆不道的帽子。刘备身为汉室宗亲,也的确不能静观其变,不然长此以往,对朝廷的威信是极大的损害。 因此,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肯定要出兵。不仅是为了维护朝廷威望,也是为以后真正兵发冀州的时候留下一个绝佳的借口。 袁绍大逆不道,我打你是天经地义,虽然我这次没打过你,但以后随时都可以拿着这个借口收拾你。 再者,袁绍现在还立足未稳,不可能主动进攻徐州,这便是林朝说的,打不打都是徐州方面说得算。 见众人都沉默,林朝便又开口道:“袁本初其人,声望甚高,当今天下诸侯,多半与其交好。此时咱们若出兵冀州,难免会生出肘腋之患。诸位请看……” 说着,林朝一指行军图上泰山郡所在的地方,开口道:“若是出兵,必然要从泰山越过平原,继而进攻冀州腹地清河郡。这一路战线虽然不长,但泰山终究比邻济北。济北太守鲍允诚一向以袁本初马首是瞻,他又岂会坐视不理? 若袁本初命鲍允诚趁势切断我军补给,则进攻的军队就会变成孤军,必败无疑! 再者,泰山贼臧霸、尹礼、吴敦等人聚兵于齐地,麾下最少有三四万大军,若他们趁势也来打秋风,咱们如何应对? 若是不解决这两个问题,兵发冀州,终究只是虚妄而已。” 东郡太守桥瑁已死,原本的兖州刺史刘岱,现在在长安跳舞跳得正开心。所以兖州现在就是一盘散沙,但济北太守鲍信,山阳太守袁遗等人,可都心向袁绍,在没收拾他们之前就出兵,等于两线作战。 而且臧霸这叼毛也在旁虎视眈眈,使徐州左右为难。 两边都是随时会背刺你的人,你还要越过这两人去打袁绍,一个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就在,还没算上彭城老曹这个不安定分子。 所以,现在潜心发展才是正道,待到兵精粮足时,以徐州的实力,就算三面开战也不怕。 可正如郭嘉所言,如此天赐良机,不打有有些可惜。 林朝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大为纠结,心中更是拿不定主意。 刘备索性直接一摊手问道:“那以子初之见,咱们该如何行动?” 闻言,林朝又拿起了炭笔,一把扯下覆盖在石板上的行军图,直接在上面写了起来。片刻之后,林朝扔下炭笔,开始指着黑板划重点。 “其一,先出兵做做样子。玄德公可先上表天子,然后下一道钧命给张文远,命他率七千人北上试探一番,见势不妙,立即撤退。 其二,游说兖州与臧霸。能确保此二者不会插手这次战争,才能放心出兵。 其三,游说袁公路以为后援。一旦事情有变,兖州或泰山方面有异动,便立即调转马头去打臧霸。同时与袁公路约定好共取兖州,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其四,在以上三点全部做到之后,命一上将率万名精锐北上与张文远会合,正式兵发冀州!” 最后,林朝做了一个总结,那就是在不影响徐州平稳发展的前提下,又杜绝了周边的觊觎后,能捞多少好处,就捞多少好处。 哪怕最后打下的地盘守不住,也要将冀州的百姓强迁回来,给袁绍留下一块空地。 乱世之中,最值钱的不是土地城池,而是人口! 林朝这四条计划面面俱到,可谓是将所有会发生的危险都预料到了,众人再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只有田丰一个人还在不住的摇头叹息,大概是在心疼钱粮的损耗吧。 文若真是个大嘴巴,居然说了实话,这才给了林子初动兵的机会。要是直接说钱粮一分也没有,看他还如何出兵。 “子初之计,诸位以为如何?” 见众人都不开口,刘备主动问道。 “嘉附议!” 郭嘉当然第一个跳出来表示赞成。 同时,一直都没开口的面瘫荀攸也站了出来,拱手道:“攸附议!” 继而,徐州诸将齐声抱拳道:“附议!” 荀彧、田丰、荀谌三人对视一眼,也都微微点头。 刘备大喜,当即拍板道:“好,便依子初之计行事!” 说完,他又对林朝笑道:“子初,你方才说遣一上将率万名精锐北上,谁可担此重任?” 闻言,徐州众将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可是独自领兵建功立业的机会啊! 关羽捋了捋胡须,虽依旧目不斜视,但面色明显更红了。 赵云目光中战意满满,只是很克制的没有表现出来。 至于张飞,就差举手报名了。 其余诸将也都满脸激动的模样,他们虽然没有资格担任主将,但副将还是可以的。 林朝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到了赵云身上。 “玄德公,朝以为子龙可堪重任。” 刘备想了想,此次出兵以稳妥为主,赵云的用兵方式的确符合要求,当即点了点头。 “好,此战便由子龙为帅,北上冀州!” 7017k 第四百四十一章 张文远?没听说过 般阳城墙上,张辽望着城下叫嚣的文丑,面色有些古怪。 要说这文丑,也是个脑回路颇为奇特之人。 前几天他带人追击审配和张郃,眼看即将得手之时,却半路杀出了个孙伯台。这倒也无所谓,毕竟孙康武艺平平,麾下只有一千余人,文丑自是信心满满。 可追到般阳城下,眼看即将全歼敌军之时,张辽又率军冲了出来。 眼看张辽来势汹汹,麾下军容整肃,文丑心中顿时有些犯嘀咕。 “来将通名!” 文丑大喊一声,想要探探对方的虚实。 “某乃雁门张文远!” 张辽当然不怂,立即报上了名号。 文丑一听,心中立即不嘀咕了,再度恢复到信心满满的姿态。 原来是虚惊一场,这阵仗弄得跟真的一样,某还以为是关云长或赵子龙亲至呢! 张文远三个字,文丑是没听过的,而且文丑确定去年讨董时,刘备阵营中压根没这个人。 讨董这种关键战役刘玄德都没带上此人,想来此人实在是不堪大用,冲上来也是送死而已,看某斩将立功。 于是乎,自认为很勇的文丑带人冲了上去。 然后……不出意外的惨败而归! 幻觉,一定是幻觉! 某怎么可能败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上,一定是追击的时间太长,将士们都疲惫了,这一战才会败。待某重整旗鼓,定要让他张文远好看! 袁绍给的命令是务必斩杀审配,所以文丑还想再努力一下。 自己麾下只有不到四千人,攻城是不可能了,唯一的机会,就是引诱对方出城野战,若是大胜而归,就算最终没能杀了审配,袁绍也不会惩罚。 抱着这个想法的文丑在休整两日之后,又来到了般阳城下,并且很认真的让麾下士卒叫骂,企图勾引张辽出城与他一战。 张辽当然不想理他,眼下没有徐州方面的命令,他不敢擅自跟冀州产生冲突。至于文丑麾下士卒骂的那些难听的话,全当弹幕关掉就好了。 “张文远,你这无胆鼠辈,还不速速下来受死!” “前几日你欺某师老兵疲,这才侥幸得胜,今日为何当起了缩头乌龟,赶紧下来吃你大父一刀!” “张文远,似你这等腌臜小人也能为将,他刘玄德真是瞎了眼!” …… 文丑在城下骂得很起劲,张辽在城楼上看得一脸麻木。 平心而论,张辽是想出战的。 这时候,收到消息的贾诩和沮授联袂而至,身后还跟着张郃。 张辽扭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抱拳道:“二位先生!” “张将军!” 三人也拱了拱手行礼道。 “审先生的伤势如何了?”张辽开口问道。 闻言,沮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华先生不愧为神医之名,正南兄的命总算是保住了,这两日应该就会转醒。只是……” 张辽疑惑道:“只是?” 贾诩冷笑一声,接口说道:“只是华神医为保住审正南的性命,几乎将他腹部的肉割得差不多了,以后怕是没力气骂人了。” 张辽:“……” “张将军,眼下城外情形如何?” 说起审配的惨状,贾诩整个人开心的不得了,遂面带笑容问道。 说起战事,张辽马上一脸严肃道:“此事某正要向先生请教,城外乃袁本初麾下大将文丑,虽然只有三四千人马,但任由他这般叫嚣,恐城中士气有所损伤。” 闻言,贾诩扭头向城外看了看,随后便捻着胡须笑道:“某观那文丑麾下将士虽然精锐,却也没到不可战胜的程度,张将军何不趁势出击,将其赶跑。” “这……”张辽苦笑道,“文和先生,无有主公钧命,某如何敢擅自动兵。” 打败城外的文丑并不难,但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张辽担心无法承受。 “笑话,哪有被人欺负到家门口却不反击的!” 说话的却是沮授,这个一贯不肯多言的摸鱼带师,此时却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意。 不,应该说是恨意。 张辽的目光却依旧望着贾诩,他想听听贾诩的意见。 沮授的本事张辽并不清楚,但贾诩的能耐,张辽可是亲眼见过的。 贾诩却摇头一笑,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沮授的心思,他当然清楚,不过这也不算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因为就算林朝在此,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一念及此,贾诩便开口笑道:“张将军,咱们不妨猜想一下,若子初在此,面对城外敌军叫嚣,他会如何行事?” 监军会如何行事? 张辽很认真的想了想,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林朝若在,文丑根本连叫嚣的机会都没有。 咱们那位林监军,生平什么都肯吃,就是不会吃亏。 “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出击?” “张将军可莫要乱讲,哪有什么咱们,某可是什么都没说。”贾诩连忙摆手道,“不过主公的脾性,张将军是清楚的。若是任由这几千敌军在城外叫嚣而无所作为的话,主公只怕会不高兴。” 想想也是,刘备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当年雒阳城外,丁原不过是放了两句狠话,刘备立刻拔剑要跟丁原单挑。 “某明白了,多谢先生指点!” 张辽对贾诩一抱拳,随后转身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某出战,去见识见识这河北名将,到底有多少斤两!” 听闻张辽要出城迎战,憋了很久的张郃立即爆发了,当即冲到张辽面前抱拳道:“将军若要出战,某请为马前卒,只要能斩杀文丑为审先生雪恨,某就算战死亦无怨无悔!” 张辽被张郃想要为审配报仇的义气所感动,当下点头道:“好,张将军即有战意,可随某一同上阵!” “唯!” 张郃满脸兴奋的应道。 “将军准备带多少兵马?”一旁贾诩又开口了,饶有兴致的问道。 张辽笑了,眼中闪过一抹自信与傲意。 若论用兵之道,云长子龙某未必能胜,就算是徐公明,也与某不分伯仲。 但是城外这个所谓的河北名将文丑,不过是土鸡瓦狗耳! “某观那文丑麾下不到四千人,某也不好占他的便宜,便也带四千人出城迎战,先生以为如何?” 贾诩依旧捋着胡须,淡淡笑道:“那某便在此,恭祝将军旗开得胜。” “承先生吉言,兄弟们,随某出城!”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文丑望见张辽出城,顿时大喜过望。 某叫骂了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张文远这狗东西终于肯出来了,等会就让他好看! 可仅仅半个时辰后,文丑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毕竟这世上有一种绝望,名叫孙十万对张八百。 …… 彭城。 曹操承认,自己现在有点慌,因为林朝要来了。 不是说好的放我离开吗,某回到彭城才几天,他林子初就找上门来了。 刘大耳,你这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亏某之前还以为你是真正的明主! 什么,你说林子初此行不是来收拾自己的? 这怎么可能! 林子初身系一州军政,不说日理万机,至少也得忙得脚不沾地,若非有所图谋,怎么可能长途跋涉几百里来到彭城。 收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曹操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林子初此行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自己的下场无非两种,一种是再次被带回徐州软禁,另一种……很可能会被林子初当场斩杀。 一念及此,曹操心中满是苦涩。 林子初,你乃不世之材,某向来敬佩,对你也未有半分无礼之处,为何你总是视某为眼中钉,肉中刺? 汉室忠臣已然不多了,咱们为何不能守望相助,却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感叹归感叹,但曹操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当下便做了完全准备。 他命麾下将领召集了所有士兵,一股脑全都在城外集结,作为迎接林朝之用。 反正左右不过几千人而已,若林朝下了决心要除掉自己,就算据城而守也无法应对徐州大军,索性不如全带出城,也好相机行事。 若林朝率大军前来,那就不要犹豫,直接撤退,北上兖州去投奔鲍信。 若林朝只身前来,那就证明他对自己没有歹意,自己将他迎入城便是。 反正林朝现在是太尉府长史,在徐州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曹操出动豪华一些的阵容出城迎接,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布置好了这一切后,曹操才稍微放心了一些,眼中满是踌躇之色。 林子初,若你不仁,那就别怪某不义了。 第二日,彭城城外。 眼看即将到约定的时间,曹操便下令全军严阵以待,除了弓弩手没有将箭矢搭在弓上之外,其余人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片刻等待之后,前方弥漫起阵阵尘土,且伴随着阵阵马蹄声。 曹操抬眼,看了看尘土的规模,又仔细听了听马蹄声,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命麾下士卒收起兵器,多树旗帜。 从马蹄声和飘起的尘土来看,林子初麾下绝对不超过两千人,此行应该对自己没有恶意。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熟悉的白衣缓缓出现在视野尽头,林朝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整个人带着如沐春风一般的惬意姿态。 坦白来说,作为一个每天都要对着镜子练习仪态的男人,林朝认为自己的笑容无懈可击,真诚而又不失礼貌。 但熟悉他的人可不会这么认为,正如此刻的曹操一般,他每次见林朝脸上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都有一种抓狂的冲动。 具体哪方面有问题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难受。 不过还好跟曹操刚才猜测的一样,林朝只带了亲兵前来,不到千人的队伍,根本对曹操构不成威胁。 “元让,子孝,随某出迎林子初!” 曹操说话的时候,已经下马迎了上去。 几人没有性命之危,那就不好失了礼数。 双方走近了之后,林朝也下了马,等曹操刚要行礼的时候,林朝却快走两步,伸手拉住了曹操,不让他向自己施礼。 “孟德兄,去岁雒阳一别,咱们已有数月未见,愚弟心中甚是想念啊!” 林朝拉着曹操的手,满脸热情的说道。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绽放得跟一朵盛开的菊花似的。 嗯,听说老曹上次直接免疫了刘备的把臂同游,今日我也来试试,看看他人妻曹的魔抗到底有多高。 曹操:“……” 林子初,你正常点。 你如此惺惺作态,某实在是有些害怕。 有道是林监军一笑,生死难料,所以曹操有些慌也是应该的。 7017k 第四百四十二章 城下之战(第六更,为钟符加更) 从郯县赶往彭城的路上,林朝也想明白了。 既然刘备视曹操为汉室忠臣,那自己也不好再做恶人。毕竟总不能背着刘备干掉这家伙,索性还不如大度一些,尝试着任用一番。 至于之后会产生何种结果,现在还不用过于担忧。 按照林朝定下的计划,想要出兵冀州,必须先稳住三个人。一个是鲍信,一个泰山臧霸,还有一个是袁术。 臧霸那边,林朝已经安排荀谌着手去办了。作为徐州第一辩才,荀谌出马应该不成问题,而且臧霸也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不至于平白得罪徐州集团。 值得一提的是,荀谌临行之前,林朝让他带上了杨修。这家伙今年也算成丁了,好好培养一番,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外交使臣。 至于袁术那边,刘备派近臣简雍出使,也算给足了他袁公路面子。 最麻烦的还是鲍信,毕竟这家伙是袁绍阵营的人,且与刘备并无交情。想要让他按兵不动,林朝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算请曹操出马游说。 也不知老曹到底有什么人格魅力,能把鲍信迷得团团转,对其无比痴迷。 当然,二人也可能只是单纯的管鲍之交。 如此,林朝也能趁机看清楚曹操的真实想法。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汉忠臣吗,现在袁本初擅杀州牧,干出如此不讲武德的事情,你曹孟德作为他的至交好友,该如何处之? 兵贵神速的道理徐州众人都懂,此次出兵冀州自然越快越好,如此才能打袁绍一个措手不及,也才有大获全胜的机会。 所以在三人出使之后,田丰立刻开始抽调粮草,并派往泰山前线。 而作为此次主帅的赵云,也开始整军备战。因张辽就在泰山般阳,倒也不需要再安排副将。最终刘备指派荀攸、郭嘉为军师,作为赵云臂助。 初平二年,二月中旬。 赵云率一万精锐从郯县进发,北上泰山,进驻般阳。只等林朝三人游说成功的消息传来,便立即向冀州发起进攻。 …… 而此时的般阳城下,战争还在继续。 “铿!” 文丑高举手中大刀,使出了浑身气力,才挡住了张辽的全力一击。 狗日的,徐州哪来这么多猛将! 张文远之名,某从来都没听说过,他为何如此厉害! “哼,所谓的河北名将,也不过如此!” 对面,张辽跨坐在战马上,望着狼狈抵挡的文丑,眼中满是不屑。 倒不是张辽轻敌,而是以文丑的实力,实在配不上他那偌大的名气。 双方交战不过一个时辰,文丑军早已露出败相,深谙军阵的张辽明白,文丑之败已成定局,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张辽身手不弱,但从不崇尚个人勇武。他虽出身边地,但好歹也读书识字,所以更向往万人敌的本事。 当然,可能也和徐州现在的阵容有关系。 毕竟在关张赵、典韦等人面前谈个人勇武,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武力不够,统率来凑,我张文远终究是要成为一代名将的人! 对此文丑表示,你先把压在我身上的大刀移开再说。 这场阵战刚一开始,满含恨意的张郃便率先冲锋,直奔对方主将文丑而去,想要将其斩于马下。 只可惜张郃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论勇武,他本就不如文丑,此时身上还有伤未愈,自然就更不是文丑的对手。 两人交战五十回合有余,张郃渐渐气力不支,加之剧烈的战斗牵动了伤口,遂落入下风。 文丑得势不饶人,又是几刀下去,张郃差点没抗住。其中最凶险的一刀,堪堪从张郃头顶划过,直接砍掉了张郃的头盔。 若非张郃反应快点,此时早已身首异处。 “张俊乂,你武艺如此粗劣,却还敢前来送死,倒也勇气可嘉。你如此恨某,想必审配早已身死。中了某一刀还拼命逃窜,就算能侥幸逃出生天,还不是个死!” 文丑一击得手,遂猖狂大笑道: “既然你一心求死,某便成全你,送你去见审正南!”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审配,张郃整个人都暴走了。纵然明知不敌,也不顾身上的伤势,怒吼一声再度向文丑杀来。 可惜愤怒并不能使人变强,又是几个回合下来,张郃再度险象环生,处在落败身死的边缘。 文丑则趁机抓住了张郃体力不支的破绽,瞅准了机会,运起全身的气力,一刀砍下。 “给某死!” 文丑口中发出如巨雷一般的声响,形如恶狼扑食一般,就要一刀结果了张郃的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张郃只能举刀迎击。 咔! 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张郃手中兵刃被文丑砍成两半。 但还没完,这一刀砍断了张郃兵刃之后,继续携带着无匹的力量向下砍去,正中张郃胯下头颅,竟是直接将马头竖着砍成两半。 战马悲鸣一声,顿时血流如柱,将张郃掀翻在地,随即一命呜呼。 “哈哈哈哈哈!” 文丑看了看自己大刀上的鲜血,又望了望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张郃,口中笑声愈发猖狂。 “纵然曾败在关云长和太史子义手下,但那又如何! 此二人不出,就算赵子龙亲至,也最多与某打成平手而已。 至于张俊乂你,某杀之如屠猪狗!” 言罢,文丑狞笑着冲了上来,对于没有抵抗之力的张郃,抬手就是一刀,想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柄长刀伸出,挡住了文丑的进攻。 来者正是张辽! 张辽本不想以多欺少,但眼看张郃落败,他不得不来救援,直至赶到时,刚好救了张郃一命。 “张文远,你……” 感受着兵器上传来的反震之力,文丑深深望了张辽一眼,眼中早已不见有丝毫轻视。 刚才那一刀某全力而出,却被此人轻松接住! 此人的武艺……不在某之下! 张辽却没搭理文丑,而是扭头看了张郃一眼,开口道:“张将军,无恙否?” 张郃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开口道:“多谢将军搭救,某技不如人,倒是丢人现眼了。” “将军有伤在身,纵然一时小败,也无需在意。” “以某现在的状态,厚颜留在此处,也只会成为将军的拖累。”张郃抱拳道,“某先走一步,不过文丑这厮不可力敌,万望将军小心。” 闻言,张辽点了点头,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回头。 因为他的目光,已经放到了文丑身上,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意。 “论武艺,某自认不如云长、子龙,或许可能连子义也不能胜。” 张辽低沉且平静的声音回响在战场上,目光中的森然,却看到文丑一阵心惊。 但下一刻,张辽眼中好像有一团火被引爆了,声音也变得高亢有力。 手中大刀,直指文丑! “某武艺虽拙劣不堪,但杀你文丑,却已经够了…… 贼子,纳命来!” ------题外话------ 总有书友说老于不爆更。 这下好了吧,爆发爆伤了肾…… 7017k 第四百四十三章 虾仁猪心 彭城。 曹操摆出的这副阵仗,根本就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所以林朝一眼便看出了曹操的心思。 事实上,林朝从一开始打算把软禁在郯县的时候,也压根没想着能瞒过曹操。软禁计划失败后,自己来到彭城,曹操没有弃城而逃,便足以说明他还不想跟刘备撕破脸。 或者说,他仍忠心大汉,并怀抱着匡扶汉室的理想。 对此,林朝当然乐见其成,遂也不点破曹操的心思。 只是林朝既然来了,当然也不可能白来一趟。 林朝拉着曹操慢悠悠向前走着,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宛若一副领导下乡视察的派头,旋即便一指不远处的数千军队,口中说道: “孟德兄,某观你麾下军容甚是整肃,想来士卒战力不弱,倒也颇为难得。” 闻言,夏侯惇面色一紧。 不好,林子初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倒是曹操依旧坦然自若,陪着笑道:“子初说笑了,时下天下大乱,某严整队伍,也只是想有朝一日,能追随刘太尉一道为国讨贼,别无他意。” 老曹不愧为人类高质量男性,说话都如此高情商。 不仅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同时还拍了一把刘备的马屁。 闻言,林朝笑了两声,随后继续说道:“孟德兄,你误会某的意思了。某是说,去岁你在汴水河畔被徐文耀击败,却能在短短数月间又能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士,真的很难得。” 曹操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林子初,你礼貌吗! 某那次全军覆没,完全是寡不敌众,情有可原。 揭人伤疤,非君子所为也! 林朝却没有理会曹操的尴尬,目光仍旧不住打量着曹操麾下士兵。只片刻的功夫,马上又发现了华点,又似笑非笑道: “孟德兄,你今日带来的这些士卒,怕是不下于四五千人,都是来迎接某的?” 曹操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再次笑道:“这是自然,子初你身为太尉府长史,此来是代表刘太尉,某率军出城十里相迎,也是应有之理。” “不,不是出城几里的事。”林朝却摇了摇头道,“而是孟德兄带的人,实在有些多了。再说了,某观这些士卒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甚至还有弓弩手,这…… 孟德兄该不会是想将某斩杀于此吧!” 闻言,夏侯惇再次心中一紧,手甚至已经按到了剑柄上。 这次连曹操都没办法保持淡定了,面色一阵抽搐。 林子初,大家都是聪明人,某就不信你看不出来某的用意,又何必说得如此露骨,不给双方回旋的余地! 此时你身后不过千人,真打起来,你有胜算吗? 不过下一刻,林朝却又重新露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曹操肩膀道:“某不过片言戏之,孟德兄何必如此认真,居然惊得连冷汗都出来了。” 曹操:“……” 林子初,这好笑吗,好笑吗! 林朝却再度一把拉住曹操的手,万分亲切道:“某与孟德兄相识数载,彼此可谓知己,因此就算旁人说孟德兄有害某之意,某也不会信的。方才所言,不过是个玩笑而已,还请孟德兄莫要见怪。” 曹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有什么表示。 只是林朝还不依不饶,目光注视着曹操道:“怎么,孟德兄觉得不好笑?” 我开玩笑你敢不笑,以后还想不想在徐州混了? 无奈,曹操只得极为辛苦的挤出一丝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这下林朝满意了,大袖一挥道:“入城!” 虽然林朝的态度很恶劣,但曹操心中明白,这只是他敲打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曹操虽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心中又高兴起来。 他不怕林朝敲打,就怕林朝不声不响的派大军给自己一锅端了。 只有在自己有利用价值,或者说林朝想用自己之前,才会如此阴阳怪气的敲打自己。 天可怜见,林子初固然无耻,但刘太尉终究是一代明主啊! 果然不出曹操所料,入城之后的接风宴上,林朝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让曹操出使鲍信,劝他不要倒向袁绍那边。 林朝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一边是你的至交好友,一边是占据着大义名分的徐州,且还是你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这一题该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 袁绍袭杀韩馥的消息,曹操最近也听说了,心中对袁绍大感失望。 袁绍迫切想扩大势力范围的心情他能理解,但这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 人家都让出了地盘,你为何还要杀人家? 何其愚也! 这下好了,被林子初这狗东西揪住了小辫子,他肯定见缝插针,来找你的晦气。 有时候曹操回想起袁绍这两年的操作,总感觉自己这位至交好友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操作一次比一次烂,这次更是没下限。 眼看袁绍如烂泥一般糊不上墙,曹操一心向他靠拢的心思也淡了许多。 此时听到林朝要搞袁绍,还要自己去当说客,曹操心中并不惊讶,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就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当然,心中下了决定,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汉室大义为先,但是私人交情也不能不顾,至少曹操得让别人看见,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奇男子。 所以当林朝提出要求的时候,曹操面色一变,考虑良久之后,才艰难起身拱手道:“子初,非是某不愿帮你,只是某与本初乃总角之交,自幼患难与共,心如铁石。今本初虽犯下大逆不道之举,但某却不能不顾往日交情,行此落井下石之举。” 装,使劲装! 林朝心中冷笑不已,脸上却正色劝道:“孟德兄此言,某不敢苟同。家国大义为先,还是个人私交为先? 袁本初擅杀冀州牧韩使君,人神共愤,国法难容。某正是顾念孟德兄与其私交甚密,才没有让孟德兄为先锋。只是劝阻鲍允诚之事,还望孟德兄尽力而为。毕竟鲍太守乃大汉忠臣,又是孟德兄至交好友,孟德兄难道眼睁睁看着好友误入歧途,而坐视不理?” 闻言,曹操又叹了口气,满脸悲切道:“子初言之有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某总不能为了一个好友,而坐看另一个好友行差踏错。 也罢,某便答应子初,去兖州走一趟!” “孟德兄高义,某佩服!” 林朝一拱手,满脸赞叹道。 曹操却满脸落寞道:“此乃某分所应为,当不得子初如此夸奖。” 方才一番矫情,曹操的演技可谓是突破了天际,拿十个小金人也不为过。 只是他表演的很卖力,但林朝却不满意。当下又一挥手,旁边太史慈马上递过来一个盒子。 “此去兖州路远途遥,倒是辛苦孟德兄了。某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且以此物与孟德兄送行。” “这……” 曹操本想推辞,但见林朝坚决要给,遂开口问道:“子初,这是何物?” “孟德兄一看便知。”林朝笑得开心。 曹操这才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只见盒子里面放了一个碟子,而碟子里只有几片猪心和去了壳的虾,且都已煮熟了。 “子初,这……” 见曹操满脸惊愕,林朝开口笑道:“孟德兄,此乃某故乡中山郡美食,孟德兄请用。” 闻言,曹操之后拿着筷子尝了尝。 还别说,真挺好吃,就是不知道林子初有没有在里面投毒…… “如何?”林朝笑道。 曹操也笑了:“人间美味,不知此物有名否?” “如此美味,当然还有美名,说出来孟德兄一定喜欢。”林朝笑的很得意,“它叫……虾仁猪心!” 虾仁猪心? 曹操本能的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眉头一皱的同时,刚好看到林朝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顿时,他悟了! 因为林朝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 老曹,你这次去兖州,别耍什么花样! ------题外话------ 昨天爆更不仅伤了肾,还伤了…… 高请赏,痔疮又犯了。 低情商,菊部地区有血…… 7017k 第四百四十四章 正南兄,你又流血了! 彭城到泰山的距离不是很远,而泰山距离济北更是只有数十里而已。 林朝在彭城待了一两日,等到曹操出发后不久,荀谌和简雍的消息也通过校事府传了过来。 大概内容就两条,游说很成功,臧霸很识相。 当然,南边的袁术虽然因为玉玺事件和刘备产生了一些不快,不过他此时还不知道孙坚被黄忠射杀,还以为孙坚逃回了江东。 孙坚那爆表的战斗力,袁术自然心知肚明。他在南边当扬州牧,袁术难免菊花一紧,再加上还有刘表在旁虎视眈眈,所以眼下还不是和刘备反目成仇的时候。 嗯,大家都是场面人,有些事情自然要选择性的遗忘。 更何况,这是去打他亲哥哥袁绍啊! 袁术梦寐以求的终极愿望,虽然很可惜不能亲自操刀子上,但刘备北上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那庶子家奴如此大逆不道,实乃家门不幸,某心甚痛! 然我袁氏世代为汉室忠良,又岂敢为一家奴而失义于天下乎,此番当大义灭亲! 这是袁术的原话,当他强忍住眼(xia)对简雍说出来的时候,简雍能忍住不笑,也是很辛苦的。 眼下情况已经明了,没有了掣肘的徐州,终于可以安然出兵冀州。 “子义,咱们走!” 身在彭城的林朝,在收到两方书信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旁边的太史慈开口问道:“监军,咱们是返回郯县吗?” “不,暂时不回去。”林朝摇了摇头道,“咱们先去般阳。” 闻言,太史慈眉间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又开口问道:“监军,子龙将军不日将兵发冀州,咱们为何这时候去般阳,难道监军要亲自率军出征?” 林朝笑道:“不,这一战某不会参与。” 赵云、张辽此次出征,麾下不到两万人,实在无法支撑起一次大规模的会战,且徐州的粮草,也只能维持两个月。 无论是否突袭得手,两个月内都会结束这场战事。 林朝从没指望这一战能打垮袁绍或者拿下冀州,其本质目的,只是削弱袁绍的发展,同时为以后做准备。 再者,贾诩、郭嘉、荀攸、沮授、审配等人都在般阳,说是全明星阵容也不为过,他们若是不能成功,林朝自己去了也没用。 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徐州的发展为先,任何事情都不能阻碍。 至于林朝此次却般阳的目的……只是很单纯的去感谢一下榜一大哥袁绍,感谢他给徐州刷的审配和张郃。 这老铁能处,他是真能给你输血。 …… 行军路上的日子颇为枯燥,但赵云却踌躇满志。 夜晚,军中将士们都已经深入梦乡时,赵云却还没睡,一个人在大帐中静坐沉思。在他的面前,放着一副行军路线图,在昏暗的烛光的照耀,却显得熠熠生辉。 这一战的目的,赵云很清楚。为什么派自己出征,赵云也很明白。 但作为一军主将,这一战到底该怎么打,赵云还是有些迷茫。 倒不是说路线问题,早在出征之前,荀攸和郭嘉就已经商量出了几条行军路线。意见归意见,但真正的决策,还得赵云自己拿主意。 这不是赵云第一次领兵出征,却是赵云第一次独自率军。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哪怕是一个不注意,都可能对麾下将士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一向思虑周全的赵云,此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正沉思间,忽然有一个人影从营帐外探出了头。 动静虽然很轻微,但赵云是何等人也,立马就察觉到了这一丝异样。 此人绝不可能是自己的亲兵! 因为自己早有军令,凡军中士卒不得接近大帐,就算有紧急情况要汇报,也要在帐外发出声响。 “何人鬼鬼祟祟!” 赵云目光一凝,已经飞身而起,腰间佩剑也早已出鞘,正待砍下时,忽然就听到外面传了一声大叫。 “子龙莫砍,是我!” 声音落下时,只见一人从帐外闪出,正是张飞。 “翼德,你为何会在此?” 赵云归剑入鞘,脸上却露出诧异之色,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嘿嘿……” 张飞却未语人先笑,开心的跟个两百多斤的孩子一样,并且极度热情地拉着赵云往营帐里走。 但赵云不为所动,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张飞,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这打仗呢,你能不能不要搞什么幺蛾子! 张飞的脸虽然白,但脸皮却厚得出奇,赵云那深沉的目光攻击直接被他免疫了。 “子龙,坐,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张飞将赵云摁在座位上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赵云:“……” 谁跟你客气了,这是我的地盘好不好。 “翼德,你为何会在此?” 赵云丝毫没给张飞留脸,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下张飞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了,遂露出满脸悲伤之色,开口向赵云哭诉道:“子龙,俺老张心里苦啊!” “好好说话,不然某马上派人送你回去。” 眼看夜已深,又来了张飞这么个搅屎棍,赵云也没心情思虑进军路线了,一边开口说话的同时,随手将行军图收了起来。 听了赵云的话,张飞哭得更伤心了:“子龙,俺可是一直拿你当兄弟,你可不能如此无情啊!” “来人,将翼德……” “别,别,子龙千万别!” 打感情牌失败的张飞急忙喊道,甚至想冲上去捂住赵云的嘴。 “那就好好说话。” 赵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张翼德不吭不响的跟了上来,现在明显又一副意有所图的模样,让某如何应对? 军国大事,又岂是儿戏! 眼看平日里温良的赵云认真起来,张飞再也没了侥幸心理,直接开口说了来意。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核心内容就一句话,想随军出征。 赵云断然拒绝道:“不行,未有主公钧命,监军未有将令,你说什么都不行。” 闻言,张飞顿时慌了,急忙开口道:“子龙啊,俺老张一向视你为手足兄弟,你可一定要帮某啊!你看看现在的徐州,大家都以你和二哥为首,谁还知道俺老张啊! 某可以不要名声,但某随兄长起于微末,自认武艺不弱,可如今呢,你和二哥都独掌一军,某却连个随军出征的差事也捞不到,这合理吗! 子龙你智勇双全,屈居你之下某认了,子初那家伙偏爱你某也认了。可大哥也太偏心了,林子煦那小娃娃何德何能,居然都开始编练属于自己的队伍了,某手下却无兵无卒。 他们不给某建功立业的机会,那某就只能自己争取了。子龙,你不会像大哥和子初一样绝情吧!” 听完张飞的话,赵云感觉很无语,是真的很无语的那种。 你自己每次都鲁莽行事,打不了胜仗怪别人了咯! 别的不说,就说去年在雒阳城外追击孙坚,若非我及时赶到,你现在都已经凉了,那还有机会坐在这里逼逼赖赖。 不过赵云终究还是沉默了,皆因为张飞那句——屈居你之下某认了。 昔日一同起兵的同僚,甚至作为后来者的自己都独领一军了,张飞虽然大大咧咧,但心中的落寞可想而知。 赵云的同理之心甚重,他听到这句话后,总有种是自己抢了张飞位置的错觉,不好意思的同时,自然而然的便心软了。 见事情似有转机,张飞马上趁热打铁道:“子龙放心,只要你让某随你出征,某保证这一路上都听你的,绝无二话!” “这……”赵云总有些不信,“翼德,此言当真?” 张飞将胸脯拍得震天响,满脸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吧,那某便书信一封,将此事禀明主公。”赵云开口道,“至于主公是否同意,某不敢保证。不过翼德放心,某会在书信中为你说好话的。” “好兄弟!” 张飞恨不得上去亲赵云一口。 …… 贾诩这些日子过得很惬意。 他嘴里吃着林朝给的肉干,眼里看着重伤初愈,有气无力的审配,生理和心理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生而为人,就该每天都过这种日子! 春雨绵延后,便是急剧升温的时段,贾诩褪去了厚厚的大氅,穿着略显单薄的衣衫坐在院中的凉亭里,望着对面被沮授扶着出来放风的审配,嘴角便慢慢勾勒出了一丝弧度。 此刻的审配还有些虚弱,因腹部被挖了一大块肉,以引为傲的喷人技巧也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诩每天阴阳怪气自己。 他当然不想看见贾诩,但架不住贾诩总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正如此刻一般,贾诩手中的肉干吃完之后,又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之后,这才缓缓冲审配笑道: “正南兄,腹部被挖下一大块肉,到底是什么感觉,某有些好奇,不知正南兄可否解答一二?” 审配,还不快发表你的获奖感言! 审配是谁,那是一个有不可犯之气节的人,纵然这段时间被贾诩高频率多次嘲讽,现在也还是没有免疫,闻言当即大怒。 刚要出言反驳时,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眉头直皱。 贾诩更开心了,脸上却装出一副关切模样:“正南兄息怒,某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正南兄眼下重伤初愈,切不可动怒啊,万一伤口迸裂而死,那可就都是某的罪过了。 不过某还是有些好奇,那文丑区区一介莽夫,也能将正南兄逼成这样,着实罕见……” 贾诩不劝还好,这一劝,审配直接就忍不住了,站起了指着贾诩大怒道:“贾文和,某与你不共戴天!” 豪言壮语刚刚说完,但身体却很不争气,腹部伤口又流血了。 这下旁边的沮授慌了,急忙扶着审配坐下,安抚他的情绪。 “正南兄息怒,贾文和乃小人也,咱们不与他一般见识,身体要紧啊!” 贾诩:“……” 沮公与,你有了旧爱,就忘了新欢是吧! 不过眼看审配有被自己气死的风险,贾诩也不再继续施法。要真把审配玩死了,以后上哪找乐子去。 半晌之后,审配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血也不流了,只是面色却有些苍白。 “公与,某昨日听俊乂说,前些日子文丑率兵打到了城下?” 沮授闻言便点了点头,笑道:“正南兄不必担忧,文丑虽勇,却不过一介莽夫而已。城中守将张文远智勇双全,有大将之才,顷刻间便将其击退。” “打得好!” 审配眼中满是快意道。 沮授又笑道:“文丑此来不仅损兵折将,还留下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只手。”沮授笑道,“张将军亲自率军冲锋,最终虽然被文丑侥幸逃脱,却留下了一只手作为代价。” “好,好!张将军果然智勇双全!” 审配兴奋的手舞足蹈,脸上露出极为解恨的笑容,但由于过度兴奋,动作幅度很大,所以……伤口又流血了。 “正南兄莫激动,莫激动……”沮授又赶紧劝阻道。 这时候,孙康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贾诩和沮授抱拳一礼。 “孙将军,何事?”贾诩开口问道。 “二位先生,监军到了!”孙康抱拳笑道。 “林子初来了,快带某去见他!” 贾诩和沮授还没有所表示,审配就忍不住叫道。 本来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借徐州之兵为韩馥复仇,眼看有了机会,他当然想第一时间去劝说林朝。 只是…… 嗯,伤口又流血了。 7017k 第四把四十五章 我馋你们身子,但我不下贱 般阳城中,张辽、徐荣等将正在向林朝汇报前几日的战况时,贾诩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很快啊,原本坐在主位上,一脸淡然之色的林朝忽然站了起来,同时掏出胡椒在眼角抹了一把,随后用尽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跑到审配面前哭喊道。 “正南兄,正南兄,你这是怎么了!” 声音之悲切,宛若杜鹃啼血。 林朝眼睛通红,垂泪道:“去岁大陆泽一别,不想再见面时,正南兄竟一病如此,这让某心中如何承受!正南兄一向高风亮节,忠义彪炳当世,气节可昭千秋,此乃海内所共见也!到底是谁如此卑鄙无耻,居然向正南兄下此毒手!” 见林朝如此卖力的表演,众人的表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监军啊,您的演技无可指摘,但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吧! 以至于太史慈都看不下去了,偷偷在旁边小声提醒道:“监军,审先生是受伤,不是生病……” 闻言,林监军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脸上的悲切之色不减分毫,声音更加动情。 “正南兄一路走好,某身为你的知己好友,定会为你报仇雪恨,魂兮…归来……呜呼哀哉……” 审配的脸色顿时变了。 “林子初,某还没死!”审配咬牙切齿道。 徐州群臣为何都这般面目可憎! 先有贾文和,后有林子初,个个不当人子! “额……” 林朝面色一窘,尴尬笑道:“呵呵,习惯了。某一时口误,还请正南兄勿怪。” 众人:“……” 审配没好气的瞪了林朝一样,掏出丝巾擦了一把腹部流出的鲜血,气哼哼的坐了下来。 来的路上,他还在想怎么劝说林朝攻打冀州。可谁曾想刚一见面,林朝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不仅咒他死,还当面哭丧,这让审配一度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徐州的人看上去都不怎么正常,你能指望一群神经病报自己复仇? 见审配不想搭理自己,林朝也不觉得尴尬,甚至舔着脸又凑了上去,开口笑道:“正南兄此来,到底所谓何事?” 审配差点被这句话气笑了。 林子初,你故意找茬是吧! 我来干什么,之前不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 林朝当然明白审配的来意,甚至徐州方面早就做出了决定。只是这些事审配不知道,那就不妨碍林朝继续忽悠。 再不济,我也得听你审正南亲口表态。 审配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却不想跟林朝绕弯子,遂直接开口道:“林子初,某之来意你不会不知道。某只问一句,徐州愿不愿意发兵?” 好家伙,我以前只听说你审正南头铁,却不知道你还身患一种名为狂妄的绝症。 现在到底是谁求谁,你这么横是怎么回事! 不过林朝并没有明说,只是继续笑道:“正南兄此言何意,某听得不是很明白。听闻正南兄性命垂危,某立刻放下手中政务赶了过来,一路风尘仆仆,刚刚才到般阳。一载未见,正南兄却说了这么一句没有没尾的话,让某颇为费解。” 林朝说着说着,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屁股也重新做到了主位上。 见此,审配也明白是自己失言了。 先不说自己此行是向徐州求援的,就单说徐州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自己都不该如此傲慢。 而且不管林子初说得是真是假,总之他能为了自己亲自来一趟般阳,也算是给足自己面子了。于情于理,自己刚才的话都有些过了。 不过审配终究轻傲惯了,他知错,改错,却不会认错。 想着,审配站了起来,非常郑重的向林朝一拱手,将事情的原委再度复述了一遍。 既然你林子初说自己不知道,那某就再说一遍,无非是多费一些唇舌的事情。 听完之后,林朝表示自己很满意。 要得就是你这个态度。 “袁本初擅杀韩使君,如此大逆不道,简直人神共愤!” 林朝先是喊了一句口号,继而又开口安慰审配道:“此番可谓是死里逃生,正南兄受苦了,且在般阳住下,好好养伤吧。” 审配见林朝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便面露诧异之色。 然后呢! 就没有了? 你林子初既然说他袁本初人神共愤,就没有要出兵讨伐的意思? 谷澐 这一刻,审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嘴强王者。 “咳咳……”沮授见审配跟不上林朝的脑回路,便开口帮衬道,“子初,正南兄的意思是,袁本初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咱们要不要出兵讨伐,拨乱反正。” 林朝也是满脸诧异,看了看沮授,又看了审配:“正南兄,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 审配赶紧点头道。 “这……” 林朝面露一丝难色,开口苦笑道:“正南兄,某又何尝不想帮你,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林监军表示,时下袁本初势大,冀州又地大物博,且兖州各诸侯也隐隐有以袁绍马首是瞻的姿态,更不要提袁氏四世三公,声名远播海内。 再看我徐州,地小人稀,可战之兵不足两万,且物资匮乏。若真打起来,粮草也难以为继。且徐州士卒的军备和器械也不如袁绍,将领中更是无颜良、文丑这般勇武之士。 总之一句话,我们徐州只是一个小势力,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还望正南兄你体量一下。 所以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爱莫能助。 这番话看似很有道理,但听得审配一阵神情恍惚。 林子初他刚才说的是徐州吗? 我怎么感觉他说的是没死之前的韩馥呢! 你这已经不是谦虚了,而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尤其是那句‘徐州军中并无颜良、文丑这般勇武之士’,简直要快把审配气笑了…… 审配诧异的时候,林朝心中也同样诧异,甚至有些急迫。 审正南这厮,怎么这么不懂事。 加钱啊,不加钱我怎么为你办事! 什么,你没钱? 那还不赶快把自己和张郃洗白了呈上来! 没错,我就是馋你们俩的身子,但我一点都不下贱。 审配无奈了,不过这次他明显学聪明了,扭头看了看沮授,希望沮授能给他一点提示。 公与,跟林子初聊天太累了,你可要帮某啊! 众目睽睽之下,沮授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只是轻轻指了指自己。 审配顿时会意,思索片刻后,立即开口道:“林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某此时身无长物,但自认还有些才略,张俊乂更是可造之材,稍加培养,将来成为一军主将也不是问题。 只要林侯答应替韩使君复仇,某与张俊乂,今后听凭林侯差遣,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闻言,林朝轻咳一声,仍然端着茶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贾诩一眼。 贾诩会意,当即冷哼一声,开口道:“审正南,你此言何意!林侯乃太尉府长史,对太尉忠心耿耿,你却出言挑拨,到底是何居心!” 审配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句蠢话,当即改口道:“林侯息怒,方才是某失言了。还请林侯转告刘太尉,若太尉愿出兵冀州为韩使君报仇,某与张俊乂二人愿一生为太尉执鞭随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妥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林朝赶紧站起来搀扶住了审配,脸上满是笑容道:“正南兄客气了,能得正南兄辅佐,我主何愁大业不成!不过某有一言,还请正南兄谨记。” “林侯请讲!” 眼看林朝有答应的苗头,审配赶紧开口道。 林朝略有深意道:“正南兄,我主就算发兵冀州,也是为朝廷,为天子征讨大逆不道,擅杀忠良的反贼袁本初,而非为了个人私怨,正南兄可听明白了?” 见林朝煞有介事的强调着这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审配心中颇为感慨。 林子初不仅能尽知人心,做事也是滴水不漏,怪不得能被刘玄德如此信重! 不过已经要在一个锅里吃饭了,面对林朝的忠言劝告,审配颇为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好,好。”林朝笑道,“难得你审正南如此忠义,那某便为你试上一试。等回转徐州后,某便上奏玄德公,请求兵发冀州。” “多谢林侯!”审配大喜过望道。 这下稳了,林子初开口,刘玄德应该不会拒绝。 林朝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着太史慈返回了徐州。 然后第三天的时候,赵云就率军抵达了般阳,并且当众宣读了刘备的军令,要进攻冀州。 到了这时,审配才终于明白,自己又被可恶的林子初给算计了! 7017k 第四百四十六章 抚民以生 离开般阳后,关于赵云北上冀州的战事,林朝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观点,甚至好像将此事完全抛诸脑后了一般,让随行的太史慈大感惊讶。 “监军,北边的事儿,您就这么不管了?” 太史慈迟疑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子义,你说的是冀州?”林朝问道。 太史慈点了点头。 “你说某不管,可某却想问问你,该怎么管,为何管,如何管?” 林朝的一问三连,直接把太史慈整的神情恍惚。 一直以来徐州的军事行动,不管明面上是何人挂帅,但背地里都是林朝在操盘全局。因而此次出征冀州,惯性使然的太史慈以为,林朝肯定会有后手,来保证万无一失。 可他没想到,林监军居然这么光棍,直接放手不管了。 大概看出了太史慈的心思,林朝摇头一笑道:“子义,莫说你现在还是某的护卫,即便是将来有机会独掌一军,也要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知人善用,用人不疑。 文远之略,当世罕有,而子龙更是智勇双全。更兼有奉孝、公达、文和等人在旁辅佐,某去与不去,区别并不大。他们若不行,某亲自上阵也是无用。 再者,将来攻伐天下,总不能靠某一人施为。纵然某能助玄德公谋取天下,再将来治理天下、抗击虏寇之时,还不是要靠现在的徐州群臣。 人力有尽时,天地无虚归。 这世上少了谁都行,因此不必过于忧虑,咱们静观其变即可。” 此行,林朝已经将能谋算的地方全都安排明白了,若再有意外发生,那就是天意,倒也不必过于忧虑。再者,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行动。 更何况当初自己辛辛苦苦赚……招揽这些人入徐州,不就是盼望着自己能划水清闲一会嘛。 闻言,太史慈顿时皱眉苦思起来。 林朝的这番话,的确与他一贯的认知不同。 在这个英雄史观极其浓厚的时代,大家都想着人定胜天,都认为自己才是主角,虽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但所有人都像是中了魔咒一样,往这个方向疯狂努力着。 承认自己的不足,这没问题。但堂而皇之的划水,太史慈感到不能理解。尽管林监军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见太史慈一时不能领悟,林朝也不急,只是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含鼓励之色。 “子义,你能力不差,勇武更是当世罕有,什么时候能悟通这个道理,便可独掌一军了。” 闻言,太史慈目光一愣,便极为郑重地冲林朝一抱拳。 以林朝现在的身份,能说出这句话,几乎等同于对他的承诺。 “走吧,眼下紧要之事,不在北边,而在里边。”林朝继续笑道,“徐州新政实施,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某也该找个时候去民间看看成果了。” 说着,林朝抬头看了看天色。 初春的第一场雨已经过去,眼下春分已过,正是阳光明媚,天色渐暖之时,距离下一个梅雨时节,还有一段日子。 草长莺飞二月天,正是旅游……额不,正是巡视各处的大好日子! 太史慈却又有不解:“监军,内府初立,入府四位先生皆大才,新政自该由他们主持,成果也该由他们向监军汇报,为何监军还要走访民间,难道监军认为四位先生不能称职?” 林朝再次摇头道:“非也,所谓新政,最初乃徐州群臣公议的结果,非某一人独断。新政的种种举措,起于庙堂,而落点还是要去到百姓身上。 某方才已经说过,人力有尽时。某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内府四人也不可能。子义你认为,我们这些整日高居庙堂之上的人,有没有可能会被下面的人蒙蔽?而新政,会不会逐渐成为某些人获取私利的借口。 若如此,那可真就成了助纣为虐,罪莫大焉!” 听了林朝的解释,太史慈终于明白了林朝的意思,同时一抱拳道:“监军远虑,末将佩服!” 其实这番话,把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民心! 当初林朝设立顺天府,就是为了体察民心,体会民情。 民心是个很玄幻的东西,它无用的时候,是真的无用。但它有用的时候,足以颠覆寰宇,再造乾坤! 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但凡胸怀天下者,必以民心为先。 但凡争霸天下者,也必以民心为基础。 至于如何取民心,其实就四个字——抚民以生。 百姓生活得下去,才肯拥护你。 百姓活得滋润,才会爱戴你。 百姓意识到周边诸侯治下同等阶层的人们过得有多惨,并且想拒绝这种悲惨的时候,才会真正的效忠于你! 林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顺天府设立的初衷,也是这个目的。 贾诩这个一贯喜欢用手抓肉的馋虫,在徐州也是整日喝茶摸鱼。但你要真认为他什么也没做,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顺天府成立一年多的时间里,贾诩已经将关系网铺到了徐州方方面面,甚至已经开始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引导民心。 当然,这也能确保林朝此行走访民间,能听到最真实的底层声音。 此外,林朝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 …… 郯县,林府。 谷骰 诸葛亮赶着一辆牛车,带着三五个家仆来了门前。 诸葛珪亡故不久,按理说诸葛亮不应该如此大张旗鼓的出行,但今日前来登门拜访,却是林朝的要求。 从般阳回来歇了几日之后,林朝便命人给诸葛氏兄弟送去了一封书信,大概意思就是找个机会让诸葛亮到自己府上来一趟。 对此,诸葛瑾不敢怠慢,同时也不敢乱猜林朝的心思。在禀告了继母之后,便命诸葛亮带着一车礼物,挑一个良辰吉日前来拜访。 怎么说呢,这个时代的老师,往往扮演着和父亲相同的角色。 一个是肉体传承,一个是精神传承,二者缺一不可。 诸葛亮奉师命前来,就算还在孝期,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小孔明在家仆的搀扶下下了牛车,刚要叩门的时候,却见到府门忽然打开了,七八个衣着光鲜的女子,在十多位女婢的拥簇中走了出来,后面还在跟着十多名家仆。 为首之人正是荀采,旁边跟着陈氏、甄家五姐妹和王鸢。 之所以把王鸢排在最后,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原因。 近些日子,因兄长甄俨掌管徐州商业,甄家在权势上略有长进,而钱财方面更是突飞猛进,达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 甄俨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父亲和刘备那点故交根本不算什么。甄氏能有今日,主要还是靠自己的三个妹妹。 甄姜为林朝侍妾,甄脱为赵云之妻,甄道为林夕之妻。 只看这三人的名字,甄家就能在徐州横着走。 甄俨明白自己的优势,自然也知道该如何巩固现有的地位。他若公然送礼,这三人肯定不会要,那就只能旁敲侧击,在三个妹妹身上下功夫。 甄家兄弟虽然瘦弱,但一出手,就让世人明白了什么叫财大气粗。他以补贴妹妹家用的名义,每个月给甄姜三姐妹的钱财不要太多。 由此,甄姜正式成为了一个小富婆。 虽然王鸢鬼精鬼精的,但甄姜有钱。 虽然王鸢如妖精一般勾人,但甄姜有钱。 虽然王鸢极擅笼络人心,但甄姜有钱。 虽然王鸢……但甄姜有钱。 我自怀抱金银巍峨不动,任尔东西南北风! 可怜的王鸢,打不过的时候,就只能选择加入了。不仅主动向甄姜低头示好,而且一口一个姐姐,叫得那叫一个顺口。 这该死的铜臭味! 今日正逢未出阁的甄宓和甄荣来找几位姐姐玩,甄宓今年才八岁,甄荣也不过十一岁,而甄姜年纪也不大,几何女子在府中欢闹起来,倒也极为热闹。 见此景象,荀采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虽生性清冷,却也不抵触这种欢闹景象。只是林朝刚从般阳回来没几日,她担心惊扰了夫君休息。 然后,荀采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遂小袖一挥,宣称要带着众女出去采买。 这下,几个女人更急欢呼雀跃了。 试问天下雌性,有谁能挡住购物的欲望呢! 梳妆打扮一番后,众女兴高采烈的出门,刚好碰到了准备登门拜访的小亮仔。 见此,荀采更是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做出的决定。 要是等会夫君待客的时候,外面却时不时传出嬉笑打闹的声音,那可真要被人笑话了。 诸葛亮见到众女,也不敢怠慢,快走几步拱手行礼道:“拜见师娘!” 这一声师娘,其实是专指荀采的,其他几位侍妾,倒是没有享受这个称呼的待遇。 不过诸葛亮年纪轻轻,却很会做人,只见他对荀采行完礼后,又对旁边的甄姜和王鸢拱手道:“拜见两位姨娘!” 这声姨娘一喊出,顿时喜得甄姜和王鸢顿时眉开眼笑,只有陈氏一阵神色黯然。 “嗯。” 荀采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一脸雍容之色道:“孔明何来?” 诸葛亮再次拱手道:“回师娘,亮此番受老师召唤,因而登门探望老师与师娘。” 荀采年纪不大,过了年也才十九岁而已,但在林朝首徒诸葛亮面前,却十足的长辈模样,甚至眼角都故意装出了一丝慈祥的目光。 只是这种神态,怎么也无法出现在一个十九岁少女身上,因而看上去有些别扭。 “你老师就在家中,你可自行前去拜见,我与你两位姨娘还要外出采买用度,就不陪你进去了。” 闻言,诸葛亮再拜道:“恭送师娘!” 相比于荀采,王鸢和甄姜的顾忌就少了一些。他们当然知道小亮仔在林朝心中的地位,就算比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于是赶紧走上来和诸葛亮寒暄了两句。 末了,两个女妖精还不忘揉了揉小亮仔粉嫩的小脸。 甄姜再度施展出了她的绝计,从荷包中掏出几块马蹄金递给了诸葛亮,倒是让诸葛亮喜出望外。 “多谢姨娘!”诸葛亮一张小脸上充满了喜色。 眼下父亲不在了,家中只有兄长诸葛瑾一人有俸禄,却要养一大家子连同十多位家仆,因此用度并不宽裕。 甄姜这几块马蹄金,直接抵得上诸葛亮一年多的零用,他如何能不开心。 事实再一次证明,在足够的金钱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7017k 第四百四十七章 猪拱白菜 接下来,甄家其他姐妹与陈氏也走上来与诸葛亮打了声招呼。 这些都很正常,关键是轮到甄宓的时候,问题就发生了。 作为甄姜姐妹的幼妹,自然是和众女平辈。所以哪怕她年龄再小,也是诸葛亮的长辈。 显然诸葛亮也明白这些,刚要向甄宓行礼的时候…… 小丫头却怯怯地福了福身,同时脆生生地叫道:“见过孔明哥哥!” 顿时,对面准备行礼的小亮仔愣住了。 围观众女也是一阵沉默。 甚至于刚刚出了府的林朝,也刚好听到了这一句,并成功被逗笑出声。 这……好像差辈了吧! 要不以后你俩各论各的? 一旦冒出了这个念头之后,林朝就再也忍不住了,甚至已经脑补出了某个场景。――小正太亮仔对小萝莉甄宓说:以后咱俩各论各的,我叫你姨,你叫我哥…… 不行,忍住不能笑…… 不过,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林朝的笑声成功吸引了一众小姐姐,大家见林朝出了府门,急忙就想凑上去见礼,却被林朝挥袖阻止。 “老师!” 诸葛亮赶紧行了一礼。 但林朝却没搭理他,面带笑容地走到了甄宓面前,开口道:“甄家小娘子,某观你与孔明年岁相仿,以后两家不妨多走动一番。” 这番话八岁的甄宓当然是听不出什么意思的,但周围的众女可都不笨,顿时看向甄宓的目光就变了。 当然,早熟的小亮仔瞬间也脸红了。 只有甄宓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蠢萌回答道:“姐……长史,我知道了!” 兄长常说,咱们甄氏要和徐州诸公打好关系,我这也算是帮兄长了吧。 一想到这里,小甄宓心中居然还有些窃喜。 林朝见小丫头眼珠子转得飞快,显然在打些别的主意,不禁大乐,笑着揉了揉甄宓的头。 “女荀,你且带她们去采买一番,某与孔明还有些事要谈,就不送了。” 闻言,荀采点了点头,眉间带着笑意看了一眼甄宓,又看看了孔明,这才笑道:“夫君,妾身知道了。” 一群莺莺燕燕散后,诸葛亮的目光也随之远去,至于目标是谁,已经不必明说。 啪! “哎呦!” 诸葛亮痛呼一声,抱着脑袋扭头不解的看着林朝。 “老师,你打弟子作甚?” 林朝拍了拍手,没好气道:“人都不见了,你还在看,文若没教过你非礼勿视吗!” 武庙十哲,千古完人,至忠至诚的诸葛丞相,还不是被我林子初一巴掌给镇压了! 爽! 嗯,趁这时候多打几次,不然等诸葛亮长大后就够不着了。 毕竟这家伙成年之后,可是身长八尺呢! 总不能跳起来打他膝盖吧。 “老师冤我,弟子哪有看……” 小亮仔闹了个大红脸,虽仍在奋力狡辩,但声音已经越来越弱,找补无力。 林朝却不再搭理他,转而对太史慈笑道:“子义,你看这甄氏幼女如何?” 太史慈:“呵呵……” “呵呵是何意?” 子义你学坏了啊,林朝心里想道。 太史慈当然知道林朝指的是什么,不过这种事……他该怎么回答? 毕竟是林朝的家事,而且甄宓的兄长也是当今徐州治中从事之一,他太史慈哪敢对其妹品头论足。 监军您说您的,又何必带上末将。 “也罢,就不难为你了。” 林朝笑道,脑中又回想起刚才甄宓那丫头萌萌哒让人怜爱的神情,忍不住叹息一声。 “好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 就是架不住会被某头猪拱掉……” 诸葛亮弱弱道:“老师,弟子还在呢……” “闭嘴,不然罚你去洗茅房。”林朝恼羞成怒道。 “噢,知道了。” 恰逢此时,福叔从府中牵出了一辆牛车,开口笑道:“家主,准备好了。” 林朝点点头,冲众人开口道:“咱们走吧。” “去哪?” 诸葛亮不解地问道。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林朝话音落下时,太史慈早已将诸葛亮提溜了起来,放到牛车上和林朝并排而坐。而他自己,则是纵身而起落在两人面前,充当起了车夫的角色。 见诸葛亮小脸上还满是疑惑的表情,林朝便开口笑道:“阿亮,你不用担心,文若那边某已经替你打过招呼了,课业暂免,等你回来的时候再补上。” “可是老师,您还没说咱们此行去干什么。” “看你年纪轻轻,肯定没听说过一个词吧。”林朝笑得很开心,“积极消费,拉动内需,促进经济大增长,为我徐州民生做贡献。” 说简单点就是――公款吃喝! 诸葛亮:“???” 老师,弟子读得书少,但弟子不傻。 首先这就不止一个词好吧。 林朝坐在牛车上,感受着春日的暖阳,心情瞬间大好。 牛车虽慢,但比马车稳太多了,林朝不赶时间,更不想被颠个七荤八素,所以才换了这么个出行工具。 “阿亮,眼下车上闲来无事,为师便来考考你,看看你这些日子随文若学了些什么。” 林朝晃了晃手上的折扇,开口笑道。 7017k 第四百四十八章 相权的由来与发展 若论及诸葛亮的才能,那绝对是数千年华夏历史以来,最顶尖的几人之一。拿他跟当世人对比,这纯属是欺负人家老实人。 这种人物,必须得历史纵向对比。 前有管仲、萧何,后有王猛、谢安。 也只有这几位,才能拿出来跟诸葛亮比较一番。 至于中古以后的那些丞相,权力跟今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无法比较。 华夏历史的进程,向来是君王集权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丞相这一个体的权力越来越小,但相权这一群体的势力却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的满清,皇帝乾纲独断,所有的臣子都成为了家奴。就连类比丞相的军机处大臣,也要跪受笔录,着实可笑! 单看明朝的内阁制度,首辅的权力虽然比不了汉朝的丞相,但内阁所有辅臣加在一块,手中的权力绝对比汉朝丞相要大。 当然,这是常规情况,诸如霍光、曹操、诸葛亮这些特殊时期的丞相不能算在内。 丞相这一官职的来源,最早要起于殷商,当时称之为太宰。 宰为主宰之意,这个词已经说明了一切。 之后到了春秋战国,这是一个大争之世,各国国君有感自身能力不足,遂招贤纳士,帮助自己治理国家,图雄争霸。 而这些被招来的贤才,便称之为宰相,相国。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国君找我来,是要我相助你这个国家的,而非某个团体或某个人。 再者,春秋战国前期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君主私人不能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 昔年秦国势大,秦昭襄王邀请赵惠文王会盟,但赵国君臣担心秦国会趁机扣下赵惠文王,但不去又怕会引来秦国的攻击。 于是,时任赵国上卿的蔺相如与将军廉颇制定了一系列计策来挽回局面,其中一条就是:若秦国扣下了赵王,蔺相如便行废立之举,改立新君,防止秦国要挟赵惠文王提一些无礼的要求。 结果赵惠文王一看,居然没生气,甚至还点了赞,欣然表示同意。 嗯……明堡宗骂骂咧咧的退出了直播间! 想要我帮你,那就得给我足够的权利,不仅仅是在君主的信任上,还得在法理上,不然难免为人诟病。 所以一部数百年的春秋战国史,宰相对于整个国家的定位,就是合法的掌舵人! 再说了,你君主想让我帮你,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所以,才有了拜相这个说法。 君主拜臣子,这一拜,不是拜见,而是拜托与托付。 大佬,您帮帮忙,看看我家里这摊子事怎么处理? 于是乎,宰相一边骂骂咧咧的抱怨君主打扰了自己的清闲,一边收拾行囊出山,辅佐君主治国理政。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填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当然,这是最初的玩法。 至于后来宰相成了固定职务,自然就多了许多不讲武德的君主和宰相,他们争来争去,弄得国家乌烟瘴气,也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权力使人眼馋。 对此,林朝打算来个拨乱反正。 虽然没有更好的解法,但尽可能延长这种脆弱切美好的平衡,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而落点,就在小亮仔身上。 将来刘备统一天下后,丞相必然是林朝,这是无可争议的。 谷鯬 至于下一任人选,也只能是诸葛亮,毕竟荀彧和林朝是同时代的人,年龄层面不允许他接林朝的班。 林朝估算着,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撑到五十多岁精力应该就不行了。彼时诸葛亮才不到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若好好护肝,再干个三十年不成问题。 两代人,五十年的岁月,已经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了。 为了诸葛亮能彻底继承自己的意志,所以林朝打算教他一点私货。 这,也是林朝此行带着诸葛亮的原因。 锻炼他的能力,传承自己的思想。 原本历史上的诸葛亮,经历了徐州动乱,或许可能亲眼目睹过曹操屠城,死了爹跟叔父混,然后叔父又死了,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由此可以认为,诸葛亮真的见过底层百姓艰难求生的场面,也更能理解百姓需要什么。所以后来诸葛亮治蜀地,虽刑法甚严,却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而这一世,诸葛亮宛若温室中的花朵一般,还不曾遭受风吹雨打,林朝很担心他会太过娇嫩,所以才会把他拉出来磨练一番。 就在林朝沉思之际,诸葛亮屏息凝神等了半天,却见老师目光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顿时傻眼了。 说好的考校呢? “老师……” 诸葛亮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额……”林朝这才回过神来,开口笑道,“阿亮,何事啊?” 诸葛亮满脸无辜道:“老师,您说要考校弟子。” “考校自然是要考校的,不过为师在想如何考校,毕竟你才九岁,有些学问还为时尚早。某又不想流于书上的内容……” “老师,弟子今年已经十岁了。”诸葛亮弱弱道。 你说你这老师是怎么当的,连弟子的年岁都记不住。 要说你像康成公一般弟子众多也就算了,可偏偏你只有我这个一个弟子,就这还记不住年岁? 诸葛亮心中疯狂吐槽,但良师林朝被提出了错误,顿时恼羞成怒。 “某说九岁就是九岁,少废话!” “噢,弟子知道了。” 淫威之下,诸葛亮果断选择了屈服。 “老师……那还要不要考校了?” 啪! “哎呦!” 诸葛亮又一次被林朝来个暴击。 “让你别废话,考不考校,如何考校,为师自有章程,何须你这黄口小儿多言!” 林朝拍了拍手,满脸得意道。 自从来个这个时代,林朝生平第一次在武力上取得了优势,心中如何不兴奋。 “噢,知道了!” 小亮仔可怜巴巴地捂着头,再也不敢多话,生怕自己这不讲武德的老师再给自己来一下。 前面驾车的太史慈听到师徒两人斗嘴,不禁摇头一笑。 看来监军对小孔明期望甚高,这待遇已经不是弟子能享受的了,简直快达到了亲儿子的地步。 7017k 第四百四十九章 论语新解 出了城,却发现城门口早有数百人在等候。 为首之人,正是关羽。 关羽身后半步处跟着典韦,而典韦身后跟着高顺,旁边却是许久未曾露面的陈登。 去年出征讨董前,林朝给陈登狠狠灌了一缸鸡汤。其目的嘛,自然是忽悠陈登。 身为徐州世家之首,陈登的态度很大程度上能代表徐州世家的态度。 其次,就算陈登想不明白,自己那番话也足以使他心有顾忌。 毕竟当时即将出征,林朝想保证后方稳固。 可令林朝没想到的是,鸡汤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陈登回去闭门苦思三日后,终于大彻大悟,转而投入到建设徐州的怀抱中,发誓要为徐州的发展壮大而增砖添瓦。 所以,他现在是顺天府丞,贾诩的直属下属。 而在陈登身后,还跟着几个毛头小子,分别是刚跟着荀谌出使回来的杨修,关羽长子,郭嘉的连襟关平,陈氏的弟弟陈到,还有关羽打算收为义子的魏延。 当初林朝将魏延送到关羽身边时,关羽是极为不屑的。 这小娃娃武艺平平,智略平平,并无任何出奇之处,子初居然想让某收为义子,着实令人不解。 嗯,二爷眼中,世上尽是插标卖首之人。 魏延获得这个评价,自然也不奇怪。 直到关羽见到魏延眉间眼角那一抹傲然之色,简直和自己如出一辙后,顿时大喜。 这义子某收定了,谁也拦不住,我关云长说的! 此时众人见林朝的牛车缓缓驶来,除了关羽之外的所有人都抱拳行礼道:“见过长史!” “诸位免礼。” 林朝从车上下来,挥袖笑道。 关羽和典韦走了上来。 典韦抱拳道:“监军,主公听说您要去徐州各地体察民情,特命末将率五百陷阵将士随行护卫。” 说实话,对于林朝这次出去旅……体察民情,刘备是持反对态度的。 现在徐州境内百废待兴,新政施行得如火如荼,内府四人天天累得吐血,荀彧忙得差点连头发都白了。 北边还在打仗,赵云刚刚出征,东西侧都有敌人虎视眈眈。 这时候子初你于情于理都该坐镇郯县,哪怕整日游手好闲也行啊! 可你偏偏要出去玩耍,这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 最可恶的是,出去玩耍居然不带上某…… 子初,你这就不太厚道了。 颇有高祖之风的刘备,其实早就厌烦了整天待在郯县的日子了。 除了跟糜氏玩耍和视察军营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政务方面,刘备不能说是一窍不通,只能说是一无所知。 军事方面,刘备现在的身份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带兵出征,再说徐州境内的小股叛贼,已经由林夕去清缴了,也算是给麾下新军涨涨经验值。 所以,在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时候,刘备已经闲得髀肉复生了。 而唯一的小伙伴林朝还撇下了自己单独出去玩耍,这让他大为恼怒。 可转念一想,林朝出去体察民情,林夕在外编练新军,那自己不就可以趁虚而入了吗! 貂蝉小姐姐,刘玄德来也! 至于小伙伴林子初,让他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 林朝看了看典韦和他身后杀气四溢的陷阵将士,缓缓摇了摇头道:“某只是出游四方,又不是去打仗,何需这么多人护卫。” 典韦连忙劝道:“可是主公严令,必须要保证监军您的安全……” “某说不用,就是不用!” 林朝挥袖打断了典韦的话,随后一指后面的高顺,开口道:“此行,只留公义一人足矣。” “这……” 典韦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不敢违背林朝的命令,抱拳道:“唯!” “君明且宽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某如何不懂。某早已安排了护卫,请回禀玄德公,不必担忧。” 林朝踮起脚轻轻拍了拍典韦的肩膀,安慰道。 典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把话带到。 正事谈完,关羽这才冲林朝一抱拳,郑重开口道:“子初,犬子就拜托了!” “云长放心。”林朝笑道。 除了诸葛亮之外,林朝此行还打算带一带徐州下一代的幼苗。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索性一波都教了省事。 至于他们能学到多少,就看自己的悟性了。 当初关羽想把自己的儿子拜在林朝门下,但林朝没同意,此次也算满足关羽的愿望了。 关羽把关平叫到身边,开口道:“平儿你记住,此次与你林叔父同行,当以父事之,若有半分不敬,为父饶不了你!” “孩儿记住了!” 关平当然不敢违逆关羽,遂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答应道。只是眼角的余光不停打量着林朝,似乎充满了轻视。 虽然关平的举动很轻微,但还是被敏锐的林长史捕捉到了。 小子,不懂得尊敬长辈是吧! “云长不必如此苛刻。”林长史满脸尽是核善的笑容,“怎么说坦之也是快成亲的人了,多少也得照顾他的颜面。” 说罢,林朝还笑着冲关平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核善。 小子,今天叔父就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果不其然,关羽听了林朝的话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皱着眉头道:“犬子如此行端无状,如何能成家立业。若非大哥执意如此,某定要让这小子多历练几年……” 说起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老父亲关羽一改平时沉默寡言的模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最后甚至要动手,幸好被林朝拦下。 关平在一旁瑟瑟发抖,到了这时候,他岂能不知原委,遂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林朝。 林叔父收了神通吧,小侄服了! …… 城门口的片刻交谈后,关羽和典韦回去向刘备复命。 而林朝,则带着徐州的二代们,正式踏上了旅途。 “元龙,咱們先去哪?” 说是出游,也不能漫无目的的乱窜。至于目标方向,顺天府有体察民情之责,徐州境内大概的情况,还是能把握住的。 闻言,陈登回道:“长史,按照您的要求,咱们理应先去朐县。” “朐县?” 林朝皱眉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朐县应该是糜氏的大本营。 “不错。” 陈登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谷潇/span好家伙,刚出来就要拿刘备的小舅子开刀吗! 想着,林朝冲一众二代笑道:“今日闲来无事,某且考一考你们。” 众二代不敢怠慢。 诸葛亮:“请老师示下!” 杨修:“请长史示下!” 魏延关平:“请叔父示下!” 陈到:“请兄长示下!” 关平:“???” 叔至,你故意找茬是吧! 在某面前充大辈,你很有快感吗! 不过林朝就在面前,关平也不好发作,只能恶狠狠瞪了陈到一眼,想着找个机会和魏延一道痛揍这厮一顿。 “子曰,朝闻道,夕可死矣。此言何解?” 这句孔子的名言,其实说不上晦涩,甚至很通俗。 对于真理的追求,从古至今未曾变过。孔子的这句话是说,若是能得知世间真理,哪怕朝生夕死都无憾了。 在场的二代们显然也明白,遂异口同声给出了答案。 可惜,林朝并没有夸奖他们,反而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白眼。 “错!” 众二代愕然,连陈登也有些惊讶。 难道不要这样的吗? 只见林长史微微一笑,开口道:“孔子此言,看似浅显,实则其内蕴含着天地至理,非寻常人可尽知也。古人言,大道至简,便是这个道理。 可笑尔等只流于表面,却不知其深意,竟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此乃妄言!尔等若不悔改,凡事不深思熟虑,即便以后主政一方,独掌一军,也只会害了麾下军民!” 林朝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义正严词,把二代们说得面色羞愧,低头不语。 就连陈登这等饱学之士,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以长史之能,绝不至于虚言,难道孔子此言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深意? 唉,学问之道,确实没有尽头啊! 一念及此,陈登便非常郑重一拱手,朗声道:“属下愚钝,不知圣人此言何意,还请长史赐教。” 林朝望着众人,面色略有缓和道:“尔等真想知道?” 众人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好,有此求知之心,何愁不能上进。” 林长史先是肯定了众人的向学之心,继而满脸高深莫测道: “所谓朝闻道,夕可死矣…… 意思是说,早晨知道了去仇人家的路,晚上就要去打死他! 正所谓君子报仇,从早到晚,便是此理!” 众人:“……” 这一刻,众人的脸色如便秘一般。 林朝却不管不顾,甚至为自己理解了孔子的微言大义而感到高兴,大笑两声道: “走,出发朐县!” …… 济北郡治所名叫卢县,距离泰山郡治所奉高,也不过百余里的距离。 曹操受林朝所托,抵达卢县后,理所当然的收到了郡守鲍信的盛情款待。 鲍信其人,出身泰山平阳县,自幼志向远大,宽厚待人,遇事沉着而有深谋远虑。 别的不说,单就深谋远虑这点,倒是很符合事实。 原本历史上,袁绍当上了关东联军的盟主,天下景从之。但唯独鲍信不看好袁绍,他更看好曹操,甚至曾说出‘唯公可拨乱反正’之类的话。 能做出和荀彧一样的评价,他的眼光必然差不了。 当然,也可能他根本没什么眼光,只是单纯的仰慕曹操而已…… 反正有鲍信在,曹操在济北的日子不要太舒坦。 本来袁绍袭杀韩馥的举动,就让鲍信颇为不快,但还不到翻脸的程度。可曹操来到后,把刘备出兵北上的消息告诉鲍信的同时,还劝鲍信两不相帮。 曹操一发话,鲍信马上表示孟德你说话,我照办。 至于袁绍……袁绍是谁? 正事谈完后,鲍信又邀请曹操在济北做客。对此,曹操也欣然接受。 虽然他现在仍是汉室忠臣,刘备也对他礼遇甚重,但曹操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让他夙夜难安。 胸怀大志,却无法得以施展。 刘备虽对他颇为赏识,但林子初显然不会重用自己。 那……自己的前路该在何方呢? 总不能这么浑浑噩噩的混日子,终老一生吧! 正当曹操心中苦闷时,有两个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个是陈宫,一个是程昱。 早在讨董之初,陈宫在东郡太守桥瑁麾下任事,还帮刘岱和桥瑁出过主意。如今桥瑁已死,刘岱也被押回了长安,陈宫一身才华却苦于得不到施展,便暂时投靠在鲍信麾下。 而程昱少为县吏,当初征讨黄巾时就有功,更是被刘岱多次征召,却因看不上刘岱而一直推辞。此番听闻曹操来到了兖州,便欣然而来。 曹操当初第一个率军讨董,虽然大败而归,但总归是积累了些声望。 桥瑁被刘备所杀,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陈宫都不可能去投徐州,而程昱更是欣赏曹操的忠勇,因此两人一拍即合,联袂来投。 二人通过鲍信做中间人,这才终于见到了曹操。 有名士来投,曹操自然大喜,可二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曹操彻底震惊了。 “自天子蒙难,董贼簒逆,将军首倡义兵以匡朝宁国。而至董贼伏诛,诸侯纷争又起,将军负有忠义之志,却无存身之地,此乃英雄不得其时也!” 陈宫不愧为名士,一番马屁一般的开场白,却切中了曹操的心思。 曹操有些无奈答道:“先生之言,某深以为然,奈何不得其时,又能如何?” 闻言,陈宫与程昱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行了,曹孟德的底线已经探查的差不多了。 我们欣然来投,不怕你曹孟德弱小,就怕你曹孟德没有争雄天下之心,所以陈宫才会出言试探。 而曹操在听到陈宫的话后,立即露出了苦恼的神色,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若你曹孟德真胸无大志,想在刘备手下干一辈子,又何必苦恼? 程昱捋了捋他那长长的胡须,开口笑道:“将军,眼下却有一地可以存身,不知将军可有兴趣?” 7017k 第四百五十章 陈宫和程昱的计划 曹操的心思其实没这么复杂,尤其是在眼下诸侯割据,纷争将起的时候,他只想寻求一块地盘,潜心发展,保一方平安。 若时局允许,那就不妨再进一步,看看能不能试着捞大汉一把。 可眼下的困顿,却让他无力施为。 刘备也算待他不薄了,要官给官,要人妻给人妻,除了彭城的自治权,可以说能给得都给了他。 但曹操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不仅仅是因为林朝对他的防备,也与徐州现在的状态有关。如今的徐州,俨然已经成了国中之国,治下的民众也只知刘太尉而不知朝廷。 百姓的生活虽然逐渐趋于富足,但长此以往,他刘玄德在徐州的人望将会无人可比,甚至超越朝廷,超越天子! 如此一来,刘玄德立志要匡扶的汉室,难免会变成了他自己的汉室。 时下朝廷衰微,刘备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理解并不等同于认同。这使曹操心有芥蒂,也是他始终不能融入徐州集团的原因。 至于袁绍……那就是更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不用再说了。 因此,曹操才迫切渴望得到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用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所以当程昱说眼下就有一块地盘可以立足的时候,曹操心中大为震撼,却仍未敢轻信。毕竟这两人虽有名望,与自己却是第一次见面。 交浅而言深,乃为人之大忌。 曹操深深看了程昱一眼,然后摇头笑道:“先生说笑了,某才浅德薄,不敢有此奢望。” 程昱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有些着急了。 才第一次见面,就急吼吼的要献上地盘,非但不能取信于曹操,反而会显得自己有所图谋。 正当程昱迟疑之时,旁边的陈宫却开口笑道:“曹将军未敢轻信,亦是人之常情。但某二人此来,的确是想为将军谋得一块地盘,还请将军勿疑。” 曹擦还是有些不信,但陈宫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便开口问道:“某与二位先生素未谋面,二位为何要替某筹谋?” 请说出你们的动机,不然免谈。 闻言,陈宫却没有再解释,而是满脸失望道:“昔日董贼手下数十万大军,兵强马壮,凶威滔天。将军麾下只数千人,却敢迎难而上,不惧生死,足可堪称大忠大勇。怎么今日面对某二人一介书生,却如此畏首畏尾,实在令人失望!” 说着,陈宫甚至站了起来,冲曹操一拱手道:“若将军心有疑虑而举棋不定,甚至连听都不愿意听某二人的谋划,那就全当某看错了人,就此告退了!” 说罢,陈宫叹息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欲擒故纵之计——发动! 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欲擒故纵之计虽然老套,但只要施展得当,那是真的好用。 曹操虽然心有疑虑,但架不住他更渴望地盘,见到陈宫真的要走,急忙起身阻拦道:“先生且慢,且慢!” “将军还有何见教?” 陈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神情似笑非笑的望着曹操。 曹操很郑重的冲陈宫一拱手,诚恳道:“方才皆某之过也,还望先生能不计前嫌,为某指一条明路。” 不管这二人有何目的,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再做打算。 谷疿 见曹操如此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极力挽留,陈宫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才是汴水之畔迎击董贼的英雄应有的姿态,倒也不枉某费心为他谋划一番! 陈宫再度落座,但这次他没有再吊人胃口,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构想。 “将军,时下朝廷式微,天下有纷争割据之势。而观其局势,刘玄德手握徐州,兵强马壮,对青州虎视眈眈。袁公路据有豫州,而欲虎吞荆襄。袁本初谋夺冀州,几已成势。就算是最北边的刘伯安,亦据守幽州而驱逐羌胡。 此乃百年未有之变局也,中原大地狼烟纷争,留给将军的可用武之地,着实不多矣。” 听了陈宫这一番分析,曹操忍不住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眼下中原形势可以说那是犬牙交错,弄不好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不然刘备在出征冀州前,也不会派自己前来游说鲍信。 除了扬州,交州,凉州这等蛮荒之地,和不便伸手的司州之外,每一州都有一位大佬占据着地盘,这让曹操心中很是绝望。 眼下既然把话说开了,曹操也就不再迟疑,索性开口问道:“那先生方才所说的存身之地,当在何处?” 这次回答的是程昱,他在此捋了捋胡须,开口笑道:“将军,路……就在脚下。” 脚下? 兖州! “不过,正是兖州。” 陈宫开口,肯定了程昱的说法。 “先生,兖州虽好,却并非某可掌控之地。”曹操满脸苦笑道,“东有刘玄德,北有袁本初,南有袁公路,如此四战之地何以存身?” 陈宫却正色道:“将军此言差矣,正因其为四战之地,才能更好存身。” 闻言,曹操沉默许久,才终于想明白了陈宫的意思。 自兖州刺史刘岱被刘备擒拿后,东郡太守桥瑁也跟着阵亡,如今兖州可谓是无主之地,若想趁虚而入,现在正是时候。 再者,根据眼下形势发展,兖州将来必是四战之地,二袁和刘备都不会放过这一块肥肉。 而二袁和刘备这三方,都不会坐看哪一方实力暴涨,只有其中一方敢把手伸向兖州,必然会引来另外两方的反制。 也正因如此,曹操才有机会掌控兖州。虽然是火中取栗,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只要坐上兖州牧的位置,等待曹操的不会是三方的进攻,反而可能是拉拢。 不得不说,陈宫的想法确实有可行性。 当初林朝就是担心向兖州伸手会引来二袁的攻击,所以才准备找个傀儡出任兖州牧。但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蔡邕带着卢植来徐州的路上,居然冒出来几个要摘桃子的人。 见曹操似乎有些意动,陈宫继续说道:“将军为兖州牧后,面对二袁与刘玄德,当保持中立,如此才是长久之计。继而,便能将势力向西往司隶地界发展,以远离四战之地而巩固自身实力。如此下去不出十年,二袁与徐州必有大战,将军可因事变化而兴兵行事,未必不能成五霸之业!” 能提出拿下兖州的构想与可行性,已经让曹操震惊了,没想到陈宫还有后续计划,这让曹操更加欣喜,连带着看陈宫的眼神也变了。 此人,大才啊! 虽然比不上林子初与郭奉孝,但也不失为当世良谋! 这一刻的曹操,大概是摆脱了被林朝支配的恐惧,竟因为陈宫三言两语而变得踌躇满志,打算找机会再打出一个春天。 7017k 第四百五十一章 朐县的一场饥荒 朐县濒临东海,不是东海郡的东海,是真正的东海,浪很大的那种。 从郯县出发到朐县,也就不到三日的路程。当然,林朝此行带着众多熊孩子,驾驶的又是牛车,也不急着赶路,因此直到五日后,才终于抵达了朐县。 一行人没有急着赶往目标地点,在林朝的一意孤行下,众人先是到海边吹了吹海风。 当然,这个时代没什么旅游度假区,更没有什么看海保护措施,海边的荒凉肉眼可见。杂草丛生,乱石耸立,一行人是怎么也无法真正接近海水的。 不过这是穿越后第一次看海,虽然只是雾里看花,但林监军还是大为兴奋,甚至兴致来时,还登高吟诗一首。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怎么说呢,抄袭这玩意,一回生,两回熟,尤其是当事人不在场的时候,林朝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长史好文采,好志向!” 一诗作罢,文化人陈登在旁喝彩道。 这倒不是拍马屁,而是真心赞叹。毕竟曹操的这首《观沧海》,怎么也算得上是千古名篇了。 林朝挥了挥手,表示不必喝彩,基操而已。 陈登站在林监军身后,在这首极其大气的诗歌的衬托下,林监军的背影,在陈登心中愈发伟岸起来。 这才是一代人杰该有的气魄啊! 陈登满脸仰慕,心中感慨万千。 但此刻的林长史,脑中想的却是另一番场景。 王司徒,你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理当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期反助逆贼,图谋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一想到这里,林朝不禁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诸葛亮,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 嗯,也不知王司徒现在何方,如此奇才,若流落在外,倒是有些可惜了。 若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王朗应该随陶谦一同赴任徐州,任徐州治中从事。可现在连王朗的举主陶谦都在长安待着,王朗应该也在长安。 嗯,找个机会给李儒通个信,让他派人把王朗送过来。 说起王朗,就不能不提钟繇,这家伙也不能放过。 虽然现在的徐州体系已经不怎么需要他了,但钟繇这厮乃书法大家。这方面对林朝来说,还是有些战略意义的。 想着,林朝便扭头冲陈登道:“元龙,等回去之后,以某的名义,给长安方面修书一封,让张济将军替某留意两个人。” 陈登开口问道:“长史,不知是哪二人?” 徐州和长安方面有联系,这在内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是李儒的名字不能提,便只能拿曾经弃暗投明,帮助诛杀董贼的张济了。 “一个叫钟元常,出身颍川钟氏。另一个叫王景兴,出身咱们的大本营,东海郯县。” 陈登拱手道:“属下记住了。” 林朝又拍了拍陈登肩膀,开口笑道:“元龙,以后再想吃鱼脍,尽量还是选海里的鱼吧。” 陈登:“???” “长史此言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林朝摊手笑道。 既然改不了吃嘴残的习惯,那还是尽量吃海鱼吧,只剩还能多活几年。 “走吧,该去办正事了。” …… 朐县因地靠东海,水土并不是很肥沃,反倒是通商贸易非常发达,这个后世被称之为连云港的地方,若是将来大兴商业,倒是一块要地。 不过此时,朐县的百姓还是以耕种为主,这也是数千年华夏百姓的常态。 一个月前,地方官曾上报,朐县发生了饥荒,但是规模不大。当时荀彧不在徐州,正是田丰代掌众事。 田丰本身就有屯田之责,还掌管着徐州的田土赋税,本来就忙得够呛,又分担了荀彧的工作,哪怕彻加班也干不完。 再者,这两年发生的饥荒实在是太多了,也太正常了。而且当时也是青黄不接之时,田丰便没有太在意,只是令府库拨款放粮,以解决百姓的生活问题。 别看田丰平日里抠抠搜搜的,哪怕一贯钱也不舍得多花,但事关百姓的生计,他却从不小气,当即拨粮两万石。 一部分作为百姓的口粮,一部分作为将来垦荒屯田的种子。 林朝治徐州的政策,向来是授之以渔。 有天灾人祸,官府替你兜底,那寻常年间你就得辛勤劳作,满足自己生活的同时,赋税一分也不能少。 虽说不上有多宽仁,但胜在公平。 本来这件小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朐县也才一万多户,撑死了三五万人,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就在田丰下令拨发粮草的半个月后,顺天府密报,朐县因饥荒饿死了一两千人。 奇怪的是,郯县府衙方面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出了灾荒,调拨了赈灾的粮草,结果还是饿死了这么多人,最后还不没有上报。 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怕是连三岁小儿都不信的。 林朝此行,就是准备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那可是一两千条人命啊! 无论事情牵涉到谁,都不可能法外容情。 林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暗自祈祷这里面没有糜竺的事。 不然就算刘备亲自出面也保不下他,我林子初说的。 牛车又行了半日,眼看天色渐晚,周围又没有驿站,就在即将露宿荒野之时,忽然在黑暗中发现了前方数里外有几许微光,想来应该是个村落。 “走,咱们前去投宿!” 林朝一指远处的火光,开口说道。 不入民间,如何体察民情? 此处已经进入了朐县治内,只要放下身份与百姓攀谈几句,前一阵子的饥荒就能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古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是始作俑者连百姓的嘴都能封住,那林朝反倒不敢孤身入朐县了。直接派大军围剿,才是上策。 众人又行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抵达了之前看到的火光处。 可眼前的景象,饶是历经过疆场血战的林朝,也是心中一紧…… 7017k 第四百五十二章 墓碑,哭声 人生在世,总有着形形色色的欲望,而这些欲望一旦得到满足,又会产生新的欲望。 这其中有私欲,也有所谓的公理。 小到口腹之欲,大到青史留名,不管是否对这个世界起到积极的作用,这都是个人欲望的体现。 甚至各种欲望都实现了之后,有些人便开始琢磨起了一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比如……身后事。 这些人生前极尽荣华,自然不想死后孤零零的成为游魂野鬼。 所以古来帝王将相,都会在陵墓上下功夫,不过是找活人殉葬也好,还是带些金银财宝下葬也罢,都是在为身后事打算。 可总有那些一些人还不满意,生怕后世人忘了自己,便想着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和事迹。 可青史留名这条路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能在上面蹭上一笔半句,已是天大幸事,又怎么可能长篇记叙自己呢。 于是,这些小机灵鬼换了个思路,发明了一样东西——墓碑。 碑这种东西最早的用途,其实是为了记叙某件大事。而这些人却拿来记录自己的生平,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清奇的思路。 墓碑由子孙后代立下,偌大一块石板,总能将自己的生平事无巨细记录下来了吧! 如此,只要自己这一脉香火不绝,便总有后人会记得自己,岂不美哉! 所以自西汉末期出现墓碑以来,东汉便继续发扬光大,立碑之举蔚然成风。先是达官贵族,王侯将相,最后直到民间的有钱富商死后,也会立碑。 毕竟这玩意礼法没有规定,朝廷也没有禁止,无论什么人都能来一发。 演变到了汉末,甚至已经有了无碑不成坟的趋势。 而林朝等人进入村口后,所见到的,正是一块斑驳的石碑,已经被打造成了墓碑的样式。 若单单一块墓碑,绝不足以引起林朝等人的惊诧,关键是墓碑后面的场景,令林朝通体一凉,心中隐隐有些刺痛。 这个村落不大,整体看上去也就一百多户人家。 但是今夜,每一户人家几乎都有微弱的灯光,甚至十之八九都有低沉的哭声传来,且门口都挂着白布。 人死为大,所以办丧事有着极为严格的程序,但那是对公卿世家而言。 家徒四壁的普通人家若死了人,门口挂上一块白布,就算是办丧事的证明。 可……全村人一起办丧事…… 这等景象,林朝还是第一次见! 房屋中传出的哭声,也是有气无力,令人闻之心哀。 再看眼前的墓碑,规格比普通墓碑大了将近一倍,上面也布满了裂痕,边角处倒是有最近打磨的新鲜痕迹,让人有些不解。 按理说,若是要立墓碑,肯定用不到这么大的。 而且墓碑大多是新的,而不像眼前这块,明显有风吹日晒的痕迹,但有些边角处又有新鲜打磨的痕迹。 眼前的墓碑,耳边的哭声,以及满村房屋中的光亮,交织成一幅怪异且凄凉的场景,让林朝紧紧皱起了眉头。 四下望了望,却因天黑而无人路过,想找人询问一番也做不到。 林朝沉吟片刻,指着墓碑向众人开口说道:“你們可有人知道,这是何物?” 闻言,所有人都摇了摇头。甚至饱学之士陈登,也皱着眉头沉默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叔父,某知道。” 人群中,关平举着手大声应道。 “哦,坦之你知道?” 别人都不知道的问题关平却知道,这是林朝没有想到的。 “这是自然。”关平满脸自信道,“叔父,小侄以前跟娘亲住在解良老家时,曾见过几次类似的石碑,所以知道。” 林朝点了点头:“那你且说来听听。” 谷晇 关平一指石碑道:“叔父,这是一块墓碑。” 废话! 林朝瞪了关平一眼,开口道:“天下间哪有这般大的墓碑!” “有啊,埋葬很多人的时候,就得用这么大的墓碑。”关平满脸理所当然道。 埋葬很多人! 这一刻,林朝似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整个人楞在原地怔怔出神。 而关平并未察觉到异常,继续自顾自说道:“以前遇到饥荒疫病时,村里会死很多人,因无钱埋葬,里正便会号召全村人去山上挖一块大石头,打磨成碑,然后把死的人埋在一起,最后将碑立在坟头……” 关平说到这里,发现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他。 “怎么,某说错了吗?” 被这么多人盯着,关平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遂有些心虚道。 此时林朝已经回过神来了,但脸色却并不好看,声音也有些沙哑。 “坦之,你的意思是说,这块石碑是这个村子所有死去之人的墓碑?” 关平点了点头。 “唉!” 林朝口中发出一声叹息,眼中却露出一丝悲切。 这便是新政实施下,旁人口中安居乐业的徐州吗? 真是可笑! “子义,且去唤此村里正前来,某有事要问。”林朝开口道。 “唯!” 太史慈应了一声,转身带着十多人前去找寻里正之所在。 林朝又楞在原地半晌,最终才招手将诸葛亮唤了过来,开口道:“阿亮,此处如何?” 此时诸葛亮眼中充满了震惊,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家一起办丧事。 “老师,朐县最近并无战事,平白无故不可能死这么多人,除非是疫病或者饥荒所致……” 林朝挥袖打断诸葛亮的分析,再此问出了刚才的问题:“某只问你,此处如何?” “不忍卒睹……” 诸葛亮沉默片刻,才开口答道。 黑暗中的墓碑,房屋中微弱的光亮,以及满村的苦声……几乎让人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 “哼,某倒是觉得这个地方不错。”林朝冷笑道,“你方才已经说了,此间百姓之死,与疫病或饥荒逃不开干系。可无论疫病还是饥荒,郯县府衙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便是异常之处。究竟如何,待会里正到后,自有说法。只是……咱们若是不出郯县,安能见到此等景象! 孔明,你明白为师的意思吗?” 诸葛亮思索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道:“老师,弟子明白了。” 林朝开口道:“明白就好,为人为官,首要之处就是能明辨是非,万不可被旁人蒙蔽。” 太史慈的动作很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已经带来了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者,想来应该就是本村里正。 老者见林朝一行人皆腰间佩剑,身着华服,心知遇到了大人物,上来便拱手行礼道:“小老儿见过使君!” “老丈不必多礼。” 林朝并没有纠正他称呼上的错误,而是伸手将老者扶了起来。 接下里林朝也没有客套,而是开门见山问道:“敢问老丈,此地为何家家露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闻言,老者面露一丝苦涩,开口叹道:“还不是饥荒闹的,不然哪会死这么多人!”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心中一紧。 7017k 第四百五十三章 始作俑者,断子绝孙! 说到饥荒二字的时候,众人神情明显有了一丝变化。 这两年徐州实施的新政中有明文规定,那就是各地出现饥荒疫病等天灾人祸时,当地官员必须要第一时间上报,违者严惩不贷! 这一条的严格把控,自然是怕因饥荒造成的恶劣后果。 原本只是数千人的饥荒或者疫病,可若因为上面的救援不及时,局面便会迅速变坏。 受灾百姓在生计难以维持的情况下,必然会饿死一部分人,而剩下的难免铤而走险,瞬间生成一股股流民,甚至是乱民。 这些流民逃窜到周边县城亦或是附近的山上,从而便衍生许多的盗匪流寇,甚至是小规模的叛乱。 毕竟,人在行将饿死的情况下是无法保持理智的。 为了避免这些情况,林朝曾有严令,各郡县一旦得知了灾情之后,在上报的同时,必须以最快的时间开仓放粮,来保住受灾百姓的生命。 能活着,才会有希望,有了希望,才不至于走上极端。 可眼前里正的这句话,却让林朝知道了自己这道政令的弱点。 那些不按照规定执行的基层官员,那些视百姓生命如无物的*****,就是这道政令最大的弱点!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朐县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上报了灾情,且州府也已经调拨了钱粮。可等自己来到这里,却仍然看到了这一幅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 这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朐县官府不知道眼前村落的情况,不过这显然不太现实。 其二,朐县的大小官吏不仅把赈灾的粮款私吞了,还对这些灾民不管不顾。 林朝强忍住心中的愤怒,继续开口问道:“老丈,据某所知,去岁虽然不算风调雨顺,但州府也多次赈灾,且有令遇灾者减田租之半,为何还会饿死这么多人?” 听了林朝的话,里正眼中却满是迷茫。 “使君,可官府并没有通告小老儿此事啊。去岁的田租,赋税,本村足额上交,并无半分拖欠。再者,也从未听说过州府派人赈灾!” 说着,里正摇了摇头,叹息道:“县令老爷告诉我们,眼下时局动荡,外面天天在打仗,因此为了不被兵灾牵连,就得足额纳税,这样州府才有钱粮保护我们的安全。 这么做本无可厚非,战争时州府没有提高赋税已经是万幸了。只是去岁年景实在不堪,地里没收成,等到交完赋税后,全村老少便一直饥一顿饱一顿的,希望能省下一些粮食。 可粮食本就不多,再怎么省也是不够的。直到上个月断粮之后,便开始有许多人饿死……” 里正见林朝等人并无架子,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收不住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而林朝也并没有出言打断,反而蹲了下来仔细聆听,甚至时不时点了点头,两人一同感叹生存的不易。 从他的话中得知,这个村子里的情况不是孤例,方圆数十里,乃至整个朐县,几乎都是这种情况——因粮食不足,家家户户都有人饿死。 甚至是……易子而食。 不过这里正好歹读过些书,认识点字,便带人将村口原本的指路碑撬了下来,稍加打磨一番,准备作为饿死之人的墓碑。 这就是那块石碑为何会有风吹日晒的痕迹,而边角处却是崭新如初。 听完之后,林朝只是开口安慰了里正几句,面色无喜无悲,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但等到林朝开口的时候,众人都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子义,你带人将咱们此行带的干粮都拿下来,分发给村里的百姓。” “唯!” 太史慈不敢怠慢,急忙抱拳应道,然后又迟疑了一下:“监军,是全部的干粮吗?” 林朝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已经看向了远处房屋中昏暗的烛火。 古代华夏农民有着最淳朴的性格,再也没有比他们更懂得逆来顺受的人了。 收成要靠他们,打仗要靠他们,守卫边疆要靠他们,修筑工事还是要靠他们! 完全可以说,就是这群没什么智慧,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支撑起了数千年的华夏文明。 可作为最大的付出者,他们却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得不到满足。 人怎么死都可以,就是不能也不该被饿死! 后世林朝上学时,因提前透支了父母给的生活费,而在月末的时候被饿了两天。 那种滋味,林朝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尝试。 当胃里开始灼烧,肠子吸取不到任何养分来支撑身体运转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煎熬与痛苦充斥着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那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痛苦,更是心理上的。 只挨了两天的饿,林朝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所以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些活活饿死的人,临死前到底经受过怎样的折磨。 太史慈的动作很快,在里正的呼唤下,村中百姓一听说有东西吃,便立即蜂拥而至。而林朝此行挑选了百名校事府精锐作为随行护卫力量,也足以保证不会出什么乱子。 不过百姓狼吞虎咽的模样,还是让随行的二代们大为震撼。 那些平日里在他们看来难以下咽的干粮,此刻却成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因为它能解腹中饥饿,能延续人的生命! “老师……” 诸葛亮也被这副景象所震撼,心中隐隐感觉有一根弦被绷断了,难受得无法呼吸,有心想说些什么,张开了嘴,却又没有了后续。 “阿亮,今夜这一幕,某要你看清楚,并且把它刻在脑子里。”林朝面无表情道,“等什么时候咱们治下再无饥荒时,为师才允许你忘记。” “知道了,老师。” 林朝又开口唤来了高顺,命令道:“公义,你执我印绶,立即返回郯县,命田元皓带着粮草亲自来一趟。现在就去吧!” “末将遵命!” 高顺没有迟疑,立即抱拳转身离去。 而林朝在拿出了全部干粮后,便向里正辞别,准备连夜赶往朐县。 太史慈见状连忙劝道:“监军,眼下已经入夜,路途崎岖难行,不若歇息一夜,等明日清晨再进城不迟。” “不,现在就出发。方才里正所说,你应该也听清楚了,方圆数十里村落,皆是这般景象。咱们早到一刻,不知能多救多少人。人命关天,又岂能迟疑?” 说罢,林朝又扭头问了陈登一句。 “元龙,眼下朐县何人为县令?”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了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本县县令。 就算不是,朐县县令作为主政一方者,也有渎职之罪。 对于这等元凶巨恶,林朝总要知道人是谁,然后再考虑用什么方法弄死他。 “去岁主公任命士仁为朐县令……”陈登上说到这里,又迟疑片刻才继续开口道,“糜芳为县尉。” 听到陈登的答案后,林朝笑了,笑容中满是杀意。 “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此番某就要教一教这些始作俑者,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断子绝孙!” ------题外话------ 今天老于发烧了,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才赶出来这么点。 状态实在不好,见谅, 等会继续码字,能不能再写一章,不敢保证。 若是没有,就先欠着吧。 嗯,目前欠了两更…… 7017k 第四百五十四章 糜芳的梦想 林朝所谓的连夜行动,并不是说连夜去找始作俑者算账。眼下饥荒已经发生,再急着追究始作俑者也于事无补。 始作俑者肯定要惩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必须要救济安抚受灾的百姓,解决他们生计问题的同时,也不能让他们对徐州的统治失去信心。 朐县共一万多户,四五万人之众,这些人口若好生发展,十年之后就是十多万人,最少能拉出来一两万青壮。 他们或从军,或服徭役,或耕种,满足自己生活的同时,也能带来极大的贡献。 可若任由饥荒肆虐下去,这四五万人将会成为流民甚至盗匪,州府还要派兵平叛镇压。里外里这么一算,就知道这笔账有多不划算。 也明白始作俑者到底有多该死! 夜路极为幽寂,饶是宽敞的官道上,周围也时不时传来狼叫声,令人毛孔悚然。 有了今晚的遭遇,众人明显察觉到林长史的心情并不美丽,遂都不敢多言。 而林朝在经过了一阵仔细思索后,便开口问道:“子义,距离此地最近的部队,是何人统领,现在何处?” 太史慈的这个贴身护卫,其实不止是单纯的护卫,更多时候他还充当着林朝秘书的职责。当然,只是军队方面。 “监军,一个月前,主公下令清剿徐州境内盗贼流寇。”太史慈开口道,“统兵者,正是子煦将军。而眼下距离朐县最近的部队,刚好有两支。一支在下邳的曲阳县,另一支则是在琅琊境内的开阳县。”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 徐州境内的治安要肃清,而林夕的新军也需要编练。关于这个命令,当时刘备也跟自己商量过,并且自己还顺手将一些新归顺的武将也加入到了清剿的行列。 诸如现在还是低级军官的黄忠,以及真正的老实人张绣,林朝希望在练兵剿匪的途中,这些人能更好的融入徐州集团。 关于林夕的新军,刘备给的编制是一万人,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一万人前去练兵,自然要分成好几路,所以下邳和琅琊境内分别有一支,并不稀奇。 林朝打开地图看了看,估算了一下曲阳和开阳到朐县的距离,便开口道:“派两路人马分头行动,命曲阳的部队在朐县周边引导百姓,命开阳的部队直奔朐县县衙,某在那里等着他们。” 眼下受灾的百姓都四散在朐县周边,以林朝身边的护卫力量,就算有充足的粮食,也不足以救济。关键还是要派军队将百姓聚集起来,统一安排赈灾事宜。 而另一只军队,则是要防止朐县城中的元凶巨恶狗急跳墙。 在军队没到之前,纵然心中再愤怒,林朝还是不敢跟作恶者翻脸,万一他们眼看走投无路,索性拉着林长史当个垫背的,那可就遭了惨。 至于三言两语就能说的始作俑者痛哭流涕,幡然悔悟……那是故事,不是现实。 林长史自认没有那种主角光环。 算算时间,等这两支军队行动完成的时候,田丰率领的粮草大队也该到了。 届时,赈济百姓,安抚民心,安良除暴这些事情就可以一并完成。 太史慈抱拳道:“监军,您曾经立下过规矩,非有主公钧命,不得调动超过五百人以上的部队,如今前去调兵……” “此事易耳。” 林朝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那方私人印绶,连同刘备赐予的佩剑一并交给了太史慈。 “有这两样东西,应该就没问题了。但动作也不宜太大,每只军队调两千人即可。” 眼见印绶和刘备的佩剑一起递了过来,太史慈连忙躬身接过,口中喊道: “遵命!” …… 糜氏近两年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至少糜芳是这么认为的。 兄长是徐州治中从事,虽说官职不高,手中的权力也不大,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呢。 不信你看看其他的治中从事都是什么人,就连被誉为王佐之才的林子初,在太尉府没成立之前,也只是十二治中从事之首。 再者兄长现在入主工商府,和甄氏一起把控着整个徐州经济的开源部分,可谓是极其重要的职务。 更别提自己的妹妹被刘备纳为侧室,颇受宠爱不说,更是现在刘备府中唯一的夫人,若是日后诞下子嗣,那糜氏的地位会愈发水涨船高。 人生在世,所求者无非名利。 钱这玩意,糜氏已经够多了,多得十辈子都花不完。 那就只剩下名了。 糜芳心中对未来的预期很清晰,等自己妹妹诞下子嗣,兄长高升之后,自己也未必不能再进一步,接兄长的班,成为工商府丞。 若有朝一日,主公扫平天下,匡正大汉后,糜氏虽不能拜相,但绝对能封侯。 封侯啊,那可是先汉李广都梦寐以求,却没能实现的梦想啊!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该封妻荫子,富泽后代! 糜芳的期许不高,能有个亭侯当当,他就非常满足了! 每每想起此间妙处,甚至后世史书上会有他糜芳的名字,都让他激动的夜不能寐。 所以糜芳眼下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尉,但并不妨碍他感觉日子充满了盼头。 当然,另一个人就不这么想了。 朐县县令士仁,是从幽州时期就开始跟随刘备的旧部。 当年的刘备还没起兵,从卢植那读书归来后,索性在幽州当起了街溜子,到处砍人收保护费。 不过汉招待帝嘛,大家都懂得…… 刘备向来信奉盗亦有道,所以极得人望,士仁见刘备天赋异禀,人又会吃席吹牛逼,便投奔于他,一路跟随厮杀。 可等到了徐州后,士仁心中就渐渐生出了许多不满。 究其原因,那就是在林朝的劝谏下,刘备开始唯才是举,任用了许多新人。 谷彂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本无可厚非。 毕竟除了关羽张飞之外,就连简雍现在手中也没多少权力。 可士仁心中却极为不满,他想起这些年跟随刘备东拼西杀,眼看后来者都开始执掌军国大事,自己最后只落得个朐县县令的小官,这让他如何肯甘心。 不满归不满,但他深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与那些人抗衡,遂也不敢多言,只是心中积怨渐深。 纵然他能力不行,但刘备也不会亏待老兄弟。朐县县令作为秩千石的官员,手中权力也不小。更别提士仁临上任前,刘备曾赐予他许多金银财宝以安抚其心。 赴任朐县后,远离了州府,士仁忽然就有了种山高皇帝远的感觉。 嗯,朐县内外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简而言之,他膨胀了。 反正眼下暂时也没了上升渠道,士仁索性双手一摊,开始摆烂。 我打了半辈子的仗,早该享受享受了! 于是,士仁在朐县横行无忌,除了物质享受以外,还追求精神上的愉悦。不仅喜欢强抢良家妇女,还征发徭役,让百姓为其修建别苑。 如此以来,钱财自然如流水一般奔流而去。 刘备给的赏赐花完了怎么办? 士仁表示没关系,自己可以谎报灾情,请州府派发钱粮赈灾。至于所谓的赈灾粮款,最后还不是落到了他的兜里。 对此,县尉糜芳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他眼中,士仁不仅是个侥幸得志的小人,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 我糜氏钱不比你多十倍百倍,我骄傲了吗! 糜芳的确没有同流合污,是因为他的确看不上那点钱粮,而不是因为他道德高尚。 他凭什么为了那些平民百信,而去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 不管,不问,不知道! 这就是糜芳的态度。 若你士仁能继续这么猖狂下去,对我没什么损害。 若有朝一日你被人检举揭发,也跟我也没什么干系。 糜芳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只可惜,此刻已经抵达城门外的林朝不会这么认为。 此时距离林朝召集两路兵马,已经过去了五日时间。 但最先来到的,居然是一只贝迪小熊,而且他还是从距离比较远的开阳县赶来的。 林朝看了看张绣身后的两千西凉铁骑,又看了看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双手捧着刘备那柄佩剑的张绣,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家伙行动如此迅速,以后倒是可以给他多安排一些突袭任务。 “属下奉命前来,请监军示下!” 张绣单膝跪地,口中喊道。 去年张绣投奔刘备的时候,叔父张济曾经教导过他,进入徐州后,一定要听从主公刘备的命令,同时跟贾诩多多亲近。 贾文和先生是位高人,遇事不决可多多请教。看在自己的情分上,文和先生绝对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叔父的教导言犹在耳,张绣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但文和先生已经有好几层楼高了,那能压住贾诩的林监军,岂不是要高到天上去了! 因此,对于明显是狠人的林监军,张绣始终保持着极大的敬畏。 林朝看了张绣一眼,伸手接过佩剑,开口道:“伯渊此来辛苦了,免礼吧。” “谢监军!” 在林朝面前,张绣也不敢抖机灵,时刻保持了恭谨之态。 “走,随某入城。” 林朝看了看朐县那不算高的城墙,心中盘算着待会的行动,同时开口道。 旁边,太史慈却开口劝道:“监军,如此率兵入城,难免会打草惊蛇。何不直接令朐县大小官吏出城相迎,此来既能彰显监军威仪,又能将贪赃枉法者一网打尽!” 说着,太史慈还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看得旁边的张绣眼中惊异连连。 本以为监军调我过来是护卫他的安全,但是见太史慈将军的模样,这是有大动作啊! 杀人? 这某擅长啊! 这一刻,贝迪小熊那颗火热的心,便有些躁动不安。 太史慈的这个提议着实不错,林朝听完后略一思索,便点头道:“子义此言,甚是有理。既如此,劳烦伯渊前去唤城中官吏出来。嗯,尽可能派些士卒,让他们冲引导百姓也过来看场热闹。” “遵命!” 果然是有大动作啊! 张绣心中激动,立即抱拳而去。 可刚走了没两步,林朝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 “咳咳……伯渊啊,同时采买一些吃食……某有些饿了……” 闻言,张绣微微一愣,旋即又抱拳道:“遵命!” 7017k 第四百五十五章 当个饿死鬼吧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朐县周边村落。 黄忠正带着麾下士卒,发动百姓前往县城而去。 本来林夕将麾下新军分成五部,分别四散开来,前往徐州各郡剿匪平乱,保证当地的治安。 反正路匪流寇之类的盗贼,基本上规模不会超过数百人,一万人分成五部倒也足够了。 而黄忠所率领的两千,前两天刚好在曲阳平灭了一处匪巢,正准备继续南下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林朝的命令。 初时,黄忠还有点不敢相信。但林朝的私人印绶不会骗人,黄忠不会向张绣那般无脑,再仔细分辨了印绶的真假后,他终于可以确定,林监军此刻正在朐县。 于是黄忠不敢怠慢,确定了行进路线后,当即令士卒饱餐一顿,随后起行。 时至昨日,才刚刚赶到朐县周边,就已经开始发动百姓前往县城。 在乡土情节极为浓厚的时代,想让百姓背井离乡是极为困难的,但眼下饥荒横行,待在家里也是个死。而且黄忠还派人分发粮食,并宣称州府开仓放粮,要他们前去领取。 这下,饱经饥饿折磨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了,纷纷跟在军队后面前往县城。 黄忠将麾下两千人分成七八队,分别前往县城周边的村落引导百姓,只一天的时间消息便传开了,许多没有受到引导的百姓也自发而来。 不管州府是不是真的开仓放粮,但眼下黄忠军中确实有粮食能活命。 光凭这点,就足以令百姓们前赴后继。 黄忠站在高处,眼看着不断汇聚而来的百姓,眼中露出一丝欣喜。 如此以来,监军交代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 片刻后,黄忠开口向身旁的亲兵问道:“这两日一共聚拢了多少百姓?” 亲兵答道:“回将军,属下未曾详细清点,但应该有不下两万余人。” “两万余人……” 黄忠轻声自语道,随即便点了点头。 “传令,留三百将士继续在周边聚拢百姓,余者随某一同带着百姓前往县城!” “遵命!” 亲兵躬身抱拳道。 …… 另一边,从郯县赶往朐县的路上,田丰简直要急疯了。 收到林朝传令的那一瞬间,田丰还愣了一愣。 让某带着粮草赶去朐县? 开什么玩笑! 林子初那狗东西知道某现在有多忙吗! 不过转念一想,林子初那家伙虽然行事下作了些,但还不至于不知轻重。 带着粮食赶往朐县…… 田丰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忽然想起了前段时间朐县上报的饥荒。 明白了,这一刻田丰瞬间全明白了! “公义,朐县那边又有灾荒了?” 田丰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遂试探性地问道。 高顺倒是个实在人,直接摇了摇头道:“非是灾荒,实乃人祸尔。” “某就知道!” 田丰瞬间涨红了脖子,高声叫骂道:“朐县县令是谁,此人该死!” 上次闹饥荒,某已经给足了粮食,就算再有饥荒,也不可能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爆发。 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上次赈灾的粮款被人侵吞了! 而林子初下乡视察的第一站就是朐县,要说他不是提前知道点什么,狗都不信! 田丰的这声叫骂,顿时惊动了府衙中的其他人,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荀彧开口问道:“元皓兄,发生了何事?” “无事。” 田丰赶紧摇了摇头道。 这事是他处理的,眼下出了纰漏而且还没解决,田丰自然不想让同僚现在知道。 说完之后,田丰大步走出了政务厅,随后向刘备告了个假,便急匆匆调集了粮草向朐县赶来。 此时,田丰所率领的运粮大队,距离朐县已经不足五十里。 官道上,田丰望着已经升到了最高处的太阳,随即开口道:“公义,按照如此赶路速度,今日能否抵达朐县?” 高顺立即摇了摇头。 “田从事,运粮车行动迟缓,且只能走宽敞大道,若按照这个速度行进,只怕要明日晌午才能抵挡朐县!” 闻言,田丰当即皱眉道:“不行,加快速度,今晚之前一定要抵达朐县!” 高顺皱了皱眉头,劝道:“田从事,牛马体力终究有限,若过度驱赶,恐怕会力竭而死。” “死了就做成干粮!”田丰面色坚决道,“眼下情况危急,些许畜生也顾不得了!须知咱们带着粮食早到一刻,便能活人无数!” 谷痀 闻言,高顺沉默了片刻,才郑重一抱拳应道:“末将明白了!” …… 朐县。 当张绣带人闯入县衙,并且要士仁带领满城官吏前往城外迎接林朝时,士仁其实是有些懵逼的。 倒不是说有什么问题,只是林朝乃一州之镇,若是替刘备出巡徐州各地,自己也会提前收到传令才是。 可是,人都到了城门口了自己还不知道,就有些…… 怎么说呢,士仁做贼心虚,自然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他也不傻,早在侵吞赈灾粮款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所以眼下朐县中的百姓,自然都是安居乐业的。 嗯,若放在承平年间,上面有人提携,报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景象也是可以的…… 至于那些吃不饱,穿不起的百姓……士仁向来为人心善,见不得这些穷苦人家,早就将他们赶走了。 所以士仁很放心,甚至以为这次非但不是危急,反而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机会! 久闻林长史最善待百姓,若是见到城中如此景象,说不准回去就在主公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届时,高升之日不远矣! 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糜芳。 这家伙差点兴奋的跳起来。 林长史日理万机,平日里自己根本接触不到。眼下有了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 糜氏的财力天下皆知,只要他林子初踏入了朐县,自己保证能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自己付出的,无非是些美人钱财罢了。可林长史要是一高兴,跟州府打个招呼就能提携自己。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士仁与糜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决。 “传令,命县中所有吏员即刻动身,随某前往城门口迎接长史!” 而忠直的林长史,此时就坐在城门口,等待着士仁与糜芳的腐蚀。 只是……在朐县官吏的想象中,一向算无遗策的林长史,怎么也得是那种风华绝代,智算通天的人物。 相貌上不说天生异象,也至少得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吧。 可是,眼前这个坐在城门口,一手一只鸡腿吃得满嘴流油的青年男子,怎么也跟‘林子初’三个字沾不上边。 士仁与糜芳对视一眼,又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失望。 传说中的林长史……就这? 不仅他们如此,朐县大小官吏也都微微摇了摇头,难掩目中的失落。 “哼!” 太史慈见状,不禁冷哼一声,手已经按到了腰间的佩剑上。 士仁和糜芳这才如梦初醒,急忙率众躬身行礼道: “参见长史!” 不管眼前这人为何如此不堪,反正他是林子初没错了。 林朝却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十分专注地对付着手中的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前几天将随行的干粮分发给了百姓之后,林朝这几日可谓是风餐露宿,吃也出不饱,馋的要命。 不仅他一人如此,一众随行的二代们,除了关平之外,也都没过过这种苦日子,此刻也在围着吃食大快朵颐。 见林朝不搭理自己,士仁心中生出一丝怒气,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继续拱手道:“参见长史!” 但是……林朝还是没搭理他。 甚至在吃完了手中的鸡腿后,林长史将目光瞄向了自己的徒弟。 准确来说,是徒弟手中的肉食。 “阿亮,看你年纪瘦弱,想必也吃不下许多,不如为师来帮你分担一些,如何?” 诸葛亮顿时神情一紧,将手中的肉食往后挪了挪,连连摇头道:“此事就不劳老师费心了,弟子吃的完。” “这……” 眼看小亮仔对自己有了防备,林朝知道无法得手了,只得就此作罢。 随后,他才把目光此放到一直弯着腰的士仁与糜芳身上。 可下一刻,林朝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二人神情有些恍惚。 “二位用过膳了吗,不如一起坐下吃点?”林朝笑着邀请道。 “多谢长史,属下已经用过了!” 见到林朝等人的吃相,二人连连推拒道。 闻言,林朝一脸失望。 真是可惜,断头饭都不愿意吃,注定要当个饿死鬼了。 7017k 第四百五十六章 选个死法吧 朐县城门前,林朝异常热情的邀请士仁和糜竺共进午餐。可惜被拒绝了,这让林长史不禁有些失望。 怎么说呢,林朝一向信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些朐县官吏虽然犯下了滔天罪恶,但临死之前不让他们吃上一口饱饭,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林朝一向自诩清正君子,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不过想想那些饿死的百姓,林朝忽然感觉这些人根本不配吃饭。 一群只会造粪的机器,吃了也没用。 也罢,那就随他们吧,做个饿死鬼也没什么不好。 在询问了二人一句之后,林朝再度沉默,只是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二人,甚至看得他们脊背发凉。 但林朝不开口,二人也不敢有其他的举动,甚至连身子都不敢直起来。 低着头颅的他们,自然看不到林朝脸上的表情,只是心中隐约有一丝不安。 他们不敢起身,身后跟着的朐县大小官吏就更不敢起身,场面一时间变得无比安静,只有林朝身后的徐州二代们狼吞虎咽的声音。 这些人都是半大的孩子,身体正处于快速发育阶段,食量自然很大,因此吃相也不是很好看。 等待吞咽声平息下来之时,士仁已经感觉自己的腰快受不了了,同时也想探探林朝的来意,遂壮着胆子开口道:“长史大驾光临,何不入城歇息,也好让下官尽一尽地主之谊。” 林朝开口笑道:“不急,不急。某大老远赶来,说实话确实也有些累了,所以肯定要进城歇息的,不过不是现在。 怎么,士县令很赶时间?” “不赶,不赶,下官不赶时间,只是担心长史旅途劳顿,累坏了身子。”士仁连忙开口道。 “不赶就好。” 林朝站了起来,口中发出一声叹息,继续说道:“某自郯县一路赶来,进入朐县地界后,所见所闻,着实让人大为震撼,这都多亏士县令治理有方啊!” 阴阳怪气一向是林朝的拿手好戏,但士仁却没听出来林朝的话外之音,还以为是在夸奖他,脸上立刻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百姓安居乐业,全赖长史新政之力,下官不敢居功。” 风闻林子初极为善待百姓,果然是真的,也不枉某辛辛苦苦演的这场戏。 只要能骗过林子初,自己未必没有高升的机会。 士仁心中激动的同时,林朝却差点被气笑了。 这狗东西居然比我还不要脸,我夸你呢是吧! 还全赖新政之力……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指使你饿死百姓一样。 “士县令又何必如此谦虚,若是不赶时间,不妨再等片刻,与某一同看场好戏。”林朝笑道。 士仁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道:“遵命,下官拭目以待!” 眼下场中的氛围,看上去又变得十分和谐,只是林朝还是没有让一众朐县官吏免礼平身,这导致他们还是半弓着腰。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就在所有人都感觉腰酸背痛的时候,远处渐渐响起了马蹄声,同时也飘起了阵阵尘烟。 黄忠没有让林朝失望,紧赶慢赶,终于太阳偏西的时候赶到了朐县。 与他随行的,还有一两万名百姓。 这些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更有甚者,人群中还有四五岁的幼童,因发育不良而无比瘦弱,但求生的欲望使得他们那幼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路也跟着走了过来。 黄忠见到城门口站着的林朝,连忙翻身下马,快走几步到了林朝面前,双手捧着一枚印绶行礼道:“监军,末将前来复命!” 但黄忠等了许久,却没等到林朝的回复,抬头看去时,林监军早已往自己身后的难民群中走去。 大军就在旁边,这个衣着光鲜,就连将军都要行礼的年轻人,必然是个大人物。 所以随着林朝的靠近,这些饥民潜意识就开始往后退。 这一幕看得林朝一阵皱眉,眼中也露出一丝不忍。 若非长期受到自己这种阶层的人欺压,怎么可能会一见到自己就往后退缩? 一头刚出生羊羔会害怕老虎吗? 它一定是见到同类被老虎吃掉之后,心中才会生出恐惧! 纵然心中不忍,但林朝还是得保持绚烂的笑容,同时伸出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饥民们这才停止后退,只是那一双双空洞而无神的眼睛中,充斥着对世间万物的麻木,那是一种历经过多次失望乃至绝望后,才会拥有的眼神。 林朝的动作很慢,甚至是小心翼翼,生怕吓到这群犹如惊弓之鸟的饥民。 只见他缓缓走到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女孩面前,蹲下来开口笑道:“小娃娃,你……” 林朝本想问小女孩几岁了,可话说到一半,却沉默了。 这种后世常见的打招呼的举动,如今却是那么的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唐突。 命都快保不住了,说其他的都是废话。 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最后,林朝只能伸出手,随手帮小女孩理了理脏乱的头发,以释放自己的善意。 谷慅 小女孩也是怯生生的,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怎么可能如此和善。眼看林朝伸手帮她梳理头发,小女孩一动不敢动,那双并不粉嫩的小手,却将母亲的手攥得很紧…… 下一刻,林朝拉住了小女孩的手,想要将其抱起来。旁边小女孩的母亲挣扎了一瞬间,最终还是不敢抵抗,任由林朝把自己女儿抱走。 四五岁的小女娃终究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眼看离开了母亲,便小嘴一撇,就要哭出来。 “不怕,不怕。”林朝赶忙安慰道,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大一点:“你……饿不饿?” 小女孩点了点头,嘴依旧撇着。 林朝抱着小女孩快步走了回去,随手拿起方才众人没吃完的肉食,递到怀中小女孩的手上,轻声开口道:“饿,就赶紧吃吧。” 想了想,林朝又补了一句:“不过不能吃太多,肚子会受不了的。” 这下小女孩不哭了,抱着手中的肉食吃了起来。 望着狼吞虎咽的小女孩,以及她衣衫上的脏乱,甚至是连她那幼小身体都无法完全遮盖的单薄衣衫,林朝心中一疼。 旁边徐州的二代们,太史慈、张绣、黄忠等人,甚至是陈登都沉默了。 一时间,场面非常安静,只有小女娃娃狼吞虎咽的声音在回响。 一会的功夫,小女孩看起来已经吃饱了,但手中那一大块肉食却并没有吃完,而是被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你是准备留起来以后吃吗?” 林朝端了碗水递给小女娃,同时开口问道。 小女孩摇了摇头,仍旧有些怯生,所以声音也很小。 “我要留给阿娘。” 小女孩本就因为缺衣少粮而发育迟缓,再加上紧张,导致她吐字并不清晰,不过由于林朝靠得很近,所以还是听清楚了。 这一刻,林朝被小女孩眼中闪烁的光芒刺痛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人生来就有存活下去的权利,这是林朝一贯坚持的真理。 谁要是敢反对这句话,那林朝就会打到他认同! 可偏偏有些人,仅仅为了自己那点可怜且浅薄的私欲,而让别人活不下去。 这种人,该死! 林朝沉默了片刻,将身上外衣解了下来,披在小女孩身上。虽然很不合身,但总算让她摆脱了衣不蔽体的状态。 同时林朝又拿起了一块肉食递过去,开口笑道:“这一块留给你阿娘吃,好不好?” 怯生的小女孩没有再回话,却很迅速的接过了林朝给的吃食。 那举动,生怕林朝下一刻会反悔一样。 然后她才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向自己母亲跑去。 到了娘亲身边,小女孩总算不再怕了,高高举起林朝给的肉食,脸上洋溢着笑容:“阿娘,给你吃!” 远处,林朝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笑容的同时,眼眶已经有些湿润。 这群如此朴素且逆来顺受的底层百姓,所求者不过一日两餐而已。 可有些人却容不下他们,不给他们留一丝活路! 今日自己在这,这女娃娃能够饱餐一顿,能够活下去。 可若是自己不在呢,她那瘦弱的身体,不久后也只是路边一具幼小的尸骨…… 这一刻,林朝才真正理解了‘抚民以生’这四个字的分量与含义。 转身从黄忠手上接过印绶后,林朝开口道:“伯渊,汉升,将你们随军的粮食全部拿出来,现在就架锅造饭,接济百姓。” “遵命!” 二人连忙抱拳应道。 田丰应该已经快到了,就算今日不到,明天也必到,因此不必担心粮食短缺的问题。 眼看着一包包的粮食被士兵扛出来,百姓们都开始议论纷纷,若非旁边有军队维持秩序,现在只怕已经沸腾了。 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开始舔嘴唇,眼中露出最原始的本能——对食物的渴望。 做完了这一切后,林朝这才回到了士仁与糜芳等人面前。 此时,士仁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经过刚才这一幕,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败露。 “士县令,你治下的朐县,还真是让某大开眼界啊!” 林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到了这时候,士仁哪还能不知道林朝话中蕴含的讥讽之意。 “饥荒变成人祸,不知多少百姓被饿死。可你们却衣冠楚楚,心安理得的站在这里。所以……” 林朝扫了一眼朐县大小官吏,声音平静无比,却能让人感觉到通体发寒的冰冷。 “你们选好自己的死法了吗?” ps:这章不是水,而是老于感觉应该写出来的东西。 7017k 第四百五十七章 郭嘉夜观星象 昔日董卓当政时,袁绍不满董先生的所作所为,遂悬节于上东门而奔冀州。当时董卓还想缓和与世家大族的关系,便遥拜袁绍为渤海太守,赐爵邟乡侯。 渤海郡在冀州的最东边,虽地处边缘,但周围尽是平原沃土,也算一块不错的地盘了。 可彼时的袁绍,官爵照收,兵马照筹,俨然是把董卓当成了继宦官之后的下一波对手,叫嚣着要将其打倒批臭。 因要筹措粮草兵马,袁绍自然没有心思搞发展。本应该作为袁绍老巢的渤海郡,袁绍根本没待多少时日,甚至压根没管过渤海的情况。 说是出逃冀州,其实袁绍除了司隶地界,抵达邺城后就停了下来,并且当即引领了反董浪潮。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之后董先生便派出了韩馥上任冀州牧。 不过还好,韩馥昔年为袁氏的门生故吏,两人倒也配合默契。 毕竟他袁本初的征途是雒阳长安,是整个大汉! 又岂能被一个区区的渤海郡给束缚。 而讨董结束后,袁绍开始琢磨起了如何占领整个冀州,就更没有心思去经营渤海了。 于是,渤海郡名义上的主官袁绍,从始至终都没管过这里。 简单点说,就是袁绍在渤海郡的统治度不高。 关于这点,此刻正准备北上进攻渤海的赵云,也是心知肚明。 就算赵云和张辽不懂这个道理,军中随行的郭嘉、荀攸等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战前会议上,赵云询问众人的意见时,郭嘉马上提出了这点。 郭嘉当众指出了此次战争的基本胜负概念,应当趁着袁绍立足未稳之时,给予冀州方面沉重打击,最好打出让袁绍三五年内不敢东顾的战果。 用两万人拿下冀州,显然不太现实,所以要思考的是,如何取得最大的成绩。 所以,郭嘉的意思是直接北上越过济南和平原,直奔渤海而去。 若一切顺利,便能把三郡连成一线,形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最好能在袁绍反应过来之前,据黄河而守,打一场阻击战。 之后局面的主动性,就完全掌握在了己方手中。到时候是进是退,是战是和,都是自己这边说的算。 这个想法说完后,立即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就连急着要为韩馥报仇的审配和张郃,也都默默点了点头。 袁绍已然成势,非一战可灭之敌,想要成功报仇,总要徐徐图谋。 郭嘉说完后,沮授也站起来补充道:“年初时,林长史曾有言,我徐州下一步的大方略,应当是起兵平灭青州黄巾余孽。而眼下冀州虽然有变,却也是一场短暂的战争。大的方向不会变,此时若能拿下济南、平原、渤海等三郡,那青州黄巾余孽,就成了瓮中之鳖,必能剿灭。” 听完了郭嘉与沮授的意见,赵云又将目光投向了一直划水的贾诩和荀攸,开口问道:“二位先生的意见呢?” 虽说刘备最喜欢郭嘉,林朝很推崇沮授,但赵云可是亲眼见过贾诩和荀攸的厉害,一直将两人奉为仅次于林朝的大才。 昔年河东的两场大火,烧死了不知道多少休屠部族人和白波黄巾,也奠定了荀攸在刘备集团的地位。 而大陆泽旁的一场谋算,贾诩也展现了当世顶级谋士应有的水准,让赵云大为震撼。 听到赵云主动问话,贾诩和荀攸相视一笑,随即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 有道是英雄所见略同,郭嘉和沮授能够同时认同的方案,就足以证明这是最佳途径,贾诩和荀攸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眼看所有人都一致赞同,赵云便一拍桌案道:“好,那就进攻渤海,袭击袁本初老巢!” 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后,赵云率领的两万大军,一举越过了济南和平原,进抵西平。 往北三十里,便是渤海门户重合县,距离重兵驻防的渤海郡治所南皮,也只有不到二百里的距离。 早在大军抵达的两日之前,作为先锋的张辽就已经率五千人到达,并且观察过重合城中的动向。 张辽作为沙场宿将,自然能看得出,此时的重合与往常无异,城中防备松懈,根本没觉察到战争的到来。 而重合城墙高不过四丈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坚城,必能一战而下。 当张辽将这个消息回禀赵云的时候,偷偷离家出走的张飞马上叫嚣着要亲自带兵进攻重合,拿下首功。 毕竟此番自己是从郯县偷偷溜出来的,若此战不能建功,回去刘备肯定要收拾他。 嗯,就算能够建功,回去后刘备应该也会收拾他…… 谷籌 可作为主帅的赵云,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战机与艰难。 莫说不设防,就算是重兵驻防,以重合城的城防情况,也能一战而定。关键是此战之后,南皮方面就有了防备,下一战该如何进攻,这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南皮作为渤海首府,城防力量必然不可能弱,一旦有了防备,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绝不可能拿下,而且己方也要损失惨重。 所以,如何在不惊动南皮的情况下拿下重合县,就成了眼下的难题,毕竟这座小城挡在进攻的必经之路上,不能不取。 当赵云将问题抛出时,这次率先开口的却是沮授:“拿下重合不难,难的是如何在不惊动南皮守军的情况拿下重合。换而言之,重合小县而已,拿与不拿都无所谓,主要是南皮。” “不错,若南皮不能一战而定,必然耗时日久,等袁贼大军一至,胜败便不可预料。”审配也点了点头,附和道。 眼见二人已经将问题说透了,一直盯着行军路线图的荀攸忽然站了起来,依旧是那副面瘫的模样,开口说道:“文远将军,南皮守将与眼前的重合县守将,分别是何人?” 既然常规战术上无法破局,那就要出奇制胜了。 荀攸面色如常,心中却开始盘算起来。 “这……” 张辽苦笑一声,说道:“说来惭愧,重合虽城小兵弱,但某担心打草惊蛇,因此未敢入城,并未探得守将是何人。至于南皮,某就更不知道了。” 张辽出于谨慎的态度如此行事,到也无可厚非。 不过奇兵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无法提前谋算人心,就算荀攸有百种计策,也不敢贸然施展。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郭嘉却笑了起来。 “公达,此事你倒是问错人了。” 荀攸有些诧异道:“难不成奉孝知晓城中守将何人?” “那是自然。” 郭嘉满脸得意道:“重合城中守将名叫韩猛,麾下有三千军。而南皮城守将,正是袁本初长子袁熙,城中兵力约有六千。” 敌军兵力情况,向来是机密事项,但郭嘉却如数家珍一般全部说了出来,这下不止荀攸,其他人也都满脸惊诧。 而郭嘉,自然是更得意了。 荀攸沉默片刻,才开口问道:“奉孝,此事你如何得知?” 郭奉孝不会是在胡扯吧! 以他的品性,干出这种事倒也不稀奇。 郭嘉负手而立,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做战术后仰姿态道:“公达难道不知某深通谶纬之学,正是昨晚夜观星象,算出来的!” “咳咳……” 此言一出,正在喝茶的贾诩马上被呛到了,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校事府提前探查得到的消息,你直说就是,非要说自己算出来的,郭奉孝这家伙还真是一点显摆的机会都不放过。 荀攸脑子略微一转,也明白了郭嘉的情报来源。 当然,郭嘉那句所谓的夜观星象,直接被他忽略了。 下一刻,荀攸忽然站了起来,一改往常的面瘫姿态,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匹的锋芒。 “赵将军,若想一举攻克重合,南皮二城,某有上中下三策,可供将军选取。” 这么快! 众人都满脸震惊的望着荀攸。 我们都还在回味郭奉孝刚才吹的牛,你居然就想到破城之策了? “先生有何妙计,尽可直言。”赵云连忙开口请教道。 7017k 第四百五十八章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初听此言,糜芳心中竟然还有些小激动。 士仁你这个土包子,暴发户,让你吃相难看,这下终于遭报应了吧! 人家林子初不仅搞了个突然袭击,竟然还派军队将那些因你侵吞钱粮而受灾的百信也带来了,人证物证俱全,这下看你还如何抵赖! 可紧接着,糜芳就乐不出来了。 因为,他方才隐约听见,林朝说的是……你们。 这…… 他士仁侵吞赈灾欠款,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又没拿一分一毫,不会也要受牵连吧! 一念及此,糜芳也顾不得尊卑之别了,赶紧站起身来向林朝看去。可林朝的目光分明在告诉他——你猜对了。 可惜没奖励。 而始作俑者士仁,此刻早已万念俱灰。 看到这一两万难民出现那一刻,他就全明白了。 该死的林子初,此行居然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 他怎么也想不通,像林朝这种日理万机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关注区区贱民的生死。 再说自己不就是侵吞了亿点点钱粮吗,他至于出动这么大的阵仗? 从某些方面来说,士仁的想法是对的。区区一个县令而已,林朝自然不会关注他。 林朝关注的,是数千人被饿死,数万人受灾的大事件! 尽管……这在士仁眼中并不算什么大事。 但眼下的情况却是最坏的结局,因为听林子初的意思,似乎是要杀了自己! 士仁人品不行,但反应极快。他眼见林朝距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心中就开始动起了歪心思,甚至想着突然发动袭击,挟持林朝来换来自己的安全。 世人皆知,林子初手无缚鸡之力,正是绑架挟持的最好人选。 虽然是铤而走险,但眼下如果还有生路的话,那也只有这一条了! 他的想法很完美,但第一步就遭遇了失败。 只要看看此时林朝身边的三个人,任谁也不会有突袭的想法。 太史慈、黄忠、张绣,这可都是当世一流勇将。 有这三人护着,就算是关羽、吕布出手,也不可能伤到林朝! 再者太史慈担任林朝护卫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早已养成了防备的习惯,他在士仁准备出手的前一瞬间,已经判断出了这家伙想干什么。 下一刻,太史慈动了。 面对这种货色,太史慈根本没用武器,就打出了后发而先至的效果。 交手不到两三回合,士仁被太史慈一拳砸倒在地,随后太史慈一脚踩了下去,巨大的力量直接让士仁口喷鲜血,神情顿时萎靡了下去,再无反抗之力。 林朝也是眼疾手快,一个闪身避过了士仁口中喷出的鲜血。 若是被这种货色的血染在了身上,林朝还真觉得有些恶心。 “怎么,准备狗急跳墙?” 林朝摇头一笑,随后看向了糜芳等人,开口道:“还有谁要狗急跳墙,赶紧出手吧,可不要说某没给过你们机会!” 噗通! 回答林朝的,是众人跪倒在地的声音。 “长史饶命啊!” 众人齐声呼喊道。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莫急,某还没说什么事呢,你们急什么。放心,某不会不教而诛。就算是死,也会让尔等死个瞑目。”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朐县官吏更惶恐了,吓得冷汗直冒。 林朝却没再理他们,而是看向了被太史慈踩在地上的士仁,开口道:“士县令,咱们来算一算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罪恶。” “林子初,你不能杀某!某跟随主公多年,立功无数,没有主公钧命,谁也不能杀某!” 士仁此时才真的恐惧了,疯狂大叫道。 “某跟你算账,你却不好好回话,这让某很为难啊。伯渊,掌嘴。” “遵命!” 张绣早就等着大显身手,此刻听到林朝下令,连忙应了一声,随后便开始左右开弓,在士仁脸上施展掌法。 啪啪声不绝于耳,足足一百个大耳帖子之后,林朝挥了挥手,张绣这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停下了手。 不过林朝马上发现,自己的决定似乎有些错误,因为此时的士仁早已被打成了猪头,甚至连牙齿都没剩几颗,又如何回话。 见此,张绣嘿嘿一笑,面露一丝羞涩。 手劲大怪我咯。 无奈,林朝只能开口道:“某来问,士县令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即可,如何?” 被打了一顿后,士仁还是不老实,虽然口不能言,但依旧满脸怨毒地望着林朝。 见此,林朝笑了。 我林子初没什么本事,但就是擅长的对付这种冥顽不灵者。 只见林朝随手拿起了自己的折扇,又很随意的比划了一下长短大小,然后笑着开口道:“士县令,你若是不点头,那某可就要把此物塞入你体内了。至于从哪里塞入,你大可猜一下。” 众人:“……”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夹紧了双腿。 林长史不愧为当世大才,做事的角度总是如此刁钻! “伯渊,动手。” 张绣:“???” 监军,这事要不您找别人代劳,末将实在不擅长啊。 就在张绣有些犹豫的时候,地上的士仁却开始疯狂点头,口中还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吼声,大概应该是屈服的意思。 谷珩 见士仁如此没有骨气,林监军看了看手中的折扇,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嗯……要不直接反悔算了,左右要给他插进去。 不过考虑到在场还有数万百姓围观,林监军可不想再落什么奇怪的绰号,遂就此作罢。 毕竟天下无寡这个称号,已经很威了。 对此,众人表示自己的双腿夹得更紧了…… “今岁年初,玄德公颁布政令,但凡愿垦荒屯田者,州府免三年田租,并给予粮食方面的补贴。这些补贴的钱粮,是否被你侵吞了?” 闻言,士仁点了点头。 林朝又问道:“今岁二月末,你曾向州府上报饥荒,州府播发的钱粮,是否被你全部侵吞?” 士仁又点了点头。 林朝继续问道:“现在某要你指认县中官吏,谁与你共同分赃,亦或是知情不报者,都要指认出来。子义,让他起来。” 此时在城门口的朐县官吏共有四五十人,却已经都成了惊弓之鸟。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士仁指向自己,随后便被张绣控制,脸上充满了绝望。 直到最后,没被指认的官吏也只有不到十人而已。 但下一刻,士仁却将目光放到了糜芳身上。 这下糜芳慌了,连忙向林朝拱手道:“长史明鉴,下官并未与士仁同流合污,更不曾侵吞一分一毫的钱粮,长史可不能任由此人胡乱攀扯,而错怪好人啊!” “你糜氏乃徐州巨富,相信这点钱粮你也是看不上的。”林朝说道,“但是,某只问你一句,此事你是否知情?” “不知情,绝对不知情!”糜芳赶紧大吼道,“若是下官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 但就在糜芳赌咒发誓的时候,士仁的手指却没离开过他所在的方向。 林朝摇了摇头,开口道:“伯渊,拿下。” “遵命!” “不,某乃主……” 啪! 糜芳半句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张绣一个大耳帖子给住了嘴。 满嘴牙齿从口中飞出之后,糜芳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此时已经日近黄昏,夕阳的照射下,林朝望着这些被控制住的朐县官吏,开口道:“还是之前那句话,现在诸位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了!” “长史饶命!” 众人才刚哭喊出声,随后张绣就让他们闭上了嘴。 林朝面色渐渐冷厉起来,声音也愈发冰冷:“看看,给某扭头看看,看看尔等身后的数万百姓! 他们本可以安居乐业,只因尔等私欲,却导致他们家破人亡,甚至活活饿死! 现在求饶又有何用,当初贪墨钱粮时,可曾想过今日? 可曾想过身后的百姓何以为生? 尔等其心可诛,其罪可戳! 若还有一丝人性,便当坦然赴死,不然便是猪狗不如!” 虽然明知道几句话骂不醒这些贪官污吏,但林朝还是忍不住发泄了一番,这才感觉胸膛舒坦了许多。 这几日所见的一切,都让林朝心中犹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尤其是刚才那小女娃的可怜姿态,更是让林朝心如刀绞。 百姓求活,本可得活,却因为这些畜生而不能活,所以他们该死! “眼下尔等口不能言,某便替尔等选择一个死法吧。” 林朝目光幽幽地望着这些人,口中朗声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今尔等上不思报效国家,下不能抚民以生,自该以一身脂膏相还! 下民易虐,上苍难欺。此所谓,还报有凭! 某今判尔等……凌迟之刑!” 你们手里拿的俸禄,是百姓一点点从嘴里省下来的,说你们在喝百姓的血肉也不为过。 既然你们这个官当得不称职,那就把血肉还给百姓就是了。 这很公平。 所以,行刑者不能是其他人,而应该由百姓亲手执行。 这个时代还没有凌迟之刑,所以林朝说完之后,众人还一脸懵逼。不过林朝简单的解释一下,众人眼中的疑惑就变成了怜悯。 三千六百刀啊! 在林朝的安排下,黄忠从城中找来了几十张渔网和数名医者,防止他们在行刑的过程中因失血过多而死。 同时太史慈开始向百姓阐明原委,得知真相的百姓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若非有军队维持秩序,恐怕会直接冲上去撕了这些人。 但眼下旁边的大锅中已经飘出了饭香,林朝当即宣布让百姓先吃饭,吃完饭好有力气杀人。 晚饭过后,行刑正式开始。 以士仁和糜芳为首的数十人被渔网紧紧裹住,皮肉瞬间就凸了出来。 数万百姓排成了数十队,准备每人一刀送这些贪官污吏上路。 最开始时,百姓还有些不敢下手,最后还是太史慈先割一刀做了个示范。 一旦见血之后,百姓瞬间想起了自己被饿死的家人亲戚,顿时眼睛就红了,对方曾经的身份威慑荡然无存。 一刀一刀又一刀,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数万百姓却越割越兴奋,报仇的感觉让他们无比畅快! 林朝见此,不禁微微点了点头。 子曰:以直报怨。 意思就是说,别人怎么对你,直接对待回去就是了。 什么以德报怨,全是断章取义的狗屁! 君子之仇,百世亦可报! 君子报仇,当从早到晚! 7017k 第四百五十九章 人蝎子 朐县门口的凌迟足足持续了三日的时间。 林朝信守了自己的承诺,让数万百姓至少每人都割上了一刀,也算是让这些贪官污吏用血肉偿还了自己的罪孽。 其实当晚就有官吏已经扛不住了,哭喊着让人给他一个痛快,不过林长史非但没有满足他们的冤枉,反而派张绣割掉了他们的舌头。 原本就被打落了满嘴牙齿,现在又失去了舌头,这些人自然再也无法发出声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继续从自己身上割肉。 不过持续到第二日的时候,终于还是有官吏陆续死亡,纵然医者就在旁边,也没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没错,他们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人可以死,但尸体还要继续受刑。 至于始作俑者士仁,一直被特别关照,最后足足割了三千多刀才死。因百姓们的手法不专业,导致他没能活着受完三千六百刀。 对此,林长史表达了自己的失望与遗憾。 徐州的二代们全程围观,第一天就受不了了,不过林朝严令他们继续观看,作为心灵洗礼最关键的一环。 二代们虽然当场就吐了,但林朝毫不在意,因为行刑足有三日的时间,有的是时间让他们吐了再吃,吃了再吐。 而眼前这一幕,会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入他们脑中,并且终生不忘。 至于士仁等人最后的形状…… 但凡吃过羊蝎子的人,心里都有数。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骇人听闻的行刑中,还是有一人侥幸逃过了一劫。 刚开始行刑,只割了几十刀的时候,田丰带着运粮大队终于赶到了,见到数万难民的那一刻,田丰顿时就绷不住了,眼中爆发出无匹的愤怒与骇然。 无奈,林朝只能暂时让人停止行刑,同时向田丰解释原委。 田丰听完之后,当场表示了对林朝实施凌迟的赞同。 不过对于糜芳的处置,他却有不同的见解。 其一,糜芳未曾贪墨一分一毫,无实质性的罪恶。就算知情不报,也可能是担心顶头上司士仁的报复,因此罪不至死。 田丰这是典型的因果倒推的理论。 就算糜芳为人品性再怎么不堪,若是他来当着县令,也是一样看不上这点赈灾钱粮的,所以就不会有数万百姓受灾。 所以,他不该死。 其二,糜芳毕竟是糜夫人的兄长,主公的内弟。就算有罪,就算该死,就算你林长史掌管徐州行政大权,杀此人的时候,最少也要给主公打个招呼。 这不仅仅是擅权与否的问题,更是上下尊卑的礼数问题。 不然此事过后,就算主公再信任你,心中难免也会犯嘀咕。日后若自己亲族行有不法之事,就算罪不至死,你林子初在需要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今天一样直接杀掉。 如此一来,君臣之间难免生出间隙。 坦白来说,田丰的这番话是有道理的,其间为林朝考虑的心思,甚至多过了保护糜芳。 先前林朝也有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时听了田丰的话,转念一想,也有一定的道理。 眼下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糜芳死不死,也不是很重要。更何况此人也真如田丰所言一般,罪不至死。 “此事,元皓可有解法?”林朝迟疑了片刻后,才开口问道。 田丰笑了:“区区一小人而已,子初你又何必因他而生出事端。不若让某带回去,请主公亲自发落,岂不美哉!” 毕竟牵扯到刘备的夫人,也算家事,何不直接把皮球踢回去,索性让刘备头痛去。 “如此……倒也可行。” 林朝点了点头,一挥手派人去看看糜芳死了没有,如果没死,那就是给他治疗一下,直接让田丰带走算了。 “元皓,某不日将继续赶往其他地方体察民情,朐县善后事宜,就由你全权处理。什么时候处理妥当了,你再回郯县。毕竟这也算是你的过失……” 闻言,田丰老脸一红,没有向往常一样马上争辩,而是极为郑重地一拱手道: “遵命!” “此外,等你回去之后,从新政九品官人法里面再加上一条。”林朝开口道,“凡九品官人法升迁而来的官吏,若有重大过失,举主连坐!” “这……” 田丰努力消化着林朝这句话中蕴含的信息,最终皱着眉头道:“连坐没问题,只是该如何定罪?同罪亦或是递减发落?” 林朝早就想好了应对,不假思索的开口答道:“五年内,同罪。五年至十年者,递减一层发落,十年至二十年,递减两层处罚,二十年后,不再连坐。” “如此,倒也合情合理。” 田丰点了点头道。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为了防止如今日一样的惨剧发生,林朝又在官员选拔的层面上了一层枷锁。 九品官人法正是林朝为了拉拢世家大族,而创立的过渡时期的选官制度。 我既然把选拔官吏的权力交给了你们,那你们就要给我选好的,且要负责到底。 若是再出现今日朐县的情景,谁是举主,谁就得拉过来一起凌迟。 不过考虑到人性的复杂与善变,林朝特意放开了年限等级。 你举荐为官的人,若是在前五年就可劲贪赃枉法,草菅人命,那你就是同罪。 五年后,他死你流放。 十年后,他死你入狱。 若是能安稳为官二十年都没犯下足以斩首的过失,那就证明你举荐他的时候这人还是靠谱的。哪怕二十年后他犯下再大的罪,也跟你没关系了。 如此一来,倒也不能说林朝是在针对世家大族。 毕竟连坐制度从先秦的时候就有,后来大魔导师刘秀将选官制度下放给士族的时候,又玩了一遍。 有成例可依的情况下,林朝不过是花样翻新而已,倒不怕担心会招致世家大族的反对。 四日之后,朐县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有田丰坐镇于此,林朝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迎着清晨的日光,林朝再度出发。 只是出城的时候,望着城门口上吊着的人蝎子,林监军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也不知道这次的威慑,能管多少时间? 旁边,陈登开口问道:“长史,咱们下一站去哪?” 闻言,林朝笑了,开口问道:“元龙,眼下文和不在,你掌顺天府,哪里有不法之事,你应该比某清楚。” “长史说笑了,此事下官不敢妄自决议,还得请长史决断。” “那好,你倒是说说,顺天府还掌握了哪些地方有不法之事。”林朝笑道,“另外,朐县之事,你顺天府也得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长史此言何意?”陈登不解道。 林朝摇头一叹,眼中露出一丝失望。 现在的陈登,终究还是有些太年轻了。 贾文和那货整天除了摸鱼,就不能干点别的事了吗! 比如教教陈登什么的。 想着,林朝便开口道:“此事本不该某来提醒你,但你出任顺天府丞时日尚短,某便破例一次。” “还请长史示下。”陈登连忙拱手道。 说实话,对于顺天府的职能,陈登至今还不是很了解。但府令贾诩是个老千层饼,自然也不会跟他说透。 反正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毕竟林朝创立顺天府之初,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职能规定。 不过接下来,陈登算是开了眼了。 以朐县之事为例,林朝给他来了个纱窗擦屁股——露一手! 其中以干货居多,包括了如何将此事添油加醋的传遍徐州各地,添油加醋怎么个加法,对民间百姓应该传播些什么,而官员又该听到什么消息,这其中尺度,都要详细的把握。 总而言之四个字,因势利导。 若做得好了,朐县之事便是一个典型,不仅能肃清徐州官场风气,更是使民心发挥威力。 陈登也是聪明人,虽然林朝只是点到为止,但他已经完全能自行领悟,并惊叹于林长史手段之神奇。 两人聊了半天后,陈登才终于想起来下一站,便开口说道:“长史,前方可前往广陵郡,也能前往泰山郡。” 林朝此行朐县,收拾的是士仁,也算是刘备的元从旧部。 虽然士仁的确罪大恶极,但陈登也明白林朝的用意。 收拾完刘备的元从旧部,下一个打击的目标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林朝想了想,便开口道:“广陵不好,还是先去泰山吧。” “遵命!” …… 渤海郡前,赵云军中。 荀攸已经开始讲述他的上中下三策。 “下策,派出五百精锐士卒扮作行商模样,分批入城,作为内应。眼下重合城毫无防备,我军可趁夜突袭,加之有内应相助,必能一举破城而不走漏消息。继而兵发南皮,将其团团围困。两月之内,南皮可破,渤海可得矣。此为兵贵神速! “中策,率大军围城,但围而不攻。重合只有三千人,守将韩猛必然派人向南皮求救,南皮派出援军的同时,也必然向邺城袁本初求援。届时咱们就能围城打援,一举先围歼袁熙所部,再转过头来攻打重合,不出一月,二城皆得。届时就算袁本初援军来到,咱们也能从容应敌,胜负尚未可知。此所谓兵不厌诈! 上策,大军围困重合,迫使南皮救援。南皮军来,我军便退,南皮军退,我军便围。即便南皮不来救援也无所谓。南皮城西有河,名曰漳水。眼下春雨延绵,漳水必然暴涨,可派出五百精锐在上游筑围凿堑,待水势涨至一定程度时,便掘断堤坝,水淹南皮。此所谓兵不血刃!” 说实话,荀攸的三条计策都有一定的可行性,且都不冲突,实在是三条绝佳的妙计。 最关键的是,郭嘉刚说出城中守军具体数量后,他便立即给出了这三条可行之策,说是才思敏捷都算低估荀攸了。 就在众人惊叹于荀攸的计策时,跟随林朝已久的赵云却习惯了这种模式,当即决断道:“先生三策,皆精妙绝伦,某认为皆有可行之处,不如同时施展。” 果然,跟林朝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学得比较贪心。 荀攸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可。” “好。” 赵云得到了荀攸的首肯后,便开始布置任务:“文远,命你六千人围困重合城!” “遵命!” 张辽抱拳应道。 “伯台,命你率五百人扮作客商,潜入城中,伺机行事!” “遵命!”孙康抱拳应道。 赵云又把目光放到了张郃身上,开口笑道:“张将军,命你率一千人赶往漳水,修筑堤坝,待到时机合适时,便掘断堤坝,水淹南皮!” 张郃虽有意归顺徐州,但目前仍是客将,因此赵云言语间也客气一些。 “遵命!” 张郃没想到赵云会指派一个这么重要的任务给自己,当即满脸激动地抱拳道。 “此战为攻伐冀州之首战,诸位当各尽其职!” 赵云拿出了主将的威势,开口宣示道。 闻言,众人都赶紧站了起来,拱手道:“唯!” 按理说此次会议进行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有一个人左等右等,却没等待赵云对自己的任命,不由得心中大急。 “子龙,某呢,某该干什么!”张飞大声问道。 赵云笑着安抚道:“翼德勿急,某知你心中所想,此战定让你立一个大大的功劳,如何?” “嘿嘿嘿……” 张飞知道赵云不会骗自己,当下过去学着林朝的模样,走过去拍了拍赵云的肩膀:“还是子龙你对某好啊,放心,某若立功,也绝对会把最大的那份赠与你。这就叫吃水不忘挖井人!” 听着张飞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新词,赵云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生疼的肩膀也一直在抗议。 ------题外话------ 今天就这么多了,一周的最后一天,稍微摸鱼一下。 7017k 第四百六十章 诱敌出城 韩猛此人,少有武略,膂力过人,初时在乡为游侠,因其勇武而为乡里敬重。后值袁绍出奔冀州,便欣然来投。 其人虽不是世家出身,但袁绍见其弓马娴熟,遂指派他和自己的长子袁谭一同镇守渤海。 说实话,当时的袁绍忙着讨董,完全没想过考虑过渤海的防御问题。 哪怕到讨董过后,袁绍开始图谋冀州之时,也只是象征性的在渤海增派了一些兵力,依旧让袁谭和韩猛镇守。 因为袁绍从没把渤海当成自己的大本营经营,甚至没考虑过会有人进攻渤海! 眼下天下局势都聚焦在冀州、兖州以及豫州,这些地方才是真正战略要地。袁绍当然把刘备当成未来的大敌,但从不认为徐州会派人越过青州而渤海。 原因有二。 其一,渤海地处边缘,虽多是平原沃土,但易攻难守,对于天下争霸的大势也没什么帮助。 其二,渤海旁边连接着青州,那可是一块已经被打烂了的地方,在诸侯眼中的价值,远远不如中原各地。 但架不住林朝制定的战略是农村包围城市,稳步发展的路线。也就是说,每拿下一个地方,就要着手深入治理当地基层,先把统治度提高再说。 如此,即便将来一不小心吃了大败仗,也不会起连锁反应导致崩盘。 所以北上连结平原、济南、渤海三郡,也就变得极为重要。 赵云虽然采纳了荀攸的计策,但临出战之时,还是想出了一个骚操作——为了能确保韩猛向南皮袁谭救援,就得先让他吃一阵败仗,受一些苦楚。 由于重合的防御极为懈怠,所以孙康等五百人假扮客商的潜入计划很是成功。化整为零后,不到二十波人,每波二十到三十之间不等,押送着一些普通货物顺利进入了城中。 三日后,孙康在城中站稳了脚跟,张辽的第一次进攻也正式开始。 他并未率大军围城,而是带了两千人马,假扮成青州黄巾,在城外叫嚣,希望引韩猛出来一战。 见到两千名阵型松散的青州黄巾来袭,韩猛差点被气笑了。 众所周知,黄巾贼战斗力极为拉胯。莫说两千人,就算是两万人也绝不可能攻下有自己守卫的城池。 韩猛非常自信,因为去年青州黄巾不止来过一次,但每次都被他轻松击退。 所以他认为这次也是一样的,甚至见城下兵少,便想着出城一战,多多斩杀青州黄巾为自己请功。 嗯,听说前些日子上将文丑在泰山战败,连一只手都被人砍掉了。 独臂之人,还如何领军作战? 他的上将之位,是时候由自己来接替了。 城楼上,韩猛想到此处,眼中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光芒,随即大声喝道:“兄弟们,随某出城,斩杀城下这群贼子!” 这个三十来岁的威猛汉子,也不是不讲武德之人,见城下只有两千人,便也只带了两千人马出城迎战。 毕竟,总得留点人守城吧。 战争打响后,韩猛更自信了。正如他预料的一样,青州黄巾不堪一击,一触即溃,交战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有全军溃退的迹象。 “撤,快撤!” 败军之中,头戴黄巾的张辽疯狂大喊道,神情慌乱无比,麾下士卒也心无战意。 韩猛见如此大好局面,又岂会错过,遂率军死死地咬在张辽屁股后面,紧追不舍。 一追一逃间,两股部队距离重合城越来越远。 也不知是不是张辽的逃命功夫极为出色,反正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两支军队距离重合已经有了十多里的路程。 这时候,韩猛再想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眼看计策成功,张辽果断选择摊牌,一把扯掉头上的黄巾。 至此,张辽脸上慌乱的神情彻底消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口中下令道:“前军变后军,列阵迎敌!”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一般很少实施什么诈败之策。因为这一招极不稳定,对将领的指挥能力要求极高,毕竟麾下普通士卒可不会管你诈败还是真败。 在敌军明晃晃的刀枪面前,诈败这招很容易玩脱。 但以张辽的统率能力,自然没有这种担忧。 所以,当张辽选择翻身回击的时候,韩猛就悲剧了。 他震惊的发现,刚才在城下不堪一击的青州黄巾,此时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 与之相比,自己麾下的士卒却连黄巾余孽都不如,虽奋力抵抗,却依旧不敌。败退的速度,比刚才对方诈败的速度还快。 敌军那整齐的阵容,肃杀的眼神,以及迅速从撤退状态转变为进攻姿态的从容,都在向韩猛宣示着,这是一支真正的百战之师! “不,这群人绝不可能是黄巾贼!” 韩猛疯狂大叫道。 他就算再蠢,此时也咂摸出味来了。 莫说黄巾贼,就算是大汉正规军,也没有这样的战斗力! 阴谋,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诱自己出战的阴谋! 虽然还不知道这支队伍到底是谁的人,但韩猛明白,眼下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撤退回城,固守待援。 可惜,他的反应着实慢了一点。 谷刂 “哈哈哈哈,子龙果然没有骗某!” 随着一阵如雷震一般的粗狂笑声,一支不下于一千人的骑兵从韩猛后方闪出。 为首者手持一把丈八蛇矛,正是张飞! “贼子,你家大父在此,还不速速受死!” 有道是射人先射马,骂人先骂娘。 可张三爷更狠,直接将之版本升级,从对方女性亲属上一代,变成了上两代。话里的意思,大概是想与韩猛的祖母发生某种负距离的关系。 后方,张辽见已经完成合围,索性不再伪装,大手一挥,掌旗官便将自己的旗号打了出来。 韩猛听着己方士卒的惨叫,又望见前后两杆大纛上面那大大的‘张’字,心里不禁想起了般阳城下痛失一臂的文丑。 听说斩下文丑一臂的徐州将领,正是姓张。 不好,我命休矣! 韩猛大吼一声,随即便开始了突围之旅。 求生的意志迫使他犹如弓弦一般紧绷,爆发出的力量也高于往常。麾下士卒虽然损失惨重,但韩猛却率亲兵顺利杀出重围。 初时,他的运气着实不错,张辽指挥着大军进行收割,无暇顾及他。而张飞虽然在阵中左突右冲,却始终距离韩猛也有那么一些距离,没能冲到身前。 只可惜好景不长,就在韩猛刚刚杀出重围,浑身筋疲力尽之时,不远处的张飞却露出一丝冷笑。 虽然子龙交代过不能杀了此人,但如此好机会,不给他身上来几个透明窟窿,那也太对不起自己手中的蛇矛了。 于是乎,张三爷稍微认真了一些,就立刻杀到了韩猛身前。 “燕人张翼德在此,贼子受死!” 张飞大吼一声,举矛便刺。 这天下还有自称阉人的? 当个太监你很骄傲吗! 这是韩猛心中下意识的想法,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就得举刀格挡张飞的进攻。 两人武力差距原本就不小,再加之韩猛此刻早已筋疲力尽,哪里能挡住张飞。 不到十回合下来,张飞一矛刺中了韩猛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韩猛痛呼一声,面色却愈发扭曲起来,丝毫不顾惜自己的伤势,手中大刀猛一发力,已经朝张飞砍去。 这家伙也是个狠人,心知此刻越是惜命,就越有可能没命,反倒是奋力一搏,还可能有少许生机。 面对韩猛以命换命的打法,张飞没有继续纠缠,只是随手格挡了两下,便买了个破绽,任由身受重伤的韩猛逃离。 “阉人张翼德,某记住你了,此仇日后必报!” 此时韩猛心中恨意如黄河滔天一般,甚至成功逃离之后,还不忘放两句狠话。 闻言,张飞乐了,当即做出要追赶的姿态。 这下韩猛大为慌乱,莫说再放狠话,甚至直接一刀刺入战马屁股。战马吃痛,一声悲鸣后,迅速带着韩猛逃离了战场。 “无胆鼠辈,只会逞口舌之利!” 张飞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也不继续追赶,而是转过头帮张辽一起完成收割。 等到韩猛逃回重合城中时,胯下战马也已经到了极限,一声哀鸣后,彻底倒地不起,不过它也算忠心,至少保住了韩猛的性命。 扭头看了看,身边仅剩不到百骑亲兵,另外近两千部卒都被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重合本就只有三千守军,今日一战,直接却损失了两千人,韩猛心痛的同时也大为惊慌。一想起刚才敌军的战斗力,若是等他们大举攻城,自己仅凭一千人绝对无法固守城池。 “将军,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众人歇息半晌后,亲兵头领开口问道。 闻言,一直愁眉不展的韩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一抹脸上的血污,大声吼道:“快,快派人出城前往南皮,向公子求援!若是等待敌军围城时,一切就都晚了!” 眼下自己新败,敌军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经过短暂休整后,绝对会将重合城团团围起来,然后再大举攻城。 到那时候,莫说救援,恐怕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遵命!” 亲兵也反应过来,急忙抱拳应道。 可韩猛不知道的是,张辽和张飞完成收割之后,并没有立即率军围城,而是原地休整。 但早在开战之前,张辽就已经派了人在重合城下密切监视着。 一直等到韩猛派出的小股求援部队离开重合,北上南皮后,才将消息汇报给了张辽。 收到传信后,张辽这才冷笑一声,随即召集部队下令道:“围城!” 智力谋略上的碾压,致使韩猛的一切行动,都在张辽的意料之内,甚至一直被张辽牵着鼻子走。 当然,徐州全明星阵容一起算计一个韩猛,也的确有些欺负人了。 7017k 第四百六十一章 兴亡皆是……百姓苦(上) 张辽将重合城团团围住后,在接下来一连十多日的时间内,却并没有要主动进攻的意思,甚至连象征性进攻也都没有,这让城中的韩猛大为疑惑。 不过他更疑惑的是,为什么南皮方面却没有援军到来。 大公子到底在干什么? 其实不仅韩猛疑惑,就连赵云等人也感觉很奇怪。 按理说,我都放你韩猛出城求援了,这都十多天了,为什么还没有援兵抵达? 袁谭身为袁绍长子,就算年幼顽劣,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吧。再者重合乃渤海门户,若一旦丢失,他的罪责也不小。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却都猜不到真正的原因。 但真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甚至很魔幻——袁谭怂了! 现年二十三岁的袁谭,虽被袁绍委派负责防守渤海,但其未经战阵,听闻敌军动地而来,心中顿时有些慌。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向父亲袁绍求救。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袁谭一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二没有袁绍的命令,他若擅自出兵,赢了还好,败了便无法交差。 但南皮距离邺城足有八九百里,哪怕袁谭派出的士卒行进速度再快,一来一回也得近七八日的时间。 在这些时间里,袁谭开始修整城防。 没错,他非但没有整军备战,准备救援韩猛,反而担心韩猛不敌,重合城陷落后敌军便会直奔南皮,所以提前修筑一个龟壳。 这就不难理解赵云等人的疑惑了。。 荀攸的计策本是极好的,但无奈碰上了一个段位低出下限的对手,导致一时间竟不能生效…… 由此可见,有时候对手也不能太拉胯,不然连落入你陷阱的机会都没有。 十日后,袁绍的回复终于到了。不出意外,果然是让袁谭率兵出城,救援重合县。 袁绍在信中说得明白,自己也会派大军前来增援,只是大军征调需要一定的时间,让袁谭先撑住,就算不能战胜徐州军,最少也得保住渤海。 一个月内,援军必至! 这下袁谭再也没有了退缩的理由,只得率军出战。他两千人驻守南皮,自己则亲率四千主力赶往重合,救援韩猛。 然而这一幕全在赵云的意料之中。 袁谭的军队刚刚行至半道,就被赵云来了波围点打援。 这场伏击战中,毫无防备的袁谭被打得大败而归,四千军队也只剩不到千余人逃回南皮,就连袁谭被人都被张飞打得身受重伤,若非部下拼死相救,恐怕会惨死当场。 至此,渤海郡的守备力量已经被赵云连消带打,削弱得不剩几分。 而徐州军方面,则开始了真正的攻城战。 之前赵云不愿率兵打攻坚战,一来是因为自己此次出征只有两万人,他担心损失过甚。二来南皮城高墙厚,没有两三个月不能成功。 而到时袁绍早已反应过来,回师东归,里外夹击之下,自己也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 但经过一波诱敌,一波围点打援后,这些问题都已经不复存在。 大败而归的袁谭手中兵力所剩无几,且已经被打得锐气尽失,自然不会再有出城迎战的勇气,只得据城而守,等待父亲袁绍的援军。 赵云当即决定,先打韩猛。 初平二年,三月末,张辽正式率军向重合县发动进攻。 这一战极为短暂,因赵云早就派孙康率五百将士潜入城中作为内应,所以刚开战的第二天,孙康就趁着韩猛把注意力全放在城外的时候,偷偷召集部队,一举向城门杀去。 城门守军虽奋力抵抗,却终究还是被孙康成功夺取了城门的控制权。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重合城门被缓缓打开。 张辽见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来到,急忙下令全力攻城,并亲自擂鼓。 张飞更是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不避箭雨,不畏生死。 血战至日落,重合县被徐州军彻底攻占。 而一心想取代文丑的守将韩猛,更是在狭窄的巷战中与张飞血战了五六十回合后,终究是体力不支,被张飞一枪刺中胸口,随后被枭首示众。 拿下重合县,就等于打开了渤海郡门户。 大军入城后,赵云下令全军休整,并没有急着进攻南皮。 一切正如荀攸预料的一样,第二场春雨开始陆陆续续的下了起来。 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 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但对于据守南皮的袁谭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南皮城虽地势不低,但连日而来的春雨,却使得士卒无法安心守城,更有士兵因在雨中泡了太久而兵器生锈,盔甲浸烂。 与南皮城时刻处于紧张状态,且无法安心守城的袁谭军相比,赵云麾下的部队要么在重合城中休整,要么在南皮城外地势高绝处安营,总之都在养精蓄锐。 直到十余日后,天气才逐渐放晴。太阳炙烤了几日后,脚下的大地也变得焦干,不再泥泞。 连日阴雨后,袁谭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此时才经受了几日的阳光,心情也跟着转晴。赵云一连十几日没有进攻,再加之袁绍许诺的一月期限将至,袁谭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可就在这时,远在漳水旁修筑堤坝的张郃终于传来了消息。 天气转晴时,漳水却在暴涨,虽然还未达到最顶点,但淹一座南皮城,已经足够了。 收到张郃传讯后,军中众人都激动不已。只要此时掘断堤坝,就能水淹南皮,达到荀攸所说的兵不血刃取南皮的效果。 但身为主帅的赵云,此时却并没有立刻下令进攻,反而一个人默默坐在位置上,满脸犹豫之色。 “子龙,下令吧!” 张飞见状,急吼吼叫道。 可赵云却摇了摇头,叹道:“从军之人,杀敌战死本是常事,并无甚稀奇之处。只是南皮城中那些百姓是无辜的,如今堤坝一旦被掘断,城中恐怕要尸横遍野,百姓随水流。” “这……”张飞不解道,“子龙,你也太妇人之仁了,如今战事当前,哪还能顾忌这么多。这大水能助咱们取得南皮,死伤一些百姓又算得了什么,再说这又不是咱们徐州治下的百姓。” 张飞这番话,倒是符合这個时代的价值观,顿时引得众人连连点头。 慈不掌兵,这个道理屡经沙场的赵云又如何不懂,只是终究心中不忍波及百姓。 “监军曾有言,兴亡皆是百姓苦,所以咱们才要更加善待百姓。”赵云眼中满是不忍道,“如今南皮守军不足三千,咱们是不是能正面攻城,而不拖累百姓?” 谷穆 说话的时候,赵云的目光一直望着荀攸。毕竟计策是他出的,现在总要询问他的意见。 但是一贯面瘫的荀攸,此时却极为严肃地摇了摇头。 只见荀攸站起来,先是郑重一拱手,随后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子龙将军,你言百姓无辜,但咱们的将士们又有何罪? 明明可以不用损伤士卒性命而破城,为何不用? 敌军三千人,若是据城死守,以南皮的城防,最少要一个月才能拿下。届时袁本初增援的大军早已抵达,我军再想拿下渤海,不知要多耗费多少士卒的性命。 难道南皮百姓的命是命,我军麾下将士的命就不是命? 将军此言,某不敢苟同!” 荀攸的意思很明确,你顾及百姓无可厚非,但不能因为想善待敌方百姓,而寒了麾下将士们的心。更不能因怜悯百姓,而贻误战机。 赵云坚持的,是林朝一贯的思想,战争这玩意,就应该限制在战场上。 而荀攸只看成果利弊。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士兵的性命和百姓的性命,在他眼中并无任何分别。 如何用最小的损失达成最大的战果,这才是他身为军师应该考虑的。 去年出兵泰山时,面对泰山贼吴敦,荀攸就曾提出过水淹之计,但被刘备当场否决。 为此,刘备还说出了那句千古名言——夫济大事者,必先以人为本! 事后荀攸也曾认真反思了自己的行事风格,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主公心系百姓,仁义为本,自然没错。 自己忠心谋划,尽人臣之本分,同样也没错。 错的,是这个乱世! 诚如林子初所言,只有尽快结束乱世,百姓才有立锥之地,生存之所。 听了荀攸的话,赵云一时语塞,再度陷入了两难境地。 张飞见赵云还在犹豫,心中大急,大声道:“子龙,你就听军师的吧,快下令吧!” 沮授、审配等人也起身拱手道:“请将军下令水淹南皮!” 众人的劝谏,使赵云无法再拒绝,纵然他心中很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唉!” 一声叹息后,赵云终于下令命张郃掘断堤坝。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为南皮百姓留了最后一条活路。 “请张将军掘断堤坝时,尽可能先放些水出去,只余能够破城的水势即可。如此,城中百姓或许能有条活路……” 无论水攻还是火攻,都是绝户之计。 一旦成功施展,敌方将无任何活路,荀攸所说的兵不血刃,正是这个道理。 而此次赵云做出了修改,只利用大水破城,不求连守城士卒和百姓一起淹死。水攻用到这个份儿上,赵云也算是千古独一份了。 “遵命!” 见赵云同意水淹南皮,众人面色一喜,连忙应道。 再看张飞,早已大步向帐外走去,准备亲自去通知张郃。 可下过命令的赵云,却又缓缓坐了下来,抬头向上望去的时候,目光中满是迷茫与不忍。 监军,若您在此,面对此情此景,又会如何决断? 是夜,得到命令的张郃率军掘开堤坝,滔天洪水滚滚而下,径直流向南皮城。 由于是夜里,大水又来得突然,袁谭尚在睡梦中,就有亲兵前来禀报,城中被水淹了。 闻言,袁谭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口中惊呼道:“春雨已过,何处来的大水!” 亲兵单膝跪地,口中焦急地喊道:“小人不知,不过水势甚猛,小人进来禀报时,大水已经快漫过城墙,还请公子速走!” “走,速走!” 袁谭满脸惊慌道,甚至来不及披甲就往外面跑去。 但刚走出府门,耳边就听到了满城的哭喊声和流水声。 夜里漆黑一片,这两种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更像奏响了一曲惨绝人寰的乐章,令袁谭心中绝望。 再看脚下,已经有水漫了过来,顷刻间已经过了袁谭脚面,并且还在继续上涌。 走? 周围全是大水,又能走到哪里去! 至天明时,洪水已经冲开了南皮城门,张飞与张辽率领着蓄势已久的精兵冲杀而去,没碰到丝毫阻力就杀入了南皮城中,开始收割袁谭的残余部队。 是役,南皮守军被灭,袁绍长子袁谭被张飞生擒。 南皮城破,几乎等同于渤海陷落。 至此,赵云北征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大部分。 至于赵云心心念念的百姓伤亡情况…… 纵然在他严令之下,张郃只留了这些日子积蓄的一半的水量,但还是淹死了五六千南皮城中的百姓。 更有无数的百姓房屋被毁,财物粮食被大水冲走。若不加以抚须,这些人迟早也会死于饥荒。 因此入城之后,赵云直接拿出了军粮接济受灾百姓。 所幸南皮府库中的粮食还有一大半保存完好,因此到没有出现粮食无以为继的情况。 至于战前赵云心心念念的林监军,此时却刚刚抵达泰山南城。 望着南城县那不算高,却极为结实的城墙,林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二站,终于到了。 先前收拾了刘备的元从旧部,现在该轮到这些本地人了。 7017k 第四百六十二章 兴亡皆是……百姓苦(下)(为夜羽0506加更) 泰山郡,南城县。 林监军坐在牛车上闭目不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直到快要入城的时候,他才忽然睁开了眼睛,目中带着无比经量的光芒,扭头对旁边的诸葛亮朗声道: “阿亮,为师今日要传授你一门绝学。” 没错,某今日便传授你毕生装逼绝学! 初听此言,诸葛亮微微一愣,然后面色变得有些古怪,继而便毫不犹豫的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林监军见装逼失败,不由开口问道:“阿亮,你去哪?” “老师,弟子帮去你煎药。” 诸葛亮头也不回地答道,口中还喃喃自语道: “奇怪……老师早上明明才喝过药……为何这么快又犯病了?” 闻言,林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诸葛亮不愧为天下奇才,跟林朝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将他的阴阳怪气学了个十足。 当然,药还是要煎的。 这药并非是治疗林朝脑疾的脑残片,而是临行之前,张机给林朝开的治疗他不育之症的药。 林朝已经喝了快一个月了,再加之每日勤加练习左慈传授的房中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比以前更强健了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不过这两样东西到底能不能治病……还要等林朝回去之后试试才能知道。 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 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是诸葛亮帮林朝煎药。。 眼看天色尚早,林朝也不急着入城,索性在诸葛亮旁边席地而坐,观望小孔明为自己煎药。 “阿亮,不是为师跟你吹牛,为师这一身才华,虽称不上是惊天动地,但也算是震古烁今,你难道真的不想学为师的最强绝学?” 闻言,诸葛亮连忙摇了摇头。 他年纪虽小,却深知一个道理。 但凡某人以‘不是我跟你吹牛’之类的话语开场,后面说的话,绝对都是在吹牛。 自己这位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着调,嘴里也没句实话。这一路上,可把被荀彧教育的乖宝宝诸葛亮给坑惨了。 “你就不能点点头吗,你如此干脆得拒绝,为师很尴尬啊!”林朝满脸无奈的摊手道。 眼下出来视察民情也有一段时间了,路上诸葛亮也有所见闻,是时候教他一点真正的东西了。 所以,这次林朝真的不是在戏弄诸葛亮。 “弟子知错,不过老师的绝学……”诸葛亮满脸认真道,“弟子终是无福消受。” “别啊,为师这次绝不会再戏弄于你。”林朝急忙说道。 闻言,诸葛亮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 这么说,老师你之前的几十次,都是在戏弄弟子咯! 唉,心好累…… 好怀念跟荀师在一起的日子。 林朝满脸认真道:“阿亮,为师有一门绝学,你若能融会贯通,虽不能修身齐家,却能治国平天下,乃是真正的大学问!你就不想学?” 闻言,诸葛亮不禁犹豫了一下,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求知欲。 可转念一想之前林朝的所作所为,他又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该死的老骗子…… 若是再信他,我诸葛亮三個字倒着写! 啪! “哎呦!” 谷玙 诸葛亮痛呼一声,捂着头满脸无辜地看着林朝。 “哼,为师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学为师的最强绝学?” 林朝面色不善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面。 诸葛亮马上答道:“愿意,弟子愿意!老师乃当世大才,能聆听教诲,是弟子的荣幸!” “孺子可教也!” 林长史这才收回自己那沙包一样大的拳头,表示这小子还挺上道的。 若是还不愿意,那为师可就要以理服人了。 看到为师腰间这把剑了没有,它的名字就叫理。 林朝很认真地看着诸葛亮,口中缓缓说道:“昔年在中山时,为师曾对子龙将军说过,兴亡皆是百姓苦。阿亮,你可知此言何意?” 刚开口就是这么大的命题,直接就把诸葛亮震住了。 这老骗子这次还真有干货啊! 一念及此,诸葛亮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仔细回味着林朝方才的那句话。 沉思半晌后,诸葛亮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老师,弟子以为,兴,耗民力;亡,乱民生。此所谓兴亡皆是百姓苦也。” 诸葛亮从事实的角度出发,给出了一个完全可信的答案,这让林朝非常满意。 “此言倒是不算错,只是尚不全面。”林朝笑着继续说道,“阿亮,为师再来问你。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言何解?” “这……” 在汉末这个时代谈论这句话,着实有些不合适,导致诸葛亮一时语塞。 毕竟自董仲舒调教儒家经典,宣扬天命之后,天子的神圣性早就被进一步加强,从而成为了意识形态上的最高权威。 在天人感应理论中,天子乃上苍之子,生来便被授予了天命,注定要主宰九州万方,自然是贵不可言的存在。 天子及百官世家的存在,正是为了代天牧民,这也是州牧官职最初的由来。 都用上‘牧’这个字了,百姓的地位可想而知。 这跟孟子‘民为贵’的理念,有很大的冲突。 不仅这个时代,甚至后世很多朝代,孟子的这个句话,都成了儒家经典里面被最少提及的理论。 简单来说,这就是必不考题,所以诸葛亮才会迟疑。 见诸葛亮迟疑,林朝没有继续追问,继续开口笑道:“子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 如果说孟子说的话还不能成为权威,那孔子一定没问题了。 诸葛亮此时城府未深,闻言之后,便不再迟疑,开口反驳道:“老师,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林朝说得是水和舟的理论,本质上还是民为贵的思想。 而诸葛亮反驳林朝的话,用得也是孔子的原话。 这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关于这句话的解释,历史上也是众说纷纭。 不过林朝还是倾向于最初的版本,那就是孔子并不想让所有人都有参与决策的权利。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少数人往往需要服从大多数人,这就导致真理无法广而行之。 换句话说,凡事都要大家一起商量,得出的结果也未必就是最好的。 林朝的倾向是,选出真正有远见的人,来带领大多数没有见识的人,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不过诸葛亮既然反驳了,林朝也只能笑道:“阿亮,其实这两句话并不冲突。正因民众无知,我等才要引导民意。正因民众容易被裹挟煽动,我等为官者才要政令通达。 但是有一点,你要牢牢记住。 民心如天心,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君权可控,民心不可违!” 7017k 第四百六十三章 屠龙术 林朝今日说的所有话,想教诸葛亮的所有道理,最后的落点都在民心上面。 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敬畏民心。 心怀所畏,才能有所为,有所不为。 民心看似无用,可要一旦汇聚起来,那将是与天下大势等同的东西,无可更改,无可违逆。 而民心的落点,最终还是在民生上。 唯有抚民以生,才能聚拢民心,才能使百姓信向之,才能把握天下大势,最终立于不败之地。 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至于其他的,诸如朝堂案牍,权谋争斗,皆小道耳,不值一哂。 听了林朝的这番话,诸葛亮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面带疑惑地看着林朝,摇了摇头道:“老师,弟子还是不太懂。” 林朝笑了,同时伸出手摸了摸诸葛亮的小脑袋,温言道:“没关系,你年岁尚幼,不懂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为师要你记住,以后总有懂的时候。另外……” 说着,林朝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然后递给了诸葛亮。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林朝的表情极为凝重,显然是做过了一番考虑的。。 诸葛亮连忙接过,却又开口问道:“老师,此书是何经典?” 不过话刚说完,诸葛亮便愣住了。因为小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屠龙术! “非经典也。”林朝摇了摇头,解释道,“此册乃为师闲来无事时所著,内容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倒是颇为晦涩。但没关系,你还有一生的时间去琢磨,去实施。 但阿亮你要记住,此书本不该出现在世间,因此此书只能你一人观之,切不可示于旁人,哪怕是你兄长幼弟也不行!” 这还是诸葛亮第一次听到林朝用这种语气说话,当下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弟子谨遵师命!” 此书里面,应该就是老师所说的大学问了吧。 一想到这里,诸葛亮对里面的内容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其实林朝是不怎么想将这玩意现在就拿出来的,因为这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尽管被自己套了一個屠龙术的外壳,但它本质上仍然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理论。 诸葛亮学了,以后等他主政的时候会弄出什么操作,绝对会超出林朝的掌控和意料。 但一个无法意料的未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那边,诸葛亮已经迫不及待了,直接打开就想一观究竟,只不过当他刚翻看第一页,看到上面第一行字的时候,整个人又愣住了。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权力越大,造成的破坏也就越大……因此即便天子之权,也需要限制在一定程度内! 一段朴实无华的文字,却与诸葛亮生平所学的东西,完全背道而驰,让他大为震撼。 下面是一些古代历史上的例证,以及套用这个理论之后,会产生的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这完全给诸葛亮开了另一扇大门,让他见识到了处理事情的另一种方式与逻辑,对他的道德价值观造成了颠覆性的冲击。 啪! 可正当诸葛亮看得入迷时,林朝却大袖一挥,直接将诸葛亮手中的小册子给合上了。 林朝开口笑道:“孔明,药好了。” “知道了,老师。” 诸葛亮将小册子收回怀中,然后开始帮林朝把药倒出来。 整个过程,林朝都在旁边默默看着,一声不吭。 直到诸葛亮将煎好的药递了过来,林朝接过喝了两口之后,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谷閸 “阿亮,里面的东西你修习的时候,旁边不准有人观摩。若有不懂之处,也只能私下向为师请教。但是你要记住,里面某些会造成深远影响的手段,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可以用。即便是时机合适,也要慎用” 学了,但不准用? 诸葛亮不明白林朝的意思,遂开口问道:“老师,怎么时候才算是合适的时机?” 林朝笑了:“这个需要你自行判断,不过为师可以给你提个醒。比如将来玄德公一统天下后,为师功成身退,必然解甲归田,归居乡里。阿亮你若是争气,届时必然能取代为师现在的位置,大权独握之时,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算想限制各方面的权力,也得自己手中有权才能做到。 而林朝的意思也很明显,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没有十足的把握,别乱玩。 而且为师这辈子东征西讨已经很累了,也不想陪你一起玩。等我老了,死了,不在其位了,你再试着去玩吧。 林朝今日的这番举动,也算是为未来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火种。 “老师,弟子知道了。”诸葛亮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朝这近一个月的言传身教,现年十岁的诸葛亮到底能不能全部理解,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你现在不懂,但我要你牢牢记住,等你长大之后,迟早能有融会贯通的一天。 见诸葛亮还在沉思不语,林朝将碗中药一饮而尽,开口笑道:“走吧,咱该入城了。入城之后,为师会让元龙将南城之事向你叙述一遍。此次泰山之行,也算是为师对你的一个考核。若是办得好,此次课业就算你通过了。这本书里面的内容,你才可以修习。 若是办不好,回去再跟文若学习两年,才能修习里面的内容。” “唯!” 诸葛亮也站了起来,拱手应道。 师徒二人返还之后,众人开始入城。 眼下虽然是战时,赵云也是从泰山般阳县开始出兵,不过南城在泰山郡最南面,比邻徐州东海,此时已经完全纳入了徐州统治范围之内,倒也太平无事。 林朝等人这次没有出示身份,而是拿出了路引,经过守城士兵简单的查阅后,便得以入城,找了一家驿站住了下来。 当初从朐县离开时,陈登给出了两个地方。 其一,是广陵。其二,便是泰山。 林朝虽然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泰山,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 刘备虽然是徐州牧,但现如今的广陵太守,仍然是当初一起讨董的诸侯之一,张超,张孟高。 再加上广陵郡虽然是徐州五郡中土地面积最大的郡,但地处东南,人烟稀少,再加上张超当初同为讨董联军之一,以眼下诸侯之间的形势,也不好动他。 所以广陵郡,目前仍在张超的治下。 林朝下乡体察民情,这第二刀肯定要砍在本地人身上,如果去广陵杀一波人,难免张超心里会产生什么想法。 眼下已经出兵冀州,若是在张超再趁机来个揭竿而起,徐州南北受敌,反而不美。 且暂时留着他吧。 至于为什么选泰山,原因也很简单。在徐州本地人里面,除了下邳陈氏之外,泰山羊氏算是最大的一股势力了。 陈登已经归顺,而泰山羊氏还有些不识趣。虽然名义上对郯县州府拱手称臣,但行径上,宛若昔日高贵女神一般,清冷的不得了。 对于这种货色,林监军的对付方式也很简单。 先羞辱一番,让这位高冷女神堕入凡尘。 再直接扒光,扯碎这位高冷女神的虚伪外衣。 最后嘛……直接强上就是了。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这位高冷女神知道,现在谁才是她的主人,她应该是谁的形状,以及应该被染上谁的颜色。 7017k 第四百六十三章 屠龙术 林朝今日说的所有话,想教诸葛亮的所有道理,最后的落点都在民心上面。 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敬畏民心。 心怀所畏,才能有所为,有所不为。 民心看似无用,可要一旦汇聚起来,那将是与天下大势等同的东西,无可更改,无可违逆。 而民心的落点,最终还是在民生上。 唯有抚民以生,才能聚拢民心,才能使百姓信向之,才能把握天下大势,最终立于不败之地。 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至于其他的,诸如朝堂案牍,权谋争斗,皆小道耳,不值一哂。 听了林朝的这番话,诸葛亮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面带疑惑地看着林朝,摇了摇头道:“老师,弟子还是不太懂。” 林朝笑了,同时伸出手摸了摸诸葛亮的小脑袋,温言道:“没关系,你年岁尚幼,不懂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为师要你记住,以后总有懂的时候。另外……” 说着,林朝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然后递给了诸葛亮。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林朝的表情极为凝重,显然是做过了一番考虑的。。 诸葛亮连忙接过,却又开口问道:“老师,此书是何经典?” 不过话刚说完,诸葛亮便愣住了。因为小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屠龙术! “非经典也。”林朝摇了摇头,解释道,“此册乃为师闲来无事时所著,内容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倒是颇为晦涩。但没关系,你还有一生的时间去琢磨,去实施。 但阿亮你要记住,此书本不该出现在世间,因此此书只能你一人观之,切不可示于旁人,哪怕是你兄长幼弟也不行!” 这还是诸葛亮第一次听到林朝用这种语气说话,当下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弟子谨遵师命!” 此书里面,应该就是老师所说的大学问了吧。 一想到这里,诸葛亮对里面的内容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其实林朝是不怎么想将这玩意现在就拿出来的,因为这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尽管被自己套了一個屠龙术的外壳,但它本质上仍然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理论。 诸葛亮学了,以后等他主政的时候会弄出什么操作,绝对会超出林朝的掌控和意料。 但一个无法意料的未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那边,诸葛亮已经迫不及待了,直接打开就想一观究竟,只不过当他刚翻看第一页,看到上面第一行字的时候,整个人又愣住了。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权力越大,造成的破坏也就越大……因此即便天子之权,也需要限制在一定程度内! 一段朴实无华的文字,却与诸葛亮生平所学的东西,完全背道而驰,让他大为震撼。 下面是一些古代历史上的例证,以及套用这个理论之后,会产生的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这完全给诸葛亮开了另一扇大门,让他见识到了处理事情的另一种方式与逻辑,对他的道德价值观造成了颠覆性的冲击。 啪! 可正当诸葛亮看得入迷时,林朝却大袖一挥,直接将诸葛亮手中的小册子给合上了。 林朝开口笑道:“孔明,药好了。” “知道了,老师。” 诸葛亮将小册子收回怀中,然后开始帮林朝把药倒出来。 整个过程,林朝都在旁边默默看着,一声不吭。 直到诸葛亮将煎好的药递了过来,林朝接过喝了两口之后,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谷閸 “阿亮,里面的东西你修习的时候,旁边不准有人观摩。若有不懂之处,也只能私下向为师请教。但是你要记住,里面某些会造成深远影响的手段,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可以用。即便是时机合适,也要慎用” 学了,但不准用? 诸葛亮不明白林朝的意思,遂开口问道:“老师,怎么时候才算是合适的时机?” 林朝笑了:“这个需要你自行判断,不过为师可以给你提个醒。比如将来玄德公一统天下后,为师功成身退,必然解甲归田,归居乡里。阿亮你若是争气,届时必然能取代为师现在的位置,大权独握之时,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算想限制各方面的权力,也得自己手中有权才能做到。 而林朝的意思也很明显,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没有十足的把握,别乱玩。 而且为师这辈子东征西讨已经很累了,也不想陪你一起玩。等我老了,死了,不在其位了,你再试着去玩吧。 林朝今日的这番举动,也算是为未来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火种。 “老师,弟子知道了。”诸葛亮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朝这近一个月的言传身教,现年十岁的诸葛亮到底能不能全部理解,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你现在不懂,但我要你牢牢记住,等你长大之后,迟早能有融会贯通的一天。 见诸葛亮还在沉思不语,林朝将碗中药一饮而尽,开口笑道:“走吧,咱该入城了。入城之后,为师会让元龙将南城之事向你叙述一遍。此次泰山之行,也算是为师对你的一个考核。若是办得好,此次课业就算你通过了。这本书里面的内容,你才可以修习。 若是办不好,回去再跟文若学习两年,才能修习里面的内容。” “唯!” 诸葛亮也站了起来,拱手应道。 师徒二人返还之后,众人开始入城。 眼下虽然是战时,赵云也是从泰山般阳县开始出兵,不过南城在泰山郡最南面,比邻徐州东海,此时已经完全纳入了徐州统治范围之内,倒也太平无事。 林朝等人这次没有出示身份,而是拿出了路引,经过守城士兵简单的查阅后,便得以入城,找了一家驿站住了下来。 当初从朐县离开时,陈登给出了两个地方。 其一,是广陵。其二,便是泰山。 林朝虽然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泰山,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 刘备虽然是徐州牧,但现如今的广陵太守,仍然是当初一起讨董的诸侯之一,张超,张孟高。 再加上广陵郡虽然是徐州五郡中土地面积最大的郡,但地处东南,人烟稀少,再加上张超当初同为讨董联军之一,以眼下诸侯之间的形势,也不好动他。 所以广陵郡,目前仍在张超的治下。 林朝下乡体察民情,这第二刀肯定要砍在本地人身上,如果去广陵杀一波人,难免张超心里会产生什么想法。 眼下已经出兵冀州,若是在张超再趁机来个揭竿而起,徐州南北受敌,反而不美。 且暂时留着他吧。 至于为什么选泰山,原因也很简单。在徐州本地人里面,除了下邳陈氏之外,泰山羊氏算是最大的一股势力了。 陈登已经归顺,而泰山羊氏还有些不识趣。虽然名义上对郯县州府拱手称臣,但行径上,宛若昔日高贵女神一般,清冷的不得了。 对于这种货色,林监军的对付方式也很简单。 先羞辱一番,让这位高冷女神堕入凡尘。 再直接扒光,扯碎这位高冷女神的虚伪外衣。 最后嘛……直接强上就是了。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这位高冷女神知道,现在谁才是她的主人,她应该是谁的形状,以及应该被染上谁的颜色。 7017k 第四百六十四章 袁绍创业未半,崩烂所有手办 邺城。 袁绍此时正在大发雷霆。 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拍桌子,砸东西,大声怒吼,甚至眼角垂泪…… 如果说之前成功拿下冀州,是袁绍实现自己伟大政治抱负的开始,那他仅完成了第一步之后,就立刻遭受了巨大的挫折。 冀州虽然拿下来了,但韩馥却死了,袁绍的名声有了污点。 反对者诸如耿武,闵纯等人抵抗失败被杀,审配、张郃远遁而走,但是前去追击的爱将文丑,却痛失一臂。 张文远…… 这人没听说过啊! 怎么刘备麾下如此多的猛将! 这些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袁绍心中满是愤怒和不解。 讨董之前,袁绍以为自己麾下爱将颜良、文丑,足可堪称天下无敌! 可刚刚参与讨董,这两位河北名将,就被关羽结结实实暴打了一顿。 好吧,那就退而求其次,除了关羽之外,颜良文丑可称天下无敌。 结果讨董战役中,关羽等十人冲阵斩将,让袁绍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跟着关羽一起行动的其他九人,貌似也不弱啊…… 好吧,除了这十人之外,我的颜良文丑还是天下无敌。 可惜,紧接着又遇到了张辽…… 此时的袁绍,犹如参加后世某场二次元爱好者聚会,本以为自己辛辛苦苦攒的手办足以艳压群雄,大出风头。 可惜现实很残酷,他的手办不禁遭到了群嘲,还直接摔了个稀巴烂。 颜良与文丑情同兄弟,他倒是多次请命想率军东进,为文丑报断臂之仇,可惜袁绍没有允许。 我先忍你一手! 等某将冀州全盘接收之后,再跟你刘玄德算总账。。 但他没想到的是,文丑断臂只是坏消息的开端,却远非其终点。 般阳城下一战后不到半个月,袁绍就收到了渤海郡遭到进攻的消息,重合守将韩猛危急,长子赶忙向自己求救。 这时候袁绍已经想骂人了。 刘玄德,你不仅不当人子,还不讲武德! 我这边正接受者韩馥的遗产呢,你却暗搓搓偷袭捅我菊花,这好吗,这不好!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让刘备耗子尾汁肯定是不可能的,长子和渤海郡的安危又不能不顾。但考虑到冀州还没完全掌握,自己又不可能亲自带兵前去救援。 这真是抱着脑袋脱裤子——顾头不顾腚! 思来想去,袁绍也只能派兵增援。 人选嘛,眼下文丑已经碎了……已经断了一臂,自然只能派出这些日子吵吵着要出兵的头号爱将颜良。 不过眼下的困境,也激发了袁绍的专属被动技能——顺风为猪,逆风为神。 颜良性格狭促,袁绍心知他不能单独领兵作战,便派出了自己的心腹逢纪为军师,一同前往救援渤海。 袁绍甚至下令,让颜良受逢纪节制。 谷覉 不得不说,这个举措的确有一定的识人之明。 逢纪为人私德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能力确实不错,对袁绍也极为忠诚,也算是个可以托付之人。 援军已经派去了,再担心也是无用,再加上南皮城高,坚守一月应该没问题。 于是,袁绍开始继续接受韩馥的遗产。 坏消息接踵而至的同时,当然也有部分好消息。 为了收拢冀州人才和地盘,袁绍此时是真正摆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再加上韩馥在冀州本就不得人心,因此就算他名义上是被袁绍搞死的,那些不得志的人才,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愿意汇聚到袁绍麾下。 诸如郭图、辛评、辛毗、陈琳等文臣,都因袁氏的名声和袁绍诚恳的态度而归附。 而麴义、陶升、淳于琼、蒋奇、高览、蒋义渠、吕旷、高翔、冯礼、马延、焦触、张南等武将,也被袁绍收入囊中。 一时间,可谓是实力暴涨。 然后…… 袁绍就收到了终极噩耗,也是他今天大发雷霆的原因。 韩猛死了,自己长子被俘了,渤海郡陷落了! 坦白来说,这三个消息无论哪個单独出现,都足以给袁绍沉重一击,而三个消息同时传来,堪称暴击! “刘玄德,你这假仁假义之徒,某与你不共戴天!” 袁绍的怒吼响彻大帐,声音中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 帐外,以许攸和高干为首的文臣武将们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入内劝阻。 “许先生,舅父已经发了一个时辰的脾气了。气大伤身,某担心舅父身子受不住,还请许先生入内一劝。” 袁绍的外甥高干开口道。 笑话,这时候谁想进去挨骂,你自己怎么不进去! 许攸心中冷笑一声,却满脸为难之色:“高将军,大公子不幸为刘备所俘,主公心中悲愤可想而知,某如何劝得动。” 高干笑道:“别人的话也许没用,但舅父平日里最为信重先生,先生开口,必然能成功规劝舅父。” 闻言,许攸虽然还是不置可否,却伸手捻了捻胡须,明显对高干刚才的夸赞极为受用。 “再者……”高干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某方才收到消息,兖州方面有使臣来到,说有大事要禀报舅父,咱们也不能晾着人家,这毕竟于礼不合。” 许攸惊诧道:“这个时候兖州来使……使者何人,来此所谓何事?” 高干摇了摇头道:“不知,某只知那使者名叫陈公台,至于来意,他说要亲自禀报舅父。” “东郡名士陈公台!”许攸眼中满是凝重之色,“这家伙亲自过来,定然是兖州有巨变发生。” 许攸在用兵之道上也许不如逢纪,但在谋算人心方面倒是不弱。 他听闻陈宫亲自来到,便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高将军,请你先去稳住陈公台,某这便入内劝说主公。”许攸满脸严肃的开口道。 高干点了点头道:“好,有劳先生了!” 随即,便大步转身离去。 眼下袁绍痛失渤海郡和大将韩猛,发泄发泄也是常理,但真有正事的时候,也不能任由他继续消沉下去。 关于这点,许攸自然分得清轻重。 脑中想着说辞的同时,许攸已经正了正衣冠,随后在一众文武的注视下,大步向帐内走去。 7017k 第四百六十五章 诸侯讨刘(二合一,为‘到二仙桥要走成华大道\’加两更) 袁绍收到渤海陷落消息后,马上就发起了雷霆大怒。帐外众人只是不敢进来,事实上袁绍并没有阻止这些人入帐。 因此门口的亲兵也并没有阻拦,任由许攸进入。 刚走进大帐,许攸就望见了满地狼藉,以及正在大声叫骂刘备且满脸悲愤的袁绍。 现在的袁绍的确很愤怒,但要说有多伤心,那倒未必。 渤海郡地势偏远,丢了虽然可惜,但不是不能承受之痛。韩猛死了也就死了吧,自己无能,也怪不得别人。 唯有长子袁谭被俘,这才是袁绍真正放心不下的地方。 袁绍妻妾近十人,儿子也有七八个,但只有袁谭、袁熙、袁尚为正室所出,深得他的喜爱。而且除了嫡长子袁谭之外,其他的两个儿子年岁尚小,还不足以担当大任。 而且一旦刘备以长子袁谭为筹码,来跟自己的讲条件,自己该如何应对? 答应,难免会有损失。 不答应,又怕寒了麾下人心。 一念及此,袁绍不禁有些头疼,心中对刘备的恨意愈发浓烈。。 “刘玄德,你枉有仁义之名,却行此龌龊之事,某恨不得生啖你肉!” 袁绍又骂了一句,却正好看到走进来的许攸。只是袁绍现在正在气头上,见许攸没有主动开口,他便也没有招呼许攸。 许攸见此,也只是摇头一笑,捻了捻胡须,并不在意。 但他这一笑,却成功加剧了袁绍的怒火。 我失人失地,甚至连儿子都被抓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袁绍冷哼一声,开口道:“子远,你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有何喜事,不妨说来听听。” 许攸当然听得出袁绍话中的阴阳怪气,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过是何种态度,总之先吸引袁绍的注意力再说。 劝人得讲究方法技巧,甚至得拉动情绪,而许攸向来自诩是此道高手。 “非是在下有喜事,乃是主公有喜事。”许攸拱了拱手,开口笑道。 袁绍终于绷不住了,大声斥责道:“许子远,我儿刚被俘虏,你却说有喜事,实在是欺人太甚!” “主公何必动怒,某所说的喜事,与大公子正好息息相关。”许攸面不改色,口中继续说道,“主公所忧者,无非是大公子被俘。在下有一计,足可保大公子无虞。” 袁绍一听跟自己儿子有关,果然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问道:“哦,子远有何计,还不速速说来。” 许攸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道:“主公,刚才兖州来使,欲要求见主公。” “这与我儿安危有何干系?”袁绍不解道。 “自然是有关系的,主公稍坐,请听在下一言。”许攸开口笑道,“主公可曾听说过,昔年楚骑追高祖,高祖急,推孝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如是者三。” 闻言,袁绍不由点了点头,眼中却露出一丝疑惑。 许攸所讲的这句话,其实是汉高祖刘邦的一个小故事。 当时刘邦被楚军追杀,坐着马车逃跑,但马力有限,刘邦为了增加自己的逃生几率,遂一脚将儿子汉惠帝,女儿鲁元公主踹下了马车,想借此让马车跑得更快些。 不过当时赶车的车夫是夏侯婴,这家伙虽然对刘邦忠心耿耿,却不忍两个孩子落入敌军之手,遂下车将孩子抱回了车。 刘邦大怒,再度一脚将两個孩子踹了下去,夏侯婴就又下车去捡。 这个流程重复了好几次,最后刘邦实在受不了夏侯婴了,扬言夏侯婴再敢下车捡孩子,就杀了夏侯婴。 但夏侯婴却还是坚持己见,最终救了这两个孩子。 这段典故袁绍自然听过,他疑惑的是,许攸此时为什么会讲这个典故。 许攸笑道:“主公,高祖身为人父,难道不疼爱孝惠帝和鲁元公主吗。” 呵呵…… 就刘邦那样的,他你说他疼爱自己的孩子,谁信啊! 毕竟刘邦的事迹,大家都耳熟能详。他连自己老爹都不在乎,能干出抛妻弃子的事,可一点都不稀奇。 虽然袁绍很想这么回答,但明显不合适。 “高祖英烈神武,自然不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袁绍答道,老老实实做起了自己的捧哏。 许攸继续笑道:“可危急关头,高祖为何还是要推两个孩子下车?” “这……” 袁绍一时语塞。 许子远,你拿这种问题问我,故意找茬是不是! 许攸却没有让袁绍下不来台,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高祖明白,楚军的目标是自己,能与项籍争天下的人,也只有自己。 孝惠帝和鲁元公主,不过是因为自己才会被楚军追逐。只要自己还活着,即便两个孩子落入敌手,也不会收到任何伤害,因为他们是重要的筹码。 可若是自己死了,两个孩子就算侥幸存活,也躲不过楚军的追杀。是以,高祖推孩子下车,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性命。” 袁绍不是蠢人,他当即明白了许攸讲这个典故的意义。 “子远,你的意思是,我儿在刘备处,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许攸笑道:“然也。” 袁绍又问道:“可若刘备那厮以我儿为筹码,使某割地赔款,又该如何处之?” “敷衍即可,反正大公子不会有生命之危,道理方才在下已经讲过了。”许攸说道,“只要主公一日兵强马壮,世人敬服,那大公子就绝不会有危险。” 许攸这番说的极有道理,至少听上去是这样。 至于某位不讲武德的林监军会如何利用这枚筹码,还就是另一回事了。 听了许攸的话,袁绍顿时大喜道:“听子远一言,如拨云见日!” 儿子安全了,并且也不会成为要挟自己的条件,袁绍如何能不高兴。 不管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至少许攸这番说辞,已经起到了它该有的效果。 听到袁绍的夸奖,一贯倨傲的许攸一脸得色,便又捻了捻胡须,拱手笑道:“主公皆因方才悲伤过度,才一时看不清利害,算不得在下之功。” 袁绍继续问道:“子远,那你说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兖州来使,又有何要紧之处?” “主公,请恕在下直言。”许攸继续开口道,“眼下渤海战事,已成胶着之势。前线探报传来消息,徐州此次出动了两万大军,领军将领乃赵子龙。据在下所知,此人心思缜密,更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眼下渤海已失,咱们已经失了先机,纵然颜将军再怎么勇猛,恐怕也无法取得胜利。” 一说起渤海的战事,袁绍眼中的怒意又涌了上来,怒道:“难道就这么将渤海郡拱手相让?刘备这厮,着实太过可恨!” 见袁绍又有暴走的倾向,许攸赶紧又劝道:“主公息怒,时局如此,再说也是无用。为今之计,若想破局,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其他方面?”袁绍疑惑道。 许攸点了点头道:“不错,眼下战事胶着,便只能着手拉拢外援。以主公之威望,借袁氏之声名,拉拢兖州内外诸侯共击刘备,方为上策。 去岁年末,兖州刺史刘公山为刘备所擒,眼下兖州理应群龙无首才是。可东郡名士陈公台突然来使,只能说明兖州有变。主公不妨接见他,最好能将笼络一番。再者河内太守,广陵太守,皆唯主公马首是瞻。可许以重利,使其共击刘备,必然能胜!” 袁绍却不认同许攸的看法,摇了摇头道:“刘备其人虽卑鄙无耻,但麾下猛将如云,某眼下还立足未稳,若贸然出兵,恐胜算不大。” “主公,去岁一直在征讨董贼,刘备麾下近十万大军,更是每每冲锋在前。徐州本不富裕,如何经得起刘备如此折腾? 若不出在下所料,此时徐州虽有兵马,却无粮草。不然此次赵子龙突袭渤海,就不会只带两万兵马。” 闻言,袁绍目中一亮,当下一拍桌案道:“对,子远你说得对!若无粮饷,就算再多的兵马也无济于事!此乃天赐良机,断然不可放过。 走,随某去见兖州使臣,与其相约共击刘备!” 此时的袁绍,在许攸一番剖析局势后,再度恢复了信心。 甚至幻想着由自己号召,再来一次诸侯讨董。 只不过这次要集火的对象,从董卓变成了刘备。 而作为兖州使臣的陈宫,此刻正端坐在堂上,与袁绍外甥高干谈笑风生,脑中盘算着待会如何取得袁绍的支持。 自从他与程昱一起说服曹操占据兖州后,新的问题便接连而来。 首要问题有两点, 其一,作为中原腹地的兖州,自然是一块肥肉,如何占领? 关于这点,倒也不难解决。 自刘岱与桥瑁一死一困后,兖州势力基本群龙无首,被分割成了好几块。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就是济北太守鲍信,其次便是山阳太守袁遗。 鲍信自不必说,程昱和陈宫二人就是他向曹操举荐的,而他本人更是曹操的铁杆粉丝,当先就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什么,孟德你要当兖州牧?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主公在上,请受我一拜! 而陈宫和程昱也在兖州颇有名望,这两人主动替曹操与兖州一众世家达成了协议,算是确立了曹操的地位。 山阳太守袁遗,嘴上自然是没意见的,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曹操等人表示,这不重要。 在鲍信、陈宫、程昱三人的努力下,曹操只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便接管了大半个兖州。 至于剩下的部分,也可以慢慢招揽。 其次,便是第二点,接管兖州之后该如何站稳脚跟。 兖州身为中原腹地,自然也是四战之地,更何况眼下诸侯中最强大的三人,占据徐州的刘备、占据冀州的袁绍、占据豫州的袁术,他们的地盘刚好把兖州团团围住。 这是巧合吗? 陈宫并不这么认为,但坐在四战之地的火炉子上,若不采取行动,莫说发展,被灭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谷睃 于是陈宫和程昱按照原定计划,刚与兖州世家谈妥之后,便想着勾连三方诸侯的其中一方引为后援。如此就算另外两方出手攻打,自己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曹操也不傻,去年兖州刺史刘岱和东郡太守桥瑁,到底为何被刘备所灭,答案他心里早就有数。 难不成还真是不遵天子之命,意欲谋反不成? 这个借口,也只能骗骗三岁小儿。 还不是他林子初眼看刘岱不好控制,才出手将其除掉,好亲自接管兖州,或是再扶持一个傀儡。 而且此番自己受林朝之命前来劝说鲍信,如今却占据了兖州,不仅理亏,更是在实际层面上损害了刘备的利益。 因此,与刘备结盟的可能性也就不复存在了。 再看豫州袁术,这家伙年少时在京城时就与曹操不合,虽然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因为曹操和袁绍走得近。 但不可否认的是,袁绍自恃出身高贵,没少干出奚落曹操的事情。再者刘备与袁术眼下还是盟友,想获取他的支持,也没这么容易。 尽管如此,曹操还是派人去见了袁术,准备晓以利害。 至于能不能成功,曹操没报过希望。 但天下争霸这种事,向来利益为先,袁术若是能被情绪左右决断,那足以证明他不能成大事。 如此一来,就剩下最后一位盟友的人选了。 没错,就是冀州袁绍。 且不说曹操与袁绍私交甚厚,就算眼下双方的境遇,都有不少相似之处。 同样是刚刚才执掌一州,同样是立足未稳,又同样得罪了刘备。 不同的是,曹操有少许背叛刘备的行为,而袁绍则是直接被刘备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 有道是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同病相怜的两人,自然是盟友的最佳人选。 如此,向东可抵御刘备,向南可防备袁术,这甚至有些原本历史上孙刘联盟的影子,说是命中注定也不为过。 于是,曹操派出目前自己麾下第一谋臣陈宫,亲自前往邺城求见袁绍,希望说服他与自己结盟。 厅堂中,袁绍听完了陈宫的来意,心中大为震惊的同时,也立刻欣喜起来。 孟德这波操作可以啊,居然摘了刘备的桃子! 一个字,爽! 两个字,有种! 三个字,我喜欢! 四个字,干得漂亮! 刘玄德,你也有今天! 结盟,马上结盟。某不仅要与孟德结盟,还要号召中原诸侯一同东进徐州,共讨刘备! …… 泰山,奉高。 此时的林朝,将诸葛亮等人留在南城,并放权他处理泰山羊氏后,便带着太史慈和陈登一路来到了奉高。 要说奉高这个地方,林朝去年来过,自然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奉高县旁边有一个地方,林朝一直想去看看,那就是泰山! 确切的说,是重走昔年汉武帝封禅之路。 西汉元封元年,刘彻东巡至此,登泰山而封禅,随后便在此地单独设立一县,更是将其改为泰山郡治所。 这便是奉高的由来。 而林朝这次难得有时间出来放松心情,便想着去瞻仰一番。 当然……还有另一个小目的。 初平二年四月初。 当朝太尉府长史,安喜侯林子初登临泰山。 此行,林朝带的护卫极少,加上太史慈也不到十人,甚至一路跟随的陈登也被他留在了奉高。 而这不到十人里面,有七八人是因为此番行事需要,而不得不带上。 林朝体弱,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后面的路程就只能让太史慈搀扶着。 纵然如此,这还是他这几年时不时亲临战场锻炼出来的结果。 “监军,不如停下来歇息片刻。” 山道上,太史慈见林朝走得极为费劲,便忍不住开口劝道。 林朝却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步伐缓慢而又无比坚定。 见林监军执意如此,太史慈只好跟上,并一路搀扶。 在两人身后,有七八名校事府的精锐跟随着。 不过这七八人并没有空着手,而是抬着一块石碑,在山间小道上行走得很是吃力。 又走了一会,林朝见这七八人已满头大汗,便下令休息一会。 太史慈搀扶林朝坐下后,便赶紧递过来一壶水。 林朝接过喝了两口后,就见太史慈看了看抬着石碑的那七八人,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监军,等石碑埋下之后,这几人要不要……” 说着,太史慈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一幕看得林朝大皱眉头,急忙低声呵斥道:“子义,此事万万不可!” “可是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恐怕会坏了监军您的大事……” 太史慈还没说完的时候,林朝便已经挥袖阻止道:“子义啊,你的好意某明白。不过这些随从皆是校事府内的精锐之士,对某也是忠心耿耿,又岂能行此杀人灭口之事。 至于泄露消息……你说到时候世人会信他们,还是会信某? 若世人信某,他们就算把消息泄露出去,也没人会信。 若是世人不信某,不用他们泄露,随便有不知情者编造些流言便能坏事,你可明白?” “这……”太史慈抱拳道,“监军,属下知错了。” 林朝笑着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温言道:“你没错,但思索的方向不对。子义你记住,有些底线是必须要遵守的。因为底线就是底线,不能后退一步。你今日退了,明日便还会退,后日也是如此,如此下来便会有无数次的后退。 再者,某今日若依你之言,杀这些人灭口,他日未必不能杀你灭口。” 林朝的声音很轻,话中满是安抚的意思,但是却听得太史慈心中一紧,脊背发凉。 “监军,属下真的知错了。” 太史慈抬起头来望着林朝,极为认真道。 “好了,不必如此紧张,某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有这种想法。”林朝继续笑道,“上位者最忌外宽内紧,莫说今日如此,即便将来子义你独掌一军时,也该记住此理。” 太史慈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容易反应过激。 一个月前在朐县时,田丰要带走糜芳,太史慈也曾表示过反对。 他的理由是既然已经得罪了糜芳,那就不如直接斩草除根,不然糜芳心中怨恨,指不定日后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可林朝却摇头一笑,当场否决了太史慈的提议。 笑话,以我林子初今时今日的地位,想杀我的人多如牛毛,还需要顾忌一个糜芳的报复? 上位者自然该有上位者的胸襟气魄,不能太过睚眦必报。 莫说糜芳,就算是他兄长糜竺又如何? 自己若饶他一命,他绝对会感激涕零,他也只能感激涕零。 因为林朝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这番话说完,林朝又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以示安抚,随后便起身而去,将手中的水囊扔给抬石碑的七八名校事府精锐。 “都多喝点,上山的路还早着呢!”林朝冲众人笑道。 众人急忙准备站起来拜谢,却被林朝挥袖阻止。反观林朝自己却走到了他们旁边,跟他们一起席地而坐。 “各位,此碑极为重要,待会抬的时候可不要弄烂了。而且今日之事极为机密,以后不许向任何人说起,你们可明白?” 林朝没有用命令的语气,反而像唠家常一样跟众人表达着自己的要求。 “唯!” 众人连忙抱拳道,脸上满是坚定之色。 林朝与众人又聊了一会,这才起身开始欣赏自己的杰作。 说起这块石碑的由来,林朝还是从朐县村落看到那块巨大的墓碑后,才得出的灵感。 今日,我便创造一个历史依据出来。 一想到日后发掘出石碑的场景,林朝嘴角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迎着中午灿烂的阳光,刚到照耀在石碑上面。 只见石碑上开头便有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石碑上的字虽然工整漂亮,但林朝总感觉少了那么点意思。 嗯,回头再写封信催一催李儒,问问他时候发钟繇这老小子发快递送过来。 李文优,你办事效率不行啊! 我只想要个书法大家,帮我伪造一块有历史年份的石碑,我有什么错? 要是这上面的字是钟繇亲自手写…… 啧啧,想想都是一件美事! 7017k 第四百六十六章 林朝垂泪赚卢植(求点月票吧!) 泰山顶上。 随行的校事府精锐按照林监军的指示,开始掘土掩埋石碑。 而林监军本人,则站在云海之上欣赏风景。 一个时辰后,石碑掩埋的工作完成,林朝也在另一边观望云海发出感叹。 正在太史慈以为林监军胸中文人墨客的骚情发作,准备吟诗一首的时候,林监军却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下令返程。 尽管林朝好不容易才爬上的泰山,尽管此处是天下人以为的大汉之顶,离天最近的地方,但他依旧没有多做停留的意思。 这让已经掏出了纸笔的太史慈大为惊诧,开口问道:“监军,您何不作诗一首?以此流传后世,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迫切想当历史见证者的太史慈表示,我裤子都脱了,监军为何如此扫兴。 虽说此次是来完成任务的,但这里毕竟是泰山之巅,当年武帝封禅的地方啊! 以林监军的能力与才华,流芳后世是板上钉钉的事,此时若再来上一首惊世之作,后世史家也必然会给作为随行者的自己留一笔。 这就是类似后世唐朝时某位县令,虽然本身汲汲无名,但硬生生凭借关系蹭进了全唐诗。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赠我情! 诗仙李白的这首《赠汪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也不知道汪伦到底请李白喝了多少次酒,才走了这么个狗屎运。 太史慈今天的想法,和汪伦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日林朝若在泰山顶上吟诗一首,他便可以顺势记录下来,以后哪怕流传出一段‘林子初与太史子义共游泰山’的典故,也是不稀奇的。 林朝只一眼就看破了太史慈的小心思。想了想,便吟了一首杜甫的《望岳》,也算满足了太史慈。 记完后,太史慈捧过来请林朝过目,林监军随手拿起笔,给这首诗题上了一个名字—— 与太史子义共游泰山。 嗯,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但这下可把太史慈激动坏了,他本以为林朝会写‘观岳’、‘春临东岳’之类的标题,自己能蹭到一個共游的名声,就已经不错了。 可监军在字里行间中,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角! 如此一来,后世人观摩诗作的时候,难免会去将自己的生平了解一番。 这可是留了大名啊! “子义,此诗如何?” 林朝将笔放下,开口笑道。 你那小心思,现在总该满足了吧。 太史慈急忙行礼道:“多谢监军抬爱!” “行了,下山吧。” “唯!” 太史慈赶紧吹干墨迹,将视若珍宝的诗作小心翼翼藏进怀中,这才搀扶着林监军缓缓下了泰山。 …… 两日后,林朝又回到了南城县。 之所以急着离开泰山,因为此行不能被人看到,甚至他登泰山时,也没有对陈登交代行程。 同理,急着赶回南城县,也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曾去过奉高。 毕竟将来石碑被挖出来时,肯定会震惊世人,如此天降神迹一般的东西,难免会有有心人追根溯源。 反正,能尽量做得隐秘些最好。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临上泰山之前,陈登曾向林朝汇报了两个人的行程,蔡邕和卢植再有两三日,应该就能抵达南城了。 卢植虽然归居乡里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但听闻弟子刘备有求于自己,甚至出动了老友蔡邕亲自登门,终于还是被感动,答应出山相助。 两人一路从幽州远道而来,如今到了南城,蔡邕应该会在自己女婿处停留,修养几日,恢复恢复状态再去见刘备。 果不出林朝所料,在自己入城后的第二日,俩老头也来到了抵挡南城。 只不过……二人刚一入城,就被林朝堵住了。 林朝此次返还南城,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弟子诸葛亮等人都不知道,其目的也是为了锻炼诸葛亮的能力。 之前说过,南城的泰山羊氏之事,全权交由诸葛亮处置,也算是对他的考核。 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纵然再怎么聪慧,林朝也还是不放心的,所以暗中潜伏着,准备在诸葛亮撑不下住的时候,出来救场。 现在俩老头到了,自然没有道理让他们搅局,所以刚入城就被林朝拦下来。 “晚辈拜见卢公,蔡公!” 驿站内,林朝面带笑容地冲二人拱手道。 一两年不见,卢植没怎么变,整个反而显得更有精神了。倒是只几个月不见的蔡邕,却又苍老了几分。 “子初,你缘何会在此处?” 卢植满脸惊喜道。 对于林朝,卢植一直把他当成自家子侄一般看待。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着不同寻常人的气质与才略,他相信林朝终有一日会大放异彩。 林朝笑着答道:“卢公,晚辈闻您千里迢迢从幽州而来,自然是在此相迎。” “子初啊,多日不见,你这小儿却愈发狡诈!” 这番说辞卢植哪里肯信,遂开口笑骂道。 当初在雒阳时,他的确以为林朝是个至诚君子。可之后的刘备集团的一系列操作,却让卢植看清了林朝的本质。 一个能将天下玩弄鼓掌之间的人,一个能帮刘备筹谋大局的人,就算有古君子之风,也不可能是个白莲花。 卢植笑道:“也罢,子初你若是外出公干,某也不便多问。只是你老师近来身体可好?” “他老人家现在能吃能睡,健步如飞,再活二十年应该不成问题。”林朝的回答比较实在,没有任何客套的成分。 卢植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今日你我叔侄重逢,可有美酒作陪?” “这……” 想起卢植的酒量,林朝眼角一阵抽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卢公,要不咱们还是喝茶吧。” “子初莫胡言乱语,既是久别重逢,又岂能饮如此寡淡之物?还不速速拿酒来!” 林朝拗不过卢植,只得命太史慈上酒。 接下来的时间,正是吃席时间。林朝和两个老头喝得昏天黑地,吐得满地都是。 当然,两个老头喝得昏天黑地,林朝吐得满地都是。谷爱 喝完之后,三人才开始谈起了正事。 纵然狂饮一番,卢植也只是面色微红,开口问道:“子初,某从伯喈兄说,玄……刘太尉欲表某为兖州刺史,此事真假如何?” 说是问真假,其实卢植是想问林朝到底什么意思。 上一任兖州刺史刘岱的下场,卢植如何不清楚,所以他想问清楚。 自己一旦上任兖州,是挂个名,还是真的前往兖州主持大局。 而且言语之中,卢植对刘备的称呼也换上了敬语。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一来,卢植身为刘备的老师,乃真正的大汉忠臣,且履历丰富,早年又战功赫赫。 若是让他当个傀儡,莫说以卢植那刚烈的性子会不会干,就算是刘备那边也不一定会同意。 二来,若是让卢植入兖州主持军政,那他会不会脱离掌控,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思虑片刻后,林朝才缓缓开口道:“卢公,如今朝廷式微,天下大乱。前有董贼簒逆,竟将天子视为掌中玩物。后有诸侯割据,企图祸乱一方。如此危局之中,汉室忠臣已然不多。 值此危难之际,我主身为汉室后裔,誓要匡扶大汉,欲以苍生为己任,亦是分所应为,卢公以为如何?” 林朝没有正面回答卢植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问我兖州怎么办,我就问你天下怎么办。 之前大家久别重逢,谈得是私交。眼下论起公事,那就得公事公办。 林朝的意思很明白,以眼下的局势,你卢子干想匡扶汉室,就不能单干,得找人联合。而联合的最佳人选,自然是当今太尉刘备。 既是联合,就应有主从之分。 虽说你卢子干威望甚高,履历丰富,但刘备身为汉皇后裔,引领匡扶大汉更为名正言顺,也是众望所归。 总之一句话,兖州由你主持,但前提是你必须依附于徐州之下,然后才能高举匡扶汉室的大旗。 听了林朝的话,卢植沉思不语,蔡邕则不住地摇头叹息。 还好某已经辞官不做,打算去徐州学宫教书。 这群玩政治的人,果然心眼都太多了,还喜欢打哑谜。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坑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卢植对林朝的这番话,其实是极为赞同的。唯一让他犹豫的地方,还是在长安那边。 朝廷虽然式微,但天子还在。虽说这个天子是董卓立的,但刘协终究是灵帝刘宏的血脉,继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董卓死后,诸侯还愿意承认刘协皇位的原因。 倘若自己当上了兖州刺史,将来朝廷的诏令与刘备的意思背道而驰,自己该选择听谁的? 到了卢植这个岁数,匡扶大汉虽然重要,但自己的名声也同样要紧。总不同为官清正一生,临老了因为一些小事而晚节不保吧! 见卢植犹豫,林朝也不着急,依旧面带笑容,缓缓开口道:“卢公何必为难,玄德公乃汉室柱石,但凡天子诏令,必然尽数遵从。 去岁前任兖州刺史刘公山图谋不轨,天子诏令一下,我主可是第一个出兵平叛之人!” 这句看似无足轻重的话语,其中蕴含的意思却很明显了。 刘岱图谋不轨,天子马上下发诏令。而诏令一到,刘备立马出兵将刘岱拿下。 这是不是太顺理成章了一些…… 闻言,卢植猛然醒悟了过来。 好个林子初,不想他居然连长安方面都控制住了! 一想到去年讨董的过程,以及诛杀董卓的计划,卢植哪还能不明白。天子虽然在长安,但也在徐州的控制下。 只要有他林子初在一日,长安那边发出的诏令,背后都是徐州的意思。 “子初,好手段!” 卢植叹息一声夸赞道,声音却带了一丝萧瑟的意味。 子初年岁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有如此手段。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林朝却笑道:“卢公过奖了。不过晚辈一直以为,这天下乃汉家之天下,刘氏之天下,卢公以为如何?” 其实这句话还有后半句林朝没说完,那就是——这天下乃汉家天下,刘氏天下,非天子一人之天下! 听到这里,卢植再也绷不住了,面带震惊问道:“子初,刘太尉有帝王之志?” “卢公莫乱说,玄德公乃汉室柱石,自然是大汉忠臣。”林朝笑道。 此时的卢植也意识到是自己失言,不过林朝的神态,也几乎是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说法。 刘备是汉室忠臣,却不一定非要是天子一人之忠臣。 想想也是,刘备若真能平定天下,再造盛世,以其宗室的身份,登基称帝也是合情合理,就如当年的光武帝一般。 至于现在长安城内小皇帝刘协怎么办…… 这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卢植不想管也不想问,反正也轮不到自己头疼。 又沉默片刻后,卢植终于表了态。 只见他站了起来,郑重冲林朝一礼,朗声道:“长史,某虽不才,却也愿随刘太尉扫平奸贼,匡扶汉室!” 这一拜,是态度! 林朝面带笑容,任由卢植向自己施礼。 等受完这一礼后,林朝才急忙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卢植的双手,面色激动道: “卢公这是做什么,这世间哪有长辈向晚辈施礼的道理,卢公切莫折煞晚辈啊! 玄德公时常教导晚辈,做人要有感恩之心,昔日雒阳城中,卢植对晚辈照料有加,晚辈一直将卢公以叔伯视之,如何能受此礼! 再者,玄德公也常与晚辈言,他自幼丧父,幸得卢公不弃才拜入门下。卢公之于玄德公,名为师徒,恩犹父子。 此行前,玄德公还特地有钧命示下,卢公不必以敬语相称,可直呼其名!” 表态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既然是自己人了,那以后的日常相处,刘备和林朝都得对卢植执弟子晚辈礼节。 所以,若是卢植一口一个刘太尉,反而显得刘备不敬师长。 至少在刘备登基称帝前,都得是这样。 林朝卖力的表演,堪称声泪俱下,直把卢植看得一愣一愣的。 倒不是他孤陋寡闻,实在是林朝的表演太有感染力。 被握住双手的卢植,情不自禁与蔡邕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好个无耻的林子初,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7017k 第四百六十六章 林朝垂泪赚卢植(求点月票吧!) 泰山顶上。 随行的校事府精锐按照林监军的指示,开始掘土掩埋石碑。 而林监军本人,则站在云海之上欣赏风景。 一个时辰后,石碑掩埋的工作完成,林朝也在另一边观望云海发出感叹。 正在太史慈以为林监军胸中文人墨客的骚情发作,准备吟诗一首的时候,林监军却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下令返程。 尽管林朝好不容易才爬上的泰山,尽管此处是天下人以为的大汉之顶,离天最近的地方,但他依旧没有多做停留的意思。 这让已经掏出了纸笔的太史慈大为惊诧,开口问道:“监军,您何不作诗一首?以此流传后世,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迫切想当历史见证者的太史慈表示,我裤子都脱了,监军为何如此扫兴。 虽说此次是来完成任务的,但这里毕竟是泰山之巅,当年武帝封禅的地方啊! 以林监军的能力与才华,流芳后世是板上钉钉的事,此时若再来上一首惊世之作,后世史家也必然会给作为随行者的自己留一笔。 这就是类似后世唐朝时某位县令,虽然本身汲汲无名,但硬生生凭借关系蹭进了全唐诗。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赠我情! 诗仙李白的这首《赠汪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也不知道汪伦到底请李白喝了多少次酒,才走了这么个狗屎运。 太史慈今天的想法,和汪伦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日林朝若在泰山顶上吟诗一首,他便可以顺势记录下来,以后哪怕流传出一段‘林子初与太史子义共游泰山’的典故,也是不稀奇的。 林朝只一眼就看破了太史慈的小心思。想了想,便吟了一首杜甫的《望岳》,也算满足了太史慈。 记完后,太史慈捧过来请林朝过目,林监军随手拿起笔,给这首诗题上了一个名字—— 与太史子义共游泰山。 嗯,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但这下可把太史慈激动坏了,他本以为林朝会写‘观岳’、‘春临东岳’之类的标题,自己能蹭到一個共游的名声,就已经不错了。 可监军在字里行间中,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角! 如此一来,后世人观摩诗作的时候,难免会去将自己的生平了解一番。 这可是留了大名啊! “子义,此诗如何?” 林朝将笔放下,开口笑道。 你那小心思,现在总该满足了吧。 太史慈急忙行礼道:“多谢监军抬爱!” “行了,下山吧。” “唯!” 太史慈赶紧吹干墨迹,将视若珍宝的诗作小心翼翼藏进怀中,这才搀扶着林监军缓缓下了泰山。 …… 两日后,林朝又回到了南城县。 之所以急着离开泰山,因为此行不能被人看到,甚至他登泰山时,也没有对陈登交代行程。 同理,急着赶回南城县,也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曾去过奉高。 毕竟将来石碑被挖出来时,肯定会震惊世人,如此天降神迹一般的东西,难免会有有心人追根溯源。 反正,能尽量做得隐秘些最好。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临上泰山之前,陈登曾向林朝汇报了两个人的行程,蔡邕和卢植再有两三日,应该就能抵达南城了。 卢植虽然归居乡里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但听闻弟子刘备有求于自己,甚至出动了老友蔡邕亲自登门,终于还是被感动,答应出山相助。 两人一路从幽州远道而来,如今到了南城,蔡邕应该会在自己女婿处停留,修养几日,恢复恢复状态再去见刘备。 果不出林朝所料,在自己入城后的第二日,俩老头也来到了抵挡南城。 只不过……二人刚一入城,就被林朝堵住了。 林朝此次返还南城,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弟子诸葛亮等人都不知道,其目的也是为了锻炼诸葛亮的能力。 之前说过,南城的泰山羊氏之事,全权交由诸葛亮处置,也算是对他的考核。 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纵然再怎么聪慧,林朝也还是不放心的,所以暗中潜伏着,准备在诸葛亮撑不下住的时候,出来救场。 现在俩老头到了,自然没有道理让他们搅局,所以刚入城就被林朝拦下来。 “晚辈拜见卢公,蔡公!” 驿站内,林朝面带笑容地冲二人拱手道。 一两年不见,卢植没怎么变,整个反而显得更有精神了。倒是只几个月不见的蔡邕,却又苍老了几分。 “子初,你缘何会在此处?” 卢植满脸惊喜道。 对于林朝,卢植一直把他当成自家子侄一般看待。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着不同寻常人的气质与才略,他相信林朝终有一日会大放异彩。 林朝笑着答道:“卢公,晚辈闻您千里迢迢从幽州而来,自然是在此相迎。” “子初啊,多日不见,你这小儿却愈发狡诈!” 这番说辞卢植哪里肯信,遂开口笑骂道。 当初在雒阳时,他的确以为林朝是个至诚君子。可之后的刘备集团的一系列操作,却让卢植看清了林朝的本质。 一个能将天下玩弄鼓掌之间的人,一个能帮刘备筹谋大局的人,就算有古君子之风,也不可能是个白莲花。 卢植笑道:“也罢,子初你若是外出公干,某也不便多问。只是你老师近来身体可好?” “他老人家现在能吃能睡,健步如飞,再活二十年应该不成问题。”林朝的回答比较实在,没有任何客套的成分。 卢植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今日你我叔侄重逢,可有美酒作陪?” “这……” 想起卢植的酒量,林朝眼角一阵抽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卢公,要不咱们还是喝茶吧。” “子初莫胡言乱语,既是久别重逢,又岂能饮如此寡淡之物?还不速速拿酒来!” 林朝拗不过卢植,只得命太史慈上酒。 接下来的时间,正是吃席时间。林朝和两个老头喝得昏天黑地,吐得满地都是。 当然,两个老头喝得昏天黑地,林朝吐得满地都是。谷爱 喝完之后,三人才开始谈起了正事。 纵然狂饮一番,卢植也只是面色微红,开口问道:“子初,某从伯喈兄说,玄……刘太尉欲表某为兖州刺史,此事真假如何?” 说是问真假,其实卢植是想问林朝到底什么意思。 上一任兖州刺史刘岱的下场,卢植如何不清楚,所以他想问清楚。 自己一旦上任兖州,是挂个名,还是真的前往兖州主持大局。 而且言语之中,卢植对刘备的称呼也换上了敬语。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一来,卢植身为刘备的老师,乃真正的大汉忠臣,且履历丰富,早年又战功赫赫。 若是让他当个傀儡,莫说以卢植那刚烈的性子会不会干,就算是刘备那边也不一定会同意。 二来,若是让卢植入兖州主持军政,那他会不会脱离掌控,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思虑片刻后,林朝才缓缓开口道:“卢公,如今朝廷式微,天下大乱。前有董贼簒逆,竟将天子视为掌中玩物。后有诸侯割据,企图祸乱一方。如此危局之中,汉室忠臣已然不多。 值此危难之际,我主身为汉室后裔,誓要匡扶大汉,欲以苍生为己任,亦是分所应为,卢公以为如何?” 林朝没有正面回答卢植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问我兖州怎么办,我就问你天下怎么办。 之前大家久别重逢,谈得是私交。眼下论起公事,那就得公事公办。 林朝的意思很明白,以眼下的局势,你卢子干想匡扶汉室,就不能单干,得找人联合。而联合的最佳人选,自然是当今太尉刘备。 既是联合,就应有主从之分。 虽说你卢子干威望甚高,履历丰富,但刘备身为汉皇后裔,引领匡扶大汉更为名正言顺,也是众望所归。 总之一句话,兖州由你主持,但前提是你必须依附于徐州之下,然后才能高举匡扶汉室的大旗。 听了林朝的话,卢植沉思不语,蔡邕则不住地摇头叹息。 还好某已经辞官不做,打算去徐州学宫教书。 这群玩政治的人,果然心眼都太多了,还喜欢打哑谜。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坑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卢植对林朝的这番话,其实是极为赞同的。唯一让他犹豫的地方,还是在长安那边。 朝廷虽然式微,但天子还在。虽说这个天子是董卓立的,但刘协终究是灵帝刘宏的血脉,继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董卓死后,诸侯还愿意承认刘协皇位的原因。 倘若自己当上了兖州刺史,将来朝廷的诏令与刘备的意思背道而驰,自己该选择听谁的? 到了卢植这个岁数,匡扶大汉虽然重要,但自己的名声也同样要紧。总不同为官清正一生,临老了因为一些小事而晚节不保吧! 见卢植犹豫,林朝也不着急,依旧面带笑容,缓缓开口道:“卢公何必为难,玄德公乃汉室柱石,但凡天子诏令,必然尽数遵从。 去岁前任兖州刺史刘公山图谋不轨,天子诏令一下,我主可是第一个出兵平叛之人!” 这句看似无足轻重的话语,其中蕴含的意思却很明显了。 刘岱图谋不轨,天子马上下发诏令。而诏令一到,刘备立马出兵将刘岱拿下。 这是不是太顺理成章了一些…… 闻言,卢植猛然醒悟了过来。 好个林子初,不想他居然连长安方面都控制住了! 一想到去年讨董的过程,以及诛杀董卓的计划,卢植哪还能不明白。天子虽然在长安,但也在徐州的控制下。 只要有他林子初在一日,长安那边发出的诏令,背后都是徐州的意思。 “子初,好手段!” 卢植叹息一声夸赞道,声音却带了一丝萧瑟的意味。 子初年岁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有如此手段。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林朝却笑道:“卢公过奖了。不过晚辈一直以为,这天下乃汉家之天下,刘氏之天下,卢公以为如何?” 其实这句话还有后半句林朝没说完,那就是——这天下乃汉家天下,刘氏天下,非天子一人之天下! 听到这里,卢植再也绷不住了,面带震惊问道:“子初,刘太尉有帝王之志?” “卢公莫乱说,玄德公乃汉室柱石,自然是大汉忠臣。”林朝笑道。 此时的卢植也意识到是自己失言,不过林朝的神态,也几乎是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说法。 刘备是汉室忠臣,却不一定非要是天子一人之忠臣。 想想也是,刘备若真能平定天下,再造盛世,以其宗室的身份,登基称帝也是合情合理,就如当年的光武帝一般。 至于现在长安城内小皇帝刘协怎么办…… 这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卢植不想管也不想问,反正也轮不到自己头疼。 又沉默片刻后,卢植终于表了态。 只见他站了起来,郑重冲林朝一礼,朗声道:“长史,某虽不才,却也愿随刘太尉扫平奸贼,匡扶汉室!” 这一拜,是态度! 林朝面带笑容,任由卢植向自己施礼。 等受完这一礼后,林朝才急忙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卢植的双手,面色激动道: “卢公这是做什么,这世间哪有长辈向晚辈施礼的道理,卢公切莫折煞晚辈啊! 玄德公时常教导晚辈,做人要有感恩之心,昔日雒阳城中,卢植对晚辈照料有加,晚辈一直将卢公以叔伯视之,如何能受此礼! 再者,玄德公也常与晚辈言,他自幼丧父,幸得卢公不弃才拜入门下。卢公之于玄德公,名为师徒,恩犹父子。 此行前,玄德公还特地有钧命示下,卢公不必以敬语相称,可直呼其名!” 表态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既然是自己人了,那以后的日常相处,刘备和林朝都得对卢植执弟子晚辈礼节。 所以,若是卢植一口一个刘太尉,反而显得刘备不敬师长。 至少在刘备登基称帝前,都得是这样。 林朝卖力的表演,堪称声泪俱下,直把卢植看得一愣一愣的。 倒不是他孤陋寡闻,实在是林朝的表演太有感染力。 被握住双手的卢植,情不自禁与蔡邕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好个无耻的林子初,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7017k 第四百六十七章 第二刀的力度 卢植的归顺,也算是在林朝的意料之中。 无他,因为林朝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你卢植能继续保持汉室忠臣的名头,又不至于当个傀儡。 再者,州牧的位置,也足以让你名列一方诸侯。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既然已经猜出了刘备的终极目的,那应该也能猜到等刘备将来登基之后,自己能享受什么样的待遇。 天子之师,自然是太傅! 太傅这个官职,虽然荣誉意义大于实际,但它毕竟位列上公,比三公和大将军还要崇高。在没有丞相的年代里,太傅就是为人臣者能够达到的巅峰。。 有了这几个条件,心念功名仕途的卢植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当然了,若是无心仕途,他根本不会从幽州动身前来。 虽说林朝真心拿卢植当成长辈,刘备也的确是卢植的徒弟,但现实很残酷。一旦迈入权力纷争,总要相同的利益才能形成共同的目标。 单纯的情谊,容易被世事左右,这個道理林朝懂,卢植也懂。 至于刘备……处在他那个位置上,不懂反而更好点。 聪明人会因为共同的利益,而更好的维系情谊。 就比如眼下,林朝声泪俱下诉说完后,卢植虽然心中感叹林朝的无耻,但眼中却满是感动之色。 “子初,玄德幼时便异于常人,生就不凡之相,如今果然为大汉柱石,也不枉某昔日的一番教导……” 卢植越说越感动,甚至要和林朝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蔡邕望着一老一少两个影帝在自己面前表演,内心不仅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不过林朝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蔡老头,你女儿和玄德公的婚事取消了。 你说为啥? 因为玄德公要娶我妹啊! 尽管林朝说得很委婉,但蔡邕听完之后,当即羞得老脸通红。 林子初,你欺人太甚! 当初是你向老夫提亲,又不是老夫非要将女儿嫁给他刘玄德。 提亲的是你,悔婚的也是你,做人不能太无耻! 林朝双手一摊,向蔡邕叙述原委的同时,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这是玄德公的决定,不服你找他去! 再说了,你那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某赚人无数,自认精通谋人之术,却不料有一日会阴沟翻船,栽在你女儿手上,被迫答应了她一个条件。 蔡老头,你知道那个条件有多扯淡吗! 蔡邕当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让林朝给个说法,不然自己这老脸往哪搁。 老夫不说与你老师郑康成齐名,至少也不会相差太多。如今女儿被人退婚,以后还怎么见人! 林监军表示,不好见人那就蒙着脸呗,多大的事儿! 至于负责,不存在的。 两人的争吵愈发激烈,卢植也不能劝阻。最后还是林朝退了一步,表示日后定会亲自为蔡琰寻一良配,蔡邕这才作罢。 林监军在蔡琰那里吃了亏,又被其父蔡邕纠缠了一番,心有不甘,遂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帮你女儿找一个好归宿,这自然可以,不过蔡老头你还得帮我去办件事。 闻言,蔡邕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再度大怒。 林子初,某这一路舟车劳顿,跑了好几个月才帮你将卢子干带了过来,现在脚还没沾地,你居然又让我去办事。 你是故意想让我我这把老骨头累死在路上吧。 但林朝却表示,此次只是去一趟广陵郡找一个人,路途并不遥远。若一切顺利,你还是能赶在徐州学宫开学之前回到郯县的。 并且我保证,回到郯县之后,你就可以安心讲学,颐养天年。 蔡邕将信将疑,问了一句找谁。 林朝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了五个字——南阳许子将! 月旦评这玩意,是时候重开一次了。谷籗 …… 南城县另一处驿站中。 诸葛亮与杨修正在商谈着什么事情,不过过程并不和谐,这点从两人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杨修据理力争,唾沫都喷了诸葛亮一脸。而诸葛亮则是皱眉苦思,想劝服杨修听从自己的观点。 两人你来我往,争得好不热闹。 旁边,魏延、陈到、关平三人,却在张绣的带领下自顾自吃吃喝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自朐县一行后,张绣就被林朝留了下来,用以保护诸葛亮一行人。 二人争了半天,直到张绣等人都吃饱喝足了,两人还是没争出一个结果。 张绣打了个饱嗝,站起来拍了拍肚子,对旁边几人笑道:“让他俩继续商议,咱们先回去睡一会,等他们什么时候商议出结果了再说。” 此言一出,魏延等三人马上表示赞同,当即就要转身离开。 对此,诸葛亮和杨修却全把他们当成了空气一般,丝毫不在乎他们的去留。 “德祖兄,临行前老师曾有言,此行体察民情,是为了让新政更好得到施展,似你这种姑息养奸的态度,与老师本意不符。” 杨修却不同意诸葛亮的看法,争辩道:“非也,孔明此言,某不敢苟同。以当今形势,长史必然不会赶尽杀绝。再者世家之人也不全是恶徒,孔明你若刑罚太重,恐有失长史本意,还请三思。” 从朐县出发的时候,林朝就想过。 这第一刀既然砍在了刘备的元从旧部身上,那第二刀肯定要砍在本地人身上。 对此,诸葛亮和杨修也甚为赞同。 只是这一刀如何砍,砍多重,还是讲究一个力度。 下手太轻,起不到威慑效果。 小手太重,又会引起世家大规模的反弹,很可能导致新政毁于一旦。 两人就这一刀的力度问题,已经争辩了整整两日,却是谁都没有说服谁。 杨修主张震慑为主,安抚为辅,行诛心之策。 其主要目的,就是让世家乖乖听话,变成徐州集团的中坚力量。至于他们这次犯下的过错,自然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如此可收其心。 毕竟杨修出身弘农杨氏,这也是个四世三公的庞然大物。在他看来,这世上的豪门世家,对于大汉的统治是有正面意义的,不能一刀切。 以林长史之能,不会不知道,无论是想平定天下,还是治理地方,都要靠这些世家。 而诸葛亮则是主张刑罚为主,威慑为辅,行杀人之举。 在朐县见识的一切都在告诉诸葛亮,一个手中有权的人若肆无忌惮,对周遭百姓来说,是何等的灾难! 以雷霆手段诛除首恶,自然能震慑人心,迫使其他人不敢行恶,百姓才会得到休养,从源头上达到抚民以生的效果。 所以,他才会觉得杨修的做法是在姑息养奸。 两人都以为自己的做法才最符合林朝的心意,所以一直争论。 “孔明,你若施雷霆手段,一旦引起反弹,该如何收场?” 诸葛亮正色道:“某依律处置,赏罚分明,如何会引起反弹?” 闻言,杨修苦笑不语。 他想感叹诸葛亮的天真,却又敬佩诸葛亮的执拗。 “你若非要如此,某亦无话可说。可子龙将军如今就在冀州征战,泰山正是两万大军补给之所在,若是一着不慎,你可有想过后果?” “这……” 一提起前方征战的赵云大军,诸葛亮眉间第一次浮现了犹豫之色。 诚如杨修所言,此时泰山郡,可是一点乱子都不能出。 沉默半晌后,诸葛亮开口道:“德祖兄,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容某三思。” 杨修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的话还是有了作用,也不再催促,只是拱手而退。 房间里只剩下了诸葛亮一人,可他却依旧眉头紧缩,脑中开始回忆起这些日子林朝的一言一行,试图从中找出破局思路。 想了半晌,诸葛亮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画面,继而喃喃自语道: “老师说过,这世间诸多纷杂之事看似无解,可若拨开表面……其核心只有四个字,利益纷争……” 话说到这里,诸葛亮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某明白了。” 7017k 第四百六十八章 请边让和曹操玩玩 蔡邕又继续上路了。 本来他还有些不忿,但林朝开出了一个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事成之后,他蔡邕出任徐州学宫祭酒。 山长自然是郑玄,可郑老头一生都没有出仕,如今虽出任山长,但学宫书院的具体事务,还是要其他人负责。 这个人,便只能是蔡邕。 以这个时代的意识形态,新成立的学宫书院必然不可能是私人性质的学校。里面培养出来的人才,将来也只能为徐州集团服务,带有浓烈的政治底色。 所以,祭酒一职才是管理书院的具体职务。 蔡邕名满天下,自然不会稀罕什么祭酒的位置。之所以能会成为无法拒绝的条件,有两个层面的原因。 其一,规模。 按照林朝的描述,徐州新开的书院规模之大,不说绝后,但至少是空前的。 孔子门徒三千,弟子七十二人,已经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了。 郑玄从学者数千,弟子数十人,而出名者也不过寥寥。。 可新开的徐州学宫,林朝第一批打算招收的学生,初步定在了一万五千人左右。 这個数字可不是凭空出现的,是林朝对治下世家数量和人口规模详细计算出的结果。 毕竟书院里面负责教书的,都是些重量级的大佬,不怕那些世家子弟不肯来。世家子弟收费,补贴给寒门子弟和良家子。 如此以来,学宫的开支便可以形成完美闭环,而不用州府拨款。 当然,这些人不可能全学儒门经学,也会学些其他东西。诸如算学、农学、甚至是机巧之术。 但这一万五千人的性质,可不是孔子的门徒和郑玄的从学者那种,而是实实在在的弟子。 虽然蔡邕不可能亲自教授这一万五千人中的每一个,但他身为学院祭酒,这些人都得自称是他的弟子。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一旦这些人学成之后,他蔡邕不仅名满天下,弟子也会遍天下。 其二,阶层。 蔡邕不稀罕一个区区祭酒的位置,但那也要看同僚是谁。 山长是郑玄,教授学问的老师也是当今天下最顶尖的一批大儒,能在这群人中出任祭酒,足可证明他蔡邕的学术地位。 在这番威逼利诱下,蔡邕果断选择了屈服,屁颠屁颠启程去了广陵,拦都拦不住。 蔡邕走后,林朝开始和卢植商议起了上任兖州的具体事宜。 商议妥当之后,卢植便动身赶往郯县去见刘备,等待天子诏令一下,便出任兖州牧。 可卢植前脚刚走,后脚林朝就收到了校事府的密报。 当林朝从太史慈手上接过密报,打开看了一遍之后,立即面露震惊之色,神情也变得说不出的古怪和……诧异。 里面写得明白,如今的兖州,已经在曹操的控制下。不仅如此,曹操还派使者去了一趟冀州,与袁绍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看上去不怀好意的样子。 片刻后,林朝差点被气笑了。 老曹,都说了让你不要搞事,不要搞事,你非要搞事是吧! 自立山头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虎口夺食。 我这眼巴巴的刚请来卢植出任兖州牧,你那边就把兖州抢占了? 自立山头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联合袁绍和一群小弟来打徐州,真当我当初的警告是危言耸听? 谁给你的勇气? 你忘了你爹和你弟弟都在我手上吗? 你要搞事,就不怕我搞你? 此刻林朝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袁绍的反击,倒是在林朝的意料之中,毕竟是自己先动的手。他能纠集一帮小弟,也在林朝意料之内,谁让人家四世三公,声势浩大呢! 可曹操的加盟,以及他谋夺兖州的历史重演,这是林朝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难不成天晴了,雨停了,老曹又觉得自己行了? 不过一想曹操身边有陈宫和程昱这俩搅屎棍掺和鼓动,也就不奇怪了。 见林朝皱眉不语,脸上表情复杂,太史慈有些奇怪,开口问道:“监军,发生了何事?” “你自己看吧。” 林朝将密报递了过去, 太史慈接过看完后,他的反应可没有林朝这般淡定,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因为信中明明白白的写着,曹操图谋兖州自立,并且已经与袁绍达成了同盟,甚至开始四下派人去出使各镇诸侯,其目的不言自喻。 “监军,大事不妙!”太史慈惊声道,“曹孟德首鼠两端,如今与袁本初一同四处联络诸侯,看上去是要我徐州不利啊!” 林朝又被气笑了。 谷幉 这已经不是看上去了,而是明摆着的事实。 不过…… 林朝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眉头一挑道:“子义,你怕了?” 这根本不是怕不怕的事好吧! 闻言,太史慈心中大急,连忙开口道:“末将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担心会重演去年……” “你担心会重演去岁诸侯讨董的局面?” 林朝替太史慈说了他没说完的话。 太史慈点了点头,面色满是担忧。 若真让袁绍和曹操搞成了一个诸侯讨刘的局面,那可就不妙了。 “子义好见识!” 林朝非但没慌,反而夸奖了太史慈一句,然后才点了点头道:“以袁本初和曹孟德的声望,又如此不安分的上蹿下跳,去年诸侯讨董的局面,应该会重演一遍。” 那监军您怎么一点都不急! 太史慈都感觉火烧眉毛了,可林监军依旧稳如泰山。 “监军,末将以为,此时应该立即将子龙将军调回来。一旦大规模开战,泰山粮道必然会被切断,子龙将军麾下两万兵马,便会成为孤军。此外,咱们也该继续返还郯县,做好战前准备……” 太史慈的语速很快,条理也很清晰,一连列举了近十条建议。 可是林朝却依旧不慌不忙,甚至等太史慈说完之后还递过去了一杯茶水,请他润润嗓子。 太史慈:“……” 林朝笑道:“怎么,还没说完,那请继续。” “监军,请恕末将直言,您好像……一点都不急。” 太史慈叹了口气,满脸无奈道。 “急若是有用的话,某倒是可以着急一下。”林朝笑道。 闻言,太史慈微微一愣,随即沉默不语。 林朝却望着门外庭院中开得灿烂的春花,口中长长叹了口气。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愿意留。 其实林朝要得并不多,只需五年而已。但凡五年无战事,以徐州目前积蓄实力的速度,就可以开始平推天下。 可这些家伙甚至连半年都不愿意留给自己。 虽然很不爽,但还是得应对。 见林朝如此镇定,太史慈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焦急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监军,咱们真的不用提前做准备?” 林朝霸气侧漏地笑道:“慌什么,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不过土鸡瓦狗耳!” “监军好气魄!”太史慈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但准备自然还是要准备的,眼下袁本初和曹孟德只是有些异动而已,倒也不必太过戒备。他们若真想来一场诸侯讨刘,最起码得等到入夏之后。” 战前动员需要时间,与诸侯约定出兵也需要时间,而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入夏之后,这一季的庄稼成熟之后,便有了充足的军粮。 当然,徐州也需要时间。毕竟府库中的钱粮,都被供给赵云此次出征所用。不等到这一季庄稼成熟,徐州也没有足够的粮食来支撑这一战。 校事府虽然现在就探到了袁绍和曹操的异动,但距离真正的战争开始,最少还要有两个月的时间,这还是袁绍和曹操下定决心要打的最坏情况。 想了想,林朝开口道:“子义,给校事府回信,让他们继续监视袁本初和曹孟德的动向,务必要知道此次他们都联络了哪些诸侯。此外,给前线的子龙修书一封,命他将袁本初长子袁谭送来。还有,派人去琅琊郡,将曹孟德之父连同其弟一并抓来。” “唯!” 太史慈抱拳应道。 既然已经要撕破脸皮了,那手中的筹码,就要尽可能的利用起来。 曹操父亲曹嵩,弟弟曹德都在琅琊,这也是当初林朝放心让曹操出使鲍信的原因。 可谁曾想老曹居然六亲不认,连父亲弟弟的安危也不顾了。 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不会对他父亲和弟弟下手? 一念及此,林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即唤来了陈登。 “元龙,遣人去陈留郡一趟。” 陈登开口问道:“长史,不知此去陈留,所谓何事?” “自然是拜访当今名士,边元礼。”林朝笑道,“昔年某在雒阳时,便听说此人大名,但一直无缘拜会,甚是遗憾。今闻边元礼弃官还乡,自然该去拜谒一番。待某修书一封,你再着人备上厚礼去拜访。切记,对于此等名士,万不可怠慢了。” “遵命!” 闻言,陈登虽然依旧满心疑惑,但还是应了一声。 老曹,你喜欢搞事是吧,那就让边让先陪你玩玩。 7017k 第四百六十九章 奇怪的歇后语又增加了 琅琊郡和泰山郡的交界处。 黑夜里,一辆马车在官道上高速疾驰,马车旁还有数十名轻骑随行护卫。 车里正是当初讨董时就前往琅琊避祸的曹操之父曹嵩,还有他的小儿子曹德。 与原本历史上曹嵩带着大批金银堂而皇之的路过徐州不同,这次的曹嵩父子一路轻车疾行,没有半分招摇。 其目的,自然是想无声无息的安全抵达兖州。 曹操并非不关心自己父亲幼弟的安危,甚至当初采纳陈宫的建议,打算占据兖州的时候,就已经书信一封,请父亲赶来与自己汇合。 刘备当然不会派人监视曹嵩父子,只是校事府的耳目遍布徐州,对于这等关键人物,自然会有所留意。 直到曹嵩一声不吭的出走,一路快抵达泰山与琅琊边界的临沂县时,他们的行踪都一直在校事府的眼皮子底下。 校事府的情报能力,曹操只是有所耳闻,但具体渗透到了什么程度,他不可能知道。 所以当他快速占据了兖州时,还以为徐州方面对此一无所知,自然认为父亲此行不会受到阻拦。 可惜,陈宫在邺城与袁绍达成协议的同时,郯县刘备案头,以及南城林朝手上,已经有了一封关于曹操动向的密报。 所以,曹嵩想安然抵达兖州的想法,终究是不可能实现的。 马车中,曹德面带笑容道:“父亲,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明日清晨便可走出琅琊,抵挡泰山费国县地界,到时候就安全了!” 闻言,脸上满是皱纹,老态尽显的曹嵩也露出了笑容。。 泰山郡本属兖州地界,虽然去年就被徐州拿下了,但这是官员才知道的消息,一直避祸不出的曹嵩,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错,进了泰山就安全了。”曹嵩点了点头道。 曹德又笑道:“大哥此次拿下兖州,以后也是一方诸侯了,我曹氏大兴,指日可待啊!” 曹操知道父亲和幼弟非是有大才之人,争霸大业上也不可能给自己提供什么帮助,再加上书信往来间,言语多有不便,并没有告诉他们内情。只说自己如今已经拿下兖州,让他们小心赶路,尽快来兖州与自己会合。 与曹德满脸憧憬未来的神色不同,曹嵩听到小儿子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起来,口中幽幽一叹。 “兖州牧虽位高权重,但福祸犹未可知啊!” 曹德顿时哑然失笑道:“父亲何出此言,大哥身为一方诸侯,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曹嵩摇了摇头道:“为父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有雄心壮志。但到了为父这个年纪,有些事情自然能看得更清楚些。一方诸侯,大权独握,看似风光无限,却是如履薄冰。一着不慎,满门丧灭啊!” 说着,这位一生宦海浮沉浮沉数十载的老人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近乎昏花的双眸中,满是对前路的忧虑…… 曹嵩借着养父曹腾的名望,早年在官场上无往而不利。又因他最擅长因权倒立,因此积累下无数钱财,也算是个大贪官。 但他只是贪财而已,却从不贪权,更不明确站队,所以在数十年的朝堂斗争中屹立不倒。一生都没有大权在握,却一直平平稳稳。 反观那些争权夺利,企图总揽朝政的野心家们,诸如陈藩、窦武、十常侍、何进等人,却都一个个死于非命,黯然收场。 因此,当曹操去年劝说父亲助自己起兵时,曹嵩才会不置可否,把钱财留给曹操的同时,却带着小儿子前往徐州避祸。 这位一生贪财的阉宦之后,却胸无大志,只想着一家人安享荣华。 可他终究改变不了曹操的心意,便只能任由儿子折腾,甚至连带自己都身不由己,六十高龄还要舟车劳顿,忧心未来。 曹德虽然不明白父亲的心思,但他却能看出父亲心情不好,遂安慰道:“父亲,等咱们到了兖州,一切都安顿下来后,您老人家也能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了。” “唉,但愿如此吧。”曹嵩又叹息一声,缓缓道,“不过德儿你记住,你大哥那些个军国大事,你莫要掺和,只做個富贵闲人即可。” 自己小儿子是块什么材料,曹嵩心中再清楚不过,所以才有此训诫。 “父亲,儿记住了。” 曹德应了一声,但眼中有些不以为然。 大哥如今刚刚拿下兖州,正是用人之际,我不帮他,难道还指望外人不成? 父亲确实有些老糊涂了。 马车又行了半个多时辰,眼看即将抵达费国县地界时,夜色也渐渐退去,天空变得灰蒙蒙的。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已经熬过去,曙光就在前方。 曹嵩父子二人都松了一口气,望着遥遥在望的费国县城墙,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可就在这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的时候,周围却响起了一阵马蹄声,继而就见到数百精骑迎面而来。 “不好,快走!” 曹嵩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大叫一声。 可眼前这支精骑的速度也着实太快了些,曹嵩纵然有心逃走,周围的护卫却压根反应不过来。等到开始行动的时候,敌方的精骑已经近在眼前,不足百步了。 “降者不杀!” 为首者,是一个身长八尺的粗犷汉子,手持一柄大斧,声如巨雷一般吼道。 此人正是新上任的校事府丞,庞德! 林朝的命令一经发出,郭嘉便密令庞德赶往前线,将袁谭送去南城。刚好校事府又探查到曹嵩父子即将抵达泰山郡,索性一事不烦二主,直接令庞德一并缉拿。 在他的身后,跟着数百名身披轻甲,却面无表情的校事府精锐,且都已经搭弓射箭,随时准备将曹嵩一行人万箭穿心。 敌众我寡,且对方又是罕见的精锐,曹嵩麾下数十人瞬间毫无战意,纷纷下马表示愿意投降。 “父亲,现在怎么办!” 曹德哪见过这等阵仗,当即慌如狗,急忙向自己父亲喊道。 “还能怎么办,投降吧!” 曹嵩嘴角满是苦涩道。 不过这位老人却看得清楚,对方明显是要生擒自己,那暂时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投降也就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庞德很快将马车包围了起来,并亲自走到曹嵩父子二人面前。 “见过曹公!” 庞德将手中大斧扔给亲兵,随后一抱拳道。 面对满身煞气的庞德,曹德吓得冷汗直冒,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 曹嵩见此,只能亲自开口道:“阁下何人,为何拦住老朽去路?” 庞德面无表情道:“在下庞令明,奉林长史之命,请曹公移步一叙!” 居然是林子初亲自下令! 曹嵩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遂冲庞德拱手一礼道:“将军,老朽可以跟你们走,只是能不能放过我这幼子?” 面对曹嵩的请求,庞德冷笑一声,开口道: “不能!” …… 南城县驿站中。 自收到曹操与袁绍有异动的消息后,林朝除了下令抓捕曹嵩父子和请便让恶心曹操之外,其他什么布置也没有。 时间一连又过去了五六日,莫说太史慈,就连陈登也有些坐不住了,竟主动询问林朝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谷魫 可林监军依旧摇头不语,甚至拉着陈登要手谈一局。 说起林长史的棋艺,那可真是小母牛的脚后跟——离牛逼不远了! 简单来说就一个字,完颜构抗金——秀你一脸! 你见过将围棋当成拼图玩的吗? 陈登就见识了…… 输赢无所谓,主要林监军没穿越前的时候,就很羡慕电视剧里那些老银币们,每逢大事却稳坐泰山,甚至马上被要飞龙骑脸了也丝毫不慌,反手间天降神兵,将敌人摁在地上摩擦。 这才是小姐姐穿短裙还要岔开腿——逼格尽显! 如此反复几局后,陈登就有了掀桌的冲动。但林监军表示围棋多没意思,某近来观书有感,遂发明出了一种新式手谈的玩法。 于是,两个人很开心的下起了五子棋…… 可等到有围棋经验的陈登了解了规则后,林监军又是一阵大败亏输。 不玩了,掀桌! 林监军装作不经意间大袖一挥,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扫而空,然后满脸无辜的冲陈登一摊手,表示自己根本不是故意的。 陈登:“……” 长史,玩不起咱就别玩好吧。 面对陈登赤裸裸鄙视的眼神,林监军毫不在意,甚至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一副悠然的模样,看得陈登几乎要抓狂。 恰逢此时,太史慈走外面走了过来。 “子义,近几日校事府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闻言,太史慈摇了摇头,也懒得劝林朝提前防范了。 林朝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陈登。 陈登也摇了摇头,表示顺天府也是一无所获。 顿时,林朝面色微变,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详的预感。 按理说,曹操与袁绍沆瀣一气准备联手对付徐州,后续绝对会有大动作。眼下距离夏收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若是真想打,现在正是联络诸侯,商议进兵的最紧要关头。 饶是如此,如此紧迫的时间也只能一面商议,一面整军备战。 可现在对方一点动作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两种情况。 其一,对方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做,实际上却暗中憋着坏,准备来一波大的。 其二,校事府安插的钉子被全部拔除了,所以对于对方的行动才会一无所知。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值得林朝警惕。 只要他们的行动在林朝的掌控之中,无论对方怎么玩,召集了多少诸侯,集结了多少兵力,徐州都不怕。 怕就怕在,徐州方面对对方一无所知,成了聋子瞎子。 嗯,也该有所行动了。 林朝想了想,又开口向陈登问道:“阿亮那边呢,准备好砍这第二刀了没有?” “长史,孔明从三日前就开始行动了,如不出意外,这两日便会收网。” 林朝笑道:“那就好,咱们且静观其变,看阿亮如何砍这第二刀。泰山郡世家这帮人,也该收拾收拾,让他们知道该如何遵守规矩……” 说到这里,林朝忽然愣了一下,目光中满是疑惑之色,口中自语道: “泰山郡……泰山郡……” 陈登与太史慈对视一眼,随即开口问道:“长史,有何不妥之处?” 林朝没有答话,而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地图摆在棋盘上。 “元龙,你说袁本初与曹孟德这些日子毫无动静,会不会暗中筹划着什么阴谋?” “这……” 陈登看了一眼地图,却依旧面带疑惑之色。 “属下愚钝,看不破曹袁的阴谋。” 林朝却冷笑一声,并指成剑,点在地图上泰山郡的位置。 “元龙,以方今局势,曹袁若是进攻徐州,会先从何处下手?” 林朝此言,犹如一语点醒梦中人! 陈登满脸震惊道:“长史,您是说曹袁会从泰山郡着手?” “不错。”林朝点了点头,脸上冷意欲浓,“此刻的泰山郡,看似平风浪静,实则早已暗流涌动!” 战争自古以来便是政治的延续,也可以说但凡战争之前,准备开战的双方,早已在政治上明里暗里博弈了许多次。 眼下还未到兵戎相见的时候,曹袁若是想把泰山郡作为突破口,只能用一些政治手段。 就如同原本历史上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时候,还未开打,凉州的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就望风归降。 看似是无力抵抗,但这其中不可能没有猫腻。 或者说诸葛亮在北伐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开始用一些政治博弈的手段渗透三郡,不然怎么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战果! 曹操和袁绍麾下的谋士不是傻子,他们深知泰山郡为徐州防御体系最薄弱的一环,也就必然会施展一些手段进行渗透。 唯一能下手的方向,自然就是泰山郡的这批世家豪族。 而作为泰山顶级豪门的羊氏,不可能不派人游说。 最好的结果,便是成功拉拢这些世家,颠覆刘备在泰山的统治,从而兵不血刃拿下泰山,也能阻断赵云两万大军的归路。 最坏的结果,也能当泰山世家心存疑虑,两不相帮。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想到这里,林朝嘴角已经露出了一丝冷笑。 事情开始变的有意思了! 如此行事风格,应该不是陈宫或者程昱的手段。 看来老曹和老袁手下,又添了能人啊! 会是谁呢? 林朝想了半天,却没想出答案。 也罢,此番就陪你玩一玩,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现在只希望那些泰山世家们足够识相,不然这第二刀的力度,将会变得很重。 嗯……能砍得人骨肉分离的那种。 7017k 第四百七十章 戏志才 羊府。 自羊续亡故后,其子羊衜便接任了家主之位,同时辞了般阳令的职务,并为父亲服丧守孝。 当然,这也是汉代官场的老套路了,不足为奇。 按理说服丧期不饮酒,不作乐,不同房,总之一切欢乐的行为都不能搞。 可奇怪的是,今日羊府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其人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向俊美,身着青色长袍,细节方面却不太讲究,给人一种衣冠不整的感觉,颇有种不拘小节的狂放之感。 并且此人不饮茶水,张口便要美酒作陪。 “羊家主,不知考虑得如何了?” 青袍男子满饮一大碗后,很没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留下来的酒水,然后才开口笑问道。 看着眼前此人,羊衜危襟正坐,整个人却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羊衜才拱手一礼道:“先生,我羊氏自先祖以来,便世代为大汉忠臣,只效忠朝廷,先生之前所言,某万不敢应允。” 闻言,青袍男子也不恼,只是自顾自抱起酒坛又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碗,还是一口气喝完,还是很没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然后,他才开口笑道:“羊家主,某以肺腑之言相劝,家主却顾左右而言他,此非待客之道也!令尊‘悬鱼太守’之美名享誉四海,不想家主却如此庸碌,令某好生失望!” 说着说着,此人还大摇其头,脸上满是嘲讽之意。 哪怕听此人说自己庸碌,羊衜也丝毫不恼,甚至依旧面带微笑。。他自幼所受的家学,不至于让他连半句讥讽都受不得。 只是,此人说自己不懂待客之道,这关系到羊氏的名声,就不能不理清楚了。 “敢问先生,某未曾轻慢先生分毫,为何不懂待客之道?” 青袍男子笑道:“家主真想让某直言?” 羊衜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好!” 青袍男子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站起来的同时,目光也变得无比锐利,几乎刺得羊衜睁不开眼,只好不再与其对视。 “家主方才说,你羊氏乃大汉忠良,可某以为,这大汉忠良四个字,有嘴谁都能说。如此推脱敷衍之词,又岂是待客之道?” 听到青袍男子这句话,羊衜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某方才已经委婉推拒了,可此人却如此露骨粗鄙,真个是丝毫不懂礼数! 刚想开口反驳时,青袍男子的下一句话,却让羊衜神色一震。 “家主如此面色,怕是在心中鄙夷某之粗鄙。”青袍男子笑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对于将死之人,某向来如此坦率。” 见这家伙不仅猖狂,还敢出言咒骂自己,羊衜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遂怒声道: “先生此来,难不成是拿某来消遣的!” “非也,非也!”青袍男子笑得愈发开心,“某一向不忍见杀生,特此来提醒家主。却不料家主视某如粗鄙狂徒,某又能如何?朐县之惨状,不知家主可曾听闻?” 羊衜本欲逐客,但听到青袍男子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顿时绷不住了。 朐县发生的事情,在顺天府的作用下,此刻已经传开了。 也正因如此,世人才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凌迟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 一时间,林子初凶名赫赫,可止小儿夜啼。 羊衜目光盯着青袍男子,口中缓缓开口道:“先生所言惨状,到底是何意?” 谷襐 你说的是朐县饿死的百姓惨,还是被凌迟的官员惨? 青袍男子笑道:“羊家主,咱们不妨直言。徐州之主刘玄德虽有些仁义,但林子初此人,一向最是卑鄙狠毒。因其出身寒门,所以颇为仇视世家。去岁下邳,今岁郯县,这两次屠戮,世家中人死难者足有千人之多! 而此次林子初奉命巡视郡县,第一刀砍在了朐县,第二刀将会砍在何处,家主不会不知道吧。” 说到这里,青袍男子依旧笑意盈盈,反观羊衜面色却有些不自然了,甚至额头有冷汗冒出。 林朝来南城县时,虽未亮明身份,但也未做丝毫伪装。以他羊氏在泰山的势力,肯定早就知道了此事。 而林朝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心理威慑。 人来了,却迟迟未有行动,也不亮明身份,足以让羊衜坐立不安。 若放在平时,这一招还算高明。 可令林朝没想到的是,青袍男子居然会趁机而入,三言两语就击破了羊衜的心理防线。 也就是说,林监军为徒弟诸葛亮造出来的声势,却成了别人的嫁衣。 若是林朝知道羊府的这一番谈话,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现在的羊衜确实有点慌,毕竟凌迟可是足有三千六百刀啊! 羊衜深呼吸一番,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道:“先生是说,林子初会如在朐县一般,将我泰山世家一网打尽?” “不然呢?” 青袍男子笑道:“羊家主可万不能心存侥幸,你以为泰山世家众多,你羊氏又颇得人望,他林子初就不会对你动手? 家主若是如此天真,那某也无话可说! 纵观他林子初这些年所作所为,杀伐之狠辣,可曾因为对手身为世家大族,便心存顾虑? 你泰山羊氏,比之下邳曹氏如何,比之年初在郯县被屠戮的数百世家族人又如何? 对这些人,林子初可曾有半分留手?” 青袍男子这些话,堪称重锤一般,砸在了羊衜心中,使他汗如雨下。 羊氏乃百年望族,自然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更何况林朝此人更喜欢公开处刑,这对于极要面子的羊衜来说,是比死亡更严重的下场! 所以,面对青袍男子一连串的话语后,羊衜的心防被彻底击溃,整个人神情都萎靡了下去,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与之相比,青袍男子却一点都不着急。 显然,他明白徐徐图之的道理。若是只用几句话就能让羊氏反叛,那也太小看刘备在泰山的经营了。 今天恐吓的效果不错,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就不能逼迫太甚,不然羊衜指不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青袍男子叹了口气,冲羊衜拱手一礼道:“某知此事事关重大,家主一时难有抉择也是人之常情,还请家主三思,某先告辞了!” “慢着!” 羊衜忽然喊道,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青袍男子:“敢问先生何人?” 听到羊氏家主问自己的名号,狂放且不拘小节青袍男子顿时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后,居然很是郑重地正了正衣冠,然后才拱手一礼,面带微笑答道: “在下,颍川戏志才。” 若是有徐州集团核心成员在此,必然会被这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因为……郭嘉每次欲装逼之前,也是这個样子。 7017k 第四百七十一章 蚕食(补一更) 必须得承认的是,在这个特殊时期,戏志才的这番劝说的确很有感染力。 所以当晚羊衜失眠了,他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一直回想着白天戏志才的话,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直到子夜时分,羊衜依旧难以入眠,索性披了一件外衣从房中走了出来。 月光如霜,照在身上却无比清冷。月亮四周散布着零零散散的星光,也在努力的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妄图与皓月争辉。 可惜……却终是不堪一击。 看着看着,羊衜嘴角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如果他林子初是天上这轮明月,那自己不过是旁边那几颗不自量力的星星而已。 林朝此行,显然是要整治泰山郡大部分世家,而自己和家族,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他还没有针对自己,甚至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仅仅是散发出来的光芒,就已经照得自己黯然失色,甚至是无处藏身。 如今他林子初还没露面,就已经吓得自己辗转难眠,甚至是不知所措,可笑自己以前还妄想与他一较高下。 实在是……太可笑了! 但羊氏扎根泰山郡已有百年,无论如何也不能毁在自己手中。 羊衜不傻,心中更没有背叛刘备的想法。。 刘备虽然唯才是举,但也从未有过刻意打压世家的举措,之前林朝两次举起屠刀,也都是有充足的理由和证据。 那些人,可以说都是该死之人。 而且林朝还制订了九品官人法,把官吏的举荐权下放到了世家手中。尽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但分出来的,可是实实在在的蛋糕。 在刘备治下,虽不能谋取私利,但只要忠心任事,总有出头之日。 关于这点,羊衜看得很清楚。 可以说,那些真正耕读传家,渴望建功立业的世家子弟,其才能在刘备这里,完全能够得到充分的施展与升迁。 但眼下最让人心忧的地方,还是林朝的态度,以及这一刀砍下来的力度。 若林朝只是找个由头小惩大诫,羊衜完全可以接受,并继续维护刘备在泰山的统治。 怕就怕他林子初玩一招杀鸡儆猴,用以震慑泰山郡一众世家,那可就麻烦了。 因为以羊氏在泰山郡的地位和体量,刚好就是那只鸡。 这是羊衜所不能接受的。 一想到下邳曹氏的下场,以及林朝这两年来对付世家的手段,羊衜才会如此担心,也才会被戏志才轻易说动。 若是选择背叛刘备,跟兖州曹操站在一起,事败之后难免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可若是选择不搭理曹操,谁知道林子初此次,会不会灭羊氏满门来杀鸡儆猴!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左右都是死路,这让羊衜难以抉择。 而且,眼下可供他选择的时间也不多了,天知道林子初什么时候动手。想想朐县之事的全过程,当林子初现身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自己再无选择的余地。 羊氏满门三百多口的性命,皆在自己一念之间! 羊衜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良久之后,羊衜眼中的挣扎之色愈发浓厚,双手已经紧紧握住了栏杆…… 哒哒哒……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陷入天人交战的羊衜被这阵脚步声惊醒,急忙扭头望去时,只见自己妻子蔡贞姬打着灯笼走了过来。 “贞姬,夜里风冷,你出来作甚?” 羊衜快速整理了脸色,开口说道。 蔡贞姬却温婉一笑,走到自家夫君身旁,手中的灯笼虽暗,却足以照亮夫妻两人之间的距离。 “夫君,国家大事妾身不懂,不过正如夫君所言,夜里风冷,可别熬坏了身子。”蔡贞姬伸手理了理耳边的鬓发,朱唇轻启道,“若是夫君实在心烦,不如妾身为夫君弹奏一曲,以解忧愁。” 蔡邕是乐道大家,两个女儿自幼受其熏陶,自然也是琴舞俱佳。 羊衜苦笑一声,开口道:“此时某哪有心情听曲……” 话说到一半,羊衜忽然愣住了,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妻子。 蔡贞姬被羊衜的眼神看得有些害羞,霎时间霞飞双颊,微微低下眉眼。 “夫君为何这般看着妾身……” 话还没说完,却被羊衜一把拉住往房里走去。 这下,蔡贞姬的脸更红了。 到了房中,羊衜才刚点上灯,就开口问道:“贞姬,你最近与岳父可有书信往来?” 听到自家丈夫忽然问出这么个正经问题,蔡贞姬脸上羞色瞬间消失,甚至隐隐有一丝失望。 “三日之前,父亲曾有书信到此,说他事务繁忙,还要去一趟广陵郡,就不经过咱们家了。夫君问这些做什么,眼下天色已晚,咱们还不如早些……” 羊衜却没察觉到妻子的意图,一听到蔡邕来信,便继续开口问道:“岳丈信中可有说……刘太尉何时大婚?” 因为蔡邕之前说过,林朝曾为刘备向蔡邕提亲,欲娶蔡邕长女蔡琰为妻。如此一来,自己和刘备便成了连襟。 他林子初下手再狠辣,也不可能在不通知刘备的情况直接动自己。 再者,父亲以前治家甚严,族中子弟就算犯下不法之事,也远远没到该判处死刑的程度。 这些也是他看到妻子之后,才忽然想起来的。 只要蔡琰的太尉夫人身份坐实,那他林子初就算再怎么罗织罪名,最终也得把自己和族人押回郯县,由刘备亲自处置。 “此事……父亲倒是没有在信中提起。”蔡贞姬想了想,便开口答道,“不过林子初亲自做媒,父亲也应允了,应该不会有太大变故。” 谷鉂 妻子虽然没给出确切答案,但这看似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是犹如给羊衜注射了一阵强心剂一般。 对,贞姬说得对。 刘太尉的婚事不是儿戏,绝不可能出尔反尔。 再者,岳丈眼下也有可能为徐州效力,更是与他林子初交好。如果他林子初真的要对付自己,岳丈也必然会提前警醒自己。 种种条件的加持下,羊衜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和家族这次绝对是有惊无险。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转投兖州曹孟德麾下! 羊衜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为保万无一失,他还是冲妻子开口道:“贞姬,你即刻给岳丈写一封家书,询问他老人家,林子初此行泰山,会不会……与我羊氏有碍。” 尽管自家夫君说得很委婉,但蔡贞姬还是听懂了,同时她从丈夫的眼神中也看出了此次事件的严重性,当即就着灯光给蔡邕写了一封书信。 …… 南城县城外十里处。 曹仁带着许褚,以及随行数人全都打扮成客商模样,伫立在茫茫旷野上,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一样。 半晌后,一身青色长袍的戏志才缓缓驾马而来。 见状,曹仁和许褚面露喜色,急忙纵马迎了上去。 等走进之后,曹仁才下马抱拳道:“先生总算平安归来,不知此行如何?” 戏志才也下马回礼,开口笑道:“哪有这般容易,羊氏扎根泰山百年之多,连续九代出任二千石高官,又岂能被某三言两语劝降。” 两人说话间,许褚从后面递过来一個水囊,戏志才接过后打开一闻,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还是仲康懂某,知道某带的酒早已喝完,才特地为某备了一壶!” 说罢,他也不客气,直接先狂饮一气再说。 倒是得了戏志才两句夸奖的许褚,嘿嘿笑了起来。 曹仁等戏志才喝过瘾了,才继续开口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还要继续入城?这可不行,先生既然猜到林子初就在城中,就万不能继续以身犯险!” 临来之时,曹操有过交代,任务可以失败,但戏志才决不能有事。 闻言,戏志才摇头一笑,不置可否。 这下曹仁急了,又劝道:“先生,你是没见识过林子初的厉害,其人不仅卑鄙无耻,行事下作,还长了一副狗鼻子!先生往返的次数若是多了,难免会被其察觉……” 见曹仁大有连绵不绝的趋势,戏志才急忙挥袖打断道:“曹将军,林子初的能耐,某自是清楚。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某若是对他林子初没有足够的了解,又岂敢动身前来这泰山郡。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所以接下来某是不会再入城了。但其他人,难免要入城与羊氏家主接触一番。” “先生不入城就好。”曹仁这才笑道,“若有需要,某与仲康可代为入城。” 戏志才摇了摇头道:“二位也不必犯险,派遣其他人入城就好。此行某一番恐吓之词,算是暂时把羊氏家主给吓住了。羊氏这代家主虽不堪大用,却不至于蠢如猪狗。他回头细细一想,便能明白过来。” “所以,先生此行失败了?” “不,恰恰相反,某成功了。” 戏志满脸自信之色,口中笑道:“兵法云:上兵伐谋。眼下谋已经用完了,便到了造势阶段。” “如何造势?”曹仁继续问道。 “派些人在整个泰山郡散布谣言,就说林子初此行泰山,乃是为了铲除泰山世家,正如去年在下邳族灭曹氏一样。” 戏志才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口中的声音也变得冷厉起来。 “此言虽然过分,但三人成虎,总会有人选择相信。而那些选择相信之人,为保住自己的性命,必然会报团取暖。届时,咱们再不断劝导,总能拉拢一大批人,剩下的人也会无比恐慌。 到时候,就是咱们出手的最好机会!” 听了戏志才的计划,曹仁皱眉道:“可林子初不是傻子,他只要露面安抚一番,先生之计便不攻自破。” “仅仅安抚是不够的。”戏志才摇头笑道,“流言猛于水火,一旦到了某种程度,无论他林子初说什么,别人也不会相信的。除非他掉头就走,泰山世家才会放下心来。 可主公与袁本初结盟之事,以及之后的动向,此刻怕是已经传到了林子初耳中。所以在这紧要关头,他必然担心咱们突袭泰山,截断赵子龙两万大军归路。所以,他应该不会走。” 曹仁想了想,又问道:“可若林子初不走,只是派大军驻守泰山,借此压制流言呢?” “那再好不过!”戏志才笑道,“只要大军一到,泰山世家必然人人自危。倒是给咱们添了把火,必然能让泰山郡乱起来。泰山是徐州屏障,只要此地一乱,林子初必然要继续抽调大军镇压,却反倒给了咱们可乘之机!” 戏志才的谋划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在暗中搞破坏,散播流言。 很简单的一招,实用性却很强。 流言这玩意向来是越传越离谱,但再离谱的谣言,也架不住有人会相信! 泰山世家一旦相信了谣言,那摆在林朝面前的,就只有三条路。 其一,遏制流言发酵,采用雷霆手段镇压。 如此一来,流言坐实,泰山人心向背,便会给曹操可乘之机。 其二,扭头就走,让流言不攻自破。 这样,曹操便可趁机突袭泰山,截断赵云归路。 其三,出面安抚人心,同时征调大军驻守边防。 这倒是一条解决方案,也防止了曹操趁机突袭泰山的可能。只是大军过处,难免人心惶惶不宁。 若是屯驻太少的兵力,恐怕难有效果。若是屯驻了太多的兵力,徐州其他地方的防备难免会薄弱,便又给了曹操从其他地方进攻的机会。 不得不说,戏志才这招的确够恶心的。 无论林朝怎么选择,最终都难免落入他的算计之中。 他最聪明的地方,就是没有像当初的沮授一样,上来就要跟林朝玩把大的,顺便把自己也输进去了。 戏志才用的,是蚕食之计。 反正我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就动动嘴的功夫,却能将你林子初弄得焦头烂额,何乐而不为? 作为曹操的新任谋主,戏志才有着常人难以具备的大局观。他不在乎眼前一城一地的得失,却已经在为这次诸侯讨刘的大战略……提前布局。 7017k 第四百七十二章 以泰山做饵,钓你上钩 要论速度的话,这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物种,自然是一个名叫曹孟德的生物。 其次,便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谣言。 谣言这种东西最是离谱,离谱之处不仅在于它本身有多离谱,还有它那离谱的传播速度。 越是离谱的流言,传播的速度反而更离谱。 关键的是……还有人愿意信。 正如当年徐州新政刚颁布的时候,因其中有一条勒令寡妇改嫁的内容,大家都在私下议论纷纷,说林子初此人有特殊癖好,不仅酷爱幼女,还见不得哪家有节妇,一旦见到,便会据为己有,囚做禁脔。 流言一经发酵后,最后竟变成了林子初此人丧心病狂,不仅喜欢***女,更是连模样清秀的男娃娃也不放过…… 发酵到最后,风向转变之离谱,纵然是见多识广的林朝,也不禁为之汗颜。 因为他们说,刘备之所以如此信重林朝,正是因为二人曾经发生过某种负距离的关系,所以才会将一州军政大权下放…… 对此,林朝是断然不敢辩解的,因为会越描越黑。 你越是反抗,吃过老哥们就越兴奋…… 不过自那以后,林朝未免别人诟病,就刻意与刘备保持了一段距离,丝毫不肯与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至于把臂同游,抵足而眠这种技能,刘备更是压根就不要妄想有施展的机会。 厚颜无耻如林子初一般,尚且如此恐惧流言,更何况泰山郡的世家豪门。 戏志才故意散播的流言,内容其实不多,大抵是添油加醋说些林朝此行泰山,是要对一众泰山世家不利之类的云云。 这个流言一点都不可怕,但人心真的很可怕。 世家中人不全是蠢货,当然也不可能全是人才,但基本都读过书,有一些见识,明白该用前因来推断后果。 于是,事情的变化很快超出了预期范围,甚至开始变得失控。 他们根据林朝之前在徐州两番屠戮世家的行为,推论出了一个堪称惊世骇俗的结果。 内容大概如下—— 第一天,伟大的王佐之才,太尉府长史,徐州监军,安喜县侯林子初先生,即将抵达泰山,诸位何不出城十里相迎,为林长史的到来而起舞于道,欢歌相庆! 第二天,一代大儒郑康成之弟子林子初,已经抵达泰山郡。虽然还未知他如今下榻何处,但总让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第三天,赚人狂徒林子初入我泰山郡已有数日,却仍然不肯露面,不知在暗中筹划着什么阴谋,大家一定要警惕戒备。 第四天,林子初这厮一贯厚颜无耻,卑鄙下流,如今潜伏泰山,必然是要将我等世家豪族一网打尽,诸君当自谋生路。 第五天,天下无寡之贼林子初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阴谋,此番不仅要对付我泰山世家,更是要将诸位的妻女掳回郯县,供他淫乐。 第六天,百世未闻之恶贼林子初已经发动了自己计划,欲要屠尽我泰山世家,正如当初下邳屠曹氏,郯县府衙门前杀众人一般。如此危急存亡之春,诸位当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共同抵抗这冷血屠夫! 一群人在一起议论某人某事,那事情就会越说越变味。 世人的脑洞是很大的,一番头脑风暴之后,事情的发展也变得极为离奇与荒诞。 不仅林朝没想到,恐怕就连始作俑者戏志才也不会猜到,泰山世家会送来这么一记完美的助攻。 一时间,泰山世家人人自危,不仅把自家妻女束之高阁,有些极端的世家,更是已经开始组织筹备防御。 如此这般,事情不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更是变得无比诡异。 而此时驿站中的林朝,依旧不为所动。 起初他只是猜到有人要在泰山搞事,却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法,颇有些让他哭笑不得的意味。 这家伙够恶心,也足够聪明。 知道没法正面战胜我,于是便抓住泰山世家心存疑虑的弱点,加以流言攻击,迫使人人自危。 只是…… 林朝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开口向陈登说道:“元龙,暗中的敌人已经出招了,这完全在某的预料之内。令某想不通的是,如此荒诞的谣言,居然也会有人信。泰山世家皆如此愚蠢,以后怕是不堪大用。”谷檪 陈登:“……” 长史,他们为什么回信,您心里没点数吗? 若不是您在徐州和郯县开了杀戒,这流言又如何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得深入人心。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您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望着摇头叹息,一脸苦恼之色的林朝,陈德眼中的鄙视几乎毫不掩饰。 林朝感慨了半天,才继续开口问道:“羊氏那边……什么反应?” “回长史,羊氏倒是没什么反应,一切如常。”陈登拱手道。 “看吧,某就说这世上还是有聪明人的!”林朝大笑道,“还是羊氏家主懂某,知道某不可能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这才是玄德公治下的良民,等此事过后,某定要重赏羊衜! 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羊衜这次表现的不错,元龙你说,某应该赏他些什么为好?” 陈登:“……” 长史,虽然属下愚钝,但你这思维也太跳脱了些吧! 眼下谣言传得满城风雨,事情还没解决,你却要在考虑如何封赏羊氏…… 这合适吗! 可林朝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看陈登的脸色,竟还在自言自语道:“要不……某干脆收羊衜的幼子为义子,元龙以为如何?” 羊祜这小子,可不能放过啊! 羊衜也就这点价值了,总要榨干才好。 不过转念一想,羊祜这小子好像是公元231年才出生…… 林朝掐指一算,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好家伙,还有近三十年才出生呢,到时候我都已经五十多岁了,说不准都归居乡里了,还要这小子有何用! 羊衜这家伙身体也够好的,五十多岁还能生出儿子来,简直是我辈楷模。 要不……让蔡琰那小娘皮给她妹妹写封信,催促蔡贞姬赶紧生儿子,让羊祜提前三十年出世? 嗯,这主意不错…… 林朝此时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头脑风暴中,脸色时雨时晴,看得陈登面色一阵抽搐。 林子初,你冷静点! “长史,属下以为,是不是先平息外面的流言,再说羊氏封赏之事。” 陈登不愧出身下邳名门,纵然心中有一万句mmp想讲,但还是保持了良好的涵养,甚至连劝谏之词都很委婉。 林朝这次如梦初醒,想起眼下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元龙说的是,眼下流言传得满城风雨,也不能不管。”林朝笑道,“不过羊氏作为泰山一众世家之首,身为家主的羊衜若是不相信这些流言,那可就有些不好办了。” 闻言,陈登惊得眼皮直跳。 怎么,长史您很希望羊氏相信流言,然后带头造反是吗? 林朝却笑得很有深意:“元龙莫急,某以为眼下流言还未发酵到足够大的程度,咱们还得推波助澜一般才行。” “长史,属下愚钝,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长史,咱们还是别玩了,万一玩脱了可怎么办! 林朝好像压根没看到陈登脸上的为难,继续开口笑道:“元龙,想個办法推羊衜一把,让他彻底相信这些流言。” 虽然不知道对手是谁,不过对方既然想玩,林朝总要奉陪到底。 你用流言为矛,进攻泰山。 那我便用泰山做饵,钓伱上钩! 7017k 第四百七十三章 诸葛亮的刀法 就在泰山郡谣言满天飞,人心惶惶的时候。 年方十岁的诸葛亮闪亮登场,向世人展现了他那神乎其技的刀法。 林朝交给他的第二刀任务,诸葛亮砍得很有水平,甚至是超常发挥。 一时间,竟然连流言都差点遏制住了。 经过之前一些列的准备工作,诸葛亮充分学习了自家老师稳妥的行事作风,等到张绣率麾下两千人突然杀出,完全控制住了南城县后,诸葛亮才轻摇折扇,翩然而至。 不得不说,虽然生平第一次拿羽扇是被林朝强行逼迫,用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后来摇着摇着,诸葛亮居然上瘾了,以至于每逢大事的时候,手里不拿着一把羽扇就浑身不自在。 而后林朝便发明出了折扇,诸葛亮更加欲罢不能,乞求老师赐自己一把。 林朝看了看故作乖巧的徒弟,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随后狠狠拒绝了诸葛亮的请求。 无奈,诸葛亮只能通过未来的大姐夫,也就是从郭嘉手中,才勉强拿到了一把。 从此之后,诸葛亮便对这把折扇爱不释手,虽然不敢在老师面前显摆,但老师不在时,他那把折扇的确是片刻不离手。 嗯,如果上面不是有老师亲笔题字就更好了! 人丑而不自知,大概说得就是林朝这种人。 折扇这玩意,一直是甄氏为林朝生产提供,舍此之外,别无分号。但白花花一片的折扇自然不好看,可林朝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便只能在上面写一些名言警句,聊以自慰。 嗯……瞬间就有了一股浓浓的鸡汤味。 当然,以林监军的行事风格,自然不可能全是鸡汤,也有一些比较特别甚至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内容。 比如诸葛亮手中这把折扇,上面却是一句诗词,正面为: 人生长恨水长东。 反面:品如衣柜被搬空! 坦白来说,第一次看到这句诗词的时候,诸葛亮还仔细捉摸了一番。 如果说上半句还有那么点意思的话,那下半句未免太过直白,甚至低俗…… 老师乃诗道大家,为何会写出此等低俗诗句? 可细看上面的字,是那么的丑出天际。 嗯,这世上的读书人除老师以外,应该没人能写出这么丑的字! 一时间,诸葛亮心中满是疑惑。 无论如何,他这辈子大概是不可能理解这句诗的后半句了。 于是,诸葛亮只能强忍着恶心,还要轻摇折扇来装逼。 所谓痛并快乐着,用来形容此时的诸葛亮应该非常贴切了。 南城县衙外,诸葛亮身着一身白衣,手中折扇轻摇,面色平静地望着面前这几百号世家子弟,以及后面的千余名百姓。尽管他非常努力的遮掩着自己的情绪,但眼神中还是有一丝激动的光芒。 年方十岁,却能主宰眼前所有人的生死,古往今来大概也就他这一例了。 但见过朐县百姓的惨状后,大权在握的诸葛亮并没有飘。 权力越大,责任就越重! 这句话林朝没说过,却被他自己悟出来了。 所以手中握有权力后,这种感觉不仅让诸葛亮激动,更让诸葛亮感到沉重。 在他身后,杨修、关平、陈到、魏延等四人一字排开。再旁边,则是真正面无表情的高顺,以及面带兴奋的张绣。 监军乃神人也! 他让某留下帮助小孔明,必然有其深意。 嗯,应该是让某将这些人全部杀光! 狗东西,你们的末日到了! 领悟了林监军隐喻后,张绣更兴奋了。 下面,这群被唤来的世家中人眼中满是不服,但在明晃晃的刀枪面前,他们是怎么也不敢造次的。 经过这几日流言的发酵,泰山本就人心惶惶,结果关键时候诸葛亮却直接下刀,导致大家都以为末日将至,甚至不少人都面色绝望,更有一部分人眼中带着浓重的恨意! 作为羊氏家主,羊衜自然也被传唤而来,而且就站在这群人的最前面。 对于今日之事,他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不慌张。不过传唤自己的人不是林子初,而是一个十岁的小娃娃,这是让他没有想到的。 林子初,纵然某远不如你,可你指派一个小娃娃过来处置此事,是不是太藐视我泰山世家了! 于是,在诸葛亮还没开口的时候,羊衜便踏前一步,拱手道:“敢问足下何人,为何传唤我等?” 虽然你手中有兵,但我们也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不少人都有官职在身,所以你若是无官无职,从法理上就没有传唤我们的资格。 羊衜这一问,显然在诸葛亮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回答得也很漂亮。 只见诸葛亮收起折扇握在手中,冲羊衜微微拱手道:“在下诸葛孔明,见过羊县令。” 羊衜本就是般阳令,如今虽为父守孝,但官职未去,每月也有俸禄,依旧是秩千石的官员。 谷仡 诸葛孔明? 羊衜听到诸葛亮的名号后,微微一愣,便想起了昔日泰山郡丞诸葛珪。羊衜之父与诸葛珪也有过数面之缘,虽然谈不上关系多好,但羊衜也听说过诸葛珪长子诸葛瑾的名字。 至于诸葛亮……彼时诸葛亮年岁尚小,所以他并不知道。 “敢问诸葛小先生,如今身居何职,为何唤我等前来?” 既然没听说过,那就再探探这小娃娃的底。 看你小小年纪,绝对不至于是什么高官。若是以一介白身召唤我等,就算你手中有兵,我们也不奉陪。 诸葛亮笑答道:“在下虽年幼德薄,但承蒙主公不弃,现添为内府从事。” 什么,内府从事! 可他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岁啊! 刘太尉此举,未免有些太……荒唐了吧! 霎时间羊衜面色巨变,脸上表情极为精彩。 今年徐州会议上,林朝提议设立内府,用以掌管一州政事,这羊衜是知道的。 简而言之,现在的徐州,大小政事都是内府商议裁决,除非特别重大的事情,才会上报林朝,上报刘备。 再看内府成员,府令荀彧自不必说,王佐之才不是吹出来的。 田丰一直是徐州的大管家,这几年虽功劳不显,但所有人都知道少了这个铁头娃可不行。 荀彧之弟荀谌,兼任大中正,负责一州官员升迁大权,其人既善军谋,又能理政,而且还是目前徐州阵营战斗力最高的喷子。 最后是崔琰,师从大儒郑玄,其人清正刚直,是个道德君子,也负责监察徐州百官。 毫不夸张的说,这四人哪一位都是不世之才。 可眼前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娃娃,有什么资格与他们并列? 羊衜不仅想不明白,更是对刘备的用人之道有了一丝怀疑。 诸葛亮大概是看出了羊衜的疑惑,遂淡淡笑道:“古有甘罗十二为上卿,今某十岁入内府,也不足为奇,羊县令以为然否?” 诸葛亮从不嚣张跋扈,但今日这种场合羊衜跳出来,明显是质疑自己,若是不反击一下,接下里的事就不好办了。 所以,诸葛亮拿自己跟甘罗对比,也算是小小自我吹捧了一番。 再者这句话里面还有一個重要的信息,甘罗十二岁被拜为上卿,里面固然有自己的功劳,也少不了背后靠山吕不韦的提携。 诸葛亮拿自己类比甘罗,也是在告诉羊衜,我背后有靠山,至于是谁,已经不用我明说了吧。 羊衜大概也听懂了这句话,脸色猛然一变后,冲着诸葛亮一拱手便退了下去。 摆平了想找茬的人,诸葛亮自然能继续施展自己的手段。 只见他对着杨修说道:“德祖,宣读罪状。” “唯!” 杨修拱手应道,随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沓纸张,开始宣读上面的内容。 早在林朝离开南城县之前,陈登就将记录泰山世家们所有不法之事的罪状,一并交给了诸葛亮。 这些消息自然是顺天府打探出来的,虽然基本是事实,但记录的肯定不够详细。再者也没有人证物证,单凭这些白纸,自然没办法给他们定罪。 所以诸葛亮这十几日以来,都在搜罗泰山世家的罪证。 也说不上太困难,毕竟陈登给他的罪状都是事实,只需按图索骥,再补充细节就行。 此时千余名站在最外围的百姓,就是被张绣带来的人证,他们手中自然有物证。 至于杨修宣读罪状的顺序,诸葛亮也下了一番功夫。罪名的优先顺序,都是从重到轻。 杨修一连宣读了四五十名世家子弟的罪状后,诸葛亮眼看差不多了,便一挥手打断了他继续宣读的声音。 而那四五十名世家子弟,也被张绣派人带了上来。 其实泰山郡一众世家们所犯的罪行并不严重,根本不像朐县的士仁那般,造成数万百姓闹饥荒,甚至饿死了数千人。 这些泰山世家子弟,犯下最严重的罪行,也不过是强占百姓田产致人死亡,强抢民女致人死亡,以及杀人越货之类的勾当。 可就算如此,诸葛亮也将他们分成了三等。 其一,无论何种罪行,只要导致百姓死难者,便是重罪。 其二,欺凌百姓,进行土地兼并,强抢良家子为奴者,也有不轻的罪责。 其三,便是一些嚣张跋扈,横行乡里,虽有恶名,但实际上恶行却没多少的纨绔子弟。 不同罪责,不同处理方式,这是诸葛亮上次跟杨修争辩一番后,想出来的策略。 这一刀砍下去,一定要让这些世家疼,才能起到威慑效果。 但不能无差别攻击,因为以后的泰山郡,还要靠这些世家来协助治理。 让他们疼,以后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违法犯罪。但不能损害他们的根基,这样他们才不会心生反意,也就不会动摇刘备的统治。 7017k 第四百七十四章 林朝:有胡子的都该死!(为书友叄茶加更) 分层刀法的奥秘,就在于同罪不同治,给足他们威慑的同时,却不能让他们失去希望。 诸葛亮低头,扫了一眼这四五十个被摁倒在地的世家子弟,口中朗声道:“尔等罪无可恕,某今依律判尔等弃市。张将军,请明正典刑!” 随着诸葛亮最后五个字从口中吐出来,早已迫不及待的张绣立即拔出腰间佩剑,丝毫不顾及跪在地上哀哭求饶的世家子弟,手中宝剑挥下时,口中爆出一声雷霆巨喝: “斩!” 人头落地,如覆水难收。 喷射而出的鲜血,霎时间侵染了大地。 在场所有世家中人顿时慌了,之前一切的侥幸全部消失不见。 他们望着面前这个只有十岁,却出手狠辣的孩子,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这小娃娃不会要将我们全部斩杀于此吧! 早知如此,还不如之前就反了! 作为泰山世家之首,羊衜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难道自己之前猜错了,林子初真要大开杀戒? 可诸葛亮却没有理会他们,冲杨修点了点头,杨修随即便继续宣读罪状。 这次的人有点多,足有一百多号人。 他们也是一個不落的被张绣麾下士卒押出来,跪在方才的无头尸体旁,心中难免惊惧交加,眼中满是绝望。 可诸葛亮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精神一振,绝望中看到一丝曙光。 “尔等犯有数罪,本该弃市,然我主仁德,不忍多见杀戮,故此改判尔等徙边五载,妻子不随行,不可以罚金相抵。另罚钱十万,以儆效尤。” 弃市的意思是当场斩杀,而徙边则是流放到军营去当兵,是只比死刑轻一等的刑罚。 但有意思的是,让这些人徙边的地方。以如今的形势,自然是要把他们流放到泰山郡的边界,增添城防力量。 说白了,绕了一圈,还是没出泰山军。虽然不能以罚金相抵,但这些人都是泰山郡的名门望族,无论到哪当兵,总有乡党照料,日子差不到哪去。 听完诸葛亮的话,地上跪着的一百来号人犹如绝处逢生一般,眼中满是激动之色,一时间竟有些呆滞。 本以为今日必死,可谁知不仅没死,反而只是换个地方居住而已,他们如何不喜。 至于十万钱这种程度的处罚,以现在的物价来说,仅够百姓一家生活数年而已,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怎么,尔等不服?” 诸葛亮见这些罪犯楞在当场,便淡淡开口道。 众罪犯这才惊醒过来,纷纷大呼道:“多谢诸葛从事法外开恩!” “多谢诸葛从事法外开恩!” “多谢诸葛从事法外开恩!” …… 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泰山世家众人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眼前这个小娃娃,似乎不是要赶尽杀绝,颇有些只诛首恶的意思。 这正是诸葛亮想让他们感受到的信息——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胡乱杀人。 接下来,杨修继续宣读罪状。 这次涵盖的人就太多了,甚至在最后的时候,羊衜都被点名了。他的罪名也很典型:纵容族人强占百姓田地。 而诸葛亮对于这六七百号人的惩罚是:强占百姓田地者,双倍归还。欺凌百姓者,罚钱五万与苦主。另外还要徒二载,也就是服两年徭役。 但是,可用罚金相抵。 总之两个字——罚钱! 这一顿大棒高高抡起,却又轻轻放下。 该杀的杀,该罚的罚,同时也让泰山世家知道了州府那边的底线,以后做事得收敛一点。 诸葛亮这种做法,显然不能完全整顿吏治,但也足以稳定一段时间,也是目前最优解法。 判决结果下来之后,就连羊衜也是长长松了口气,不得不跟着众人一起,向眼前这个十岁的孩子拱手喊道:“多谢诸葛从事法外开恩!” 望着眼前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诸葛亮身后的杨修不禁点了点头,同时也对诸葛亮拱手道: “孔明你此举,倒是比某高明不少,佩服!” 诸葛亮赶紧回礼笑道:“德祖兄谬赞了,某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当不得如此夸奖。” 回到闲聊状态后,诸葛亮还是那个谦谦君子,可爱小正太。 眼下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众人正待离去之时,却忽然有一队人马冲了出来,把守在大门口。 啪啪啪…… 紧接着,便是一番极为动听的鼓掌声。 众人急忙扭头看去时,只见林朝在太史慈和陈登的左右拱卫下,缓缓越众而出。 诸葛亮见状,面色一喜,急忙大步走了过来行礼道:“弟子拜见老师!” 同时原本站在诸葛亮身后的一众人,也纷纷行礼道:“拜见长史(监军)!” 这时候,还未来得及散去的泰山世家们,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就是当今太尉府长史林子初。 “拜见长史!” 众人躬身山呼道。 羊衜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林朝。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林朝本人,但此时心中却早已没有了与之一较高下的想法。谷嫕 “诸位免礼!” 林朝一挥袖,面带笑容道。 “阿亮,此次考核,算你通过了。”林朝冲诸葛亮笑道,“不过恩威并施之法,用起来不能太小家子气,不然无法使人心服。且看为师为你补上最后一步。” 诸葛亮再拱手道:“弟子恭听教诲!” 林朝抬头,先是用目光扫视了所有人,继而便是一阵沉默。 可他那看似平和的目光,却无人敢与之对视,甚至情不自禁的想低下头去。 场中的气氛,一点点变得紧张起来。 这一刻,林长史又用处了自己的拿手好戏——故弄玄虚! 半晌之后,场中的泰山世家们心中忐忑不安,额头已有冷汗冒出时,林朝却发出了一声轻笑。 继而,他那平和的声音传了出来,内容更是使众人如沐春风一般。 “诸位,玄德公时常教导某,要行仁义之举,行仁义之事,如此方可无往不利。”林朝笑道,“泰山郡去岁遭泰山贼袭扰,所过之处,哀鸿遍野,残戮无数。 对此,玄德公心中甚是不忍。因此某临行前,特有钧命示下,此行定要体察民情,不使百姓有冻饿之忧。” 说着,林朝拔出刘备赐予的佩剑,高举在手中,朗声道: “玄德公钧命,减泰山郡今岁田租三成,是谓……抚民以生!” 此言一出,场中先是安静的针落可闻,继而便爆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欢呼。 “玄德公仁德!” “玄德公仁德!” “玄德公仁德!” 这一次的欢呼声,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大。 泰山郡谁的土地最多? 当然是这群世家。 减田租三成谁获利最大? 当然也是他们。 林朝补全了之前诸葛亮的做法,彻底做到了恩威并施——只要你们做事懂得收敛,不太出格,以后好处大大滴! 山呼声中,林朝低头冲自己的小徒弟眨了眨眼:“阿亮,为师这波够大气吧!” 诸葛亮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谁不会啊,只不过我手中没有这么的权力罢了。 “老师,您此举虽然高明,但回去之后,田从事怕是会找您拼命。” 说着,诸葛亮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老师,意思很明显——您这小身板,怕是打不过田丰。 “这……” 林朝一时语塞,脑中已经想象到田丰跟自己拼命的场景。 啪! “哎呦!” 诸葛亮抱头痛呼一声,满脸不解地看着自己老师。 “看什么看,为师打不过田元皓那狗东西,还打不过你?” 眼见林朝又扬起了巴掌,诸葛亮果断认怂。 “老师,弟子知错了。” “哼!” 林朝在徒弟身上施展完了淫威后非常满意,遂哼唧一声,用以表达自己心中的畅快。 下一刻,他的目光开始扫视人群,搜寻羊衜的存在。 恰巧此时,羊衜也在偷偷观察林朝。 两人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羊衜急忙低下头去。 “此人便是般阳令?”林朝开口问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 林长史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厮油头粉面,道貌岸然,长相与自己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而且他那把胡须更是碍眼! 呸,下贱! 平心而论,羊衜那一把飘逸秀美的胡须,的确是这个时代美男子的标志,更是林监军一直求而不得的梦想。 所以林监军表示,就冲这幅长相,这个工具人伱当定了! 我林子初说的! 只见林朝抬手一指,开口道:“子义,将此人抓起来关进牢房……进去之后,先打一顿再说,别打死了就行。” “唯!” 太史慈应了一声,便大步向羊衜走去。 人群中的羊衜:“???” 林子初,你什么意思! 7017k 第四百七十五章 恶名 身为羊氏当代家主,般阳令,羊衜在泰山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毕竟泰山羊氏历九世皆为二千石高官,一贯对外宣称是耕读传家,不仅是泰山郡的士族领袖,更是泰山郡旳道德标杆。 可就是这么要脸的羊衜,林朝却丝毫没有顾忌他的脸面。 正当众人为减免田租而弹冠相庆的时候,羊衜却被太史慈一个大逼斗扣倒在地,然后像拖死狗一般被拖走,扔进了监牢之中。 见此,林监军露出了极为开心的笑容,甚至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对太史慈此番作为的肯定。 …… 东汉初年的时候,大部分肉刑就已经被废止,所以这个时代的刑罚,多是以徙边、徭役、流放为主。 简而言之,除了死刑之外,一般都是发配到某个地方去干苦工,也算是另类的劳动改造了。 而作为关押犯人的监狱,这个时代也早有成例,一般是用来关押某些触怒了上司或者天子的官员。且没有被明确定罪的时候,才会被扔到监狱里。 因为能用的时间很少,所以这个时代监狱的规模普遍都很小,环境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被太史慈毒打了一顿的羊衜,紧接着就被关进了阴冷潮湿的监狱中。 与他相伴的,只有满心的愤怒、怨恨、不解…… 当然,还有狱中阴暗角落苟且的蛇虫鼠蚁。 这些原住民们面对这位不速之客,显然也是有些恐惧的,当即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动弹。但它们不知道的是,一贯养尊处优,饱读圣贤诗书的羊衜也没怎么见过这种阵仗。 一想到以后有可能一直与这些可爱的邻居为伴,他心中莫名涌现一丝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 羊衜自认不是那么怕死,但他真的怕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一辈子。 而且……林子初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他凭什么针对自己! 一想到这里,羊衜心中愤怒之余,又有些委屈。 …… 羊府。 没错,林朝这次没有回到驿站,而是入住了南城县最豪华的府邸。 嗯,先把羊氏家主抓了,反手就搬进羊府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这的确很核理。 院中,林朝还在和陈登下棋。 嗯,还是五子棋…… 不过这次,边上却有两位观众,正是小亮仔和太史慈。 下了一会后,林朝眼看自己即将输掉这一局,遂故技重施,挥袖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扫到地上,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陈登。 对此,陈登内心毫无波动,反正也习惯了。 “长史,在下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抓羊氏家主,此人并无大恶,也无违法犯罪。”陈登拱手问道,“相反,此人去岁助吕将军驻守般阳,挡住了数十万青州黄巾余孽的进攻。如此对待有功之臣,有些于理不合。” 听陈登的意思,也是挺为羊衜打抱不平的。 林朝也点了点头,笑道:“元龙,羊衜此人虽无大才,但若是为一地郡守,治理州政还是能胜任的。他去年的功劳,也足以让他有所升迁。” 闻言,陈登更疑惑了:“既然如此,那为何长史还要将此人关进……” 话没说一半,却被林朝挥袖打断,然后他看了太史慈一眼。 “陈先生,据校事府打探得知,十日之前,有一青年男子曾进入羊府,与杨世家主密谈了半晌,才悄然离去。” 太史慈开口说道。 戏志才前来劝说羊衜的当天,林朝的确不知道,这个消息也是事后校事府打探出来的。 当太史慈布置了人手,准备抓捕戏志才的时候,戏志才却再也没有露过面。 其人如此谨慎稳健,倒是有几分林朝的风采。 所以直到现在,林朝还是只知道有人来策反过羊衜,但其人究竟是谁,他还是不清楚。 不过这不重要,敌人既然已经露面,接下来就是双方的正式对决,只能各凭手段了。 陈登诧异道:“长史,您的意思是说,那青年男子,便是此次泰山郡谣言的始作俑者?” “应该错不了。”林朝点了点头道,“不过看羊衜的态度,他应该没有答应,不然昨日阿亮传唤一众泰山世家,他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陈登苦笑道:“既然如此,那长史又何必如此苛责羊家主?” 您这么做,就不怕逼反了他吗! 关于这个问题,林朝还真不怕。 “元龙,羊衜没答应反叛,不是因为他对玄德公有多忠心,而是因为此时我徐州势大。再者,他知情不报,心中便已经存了摇摆的心思,某小惩一番也是理所当然。” 林朝解释道:“其次,某也不是真的要重重惩处一番,这一切不过是作秀而已。他不受些苦,如何会心存反意,某又如何能揪出幕后黑手? 这便是某上次说的……推他一把。” “这……” 陈登摇头,还是有些不赞成林朝的决定:“既然有心揪出幕后黑手,长史何不直接向羊县令阐明自己的计划。羊家主有心配合之下,成算也会高出不少。”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不仅陈登,就连太史慈和诸葛亮心中也有这个疑惑。 羊衜既然心无反意,为什么不把计划跟他明说。他主动配合,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吧。 可林朝却摇了摇头,笑道:“若提前知情,羊衜虽然会全力配合,却难免露出马脚。” 演的就是演的,怎么可能有真的逼真。 而且林朝此次面对的对手,应该不是弱者,任何一处出了纰漏,都有可能导致功败垂成。 林朝不想赌,也没必要赌。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林朝开口道:“元龙,你说一个知情不报,心存摇摆之人,某能相信他吗?” 没错,林朝并不相信羊衜! 虽然羊衜没能被戏志才策反,但事后也没有将此事禀报给林朝,这便是不忠。足可见此人的立场还是在世家那边,并没有身为刘备臣属的觉悟。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的生死,都不在林朝的考虑之内了。 既然你心智不坚,那就不要怪我拿你当棋子了。 听了林朝的话,陈登沉默了片刻,却终究无话可说。 同样是下邳顶级世家,陈登很能明白羊衜的心思——家族的存续与壮大,才是他最优先考虑的第一要务。 在此之上,才会考虑到自己的上司与朝廷。 曾经的自己是这样,甚至这天下大部分世家,也都是这样。 可林朝要的,却不仅仅是如此。 想让林长史把你当成自己人,你必须得付出足够的忠诚。 见陈登默默无言,林朝又开口道:“既然选择推羊衜一把,还请元龙亲自走一趟,断绝羊衜的希望……” 听完林朝的计划后,陈登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甚至目光中都多了一丝恐惧。 林子初,你这招也太狠了点吧。 “长史……您看是不是换种方式,此计未免太过下作,不仅要牺牲他泰山羊氏,若是传出去,对长史的名声也会有所损伤。” 林朝却坚持己见,甚至笑得很开心:“区区虚名而已,某不在乎,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 “好吧,下官遵命!” 陈登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林朝。 只是望着目光中隐隐有一丝兴奋的林长史,陈登愈发不解。 ***女的恶名,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为何长史却……好像很渴望的样子。 7017k 第四百七十五章 恶名 身为羊氏当代家主,般阳令,羊衜在泰山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毕竟泰山羊氏历九世皆为二千石高官,一贯对外宣称是耕读传家,不仅是泰山郡的士族领袖,更是泰山郡旳道德标杆。 可就是这么要脸的羊衜,林朝却丝毫没有顾忌他的脸面。 正当众人为减免田租而弹冠相庆的时候,羊衜却被太史慈一个大逼斗扣倒在地,然后像拖死狗一般被拖走,扔进了监牢之中。 见此,林监军露出了极为开心的笑容,甚至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对太史慈此番作为的肯定。 …… 东汉初年的时候,大部分肉刑就已经被废止,所以这个时代的刑罚,多是以徙边、徭役、流放为主。 简而言之,除了死刑之外,一般都是发配到某个地方去干苦工,也算是另类的劳动改造了。 而作为关押犯人的监狱,这个时代也早有成例,一般是用来关押某些触怒了上司或者天子的官员。且没有被明确定罪的时候,才会被扔到监狱里。 因为能用的时间很少,所以这个时代监狱的规模普遍都很小,环境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被太史慈毒打了一顿的羊衜,紧接着就被关进了阴冷潮湿的监狱中。 与他相伴的,只有满心的愤怒、怨恨、不解…… 当然,还有狱中阴暗角落苟且的蛇虫鼠蚁。 这些原住民们面对这位不速之客,显然也是有些恐惧的,当即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动弹。但它们不知道的是,一贯养尊处优,饱读圣贤诗书的羊衜也没怎么见过这种阵仗。 一想到以后有可能一直与这些可爱的邻居为伴,他心中莫名涌现一丝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 羊衜自认不是那么怕死,但他真的怕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一辈子。 而且……林子初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他凭什么针对自己! 一想到这里,羊衜心中愤怒之余,又有些委屈。 …… 羊府。 没错,林朝这次没有回到驿站,而是入住了南城县最豪华的府邸。 嗯,先把羊氏家主抓了,反手就搬进羊府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这的确很核理。 院中,林朝还在和陈登下棋。 嗯,还是五子棋…… 不过这次,边上却有两位观众,正是小亮仔和太史慈。 下了一会后,林朝眼看自己即将输掉这一局,遂故技重施,挥袖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扫到地上,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陈登。 对此,陈登内心毫无波动,反正也习惯了。 “长史,在下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抓羊氏家主,此人并无大恶,也无违法犯罪。”陈登拱手问道,“相反,此人去岁助吕将军驻守般阳,挡住了数十万青州黄巾余孽的进攻。如此对待有功之臣,有些于理不合。” 听陈登的意思,也是挺为羊衜打抱不平的。 林朝也点了点头,笑道:“元龙,羊衜此人虽无大才,但若是为一地郡守,治理州政还是能胜任的。他去年的功劳,也足以让他有所升迁。” 闻言,陈登更疑惑了:“既然如此,那为何长史还要将此人关进……” 话没说一半,却被林朝挥袖打断,然后他看了太史慈一眼。 “陈先生,据校事府打探得知,十日之前,有一青年男子曾进入羊府,与杨世家主密谈了半晌,才悄然离去。” 太史慈开口说道。 戏志才前来劝说羊衜的当天,林朝的确不知道,这个消息也是事后校事府打探出来的。 当太史慈布置了人手,准备抓捕戏志才的时候,戏志才却再也没有露过面。 其人如此谨慎稳健,倒是有几分林朝的风采。 所以直到现在,林朝还是只知道有人来策反过羊衜,但其人究竟是谁,他还是不清楚。 不过这不重要,敌人既然已经露面,接下来就是双方的正式对决,只能各凭手段了。 陈登诧异道:“长史,您的意思是说,那青年男子,便是此次泰山郡谣言的始作俑者?” “应该错不了。”林朝点了点头道,“不过看羊衜的态度,他应该没有答应,不然昨日阿亮传唤一众泰山世家,他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陈登苦笑道:“既然如此,那长史又何必如此苛责羊家主?” 您这么做,就不怕逼反了他吗! 关于这个问题,林朝还真不怕。 “元龙,羊衜没答应反叛,不是因为他对玄德公有多忠心,而是因为此时我徐州势大。再者,他知情不报,心中便已经存了摇摆的心思,某小惩一番也是理所当然。” 林朝解释道:“其次,某也不是真的要重重惩处一番,这一切不过是作秀而已。他不受些苦,如何会心存反意,某又如何能揪出幕后黑手? 这便是某上次说的……推他一把。” “这……” 陈登摇头,还是有些不赞成林朝的决定:“既然有心揪出幕后黑手,长史何不直接向羊县令阐明自己的计划。羊家主有心配合之下,成算也会高出不少。”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不仅陈登,就连太史慈和诸葛亮心中也有这个疑惑。 羊衜既然心无反意,为什么不把计划跟他明说。他主动配合,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吧。 可林朝却摇了摇头,笑道:“若提前知情,羊衜虽然会全力配合,却难免露出马脚。” 演的就是演的,怎么可能有真的逼真。 而且林朝此次面对的对手,应该不是弱者,任何一处出了纰漏,都有可能导致功败垂成。 林朝不想赌,也没必要赌。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林朝开口道:“元龙,你说一个知情不报,心存摇摆之人,某能相信他吗?” 没错,林朝并不相信羊衜! 虽然羊衜没能被戏志才策反,但事后也没有将此事禀报给林朝,这便是不忠。足可见此人的立场还是在世家那边,并没有身为刘备臣属的觉悟。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的生死,都不在林朝的考虑之内了。 既然你心智不坚,那就不要怪我拿你当棋子了。 听了林朝的话,陈登沉默了片刻,却终究无话可说。 同样是下邳顶级世家,陈登很能明白羊衜的心思——家族的存续与壮大,才是他最优先考虑的第一要务。 在此之上,才会考虑到自己的上司与朝廷。 曾经的自己是这样,甚至这天下大部分世家,也都是这样。 可林朝要的,却不仅仅是如此。 想让林长史把你当成自己人,你必须得付出足够的忠诚。 见陈登默默无言,林朝又开口道:“既然选择推羊衜一把,还请元龙亲自走一趟,断绝羊衜的希望……” 听完林朝的计划后,陈登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甚至目光中都多了一丝恐惧。 林子初,你这招也太狠了点吧。 “长史……您看是不是换种方式,此计未免太过下作,不仅要牺牲他泰山羊氏,若是传出去,对长史的名声也会有所损伤。” 林朝却坚持己见,甚至笑得很开心:“区区虚名而已,某不在乎,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 “好吧,下官遵命!” 陈登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林朝。 只是望着目光中隐隐有一丝兴奋的林长史,陈登愈发不解。 ***女的恶名,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为何长史却……好像很渴望的样子。 7017k 第四百七十六章 牛头人狂喜 羊衜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林朝抓捕入狱,消息自然很快传开。 关于羊衜为何入狱的谣言,一时间也是尘嚣日上。 之前戏志才散播的谣言,随着林朝为泰山郡减田租三成而差不多被化解。林朝已经释放了充足旳善意,就算还有部分人还心存疑虑,也已经不足为虑。 可虑者,唯有暗中的始作俑者,还会不会用一些别的阴损招数。 不过经过上一次的事件,林朝并不打算被动还击。所以泰山郡目前关于羊衜入狱的流言,其实是林朝自己散布的,目的自然是吸引那些别有用心者。 至于理由嘛…… 玄德公本欲娶蔡邕之长女蔡昭姬为妻,却被林子初横加阻拦,非要将自己的妹妹嫁给玄德公。玄德公念及往日情分,自然不忍拒绝。 目的虽已经达成,但林子初却仍不肯善罢甘休。皆因蔡邕另一个女儿嫁入泰山羊氏,林子初担心消息传出去,泰山羊氏会心存不满,所以先下手为强,准备找个由头将泰山羊氏一网打尽。 这一点,从他前脚抓捕了羊衜,后脚便鸠占鹊巢便能窥见一二。 嗯,目前流传的版本大概就是这样。 至于林朝之前答应过蔡邕和蔡琰,不将婚约之事外传…… 林长史表示,为了国家大事,只能再委屈他们父女一次了。 嗯,若事后蔡老头没被气死的话,自己再亲自登门赔罪吧。 就是蔡琰那女汉子,要是拿着琴到处追杀自己,先不说自己打不打的赢,总是很丢人的。 …… 羊衜被关押的五日之后。 南城县狱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受命前来推羊衜一把的陈登。 陈登一身华服,与狱中阴冷潮湿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却丝毫没有嫌弃,甚至没皱一下眉头便大步走到了监狱深处,那个关押着羊衜的地方。 狱卒打开牢门后,陈登整理了一番脸色,便施施然走了进去。 此时的羊衜,因每日被狱卒殴打,再加上环境如此,早已变得蓬头垢面,身上衣服也脏臭无比,浑身撒发着衰败的气息。 见陈登走进来,羊衜目光中闪过一丝激动,却很快收敛了起来。 他虽然不知道陈登是谁,但当日自己被抓捕的时候他看得清楚,陈登就站在林朝身旁。 林子初派自己亲信前来,应该是要公布对自己的处置方式。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乱,如此才能有一线生机! 陈登看了羊衜一眼,继而眉间浮现一丝轻傲之色,微微一拱手道:“下邳陈元龙,见过羊家主!” 此人竟是下邳陈元龙! 羊衜先是一愣,继而也站了起来冲陈登拱手一礼。因浑身是伤,所以他这一礼很是勉强。 “见过陈先生!” 陈登冷笑一声,然后一挥手命狱卒搬来一张桌案,两块地毯。坐下来后,点头示意羊衜与自己对坐。 整个过程中,陈登眉眼之间,都是满满的嫌弃与冷漠。 随后,陈登看门见山,直接开口说道:“羊家主,你可知自己缘何会在此处?” 这…… 羊衜万没想到,对方竟会直面问出这种令人难堪问题。 一念及此,羊衜不仅脸上火辣辣的,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不过形势比人强,他只得拱手道:“在下愚钝,还请陈先生示下。” “哈哈哈!” 闻言,陈登口中发出一阵大笑,传遍了整个牢房。 “好,羊家主既然不知,那某就来告诉你。”陈登盯着羊衜,口中冷声道,“家主可曾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闻言,羊衜一脸茫然。 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但他不明白的是,什么是璧? 或者说,自己手中有什么东西能被林子初看上,为此不惜想杀了自己,也要得到那样东西? 仔细想想,自己羊氏和他林子初素来无交际,更别说仇怨了。而且他林子初如今大权在握,实打实的徐州第一臣,堪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己能有什么东西被他看上? 再者,想要什么你直说啊,除了我羊氏族人和数百年积累的声望,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啊! “先生,请恕在下愚钝,不知长史想要何物,在下一定双手奉上!” 羊衜苦思半晌后,最终郑重向陈登一拱手,面色坚决道。 陈登笑了:“羊家主快人快语,那某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实不相瞒,长史想取令夫人一用。” 羊衜:“???” 什么意思! 林子初想要贞姬? 为什么! 一时间,以羊衜那还算聪明的脑袋,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甚至面目呆滞地看着陈登。 见羊衜神情恍惚,陈登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冷哼一声道:“羊家主,恕某直言,凭你也配与玄德公连襟?” 轰! 陈登此言,犹如在羊衜脑中狠狠敲响了一记黄钟大吕,震得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原来贞姬就是自己的璧…… 怪不得当初林子初向岳丈提亲,请刘太尉迎娶贞姬长姐,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一旦蔡琰嫁给刘备后,他羊衜也能凭着蔡贞姬的关系与刘备成为连襟,不说一步登天,至少以后平步青云不成问题。 刘备连襟是何等重要的关系,已经不需多言。 不然他林子初也不会生出此等歹毒之心,想先杀我再霸占贞姬,好与刘太尉成为连襟。如此,君臣关系就能再进一层。 林子初,你好狠毒! 不仅想杀我,还要霸占我妻,我与你不共戴天! 夺妻之恨,无论放在任何时代,都是正常男人所不能容忍的底线。 当然,若羊衜是牛头人,那他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会狂喜。 只可惜他不是…… 这一刻,在羊衜心中,林朝害自己的动机已经完全成立! 至少逻辑上找不出一丝破绽和漏洞。 他心中的恨意,早已如滔天洪水一般,看向陈登的目光,也早已满是杀意。 只可惜眼神杀不了人,陈登不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面色更是出现了一丝羞辱的意味。 只听陈登冷笑道:“某本以为羊家主是聪明人,却不想竟如此愚钝!若某是家主,此时就不会露出如此眼神。愤怒吓不倒某,反而会让某对你生出杀心。” 说着,陈登从怀中摸出了两样东西,放在羊衜面前。 一样,是一瓶毒药。 另一样,却是一张薄纸,最上面写着‘休书’二字。 陈登一指面前的两样东西,冷冷开口道:“若依照某的意思,羊家主你断无存活之理,奈何长史仁善,不忍杀生,所以才给了家主两个选择。 其一,服毒自尽,某出去后会对世人说,羊家主乃是畏罪自尽。 其二,便是在休书上签字,放令夫人自由,如此可保你羊氏满门无虞。 该如何抉择,还请羊家主自行斟酌。” 羊衜差点被气笑了,脸上的表情早已因为愤怒而扭曲成一团。 “笑话,他林子初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居然还想保住自己的清誉,真是可笑!这休书,某绝不签字,绝不签字!” 羊衜胸中的那点涵养终于被用光了,整个人冲着陈登歇斯底里大叫道。 一想到爱妻会沦为别人利用的工具和玩物,羊衜心中就痛如刀绞,肝肠寸断。 蔡贞姬虽然只是羊衜继妻,但数年相濡以沫,两人夫妻感情极好,羊衜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别人夺占自己的妻子! 对于羊衜这番大喊大叫,状若疯狂的举动,陈登依旧还是一阵冷笑,安然欣赏着羊衜的绝望。直到羊衜宣泄过后,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的时候,陈登才终于开口了。 “羊家主,某若是你,便不会垂死挣扎。林长史乃百年未见之大才,令夫人跟着长史,荣华富贵受之不尽,享之不绝,你足可安心。 另外长史有言在先,若家主肯在休书上签字,最多两年之内,你可为泰山郡守! 但若是家主冥顽不灵,甚至选择服毒自尽,那也不要紧。因为九泉之下,你泰山羊氏数百余口,很快就会来陪家主。” 陈登的威胁很有效果,如果说能有什么东西在羊衜心中比蔡贞姬重要,那就只能是他泰山羊氏的传承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数百族人和蔡贞姬对比,压根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哪怕他羊衜身为蔡贞姬夫君也是一样。 纵然知道孰轻孰重,可真要羊衜在休书上签字,一时之间他也不可能做出抉择。 陈登见此,也不继续逼迫,只是开口笑道:“羊家主,还请好生斟酌。长史在南城最多还会待三日时间,所以希望家主三日内给出答案。 若是选错了……可没有重来的机会,家主好自为之,某先告辞了。” 面对如丧家之犬的羊衜,陈登这次连拱手免了,直接一挥袖转身离开,轻蔑之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走出牢狱后,陈登一扫之前嚣张跋扈的姿态,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某如此行事……君子之德尽损,以后怕是会有报应…… 长史事事都好,可唯独此事……实在太阴损了些。 ------题外话------ 不出意外的话,羊衜应该是这本书里面最惨的配角了,没有之一…… 7017k 第四百七十七章 离开与布局(为叄茶加第二更。) “直觉告诉某,元龙你现在心情并不美丽,而且说不准还在心里骂某卑鄙。” 羊府庭院中,林朝看着当了一波恶人后,王者归来的陈登,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开口问道:“咱们的般阳令羊家主,现在状况如何?” 面对林长史的打趣,陈登面色依旧低沉,连连摇头道:“长史,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能不能换别人去?” 争霸天下是一盘大棋,过程中用一些手段也无可厚非,但林朝这种行为,实在是…… 换句话说,林朝若是让陈登去杀了羊衜,他都不至于如此难以接受。 “行了行了,某知道你陈元龙是道德君子。”林朝笑道。 陈登听出了林朝话中的嘲讽之意,连忙辩解道:“长史,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以为,通过昨日一番恩威并施,如今泰山世家皆已俯首帖耳,长史您又何必出此下策。就算羊衜其人有知情不报有罪,但蔡夫人又有何辜,此事一旦传出去,长史您也免不了落一个***女的恶名。” 闻言,林朝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打开折扇不紧不慢地扇着风,口中却笑道:“元龙,某早就说过,名声这玩意某不在乎。以前不在乎,现在不在乎,以后也不会在乎。 不过元龙也不必担忧,某虽然不在乎名声,但总不至于欺负一个弱女子。” 陈登:“……” 长史,您都要霸占人家了,还不叫欺负弱女子啊! 一想到羊衜在狱中那歇斯底里的模样,陈登心中就有些别扭。 望着犹如吞了一只苍蝇的陈登,林朝又笑着摇了摇头。他能理解陈登爱惜羽毛的心态,但无法认同他这种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做法。 林朝是有底线的,只是不那么高而已。 就比如现在的羊衜,虽然他知情不报,尽管林朝现在在利用他,但也是给他留了一条活路的。 至于蔡贞姬,她老爹蔡邕为自己忙前忙后,林朝更不可能会毁了她。只是有些事不到时候,多说也是无益。 林朝又开口道:“不提这些了,眼下局已经布下,还要劳烦元龙你再跑一趟,某会让公义一路护送你前去。” “遵命!” 陈登见林朝不想在这個话题上纠缠,也只能拱手应道。 当日下午,陈登在高顺的护送下离开。 与此同时,南城县来了两批客人。 第一批,是压着曹嵩父子以及袁谭的庞德,这一点在林朝的意料之内。 这还是林朝第一次见到曹操的父亲,不过眼下徐州和曹操的关系,林朝自然不可能跟他们寒暄太多,拉着他们大张旗鼓游街示众后,便直接投入大狱与羊衜作伴。 至于第二批来的人,倒是有些出乎了林朝预料。 师兄崔琰在典韦的护卫下,进了南城县后就直奔羊府,最后才在府中见到了正在与诸葛亮下五子棋的林朝。 “师弟!” 崔琰喊了一声,声音中透露着急促。 林朝扭头看去时,发现崔琰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衣衫有些凌乱,鬓角也已经不像往日那般整理的干净整洁。 原本一只极有魅力的大叔,现在活脱脱变成了中年油腻男。 林朝诧异道:“师兄何来,为何如此慌乱?” 闻言,油腻男崔琰瞪了林朝一样,没好气道:“师弟,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某来问你,校事府传讯,伱可有收到?” 林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 崔琰顿时不淡定了,有些激动道:“曹袁合谋,如此大的事情,主公得知后都立刻召集群臣商议此事。可你倒好,居然一连半个月都不吭不响!” “这……” 林朝完全不能理解师兄激动的情绪,双手一摊笑道,“曹袁虽然沆瀣一气,但眼下还没开打,师兄你慌什么。” “真开打就晚了!主公命我前来,召你回郯县主持大局。” 见林朝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崔琰恨不得一刀砍死这家伙。 林朝摇了摇头道:“玄德公相召,某自该应命,不过还请师兄稍等几日。” “为何?”崔琰不解道。 林朝解释道:“子龙的两万大军,如今仍在冀州征战。不料兖州方面,却有人动起了小心思,某自然要还以颜色。局某已经布得差不多了,最多两日便可发动,届时某将回转郯县,还请师兄帮某主持此局。” “师弟此言何意?” 听完林朝的话,刚到的崔琰自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朝笑了,顺便给崔琰解释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当然,师兄崔琰是真正的自己人,林朝没必要遮遮掩掩,遂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 听完后,崔琰虽然点了点头,但眉头却皱了起来,开口道:“师弟,蔡侍中乃是与老师齐名的前辈大儒,你可别玩砸了。你自己的名声是小,若污了蔡侍中的名声,老师可不会放过你。”谷芄 林朝笑呵呵道:“那就看师兄的手段了,此局某已经布好,关于蔡贞姬名节之事,某也留有后手,若师兄将此事办砸了,想来老师也不会只责罚某一人。” 崔琰:“……”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来南城县了。 正如林朝所言,两日之后,南城县又来了一位客人。 蔡琰在貂蝉、玉蝉姐妹的护送下,五日前从郯县动身,一路紧赶慢赶,这才终于赶到了郯县。 刚收到林朝命令的时候,蔡琰其实是拒绝的。 但貂蝉姐妹可不像林朝那般弱鸡,也没有性别上的负担。一番毫无用处的挣扎后,身为大家闺秀的蔡琰心知这两个女人是不可能放过自己了,当即只好表示顺从,被二女一路带到了南城。 “见过兄长!” 望着盈盈下拜的二女,以及中间心中不忿,却掩饰得很好的蔡琰,林朝笑了。随即一挥手,便有随从将府中的蔡贞姬请了出来。 羊衜被抓之事,蔡贞姬早就知道了,但她却不知道自家夫君是犯了什么罪才入狱。 刚要遣人打探的时候,就见到林朝带人住进了羊府,并且命人将羊氏女眷全部关在后宅不准出来。 蔡贞姬忧心丈夫的安危,又担心林朝对羊氏心怀不轨,几次想求见林朝问个清楚,却都被士卒拒绝。 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刚到庭院,却忽然见到了自己姐姐。 这一系列变化有些猝不及防,导致蔡贞姬到现在还是一脸茫然。 “姐姐,你为何会在此?” 蔡贞姬小跑了过去,拉住姐姐蔡琰的手,一对美目中已经有了些晶莹之色,几欲垂泪。 蔡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到妹妹满脸委屈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疼,连忙帮妹妹擦了擦眼泪,开始柔声安慰起来。 这一对姐妹互诉衷肠的场景,看得林朝心中无比感动,遂大手一挥,命玉蝉将蔡琰姐妹驱赶到至别处。 “林子初,你这是何意?” 饶是蔡琰涵养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急忙开口问道。 她这句话包含了多种意思,既是对林朝的询问,也是对林朝的控诉,甚至有质问他对自己妹妹做了什么的意味。 林朝笑道:“蔡家娘子,一月之前在郯县之时,某曾答应了你一个条件。可事后回想起来,这桩买卖却是某做的不划算了。今日请娘子前来与令妹作伴,只需数十日时间即可,等回转郯县后,某便兑现之前的诺言,娘子以为如何?” 闻言,蔡琰娥眉微皱,娇喝道:“林子初,你身为太尉府长史,难不成要出尔反尔?” “娘子放心,只是小住一段时日而已,并无他意。” 说罢,林朝一挥手。 这次玉蝉没有再给蔡琰说话的机会,带人直接将姐妹二人控制起来,带向别处。 蔡琰迷迷糊糊来了,又迷迷糊糊走了,除了这几日的舟车劳顿的辛苦外,并没有别的收获,甚至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林朝为什么要她过来。 院中,林朝看着貂蝉,开口问道:“你此行,带了多少人?” 貂蝉答道:“兄长,妾身接到兄长传令后,便立即赶了过来,身边只有百名凤鸣卫女卒。” “嗯,也足够用了。”林朝吩咐道,“明日你便带着这对姐妹离开南城,之后便听从某师兄崔季珪吩咐,切记保护好她们。” “遵命!”貂蝉应道。 “好,某明日便返回郯县,你有任务在身,便不必相送了。”说着,林朝笑了笑,“貂蝉,这也是你在校事府完成的最后一次任务了,等此行回转郯县后,也该成亲了。” 说到此事,饶是一贯清冷的貂蝉,脸上也露出一抹娇羞。 …… 第二日上午,林朝带着诸葛亮和刚来的典韦等人,大张旗鼓离开了南城县。 可没人注意到的是,崔琰却留了下来。 当天下午,羊衜也从南城县狱被放了出来。 数日的牢狱之灾,让他饱尝苦头。如果说身体的痛楚他可以忍受,那精神上的屈辱,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扭曲。 想起刚才在狱中签字的那封休书,羊衜心中痛如刀绞。 回到家中,果然不见了妻子的踪影,一番询问之下,才知道妻子已经被林朝带走。 尽管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听到这个消息时,羊衜当即被气得口吐鲜血,昏厥倒地。 良久后,他才在家仆的呼唤声中悠悠转醒,胸中却怒意不减。 林子初,某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来人,给戏志才回信,某要助他谋夺泰山!” 7017k 第四百七十八章 事必躬亲者,难免爆肝而亡 南城回郯县的路上。 依旧还是那辆牛车,林朝坐在上面,旁边跟着徐州的二代们。 作为一个事无巨细都喜欢操心的人,诸葛亮原本是不相信自己老师会这么干脆离开的,毕竟眼下南城的局刚刚布好,正式进入了收网阶段。 坦白来说,若是自己布的局,诸葛亮肯定不会让别人来接替的。 无它,不放心而已。 原本历史上他之所以会累死,也跟他这种性格有很大关系。 可随着牛车距离南城原来越远,甚至已经快要进入东海郡境内的时候,诸葛亮才蓦然发觉,自己老师好像真的不打算折返回去了。 “老师,南城县之事……” 犹豫良久后,诸葛亮看了看林朝的脸色,才开口说了一句。 而此时的林朝,虽然坐在牛车上,但目光却望着官道两旁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师……” 诸葛亮又唤了一声,林朝这才回过神来,开口笑道:“阿亮,你可是想问南城之事,为师为何会如此放心?” 闻言,诸葛亮点了点头,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怎么,你看不上你季珪师伯的能力?”林朝笑着反问道。 “不,老师。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诸葛亮吓得头冒冷汗,连忙开口辩解道。 好家伙,跟老师聊天太刺激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他的语言陷阱中。 再说,有你这么做的吗,连自己徒弟都坑!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还有什么好担心呢?” “这……” 小亮仔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句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事实也的确如此。可听上去合理和真的放心,这完全是两码事。 林朝当然明白诸葛亮的心思,可他最担心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事必躬亲,思虑周全是诸葛亮的优点,但也是他的弱点。 你一个人能力再强,又能当成几個人用? 肝这玩意要是爆了,那可真就没了。 林朝想了想,便伸手摸了摸诸葛亮的小脑袋,缓缓开口道:“阿亮,此番体察民情已有一月多的事情,咱们也该回去了。这一路上的见闻,应当会使阿亮你受益匪浅。 朐县有如士仁那般贪官污吏,致使百姓受灾,饿死者不知凡几,为师出手整治,其目的正是抚民以生。 泰山世家需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俯首帖耳,这是制衡权谋之术,将来阿亮你迈入朝堂之上,必须学会的平衡之道……” 面对诸葛亮已经冒出来的事必躬亲的想法,林朝没有强行劝解,而是帮诸葛亮整理这一路上的收获。 虽无华丽辞藻和什么深奥晦涩的大道理,但林朝的确是在尽自己所能,灌输给诸葛亮一些他的想法。 “如今南城之事虽未了结,但阿亮你看……” 林朝说着,抬手往官道两旁一指。 诸葛亮的目光也跟着投射了过去,但除了即将成熟的小麦和开得正盛的桃花之外,却一无所获。 “阿亮,你看到了什么?”林朝笑着问道。 诸葛亮摇了摇头,开口道:“老师,弟子愚钝,看不透老师所指。” “不必思虑过深,为师也没有什么深意。”林朝笑道,“你且看,这开得灿烂的桃花旁,正是即将成熟的粮食。依照如今麦子的长势,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 诸葛亮依旧有些疑惑:“老师,弟子还是不懂,收成好难道不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但它对于咱们是好事,对敌人也一样是好事。”林朝笑道,“夏收过后,各诸侯府库充实,难免也会不安分起来。” 此时,林朝的目光早已透过一层层金黄的麦浪,看到了隐藏在其下的……动荡与战乱。 徐州群臣自然也知道这点,再加上之前收到了曹袁联合的密报,所以刘备才会急着召林朝回去,应对即将到来的变局。 此事才是眼下最要紧的,至于南城之事,本就是曹操派人先来搅和了一番,林朝才会出手反击,想着还以颜色的同时,也为正在北边征战的赵云等人保住泰山这块屏障。 眼下万事俱备,成与不成自然要看天意了。 还是那句话,纵然林朝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分成两半使,处理事情自然要有轻重之别。如今刘备下令相召,不仅派来了典韦,从事崔琰更是亲至,足以看出刘备对曹袁苟合的重视。 如此,林朝便只能将南城县之事委托给师兄崔琰。 这本来也在林朝的计划之内。 谷臆 自己不走,羊衜和泰山谣言的始作俑者,也未必敢有什么动作。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诉诸葛亮一个道理——每逢大事,设想要大胆,谋划要小心,思虑要完善。 一旦做到了上述三种条件后,便已经完成了尽人事的步骤。 剩下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若是事无巨细都想追求完美,也都不放心别人,到头来除了把自己累垮之外,不会有任何好处。而且手下人的能力也得不到有效锻炼。 这,才是为相者的大忌。 于是,在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中,在官道两旁的金色麦浪的照耀下,林朝给诸葛亮上了此次出巡体察民情的最后一课。 “阿亮,你且记住,话不可说尽,事不过做尽,力不可用尽,势不可使尽。” 林朝摸了摸诸葛亮的头,满含深意笑道: “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闻言,诸葛亮点了点头,目光却带着似懂非懂的茫然。 道理弟子都懂,可老师您却不是这样做的啊! “老师,您说凡事不可太尽,那您对般阳令羊衜的这番作为,算不算做尽……哎呦!” 诸葛亮话还没说完,林长史却已经恼羞成怒,放在诸葛亮头上的手,也从抚摸变成了殴打。 “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为师之心胸,犹如东海一般浩荡,又岂会不给他留条活路!” 诸葛亮赶紧拱手道:“老师仁德,弟子佩服!” “哼,这还差不多!” …… 羊府。 林朝离开后,南城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林长史此来,除了杀了几十个世家子弟,对于别的不法之徒,也只是小惩大诫,最后更是为泰山郡减免了三成田租。 可以说,现在的泰山世家,不说把林朝当成再生父母,至少心中是些了些感激的。 他们激动的表示,愿意更加紧密的团结在刘太尉周围,为徐州的建设增砖添瓦,为匡扶汉室而抛头颅,洒热血。 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他林子初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至于羊衜的入狱,这些世家几乎选择性的忽略了此事。 所以当羊衜邀请泰山几大顶尖家族来家中做客,准备商议将泰山献于兖州曹操时,几大家族都表示了反对。 首先,根据目前外面的流言来看,人家林长史的妹妹虽然抢了伱家妻姐的位置,即将嫁给刘太尉,林长史担心你羊氏趁机搞事,警告一番也是理所当然。 但人家不是没杀你吗,反而将你全须全尾的放了出来,那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蹲几天大狱又不会让你掉块肉,尤其是在林长史为咱们免除了三成田租的情况下。 羊家主,我等劝你还是大度些,总不能为了个人私欲,而将整个泰山郡置于危险境地吧。 至于兖州,你说兖州一届一届换了多少个兖州刺史了,改过不啦,换汤不换药啊! 就这么几位诸侯,他曹孟德什么的又来当州牧,他能当吗! 没这个能力知道吗! 某已经说了,接下来是百年未见之乱局。你羊家主能跟我们保证,在接下来的一系列的战争中他曹孟德能赢啊? 咱们泰山郡跟着刘太尉混蛮好的,你把他换了去干什么你告诉我! 倒向兖州,若是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再输给徐州,你倒告诉我,怎么解释呢? 脸,脸都不要了! 于是乎,在经过一系列和谐的讨论之后,这次羊府之会不欢而散。 在一众世家们眼中,你羊氏身为泰山世家之首,理应为大局考虑,眼下无非是家主蹲了几天大狱而已,不应该如此激动。 可羊衜呢……自然是有苦说不出。 他要怎么说? 难道直接告诉这些人,我的女人都被他林子初抢走了,我当然要报仇! 对于爱面子的羊衜来说,这种丑事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林子初,你这狗贼倒是好算计,恐怕早就预料到了今日,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离开南城。 就算没人支持,某也要报这夺妻之仇! 7017k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一段关于爱恨情仇的故事 拉拢泰山世家和自己一同反叛徐州的计划,终究是没有成功,但羊衜也不气馁。心中的仇恨早已冲昏了他的头脑,纵然知道前路可能是万丈深渊,他也毅然向前,不肯回头。 这也正是林朝最看重他的一点,因为像羊衜这种自幼顺风顺水的世家子弟,虽满腹诗书,满口仁义,但终究未经挫折,很容易就会黑化。 他自幼所受的家学传承,使他长成了清正君子的模样,但这层只从书上学来,却未经世事打磨的保护层,终究是一戳就破。 而往往这种人黑化之后,却更为执着,也更容易被愤怒和怨恨所支配。 羊衜现在只要一回想起妻子的音容笑貌,就会不自觉握紧拳头,双目通红,心中对报复林朝的执念也就更为浓重。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始作俑者戏志才,终究再度踏入了泰山地界。 南城县北四五十里处有一县城,名曰南武阳,正处于泰山郡与豫州鲁郡交界处。 也正是今日戏志才约羊衜会面的地方。 诸侯讨董之后,袁术虽接管了整个豫州,但无奈鲁郡的地势有些奇怪。 鲁郡地处兖州中央,东边比邻泰山郡,西边背靠山阳、任城等郡,北边又是济北郡,这些可都是兖州下辖的郡县。 只有南边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道,可达豫州腹地。 如此一来,整个鲁郡犹如直直插入了兖州腹地一般,周围举目望去,皆是兖州郡县,而没有自己人。 巧合的是,整个鲁郡大地的形状,正如某个不可名状的棍状物体一般,前粗后细,虽然没能将兖州贯穿,但总算差不多插到了底…… 但攻受转换,有时只在一瞬之间。 鲁郡的强势插入,并没有卵用。 尽管袁术很努力的经营豫州,却还是没能将鲁郡变成自己的形状,反而被染上了兖州的颜色。 刚刚入驻兖州的曹操,几乎已经开始对鲁郡进行渗透,并且颇有成果……如果不是边让纠集了一帮子士族,天天在旁边恶心自己的话。 近来曹操的日子过得也很不安生,虽然在陈宫和程昱的帮助下,他暂时掌控了兖州。但基层治理永远都是一盘大棋,如此短的时间内,曹操的统治自然没办法深入兖州百姓的心里。 虽然和袁绍进行了联盟,但他时刻都要担忧来自徐州的进攻。 林朝自诩大度宽仁,但曹操可不会这么认为。入主兖州这事,本身就是他做得不地道,林朝会反击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如何应对,却毫无头绪。 哪怕林子初不亲自来讨伐自己,单单刘玄德麾下的那些骄兵悍将,就让曹操深感恐惧,更不要说还要数位智算通天的谋士。 关云长、赵子龙、张文远、甚至是林子初的弟弟林子煦,哪一位都不是好相与的。 甚至是常伴刘玄德身旁的郭奉孝,荀公达,林子初身边的贾文和,这三位真要发起狠来,也够他曹某人喝一壶的。 再看自己这边,除了曹氏夏侯氏的兄贵们,以及刚刚归附的陈宫与程昱,几乎无人可用。 虽然积极筹措兵马,但收效甚微。时至今日,曹操麾下的兵马也不过只有三万人而已,就这还是和兖州世家深度合作的结果。 可兖州世家,也不是都认可自己的,就比如和孔融其名的边让、边文礼,这家伙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明明自己和他素无仇怨,可他却天天诋毁自己,甚至到处宣扬。 好在戏志才的出现,与赵云率军进攻渤海的消息,总算让曹操松了口气。 戏志才其人颇有大志,更有手段,于军略方面更是有独到的见解,所以比点子来得慢的陈宫,更讨曹操的喜欢。 两人一番交谈后,戏志才当即被曹操拜为军师,共掌兵事。 而刘备选择先打袁绍,也给了曹操喘息的机会。 正当曹操想潜心发展实力的时候,戏志才却一针见血的指出,如今刘备势大,应当趁其粮草未丰之时图谋,不能坐看袁本初被动挨打,不然唇亡齿寒,未来无望。 简单来说,就是不仅要战,还要速战! 不然等刘备积蓄了一定的钱粮,麾下士卒也养精蓄锐完毕后,哪怕曹袁通力合作也必然不是其对手。 对此,陈宫和程昱也表示了肯定,这才有了戏志才孤身入南城县,策反羊衜的举动。 本以为一击未成,只能搅乱泰山人心,为不久后开战做一番准备。可谁曾想,短短十多日过后,羊衜居然主动发来消息,约自己见面,共商谋划泰山之事。 不能去,绝对是陷阱! 这是戏志才的第一反应。 林子初何许人也,所到之处向来是雁过拔毛,天高三尺。只听说他算计别人,还没人能从他手上占到过便宜呢! 戏志才很清楚,不管羊衜是否真心归降,自己都不可能在林朝眼皮子底下谋夺泰山。 可紧接着,羊衜便给了他两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其一,林子初已于前几日离开泰山,回转郯县。 其二,目前曹操父亲,幼弟以及袁绍的长子袁谭,都在南城县狱中。 这下在戏志才看来,更像是陷阱了。 心腹大敌走了,却不降俘虏一起带走,这怎么看,都像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但曹嵩、曹德的安危不能不顾,袁谭也是盟友袁绍之子,若能顺势救出,于曹袁联盟将大有益处。 本来戏志才都不打算再入泰山了,无奈这两個诱饵实在太过香甜,让他忍不住想尝试一番。 在他看来,是不是陷阱还不算最紧要,关键是林朝是否真的回了郯县,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经过多番打探,小心求证之后,戏志才得出了一个结论——林子初真的走了。 好吧,那就再走一趟泰山。 他与羊衜来往了数封书信,最终两人约定在南武阳见面,并且双方最多只准带五十名护卫。 如此也算谨慎了,南武阳就在鲁郡边上,若见势不妙,戏志才也能全身而退。 曹操内心是不赞同戏志才孤身前去与羊衜会面的,但无奈自己老爹弟弟都在狱中,孝道的约束下,曹操也就没了阻止的理由。 到了双方约定的日子,戏志才也并未率先露面,而是先派许褚前往约定地方查探一番。而他自己,则在二十里外等候,确认没有危险后,再行前往。 这一番操作,简直像极了去年贾诩会见张济的场景。 今日的戏志才,仍是一身青色长袍。 春风中,他站在茫茫旷野上负手而立,目光平静的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面,曹仁走了过来,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之色,开口说道:“先生,某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将军以为有何不妥之处?” 谷瑩 戏志才反问道,目光似笑非笑。 “非是不妥,实则是此事有些诡异。”曹仁皱眉道,“咱们已经派人打探过这些日子南城县中发生的事,虽说羊衜此人被林子初下狱数日,但终究全身而出,因此便生出了反叛之心,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就算能说过去,可曹伯父和某从弟以及袁氏公子,却忽然出现在了南城县狱中,此事必有蹊跷。” 闻言,戏志才轻叹一声,却默默无语。 连平素冲动鲁莽的曹仁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只是如此大好机会,更关系到主公之父的性命,纵然明知可能有诈,戏志才还是想试试,大不了到时候行事再稳妥一些。 不然,还能放曹操的父亲和幼弟不管? 等待半晌之后,前去探路的许褚终于回来了。 许褚体型肥硕,赶路又紧,所以当他下马向戏志才拱手复命时,战马已经累得够呛,在不停地喘着粗气。 “仲康,如何?” 戏志才开口问道。 许褚抱拳答道:“先生,一切如常。羊衜此行只带了不到十人,皆是他的家仆宾客,以为护卫之用。此外,周围十里之内,空无一人。” “好!” 茫茫旷野上,只要许褚的眼睛没有问题,那判断就不会失误。 想来,此行应该是安全的。 戏志才当即下令前进,前去与羊衜会面。 二十里的路程不算远也不算近,终于在日头升到最高的时候,满心仇恨的羊衜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戏志才。 “见过戏先生!” 羊衜率先拱手行了一礼,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见过羊家主!” 戏志才回礼,表现得也很客气。 说话间,羊衜命随行家仆铺上地毯,两人对面而坐。 只是简单寒暄了两句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客套的心思了。该说的情况在信中都已经说完了,此行双方的目的都很明确,也没有继续扯淡的必要。 戏志才目光盯着羊衜,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羊家主,你缘何得知曹公父亲幼弟皆在县狱之中?” “某在狱中亲眼所见!” 羊衜斩钉截铁道,目光与戏志才对视,却没有丝毫畏惧。 这倒是让戏志才有些惊讶,因为此时的羊衜与上次见面时,完全大相径庭,甚至身上的气质也阴冷了几分。 这下戏志才倒是有些相信羊衜是真心归顺了。 一个人的言谈举止可以伪装,但气质这玩意是由内而外的,根本无法伪装。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产生如此变化,可想而知羊衜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当然,最后还是要确定一下。 戏志才缓缓开口道:“羊家主,恕某直言,林子初临走之前,可是为泰山郡减免了今年三成的田租,收获无数人心。如您这般世家大族,家中田产无数,正是获利之时,却为何要在此时倒戈? 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还是问清楚放心一些,家主以为如何?” 闻言,羊衜面色不受控制的一变,眼中怒意涌现,同时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犹豫。 他知道,能否取信于眼前人,正是复仇的关键。 直言相告,等于将自己还没愈合的伤疤生生撕开给别人看,羊衜难以启齿。 可若是不坦诚,便难以让眼前人相信自己是真心归顺,继而复仇无望。 一时间,羊衜整个人陷入了天人交战,额头慢慢冒出冷汗。 好在戏志才见羊衜为难,也不催促,只是如果羊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半晌之后,羊衜额头上的汗越流越多,嘴唇也已经发干,却还是想顽固的保留自己那点尊严。 戏志才见状,不禁微微一笑,温言开解道:“羊家主,咱们此番所图甚大,所以你也别怪某多心,若是不知内情,某确实不敢贸然行动。但某自认不是多舌之人,羊家主若有为难之处,某可屏退周围之人,家主只告诉某一人即可。” 我都为你考虑得如此周全了,若你还是不愿直言相告,那我也没办法了。 “不必了。” 正当戏志才准备屏退众人时,羊衜忽然开口了。 林贼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他尚且不觉得羞耻,某为何要畏首畏尾? 此番即便身死,也终究要讨回一个公道! 羊衜心中暗暗发誓,目光也开始上移,准备向戏志才讲述林朝的恶行。 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戏志才发现,羊衜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足可见方才他内心备受煎熬。 戏志才一挥手,笑道:“还是屏退吧。” 毕竟此次若是成功,自己还要和羊衜一同共事,总要考虑他的颜面。 随着戏志才一挥手,随行的曹仁、许褚皆后退了十多步,应该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了。而羊衜带来的家仆也很有眼色,还没等羊衜下令,他们也跟着退了下去。 “多谢先生为某留了些颜面。”羊衜拱手道。 戏志才笑道:“羊家主不必客气,现在身旁无人,家主可畅所欲言。” 羊衜点了点头,开始讲述自己入狱的原因,以及林朝那***女的恶毒行径…… 说到动情处,羊衜还是忍不住握住了拳头。 他攥得很紧,很紧…… 可对面的戏志才听完羊衜的讲述后,早已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林子初,你挺会玩啊! 霸占人妻这种事儿,真的很有快感吗? 7017k 第四百八十章 砸烂林子初的狗头!(为书友叄茶加第三更) 羊衜给出的理由,虽然听着有些猎奇,但戏志才信了,并且信得深沉。 若说林朝贪图蔡贞姬的美貌而霸占人妻,这种蠢话戏志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他林子初并非好色之徒,纵然他是好色之徒,哪怕是色中饿鬼,也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抢夺你泰山羊氏的家主夫人。 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不叫好色,那叫愚蠢! 可一旦牵扯到蔡琰即将嫁给刘备之事,那就完全变味了。 以姻亲的方式来巩固自己在刘玄德身边的地位,从而谋求更高的政治理想,这才像是林子初会干的事情。 而且他也没将羊氏赶尽杀绝,算是给彼此留了退路。 戏志才越想越有可能,因为林朝这么做完全合乎情理。毕竟林朝并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且羊衜已经签了休书,蔡贞姬再嫁也并非难事。 若是设身处地的想想,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会这么做。 只是林子初没想到眼前这位羊氏家主如此短视,不懂得以大局为重,更不懂得忍辱负重,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跟刘玄德翻脸! 可笑啊可笑! 你林子初英明一世,却不料今日疏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倒是令人哭笑不得。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戏志才连带着看羊衜的眼神,都多了一丝轻视。 大丈夫生于世间,自当提三尺剑,成就不世之功! 纵然生不能五鼎食,死也要五鼎烹! 似眼前此人,空有才学家世,却沉溺于儿女情长不能自拔,实乃庸碌之辈,不足挂齿。 泰山羊氏出了这么一位家主,也算是家门不幸了。 凄美缠绵的爱情固然令人向往,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了。 对于戏志才这种欲闻达诸侯的大才来说,他生来的意义便是建功立业,列鼎而食。女人在他眼中,不过区区一玩物而已,不能令他动容半分。 所以,他根本无法理解羊衜的心情,更不能认同羊衜的作为。 不过眼下羊衜此人还有大用,戏志才自然不会将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 相反,他在听完羊衜的叙述后,立即满脸震惊道:“风闻那林子初有古君子之风,不想竟能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真是枉为人子!传言不可信啊!” 见戏先生能理解自己的苦楚,羊衜顿时犹如见到了亲人一般,双目通红道:“先生,某此番定会助先生谋得泰山郡全境,但某还有两个请求,还望先生答应!” “羊家主请讲,若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羊衜见戏志才答应,急忙开口道:“先生,等咱们拿下泰山郡后,可否以数座城池,替在下换回贱内?” 闻言,原本古井无波的戏志才,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 啥,你居然还想讨回妻子! 戏志才刚想随口答应,却忽然见到羊衜眼中的悲切与渴望,顿时沉默了…… 羊衜赶紧又问道:“先生,难道不行吗?” 戏志才还是没有回应,却深深叹了口气。 在听到羊衜有所请求时,戏志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他提再过分的要求,自己都会一口答应,先稳住他再说。 可偏偏他提出了这种在戏志才看来很奇怪的要求…… 用几座城池换回一个女人,这种事不用想都知道是亏本买卖。 再说,这也超出了戏志才的权限范围。 本想随口敷衍一句,可当他见到羊衜的眼神,和眼神中对妻子深深的思念时,饶是视女人如衣服的戏志才,也不禁为之动容。 此人虽庸碌且不堪大用,但其对发妻的情意,着实令人敬佩。 一念及此,戏志才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他准备说实话实说。 只见戏志才对羊衜拱手一礼,极为郑重道:“家主与夫人伉俪情深,某甚为钦佩,但此事某不敢擅自答应,还需禀报主公定夺。不过羊家主尽可放心,某定会在主公面前为羊家主极力争取此事,如何?” “应该的,应该的。” 羊衜见事情有门,连忙点了点头道。 “家主还有何要求,尽可直言。” 谷驛 闻言,羊衜眼中的悲切与思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滔天的恨意。 “若有可能的话……某要他林子初死!” 戏志才立即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林子初此獠丧尽天良,合该五马分尸!” 这句话,自然就是戏志才的敷衍之词了。 “多谢先生!” 羊衜却很认真的回应道。 接下来,两人又商量了一番谋划的具体事宜,约定起事时间,以及具体进兵路线。 作为泰山第一世家,羊氏的资源自然颇为丰富,良田万顷只是标配,门生故吏遍布整個郡县也是寻常。 最重要的是,泰山羊氏足有千名宾客部曲! 一旦羊衜选择当内应,用家族财力将这一千多人武装起来,绝对是一支奇兵,可以瞬间扭转战局的那种。 而这,也是戏志才看重他的地方。 …… 南城县外二十里处,一个无人注意的山丘中,貂蝉姐妹率领百余名凤鸣卫女足,按照林朝的吩咐在此安营扎寨,静候崔琰调遣。 营帐中,蔡琰静坐沉思,倒是旁边的蔡贞姬皱眉不展,着急地走来走去。 相比于蔡琰跟随父亲游历多年,蔡贞姬早早就嫁人了,虽是贤妻良母的典范,但终究没经历过风浪。 自羊衜入狱后,她一直担忧丈夫的安危,后来又不由分说的被貂蝉姐妹带到这荒山野岭,此时心中的惶恐和焦虑可想而知。 若非姐姐蔡琰一直陪着她,恐怕她的情绪早就崩溃了。 蔡琰见妹妹心中急躁,便开口安慰道:“贞姬,且稍安勿躁,以眼下的局势,着急亦于事无补。” 在这些日子里,类似的话蔡琰已经说了无数遍,但效果却不怎么好。 蔡贞姬苦着脸道:“姐姐,我家夫君如今生死未卜,咱们又被带到此地,我如何能不心急。” “不要担心,那林子初为人虽有些轻佻无耻,但他跟咱们父亲终究交情匪浅,咱们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放心吧。” 蔡琰倒是很沉得住气,虽然不知道哪来的信心,但她就是感觉林朝不会害自己。 蔡贞姬还是摇头道:“那我家夫君怎么办,林长史早已将他打入县狱之中,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这……” 蔡琰一时语塞。 家国大事,她是不懂的。所以她也就不敢跟妹妹保证什么。 蔡贞姬见蔡琰不言语,脸上忧色更浓,急忙开口问道:“姐姐,你说林长史他……不会杀了我家夫君吧!” “嗯,这是有可能的。” 蔡琰点了点头,安慰自己妹妹道:“不过不用担心,去岁徐州颁布的新政中有规定,你是可以改嫁的。” 蔡贞姬:“……” 恰逢此时,貂蝉从帐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两盘菜肴,开口笑道:“如此荒山野岭,便只有这些野菜可以果腹了,二位莫要嫌弃。” 见到貂蝉后,蔡贞姬连忙走了过来,满脸哀求之色道:“林娘子,长史将妾身姐妹带来此处,到底是何用意,还请娘子告知!” 当日羊府,蔡贞姬曾见貂蝉称林朝为兄长,所以她便以林娘子来称呼貂蝉。 貂蝉摇了摇头,开口道:“夫人,我家兄长做事自有其深意,所以我也不知。不过夫人不必担心,你们应该是安全的。”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蔡贞姬满意,她再想追问时,貂蝉脸上却不再答话了。 无奈,蔡贞姬只好扭头看向自己姐姐。 但此刻的蔡琰,已经开始吃饭了,看不出半分忧虑之态。 纵然流落在此,蔡琰身上那股属于大家闺秀的恬淡气质并没有减少半分。 但……她吃着野菜,满口银牙却咬得很用力。 该死的林子初,把我骗到这里也就算了,居然还让贞姬受到如此惊吓,等回到郯县,我定要用焦尾琴砸烂他的狗头! 7017k 第四百八十一章 君子审配,最擅射人 兖州,东平郡治所无盐县。 兖州治所本在山阳郡昌邑县,可现在的山阳太守是袁遗。自刘岱被押送长安后,袁遗作为汝南袁氏子弟,又是袁绍和袁术的堂兄,便名正言顺的入主山阳,他的实力虽然不强,但曹操也不想得罪他。 所以曹操掌控兖州后,并没有在进驻昌邑,反而在东平郡治所无盐安家。东平郡比邻济北,离自己的至交好友鲍信近些,双方互成掎角之势,总能让人更安心。 今日的无盐县衙中,曹操召集了麾下文臣武将,一同商议如何谋夺泰山郡。 戏志才与羊衜会面归来后,只用了两日时间,便制定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主公且看!” 戏志才打开行军图,指着上面的两处位置说道:“此次进兵的关键之处,便在南武阳与泰山治所奉高,只要将此二城拿下,进而扼守关隘。一来,能全盘占领泰山,二来,能阻断赵子龙大军粮道,断绝其归路。” 说到赵云所率领的两万大军,曹操不禁面色一阵抽搐。 前几日刚刚接到袁绍传信,请自己发兵北上,与颜良会师渤海郡,共击赵云。 刚开始曹操还有些疑惑,赵云麾下不是只有两万人吗,而袁绍此番派颜良救援渤海,也出动了近两万人马,就算不敌,也不大可能会大败亏输啊! 可事实情况却是,整个渤海郡,几乎已经被赵云杀穿了! 赵云俘虏袁谭后,紧接着便进驻渤海治所南皮县,等颜良和逢纪率军来到时,面对赵云麾下以逸待劳的精锐,自然讨不到什么便宜。 此时的赵云,兵力和士气都占据上风,再加上后方运粮颇为困难,自然没有据城而守的道理,当即率军出城,与颜良正面对垒。 一番苦战后,颜良不敌,只得退守乐城,继续与赵云对峙。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郭嘉和荀攸早就预判了颜良的行为,故此乐城及周边县丞设下了埋伏,等颜良刚刚率军进入乐城,赵云便亲自率大军追杀而来。 颜良见状,急忙令士卒据城而守,一场攻城战就此展开。 可是当两方战至正酣时,城中忽然冒出数千名精兵,给颜良来了一发正义的背刺,瞬间让颜良陷入了两面包夹芝士。 面对腹背受敌的境地,颜良率军只坚持了一个时辰,城门就已经赵云攻破。 乱军之中,张飞一马当先就冲到了颜良面前,与之战作一团。 颜良的武艺不弱,可比起张飞来总还是差了一丝,双方短时间内虽然谁也奈何不了谁,但眼下局势对颜良不利,他自然无心恋战。 可张飞手中的蛇矛犹如追命的恶鬼一般,缠得颜良毫无办法,更无脱身的可能。 另一边,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审配此次也随军出征,并且一眼看到了身处乱军之中的逢纪。 这下审配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就是逢纪这狗东西前来劝说韩馥让出冀州。可以说没有逢纪,韩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审配丝毫不顾自身安危,带着张郃就冲向了逢纪所在的地方。 赵云见状,生怕审配有危险,急忙令张辽率军跟上。 就这样,在张辽和张郃的冲锋下,审配距离逢纪越来越近,直到双方距离不到一百步时,逢纪这才发觉不妥,急忙想后撤时,审配已经掏出了一把弩箭。 见此,后方的贾诩忍不住面皮一阵抽搐…… 自从当年大陆泽一战,审配手持弩箭把贾诩吓得屁股尿流后,他就爱上了这玩意。 百步之内,弩箭绝对是又准又快! 可惜审配的准头不怎么样,两箭下去,分别射中了逢纪的肩膀和屁股。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之处,但审配却极为开心。 “哈哈哈哈……狗东西,你也有今天!” 审配仰天大笑,声音无比快意。 “今日,就先送你下去向韩公赔罪!” 说罢,审配重新填充了弩箭,准备一箭结果了逢纪。 明晃晃的箭矢冰冷无比,宛若死神降临一般,吓得逢纪面如土色。 不好,吾命休矣! 正当逢纪绝望之际,颜良舍命逼退了张飞,带人赶来救援,这才救了逢纪一命。 眼看小命得以保全,逢纪却并未松懈,赶紧冲颜良喊道:“颜将军,我军已成败局,还是赶紧突围,不然你我今日皆要命丧于此!” “好!”颜良大吼一声,“突围!” 谷汤 又是一番乱战之后,赵云所部终究还是没能留下颜良,被他突围而去。 但此役过后,颜良麾下损失惨重,只剩不到一万兵马,退至安平驻扎。 好在赵云得胜之后,却并未率军继续追赶,转而继续向东用兵,逐渐将整个渤海郡掌控在自己手中。 也正因如此,才给了颜良喘息的机会,逢纪也急忙给邺城写信,请求袁绍发兵支援。 袁绍万没想到颜良和逢纪会败得这么快,气得他大骂二人无用。 不过眼下情势危急,也不是责罚二人的时候,袁绍只得再派淳于琼率八千人支援前线,同时写信给曹操,让他也派兵一同北上。 面对袁绍的请求,曹操沉吟半晌,又与麾下人商议一番,最终决定派曹洪和程昱统兵五千,北上与淳于琼一同支援颜良。 尽管曹操自己的兵马都捉襟见肘,但自己与袁绍才刚刚立定盟约,此时不出兵,怎么也说不过去。 虽说派出了兵马,但曹操对曹洪的要求很简单,能保持不败就好,万不可贪功冒进。 得知是赵云统兵,郭嘉和荀攸为军师时,曹操已经对胜利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回过头来再看戏志才的计划,曹操不禁点了点头道:“志才,你这计划看上去倒是颇为可行,只是不知你准备何时动手?” 闻言,戏志才笑道:“主公,依在下之意,本月中旬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为何?” 戏志才解释道:“五月中旬,正是夏收农忙之时,也是徐州最为放松警惕之时。趁此时动手,可增加不少胜算。” “那此行所需多少兵马?” “五千人足矣!” 曹操听完,却不置可否,扭头向众人看去:“诸位以为如何?” 站在左下的陈宫立即站了出来,拱手道:“主公,在下以为可行。” 陈宫虽一直没有发言,但对于戏志才这次的计划,他在心里已经推衍了很多遍,也是颇为赞同。 右下的夏侯惇也站了出来,抱拳道:“兄长,愚弟也以为此计可行!” 见麾下最重要的一文一武都表示赞同,曹操沉思片刻后,便一拍桌案,大声道: “好,便依志才之计。本月中旬行动,此番势必要拿下泰山,破开徐州屏障,阻断赵子龙归路!” 众人连忙站起来拱手道:“遵命!” …… 南城县。 与林朝自诩君子不同,师兄崔琰那是真正的清正君子。 关于这一点,从两人的爱好中就能看得出来。 林朝无事时,喜欢晒晒太阳,喝喝茶,下下五子棋,十足的咸鱼姿态,懒得翻身的那种。 崔琰若有闲暇,却喜欢在庭院中读书,兴致来时,也会抚琴自乐,就连下棋也是正经的围棋。可惜此时旁边只有庞德这个粗人,没人陪他手谈一局。 在一番自娱自乐的弹奏之后,崔琰满脸满足,有心想卖弄几句自己对琴道的见解,却蓦然发现身旁只有瞪着大眼睛,面无表情的庞德。 这就如同对着瞎子抛了一顿媚眼,是如此的令人失望。 崔琰顿觉索然无味,只好开口问些正事:“令明,最近羊县令那边,可有异动?” “自五日前羊衜出城后,至今未有任何动静。” “没有动静,就代表他们已经沆瀣一气,准备动手了。”崔琰笑道,“令明,以你之见,这些贼子会在何时行动?” 庞德很诚实地摇了摇头,答道:“回从事,属下不知。” 闻言,崔琰又笑了:“猜不透也无所谓了,夏收就在眼前,他们总不可能拖到夏收过后。想拿下泰山郡,就只能从几個地方动手,咱们都提前布置上人手就是了。此外,元龙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昨日收到陈府丞传讯,最多五日,大军便能暗中抵达泰山。” 崔琰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你直接书信一封告诉元龙,让他不必来见某了,直接依计行事就好。” “遵命!” 庞德一抱拳应道,随即转身而去。 7017k 第四百八十二章 林子初,你还我粮食来! 汉末是一个以五谷为主食的时代。 所谓五谷,是指稻、黍、稷、麦、菽。 当然,对此也有人有不同的看法,比如林朝的老师郑玄曾为《周礼》注释,在里面写上了他认为的五谷——麻、黍、稷、麦、豆。 之所以会发生这种分歧,林朝猜测可是跟古人的见识有关。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而华夏大地又地大物博,物产丰盛,不同的地域适合播种不同的谷物粮食,所以五谷在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叫法和侧重,从而导致了差异化。 这当然是林朝的个人看法,不过眼下的徐州,还是以黍、菽、粟、和小麦作为主食。 前三者其实同属一科,在后世皆被看作为小米的不同种类。诸如粟米,在后世就是小米,多用作熬粥和做稀饭,已不再当做主食。 但眼下显然没有这种条件,所以这些产量不高的粗粮,也是能果腹的好东西。 要说水稻这玩意,其实也是极好的粮食,且对土壤要求不高。 但唯独有一点,水稻对气温和湿度都有颇为严格的要求,时常灌溉不说,若遇到气温骤降,那可真就颗粒无收了。 娇贵的玩意,自然不适合天灾频发的乱世。再者徐州大部分地区的气温和水源,也不足以支撑水稻的茁壮成长。 所以眼下徐州的主食里面,还是以小麦和三种小米为主。 眼下正是五月仲夏,已经到了小麦成熟的季节,农忙正式到来。而等收割完小麦后,便会播种这三种小米,秋天时候再收一季。 收完等一场好雨,再把麦种播种下去,静待来年盛夏继续收获。 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农耕文明是当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文明,因为不必时刻面对种族灭绝的危机,所以人体内的野性就逐渐被收敛了起来。 后千年有圣人出,以礼法匡正人心,教导人们仁义道德,农耕文明也就升级成了礼乐文明。 人性中狂野残暴的部分被束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林朝说不清楚。 但林朝深信,知识、礼仪、道德之类的精神传承,才是文明的基石,也是一個文明能存续的根本。 野性得到限制后,军队战斗力比之游牧民族自然下降了不少,但充足的精神文明建设,却能使得人的精神层面得到升华,最后上升到国家军队层面。 这就是为什么汉初时,太祖刘邦面对强盛的匈奴,一直以和亲来笼络这个外敌。 而一旦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恰巧又来一波天降猛男,武帝刘彻配合文景之治给他留下的家底,直接就将匈奴人干得亡族灭种! 纵观古今中外,没有精神传承的文明在被灭之后,从未有过能被重建的先例。 唯有华夏文明,历经数千年战火,数度沦丧于异族之手,却总能复兴昌盛,依旧屹立在世界之巅! 坐着牛车赶回郯县的路上,林长史望着官道两旁开始收割小麦的农忙景象,如是感慨道。 可很快,他就无法继续感慨了。 因为,要干活了! 往常林朝外出公干回来,刘备都会亲自出城迎接,最起码也要走到城门口。 所以林朝一回来,往往未见刘备其人,便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声,继而就看到一个缩小版的人猿泰山向自己跑过来,最后非常热情的握住自己双手。 子初不必多言,先跟某去吃席! 可今日,城门口却静悄悄的,刘备非但自己没来,甚至都没派个人迎接自己。 林朝扭过头,好奇问道:“君明,玄德公不是说有大事相商吗?” 典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罢,咱们直接进城吧。” 林朝不是什么矫情之人,不一定非要等人迎接自己。只是受惯了这种待遇,一时间有些不习惯而已。 正等众人刚要入城之时,荀彧从城内走了出来。 林朝笑了,下了牛车就赶紧挥手道:“文若!” 虽说娶了荀彧、荀谌的堂妹,但林朝也不好意思张口闭口就荀彧喊兄长,再者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合适这么做,所以几人一直表字相称。 今日的荀彧看上去有些匆忙,因为他的衣角竟有些脏污,身上那股熟悉的香薰味也不在了。 要知道像荀彧这么注重仪态的人,若非情况紧急,是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疏忽的。 荀彧拱手笑道,脸上显现一丝疲惫:“子初,主公命某前来迎你,走吧。” “去哪?” “下地劳作。” 荀彧很干脆地回答道。 林朝:“……” 去年屯田之初,林朝就挑选了郯县周边的荒田作为试验田,由官府组织人手,帮助流民在此安家耕种。等他们熬过一季粮食后,便不会再去做流民,而成为刘太尉治下的良家子。 这个办法很好,尤其是林朝采用的是对半分的田租法,更是免除了百姓的后顾之忧。 你的收成是一石,那州府只取走半石,你的收成是一百石,州府便取走五十石。就算遇到灾年,也绝不会出现全部粮食加一块都不够交税的情况,这很公平。 初行之后,此法得到了百姓的拥戴,刘备于今年年初下令,扩大屯田范围。 自接收徐州以来,刘备也算是顺风顺水。 地盘逐渐扩大,兵力逐渐增长。 至于人才方面,有人才收割机林长史在,自然也是不愁的…… 唯一让刘备不自在的,就是手中的粮食年年都只是勉强够吃,而剩不了多少。 去年讨董如此,今年发兵冀州如此,若是夏收过后曹袁有异动,恐怕还要再打一场。到时候还是剩不下粮食,明年还会捉襟见肘。谷惟 对此,刘备是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粮食这玩意是地里长出来的,任你再怎么神机妙算,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吃够了粮食的亏,所以刘备非常在意这次夏收。 为此,他不惜让州府停止运转,亲自带着徐州百官,一起扛着镰刀下地劳作。 望着田中金黄色的麦穗,刘备喜不自胜,整个人乐得像个人猿泰山…… 当然,刘备去的是屯田的地方,毕竟这里收上来的粮食有一半是自己的,交给别人是肯定不放心的。 至于曹袁异动之事…… 笑话,天塌下来也得穿衣吃饭,没有什么比收粮食更为重要! 当荀彧领着林朝来到试验田的时候,林朝发现地头坐着几个农夫,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劳作了一阵,停下来喘口气。 不,不对! 林朝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因为他发现这几个农夫,居然就是刘备和几个内府从事,还有关羽等武将。 好家伙,刘大耳这是真把自己当农夫了! “拜见玄德公!” 林朝走了上去,拱手一礼道。 见林朝来到,刘备放下了手中的粗瓷大碗,咧嘴一笑道:“子初回来了!” 林朝注意到,此时刘备脸上满是汗渍,皮肤也被晒得黝黑发亮,看上去应该在田里劳作了好几天。 “玄德公何必亲自下地干这些粗活?”林朝苦笑道。 刘备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同林朝的说法。 “我等衣食,皆出于此处,子初你怎么能说这是粗活呢!” 好吧,你说得对! 其实历朝历代,都有皇帝带头耕田的事迹,甚至是成例。用以表示天子心系农事,怜悯百姓,还能起到带头作用。 可那些事迹,政治作秀的成分比较高。 像刘备这样真的下地干活,还是一连干好几天,也算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最最最重要的是……刘备都带头下地干活了,林朝身为长史,总不能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吧。 下地劳作这种事,想想很美好,但真干起来还是很累人的。 林朝其实很想拒绝,可刘备只休息了片刻之后,就又拎起了镰刀,一头扎进麦田中,疯狂收割着这些成熟的庄稼。 这下,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刚来的林朝。 长史,到伱了! 甚至三舅哥荀谌还很贴心的递上了一把镰刀,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 林朝:“……” 好吧,那就干活吧。 无奈之下,林长史拎着镰刀,开始跟地里的庄稼进行殊死搏斗。 这一顿劳作,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才结束。当林朝直起身子,轻锤酸痛的脊背时,却发现田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 而且此时的田丰,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不善,手中的镰刀也跟着颤抖,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给林朝来一下。 “呵呵……” 林朝心中顿觉不妙,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发出尴尬的笑声。 “元皓兄,有什么事吗?” 田丰幽幽道:“林子初,听说你为泰山郡减免了今年三成田租?” 不好,这事果然还是被田丰这狗东西知道了! “呵呵……事出有因,元皓兄你听某狡……你听某解释!” 田丰高举手中镰刀,口中冷声道:“莫要废话,某只问你,是也不是?” 林朝看了一眼田丰手中的镰刀,在夕阳的照耀下正发出血色的光芒,是那么的锋利且令人心悸,他不禁身躯一阵,连忙点了点头。 “是,但某方才已经说了,事出有因……” “林子初,你太过分了! 你可知某这两年为了筹措粮草,费了多少力气,吃了多少苦! 你可倒好,上下嘴唇一碰,就为整个泰山郡免去了三成田租,你知道那是多少粮食吗! 你知道能供给多少军队吗……” 田丰越说越气,最后面孔都开始扭曲起来,整个人也失去了理智,挥舞着镰刀就像林朝冲了过来。 “林子初,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狗东西,还我粮食来!” “元皓兄,有话好说!似你这般狂躁,如何能成大事,且放下农具,咱们再商议一番,你看如何……” 夕阳西下,林长史在麦田里疯狂飞奔着,根本停不下来。 身后,田丰挥舞着镰刀紧追不舍,誓要让他知道粮食的重要性…… 7017k 第四百八十三章 鱼,上钩了(补欠更) 初平二年,五月中旬。 仲夏时节,粮食收割战如火如荼,比任何一场战争都要激烈。 在这个没有机械,甚至百姓要从官府租牛用的时代,田里的劳作的效率显然很慢,也很辛苦。 可纵然百般劳累,百姓脸上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田里丰收,代表着未来一年都有了粮食。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而言,家中有粮,心中不慌,若是所在的郡县没有战乱袭扰,那就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可没人知道,这场全民参与的大规模农忙之下,却隐藏着有心人造就的危机。 南武阳县。 蛰伏许久的羊衜,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复仇时刻。 戏志才的计划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无非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整个泰山郡而已。 按照计划,戏志才率军从鲁郡进发,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南武阳,在羊衜的里应外合之下,直接拿下城池。 继而发兵北上,直奔奉高。羊衜以羊氏家主的身份率先入城,随后趁夜夺下城防,迎戏志才入城。 若是计划走到这一步都完全顺利的话,那曹操就能派兵增援,扼守泰山至徐州的两条咽喉要道,继而掌控泰山,同时掐断赵云粮道,阻其归路。 为了让羊衜有提前准备的空间,戏志才给了羊衜半個月的时间。双方于今日在南武阳里应外合,准备一举袭夺城池。 羊氏在南武阳县也有家业,此时的羊衜,正率领着近千名心腹在院中集合,只等天黑之后,便趁乱杀出,夺了城防的控制权后,直接将戏志才迎入城。 羊氏财大气粗,虽然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但羊衜还是把自己家中的宾客部曲全都武装了起来。虽没能达到人人着甲的程度,但总算手中的武器都是铁质的,而非脆弱的青铜器。 这也是羊衜第一次披甲上阵,要说心中没有一丝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但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愤怒顿时压过了恐惧,让他没有半分犹豫。 “现在什么时辰了?” 羊衜向身旁的心腹开口问道。 心腹马上抱拳回道:“禀家主,眼下将近戌时。” 闻言,羊衜点了点头。 他与戏志才约定的时间丑时三刻,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多时辰,倒也不急。羊衜遂一挥手,命令麾下原地休息,养足精神静待晚上的一场厮杀。 而县城的另一端,崔琰也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南武阳。与他一同前来的,除了庞德之外,还有前日刚刚归来的陈登。 另外,这半年一直在外练兵剿匪的林夕,此时也出现在了南武阳城中。 林朝临行之前让高顺护送陈登去做的事情,就是调动林夕所部赶来泰山郡,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将近半年的时间,林夕依照着赵云传授给他的练兵之法,总算练出了一支精兵。虽然距离真正的精锐还有些差距,但见过血的士卒,战斗力方面还是能保证的。 而这半年的剿匪时光,也让林夕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稳重,原本在校事府历练出来的阴冷气息,此时完全化为了一片肃杀。 “林将军,请坐!” 崔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林夕与自己对坐。 虽然崔琰身为内府成员,又掌管着整个徐州的风纪,但他对林夕的态度还是非常客气的。 林夕的年岁不大,今年不过才十九岁而已,比徐州诸将都要年期,但架不住他的资历很老。 早在中平四年时,他就跟随刘备征战沙场,如今又独掌一军,这可是张飞都没有的待遇,足可见他在刘备心中的份量。 而且他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并不是受林朝萌荫,而是靠他自己一点点拼杀出来的,这就更让人肃然起敬。 林夕冲崔琰一拱手,开口道:“崔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唤某子煦即可!”谷削 闻言,崔琰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落座后,陈登和庞德也在两人下首落座。 “子煦,城中布置得如何了?” 林夕答道:“崔先生放心,想要谋取泰山郡,不管用何种计策,总要先拿下那几座关隘城池,不然等泰山守军反应过来时,贼子便只能无功而返。 某此行带了八千人,分成四批,于前日陆续分散到各个城池中,不会有人察觉。不管贼子在何处暴乱,某必然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继而将其全歼!” 林夕猜不到戏志才会从何处动手,那就索性全部驻防,来确保万无一失。 闻言,崔琰笑道:“子煦好手段,不过令明早就派出校事府精锐盯上了羊衜。据探子回报,羊衜从三日之前就没有露面了。按照他之前的种种行为,某可以断定,羊衜绝对会在这几日内动手,而且极有可能就在这南武阳县。” 作为校事府的创建者,林夕比任何人都明白校事府的侦查能力。崔琰根据校事府上报的信息推算出的结果,应该八九不离十。 林夕眼中满是自信的光芒:“此城之中,某已埋伏了两千士卒,城外还有两千骑兵。崔先生勿虑,若贼子真在此城发动叛乱,某也能第一时间将其扑灭!” “如此甚好。” 崔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满意林夕的布置。 …… 夜半子时,戏志才率领的五千兖州军,终于抵达了南武阳城前五里处。 他与羊衜约定的时间是丑时三刻,按照后世的算法,丑时正对应着凌晨一点到三点钟的时间。而子时则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一个时辰有八刻,每刻也就是十五分钟。 丑时三刻,也就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而眼下才不过晚上十一点多,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戏志才就已经到了。 他之所以来得这么早,就是因为他心中并不完全放心羊衜,想要再亲自探查一番。 羊衜的说辞他信,但羊衜的能力戏志才却信不过。对于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此次他率军奇袭泰山,曹操怕他有失,特地给他配备了许褚作为护卫,此外还有曹仁、夏侯渊为统兵将军。 茫茫夜色中,戏志才命大军在南武阳五里外停驻后,便给许褚下令道:“仲康,你带一百轻骑,前去查探一番,看看有无异常。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唯!” 对于军令,许褚向来是不打折扣的执行,只一抱拳,便带一百骑纵马而去。 许褚走后,戏志才的目光依旧盯着漆黑的夜色,眉头紧锁着。 出兵之前的几日,戏志才每晚都夜观天象,最终确定了今晚不会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才最适合行动。 尽管戏志才明知目力不能及,却还是想看透此刻南武阳城中的情况。 因为,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先生,莫非有何不妥之处?” 曹仁凑了上来,开口问道。 戏志才摇了摇头,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整个过程他已经推衍了不下于二十遍,却还是想不出自己的计划有何疏漏之处。 既然计划没问题,那成败…… 就看天命吧! 7017k 第四百八十四章 夜袭 “先生,一切正常!” 许褚去得快,回来的也很快,并且带来了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 没有异常,就是最好的情况! 闻言,戏志才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时间,此时刚才子时过半,距离与羊衜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时辰了。 不过,已经可以提前布局了。 戏志才沉吟片刻,开口下令道:“子孝将军!” 曹仁一抱拳道:“在!” “命你率两千精锐为前锋,待城中起火时,便长驱直入杀入南武阳,探查城中情况,伺机拿下城防!” “遵命!” 戏志才又说道:“妙才将军!” 夏侯渊也一抱拳。 “命你率两千士卒为中军,待子孝将军夺占城防后,便率军入内增援,彻底掌控南武阳!” “遵命!” 戏志才冷厉的目光又看向了许褚,说道:“仲康,命你率一千亲兵为后应,厮杀时在城外严阵以待,探查周围情况,以免被敌军例外夹击。若无异常,待城中战斗结束后,也该天凉了,届时你麾下所部再行入城!” “唯!” 许褚抱拳应道。 一口气布置完所有的任务后,戏志才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那股不祥征兆,却越发涌上心头,让他坐立不安。 趁着还有些时间,戏志才闭目沉思,在脑中进行最后一遍推衍,看看有无疏漏之处。 第一步,到达约定时间后,羊衜会率心腹在城中制造混乱,伺机夺取城防,然后点火为号。 考虑到羊衜的能力,戏志才给他留了充足的余地,就算羊衜无法成功夺下城防,只要能打开城门就好。 第二步,趁门打开,曹仁率领的两千前锋精锐入城。只要这两千精锐能够突入城中,这场战争就已经没有悬念了。 第三步,若城中守军负隅顽抗,曹仁一时间难以全歼,只要能探查清楚城中没有埋伏,夏侯渊的两千中军就能压上。 四千人兖州军,若还是不能迅速拿下一个南武阳,那这仗也不用打了。 更何况戏志才也留了充足的后手,许褚率领的一千亲兵,就是他的后手。因为这一千亲兵并不投入战斗,而是用来防备未知的敌人。 城外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许褚便能第一时间察觉,就算不敌,也能拖延一段时间,让城中四千人安然后撤。 眼下局势看起来对自己最有利,但戏志才依旧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谓是万无一失。 在脑中重新推衍了一遍后,戏志才这才睁开眼睛,大声道:“诸位,此战关乎泰山一郡之地,更是关乎我兖州之屏障,还望诸位各尽其心。出发!” “遵命!” 众人齐齐抱拳应道。 …… 南武阳城中。 羊衜看了看时辰,发现距离他和戏志才约定的时间只剩半个时辰,便赶忙召集了自己近千名心腹,准备奇袭城防。 南武阳虽然也是大县,但这里既非边境,又不是军事重镇,所以负责守城的士兵,不过七八百人而已,且需要两班轮换。 谷煠 此时已经是夜半子时,驻防士兵早就轮换了一遍,且个個困意渐生,能保持战斗力的士卒,最多不过二百人而已。 羊衜认为,自己若趁机从城内进攻,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夺下城防! 所以,眼下已经到了动手的最佳时机。 手下人很快被聚集起来,羊衜也拔出了腰间佩剑,大声喝道:“诸位,此战无需留手,正是速战速决之时!诸位,随某杀出去,直奔城门!” “唯!” 羊氏众门客部曲大声应道,纷纷掏出早就准备的武器,争先恐后的冲出庭院,直奔城门而去。此时正值深夜,南武阳素有宵禁,所以街上空无一人,给了羊衜快速进军的机会。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羊氏百余年积累下来的成果,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可就在羊衜率军即将冲到城门时,暗中的崔琰与林夕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此时的崔琰,面色古井无波,目光却无比清亮。在他身旁,林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于暗中负手而立。 “子煦,某实在想不到鱼儿会这么快上钩,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崔琰笑道。 林夕点了点头道:“先生放心,某早已布下罗网,这些贼子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那就动手吧,此战……死伤无论。” 林夕微微一抱拳道:“唯!” …… 城楼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忽然爆发。 羊衜的突袭的确称得上是出其不意,只一波就打懵了南武阳的守军。 深夜子时,城楼上的数百守军本就昏昏欲睡,突然眼前冒出一大波手持兵刃的士卒,明显来者不善。 负责城防的城门令刚要高声喝止,令这群人驻足时,羊衜麾下门口统领却不讲武德,直接冲上前一剑结果了城门令的性命。 一场战斗就此爆发! 深夜中不宣而战,显然胜率更高。羊衜并没有身先士卒,却依旧打得城门守军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喊杀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兵刃交接的金石之音,在一片寂静的黑夜中显然如此刺耳。 这其中每一声惨叫,每一次兵刃交接,都代表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归于沉寂。 血肉之躯暴露在刀剑之下,依旧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半个时辰,羊衜便已经夺下了城防。至于守城士卒,大半死于刀剑之下,也有少部分跪地投降。 更有数十人趁乱逃走,向府衙禀报去了。 但眼下显然不是追击的时候,夺下城防后,羊衜当即命人点起烟火,作为召唤戏志才的信号。 而此时,曹仁率领的先头部队,也才刚刚抵达南武阳城下,见到城楼上起火,曹仁顿时大喜。 羊衜此人,行事倒是迅速,都不用自己出力,他居然已经拿下了城防! 欣喜之下,曹仁赶紧命士卒大声呼唤,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羊衜见援军来的如此迅速,亦大喜,急忙派麾下大声回应。 两方对上了暗号,验证了彼此的身份后,随着羊衜一声令下,城门缓缓打开。 7017k 第四百八十五章 岂不美哉 城门缓缓打开之时,羊衜单手提剑,另一只手高举着火把,站在门口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火光映照着羊衜那张颇为清秀的面孔,也将他脸上的血迹展现得淋漓尽致。 虽没有身先士卒,但方才的那场战斗中,羊衜终究还是亲自下场了,提剑砍人的频率虽然不高,但难免弄得一身血污。 当他看到城门口曹仁率领的两千士兵时,心中一块巨石才终于落地。长舒一口气的同时,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颇有一种终于找到组织的感觉。 曹仁见到羊衜,当即翻身下马,甚至来不及见礼便大声道:“羊家主,城中情况如何?” “将军勿虑,城楼守军已基本肃清,此刻城防尽在我手!” 这番话说得很漂亮,羊衜的语气虽然有些颤抖,却想尽力想展示出一副自信的语气。 此情此景,曹仁听到这个结果,自然大喜过望,自然也就没注意到羊衜的外强中干,当即抱拳笑道:“羊家主神机妙算,某佩服!” 随即便转过头来,大手一挥下令道:“兄弟们,入城!” 两千士卒很快涌入城中,曹仁根本来不及休整,便率军直奔县衙而去。那里还有一半的换防士兵,不将他们除去,便不能算完全掌握南武阳。 当然,羊衜自是开口问了一句戏志才的下落,但曹仁只回了句‘戏先生稍后便到’,随即便率人向城中杀去。 虽然言语不详,但曹仁却没有骗羊衜。短短一刻钟后,夏侯渊率领的中军也抵达城外,得知了城中情况后,便立即率军入城。 此时城外,只有许褚率领的一千后军还未入城。戏志才作为一个行事稳健之人,自然也在这一千后军之中。 而且按照戏志才的打算,要等到曹仁和夏侯渊肃清城中守军,并且亲自出城告诉自己南武阳已经尽在掌控之中时,他才会入城。 戏志才一直坚信,谋人者当先谋己,若是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还谈何谋定天下? 这样做当然非常稳妥,但城中部队的指挥权,难免会被分散到曹仁和夏侯渊手中。 当然,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如此行事倒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 在曹仁率部行进至县衙的途中,林夕见敌军大部队已经进城,正是关门打狗的大好时机,便当机立断,发动了收网行动。 哒! 哒! 哒! …… 黑夜里,一阵粗重且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宣示着收网行动的第一战已经打响。 高顺手持长刀,立在县衙大街前,身后约有一千步卒。 望着远处呼啸而至的曹仁所部,高顺面色依旧如往日一般平淡如水,但眼中时不时透射而出的精光,表示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平静。 这一战,某已经等了太久! 自前年一同与张辽归顺刘备后,高顺便一直在为徐州练兵,甚至练出了陷阵营这种王牌军。 刘备可不会亏待这位貌似面瘫的老实人,一直对他颇为看重,甚至多有赏赐。但高顺生性沉默寡言,为人又极有原则,且不喜争功,这就导致他几乎没有出头的机会。 在徐州的日子自然是舒服的,群臣间虽有政见不同的时候,却没有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的小人。林朝和刘备的知遇之恩,高顺心中也非常感激,只是这种情感他不善于表达,无法宣之于口而已。 要说只有一件事情让高顺有些在意,那就是眼看着昔日的手足兄弟张辽一步步高升,一场场战功,如今已经在徐州武将中名列前茅,而自己却还在扮演着教头的角色。 他当然为张辽的升迁而感到高兴,也从未有过抢功的念头,但大丈夫生于世间,谁不想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所以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徐州群臣,告诉林监军,告诉主公刘备——我高公义,可不仅仅只会练兵而已! 而今,机会就在眼前! 高顺望着不远处的曹仁部队,目光中尽是一片肃杀之意。 宝剑慢慢从腰间抽出时,高顺终于开口了。 “杀!” 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完全能听出高顺的决心与快意。 面前这支敌军看上去战斗力还行,正好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 如果说高顺是满心战意,那对面的曹仁就完全是懵逼了,甚至有些惊恐。 南武阳城中只有八百守军,而且前面已经被羊衜解决了四百……那这眼前的这千余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但曹仁已经没时间多想了,因为高顺麾下的士卒已经冲杀了过来。 也罢,就算有埋伏,仅这些人的话也能应付! 曹仁挥剑大喊道:“兄弟们,给某将面前这些贼军全部斩杀!” 相比于高顺的冷漠,曹仁更为火爆,猛然拔出了腰间佩剑,直接带头冲锋。 两只人马很快交织在一起,刚刚才停歇不久的厮杀声又起,只不过这一次,注定要比刚才城门口的战斗要更持久,也更为惨烈! 高顺麾下虽然只有一千人马,却是从林夕带入城的两千精锐中分出来的,大半都是林夕的亲兵,战斗力可见一斑。 再加上是城中巷战,人多的优势一时之间也展现不出来,所以战局的发展居然是高顺占优,而且优势还在继续扩大。 兖州军的战斗力嘛,其实也不弱的。毕竟这些人是在曹操与兖州世家深度绑定合作之后,世家为曹操提供的人马。 有些类似于羊衜麾下的宾客部曲一般,自然弱不到哪去。 可要是跟在外练兵半年的林夕手下的精锐相比,足足还是差了一个量级。 所以曹仁哪怕人数比对方多一倍,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以至于他纵马在乱军中冲杀,也没能起到多大的效果。 “该死,这些贼军到底是何人所部,为何战力如此彪悍!” 曹仁口中骂骂咧咧,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眼前这些忽然冒出来的敌军,绝不可能是南武阳的守军,所以只有一個可能——自己被埋伏了! 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敌军埋伏,肯定不止自己这一路。 也就是说,戏先生和妙才那边,大概也是同样的情形。 该死,到底是何人走漏的消息! 可现实已经不允许曹仁多想了,因为高顺见他在乱军中杀得尽兴,遂眉头一皱,提枪上马,向他奔来。 高顺自然不会像张飞一样,开战之前先来一波嘴炮攻击,让敌人知道什么叫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以他的性格,大概率是不跟你多逼逼,直接提枪就刺。恰好高顺的坐骑又是一匹黑马,所以直到他冲到曹仁身前数步之内,曹仁才有所察觉。 谷絓 铿! 眼看高顺一枪袭来,曹仁赶紧挥刀挡住,却因仓促招架,而被震得手臂发麻。 “你乃何人!” 曹仁自认武艺不俗,虽然比不上关羽、赵云这等当世顶尖武将,但自认也不会差太多。 可现实却是如此打脸,一个自己听都没听说过的无名之辈,随手一枪却差点伤了自己,这如何能忍! 高顺摇了摇头道:“将死之人,又何必知某姓名。” 说罢,又是一枪刺了过来。 高顺的枪法虽然比不上赵云有章法,也比不上张飞那般狂野,但胜在一个‘稳’字。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留有余地,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虽难以速胜曹仁,却能将其稳稳压制。 …… 城门前,夏侯渊率军入城后不见曹仁踪迹,便向羊衜问了一句。听闻曹仁深入城中,去肃清最后一批守军时,夏侯渊虽然知道不可能出什么意外,但还是率军跟了上去。 眼下城门处已经没有敌军,许褚率领的一千亲卫也即将抵达,他要赶在天亮之前彻底掌控城池,然后迎戏志才入城。 毕竟接下来还要奇袭南城,解救曹嵩、曹德和袁谭,自然不能走漏风声。 跟羊衜简单交代两句后,夏侯渊留下五百人助羊衜看护城防,当然也有监视的意思,随后便急匆匆往城中赶去。 可刚走了不到三里的距离,便见到前方隐隐站立着一批人马。 黑夜中,夏侯渊一时间也难分敌我,正要派人上前探查时,却听到对面响起一阵大笑,紧接着便又是一阵咆哮声。 “贼子,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纳命来!” 随着咆哮声一同靠近的,还有一阵震天的喊杀声。 等夏侯渊反应过来的时候,早有一骑越众而出,只见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大斧携带着万钧之势,向自己狠狠劈了下来。 夏侯渊急忙举刀格挡,却发现对方的气力远超自己想象,差点被震下马来。 不过这一击,也让夏侯渊看清了对方的相貌——一个身长八尺左右的彪形大汉,正是现任校事府府丞,庞德! 眼看一击未能成功,庞德却更有战意了,大声吼道:“贼子,记住杀你之人,庞令明是也!” 说罢,又是一斧劈了下来。 这次夏侯渊有了防备,也不甘示弱,当即挥刀迎了上去。 “贼子休要猖狂,某今日必杀你!” 夏侯渊的武艺的确比曹仁强一些,但庞德的武艺也比高顺略胜一筹。两人交手几十个回合后,夏侯渊虽落入下风,但仍能支撑,至少短时间内不会露出败相。 可他麾下的士兵,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庞德押送曹嵩等人赶来时,麾下有五百名校事府精锐,方才林夕又给他调拨了五百劲卒,足有一千人之多。 反观夏侯渊本来就只有两千人,又留下五百人监视羊衜,这下只剩一千五百人。 一千对一千五,优势在谁已经很明显了。 战斗持续的时间一长,夏侯渊麾下便死伤惨重。 …… 城门口,羊衜此时就像后世酒店的前台接待一样,接待完了曹仁和夏侯渊之后,还要继续等待戏志才。 可他不知道的是,城中的战斗不落下帷幕,戏志才是不会入城的。 等着等着,羊衜忽然听到远处喊杀声响起。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毕竟县衙那边还有数百守军,肯定会厮杀一场。但是以曹仁和夏侯渊的兵力,这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 羊衜的推论很有逻辑,可现实却完全不讲逻辑! 等了超过半个时辰后,非但厮杀声没有结束,反而变得更加激烈。 这下羊衜心中大惑不解,自己这边还没等到戏先生的,怎么城中就有些失控的意味? 正准备派人前去查探的时候,黑暗中却走出了一队人马。 为首者正是崔琰,旁边还站着林夕以及陈登。 羊衜借着火把的光芒看了看,对面这队人马不是很多,大概只有数百人左右,却个个面色沉稳。 刚开始羊衜的脸色还是一片疑惑,因为他不知道这队突然冒出来的人马来自何方,可当他看到陈登时,顿时面色大变。 就是此人,在南城县狱中逼自己写下休书! 林子初虽是罪魁祸首,但此人同样可恨! 但还没等羊衜发作,对面的崔琰却远远地冲他行了一礼,面带笑容道:“羊家主,别来无恙!” 望着笑容可掬的崔琰,羊衜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妙,但还是皱眉答道:“你我素未谋面,谈何别来无恙?” “虽未见面,但某对羊家主可是神交已久。”崔琰笑道,“也罢,某就自我引荐一番,某乃崔季珪,现忝为太尉内府从事。” “你是崔琰!” 羊衜面色巨变,他终于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崔琰笑道:“不才区区贱名,却有幸为家主所知,实在惭愧,惭愧!” 这时候羊衜的思绪已经完全凌乱了,眼前这一幕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甚至不知道崔琰是什么时候来到泰山的。 但有一件事情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自己的计划早就走漏了消息,才会有眼前这一幕。 不过,对方只有数百人而已,自己还有机会! 一念及此,羊衜脸上慌乱的神情暂时被他压了下去,继而冷哼道:“崔季珪,林子初何在,让他出来见某!既然提前探知了某今夜的行动,又为何藏头露尾,难道是没脸见人?” 见此,崔琰不禁摇头叹息一声。 怪不得他林子初会选此人为饵,实在是太好用了。 “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见某家兄长!” 倒是林夕,听到羊衜言语间对林朝多有不敬,当即冷声反击道。 闻言,崔琰看了林夕一样,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才又对羊衜拱手一礼,笑道:“羊家主,而今兖州贼子已然上钩,天亮之前必能全歼。此役家主功不可没,何不倒戈弃甲,仍不失郡守之位,岂不美哉!” 羊衜:“???” 7017k 第四百八十六章 收网(多谢书友‘到二仙桥要走成华大道的盟主打赏!\’) 羊衜不算蠢人,或者说他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所以当他见到崔琰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计划早已败露! 既然计划败露,曹仁和夏侯渊那边迟迟未归也就有情可原了。 看对方身后不过数百人而已,而自己这边可是有着将近一千五百人,而且城防还在自己手中,这些才是自己的底气。 就算计划败露,就算无法夺得整个泰山郡,只要自己愿意,照样可以杀了眼前的崔琰等人,然后从容撤退。 众所周知,人生有三大幻觉,羊衜现在就沉浸在其中一个里面——我能反杀! 所以面对崔琰突如其来的招揽,羊衜虽然有些凌乱,却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此番勾结曹操谋夺兖州,罪责之大,足以灭门。就算刘备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宽恕自己。 所以崔琰所说的什么仍不失郡守之位,自然只是想骗自己束手就擒的说辞,好除掉自己而已。 林子初已经是世上最阴险恶毒之人,没想到这崔季珪更是无耻,两人不愧为师兄弟! 羊衜心中骂道。 眼下我众敌寡,纵然羊衜不知道计划为何会败露,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干掉崔琰等人,尤其是那个站在站在崔琰身后,逼自己在狱中写下休书的陈登! “崔季珪,你当某是三岁小儿不成,如此拙劣的哄骗,怕是连三岁小儿也瞒不过!”羊衜脸上满是不屑之意,口中呼喝道,“今日,尔等必命丧于此。杀!” 随着羊衜一声令下,身后士卒顿时涌了上来,直奔崔琰等人杀去。 城门前的一战,羊衜不过半个时辰便拿下了城防,这极大增长了他的信心,甚至生出了一种自己也能匹敌当世名将的错觉。 眼见崔琰所部只有几百人,羊衜当即选择重拳出击,想要将其全歼。 只可惜崔琰见到这一幕后,并未有丝毫惊慌,反倒摇了摇头,轻声一笑。 子初说得对,终究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旁边,林夕见敌军袭来,当即大手一挥,身后五百人顿时全都掏出了弓弩,对准了羊衜所部。 这一幕倒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意味,如果羊衜知道江东猛虎孙坚是怎么死的,大概率可能会尿湿裤子。 大人,时代变了! “放!” 随着林夕的一声令下,咻咻的破空声响彻整個黑夜。 在如此近的距离和密度之下,弓弩根本不需要刻意瞄准,只要扣下扳机,就绝对会造成伤亡。 惨叫声不绝于耳,羊衜麾下的士卒还没冲到一半的距离,便被林夕身后的五百弓弩手射退了回去。而冲锋在前者,也享受了一把孙坚的待遇,体验到万箭穿心的酸爽。 早在组建新军之初,林夕就请教过很多军中宿将的意见,诸如关羽、赵云、张辽等人。 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这支新军,兵种一定要齐全才行。 赵云麾下的两万骑兵,是徐州的野战利器。 关羽麾下的三万步卒,可称攻城拔寨之劲旅。 作为徐州第三支独立部队,林夕知道在士卒的精锐程度上不可能比得过前两者,索性就打造一支各种特殊部队的集合体。 林夕手下的一万大军,分别由两千骑兵,五千步卒,一千重甲兵,一千弓手,五百弩手和五百名类似校事府士卒的亲兵组成。 如此组合起来,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或许不如赵云和关羽,但胜在多变。无论何种地形,何种战局,林夕都有从容应对之法。 而今林夕身后的五百弩手,或许不是林夕手下最精锐的兵种,但绝对是最烧钱的兵种,也是街道巷战最强的兵种。 天知道五百把弓弩和所需要的箭矢需要多少钱! 饶是以林夕在刘备心中的受宠程度,也只凑足了五百名而已。 弩箭之利,自然不必多说。 除非羊衜手下的一千五百人都是如陷阵营一般的王牌重甲,不然面对这五百弓弩,是不可能有一丝一毫胜算的。 一阵惨叫过后,羊衜麾下士卒怎么冲上去的,又怎么退了回来,且一波就损失了足有两三百人。 望着对面冰冷的机括,犹如死神一般收割着自己手下的性命,羊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作为西汉武帝时期就在塞外战场上立下赫赫功勋的弩箭,羊衜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的威力。 他惊惧得是,对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把硬弩! 但随之而来的第二轮射击,却直接打断了羊衜的思绪。 故事需要逻辑,现实只讲效率。 在第二轮射击之下,羊衜麾下士卒又死伤了一两百人。 这下莫说继续冲锋,就算是站在原地也感觉不到半分的安全感。在冰冷弩箭的瞄准下,羊衜麾下士卒的士气直接将至冰点,甚至开始缓步后撤。 或许有人能坦然面对生死,但人性终究是趋利避害的,没有人会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还能一往无前。 相反,林夕又是一挥手,身后的弓弩队开始举着弩箭缓步前进。 一时间,攻守易形。 谷凳 又是两轮射击,羊衜麾下士卒的士气已彻底崩溃,甚至不敢转身逃跑,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降者不杀!” 林夕只喊了一声,声音也不大,却立即听到了一阵兵刃落地的‘哐啷’声。 羊衜手下士卒马上扔掉了手中兵刃,随即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松了口气,心中甚至有些庆幸。 虽然战败,但总不至于死在弩箭之下了。 这些专门为杀人而设计的冰冷机括……实在太吓人了! 只有羊衜一个人仍然手提长剑,面色虽然惨白,但一想到自己遭遇的苦楚,他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向崔琰投降。 “哼!” 面对冥顽不灵的羊衜,林夕冷哼一声,手持长剑冲了上去。 双方交手不到三个回合,羊衜就被林夕一剑挑落兵刃,继而将长剑横在了羊衜吼间。若非崔琰及时喊停,此时羊衜已经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羊家主,某再说一遍。”崔琰走了上来,看着满脸绝望的羊衜,口中笑道,“此次兖州贼子入寇,家主不避刀剑与之周旋,方有如此大胜。此役家主功不可没,理当为一地郡守,岂不美哉!” …… 城外,许褚率领的一千亲兵作为后应,始终没有入城,反而在保护着戏志才的安全。 但时间一长,城中发生的一切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就在即将天亮时,戏志才见曹仁和夏侯渊还未出城向自己汇报情况,心中便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仲康,派人入城,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戏志夕话音刚刚落下,就在许褚还没未来得及答应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 不好! 戏志才面色一紧,心中惊呼道。 他比羊衜聪明太多,反应自然也快上很多。 自己此次从兖州出来,只带了五千人而已。而今四千在城中,一千在眼前,而且在未有自己传讯之前,兖州方面也不会派兵增援。 所以这阵马蹄声,只可能是敌军到了! 再一联想曹仁和夏侯渊至今未归,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自己这此的计划,早就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一念及此,戏志才脑中根本来不及生出别的想法,便立即下令道:“仲康,速速下令撤退!” 可此时才撤退,已经有些晚了。 马蹄声越来越响,黎明的曙光中,一支约有两千人的骑兵呼啸而至,为首者手持一柄巨斧,正是林夕的副将徐晃! 早在林夕率军赶到泰山的时候,分别让黄忠、张绣、徐盛等人各率两千人埋伏在泰山郡各个要隘之中,而留了徐晃在野外驻扎,居中策应。 原因很简单,因为林夕所部的骑兵,都在徐晃麾下。 “杀!” 此时已经没了放狠话的必要,徐晃也不是个喜欢打嘴炮的人,哪怕一路奔袭而来,面对戏志才的一千人,徐晃也没有半刻停顿,直接就率军杀了上来。 “退,速退!” 戏志才眼看徐晃来势凶猛,急忙大声喊道,生死攸关之下,往昔的从容姿态早已不在。 面对徐晃的两千骑兵,自己麾下这一千人虽然都是精锐,但在平坦地势下,逃出生天的机会也是渺茫,更顾不得城内的曹仁和夏侯渊了。 危急时刻,许褚却没有听从戏志才的命令,反而抽出了长刀准备接战。 “仲康,你为何……” 戏志才面露惊异之色,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却被许褚提溜起来扔到马上。 “先生先走,末将为您断后!” “仲康,你糊涂啊!对面骑兵不下两千人,你麾下只有一千步卒,如何抵挡!”戏志才大喊道,“赶紧跟某一同撤退!” 一向对戏志才言听计从的许褚,此时却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随即扬起手掌,用力一拍马臀。 戏志才胯下战马吃痛,狂奔不止,一溜烟便向西而去。许褚又令麾下仅存的五十名骑兵跟上,用以保护戏志才的安全。 做完这一切后,许褚才终于转过身来,面对即将冲到眼前的徐晃。 一千步卒面对两千骑兵,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许褚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留下来阻击徐晃,就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为戏志才的撤退争取时间。 “先生,末将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许褚轻声自语着,面对越来越近的骑兵,眼中满是嗜血的战意。 7017k 第四百八十七章 羊家主是个体面人 羊衜现在很想骂人,尤其是崔琰当着他的面将林朝的计划原原本本跟他说了一遍后,他不仅想骂人,还想自杀! 若此时地上有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并且发誓此生都不会再出来。 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被别人当成小丑一样戏耍! 自己引以为傲的计划,都在他林子初的算计之下! 甚至连自己会叛变这件事,也是林子初故意为之! 此人实在是……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当真枉为人子! 崔琰看了一眼面色无比复杂的羊衜,继续开口笑道:“所以,家主此时若还是冥顽不灵,那可真就没机会了。功臣还是叛贼,皆在一念之差,自然得好生斟酌一番,家主以为如何?” 尽管崔琰将前因后果,甚至连羊衜的下场都说得很明白了,但他却依旧不为所动,颇有些铁头娃的意味。 “事败乃某技不如人,要杀便杀,又何必多言!”羊衜竭力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虽然满脸绝望,却仍旧不肯屈服。 “某身为般阳令,去岁也曾舍命抗击黄巾余孽,不说有功,至少无过。可他林子初却处心积虑的算计某,甚至夺我发妻,某纵然是死,也绝不屈服于他林子初淫威之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崔阳总算明白了——不就是一个女人的事吗! “家主此言,某确实不敢苟同。”崔琰继续笑道,“家主身为般阳令,去岁在般阳城下舍命抗击黄巾余孽,此乃大功一件,主公自有封赏。但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从来不能相抵。据某所知,早在一月之前,贼子曹孟德曾派人策反家主,不知可有此事?” 崔琰指得是戏志才第一次潜入泰山,企图招揽羊衜的事情。 到了这时候,羊衜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即点了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但某并未答应!” 呦呵,你还有理了是吧! 崔琰冷笑一声,开口道:“羊家主,你是谁的臣子,你受谁的调遣,你每月拿得是谁的俸禄?为人谋而不忠者,非君子也!知情不报,难道就是家主的为臣之道?” “这……” 在崔琰一番义正严词的指责下,羊衜一时语塞,答不出话。 当戏志才第一次策反他的时候,他虽然没有答应,却也保持了沉默,大有当个中立派的意思。 羊衜当时的想法,和众多泰山世家一样。 简而言之五个字——谁赢我帮谁! 你刘备和曹操都是朝廷官员,而且看上去都是大汉忠臣,那站在泰山世家的立场上,当个骑墙派也在所难免。 毕竟无论是谁占据了泰山郡,都得拉拢他们这些世家。 治理政务民生,不都得靠他们吗! 有恃无恐,才是羊衜当时的心态。 可站在林朝的角度,这就是不忠的表现。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林朝才决定推他一把,让他成为这颗棋子。 但林长史利用完他之后,还是给了他一個机会,不然崔琰就不会跟他啰嗦这么多,而是直接一刀砍了了事。 见羊衜默不作声,崔琰继续笑道:“家主,这世间之事,自是因果有报。家主既然行不忠之事,受些惩罚也是理所当然。至于家主说的第二件事情……” 说着,崔琰大手一挥,只见数百名弩手纷纷让开了一条路。羊衜注目望去时,只见四个女子从中间缓缓走来。 当羊衜看到中间那名女子时,目光顿时就凝住了,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大脑当场宕机,失声叫道:“贞姬!” 而蔡贞姬也望见了被林夕控制住,满身血污的羊衜,情绪当场失控,口中呼喊道:“夫君!” 若非貂蝉死死拉住了她,蔡贞姬恐怕已经冲了上来。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犹如一对被强行拆散的苦命鸳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羊衜来不及多想,急忙扭头对崔琰道:“崔从事,祸不及妻儿,要杀要剐某认了,还请放过贞姬。再者某早已写下休书,贞姬与某再无半分瓜葛,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 “休书,家主说得可是此物?” 只见崔琰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羊衜在狱中签下的休书。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崔琰将其放在火把上付之一炬。 在羊衜震惊的目光中,崔琰轻轻抖落了手中的灰烬,笑道:“林长史离开泰山前,便已经专门派人将令夫人保护了起来。如今大局已定,正是贤伉俪团聚之时。 某可以家主两个选择。其一,弃暗投明,夫妻团聚,家主不惜自污名声而与贼周旋,终于在今日将贼子一网打尽,功莫大焉。 其二……” “某选第一个!” 崔琰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羊衜便已经开口喊道。 失而复得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这个结果是羊衜做梦都不敢想的。 谷镊 虽然全程被林朝玩弄于股掌之间,虽然他林子初临走之前,就已经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虽然他连问都没问,就将自己当成了棋子玩弄…… 纵有万般不忿,但羊衜却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看到蔡琰同行,以及自己妻子周围都是女卒的那一刻,羊衜就已经明白了林朝的用意——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并没有碰自己妻子。 崔琰笑了:“家主如此明智,某佩服。贤伉俪情深至此,更是羡煞旁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夕也放下了架在羊衜脖子上的佩剑。 羊衜自由之后,看了远处的妻子一眼,却深吸一口气,冲崔琰拱手一礼道:“崔从事,某还有一问……这两个选择,是阁下的意思,还是他……” “自然是林长史之意,不然某如何敢越俎代庖。” “为何!”羊衜顿时满脸不忿,“如此计划,他林子……林长史为何不提前吩咐某行事,非要……横生这番波折吗?” 羊衜本想说,他林子初这般玩弄人心,就不怕报应吗! 你们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 有什么计划,就不能提前跟我通个气吗! 此时羊衜既委屈,又憋屈,甚至眼中隐隐有泪光划过。 可崔琰闻言之后,却正色道:“恕某直言,皆因家主之前行事略有不妥之处,所以如此机密之事,林长史自然不敢让你提前知晓。此乃计划需要,绝非有意戏弄家主。” 就你之前的表现,有什么资格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 你说你冤? 可是之前面对曹操派人招揽的时候,你不是还很风骚的请人家喝茶水吗! 但羊衜的不忿,崔琰还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他学着林朝的模样,伸手拍了拍羊衜的肩膀,低声笑道:“家主,某以为,人自该有自知之明。若非看在蔡侍中面上,家主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某言尽于此,望家主以后……好自为之。” 听到最后一句时,羊衜心中一颤,瞬间人间清醒。 是啊,无论是擅长玩弄人心的林子初,还是眼前的崔季珪,在他们面前,自己好像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 羊衜之前的行为林朝和崔琰不计较,是因为他们大度,也是因为他们需要这颗棋子。 眼下计划已经成功,羊衜也变得毫无用处,再不老老实实听话,大度分分钟会变成超度。 崔琰自今晚出现以来,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这甚至给了羊衜一种错觉,导致他认为崔琰并不向林朝那般难缠。 可最后崔琰仅仅用了一句话,就将羊衜拉回了现实。 对于林朝和崔琰来说,如何料理他羊衜,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羊衜沉默了。 此刻的他,对于林朝不再有怨恨,只有深深的恐惧和后怕。 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白衣男子,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沉默半晌后,羊衜忽然单膝跪地,正色道:“崔从事,我泰山羊氏,愿世代为刘太……为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崔琰笑了,笑得很开心。 泰山羊氏终究是世家大族,这羊衜也是个体面人啊! “羊家主这是做什么,伱羊氏之忠诚,主公早已知晓,又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崔琰赶紧将羊衜搀扶了起来,脸上略带责怪的意思,心里却暗自点了点头。 这家伙虽然能力不堪大用,但终究不蠢,不用自己出手帮他体面,也省去了日后许多麻烦。 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黎明已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将云彩映照得火红。 崔琰开口道:“一夜厮杀,家主也该累了,还请与令夫人一同归家吧。” 言外之意就是,这里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 闻言,林夕往后面看了一眼。貂蝉姐妹会意,当即放开了蔡贞姬。 羊衜立即拱手道:“遵命!” 说罢,便上前拉着妻子一同离开。 蔡贞姬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对于她来说,夫君安然无恙就是最好的结果。其他的事情,她不懂,也不想懂。 倒是蔡琰远远听了几句崔琰与羊衜的对话,虽然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但她明白,这事终究与林朝逃不开关系。 林子初之恶,简直深入骨髓! 一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和妹妹吃的苦,以及妹夫羊衜这副凄惨的模样,蔡琰心中如是感叹道。 7017k 第四百八十八章 戏志才:士可杀,不可辱,你射我屁股是几个意思! “所以,咱们的羊家主屈服了?” 郯县,林朝接到南武阳之战的消息后,开口向太史慈笑道。 太史慈也笑了:“不错。据探报可知,崔从事的一番威慑很有效果,羊衜此生都应该不敢再生出半点别的心思了。” 这倒是在林朝的情理之中,不过羊衜也不值得林朝过度关注,所以对于这个结果林朝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问道:“南武阳一战,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可有查出来?” 太史慈答道:“监军,始作俑者名叫戏志才,颍川人氏,乃曹孟德最近招揽的谋士。” 闻言,林朝目光微微一动, 好家伙,果然是这货! 在原本历史上,戏志才是郭嘉出仕之前曹操手下的谋主,但记载不是很多,因此林朝也是只知其名,未闻其事迹。 究其原因,并非戏志才无能,而是他死得太早了。 不过原本历史上曹操曾对荀彧说过: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 然后荀彧才举荐了郭嘉。 本质上来说,郭嘉一开始的确是戏志才的替代品,后来才得到曹操信重。 而根据曹操对戏志才的描述和他后来对郭嘉的信重可以得知,两人的性格、能力,甚至是行事风格都应该差不多。 简而言之,都是赌徒和瘾君子! 林朝又开口问道:“那此人现在如何了?” “生死不知。” 太史慈摇了摇头道。 “生死不知?” 林朝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死了就是死了,逃了就是逃了,生死不知是几个意思? …… 羊衜夫妇离开后,城中的战斗也基本落下帷幕。 曹仁率领的两千人马,终究不是高顺的对手。一阵血拼之后,曹仁眼看损失惨重,便起了撤退的心思。 高顺虽然在后面死死咬住,但终究还是被曹仁带着残存的几百士卒突出重围,直奔城门而去。 至于夏侯渊那边,在与庞德交手超过百回合后,被庞德一斧砍伤腹部。幸亏反应及时,只是被划开了皮肉,而没有被腰斩。 但受伤之后的夏侯渊,战力难免大打折扣,自然就更不是庞德的对手了。两人又交手二三十回合后,夏侯渊终于不敌,眼看即将被庞德斩杀之时,却是溃退而来的曹仁救了他一命。 庞德以一敌二,却凛然不惧,甚至对手带来的压力让他越战越勇,手中大斧挥舞得虎虎生风,将重伤的夏侯渊和曹仁死死压制。 时间一长,高顺也从后面追了过来,却也不加入战团,而是指挥士卒对曹仁和夏侯渊进行合围。 “子孝速走,某为你断后!” 乱军之中,夏侯渊见势不妙,当即大喊道。 “不,一同突围!”曹仁大吼道,“咱们仍有一战之力,突围不成问题!” 两人阵前大声密谋,显然引起了庞德的不满,当即加大力度一斧劈下,导致曹仁和夏侯渊两人同时出手才挡了下来。 “突围?你们今日一个也走不掉!” 庞德大声喝道,脸上满是嗜血的笑容,与他口中那一嘴洁白的大板牙形成鲜明对比。 “子孝,莫要再啰嗦了,赶紧突围!”夏侯渊继续吼道,“某已身受重伤,只会成为累赘,你不必有所顾虑。若是再不走,恐怕你也走不掉!” 夏侯渊的这个决定是对的,一旦高顺在外围完成了合围之后,到二人连同麾下士卒就都成了瓮中之鳖,被全歼只是早晚的事。 可此时的曹仁正是血气方刚,年少轻狂之时,如何肯丢下夏侯渊一个人逃生,说什么也不愿意走。 夏侯渊无奈,只得答应他两人一同突围。 虽然庞德攻势迅猛且愈发凌厉,但高顺还未指挥士卒完成合围,这就给了两人机会。 最终以曹仁硬扛了庞德一斧为代价,两人得以逃脱。 可这仅仅是第一道坎而已。 城门下,听到动静的林夕早已和崔琰上了城楼,并指挥麾下五百弩手排列成了进攻阵型。 此时天已经大亮,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初晨的日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崔琰望着远处向这边溃退的曹仁和夏侯渊,开口下令道:“子煦,待会若是能生擒最好,若不能生擒,就直接射杀了吧。” “遵命!” 林夕答应了一声,随后抬手一挥,城楼下的弩手接到命令后,顿时将手中的弩箭下移了几分。射击的目标,也从人变成了战马。 崔琰话音刚刚落下不久后,曹仁和夏侯渊就已经冲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城门口数百弩手的时候,差点吓得魂不附体。如此近的距离,这么多把硬弩意味着什么,他们又岂能不知。 “我命休矣!” 望着这些冰冷的机括,夏侯渊仰天长叹道。 曹仁大吼道:“妙才,咱们身后已然无路,左右都是個死,索性直接冲过去,生死全凭天意!” “也只能如此了,加速冲锋!” 夏侯渊猛然一点头,胯下战马犹如一道闪电一般狂奔而出。 城楼上,林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即抬手一挥。 霎时间,箭如飞蝗一般倾泻而出,目标正是曹仁和夏侯渊胯下战马。 这么近的距离,两人纵然有再高明的身法,也不可能躲过这一波箭雨,胯下战马瞬间被扎成了刺猬,连两人身上也被波及,插上了好几根箭矢。 至于他们身后的步卒,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纷纷被射得惨叫连连,靠前一点的,瞬间享受到了如两人跨下战马一般的待遇。 本就疯狂奔驰的战马,却忽然被万箭穿心,吃痛之下,瞬间发出一声哀鸣。临死之前的最后一波挣扎,更是直接将曹仁和夏侯渊掀翻在地。 林夕站在城口上,望着重伤垂死的曹仁和夏侯渊,口中喝道:“拿下!” “唯!” 弩手齐声应道,随即收起硬弩,拔出佩刀冲向了曹仁和夏侯渊,以及两人麾下仅剩的百余名残兵败将。 在接下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曹仁和夏侯渊所部纷纷被擒拿,冥顽不灵者,也全被就地斩杀。 夏侯渊原本与庞德一场鏖战,已然身受重伤,后来又被射了几箭,倒地的时候,早已昏迷不醒,索性被林朝麾下的士卒捆起来扔到了一旁。 曹仁的情况则好上一些,仍有一战之力,但面对数百士卒的围攻,也很快力竭被擒。 至此,城中巷战算是彻底结束,以徐州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至于城外的战斗嘛…… 许褚的拼死抵抗,的确为戏志才的撤退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可许褚再勇猛,也挡不住两千骑兵的进攻,况且他麾下只有一千步卒,被骑兵盯上之后,便再也没了回旋的余地。 濒临危急之时,许褚将大刀放下,果断选择了爆衣来增加战斗力! 可饶是如此,等身旁的士卒越战越少时,许褚也逐渐力竭,虽然杀小兵仍旧如砍瓜切菜一般,但架不住徐晃已经挥舞着手中大斧冲了上来。 徐州老实人,最擅趁人之危而落井下石! “你……无耻!” 气力不剩几分的许褚,与徐晃的战斗自然落入了下风,在差点被徐晃一斧砍中脑袋之后,许褚破口大骂道。 老实人徐晃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大声道:“某牙口好得很,如何能称之为无齿?” 许褚:“……” 徐晃的武艺,本是比不上许褚的,这点毋庸置疑。 当初林朝选择冲阵斩十人组时,曾将徐晃和庞德一同编入侧翼,却唯独把许褚当成了尖刀来使用,从这点就能看出二人武艺是有一定距离的。 所以面对许褚的阻拦,昔日在大陆泽旁败张郃、战朱灵的徐晃,这次并没有身先士卒,而是等许褚气力衰退之时才开始动手。 如此一来虽然有些胜之不武的味道,但总算比较稳健。 其实徐晃这么做,也是有一些私心在里面的。 同为昔年冲阵斩将十人组之中的一员,徐晃很欣赏许褚的勇武,更喜欢他那憨厚的性格,所以他想生擒许褚。 但他也知道许褚之于曹操,等同于典韦之于刘备,是不可能投降的。唯一的生擒方式,只能等许褚气力耗尽时再动手。 能不能劝降成功是另一回事,但徐晃不想如此雄武之人死在自己手上。 果然,气力耗尽的许褚在徐晃面前,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很快武器被击飞,人也被徐晃用斧背砸趴在地,继而被冲上来的士卒绑缚住。 谷劉 许褚还在挣扎,可拇指粗细的麻绳终究不是人力能挣脱的,所以许褚很快就认命了。 戏先生如今应该已经遁去数十里之远了,如此,某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一念及此,许褚冲徐晃喊道:“徐公明,栽在你手里某认了,只求你给个痛快!” “想寻死,可没这么容易!” 徐晃看着五花大绑,连自杀都成为不可能的许褚,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是时候让你体验一把某当年所受的苦了! 至今徐晃仍记得,当年战败后被绑入军营,被众人当成猴耍一般的场景。 这段记忆,堪称徐晃此生最为惨痛的经历! 如今有人即将享受和自己一样的待遇,他心中……简直是太高兴了! 围观别人社会性死亡这种事儿,多少次都看不够! …… 再说戏志才,他本想带着许褚一起撤退,却被许褚擅作主张被人护送着逃跑。 直到许褚一掌打在马屁股上的劲用完之后,戏志才已经逃出了二三里开外,可他却并没有回头,反而继续加快速度逃跑。 他知道许褚的用意,也看出了许褚的决然。 自己能有逃跑的机会,全是许褚用命换来的……那就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又拼命向东跑了数里之后,戏志才却忽然停了下来,思索了片刻后,竟面北而去。 此时戏志才脑中已经来不及复盘对错,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回兖州,不能让许褚白白牺牲! 尽管此战失败,五千人全军覆没,甚至作为曹操亲族的曹仁、夏侯渊都极有可能战死了,但戏志才还是想逃回兖州去见曹操。 虽然曹操极有可能严厉处罚自己,但他戏志才又岂是畏罪之人。 这次败了,他认。 主公曹操若是想严惩自己,他也欣然接受。 但他唯一的要求,或者说不甘心的地方,就是想与林朝堂堂正正再战一场! 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就此一蹶不振,他戏志才又如何敢自诩天下英才! 极度的求生欲使戏志才在逃亡之时,仍旧保持了极为清醒的状态。 眼下面西而走,的确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穿过鲁郡,抵达兖州。但敌人也知道这条路,势必会在后面紧追不舍。 现在自己麾下只剩下五十骑,一旦被追上,将再无生路。 与其如此,那就不如索性向北而去,绕一个大圈,从奉高县回转济北,再回到东平。这一路虽然大部分都是刘备的地盘,但戏志才如今人少目标也小,只要骗过了眼下的追兵,舍弃盔甲武器,扮坐客商模样,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戏志才的想法是对的,因为南武阳的战斗结束之后,林夕当即派出了两路大军,由徐晃和庞德分别率领,直奔鲁郡而去,追击戏志才。 可戏志才的想法也是错的,因为……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南武阳城北数里处有河,名曰:武水。 至天刚亮时,戏志才已经率军抵达了武水河畔。眼下只要度过武水,再改头换面一番,暂时就能安全了。 可好巧不巧的是,武水河旁忽然杀出一只贝迪小熊。 张绣本来遵照林夕的命令,率两千人潜伏在南武阳旁边的费国县中,准备伺机配合林夕行事。可夜里的一番厮杀,阵势实在太大,张绣又恰好未睡,领军在城周围巡视。 随即,他便见到了林夕派来传令的士卒。 费国县距离南武阳不过三十里,早在收网之初,林夕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通知城外徐晃的时候,便连费城的张绣一起通知了。 得知有仗可打,张绣顿时激动了。 这真是上苍赐予的建功之机啊! 张绣生怕赶不上这一场战斗,顿时犹如一只欢脱的兔子一般,只带了三百名骑兵就往南武阳赶,令麾下步卒慢慢跟在后面。 然后,以最快速度行军的张绣就……迷路了。 没错,是迷路了。 泰山郡多崇山峻岭,费国到南武阳只有两条狭窄的山道,且颇为蜿蜒迂回。张绣冲得速度又太快,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武水河畔。 当见到武水河那清澈见底的河水时,张绣的心就已经跟河水一样凉了。 不用说,功劳肯定没自己的份了。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张绣望着清澈的武水,气得直接破口大骂。 骂着骂着,他就见到四五十名骑兵快速向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张绣一愣,随即赶紧大喊道:“尔等乃何人所部!” 相比于张绣的惊讶,戏志才这边就是惊吓了。 林子初之才,果然神鬼莫测! 难不成他连某从这里逃跑也推算到了,竟专门设有埋伏! 张绣发现对方并不答话,当即反应过来——南武阳的战事可能已经结束了,眼下这数十名骑兵,正是逃窜的敌军! 一想到这里,张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果然,这次半点功劳也捞不到了。 懊悔之后,随着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愤怒。张绣一腔怨气,全部发泄到了眼前这支逃窜的敌军身上。 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 这些贼子再少,那也是功劳,坚决不能放过! 一番厮杀后,戏志才全军覆没。 危急时刻,他望着流淌的武水,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左右都是死,倒不如投河而去,兴许还能有一丝生机! 张绣就在他身后不到五十步,自然看出了戏志才的打算。 想投河而死? 某偏不让你如意! 只见张绣搭弓射箭,准备送戏志才上路。 不到五十步的距离,莫说黄忠、赵云、太史慈这种神射手,就算是一头猪来射这一箭,也不可能偏差太多。 更何况张绣出身边地,自幼弓马娴熟。 咻! 箭矢飞出,以极快的速度向戏志才飞去。 然后……射歪了。 随着戏志才一声惨叫,这一箭直直扎入了他的屁股。 这下戏志才当真是又惊又怒又羞! 如此近的距离,死在你箭下某认了,可你专门射某屁股是几个意思! 士可杀,不可辱! 下一刻,戏志才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入武水河中! 若天不亡我,来日必报这一箭之仇! 张绣望着水中残存的波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弓箭,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家伙……应该是被自己射入水中的吧? …… “所以探报才会说,戏志才生死不知。” 郯县林府内,太史慈如是禀报道,脸上却有一丝异色。 听完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林朝也愣住了。 别的先不说,关键是谁能给他解释一下,这些所谓弓马娴熟的武将,在‘弓’这方面,就连最靠谱的赵云都不怎么靠谱。 徐州武将,人均神射手! 只可惜,从未射中过要害。 一出手,不是屁股就是膝盖。 7017k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关于刘备谥号的设想(加更) 整个夏收的过程,简直比打仗还刺激。 大型战争尚有一定的对峙期,但夏收那可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比赛。 究其原因,因为农作物的成熟期并不受人控制。就好比田里的小麦,生长的时间不够,谷粒便不够饱满,粮食减产严重。 若生长的时间过长,那麦穗就有可能就在田里崩裂开来,而作为粮食的果实,也会洒落得到处都是。再严重点,甚至会出现麦粒过于成熟而减产的情况。 如果遇到了暴雨天气,这一季粮食甚至会颗粒无收!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什么科学种植方法,但关乎身家性命的粮食,一辈子生长在黄土里的农夫,对于收获时间的把控,可是有着相当的经验。 这一场短促且激烈的粮食收割战,终于还是在芒种之前落下了帷幕。 眼下虽然处于小冰期时段,但今年还算风调雨顺,粮食收成总体不错。 望着一车车粮食被运进府库,刘备那被晒得黝黑的老脸,乐得跟朵菊花似的。 刚开始几天,刘备坚持要在田里收割麦子,可四五日过后,在群臣的劝谏下,刘备终于还是停止了这份热爱劳动的心情,带着群臣返回了州府。 于是,林长史也彻底解放了! 麦田里的这几日,虽然林朝一直在划水摸鱼,但刘备都亲自下地干活,他也不好做得太明显,累得腰酸背疼也是做所难免。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徐州群臣跟随刘备在地里农忙的时候,徐州的贵妇们却自发组织了起来,穿着粗衣麻布,来给男人们送水送饭。 在这个女子可以抛头露面的时代,这么做也算合乎情理。 毕竟普通百姓家,也是男人在地里干活,到了饭点女人就将做好的饭送到地里,吃完继续劳作。 做戏做全套的道理不仅林朝懂,其他人也懂,于是就有了眼下这种夫唱妇随的质朴现象。 为此,刘备还对带头送饭的糜氏大加夸奖了一番,把糜氏激动得俏脸通红。 回过头来,刘备就对林朝悄悄说道,可惜林娘子没来。 林朝:…… 刘大耳,你就这么惦记我妹妹? 几日的忙碌过后,随着刘备回了州府,徐州群臣中只留下了田丰在田里负责监督收割粮食外,其他人都各回各家。 虽然刘备还会时不时会去府库中探查每日粮食的进项,但总不至于如前几日那般丧心病狂。只是每次从府库中回来后,当晚总会多喝几杯。 然后夜里糜氏的娇喘声,也会比往常持续的时间更久…… 林朝回来之后,没过几日便收到了糜竺的拜帖。 关于糜芳的处置,刘备念糜芳是初犯,且并没有参与贪污之事,终究还是饶恕了他。可糜竺还是不放心,所以等林朝闲下来后,便想着登门拜访,替自己弟弟谢罪。 林朝当然知道糜竺的来意,可他却没回应,只是这么晾着糜竺。 这下糜竺慌了,还以为林长史不肯宽恕自己弟弟。但拜帖石沉大海后,他也不敢继续投递,整日忧心忡忡,最后甚至是求到了刘备头上。 一听说有当和事佬的机会,刘备顿时有些心动,因为这代表着有席可吃,在加上之前他对糜芳的处置结果还没知会林朝一声,所以特地挑了个好日子,唤林朝带着妻妾过府一叙。 刚好林朝也有些事情要向刘备禀报,这也是个好机会,索性便带着荀采、王鸢、甄姜等人赴宴。 走出府门的时候,林朝想了想,又派人叫上了陈氏一起赴宴。 林朝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区别对待,生怕她生出别的心思,再哭闹着要搬出去。 谷煤 可这番主动关心,无疑引起了其他三女的不满。 王鸢和甄姜还好,依旧低眉顺眼,只是在心中嘀咕着。 但荀采就不那么客气了,瞬间施展出自己的绝技,纤纤玉手在林朝腰间持续发力,把林朝疼得龇牙咧嘴。 “女荀,住手,且住手……” 众目睽睽之下,林朝为了维持面子也不好大声呼喊,却也不能任由荀采继续施为,只得低声求饶道。 荀采嫣然一笑,瞬间展现出了大家闺秀的气度,开口笑道:“夫君今日说话为何如此小声,妾身方才没听清,斗胆请夫君再说一遍。” 嘶! 随着荀采话音落下,林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一求饶,这娘们反而下手更重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越是反抗,女人就越兴奋。 “女荀……为夫错了,还请宽恕则個。” 在物理意义上的肉疼下,林朝已经准备了满口的大道理,但当他看到荀采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果断闭嘴选择认怂。 跟女人讲道理,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果然,见林朝认错态度颇为诚恳,荀采这才松开了手,却仍旧一副傲娇的模样,甚至娇哼一声。 有了这一次的前车之鉴,林朝总算明白了言多必失的道理,索性保持沉默,等陈氏来到后,便带着众人前往刘备府上。 到了之后林朝才发现,刘备今日宴请的人还不少,除了内府几人之外,自然少不了关羽等武将,而且众人早就到了,只有林朝姗姗来迟。 果然,汉招待帝又岂是浪得虚名,不管什么场合,只要有吃席的机会,那是绝不放过! “子初来了!走,咱们进去!” 爽朗的笑声响起之时,林朝陡然心生危机之感。 果不其然,就在林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备却从他身后杀出,同时施展出了当世最强单体控制技——把臂同游! 自坊间传闻林朝曾与刘备发生过某种负距离的关系后,林朝就很注重自己与刘备之间的物理距离。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自己来刘备府上赴宴,刘备却从后面杀了出来。 手臂长了不起啊,你个人猿泰山! 林朝心中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被刘备一只手拖着往院中走去。 “玄德公,您为何会在外面……” 虽然被控住已成定居,但林朝还是想死个明白。 “某清晨便巡视府库去了,刚刚才回来,难道有何不妥之处?” 妥,简直太妥了! 不愧是你! 刘大耳,你最好祈祷自己能熬死我林子初, 不然我肯定给你来个‘汉宴帝’之类的谥号,让你知道什么叫死人不配有话语权! 7017k 第四百九十章 刘备开源,林朝劫财(加更) “子初啊,子仲前几日在某面前提起了朐县之事……” 刘备拉着林朝的手,边走边说道:“子方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再者某已经严厉惩处他了,你就放他一马吧。” 子方是糜芳的字。 对于自己这个二舅哥,刘备其实是不想管的,只是架不住糜氏最近老是提起此事,说完还眼泪汪汪的。 再者糜竺的确罪不至死,而且刘备对他的惩罚也算很严重了——永不录用!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糜竺给得实在太多了! 如今徐州虽然稍稍阔了点,但刘备手头却越来越拮据,铁头娃田丰总能想到办法来压榨刘备,将原本属于刘备的私人钱财,全部都塞到府库里充公。 想要接着奏乐接着舞,那就得从某些不能明说的地方开源,比如糜竺和甄俨掌握的商贸府。 刘备本质上还是一个务实的人,虽然有些花钱的小爱好,但并不算严重,更谈不上劳民伤财。所以甄俨和糜竺随便从指甲缝里漏出来一点,也足够他花很长时间的了。 拿人钱财,为人消灾,这是应有之理。 再加上刘备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所以才会在吃饭前与林朝随口说了一句,正如兄弟之间唠家常一样。 可听完这句话后,林朝却将手一抽,继而郑重拱手道:“朝谨遵玄德公钧命!” 好家伙,可算找到机会挣脱刘大耳控制技能了! 林朝的姿态却把刘备吓了一跳,他急忙摆手道:“子初何必如此,这不过是咱们兄弟之间的闲谈而已。” 林朝这才笑道:“子仲多虑了,玄德公既已惩处过了,朝又如何还会再处罚他。” 刘备这才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只是子仲前些日子想带着子方登门谢罪,被子初你拒绝了,所以他心中有些不安。” 嗯,此事成矣! 这下子仲赠与的钱财,某便可安心享用了。 “承蒙玄德公不弃,朝如今手中也算有些权势,自然得避嫌。”林朝笑道,“若是此事传开,以后不法之徒都带着重金登门拜访,以玄德公之见,朝该如何自处?” 其实林朝就是单纯的不想搭理糜竺,但眼下刘备问起,总的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闻言,刘备哑然失笑道:“子初说得是,是某疏忽了。” 见刘备自省,林朝赶紧又一拱手,得寸进尺道:“玄德公,朝以为以后这种小事,直接交由内府处置即可。玄德公若插手,有损威严不说,更容易破坏法度。” 还没个风吹草动屁大点的事,你刘备都要亲自下场,以后还有没有规矩了。 刘备如何不明白这個道理,只是他收了糜竺的钱财,又怎么可能不办事。此刻听道林朝劝谏,当即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子初说得是,此乃某之过失也。” 林子初你尽管说,反正钱已经落袋为安了。 可下一刻,林朝却突然主动凑了上来,低声笑道:“玄德公请直言,收了子仲多少好处?” “子初你可莫乱说,某不过是……” 刘备刚争辩了半句,就见林朝伸出了一根手指,笑道:“玄德公,朝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若非朝闭门不见,玄德公如何能挣得这些好处。所以,朝只要一半即可。” “此事绝无可能!” 刘备当即脸色大变,一口回绝道。 你林子初的口气真比脚气还大,某千辛万苦挣来的钱财,你张口就要一半,真是不知羞耻,你有那个脸吗! 再说了,一根手指代表一半? 林子初你跟谁学的手语! 见刘备拒绝,林朝也不恼,只是扭头就走。 “子初何往?” 刘备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玄德公,朝忽然想起来,还有些要紧事要与元皓商量……” 谷栵 刘备果断认怂:“好,某答应你!” 一人五成,这波分赃很均匀,也很合理,除了刘备有些不忿之外,一切都很和谐。 “子初,你最近手头很紧?” 林朝苦笑道:“玄德公明鉴,朝手头何时宽裕过?” 从中山跟着你刘大耳起兵开始,我就已经散尽了家财。 可伱呢,给过我一毛钱工资吗! 安喜侯这个爵位听着好听,但眼下封地劝在袁绍的掌控中,自然没有收入。长史虽然位高权重,但俸禄才不过六百石,我又拉不下脸去贪污,如何养活一大家人? 以前林朝还没感觉到,直到最近他见荀采和王鸢穿衣越来越朴素,只有小富婆甄姜还有资格每天撒币。 找了个机会问了问福叔后林朝才知道,原来自己家里已经陷入了经济危机。 得知林朝手头也不宽裕后,刘备马上露出了同病相怜的目光。 “唉!” 两个如今徐州最有权势的人物对视一样,都发出了同样的叹息。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林朝才想起了正事,当即开口道:“玄德公,朝从泰山郡离开时,曾留有一记后手。当时未来得及向玄德公禀报,便擅作主张,还请玄德公恕罪……” 听完林朝的叙述后,刘备当场摇头笑道:“子初何必如此谨小慎微,某并非猜忌之主。再者,子初此计甚为妥当,兖州方面不得不防。至于曹孟德其人……唉。” 基于曹操之前的表现,刘备一直认为曹操会是自己的同道中人。 这乱世之中,能找到一个一同匡扶汉室的知己不容易,所以刘备对曹操礼遇甚重。可曹操这家伙好处照单全收,转头却立即背刺自己,投向了袁本初怀中,这让刘备既生气,又失落。 以后若有机会,某一定亲手砍死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感慨了一阵后,刘备忽然摇头失笑道:“子初,咱们也别让群臣久等,且入内赴宴吧!” 有话一会再说,还是吃席要紧。 林朝立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当即,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府中。 …… 泰山郡,南城县。 崔琰自然没有林朝那般无耻,所以自南武阳一战羊衜屈服后,他并没有下榻羊府,而是一直待在县衙中。 直到战后事宜处理妥当后,崔琰便准备返回郯县。 临行之前,他命人将林夕唤了过来。 当他见到一身戎转的林夕大步走进来后,崔琰笑了。 此子如今不过十八九岁,却已经行事如此稳重,更为一军主将,日后成就将不可限量。 只是他兄长光芒太盛,才照得此子黯然失色。 但凡子初弱上一些,他林氏就是一门双杰! “崔先生!” 林夕抱拳行了一礼,开口道。 “子煦不必多礼,且过来坐。”崔阳招呼了一声,便开口道,“你兄长离开泰山时曾有交代,有一事需要某向你转达。” “何事?” 听到是林朝的意思,林夕的面色顿时严肃了起来,赶紧开口问道。 崔琰微微一笑,开口道:“兵发鲁郡!” 7017k 第四百九十一章 吃席 “兵发鲁郡?” 林夕微微一皱眉头,很快就摇了摇头。 “先生,此事恐怕不行。某手中虽有些兵马,但未有主公钧命,某不敢擅自出兵。” 虽然林夕读书不多,但他分得清轻重。兵权自古以来便是重中之重,更何况是这种擅自向外动兵的行为,没有刘备的命令,他如何敢。 这跟信不信任崔琰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林夕最佩服旳关羽来说这话,结果也是一样的。 见林夕拒绝得干脆,崔琰非但没有生气,目光中反而露出一丝赞许,继续开口道:“子煦,你先别急,眼下未有上令,某自然不会强行要求你进攻鲁郡。你兄长的意思是,你先停止练兵剿匪,将此行带来的兵马全部屯驻在泰山郡与鲁郡边境。 眼下夏收已完,最多十日,主公钧命便会随着第一批粮草一同抵达。届时再进兵也不迟,子煦以为如何?” 闻言,林夕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道:“先生,某将麾下士兵驻屯于此二十日。二十日后,若无主公钧命,某便要继续平贼剿匪,练兵征战了。” 反正刘备给林夕定下的任务就是练兵剿匪,维护治安,并没有限定在某个地方,所以他短时间率军驻扎泰山郡也不算违规。 崔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如此甚好。” “先生,某还是不明白,咱们眼下才赢了一阵,兄长为何要此时起兵进攻兖州?”林夕眉头微皱道,“据某所知,眼下咱们徐州的粮食……并不能支撑一场大战,况且子龙兄长率麾下两万大军仍在冀州征战,一旦两线作战,恐首尾难以相顾。” 作为一军主将,林夕有着自己的考量和立场,导致他并不能理解兄长的这个决定。 他不明白,崔琰又何尝能完全明白。 所以面对林夕的疑惑,崔琰双手一摊,笑道:“某也不知,不过你兄长临行前曾留有一言。” “何言?” “战端不可轻开……但开不可轻止。” 闻言,林夕沉默了,眉头皱得老高,迫切想理解自家兄长这句话里面的深意。 崔琰却冲林夕拱了拱手道:“子煦,此间事了,某这便回转郯县了,咱们就此别过。” “恭送先生!” 林夕停止思考,抱拳道。 …… 今日刘备府上来得人很多,席间菜的分量也很足。 因刘备说是家宴,所以众人都带了女眷,这些小姐姐们由糜氏在后宅设宴款待。 大概是今早探查府库的结果很满意,所以席间刘备喝得也很尽兴,频频邀群臣举杯,呈现一副热闹且喧嚣的场景。 林朝的酒量一直不怎么样,喝到最后实在喝不下了,但刘备却依旧不依不饶,说什么今日当不醉不归之类的话。 刘备正在兴头上,群臣也不敢劝谏,林朝只好又喝了几杯,最后借口尿遁离席而去。 就在林朝刚刚离去的时候,席上敬陪末座的糜竺却目光微动,随后起身跟了上去。 茅房中,一阵酣畅淋漓的放水后,林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正准备系上衣带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见过长史!”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林朝吓得一激灵,当场就可耻的软了,若非早已尿完,绝对会淋湿一鞋。 急忙扭头看去时,只见糜竺站在自己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正拱手向自己施礼,脸上带着讨好却不谄媚的笑容。 果然,这家伙还是不放心啊! 林朝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嘴上却笑道:“原来是子仲啊,你有何事?” 糜竺赶紧笑道:“无事,无事,属下只是内急,却不想在此处偶遇长史,倒是颇为巧合。” 您看,巧了吗这不是! 对于糜竺故意设计的这场偶遇,林朝没说什么,只是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上自顾自的继续系着衣带。 被林朝的目光盯得久了,糜竺顿时有些尴尬。 长史最擅谋算人心,自己这点伎俩他不会看不出,语气遮遮掩掩,倒不如索性坦率一些! 一念及此,糜竺一咬牙,开口笑道:“长史,子方所犯过错,属下愿……” 糜竺话还没说半句,却被林朝挥手阻止。 “子仲啊,朐县之事,本就与令弟无甚干系。令弟虽有坐视不理之责,但实在称不上什么罪过。” 林朝伸出尿完没洗的手,在糜竺肩膀上拍了拍。糜竺非但不敢嫌弃,反而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众所周知,林长史肯拍一个人的肩膀,就代表这人起码是半个自己人。 “可某也有某的难处啊!”林朝满脸真诚地感叹道,“当时朐县城外,数万百姓在旁围观,众目睽睽之下,纵然某有心想为令弟开脱,也要顾忌民心所向。更何况玄德公一直教导某要以百姓为重,朐县因饥荒死难的百姓不尽其数,某若不重重惩处,如何平息民愤?” 实话跟你说吧,我并不是针对你糜氏,只是按照玄德公的精神指导行事,有事你找他去! 糜芳不过蝼蚁一只,但糜竺终究是商贸府的负责人,眼下刘备既然已经宽恕此事,林朝也不愿再做恶人,索性卖一波惨,顺便让刘备来背锅。 听了这话,糜竺顿时满脸感动道:“长史为我徐州之镇,整日为军政大事而操劳,要顾虑的事情自然不是常人能比,属下明白,明白! 子方犯下此等过错,属下已责令他闭门思过,等他什么时候反省了,属下再带他登门谢罪!” 长史,您光打嘴炮可不行,总得给点干货,不然我如何能放心啊! 闻言,林朝笑道:“倒是不必如此麻烦,子方年岁尚幼,有些顽劣也是情有可原。实不相瞒,某近日为一桩难事所困扰,也无心待客,还请子仲勿怪。” 此言一出,糜竺马上要素察觉。 “请恕属下斗胆,敢问长史为何事心忧,若有力所能及之处,属下愿为长史赴汤蹈火。”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某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外人说……” 林朝先是面带难色,然后又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随即便低声跟糜竺耳语了一番。 听完后,糜竺马上露出了笑容,满口保证道:“此事易耳,若长史不弃,属下家中钱财,听凭长史取用!” 这下林朝真的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这只肥羊自己送上门来,那某便不客气了。 林朝先是敲诈了刘备一半的私房钱,又宰了糜竺一波,简直是互利双赢的典范,只不过是他林子初赢两次而已。 反正关于糜芳的处罚是刘备亲自做的决定,糜竺敬献的好处,林朝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得了别人的好处,林朝索性又出言安抚了一阵,两人这才回到了酒席上。 此时宴会已经进入尾声,但气氛却达到了高潮。 刘备早已弃樽不用,换成了大盏,然后一手抱着酒坛,一手端着大盏起身离席,流连在群臣之中,扮演着活络气氛的角色。 但凡来赴宴之人,刘备皆雨露均沾,跟这个人喝一碗,就绝不会落下另一个人。 看似笼络人心,实则是满足自己的酒瘾。 身为主公,刘备根本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但这番举动在放在群臣眼中,尤为让他们感动。 主公万金之躯,却肯放下架子与他们勾肩搭背! 这等仁厚之主,纵百世以来也闻所未闻。 当然,一干老臣可能已经免疫,但那些最近才有资格参与宴会的小家伙们,比如杨修、魏延、甚至是陈到等人,都被感动得两眼泪汪汪,恨不得为刘备肝脑涂地。 就连小亮仔,几碗猫尿下肚后,此刻已经化身为刘备的小迷弟,那双望向刘备的卡姿兰大眼睛里面,满是晶莹的仰慕之情。 林朝见状,不禁扶额叹息。 随后便走到小亮仔身后,举起手,狠狠拍了下去。 “哎呦!” 诸葛亮痛呼一声,捂住头向后看去时,正好撞上自己老师那笑嘻嘻的目光。 …… 7017k 第四百九十二章 拱火带师林子初 芒种过后,夏至未至,天气却开始变得炎热起来。 宴席之后,群臣退去,刘备只留下了林朝、关羽和内府三人组,以及诸葛亮在院中凉亭中纳凉。 当然,酒还是不能少的。 只是这次的酒换成了清酒,正是当世有名的中山冬酿。 周礼有云:三日清酒。后郑玄注释的时候又补上了一句:清酒,今中山冬酿,接夏而成。 也就是说去年冬天开始酿的酒,到今年夏至的时候喝,味道正好。 但林朝估计,老师郑玄应该是在扯淡,毕竟《周礼》这玩意成书年代太早,里面很多东西都已经有些玄幻的意味了,自然不可尽信。 而郑老头为周礼注释,那就等于在周礼的基础上,又加上了自己的想象和个人见解,内容就更加的似是而非,愈发的魔幻了。 不过谁让人家郑康成学问大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不服,先在学问上胜过他再说。 这就是所谓的话语权! 除了中山冬酿外,还有一种林朝比较熟悉的酒,正是青梅酒。 青梅一般在五六月份成熟,但作为一种水果来说,青梅的口感并不好,又酸又涩,所以世家之中,多用青梅来做泡酒之用。 只是望着眼前的青梅酒,林朝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说是饭后纳凉,其实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刚才宴会上大家吃喝玩乐,而今才是谈论正事的时候。 眼下徐州的核心成员,除了在外征战的赵云等人,以及身在泰山刚刚返程的崔琰,其余人全都在此,而且林朝也回来了,自然要好好商议一番。 往日的会议,照例基本上是林朝来主持,刘备基全程不会发表几句意见,直到最后大家商量出一个或好几个结果的时候,刘备才会正式表态。 至于表态的方法,也非常简单——哪边人多,哪边说得算! 可今日…… 刘备瞄了林朝一眼,发现他仍在望着杯中的青梅酒发呆,便不禁轻咳两声,希望引起林朝的注意。 子初,醒醒,到你表演了! 可林朝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仍旧一言不发,独自发呆。 无奈,刘备只得冲众人笑道:“今日难得午后闲暇,诸位且满饮此杯,以为我徐州丰收贺。” 刘大耳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无非是想喝酒罢了。 一杯饮尽后,刘备望着午后的骄阳,又看了看满座群臣,心里却忽然生出了一丝感慨。 中平四年起兵时,某麾下兵不过千,将只云长翼德,文仅子初一人而已。 而今不过数年之间,便坐拥一州之地,隐隐为天下诸侯之首。麾下兵强马壮,匡扶汉室亦指日可待! 中平四年的那个初夏,天气如今年一般炎热。 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向自己走来,继而便走出了安喜县,走向了大汉朝堂,就此开始了一段传奇! “昔年中山郡,某与子初率云长、翼德起兵平叛,后一路南征北战,辗转疆场。”刘备又举杯道,“某能有今日,全赖群臣策力,诸位请再满饮此杯!” 这番追思往昔,倒也恰好戳中了众人的痒处。 刘备如今的基业,也是他们的功业,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 于是,又是一杯下肚。 但……林朝还在盯着青梅酒发呆。 演义里老曹和刘大耳青梅煮酒的台词是什么来着,自己怎么想不起来了…… 这下,刘备再也装不下去了,索性直接开口唤道:“子初!” 林朝这才如梦初醒,一脸茫然地看着刘备。 刘备索性直接点题道:“子初,你去体察民情方才归来,可知如今曹孟德与袁本初已曲款暗通,要对我徐州不利?” “此事朝在泰山郡时也有耳闻。”林朝点了点头道,“曹孟德与袁本初沆瀣一气,倒也不稀奇,毕竟蛇鼠本一窝。” 闻言,荀彧在旁忽然叹息道:“想他曹孟德,去岁征讨董贼时,也是率先出击,虽然在汴水河畔大败一场,却仍是汉室忠臣。如此英雄,为何会因为私交与袁本初曲款暗通,倒是令人唏嘘。” 荀彧此言一出,旁边荀谌和田丰也不禁点了点头。 在他们看来,袁绍明显怀有异心,像曹操这种汉室忠良就算为徐州羽翼,怎么也不该和他搅在一起啊! “文若此言大谬,因此也不必唏嘘。”林朝笑道,“曹孟德与袁本初,自幼便是狐朋狗友,两人甚至合谋夺过别人家的新妇!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这……”荀彧面色抽搐了一下,表示很怀疑林朝的说法,“此事是真是假,子初如何得知?” “某师承康成公,深通谶纬之术,只需掐指一算,便可知事情原委。”林朝满脸理所当然道。 这还是话语权的威力,不服去找郑玄去! 众人:“……” 林子初之无耻,简直惨绝人寰。 “再者,文若说曹孟德是英雄,某亦不敢苟同!” 林朝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演义里青梅煮酒的台词,可刚才荀彧一句话,林朝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道光芒,瞬间记忆恢复! 退后,某要开始装逼啦! 只见林长史站了起来,猛地一拍桌案,虽然震得手生疼,但总算唬住了众人。 甚至刘备都面带异色道:“子初欲何为?” “自古英雄如龙,文若可知龙之变化否?”林朝满脸正色道。 荀彧虽然不明白林朝为什么突然发疯,但他大受震撼,连忙摇了摇头道:“某才疏学浅,自是不知。” “文若若是不知,那某今日便托個大,为诸位讲解一番龙之变化。”林朝笑道,“为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也!” 这一番阔论,着实震撼众人一整年,连一直未发一言的关羽都听得异常激动,面色通红。 “因此,文若言他曹孟德是英雄,确实是高看他了。” 荀彧赶紧点了点头,心道你嗓门大,你说得对。 可徐州第一喷子荀谌却表示不服,急忙站起来回怼道:“那子初以为,何人可为英雄?” 林子初,你的标准这么高,某倒要看看谁能够得上。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荀谌差点被气笑了,感情说了一圈,你自己也没个准头。 “如此英雄,谁能当之?” 荀谌继续问道,心中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辞,只等林朝说出人选,他便将那人喷得一文不值,看他林子初如何收场。 嘴炮方面,我荀友若,无敌! 不出意料,林朝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某以为,方今天下英雄,为玄德公一人尔。” “子初此言差矣,玄德公……” 荀谌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开始反驳,可话说到一半,却发觉不对劲,急忙改口道:“子初此言大善!” 林子初,不愧是你! 拍马屁都能拍得这般清新脱俗! 某从未见过如此谄媚之人! 谷珆 闻言,众人也都面色涨红。 他们本以为能欣赏到一场精彩绝伦的辩论,谁曾想林朝直接把刘备推到了台面上,这还怎么玩! 林子初,你这纯属是作弊! 虽然玄德公确实仁义无双,英明神武,天生异象,性情坦率…… 好吧,你林子初是对的。 刘备本来还在一旁吃瓜看戏,忽然听到林朝说自己是英雄,又想到之前林朝说的那些高大上的词汇,顿时满心欢喜。 子初,你会说话就多说点。 “子初谬赞了,某何德何能称之为英雄。” 刘备连忙摆手推辞道,但脸上那欣喜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众人继续沉默不语…… 毕竟,他们要脸。 眼看即将冷场,刘备连忙笑道:“诸位,还是先说正事吧。曹孟德与袁本初此次勾结在一起,意图对我徐州不轨,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说是诸位,但刘备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全程看着林朝。 “玄德公,朝以为此战避无可避,总要手下见真章,打就是了。”林朝拱手道,“如今夏收已过,府库中的粮草应该足以应付一场战事。” 一提到粮食,田丰的脸色顿时变了,哪怕是在刚刚丰收过后。 “府库中的粮食也没有多少,更何况州府日常开支,军队供养,都耗费巨大,无论如何也经不起一场大战。”田丰赶紧扭头向刘备拱手道:“主公请三思,万不能听信子初之言!” 林朝诧异道:“元皓你说了半天,为何没有说如今府库存粮几何,也没有说州府日常用度多少。” 怎么着,欺负我不会算数是吧! 以眼下的情况,收上来的赋税自然不用再上交朝廷。 与之相对的就是,朝廷也无力继续供养徐州了。整个徐州连同泰山郡的官员俸禄,都要州府承担,军中的日常开支也是如此。 林朝向来信奉兵不在多而在精,所以徐州今年并没有扩充兵马,而专心训练。可饶是如此,十万军队日常开支也是一笔极为庞大的数字。 如今天下未定,自然不可能去搞什么军屯,让军队自给自足,那样不用几年,军队就再也没了战斗力,吃空饷的现象也会发生。 不出意外,林朝会将募兵制持续到一统天下之后很多年,才会再想解决之法。 田丰见林朝问起具体数量,却还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道:“确实没多少,打一场如去年讨董那般规模的战争,肯定是不够的。” 见他不肯说实话,林朝索性直接问道:“直说了吧,如今府库中的粮草够出兵几万人所需?” 众目睽睽之下,田丰先是竖起了四根手指,然后又飞快缩回去一根。 “三万人,只够三万人两月所需之粮。若是两个月之内不能速胜,府库便无力支撑了。” 田丰身为徐州大管家,他的话林朝自然听得很认真。 听完之后,林朝当即点了点头道:“那就发兵五万,做好打四个月的准备。” “这……”田丰满脸诧异道,“林子初,某方才说只够三万……” “伱说什么不重要,此战五万人是最少的,四个月的时间也是最低的限度。”林朝毫不犹豫挥袖打断了田丰的话,“元皓你若是不允,那某便要亲自去府库核实一番钱粮的具体数额了。” 田丰:…… “好,那便以你所言。就五万人,再多一千都不行!” 眼看林朝出言威胁,田丰答应得很果断。 田丰怎么可能让林朝去府库清查钱粮,他就怕林朝见到府库中的存粮后,会尽起徐州之兵去玩波大的。从而导致赢了穷光蛋,输了都完蛋。 自接手徐州以来,府库年年亏空,好不容易有点存货,田丰说什么也不会让它再度耗尽的。 五万人,加上赵云手下的两万人,倒也足够了。 那眼下的问题就是,这一战何时打,从哪打。 一念及此,林朝下意识就想拿炭笔在青石板上梳理思路,却忽然想起来这是在刘备府中,凉亭中甚至连块地图都没有。 旁边,荀谌放下酒碗,开口说道:“若是开战,当从何处入手?需知袁本初支持者甚众,战端一开,他定会召集大小诸侯,一共围攻我徐州。若初战不利,有损士气是小,就怕重演去年诸侯讨董之旧事。” 荀谌这话算说到点子上了。 袁绍召集大大小小的诸侯不足为奇,也在意料之内,但第一战不能失利才是关键。 正如群狗扑食一般,若是率先动嘴的那只狗尝到了甜头,剩下大大小小的恶狗肯定会蜂拥而至,将徐州撕成碎片。 但若是第一条恶狗刚上来就被打个半死,剩下的恶狗自然不会有进攻的勇气。 荀谌的比喻虽然贴切,却引起了刘备的不满,只听他冷笑道:“怎么,他袁本初还敢把某当成国贼董卓不成?” “主公息怒,是谌失言了。”荀谌赶紧拱手告罪。 “无妨,谁是乱臣贼子,天下人皆心知肚明,某又有何惧!”刘备大声道,“此战,某欲亲临疆场,与他袁本初一决雌雄!” 荀谌:主公你如此激动,还说无妨? “主公息怒,还请稍安勿躁。”荀彧见势头不对,赶紧温言劝道,“如今粮草还未筹集,敌军还未有异动,进军路线尚未明确,纵然主公有意亲征,也得等部署完成。” 田丰也在旁附和道:“主公息怒,等丰调集粮草后,再亲征不迟。” 众人相劝,刘备的火气这才消了一些,又重新坐了下来。 “那倒未必……”林朝在旁小声逼逼道,“从泰山郡回来之时,某已令子煦驻屯于此,只等粮草运到,便可进兵兖州。” 闻言,众人都齐齐瞪了林朝一眼。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好,还是子初懂某!”刘备闻言当即大笑道,“云长,即刻整军备战,十日之内,某便要亲自率军出征!” 众人急忙又是一阵劝阻,才让刘备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冷静下来。 不过经此一事后,众人也明白了此战刘备必然亲征。 荀彧思索了一阵,又开口道:“子初,听你的意思,是准备率先动手?” “有何不妥?”林朝笑道,“就许曹袁集结兵马粮草来攻,不许咱们先下手为强?” “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次袁本初若召集诸侯,敌军人多势众,咱们主动出击,胜算着实不高。反不如趁此时召回子龙将军,在泰山郡和任城一带修筑防线与敌军相持。敌军久攻不下,粮尽自退,我军反而可趁此追击,如此胜算更高。” 林朝摇摇头,表示不认同荀彧的说法:“不,文若此计虽稳妥,却有些窝囊。今我徐州带甲十余万,皆精兵猛将,智谋之士,车载斗量,又岂能被动挨打。 圣贤有云:大道之行,莫问凶吉! 如今朝廷式微,人心离散,正是汉室危难之时。玄德公既为大汉柱石,理当匡朝宁国,征讨不臣。因此,此战必须要战,而且是速战!” 如今夏收刚过,曹操和袁绍正抱着粮草聚合众诸侯,商议着怎么瓜分徐州地盘。 若此时突然以迅雷之势出击,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胜算极高。 而且主动进攻也是一个态度,正因为袁绍既有可能聚拢众诸侯一同讨伐徐州,林朝才更要主动出击,向天下人展示徐州的实力。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先秀一波肌肉,后面的战局才会逐渐明朗,仗也更好打一些。 而这,正是林朝让林夕率军屯驻泰山郡的真正原因! 总之无论如何,先干他一票再说。 7017k 第四百九十三章 坟头蹦迪的边让(为书友二仙桥兄弟加更) 兖州东平郡,无盐县府衙。 “呜呼……痛煞我也!” “某的志才……子孝、妙才……仲康!” “悲伤痛心……奈何奈何!” 与袁绍得知渤海战败后的大发雷霆不同,曹操在得知了戏志才等人事败之后,哭得极其伤心。 一代枭雄真性情旳一面,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本来曹操就勉强在兖州站稳脚跟,后来的一些行动也多亏戏志才帮他谋划。在曹操心中,戏志才已经是他的左膀右臂,未来大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谁知道短短几天过后,居然就这么没了! 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曹操悲痛欲绝,黯然伤神,为此甚至多写了几首感伤的诗词。 嗯,后世的小学生,对曹操瞬间多了好几个祖安的想法! 伤心戏志才牺牲之余,曹操又想起自己的手足兄弟曹仁、引以为傲的大将夏侯渊,可托付安危的许褚,在这一战中也彻底都完蛋了。 一念及此,曹操脑中一片空白,哭得更伤心了。 虽然原本历史上夏侯渊阵亡时,曹操非但没哭,反而还骂了一句白地将军! 但此刻的曹操兵微将寡,每一位族中俊杰,心腹之人都是宝贵的,损失一个他都肉疼。 眼下泰山郡没拿下来不说,父亲幼弟也没救出来,甚至还损失了五千士卒,曹操也的确哭得伤心,但他心中却没有对戏志才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感伤归感伤,难过归难过,但曹操对胜负这种事看得清楚,也输得起。 尽管曹操和袁绍发泄情绪的方式不同,但兖州群臣却和冀州群臣一样,一个个都站在帐外面面相觑,等曹操将情绪发泄完了再说。 如果现在进去,说得好未必能劝慰曹操受伤的内心,说不好就是落井下石,必然会招致曹操和其麾下武将的反感。 尤其是那群曹氏夏侯氏的大汉,数日前丧命于敌手的曹仁和夏侯渊,那可是他们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啊! 再说了,此次损失惨重,还不许曹操哭嚎几嗓子吗,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就算是如今兖州文臣之首的陈宫,也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入内劝谏。 兖州群臣不劝,但不代表别人不劝,只是这人劝谏的方式太干脆了一些,让所有人都不能接受。 “曹公妙计安天下,赔了爪牙又折兵!” 就在曹操痛苦,群臣沉默之时,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道声音由远及近,却很是洪亮,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一样。 闻言,兖州群臣顿时面色巨变! 这句打油诗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讥讽曹操这次谋夺泰山不利,反倒损兵折将之事。 说得是实话没错,但侧面也能反映出来,说这话的人的确很有勇气。 等兖州群臣向外怒目而视时,只见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缓缓走来,其着一身土黄色长袍,所带冠冕极高,又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就是个体面人。 此人,便是兖州名士,边让边文礼。 “边文礼,你此言何意!” 作为武将之首的夏侯惇立即越众而出,指着边让怒声道。 这次战死的夏侯渊是他族弟,两人平日里的关系比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要好。此时听到边让讽刺曹操,饶是一向稳重的夏侯惇也怒不可遏。 夏侯惇言罢,其余曹氏夏侯氏的将领有些已经拔出腰间佩剑,想用物理方式让边让闭嘴。 但边让这人确实有趣,他与好与人辩的陶丘洪,逻辑鬼才孔融齐名。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单看与边让齐名的人,就知道这家伙不仅是个人才,说话也很好听。 从曹操接收兖州后,边让就看他很不爽,多次公开讥讽曹操无德无才。后来收到林朝一封言语极为客气的书信后,边让瞬间得到了极大的鼓励,跳得更欢乐了。 以曹操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忍他,就要缉拿边让准备将其斩杀的时候,陈宫跳出来表示反对。曹操虽表面答应了陈宫不杀边让,仍旧准备派人暗中动手。 最后还是戏志才与曹操针砭时弊,劝他不要因杀边让一人而失兖州人心,曹操才就此作罢,并强行摁下胸中的火气,任命边让做兖州治中从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戏志才也算救了边让一命。 而今日,戏志才也等来了边让的报恩——对着戏志才的尸体吐了口浓痰! 兖州这次谋夺泰山的行动并不算机密,高层基本上都知道,边让自然也知道。他不同意,却无法阻止,为此更是气得闭门不出。 然后今日忽然听到戏志才败亡的消息,这可吧边让激动坏了,当即从家里出来,想要好好嘲讽曹操一番。 于是,才有了眼下的场景。 面对夏侯惇不善的模样,以及他身后那群武将的刀剑,边让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也更嘲讽了。 “怎么,事你们做得,某却说不得吗!”边让冷笑一声,目光扫视众人,继而大声道,“某早有言,刘玄德乃汉室后裔,大汉忠良,与其作对无疑是叛逆。可曹公不听,如今有此祸,也算咎由自取!” 说着说着,边让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就是有意让里面的曹操听见。 “你这腐儒,纳命来!”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将领怒吼道,随即越众而出,正是曹仁之弟曹纯。 此刻曹纯手持长剑已经冲向了边让,准备将其斩杀当场! “住手!” 陈宫和夏侯惇同时喊道。 陈宫与边让关系不错,也时长劝边让不要那么愤世嫉俗,他喊住手是显而易见的。 至于夏侯惇,则是顾忌边让的名气,以及他如今还是兖州治中从事,就算恨不得亲手砍杀此人,也知道不能任由曹纯胡来。 闻言,曹纯虽仍自纷纷不平,却止住了手中挥舞的长剑。 陈宫的话他可以不听,但夏侯惇的命令他不能不从。 “夏侯将军,此人辱及主公,更有损先兄威名,请准许末将斩杀此人!” 说着说着,这个年轻汉子眼眶一红,竟泪流不止。 “唉!” 夏侯惇也想起了去年起兵讨董时,那个对着漫天桃花许下雄心壮志的曹仁,不禁长叹一声,泪垂而下。 陈宫则是直接大步向前,拉着边让就往外走。 “公台,你拉某作甚,某还没说完呢!” 陈宫:“……” 快别说了,再说我都想砍死你了。 “文礼兄,纵然你厌恶曹公,纵然你说得全是实情,可眼下这种场合,你如此大张旗鼓讥讽已死之人,又岂是君子所为!” 这一番怒斥义正严词,说得边让无言以对。 总有万般理由,但死者为大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如此极尽嘲讽之能,未免有些刻薄。 “这……” 边让张嘴,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的时候,陈宫却不容他还嘴,拉着他就往外走。 “且慢!”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曹操已经从房中走了出来,眼角还带着泪痕,明显刚刚是真的在哭。 “参见主公!”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道。 唯独边让依旧站在那里,直挺挺的像根赶着,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愣头青。 7017k 第四百九十四章 小人眼中无君子(为二仙桥兄弟加更) 曹操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的边让,眼中满是别人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 可以肯定旳是,这种情绪的名字绝对不叫欣喜或者高兴。 哒! 哒! 哒! …… 曹操缓缓走下阶梯,步伐很慢却很稳,身上明显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气息。 他并没有让众人免礼平身,甚至压根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缓慢的走着,但每一步都给了众人无尽的压力。 瞬间院内针落可闻,只有曹操的脚步声时不时响起。 就好像他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众人心上一样。 此时的曹操,表现得太镇定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曹操终于来到了边让面前。 “边文礼……”曹操开口,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某不想与你计较,哪怕你多次辱骂诋毁于某。你的言语虽然令某生气,但你对某而言,比一只蝼蚁也强不上几分,某为何要与你计较?” 闻言,边让立即冷哼一声道:“既然曹公如此大度,为何还会如此愤怒,方才的哭声,倒是令在下大开眼界!”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勃然色变。 陈宫赶紧使劲拉了拉边让的衣角,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 可边让却不为所动:“曹公行不义之事,自有此番报应,又何必黯然神伤?” 往日里,曹操听到这话必勃然大怒。 但今日,曹操还是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吓人。 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边让,口中缓缓说道:“你诋毁某之品性,某虽然生气,但不至于恨你,况且就凭你,也没有被某记恨的资格…… 可你万不该讥讽一个对你有恩之人,况且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便多有恶毒之言。别人说你兖州名士,可在某看来,你不过一恶毒小人而已。” 当初曹操要杀边让,还是戏志才顾全大局给拦了下来。 所以边让对自己大放厥词,甚至辱及喜夏侯渊和曹仁,曹操都没有这么愤怒。 唯独他诋毁戏志才的时候,曹操终于忍不住胸中的怒火了。 一个救过你性命的人才刚刚战死,你却专门跑过来当众侮辱他,真是不当人子! 闻言边让眉头一皱,他想不出何人对他有恩,又为何对他有恩。他为人的确狂傲,但还不至于黑白不分,善恶不明。 正当他想开口问询时,盛怒之下的曹操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恶徒,某要你去地下给志才赔罪!” 曹操的音量陡然提高,吓得院中众人一激灵,随即就见他一把夺过曹纯的佩剑向边让砍去。 “主公不可啊!” 陈宫急忙喊道。 但曹操并没有理他,下一刻,一颗大好头颅飞到半空中,颅腔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将曹操整个人都染成了血色。 直到边让的人头滚落在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微微疑惑的神情。 “主公杀得好,此贼该死!” 早就按捺不住的曹纯见边让身首异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大声赞叹道。 一众曹氏夏侯氏的武将,也都非常解气。 “唉!” 唯独陈宫幽幽叹息一声,心中生出几分对曹操的不满,却没有半分怨恨。 这事的确是边让做得不厚道,放在谁身上谁也不可能忍他。有此结果,完全可以说是咎由自取,就算身为边让好友的陈宫,也没办法否认这一点。 众将快意,陈宫叹息,但唯独始作俑者曹操却无半分欣喜。 纵然杀了此人又如何,志才他们也回不来了! 一念及此,曹操脸上满是惨笑,在鲜血的映照下愈发的诡异。 “某无事,都散了吧。” 曹操缓慢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蚊虫一般说道。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曹操已经转身朝屋内走去,看样子是要继续痛哭。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虚弱且熟悉的声音。 “主公!” 闻声,曹操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震惊,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 急忙扭头向后看去时,只见戏志才步履蹒跚的出现在门口,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脸上满是脏污,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活脱脱一个流民的姿态。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屁股。 此时戏志才那半边张绣射中的屁股,已经肿到了极致,比另一半大了不止一圈。 看到戏志才的一刻,曹操当场大脑宕机,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连动作都不会做了,整个人就这么呆呆地杵在原地。 “主公!” 戏志才面色虚弱,步履蹒跚的继续往院中走去。 等他走到曹操身前时,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整个人却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直到这时,曹操才反应过来,急忙一把抱住即将昏倒在地的戏志才,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志才,你无恙否?” “主公,是在下无能,中了他林子初的圈套,还请主公治罪……” 话还没说完,戏志才整个人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快,快去请医师!” 院中回荡着曹操的嘶吼声。 …… 郯县城外。 今天是师兄崔琰归来的日子,有鉴于崔琰这次在泰山的功劳,林朝决定亲自出城迎接他。 嗯,绝对不是为了看被俘虏的许褚、曹仁和夏侯渊三人。 崔琰倒是守时,没让林朝多等,很快便纵马出现在了城门口,身后还有庞德带着数百校事府精锐一路保护。 而在队伍中最中间的一辆马车上,正捆缚着三个人,自然是这次的俘虏三人组。而他们后面的一辆马车上,正是老牌俘虏曹嵩三人组。 嗯,反正都是俘虏。 “师兄此行辛苦了!” 林朝望见骑在马上的崔琰,离着老远便拱手一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师弟。” 崔琰下马与林朝见礼,脸上也挂着笑容。 但等到两人离近了之后,崔琰忽然低声道:“子初,你以后若是再让某去干这等事情,某便将这次的事禀告老师,请他老人家把你逐出师门。” 顿时,林朝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当然知道崔琰指的是羊衜的事情,只是林朝没想到,自己这位师兄居然有这么强的道德洁癖。 好吧,我终究还是和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玩不来。 林朝笑道:“师兄言重了,这结果不是挺好的吗,某又没真的对蔡贞姬做什么,只是略施小计而已。” “哼,士可杀,不可辱!你林子初之计太过阴毒,不用也罢。”崔琰满脸不屑道,“此次某已经帮你敲打了一番羊衜,正如某方才所言,以后再有这种事,林长史还是另请高明。” 说罢,崔琰不在理会林朝,独自一人入城去了。 林朝还是生平第一次享受这种冷落的待遇,他望着崔琰离去的背影,脸上表情很是精彩。 装什么正人君子,我就不信你崔季珪是一朵白莲花! 有道是小人眼里,这世界上就不可能有君子。 此时的林朝,大概就是这种心态。 ------题外话------ 嗯,还欠六更。 话说老于这么努力的更新,难道就不值几张票票吗? 7017k 第四百九十五章 蔡琰三杀 “蔡娘子一路辛苦了。” 崔琰走后,林朝本想先见见那几个俘虏,奈何一同回来的蔡琰先凑了上来。鉴于这小娘皮的战斗力和此次的确利用了她,林朝只好奉上笑脸。 在泰山的日子有些清苦,再加上蔡琰是稀里糊涂的被带走,期间风餐露宿,还得安慰忧心忡忡的妹妹,导致她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 但清瘦的蔡琰,配合着她身上独有的书卷气质,却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此时的蔡琰,已经知道了林朝在泰山干的好事,心里当然愤怒,尤其当她见到林朝这张笑意盈盈的脸庞时,胸膛便开始起伏起来。 虽然……依旧难分前后。 有心想拿起焦尾琴给林朝开瓢,却碍于此处人多嘴杂,不好失了自己的身份,也让父亲蔡邕跟着蒙羞,是以只得微微颔首。 “长史客气了,小女子能客居郯县,全赖玄德公垂怜。此番泰山之行能于长史有所益处,自是小女子的福分,何谈辛苦。” 蔡琰朱唇轻启,微微福身道。 礼仪,仪态,声音都看不出半分瑕疵。 这小娘皮到底得了什么病,今天居然这么乖? 一时间,林朝目中露出狐疑之色,心中却已经打起了十二分警惕,生怕被蔡琰坑了。 虽然蔡琰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温婉得体的模样,但吃过她两记暴击的林朝清楚,这小娘皮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 嗯,虽说不上是什么老司姬,但绝对不可能是白莲花! “蔡娘子知书达理,某佩服!” 在摸不清蔡琰的意图之前,林朝只好很违心得夸奖了蔡琰一句。 他违心,其实蔡琰更感觉违心。 不,一想到林朝干下的龌龊勾当,蔡琰已经快要吐了。 但戏,终归还是要演下去。 只见蔡琰又是一福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小女子此行泰山,全赖长史照料,心中不胜感激。若长史有闲暇时,恳请驾临寒舍,让小女子报答一二。” 敢欺负我妹妹和妹夫,看我不敲爆你的狗头! 报答? 用什么报答,你的身子吗! 闻言,林朝不禁上下打量了蔡琰一番,然后……果断摇了摇头。 佳人有约,自然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可林朝表示自己无福消受。 一来,以自己在泰山对羊衜和蔡贞姬干的缺德事来说,这小娘皮请自己绝对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二来……林朝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蔡琰的胸部…… 对a,要不起! 林朝笑道:“娘子不必客气,令尊蔡侍中与某老师康成公乃至交好友,因此照顾娘子实属某分内之事。” 我喜欢胸大的,似蔡小娘皮你这种前后不分的尺寸,还是算了吧。 闻言,蔡琰不禁为之气结。 林子初,给脸不要脸是吧。 这可是你逼我的! 蔡琰脸上的笑容愈发清丽绝尘,口中笑道:“长史,小女子临行之前,妹夫曾有一言想让小女子代为传达。” 林朝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诧。 羊衜有话对我说? 难不成这家伙还是心有不服? 有意思,看来师兄敲打得还是不够彻底。 “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林朝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眼中已有三分杀意。 蔡琰继续笑道:“此言不可为外人知,小女子斗胆请长史附耳过来。” 谷簕 好,我倒要看看羊衜还有什么话说。 林朝点了点头,随即将头歪了歪,距离蔡琰又进了些。 下一刻,异变突生! 蔡琰飞快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握在手中娇喝道:“林子初,你这恶徒纳命来!” 啪! 竹简不偏不倚砸在林朝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突然遭遇袭击,林长史应声而倒,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小娘皮果然不怀好意,而且……为什么每次都往我头上招呼! 蔡琰望着倒地的林朝,一对桃花眼中满是快意之色。 让你欺负我妹妹! 蔡琰自幼受父亲蔡邕熏陶,饱读诗书不下万卷,从不曾做过如此出格的举动! 但也正因如此,蔡琰心中一直有一股隐隐的躁动,此时终于鼓起勇气对林朝下手后。非但没有做事出格的愧疚,反而越发心情舒畅,念头通达。 古有卓文君夜奔司马相如,今有我蔡昭姬怒砸林子初,虽行事不守常理,但足可为后世之典范也! 嗯,要不再补一刀? 蔡琰望着趴在地上挣扎的林朝,想法很快变成了行动。 正当她准备再砸一下时,身后数步的貂蝉姐妹飞快冲了上来,一人一边将蔡然制住。 蔡琰虽然略显彪悍,战斗力也足以压制林朝,但终究不是貂蝉姐妹的对手,被制住后便再也动弹不得。 “监军,您无恙否?” 太史慈此时已经将林朝扶了起来,满脸关切的问道。 倒不是说太史慈反应不及时,而是任谁都不会想到,前一秒还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的蔡琰,下一秒便掏出书简砸人。 可奇怪的是,太史慈见林朝被砸虽然震惊,潜意识里却一点都不意外。 这好像是第三次了吧。 林朝此时的愤怒,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以至于他一把甩开太史慈后,便捂着头对蔡琰怒吼道:“蔡昭姬,你疯了不成!” 蔡琰虽然被制住,嘴上却不甘示弱:“林子初,你这伪君子,你敢将你在泰山郡做得事公之于众否?” 林朝:“……” 我当然不敢,但是就算我公布出来,对你妹妹的名声难道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女人果然无脑! 但蔡琰的这句话,终究有些歧义。 顿时,众人看向林长史的目光中不再带有怜悯,反而满是唾弃的意思。 呸,渣男! 林朝:“???” 这种事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但林朝心中的怒火又无处发泄,当即大吼道:“貂蝉,你且放开蔡昭姬,某要跟她一决生死!” 众人:“……” 貂蝉面色羞红,只想找個地缝钻进去。 兄长,这种话您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难不成这便是太尉府长史的气度? 有些事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太史慈急忙抱住林朝后腰,口中劝道:“监军息怒,还请息怒,此处人多!再说,您也不一定……是蔡家娘子的对手。” 闻言,林朝沉默了,甚至不挣扎了,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太史慈。 “子义,某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7017k 第四百九十六章 玄德公之勇,世人皆知 被蔡琰戏耍一番又来了一记暴击后,林朝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大失,再也没了审问曹仁等俘虏的心思,而是气呼呼的回到了家中。 至于蔡琰,林朝虽然恼怒,却并没有对她做出处置。于是她被貂蝉姐妹押着返回驿站,名为禁足,实则压根没有惩罚。 刚踏进家门,福叔就迎了上来。 “家主,刘太尉驾临,老奴正要去寻您呢!” 闻言,林朝有些诧异道:“玄德公来了,速速带某去见!” 这时后面厅堂中传来刘备那爽朗的笑声:“子初,你去哪里快活了,让某一顿好等。” 林朝拱手笑道:“玄德公恕罪,季珪师兄携此次泰山之战俘虏归来,朝前去城门口迎了一番,因此来迟了。” 闻言,刘备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神色一阵黯然。 崔琰回来的消息,和此次的俘虏三人组,刘备早就知道。不过一想起曹操,刘备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林朝见状,拱手劝解道:“玄德公,自古大道之行,道阻且长,然有志之士,终不改初心。玄德公既已立志匡扶汉室,再造乾坤,又岂能不与这时间乱臣贼子为敌?” 无论王道还是霸道,只要你想改变这世道的现状,就会成为大部分人的敌人。 此,无可避免! 刘备摆手笑道:“子初之言,某又何尝不知,只是终究心有凄然,想他曹孟德也曾是……也罢,先不提此事了。” 生而为人,终有其局限性。 在刘备看来,自己是匡扶汉室,曹操与袁绍勾结,这就是大逆不道,所以他才为曹操感到惋惜。 可是在曹操看来,刘备通过林朝所做的一系列行为,又何尝不是僭越之举。他曹孟德自认是汉室忠臣,却不一定是你刘玄德的忠臣。 屁股下的立场不同,这才是无法调节的矛盾,也是双方终有一战的真正原因。 既然终有一战,那这种争论不出结果的谁对谁错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不如让结果来证明! 林朝入内之后,才发现堂屋中除了刘备之外还有两人,正是关羽和吕虔。 刘备倒是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主位。关羽对林朝点了点头,吕虔则是赶紧抱拳行了一礼。 “子初,说说吧,这一仗该如何打。” 其实刘备今日到访,说起来还是林朝邀请的。本来林朝打算自己去刘备府中谈论此事,却不料刘备更是果断,直接带着关羽和吕虔上门蹭饭来了。 林朝走到中间,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炭笔,指着青石板上铺着的地图说道:“玄德公明鉴,此战曹袁必呼朋唤友,联络众诸侯一同出兵。以兵力而言,我徐州处于绝对劣势。若想赢这一仗,必须得使些手段。” “计将安出?”刘备笑道。 “得看此战目的为何。”林朝也笑了,“战端一开,劳民伤财,耗费甚大,若无益处,倒不如不打。文若说得在理,若我徐州据城而守,等曹袁粮尽而退,此所谓上策也。只是不能满足此战之目的而已。” 林朝这番话虽然露骨,却也指出了战争的本来面目——要获得好处,不管是土地还是人口,或者是声望。 总之一句话,没好处的战争就是赔本的买卖,不能做。 闻言,刘备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继续开口问道:“子初之言,最是鞭辟入里。此处也无外人,子初不妨直言。” 林朝点了点头,将青石板上的地图掀起,然后开始在上面书写起来。 嗯,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片刻后,林朝书写完毕,将炭笔放下,指着青石板说道:“玄德公请看,此乃朝总结出的此战三个要紧之处。” 刘备抬眼望去时,只见上面有三个词语——财富、声望、有生力量。 嗯,这就涉及到刘备的知识盲区了。 扭头看向关羽和吕虔时,发现二人也是一脸懵逼,比自己好不到哪去。 这下刘备放心了,于是开口笑道:“子初,你就不要故弄玄虚了,直接说吧。” “好,待朝一一分说。” 林朝先是指着财富二字笑道:“玄德公,朝以为这天下自古以来并无义战。不管战争初衷为何,打仗总是要流血死人的。既然打仗是为了更好的长治久安,那就不能漫无目的的用兵。诸如此前泰山之战,咱们虽然粉碎了曹孟德的阴谋,但版图消长之间,并无任何益处。若非曹孟德先心怀不轨,这一仗是绝对不能打的。 所以,朝以为战争的结果,必然要对我徐州有益,或是对天下有益。朝所指之财富,便是人口、土地、城池。这三样东西,若是一样都不能得,此战不打也罢。” 这个说法虽然有些赤裸裸,但在场都是明白人,自然不会指责林朝不仁,当即都点了点头。 “至于声望,那就更好理解了。”林朝继续解释道,“声望既可以看做是人心所向,也可以看做是人心所惧。正如此次子煦率先进攻泰山,虽不能获得实质好处,可若是大胜,足可使曹袁麾下诸侯畏首畏尾,无形中削弱了此次战争的难度。” “至于第三点有生力量,则是重中之重。”林朝说到这里时,目光中满是凝重之色,“这世上诸多事物,都需要时间的。粮食成熟需要时间,人口增长需要时间,这些便是所谓的有生力量,也是天下的根本。 朝以为,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因此不必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更何况眼下敌军势大,咱们更应相机行事,必要时可示敌以弱。只需关键处胜一场即可,之前诸多损失便能弥补回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备也不是不知兵之人,当即点了点头,开口道:“子初你的意思是说,此战咱们不需要在乎一时成败,哪怕多丢几座城池也无妨,只需存续力量,最后一战取胜即可?” “不错,昔年高祖数战皆败于项籍,而垓下一战功成,霸王乌江自刎,高祖坐拥天下!” 林朝握掌成拳,满脸正色道:“今次玄德公不妨以史为鉴,如此,此战可胜矣!” 这一战的原则很简单,示敌以弱的同时,保存己方财富以稳固实力,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作为手段,最后可一战而胜。 谷貆 至于过程中损失一些声望威名,也是在所难免之事,反正最后赢了这些东西都会回来。 听完林朝的计划部署,刘备思虑半晌后,最终站起来一拍桌案道: “好,就依子初所言行事!” 闻言,林朝、关羽和吕虔都站了起来,拱手齐声道:“谨遵主公钧命!” 既然已经定下了大略方向,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第二日,刘备召集内府和徐州所有核心成员,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了天子赐予的黄钺,交到了林朝手中,以示下放兵权,将此战的指挥大权全都交到了林朝手中。 其实仅凭刘备钧命和林朝在徐州的威望,也已经足够调度大军了。 只是眼下徐州一切都步入正轨,就算刘备身为主公,行事也不能像之前那般随意,不然便等若无视法度,不以利统治。 眼看林朝接过黄钺,刘备对群臣大声道:“去岁董贼造逆,吾兴义兵而伐之,功成而身退之时,天子赐下黄钺,令吾有匡朝辅国,征讨不臣之责。 今曹操袁绍沆瀣一气,意图造反,天子闻之,即命吾兴兵伐之。吾既食朝廷俸禄,自该舍命相报,今兴兵十万,以讨逆贼而匡社稷,上承天意,下安民心! 天子诏令在此,尔等皆当奋勇杀敌,建功立业以求封妻荫子! 吾府中有长史林子初,惊才绝艳,虽张良、萧何不能及也。吾欲以讨贼大事相托,故此以天子所赐之黄钺暂借。 凡战事其间,尔等宜谨遵长史之令,见黄钺如同见吾。若有不遵者,吾必严惩不贷!” 言毕,刘备依照拜将之旧例,向林朝拱了拱手。 林朝躬身还礼,将黄钺捧在怀中,总算是完成了一套礼仪流程。 群臣见此,纷纷躬身行礼道:“谨遵主公钧命!” 这一场会议,堪称是汉末时代的誓师大会,林朝虽早有布置,却没有当场颁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群臣散去后,刘备忽然拉住了林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子初,某早已说过,此战某欲亲征,与他袁本初一决雌雄。而你眼下已经有了黄钺在手,所以……能不能将某的佩剑先还回来,他日疆场厮杀,可少不得此物。” 林朝:“……” 刘大耳,你冷静点。 就如今你这身份,还想着亲自上阵杀敌,这就有些过分了啊! 林朝笑道:“自是应该的,不过玄德公之佩剑,此刻却不在朝手中。” “额……”刘备有些诧异道,“不在你手中?” 子初你过分了啊,你还能将我的佩剑给送人了不成! 林朝解释道:“玄德公容禀,朝此次离开泰山时,未有玄德公钧命,想让子煦率兵屯驻泰山郡,只得留下佩剑与他。玄德公您也知道,子煦这小子的性格就是如此,即便某身为长兄,也不能以私令使唤他。” 一想到林夕的行事风格,刘备不禁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 不过也正因如此,刘备才会如此偏爱他,导致他年不满二十,便独掌一军。 见刘备认同自己的说法,林朝立即微微一笑,开始蛊惑道:“此战第一战必然发生在泰山郡与兖州之间,玄德公若想亲临疆场,不妨这几日便率军西进,与子煦合兵一处,亲自指挥这第一战。” 闻言,刘备大喜! “哈哈哈哈,好,子初此言,甚得我心!” 刘备使劲拍了拍林朝的肩膀,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随即又问道: “子初,某此行可带多少兵马?” 毕竟铁公鸡田丰说过,此次出兵额度只有五万,又得分兵作战,所以刘备还是想问清楚。 只见林朝笑着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刘备顿时皱眉道:“不妥不妥,若是五万人某全部带走了,其他战场你如何施为。” 闻言,林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想什么呢。 “玄德公,不是五万,是五千。” 刘备:“……” “子初,五千人会不会少了点?” “玄德公之勇,世人皆知,想来五千人足矣!” 得到如此鼓励,刘备便一咬牙道:“好,五千就五千,反正子煦手下还有一万人,对付他曹孟德,应当绰绰有余了。某过两日便出发,届时徐州政务,全交由内府裁决。” “遵命!” 林朝拱手道。 7017k 第四百九十七章 战起鲁县 渤海郡,南皮。 赵云与颜良的对峙已经持续个把月了,虽然后来袁绍又派出了高览率兵增援,而曹操那边也派出了曹洪和程昱,但双方相持之势仍旧没有改变。 高览和曹洪刚到的时候,也曾想着联合颜良去攻打一波南皮,以此试探赵云旳防卫力量。 只可惜结果很不美好,赵云在麾下兵力并不占优的情况下,并没有选择出城野战,尽管张飞和郭嘉请战的声音很大,可双方最终还是打了一场攻城战。 这一战持续了四五天,最终以曹袁联盟损兵折将而告终。 虽然损失并不大,但曹袁联盟诸将都看不到攻下城池的希望,只能叹息着退回乐城,继续和赵云对峙。 对此,曹操和袁绍虽然有些不满,却也只能接受,毕竟局势也没有继续恶化。 南皮城楼上,赵云一身银甲肃穆而立,目光眺望远方。 虽然敌军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进攻了,但赵云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坚持每天亲自披甲巡视城防,而不肯假手于人。 “出征之前监军曾有言,这一战限期两月,而如今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两个月,战事却还是胶着之势,倒是有些为难。也不知后续该如何安排……” 赵云轻声自语道,目光中闪过一丝担忧。 这次出征虽战果丰硕,但时间线明显被拉长了不少。自己这两万大军身在渤海,每次只能靠书信与徐州往来,不亚于被孤立起来,这让赵云有些不放心。 而且若是现在撤出,战果将毁于一旦,这也让赵云比较在意后续战事的走向。 不过他也明白,林朝那边肯定会有后续安排,眼下最好的选择便是坐等刘备的军令。 与赵云的谨慎相比,郭嘉和张飞这些日子过得着实惬意。在提出主动进攻请求被赵云拒绝后,郭嘉便推断未来一月之内,将不会再有战事发生。 于是,他直接开摆。 虽说南皮县城中的小娘子美又俊,但眼下还是战争时期,碍于赵云的军令,郭嘉也不敢出去勾搭,便只有饮酒助兴。 张飞更是酒中狂人,两人当下一拍即合,整日喝得烂醉如泥。 喝了几天之后,郭嘉忽然觉得两个人喝有些不过瘾,于是便拉上了张辽、张郃、审配等人。 审配虽然刚直,但并不蠢,他明白自己以后多半要在刘备手下任事,自然不会拒绝郭嘉的好意。本着应付差事的心态前来赴宴,但喝了几次酒之后,他就开始打心眼里喜欢郭嘉和张飞了。 郭奉孝虽浪荡不羁,不治行检,但其为人坦率赤诚。张翼德虽粗鄙不堪,却能对自己礼敬有加。 此二人,比贾文和那贪生惧死之徒,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没错,我审正南就是看不起你贾文和,这辈子都看不起! 贾诩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只是每次见面时,都难免提起审配被文丑砍伤之事,顺便关心一下他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 然后审配就拿起了自己的弩,贾诩见状,果断沉默认怂。 就在众人相处得都很和谐的时候,一道军令却从郯县传了过来。 赵云看完里面的内容后,顿时大惑不解,急忙招来众人一起商议。 这道军令很是简洁明了——分兵,进攻! 两道截然不同的命令,看得众人直挠头,都有些不解其意。 进攻可以,那就攒足力量打过去就是,不管能打成什么样,也没有分兵进攻的道理啊! 分兵也行,要么迂回,要么撤退,一般只有这种情况才会分兵。 饶是赵云等人都是沙场宿将,也没听说过还能有这种玩法。 此时赵云孤军深入敌后,手中兵力本就不多,若是再分兵,未必不会被敌军围而歼之,所以赵云甚至一度以为是军令传达有误。 “贾先……诸位先生,此军令该如何行事?” 等军令上的内容传示众人后,赵云本想询问先贾诩的意见,但眼下屋子里个个都是人才,他只得急忙改口道。 “这道军令,倒是有些意思。”郭嘉率先开口道,“如此大的行动,主公应当会召集众人商议,而最终能做出这等决断,肯定是林子初又要玩什么阴谋诡计。” “此令出于子初之手,倒是毋庸置疑。”旁边沮授接口说道,目光中也满是疑虑。“只是子初为什么要这样做,曹袁已然形成同盟之势,且正欲联合众诸侯进攻徐州。依照常理,此时咱们应该退兵泰山据城而守,毕竟诸侯人多势众。可偏偏……” 沮授没说完的话,大家也都清楚——可偏偏林朝这时候下了一个背道而驰的命令。 不同于苦思冥想的众人,张飞直截了当得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子初必有谋划,他怎么说,咱们怎么做就是了。”张飞笑道,“依俺老张看,各位先生若是想不明白,那就不用再想,总要打上一仗的。上次那颜良小儿侥幸逃脱,这次他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某非戳他几个透明窟窿不可!” 张飞这番话的确很有感染力,并且成功把大家逗笑了。 无知向来是种服气,因为不用劳心劳力。 赵云趁众人被张飞逗笑的功夫,开口向贾诩问道:“贾先生,您以为如何?” 贾诩看了看身旁众人,然后笑道:“赵将军身为一军主帅,合该自有决断,又何必问某。” 对于贾诩的谨小慎微,赵云也是见怪不怪了,只得又把目光放到了一直没有发言的荀攸身上。 相比贾诩的油滑,荀攸就实在得多,当即开口答道:“赵将军若有疑虑,可直接传信州府询问真假,但眼下还是要分兵的。子初信中已经说得很明白,此次分兵进攻,是为了给泰山那边提供战机。所以不仅要分兵,攻势也要足够刚猛,令乐城中的守军以为咱们这边来了援军,迫使其据城而守,甚至向曹袁请求援兵。” “不错,分兵进攻虽然冒险,但眼下咱们已经要和曹袁正面开战。”郭嘉开口道,“此战,泰山郡那边才是主战场,咱们多分担一些敌军的兵力,此战的胜率也能高上许多。” “在下附议!” 郭嘉说完后,沮授接着开口说道。 一时间,房中众人也都纷纷拱手附议。 闻言,赵云不再犹豫,而是大声道:“好,那就分兵!” …… 泰山郡,南武阳县。 当简雍押送着粮草赶到时,林夕已经召集了麾下一万人马,只等军令一到,便率军越过泰山,直逼鲁县。 一旦拿下鲁县,那兵锋所向,便直指东平郡,曹操的老巢就在此处! 对于初战的重要性,林夕自然清楚,所以他提前派出自己的亲兵五百人,早已潜入了鲁县之中。 眼下两军还未正式交战,鲁县的城防体系也未建立起来,这批校事府出身的五百将士,很快便潜入城中,只等林夕一声令下,便作为内应夺取城防。 正如当初羊衜对南武阳城做的事情一样,林夕也准备对鲁县来一波依葫芦画瓢。 初平二年,五月十五。 林夕令张绣和黄忠率两千步卒为先锋,自己则和徐晃等人率八千大军殿后,趁夜突袭鲁县。 以有心算无心,这一战又是突然袭击,所以倒是很顺利。 张绣深谙闪电战的精髓,虽然有成功把自己弄迷路的情况,但黄忠却稳健许多。两人进抵鲁县城门前后,当即便发起了进攻。 城中守军没有防备,差点就被当场夺下城防。 不过张绣和黄忠终究只有两千人,而城中守军却有三千人,度过了最初的惊恐期后,便开始有序防御,以黄忠和张绣手中的兵力,自然攻下城池。 可就在此时,之前林夕在城中布置的暗子却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五百名亲兵在城中集结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向城门口冲去。 尽管鲁县的守城士兵比南武阳人多了些,但终究还是被这五百人撕开一个口子,有机会将城门打开。 眼看城门缓缓打开,张绣顿时满脸激动,大吼道:“冲,从城门这杀进去!” 他明白这道城门被打开背后的意义,那五百亲兵不知付出了多少生命为代价! 战机稍纵即逝,若不能抓住,可就不会有下次了。 当下张绣和黄忠身先士卒,直接纵马冲入城中,为身后的大军开路。 不久后,林夕大军抵达。 眼看城门大开,黄忠和张绣已率军在城内和敌军拼死,林夕当即下令让徐晃带五千人入城支援,自己则留三千人在外策应。 面对进攻,哪怕战斗力远不如敌军,但只要据城而守,一座坚城几个月拿不下来也是常事。 可一旦有敌军杀入城中,这场攻城战就已经结束了,胜负不再有任何悬念。 正如眼下的鲁县一般,双方战至天亮时,城中的徐州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城防,敌军大多投降,冥顽不灵的也都全被斩杀。 当林夕后军入城后,这一场战事便彻底宣告结束。 此役,林夕麾下损失千人,歼灭鲁县守军一千五百人,收编两千降卒。 7017k 第四百九十八章 诸侯讨刘(补昨天欠更) 兖州,东平郡。 正如诸侯讨董的时候一样,此次袁绍和曹操结盟,准备对徐州动兵之前,也联络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诸侯。 这些人虽然大部分都是看袁绍旳面子上来的,但他们也打心眼里认为刘备是潜在的威胁。 无他,皆因这两年徐州表现出来的实力太强了。而这群诸侯大多在兖州附近,自然切身感受到了威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尽管刘备从没有表现出半分进攻意图,但徐州过于强大的实力,已经让他们感到了威胁。 不过这也正常,真等徐州好好休养生息几年,实力空前强大时,林朝也肯定会挨个收拾他们。 与其坐以待毙,那就不如抢先动手! 反正这么多人一起出兵,不一定轮得到自己跟徐州正面死磕。再说了,去年董卓簒逆,也是号称实力强大,还不是被我们给剿灭了! 这是与会大部分诸侯的想法。 可能是之前董卓讨伐战进行得过于顺利,让他们生出了一种错觉——董卓是被他们剿灭的。 事实上,这些人当时除了拖后腿之外,几乎没起到任何正面作用。若没有刘备和袁术,恐怕被剿灭的就是他们了。 人总会选择性的遗忘对自己不美好的事情,哪怕它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初平二年,五月十七。 曹操在东平郡治所大摆宴席,款待前来会盟的诸侯。 与会之人分别是济北太守鲍信,陈留太守张邈,河内太守王匡,山阳太守袁遗,豫州刺史兼任济阴太守孔伷,因路途遥远而没有到场的广陵太守张超,以及现任兖州牧曹操,冀州牧袁绍。 当然,曹操和袁绍的这个兖州牧和冀州牧,是自封的。 眼下任谁都知道朝廷式微,所以自己想当什么官,直接找同僚替自己上表朝廷就好,甚至不必等朝廷同意,可谓是非常的方便。 可如此方便的推举制度,自然也就带来一个问题。 那就是一个官职可能同时会有好几个人担任。 就好比现在的豫州刺史,头上顶着这个头衔的,足有三个人之多。 原本灵帝刘宏未驾崩时,曾拜黄琬为豫州牧。董卓当政后,又废掉黄琬的州牧之位,转而任命孔伷为豫州刺史。 而等到董卓死后,黄琬又被任命为豫州刺史。 袁术占据豫州后,自然要找借口将豫州刺史换成自己人。 你董卓是逆贼,那你任命的豫州刺史自然也就不算数了,于是改任自己麾下刘勋为豫州刺史。 三个人都是豫州刺史,三个人都上表过朝廷,三个人名义上也都是朝廷任命…… 简单点说,你我皆诸侯,城头变幻大王旗。 作为此次会盟最重量级的人物,袁绍当之无愧被推举成为了盟主。 盟主这个位置,其实一直是袁绍的梦想,之前讨董时没当上,现在当上也不算晚。虽然麾下的小弟个头小了点,级别实力也低了点,但这并不妨碍他过一把瘾。 袁绍高坐主位,望着身下满堂诸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自从动手谋夺冀州以来,他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糟心,先是文丑在追击审配的时候被断一臂,后来渤海郡又被赵云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了韩猛这一员虎将,连自己的长子都被俘虏了。 然后自己派去增援的颜良又是一场大败,差点就死在了乱军之中。 一连串的糟心事件,使得袁绍度日如年般难熬,整个人看上去都老了几岁,白发也多了几根。 还好后面派去的高览和淳于琼总算稳住了局面,渤海郡的陷落,也终究并未对自己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如今又召集了这么多诸侯,击败刘备指日可待! 一念及此,袁绍颇有种苦尽甘来的激动,如何能不高兴。 只见袁绍站了起来,满脸激愤道:“诸位,刘玄德身为汉室后裔,非但不思报效社稷,反而挟持天子,妄图谋逆,实乃罪大恶极!” “什么,刘玄德挟持天子!”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捧哏,袁绍话音刚落,他的头号小弟河内太守王匡就站了起来,满脸惊讶的大声道。 “不错!” 袁绍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去岁某与诸位合力讨伐逆贼董卓,幸得上苍不弃,逆贼董卓终是伏诛。不过刘玄德这厮却最先率军入雒,并派麾下挟持天子西迁。如今长安城中的天子,早已是他刘玄德掌中之棋,如此大逆不道,简直人神共愤!” 怎么说呢,袁绍的这番说词虽然有些夸大,其实是八九不离十的。 毕竟自讨董之后,徐州每次出手都有天子诏令,而且还都是真的,大家早已咂摸出味来了。但此事是否属实已经不重要了,袁绍需要找一个看上去合乎情理,又罪孽深重的帽子扣在刘备头上。 那到底什么罪合适呢? 董卓已经做过一次活靶子了。 他只说刘备挟持天子,大逆不道,却丝毫不提自己在讨董之战中那足以闪瞎狗眼的卓越表现。 世间之双标,莫过于此。 听完袁绍和王匡一唱一和后,曹操有些面色发红,随即便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表态道:“刘玄德人神共愤,罪大恶极,我等当立即起兵,诛灭刘玄德,匡扶大汉!” “不错,孟德此言在理,某附议!” 袁绍又铁杆小弟,曹操又何尝没有。他刚说完,济北太守鲍信便站了出来,大声符合道。 “某附议!” “某附议!” “某附议!” …… 一时间,附和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此行来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眼下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眼见群情激奋,众诸侯都想跟刘备比划两下,袁盟主笑了,开心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一样。 “不错,有我等忠臣一日,便容不得他刘玄德欺君犯上,图谋不轨!”袁绍振臂高呼道,“某欲尽起冀州之兵,东进讨伐刘玄德,诸位可愿同往?” “盟主此言大善,同去,同去!” 结果自然不出意外,又是一阵附和声。 此时诸位诸侯心中对刘备的态度,正如去年的董卓一样。 不,甚至还要更轻视一些。 毕竟刘备现在展现在明面上的实力,可是远不如董卓那般强大。 在他们的认知中,在座诸侯手下的兵力加一起,凑个二十万不成问题,对付你徐州刘备,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也不怪他们有这种想法,实在是一番商业互吹后,让他们心中瞬间没了逼数,膨胀也就是在所难免了。 他们此刻的心态,正如打赤壁之前的曹操,打合肥之前的孙权,打夷陵之前的刘备是一模一样的。都以为自己飞龙骑脸,只要一波平a,就能干翻对面。 真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上面三位还只是发挥不行,他们则是连硬实力都不够。 一片群情激奋声中,只见河内太守王匡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冲袁绍一抱拳道:“盟主若要出兵讨贼,在下愿为先锋,定为盟主斩下刘玄德的首级!” “噗!” 曹操一口酒才刚刚入嘴,听到后半句话时,顿时喷了出来。 斩下刘玄德的首级? 你还真敢说! 曹操的异常举动并没有引起众诸侯的在意,因为此刻还有一人站了起来,正是济北太守鲍信。 只见他不甘示弱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何须王太守出手,某仅凭麾下一万精兵,便能只取郯县,剿灭刘玄德!” 纵然有着败于泰山贼的黑历史,鲍信依旧是那么的自信。 “好,二位有心杀贼,某心甚慰!”袁绍大笑道,“十日之内,夏收必然完结。粮草收缴上来时,便是咱们兵发徐州之日。届时,二位可兵分两路,一同为先锋!” “多谢盟主!” 王匡和鲍信齐齐拱手道。 正当众人兴高采烈的幻想着如何瓜分徐州时,门外忽然有一个传令兵缓缓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对着曹操就是单膝跪倒。 “主公,不好了!” 眼看手下人当着众诸侯大呼小叫,曹操皱眉斥责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慌张!” “主公,两日前徐州将领林子煦突然袭击鲁县,城中守军并无防备,当晚鲁县就被攻破!”传令兵大声吼道,“如今,那林子煦已经率军进入了东平境内!” 闻言,众诸侯皆大惊失色。 啥,我们还在这商量着如何起兵,刘备却已经派人打过来了? 这动作也太快了点吧! 而且居然一天内就拿下了一座城池,兵锋之盛,亦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众诸侯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题外话------ 嗯,目前还是欠六更。 大家放心,月底之前会还完的。 7017k 第四百九十九章 攘外必先安内 徐州突然进攻,着实打了众诸侯一个措手不及,因为这并不符合常理。 眼下兖州和冀州的夏收还没完全结束,就算你徐州夏收速度再快,后续调兵遣将行军等一系列的准备工作,都需要时间进行的。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关于这场战争,徐州早就蓄谋已久,为此甚至提前将大军屯驻在泰山一带。 相比于众诸侯的震惊,曹操更多的是疑惑。 比起之前曹仁三人被俘之事,鲁县的陷落并不能让他的心绪有任何波动。毕竟一旦真的开战,鲁郡治所鲁县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战火波及也是在所难免。 而眼下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徐州军的进攻。 想着,曹操便站了起来,开口向仍处于震惊之中的众诸侯开口道:“诸位可知,这林子煦是何人?” 闻言,众诸侯面面相觑,然后都缓缓摇了摇头。 也难怪他们不知道,毕竟林夕之前一直掌控校事府,在暗中执行任务,声名不显也是意料之中。 可曹操之前跟徐州走得近一些,总算还是知道点东西,当即开口道:“诸位,此次徐州来袭之贼将林子煦,正是林子初之胞弟。” 提起林朝的名字,众诸侯就不可能不知道了。 顿时,众诸侯开始议论纷纷。 “此人既是林子初胞弟,为何之前声名不显?”河内太守王匡惊讶道。 “不错,此人之前汲汲无名,若非今日孟德提及,某甚至是闻所未闻!”陈留太守张邈捋着胡须问道,“此人年岁几何,麾下战力几何?” 曹操笑了:“孟卓兄勿虑,林子熙此人年不满二十,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而已。以某之见,他此次能为先锋,多半也是借其兄长威名,不足为虑!” 林夕的能耐曹操知不知道? 当然是不知道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故意贬低林夕一波。 徐州群臣知道这第一战的重要性,曹操又何尝不清楚。眼下林夕只用一天时间便拿下了鲁县,其战力可见一斑。 这时候曹操自然不能打击众诸侯的士气,非但不能打击,反而要大加鼓励一番,不但很有可能出现未战便怯的情况。 这一战,曹操虽然不像众诸侯那般盲目乐观,却也不会妄自菲薄。 只要不是林朝亲临战阵,曹操相信自己应该不至于惨败。 至于眼前的众诸侯……曹操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些人大多无勇无谋,也只配当个马前卒而已,且让他们去试探一番,也好知道刘备军战力究竟如何。 果然,听曹操说林夕年幼且藉兄威名后,众诸侯又充满了信心。 河内太守王匡再次抱拳道:“盟主,末将请战,誓要为盟主生擒林子熙,以为讨贼首功!” 见此,济北太守鲍信也不甘示弱,也是一抱拳,正准备开口请战时,却被曹操拉了拉衣袖。 “盟主,王太守麾下兵强马壮,又有一腔报国热血,某以为足可为先锋!” 曹操冲袁绍一抱拳,附和道。 鲍信虽然性急了些,却与自己相交莫逆,曹操向来视作自己人,自然不肯当他当这个炮灰。 见曹操也表示同意,袁绍便点了点头:“好,王太守之忠心,可昭日月!即便眼下夏收未完,某也准你先行出战,去会一会这林夕小儿。某不求王太守能速胜,只求你坚持十日,某必能抽调粮草,率大军支援与你!” “盟主多虑了,十日之内,末将必让盟主见到那林子煦的首级!” 王匡能力虽然不怎么样,但人是真的莽。去年诸侯讨董之时,众诸侯还在酸枣会盟商议进兵之事,他便已经率军进攻雒阳。 虽然结果不怎么好,但这一股勇气,终究是值得赞赏。 此次听闻敌方是一個小娃娃领兵,他果断嗅出了功劳的味道,嚷嚷着要做先锋。 袁绍见徐州已经打过来了,知道这一战迫在眉睫,便顺势答应了他。 宴席散后,曹操送别一众诸侯,却把鲍信留了下来。 “孟德,你方才为何拦某?” 眼看众人已经散尽,曹操还没来得及开口,鲍信便抱怨道。 言语之中带着深深惋惜之意,一副损失了一个亿的模样。 鲍信与曹操关系极好,因此面对他如此直接的抱怨,曹操也没生气,只是淡淡笑道:“允诚,你以为这是好事?” “额……”鲍信微微一愣道,“孟德你方才不是说,此子藉其兄威名,其实不过一介黄口小儿,某难道不能对付?” 见鲍信如此天真,曹操不禁扶额叹息,一阵无语。 这时,堂后忽然闪出两人,正是戏志才和陈宫。方才开会时,两人不方便在场,是以一直在后面偷听。 戏志才在武水河边被张绣一箭射中臀部,后又在冰冷的武水中好一阵浮沉。历经九死一生后,虽然侥幸逃回了兖州,但屁股上的箭伤早已发炎化脓。 谷諎 按理说如此重的伤势,在这个时代应该没有存活的余地,可曹操见势不对,立刻请出了兖州最好的名医,再加上戏志才心中执念深重,竟硬生生挺了过来。 烧退了之后,戏志才这几日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气色还有些虚弱。 当然,作为活下来的代价,戏志才那被箭射中的半边屁股,直接被割掉了一小半。 现在穿上衣服,右半边屁股显得空荡荡的…… 曹操虽然杀了边让,但陈宫却未曾如历史上一般选择叛变。毕竟死者为大,边让的行为任谁也受不了,曹操怒而杀之,虽略显残暴,却合乎道义。 “且坐下来谈。” 曹操见两人出来,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二人坐下说话。然后又看了一眼戏志才的屁股,关切道:“志才,你的伤势如何了?” 闻言,戏志才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多谢主公挂念,在下已然无碍。”戏志才拱手道。 此番惨败归来,曹操不仅没有怪罪自己,反而对自己的礼遇信重丝毫不减。 用曹操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林子初之能,百世未见也。自其人出世以来,身经百战而未尝败绩,天下诸侯谁人不曾被他算计利用过,下场比咱们惨的人比比皆是。 更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所以志才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得主如此,戏志才如何能不感动,又如何能不死心塌地。 “无碍就好。”曹操点了点头道,“你且为允诚解释一番。” 这家伙太蠢,我不想跟他说话,你来帮我说。 闻言,戏志才对鲍信拱手一礼笑道:“鲍太守真以为,那林子煦好对付?” “这……” 鲍信看了看戏志才,又看了看曹操,目光中满是茫然。 “别的先不说,刘玄德颇有识人之明,又岂会任用庸碌之人来做这先锋大将?”戏志才解释道,“再者,林子初此贼虽然可恨,但却不是徇私之人,又岂会任人唯亲? 所以某敢断定,这林子煦其人若是不堪大用,他绝不可能做徐州贼军的先锋,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攻破鲁县!” 听了戏志才的话,鲍信顿时眉头紧缩道:“戏先生,若诚如你所言,孟德方才为何说林子熙不堪一击?” 闻言,曹操依旧沉默不语。 倒是戏志才很认真的看着鲍信,口中缓缓说道:“鲍太守,此次与徐州开战,事关存亡大略。众诸侯终究是靠不住的,咱们能依靠的…… 终究只有自己而已。” …… 徐州,郯县城外。 刘备已于三日之前率军向泰山郡进发,而且真的只带了五千人马,连同麾下亲卫陷阵营,也不过七千人而已。 至于剩下的一千陷阵将士,则被他留下来保护林朝的安全。 本来林朝是拒绝的,但刘备认为眼下大战将起,林朝身负都督诸将之责,安危乃是重中之重,执意要留下一千陷阵将士随行保护。 更何况子初伱身手低微,莫说敌军大将,就算是一马前卒突入你身前,也能将你斩于马下,所以还是留些陷阵将士在身边更为保险。 当然,刘备这句话只是就事论事,绝对没有歧视林朝是弱鸡的意思…… 而今日林朝出城,则是为了送别跟随了自己两年的护卫——太史慈。 泰山郡那边林夕已经开始进攻,刘备也在赶去的路上。至于冀州,赵云收到军令后也会分兵西进,吸引曹袁联盟的火力。 那就只剩最后一块地方没有设防,正是徐州广陵郡! 广陵郡虽归属徐州,但如今的郡守却是陈留太守张邈的弟弟张超。 刘备虽然率先接管的徐州,但彼时徐州百废待兴,人心未附,自然不便出手剥夺张超的太守之位。 而后董卓造逆,天下诸侯共击之。张超作为一路诸侯,也引兵参加了酸枣会盟,大家多少是名义上的盟友,自然就更不好下手了。 再加上徐州这两年的重心都放在深入民生治理,鼓励恢复生产秩序方面。广陵郡地广人稀,现阶段可利用的资源也不是很多,就更没必要冒着被天下人议论的风险去对付张超。 但今时不同往日,曹袁已然结盟对付徐州,并且纠集了一大帮小弟呐喊助威。在张邈已然参与会盟的情况下,谁知道张超会不会如同去年讨董一般,突然调转矛头来对付徐州。 不,林朝甚至认为,张氏兄弟作为昔日袁氏的门生故吏,此刻已然暗中与曹袁达成了同盟。 如此一来,张超的存在,就等于在徐州腹地安插了一颗钉子,随时能威胁到徐州的安全。 一旦战事胶着,徐州必然精兵猛将尽出。张超若趁机突然发动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林朝打算先下手为强,趁着天下人的目光都放在泰山这个正面战场时,直接出手拔掉这颗钉子,免除后患。 这便是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 7017k 第五百章 太史慈外放 故事需要逻辑,但现实只讲效率。 尽管张超归附曹袁联盟只是林朝的猜测,尽管林朝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猜测为真,但他还是派出了太史慈和徐盛领军南下,直接将张超控制住再说。 眼下两军交战,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林朝自然要收起可笑的妇人之仁。 太史慈胸有大志,更有大将之才,却跟在自己身边做了两年护卫,着实有些屈才了。正好趁着这次大战将他放出去,任其肆意发挥生平所学。 有在自己身边担任护卫的履历,若是能在此战中再建立功勋,回来便能受到重用,也不会引起旁人非议。 眼下历史的走向虽然已经被搅乱,但什么人有多少能耐,林朝还是清楚的,因此用人方面绝对不会出现失误。 以往在自己身边充任护卫的典韦、赵云、吕虔、张辽等人,现在都身居要职,组成了徐州武将团体的中坚力量。 所以对于林监军这种开挂级别的识人之明,徐州上下都不会有任何异议,哪怕是最看不上林朝的田丰都不得不服。 对于南下征伐广陵,太史慈一开始是拒绝的。理由和上次类似,他说想在林朝身边再学习几年。 太史慈此话自然是真心实意,因为林朝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家伙的志向是成为关羽、赵云、张辽这个级别的将领。 正因志向远大,才需要更久的蛰伏,太史慈很有耐心。 可林朝却告诉他,此战远非他想象的那般简单,如若错过,绝对会追悔莫及。另外此战过后,徐州可能数年都不会再有战事。 面对林监军如此赤裸裸的明示,太史慈果断带兵出征,虽然不舍林朝护卫的职位,但也只能如此了。 这次田丰给了五万军队的配额,而林夕在泰山已经带一万人正在征战,刘备也带着五千人进发,这就只剩下了三万五千军队可用。 当林朝询问太史慈此次需要多少兵马的时候,太史慈知道兵力紧缺,当即表示广陵守卫力量不过三四千人,他只带五千人即可。 就算不能拿下城池,也能堵住广陵郡往徐州腹地的进军路线,从而达到林朝预想的战略目标。 这颗钉子就算拔不掉,也不能让他有机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临别之际,林朝开口嘱咐道:“子义,你此行广陵,若张孟高并未与曹袁沆瀣一气,你便将其控制起来,好吃好喝招待着,等战后再做处置。 若其人已然成为我徐州之敌,那边不需要留手,以雷霆手段将其诛灭。就算不能诛灭,也要将其困在城内,务必使其不能成为曹袁的助力!” 闻言,太史慈抱拳点头道:“监军,属下明白了!” 说着,林朝一挥手,身后的护卫退开了一些。 “子义,此处没有外人,某便直言了。”林朝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两年跟在某身边充当护卫,倒是辛苦你了。你本有大将之才,却不得施展,不知可有不甘?” 相比于上次外放太史慈,林朝这次的用词从‘怨言’变成了‘不甘’。 太史慈抱拳道:“监军此言,怕是折煞末将了。自归顺主公以来,监军待末将恩重如山,末将此生不敢忘怀。若监军允许,末将愿一生随监军鞍前马后,侍奉左右……” 耳听得太史慈越说越肉麻,林朝急忙挥手打断道:“行了行了,你我自己人,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反正某也不会信的。” “为何,难道监军质疑末将之忠诚!” 太史慈大惑不解道。 “不。”林朝笑道,“古阜南有鸟,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子义以为此鸟是不会飞,不能飞,还是不想飞?” 听林朝以一鸣惊人的典故来暗喻自己,太史慈当即有些汗颜。 林朝继续笑道:“此鸟不飞,皆因时机未到,皆因此鸟不愿与世间凡鸟一般庸碌。一旦大风起时,此鸟便乘风而起,一鸣惊人!” 说着,林朝将手一指太史慈,朗声道:“而你太史子义,便是这只鸟!纵然不是,你也得给某变成这只鸟,也不枉你跟在某身边两年,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绝不辜负监军厚望!” 直到此时,太史慈才明白林朝对自己寄予的期望,心中感动之时,早已单膝跪地,朗声答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林朝轻吟道:“子义,某已经替你把风吹起来了,赶紧扶摇直上,显露峥嵘吧,再晚可就没机会了。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某希望以后别人提起当世名将,当有你太史子义的名字。” “多谢监军栽培,末将必不负监军所望!” 太史慈低头大声应道,眼中已有晶莹之色。 林朝伸手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面带微笑轻声道:“去吧!” “遵命!” 太史慈翻身上马,大喝道:“出发!” 目送太史慈领军离去后,林朝也回到了家中,开始思量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 以此战的规模,五万人是远远不够用的,就算加上正在外征战的赵云麾下两万人,也还是不够。 所以,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谷沚 而且这一战林朝终究是要亲临战场的,不可能一直待在后方大本营。之所以还没走,是有些首尾还没处理干净。 这次有荀彧等内府四人镇守后方,再加上徐州的治理已经初具成效,倒是不用再再杀鸡儆猴了。 脑中想着的时候,林朝又拿出了地图,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远在冀州之外的并州。 若想完成自己构想的战略目标,少不得还要去敌后走一趟。 也罢,过两日等安排好手头的事物,就行动吧。 林朝又思虑了半晌,才终于将心中的疑虑消除,抬头看了看天色,却发现已经到了中午,日头正高。 出了书房,正想在院中走走时,福叔却迎了上来,告诉自己有客人到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关羽。 按照礼节,登门拜访总得带点礼物。 关羽深谙春秋大义,自然不会失礼,所以他……带了一坛好酒。 “云长何来?” 反正都是自己人,在堂屋中落座后,林朝也不客套,直接询问关羽的来意。 闻言,关羽面色微红,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子初,某有一事不明。” 关羽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这点是徐州公认的。他能带一坛酒上门拜访自己,而且还这一副为难的模样,想来应该是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 可这世间有什么事情,是二爷手中那把刀无法解决的呢? 一时间,林朝竟有些好奇。 “云长,伱我又不是外人,有话尽可直言便是。” 快说快说,若不是这个时代没有爆米花,我早就准备上了。 闻言,关羽又是一阵沉默,捋了半天胡须后,才缓缓开口道:“子初,曹袁结盟入寇我徐州,此战堪比去岁讨董之战,这点某没说错吧!” “不,此战事关我徐州存亡,比讨董更为要紧。” “那……”关羽眉间满是疑惑道,“如此重要的战事,子初为何弃某不用?某自问武艺不差,战阵上也有些经验,若领兵出战,也绝不至于惨败而归。” 说到最后,关羽的脸更红了。 其实自去岁讨董之后,关羽便一直找不到领兵出战的机会,过得不是很开心。 大战没有,小战又不需要他出马,甚至三弟张飞都能以耍赖的方式跟着赵云出征,关羽却不能这般行事。 眼下终于等到了一场大战,关羽认为以自己在徐州的地位,就算不为先锋,怎么也得跟着大哥刘备一同出战才对。 可眼下徐州的武将几乎都上了战场,甚至林朝今日连自己的护卫都派了上去,却唯独自己赋闲在家,整日无事可做。 一时间,关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生怕此战没有自己施展的机会,所以才带着礼物登门拜访林朝,想求一个结果。 这也幸亏林朝是自己人,若换做旁人,关羽是怎么也拉不下脸的。 “哈哈哈哈……” 得知关羽的疑惑后,林朝却笑得很开心。 “云长,你误会了。”林朝笑道,“此战百年难遇,更事关徐州危亡,而云长你又是我徐州众将之首,某又如何会弃你而不用?” “这……” 林朝解释道:“某本打算这两日处理完手头的琐事后,便让云长率军出征,却不料云长如此心急。也罢,那某就提前告诉你吧。” 坏了,某此行不该来的! 听林朝这么说,关羽已经开始后悔今日登门了。 要面子的人,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会轻易求人。 “不,不用。”关羽马上站起来抱拳道,“子初既已有定计,那便依计行事就好。今日是某唐突了,先告辞!” 说罢,关羽压根不给林朝反应的机会,便大步向外走去,希望以此挽回自己的面子。 子初这家伙也真是的,既然打算用某,那为何不提前告知,害得自己心痒难耐,以至于舍着脸皮上门询问。 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别人笑话我关云长贪功? 嗯,子初你权当某没来过。 7017k 写在五百章之后。 嗯,本书不知不觉五百章了,字数也快一百五十万了。 老于心中亦是感慨良多,然无法宣之于口。 本书最初定的是一千章写完。 没错,就是一千章左右,不管多少字数。 不知不觉,进度已经到了一半,时间也已经大半年了。 老于顿首百拜,感谢诸位大佬一直追读,多谢了! 老于喜欢刷评论,但不怎么喜欢回复,除非是容易误导大家的发言,老于才会回复。 没错,万年潜水党石锤了。 评论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有好听,老于超喜欢在里面的…… 当然,有好评就有恶评,有人夸,有人骂,有人抖机灵…… 好的,坏的,老于都接着,毕竟作品就是给人看得,人家看完就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但无论是夸还是骂,都是认真看书的,认真思考过剧情的,也就是真正的读者。 有你们的存在,老于感到无比荣幸,希望下个五百章,咱们能再续前缘。 嗯,那些弃书的,养书的大佬,咱们也可以破镜重圆…… 然后说说更新吧。 本书除了刚开书那两個月,后面老于的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大家想象一下,一个沉浸式的梦要连续做很久,每天早晨起来就要开始构思剧情,这种状态很煎熬的。 睡觉可以休息身体,但精神上的疲劳度是越来越高的,直到最近这两天,终于达到了一个溢满的状态,整个人每天都是晕晕乎乎的,干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作息已经失调两个月了,每天晚上上床后,最少要一个半小时才能睡着,第二天又很疲惫。 持续盯着电脑屏幕,出去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应该是散光又增加了。 身体上的劳累倒是无所谓,只是精神上的持续消耗以及每晚睡不着的焦虑,已经严重影响了老于的生活。 这种状态下,码字自然也没什么思路,所以最近的剧情也就那么回事,再也没有当初那种灵光一闪的感觉了。 这真不是卖惨,而是老于在叙述自己的实际情况。 再这样下去,身体可能会出问题。 所以,准备休息一下,最少得把作息调整过来,人有点精神头再说。 嗯,暂时先请假两天吧。 那位打赏盟主的二仙桥兄弟,对不住了! 欠的更新暂时补不了……抱歉。 两天之后,看精神状况决定单更还是双更吧。 单更就四千,双更就六千。 现在凌晨两点半,等会早晨睡醒之后去看一下身体,最近老是感觉腰疼。别钱没挣到,再把身体搞垮了…… 本来原定的手术计划,因为疫情也做不成了。 人世艰难,生活不易,大家也都多多保重。 7017k 第五百零一章 示敌以弱 三天之后,原本在赵云出征之前,便跟着张辽一同驻守泰山的徐荣终于率军回到了郯县。 也正是当日,林朝召集内府和诸将,开了一次重要的会议。会议上,林下达了留守徐州群臣以荀彧为首的命令。 至于武将方面,则是留吕虔和徐荣留守徐州。 以现阶段徐州诸将的能力来说,好些人还没成长到巅峰时期,因此徐荣现在的统率能力也算名列前茅。可他并非刘备心腹嫡系,因此林朝留下了吕虔辅佐他共同镇守徐州。 名义上以徐荣为主,实则吕虔掌管着大部分军队,再有荀彧等人坐镇。如此一来,只要前方战局没有恶化到崩盘的程度,后方的大本营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也正是这一日,林朝终于启用了关羽,命他率麾下三万大军西进。不过关羽的进军路线并非泰山,也非冀州,而是直奔泰山北侧,靠近清河郡的方向而去。 这三万大军,可以说是此次正面战场的主力部队,自然要慎重使用。林朝如此调遣,自然有自己的计划。 等到这一切布置完成后,林朝把运输粮草的重任托付给了田丰后,第二日便率一千陷阵将士出发向北而去。 在庞德和高顺的护卫下,林朝直奔冀北而去,准备亲临战场。 曹袁与徐州的这场大战,从林朝踏出郯县的那一刻,正式……拉开序幕。 …… 鲁郡,鲁县。 林夕于数日前率军奇袭鲁县,夺下城防后,并没有急着向兖州挺进,而是直接率军在鲁县休整起来。 出了鲁县,便是兖州的东平郡,也正是曹操的老巢,这一路必然重兵布防。 林夕深知这第一战的重要性,与徐晃商议了一番后,两人皆认为眼下敌方形势不明,不宜贪功冒进,反不如据城而守,准备迎接敌军接下来的攻势。 若敌军损失了鲁县后,却迟迟没有动静,那再徐徐图之也不迟。 林夕的目标很明确,面对曹袁联盟的第一战,自己不仅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反观从郯县出征的刘备,虽然麾下只有七千人,但刘备一想到能亲临战场,不禁有些心潮澎湃,一路急速行军至南武阳时,却发现城中早已人去楼空,丝毫不见林夕的踪影。 紧接着,前线便传来了林夕的捷报。 刘备不禁有些愕然,本来在他的想象中,是自己率军与林夕合兵一处,然后在自己的英明领导下大败兖州军队! 设想很完美,现实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 虽说林夕突袭鲁县大获全胜,但由于不是自己亲手指挥的战果,刘备总感觉感觉得这次胜利少了那么点意思。 他生怕赶不上下一次的大战,当下也不在南武阳停留,便率军直奔鲁县而去。 五月下旬时,刘备率军进抵鲁县,与林夕完成会师。 得知刘备亲自赶赴前线,林夕虽然有些惊愕,却很快下手中的军务,率领众将一同出城迎接刘备。 “参见主公!” 刘备的到来,显然极大程度上鼓舞了一波士气。 关羽这一点,从士卒激动的脸色中就能看出来。 事实上,除了林夕与徐晃二人之外,其他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也有些激动。 “众将士免礼!” 谷哸 刘备望着出城迎接自己的林夕等人,又看了看几人身后的大军,遂挥手大笑道。 “谢主公!” 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应命声中,刘备大步踏入城中。 而就在此时,作为曹袁联盟的先锋,河内太守王匡也已经尽起河内郡两万大军,向鲁县杀来。 从无盐县出来之后,只两日的时间,王匡便抵达了鲁县旁边的瑕丘县。仅一夜休整,王匡第二日便率军进抵鲁县城下,邀林夕出城决战。 鲁县作为鲁郡治所,城高足有五丈,厚度也有一丈有余,若是强行攻打,只怕没几个月的时间难以拿下城池。 之前林夕也是靠着内应,才能一举夺城。 临行之前,王匡早已当众放了狠话,说要十日之内便将林夕首级呈上,眼下自然想诱林夕出城决战,好一举全歼林夕所部。 城中,刘备正与林夕和徐晃商量着下一步的进兵策略,却突然听到城外有敌军叫阵,便急忙出了府衙,向城楼上走去。 刘备本想亲自登上城楼,却被林夕劝住了。 眼下刘备来鲁县的消息,敌军并不知道,林夕虽一时没想通如何利用此事,但隐隐感觉这里面有文章可做。 半晌后,出城探查的徐晃归来。 “如何,城外何人所部,兵马几何?”刘备不等徐晃主动开口,便直接发问道。 徐晃一抱拳道:“回主公,城外乃是河内太守王匡所率兵马正在叫阵,至于兵马几何,末将未敢断言,但此刻城外的兵马,不下于万人。” “只有万人,那不如直接出城迎战,也省得兖州反贼小觑了某!” 刘备闻言后,当即表示要出城干他一票。 “主公且慢,此事还有待商榷!” 听到刘备这个明显不靠谱的想法后,徐晃虽然位卑,但仍旧第一时间表示反对。 眼下在城外看到了万名敌军,但并不能代表敌军只有一万人。万一贸然出城,中了敌人的埋伏,那可就不妙了。 “这……” 刘备见徐晃反对,便又把目光看向了林夕。 “子煦,你以为如何?” “主公,夕以为敌军数量未明,不宜贸然出战。”林夕开口道,“家兄常言,若交战双方势均力敌时,想要战胜敌人,必先示敌以弱。咱们不防先查明敌情,再做计较。” 闻言,刘备明显高看了林夕一样。 想不到短短数年之间,那个半大的孩子,就已经有了如此见识。 “那你且说说,如何示敌以弱?”刘备问道。 “此事易耳。敌军既然想让咱们出城迎战,那咱们便出城迎战,只是无论能不能赢,都要佯装大败而归。以来,此举可以探明敌军数量。二来,也可骄敌之心。” 说到这里,林夕冷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 “只需如此几番下来,敌军必成骄兵。届时主公便可出其不意,使精锐尽出,则此战必胜!” 7017k 第五百零二章 刘备:子煦以为某不知兵? 对于林夕提出的示敌以弱的策略,刘备虽然表示赞同,但随后徐晃却提出了一个更具成功率的想法,和一个行为详尽的计划。 示敌以弱可以,但不能表现得太过刻意,不然难免被王匡识破。毕竟王匡身为曹袁联盟的骨干,就算行事鲁莽了些,但绝对不是傻子。 此外,出战和败退的时机,也一定要恰到好处。 简而言之,就是让王匡以为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对于徐晃的看法,刘备和林夕皆深以为然。 于是,接下来一连数日,王匡虽然派士卒在城门前叫阵,但城中的徐州军却没有一丝动静,任凭王匡麾下士卒如何喊叫,就是不开门迎战。 这下王匡就有些郁闷了。曹操曾言林夕籍兄威名,本人却无半分才学,此言王匡并未尽信,但从之前林夕突袭鲁县的手段来看,此人必然是个进攻意向极强之人,没道理面对自己的叫阵却闭门不出啊! 可眼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距离自己放下豪言的期限已然不远。若是几日后袁绍携大军粮草前来支援时,见自己仍被一道城墙阻拦,那自己岂不是颜面尽失。 不行,如此绝对不行! 郁闷之中的王匡,下意识便加大了力度,来了个超级加倍。 于是从第四日开始,城下的士卒不在开始叫阵,而是开启了叫骂模式。 “林子煦,你这缩头乌龟,无胆匪类,为何不敢出来与大父一战!” “林夕小娃娃,你有本事夺城池,你有本事开门啊!” “林夕,你大父就在城下,有种开门一战,躲在城里孵蛋算什么本事!你若是不敢出战便直言,大父大度,就算饶你一条狗命又有何妨!” “林夕,你既如此不堪,想必你兄长也是无能之辈,不过浪得虚名而已!” …… 种种进行人身攻击的话,在世人看来或许是奇耻大辱,但到了林夕这里,简直无关痛痒。 骂到最到,见林夕依旧毫无反应,王匡索性也不按章法行事了,干脆让士卒骂得更狂野一些。 诸如‘大父要和你娘亲行周公之礼,发生某种负距离关系’之类的国粹脱口而出,虽极为粗鄙,但效果却简单粗暴。 倒也不能怪他们词穷,只是这个大家表面上都讲仁义道德的时代,很少有人去专注研究如何对别人进行嘴炮输出,就更别提更加花式的嘲讽和骂法。 不过,有道是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这一通骂,倒是真的勾起了林夕的怒火。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林夕还是没忍住,遂令徐晃与黄忠率五千兵马出城迎敌。 徐晃刚一出城,城下王匡士卒见状,当即一哄而散,四下溃逃。 徐州军自然紧追不舍,这几日在城楼上被噪音骚扰的够呛,精神也受到了极大的污染,如今有机会,当然要追着敌军不放,誓要将他们的菊花捅烂,以告慰自己这几日受到的折磨。 一开始的时候,徐晃的确是高歌猛进,这些叫骂的士卒简直不堪一击。 可追了三四里之后,王匡突然率大军闪出,拦在徐晃、黄忠的面前,准备来一波骑脸输出。 “府君,贼军果然中您之计矣!” 两军阵前,王匡身边的副将满脸笑容的恭维道。 “哈哈哈……” 王匡骑在马上,抚须大笑道:“孟德之言不虚,这林子煦不过黄口小儿,不堪一击。某不过略施言语,便将其诱出城来。用这等人领兵出战,此战他刘玄德必败无疑! 杀!” 随着王匡一声令下,身后大军皆奋勇争相,向徐晃率领的五千人马冲了过来。 “汉升,待会与敌交手,探得敌军实力便退,切不可恋战。” 面对汹涌而来的王匡军,徐晃冲身旁的黄忠叮嘱道。 黄忠自然明白,当即应了一声:“唯!” “好,那便随某杀过去!” 徐晃大喝一声,手中大斧已高高举起,纵马率众而出,带着身后五千人迎上了王匡的两万大军。 这场战斗的过程极为简单,不管王匡麾下还有多少兵马没有出现,但麾下士卒的士气,战斗力以及悍勇程度,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 刚一交手,正面的王匡军虽然人多势众,却瞬间被徐晃击退。 作为去年一同讨董的诸侯之一,河内太守王匡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跟徐晃预想的,简直差了不止一筹。 徐晃甚至怀疑,若自己麾下五千人奋勇拼杀,说不准真能击败眼前近两万敌军! 倒也不能怪徐晃自大,实在是这些年面对的对手差距过大。 谷坚 自徐晃归顺刘备以来,先是随军攻打泰山,随后进入校事府参与讨董之战,一路上皆是敌强我弱的局面,导致徐晃每一战都小心翼翼,不敢尽情施为。 而自己麾下的军队,又是今年新编练的,其精锐程度在徐州诸军团中也只能排在中等。从而导致徐晃以为,天下诸侯应该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战力。 可林夕的练兵方法,却是赵云手把手教出来的。而赵云的练兵方式,又是在林朝编写的小册子上面学来的,里面不仅有训练方式,更是囊括了对人性的研究总结,超越了这個时代的练兵方式不知凡几。 再加上徐州军皆是由良家子选拔而来,在徐州新政的支持下,这些良家子都是既得利益者,自然也是徐州最为忠实的拥趸,而这种归属感天然有着战斗力加成。 毫不客气的说,眼下徐州军团的平均战斗力,比当世诸侯足足高出了一个量级。就算是比之去年董卓麾下在疆场上厮杀数十年的西凉精锐,也毫不逊色。自然不是王匡麾下的乌合之众能够相提并论的。 所以,徐晃所谓的错觉,才是真正的事实! “杀上去,杀上去!” 眼看前军不敌,王匡心想这还得了,我两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还不淹死你这几千前锋。 可面对如狼似虎一般的徐州军士卒,王匡就算严令进军,麾下士卒也不敢上前送死。 倒是徐晃,带着人一路高歌猛进,眼瞅着没费什么力气,就快杀穿了对方的前军。 后面的黄忠此时一脸问号,虽然他没看懂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大受震撼。 徐将军,说好的示敌以弱呢? 临开战前,你还特意叮嘱某不要贪功冒进,这下可好,你比谁冲得都猛! “徐将军,不能再冲了!”黄忠急忙追了上去,呼喊道,“再冲,就该凿穿敌军前军的阵势了!” 闻言,徐晃才如梦方醒,手中大斧一挥,砍下对方一个骑兵的头颅后,才大喊道:“兄弟,突围!” 自己此番领兵出战,最主要为了探查敌军数量、战力,为林夕后续的策略做准备,真要一波冲上去,把王匡吓得以后不敢接战了,敌我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那可就不美了。 听到徐晃传令的徐州军士卒,顿时微微一愣,眼中满是不解。可眼下军令已出,他们也只好跟着徐晃往回冲锋。 见此,王匡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看徐州军方才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冲上来生擒自己呢! 好在对方冲了一阵,便成了强弩之末。 不过,眼下正是围杀这支徐州精锐的大好时机! 想到这里,王匡原本有些慌的心态便重拾信心,当即下令道:“传令,给某将敌军死死围住,莫让他们逃回鲁县!” 可王匡的将令,实在很没有说服力。即便徐晃已经在刻意控制节奏了,但围困自己的王匡军实在太弱,根本没法组成有效的阵列,直接被徐晃率人冲杀而出。 至此,这一场极为戏剧化的局部战争落下帷幕。 城中,听到徐晃讲述敌军数量与战斗力时,就连刘备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感情去年跟自己一起讨董的,都是一群猪队友是吧! 带着他们跟董卓正面硬刚了好几个月,没被西凉军打死,也实在是万幸。 既然王匡如此孱弱,那就索性不装了,直接摊牌。 这两年刘备麾下的文武人才越来越多,几乎所有事情都只需要自己点头即可,这给刘备带来了深深的困扰——徐州高速运转的同时,自己好像成了一个闲人。 没错,这绝对不是刘备的错觉。 因为林朝经常安慰刘备道:自古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若玄德公整日劳心劳力,那便是我等做臣子的渎职。如今群贤各尽其能,玄德公垂拱而治,岂不美哉! 对于林朝这句话,刘备深以为然……个屁啊! 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亲自领兵冲杀的机会,刘备心中那颗躁动的心早已按捺不住。 只见刘备满脸兴奋地一拍桌案,大声道:“子煦,明日某率大军出城,在城外与王公节正面对垒,必然能一举大获全胜!” 对此,林夕先是点了点头,抱拳道:“主公英明,合该如此!”然后又开口道:“只是明日大战,主公不宜亲自出阵。” “为何,难道子煦以为某不知兵呼?” 刘备一脸懵逼。 “夕不敢!”林夕连忙抱拳道,“主公亲临战阵之消息,如今敌军尚未知晓,那便不宜走露风声。再者如今鲁县之中只有一万五千人马,若主公轻易现身,势必会引来曹袁大举进攻,届时如何处之?” “不,某非藏头露尾之人。”刘备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满脸严肃对林夕说道,“子煦伱说得虽然有理,但某若亲临战阵,必然能鼓舞士气,若战局顺利,便是生擒王公节也未可知!” 面对迫切想上阵亲自操作的刘备,林夕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然后便一抱拳,缓缓开口道:“主公……便是您不亲自上阵,夕也能生擒王公节。” 刘备:“……” 7017k 第五百零三章 王匡:有种单挑! 林夕一波将刘备亲自出战的想法堵了回去后,接连几日都又派徐晃或黄忠出城迎战。 当然,张绣是没有出战的机会的。 洞悉了敌军实力之后,徐晃和黄忠完美发挥了自己的演技,成功让王匡相信城中徐州军的实力也就那么回事。 在每日皆有斩获的情况下,王匡更加自信,甚至以为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夺回鲁县,就算无法斩杀林夕,也能将战线重回拉回去。 又三日后,徐晃照例出城迎战,王匡照例率军围困,反正双方已经进行了不止一次这样的把戏,施展起来倒是轻车熟路。 虽然王匡每一次都想再进一步,不求留下徐晃,至少也要让其突围得不是那么轻松。 可他的努力,却并没有为徐晃的突围增加半分难度。 这次的战斗倒是不同以往,刚开打时王匡还没有觉察出异常,可随着战局的发展,王匡慢慢察觉出不对味的地方了。 徐晃竟然没有撤退! 眼下开战已有半个多时辰了,可徐晃依然与自己厮杀正酣,没有半分要撤退或者突围的意思。 王匡不愧是一方诸侯,面对这种情形,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诧异,而是欣喜。 难道今日自己便能得偿所愿,全歼这股敌军? 不,如此精锐,全歼太可惜了,定要收归己用才行。 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得到如此精锐,王匡便激动的不能呼吸,当下将全军压上,命士卒猛攻徐晃所部。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林夕、黄忠、张绣三人各率三千人马,从四面八方而来,将王匡所部进行了包围。 王匡见状,当即明白自己中了敌人的圈套。 可这三支部队前来救援的部队,加起来也就万余人。王匡也不慌张,依旧镇定的指挥围困最中间的徐晃部队。 可很快,王匡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这后面三支军队的战斗力,居然比徐晃所部的战斗力还要强。 王匡欲先合围徐晃的计划没能成功不说,反而被徐晃和林夕等三人里应外合,来了波反向包围。 到了这时,王匡就算再蠢也明白了,之前徐州军一连数日出战,都只是试探性的进攻,用来摸清自己的老底。 像这种战斗力的军队,莫说一万五千人,就算只有一万人,自己也必不能胜。 “给某死!” 张绣一马当先,冲着王匡大纛冲杀了过去。 这几日眼看徐晃和黄忠轮番上阵,却没有自己出手的机会,张绣可是憋屈坏了。虽然不平,但谁让自己之前有迷路的前车之鉴,自然无话可说。 今日大举进攻之时,他必然要一展雄风,怎么着也得生擒一只敌方主帅,方能显示自己的威猛! 张绣抱着如此想法,枪法也变得异常凌厉起来。 在徐州使枪的武将中,除了赵云之外,无人敢说能稳胜于他。而且张绣一旦进入状态,打出了气势之后,非但舍生忘死,更是越战越强。 正如此时,在他含恨出击之下,所到之处,皆无一合之敌。即便偶有敌军偏将迎上来,也是被张绣三两枪刺死,然后继续向王匡所在的中军进攻。 “顶住,给某顶住!” 眼见张绣势如破竹一般冲了过来,王匡大惊之下,却仍未选择撤退。 不是不想撤,而是不能撤! 眼下战局如此,若大纛后撤,势必严重影响麾下士卒战意,届时再面对敌军猛烈进攻,就算拱手而降也不过是寻常之事。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王匡是绝对不敢后撤的。 只是他不撤,却不代表张绣会停止进攻。纵然王匡严令亲兵竖起盾牌阻拦张绣,可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是张绣的对手。 又是一阵冲杀之后,张绣距离王匡,只剩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府君,赶紧撤吧,不然我等性命危矣!” 副将见状,急忙大声哀求道。 “不,某誓与全军士卒共存亡,绝不后撤!” 王匡看着远处陷入重围,不断被徐州军绞杀的己方士卒,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些士卒可都是自己花费重金征募而来,如今损伤惨重不说,竟还有全军覆没之危。一旦没了这两万士卒,自己在诸侯中的话语权将会一落千丈,再无半分地位可言。 此时的王匡,早已在心里将曹操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 该天杀的曹孟德,他怎么敢说林子煦不堪一击! 可随着张绣越冲越近,在副将的再三请求下,王匡还是撤了。 没办法,士卒没了还可以再招募,没话语权也可以返回河内郡潜心发展。 但命要是没了,那可真就什么都没了! 战争中,敌我双方士气的关键,很大一部分程度就在双方主将身前的大纛之上。 一旦大纛倒下,或是大纛后撤,能传达给士卒的消息只有两个:一,主将死了。二,主将跑了,自己被当成弃子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士气都是致命打击。 所以当王匡率军开始后撤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放弃了这场战争的控制权。 谷駻 剩下的事情,就是徐州军的单方面屠杀! 可……放弃士卒逃跑,就真能走得掉吗? 答案当然也是否定的。 因为不仅张绣持续追击,那边林夕见大局已定,当下命黄忠、徐晃继续围杀招降王匡麾下将士,自己则带领一千骑兵追了上去。 在林夕和张绣的双重追击下,王匡一路逃窜,身后士卒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三五十骑,敌军却里自己越来越近。 危急时刻,王匡倒是也没怂,直接拔出佩剑,提出要与林夕一对一致师,生死无论。 这一番勇武之举,着实打动了林夕胸中那颗尚武之心,遂做主替张绣答应了他。 一个穷途末路,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窜之人,已经不值得自己亲自动手。 闻言,张绣狂喜,沾血的脸上已经露出兴奋之色,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高,甚至手中长枪都开始颤抖。 上面未干的鲜血,还在拼命向王匡诉说着自己的兴奋。 “多谢将军!” 张绣向林夕重重一抱拳,感谢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 一想到等会自己的银枪能在王匡身上开几個洞,张绣整个人就无比兴奋,甚至有些战栗。 这可是正面与一方诸侯交手,并将其斩杀的机会啊! 王匡看了看手持血枪的张绣,脑中又想起之前他向自己冲杀而来的疯狂模样,顿时默默无言。 与此人致师,怕是会尸骨无存…… “好吧,某投降。” 闻言,张绣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一阵索然无味,心灰意冷。 …… 青州,齐地。 林朝自郯县出发后,一路向北而行,几日后便抵达了齐国临淄地界。 此次曹袁联手向徐州开战,必是一场大战,却并非急战。 眼下西边泰山郡,南边广陵郡,以及北边渤海郡的战事都已经徐徐展开,关羽那边也已经率军发出,林朝能做的布置,已经算是全部布置完成。 接下来的战事是急不得的,更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发酵。 所以眼下战事当前,林朝还是饶有兴致的准备在临淄停留几日。 自张角三兄弟败亡之后,青州被黄巾余孽祸害得够呛,齐地作为青州重镇,自然也没有幸免。 常言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可这些黄巾余孽也没好到哪去,在失去了领袖之后,他们便无所依村,没有前进方向,已然和流寇没有任何区别。 可怜青州大好山河,已经被他们祸祸的不剩什么了。 齐地便是古时候的齐国,在春秋战国时,出过不知多少霸主,多少王侯将相。 有九合天下,一匡诸侯的齐桓公。 有火牛冲阵,大败六国联军,最终光复齐国的田单。 有被称为兵家集大成者,撰写下旷古烁今的《孙子兵法》的孙武。 也有诸如齐威王,齐宣王之类使齐国雄霸乱世的有为君主。 …… 如今千百年过后,这些先贤早已成黄土一抔,但他们的思想、事迹、精神却得以流传下来,并且发扬光大。 所以薪火传承,大抵便是如此吧。 站在临淄城外,林朝望着那残破的城墙,去能从中看到昔日的辉煌景象,并不禁喟然长叹。 “大乱过后,则必有大治,时下已然人心思定,便当取兵道一统天下。天下既定,便该兴文教之盛……” 林夕这番轻声自语,旁边的高顺和庞德听得很清楚,却一句也没听懂。 虽然不懂,但两人的表现却明显不同,庞德面无表情,依旧拱卫在林朝身边做好自己的本分。但高顺听到林朝的话后,这个不善言语的硬朗汉子,目光中却露出了渴慕的神色。 见状,林朝微微一笑,虽然没办法向高顺讲解得太细,却还是开口笑道:“公义,你可曾听说过百家争鸣?” 闻言,高顺忙点了点头。 百家争鸣者,其实意有两指。 其一,便是指春秋战国这一时期的思想活跃,诸多先贤纷纷出世,将做人与治国的理论完善到了极致。 其二,便是狭义上的百家争鸣,就是指齐国都城临淄内,发生的百家学术辩论。 高顺知道的,应该是第一种。 但林朝想重现的,其实是第二种。 无有百家,何显文教之盛? 罢黜百家,终使思想禁锢,而后余毒千年之久。 一念及此,林朝眼中露出一种名为渴望的光芒,开口笑道:“某欲重现诸子百家之盛况,公义以为如何?” 7017k 第五百零四章 重现文教之盛 临淄城有门,名曰:稷门。 此时的林朝,就站在稷门前,望着高大且残破的城门,目光微动,默默凝视着。 城门虽几经修缮,但如今上面斑驳的残漆,还是能看出岁月流逝的痕迹。就是这样一扇古老的城门,不知见证过多少兴盛成败。 九百年前,周天子势弱,适逢天下诸侯相互攻伐,礼乐崩坏。 管仲横空出世,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确立了尊王攘夷的意识形态,并借此重新组建了当时的秩序。 正因为齐桓公与管仲这种天下为公的精神,和足以掌控秩序的实力,导致诸侯竞相拜服,纷纷表示愿意团结在桓公周围,为恢复天子、诸侯、贵族、黎民的秩序而奋斗。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天下诸侯确立了兄弟阋墙,外御其侮的统一标准。华夏与夷狄的分别,正式拉开界限。 直到数百年后的战国时期,秦国和赵国在边境对峙,因匈奴入寇,赵国率军击之。 面对如此天赐良机,就算是有虎狼之称的秦国,也没有趁势进攻,反而按兵不动。 秦国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你赵国胜,那咱们接着打。 你赵国败,那就我来教你应该怎么打匈奴。 虽有种种客观因素限制,但秦国终究没有与匈奴合击赵国,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兄弟之争与抵御外敌的区别。 齐桓公虽然没有善终,甚至被活活饿死,但他率先称霸于诸侯,等于为天下开了个好头,因为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影响着当时大国的行为准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你享受了多高的待遇,那你就要承担多少责任。 这很公平。 六百年前,天下进入战国割据时代。 在这个昔年齐桓公统合诸侯的地方,发生了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史称田陈篡齐。 田姓陈氏之人,篡夺了齐桓公后代的位置,却并没改掉这个深入人心的国号,依旧称自己为齐国。 而后田陈的第三代君主田午上位之后,为了招揽贤人,治国安邦,索性在临淄城内修建了许多馆舍,特意供百家传人在此坐而论道。 嗯,包吃包住的那种。 此举曾一度招致齐国高层宗室的反对,但田午依旧坚持推行。 他的这番态度,终于打动了天下诸贤,争相奔齐国而来。 这些人都是谁呢,有孟子,有邹衍,有申不害,有淳于髡,还有荀子…… 可以说,当时最有名的学问大家,都曾在临淄坐而论道,交流学术思想,形成了物理层面上的百家争鸣。 也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为后来齐威王、齐宣王在位时的齐国兴盛提供了可能性。 而这些先贤辩论交流的地方,名叫稷下学宫。 顾名思义,就是在稷门附近修建的学宫。 而这位叫田午的齐国君主,死后的谥号,也叫齐桓公。 可以说稷下学宫的兴盛,标志着古代华夏的文化思想进入到了一个巅峰时期,虽然只有短暂的辉煌,却能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使后世人追慕不已。 而后数百年,始皇帝焚书坑儒,汉武帝独尊儒术,诸子百家逐渐没落。就连这个昔年孕育过黄老之学,建立过稷下学宫的临淄,也在汉末张角三兄弟起义的动乱中,受到极大破坏。 先贤已逝,今人何往? 历史是一個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但林朝一贯认为,不破不立。 眼下把持天下数百年意识形态的儒门被质疑,最初作为治国之道的黄老之学也遭扭曲,正是人心丧乱的思想黑暗时代。 却也是重新让思想挣脱桎梏,重新焕发光彩的最佳时期。 脑中思索良久后,林朝才终于叹了口气,眼中的光彩却越来越盛。 “走吧。” 林朝开口笑道。 旁边庞德疑惑道:“长史,您不是说要在临淄暂歇几日吗?” 林朝笑了笑:“不歇了,时不我待。” 眼下缅怀先贤已经没了任何意义,只有尽快结束战乱,重建太平盛世,重现文教之盛,重使百家争鸣,才是对先贤最好的告慰。 这是林朝的最终目标,路虽然很长,但也得慢慢走。 谁敢拦路,谁就得死! 从临淄路过后,林朝率领众人继续北上而行,又数日之后,终于抵达了冀州渤海郡的战场。 此时的战场,已经从南皮,变成了曹袁联军屯驻的乐城。 赵云率领一万大军每日攻城,虽战果不大,却成功让城中的曹袁军队以为徐州往冀州增兵。情急之下,他们只得向身在兖州的袁绍和曹操再度求援。 得知林朝亲自到来后,赵云暂时停止攻城,并率众人在营帐外迎接。 “拜见长史!” “拜见监军!” 林朝扫视一圈,发现武将中少了张辽和张飞,文臣中少了郭嘉和荀攸。 “诸位不必多礼!” 挥手让众人免礼后,林朝也不客气,当即大步走在了最前面进入营帐。 入帐后,赵云请林朝主位上座,但林朝却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子龙不必客气,你现如今乃一军主将,某客座旁听即可。” 现在的赵云,已经远不是担任自己护卫时候的状态了,眼下又是战时,林朝不想破坏他在士卒心中的威信,便推辞道。 赵云却连忙抱拳道:“不可,监军您为此战都督,自该上座。” 林朝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还随身带着刘备赐予的黄钺呢。 “也罢,子龙如此盛情难却,那某便却之不恭了。” 说着,林朝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等林朝坐定之后,一同入帐的文武群臣才敢坐下。 林朝将折扇放到桌案上,再度扫视众人一圈,然后笑道:“诸位,眼下是何种情况,谁来为某叙述一遍。” 谷秔 赵云马上站了起来,抱拳道:“回监军,自接到军令后,末将便将麾下兵马两分,现如今营帐内还剩一万人马。上一战敌军失利后,便一直据守乐城,如今乐城中大抵得有两万敌军。” “何人率领?”林朝又问道。 “敌军主将颜良,副将淳于琼、高览、曹洪等人,另有逢纪和程昱为军师。” 好家伙,这阵容可以啊! 林朝笑了,目光微微一亮道:“子龙,你可知某为何让你分兵?” “末将愚钝,不曾领会监军深意。” 林朝摆手道:“子龙,你如今都是一军主将了,又何必如此谦虚,请试言之。” “遵命。”赵云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依末将之见,监军准备使末将这边吸引敌军注意力,却分兵西进,直击冀州腹地,使袁本初首尾不能相顾。” 事实上,赵云的确领会到了这一点,并且也是这么做的。 既然要留自己这支军队吸引曹袁的注意力,那自己身为一军主帅,就不能离开战场。并且每次攻城时,赵云虽没有身先士卒,却都亲自擂鼓,鼓舞士气的同时,也给敌军造成一种假象。 我赵子龙在这,就代表徐州军的主力部队在着,而且我真的是在攻城。 这波,也算是反向空城计了。 “不错,某正是这个意思,不过子龙所言,还不够全面。” 说着,林朝站了起来,指着主位后面的地图说道: “诸位,如今曹袁联盟,并招揽了好些小诸侯一同参战。眼下夏收已过,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而此战,我徐州可用之兵不过七万人,敌军则不下于二十万。兵力如此悬殊,若想战而胜之,便只能先示敌以弱,再出其不意一举击破敌军。” 说着,林朝在地图上冀州、泰山、广陵三个地方点了点,继续说道:“此战伊始,曹袁必集结大军猛攻泰山郡,想打开我徐州屏障。只要泰山郡陷落,敌军便能长驱直入,一举攻入徐州腹地。届时,我军危矣! 正面战场上,我军兵力薄弱,纵然再怎么精锐,只要敌军稳扎稳打,我军便无胜算。所以诸位的任务,便是开辟冀州这个第二战场,分散敌军兵力!” 若是双方在泰山郡集结大军,堂堂正正对垒一番,徐州倒也未必会输,但胜也只能是惨胜,并无多大意义可言。 若是败,能否保住徐州都不好说。 郭嘉是赌徒,但林朝不是,所以他更倾向于分散布局。 最大的正面战场是泰山郡没错,可林朝却并未在此布置太多的兵力。因为大战一开,无论在泰山郡不知多少兵力,都不一定够曹袁大军一波冲的。 泰山郡作为徐州屏障,这一战注定会被打烂,那就不如且战且退,在冀州这个第二战场上多发挥一些可能性。 而作为第三战场的广陵郡,林朝没有花费太多心思,有太史慈带领的五千人已经足够。 至于敌军会不会玩什么花招……若曹袁能跨越豫州往广陵增兵,来一波侧面偷袭,那就证明袁术也和这些人沆瀣一气,准备围攻徐州。 局势若真到了这种时刻,林朝觉得二话不说,直接放弃自己的全部部署,将所有兵力全部收缩回徐州,以应对天下诸侯的围攻。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明面上的三处战场就是如此了,至于暗中的战场,林朝也早有布置。但敌人不是傻子,肯定也有自己的手段。 剩下的,无非就是见招拆招,动态博弈了。 不过早在开战之前,林朝已经留足了退路,就算不能胜,徐州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将此次作战的目标阐明之后,林朝挥了挥手,示意散会,却把赵云、贾诩、沮授和审配四人留了下来。 “正南兄,军中可还待得习惯?” 林朝看着审配,笑吟吟道。 自从大陆泽一战后,林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审配。之前虽然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但林朝始终未亲临前线,因此无缘与审配会面。 面对林朝的问候,不知怎么的,审配忽然想起了去年大陆泽战败时,林朝让自己选择生死的时刻。 那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和现在一模一样。 林子初虽有通天之能,但品性太过恶劣,终非我辈中人也! 审配面无表情一拱手道:“多谢长史关怀,在下尚可。” 虽然碰了个软钉子,但林朝并不生气,甚至还觉得如此傲娇的审配有些可爱。 林朝笑道:“正南兄,以后咱们免不了同殿为臣,兄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在下不知长史……” 审配刚想回答,却被旁边的沮授拉了拉衣角,示意他说话谨慎些。 沮授知道林朝的手段,也明白林朝一贯以戏弄别人为乐,可不能让审配再这么头铁下去了,不然林子初找到借口就麻烦了。 李儒的下场,沮授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后来听郭嘉谈起时,哪怕时隔很久,他依旧感觉浑身发冷。 若是自己在众目睽睽下被灌下半桶金汁…… 好吧,光想想沮授都觉得恐怖。 旁边审配也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怕林朝,但不想辜负知己沮授的一番好意,当即语气也软了下来,拱手道:“长史明鉴,在下不过一介丧家之犬,能得长史垂青,实在三生有幸。” 虽然这番马屁拍得实在不怎么高明,甚至有些生硬,但林朝听完之后,却笑得很开心。 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得他审正南吹捧! 嗯,下次再把田丰给攻略了,也算是达成了一个特殊成就吧。 “正南兄不必客气,诚如某方才所言,今后你我同殿为臣,自当相互照应。”林朝笑道。 小老弟,跟我混,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闻言,审配顿时眉头一皱。 林子初,你没完了是吧! 但碍于沮授的面子,审配只好努力忍住胸中火气,继续拱手道:“那便多谢长史了!” “好说,好说。”林朝摆手道,“只是,韩使君为袁绍奸贼所害,正南兄身为忠直之士,难道就没有为韩使君复仇雪恨之景愿?” 废话,某若不是为了替韩公报仇,又何必在此看伱脸色。 不过这次不等审配回答,林朝便继续说道:“眼下大战已起,不知正南兄可愿倾力相助,助某为韩使君复仇?”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有事要派遣自己。 闻言,审配再度拱手道:“长史有何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林朝大笑道:“好,正南兄如此忠义,韩使君泉下有知,必然欣慰。还请正南兄替某走一趟黑山,与当今偏将军张燕一晤。” 7017k 第五百零五章 取三州之地,成王霸之业!(二合一) 营中的一场会面之后,第二日林朝便趁着攻城之时巡视了一圈。 乐城好歹是河间郡治所,城高墙厚,虽比不得南皮城那般坚固,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更何况赵云现在攻势虽猛,实际上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依照这个情况,只怕是一年的时间也拿不下乐城,能够迷惑住城中的敌军就不错了。 敌军现在之所以不敢出城应战,赵云攻势甚猛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前些日子一场正面对垒败于赵云之手。 那一战,使曹袁联军明白了一个客观事实。那就是在双方兵力差不多的情况下,自己确实不是徐州的对手。 在双方的硬实力有差距的情况下,据城而守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若不出意外的话,曹袁后方一日不派兵来援,城中的守军便不可能出城迎击。 这也是赵云敢分兵的底气,如此张辽那边的一万大军,才能深入冀州腹地,使林朝的计划走得更加悠然。 看了半晌,林朝将手中折扇一合,抬手挥了挥,示意赵云鸣金收兵。 见此,赵云连忙下令鸣金。 随着一通战鼓声响起,攻城的徐州士卒有序退回本阵。 赵云抱拳问道:“监军,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不,并无不妥。”林朝笑道,“只是子龙以为,若是真要攻打眼前的城池,你会如何行事,会如此每日派兵强行攻城吗?” “自然不会,如此攻城法,怕是一年也难以……” 说到这里,赵云忽然闭口不言,眼中满是恍然大悟的神色。 不错,进攻的频率太高,强度却不大,这已经有做戏的嫌疑了。 城中敌军就算一时没反应过来,后面也会想明白的。 林朝伸出手,拍了拍赵云的肩膀,笑道:“子龙,咱们不妨假戏真做,权当准备攻下此城,如何?” 拿假的东西骗人,总有会被拆穿的一天。 但是拿真的去骗人,那就不一样了。 闻言,赵云恍然大悟,抱拳道:“末将明白了。” 林朝面色严肃道:“为将者,当随机应变,不以规矩为束缚,不以众寡为桎梏。能行常人所不能之事,能虑常人所不能之忧,可谓良将矣。子龙,你有大将之才,只是还需多多积累,终有一日,可不输卫、霍!” 卫青、霍去病这俩人不仅是两汉将领的天花板,就算放到数千年历史长河中纵向对比,也绝对是一流将领。 见林监军对自己有如此期望,饶是赵云如今已独当一面,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末将愚钝,虽不敢与卫、霍相提并论,却也知忠义奋发,绝不负监军厚望!” 相比于赵云的激动,林朝身后的贾诩直接翻了个白眼,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 类似的话……自己好像在哪听过,而且还不止一遍。 仅一两个月不见而已,林子初这厮画饼的技艺,却是越发精湛了。 又在军中待了两日,等审配在张郃的护卫下向黑山进发后,林朝便邀请了贾诩、沮授。 不过林朝不是刘备,没有凡事先吃顿席的习惯,而是约两人营外见面。等两人到了之后,林朝便送了二人一件礼物——折扇! 林朝将折扇递了过去,开口笑道:“如今夏至已过,天气日渐炎热,二位可借此物纳凉。” 这两把折扇倒是没什么讲究,林朝更没有搞怪得在上面写一些骚话,反而请师兄崔琰为之题字作画,用的也都是一些经典中抄录的词句。 不过扇骨的颜色倒是不同,一白一青。 贾诩和沮授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解。 林子初给自己送礼? 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二位为何不取,莫不是看不上此物?” 天可怜见,林长史自诩从不算计自己人,所以反而不明白二人为何犹豫。 见林朝这么说,贾诩急忙一伸手,对沮授笑道:“公与请先选。” 让这家伙先趟雷再说。 沮授:…… 其实沮授也想这么说,只可惜终究没有贾诩反应快,当下只好伸手选了一把白色的折扇。 等他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后,贾诩才敢伸手拿那剩下的一把。 嗯,其实贾诩是不想要的,奈何林朝一直伸着手杵在原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监军的目光已经变得不善起来,隐隐有一丝不善。 给脸不要脸是吧! 贾诩只好伸手接过折扇…… 见二人都收了折扇,林朝便开口笑道:“二位,且陪某走走吧。” 二人点了点头。 当下,三人行走在军营外的茫茫旷野上。 农历五月的夏风吹来,自是有一股暖意,虽然还谈不上非常炎热,但想必不用多久,饱经太阳炙烤着的大地,便会如火如荼。 正如……眼下的战事一般。 三人就这么走着,一路上林朝都在思索,因此并未开口说话。 贾诩和沮授还没有摸清林朝今日的意图,自然也不好率先开口。 沉默中,三人走了一会,眼前出现一条小溪。流水潺潺,拍打在两岸河底的石块上,发出一阵悦耳的叮咚之声。 林朝抬头望了望太阳,忽然感觉有些燥热,便蹲下来捧着溪水洗了把脸。 二人对视一眼,又只好学着林朝的模样,用溪水洗了洗脸。 这下林长史终于察觉出了一丝诡异,便开口问道:“二位,何故今日如此慎微?” 贾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折扇,面无表情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旁边,沮授赶紧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林朝:…… 感情你们心中就是如此看待我的? 真是白瞎了我这两把上好的折扇。 随后,在林朝的示意下,三人席地而坐。 “眼下战事已起,不知二位胸中可有应对之策?” 虽然自己做了充分的布置,但林朝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中人之姿,论谋划肯定比不上眼前两人,所以便想着集思广益,征求一番二人的意见。 这正是林朝今日邀请二人的用意,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被他们误解了。 听了林朝的问题,二人又对视一眼,却都不肯率先开口。 “公与先说。” 林朝只好点名道。 无奈,沮授只得一拱手,继而开口说道:“此战之胜负,早已不言自明。关键之处在于,胜负之外,是否别有所求。” 沮授并没有明说胜负之事,但林朝和贾诩完全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曹袁结盟主动进攻徐州,只要自己严阵以待,据城而守,敌方必然无功而返,这就可以算胜利了。 关键是在此基础上,你林子初想要多大的战果。 单纯的胜利,并无任何意义。 此战若不能消灭曹袁的有生力量,他们明年还会再来,后年还会再来。如此徐州根本得不到充足发展的空间,反而会深陷战火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闻言,林朝笑了。 沮授不愧为当世一流的战略战术大家,只一眼便看穿了此战的根本。 谷噀 想着,林朝随手取过一根枯枝,在地上写了三个字,分别是青、冀、兖。 然后大手一挥,将这三個字圈在了一起。 “此战过后,某要这三州之地,尽归我徐州所有!” 见此,饶是沮授和贾诩这等人物,也不禁勃然色变。 “一战吞并三州之地,子初好大的胃口,此事绝无可能!”沮授连忙摇头道。 “绝无可能?”林朝笑着反问道。 “绝无可能!” 沮授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林朝笑道:“某与公孙伯圭结盟,并文远麾下一万大军取冀州,可否?” “可,然泰山郡之战,必然只能据城而守,且不一定能守住。” 林朝又笑道:“某以泰山郡据守,而令云长率三万大军侧面进攻,再有张燕趁虚以出敌军之后,兖州可取否?” “可,然青州黄巾余孽猖獗,非大军不能平也!” 林朝‘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笑道:“某以孙观兄弟游说泰山臧霸,而使其为先锋出兵青州,可否?” 沮授沉默了。 虽然林朝针对每一州的策略都有漏洞,但如果组合施行,只要时机尺度把握得当,未必不能一战功成。 取三州之地,成王霸之业! 这,才是林朝对于这一战的终极目标! 趁着沮授沉默的空档,许久未说话的贾诩开口道:“子初此策,宜先难后易,虽成败仍未可观之,但未必不能一试。而其中最关键之处,便在于……一战灭曹袁!” “不错。”林朝点了点头,“曹袁先灭,则公孙伯圭不敢侧目,泰山臧霸不敢异动,继而可得三州之地。不然,这一策便是空中楼阁,一触便塌。” 不秀出足够的肌肉,公孙瓒和臧霸就算肯跟你结盟,也难免心怀不轨。 臧霸虽未必有太高的志向,却也不愿意从称霸一方的土皇帝变,成你徐州的属臣。 至于公孙瓒,则更是桀骜不驯,刚愎自用。 林朝目光注视着贾诩和沮授,开口笑道:“二位,此策可以一试否?” 闻言,贾诩和沮授沉默良久,最终才点了点头。 “若留足后路,此策未必不能一试。” “好,公与你明日出发前往泰山。”林朝点点头道,“玄德公身边如今只有子煦等将,作战勇则用勇矣,遇事难免不知进退。有你在,某也放心许多。” 沮授赶紧站了起来,拱手一礼道:“唯!” 林朝又看向了贾诩:“至于文和,你去何处?” “还有何处可去?”贾诩皱眉道。 “泰山臧霸,蓟县公孙伯圭,刘伯安这三处,你可选一处任意施为。” 好家伙,贾诩直呼好家伙! 感情林子初连刘虞也没放过,都一并算计了。 思索了一阵,贾诩最终还是选择了臧霸那边。 一来,刘虞和公孙瓒那边身份太高,自己去自然不如林朝去合适。 二来,青州作为最后一个战场,自己也能划水一段时间。 至于臧霸会不会对自己不利……贾诩表示,拿捏一个地头蛇,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好,若此战得胜,二位封侯拜相,封妻荫子,皆不成问题!” 林朝潜意识又画了个大饼,来作为最后的总结,不出意外得又被二人好一顿鄙视。 …… “王公节,你助纣为虐,合该有此下场!” 鲁县城中,刘备看着被绑得结结实实,跪在自己面前的王匡,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之前大家一起讨董,虽然你们这些虫豸并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反而老是拖后腿,但大家总算是盟友,还有几分香火情分。 可我徐州跟伱河内井水不犯河水,你却助曹袁来攻打我,刘备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厌恶这些助纣为虐的小人的程度,已经超过了曹操和袁绍。 这就如同后世某有权有势的人出场时,总有一堆小弟在旁边充当舔狗。 始作俑者固然可恨,但这帮子舔狗才更加让人恶心。 王匡喊了两句‘袁哥大气’,‘孟德牛逼’之后,舔狗之名已然石锤。如今被自己逮到,刘备心中自然畅快,比痛饮几坛青梅酒都爽。 再看王匡,虽然已成阶下囚,但眼中却带着浓浓的震惊。 “刘玄德,你居然在此处!” 刘备冷笑一声,开口反问道:“怎么,某不能在此?” 王匡惨笑两声,仰天长叹道:“哈哈,某输得不冤,不冤啊!” 刘备身为一州之主,突然亲临前线,那此番与自己交战的兵马,也必然是徐州精锐之最,难怪有如此强大的战力! 这便是王匡此刻心中的想法,虽然听上去合情合理,可他若是知道实情,只怕会吐血三升。 这家伙居然还有脸笑! 这下轮到刘备愤怒了,他指着王匡怒道,“王公节,你本为一地郡守,理当保境安民,报效朝廷,不想却反助逆贼,罪恶深重,还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笑话,袁公四世三公,声名远播海内,纵伊尹、周公亦不能胜。反观你刘玄德,不过区区宗室,却出身寒微,一文不名。区区织席贩履之徒,又何谈天下? 要说反贼,恐怕你刘玄德才是这天下最大的反贼!” 理论就理论,辩论就辩论,可你人身攻击是几个意思! 刘备这下彻底怒了,他很爱面子,虽从不讳言自己的出身,却很反感别人污蔑自己为织席贩履之徒。 “织席贩履又如何,若无席无履,尔如何出行!似尔这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徒,与硕鼠何异。来人,推下去斩了!” “你要杀某!” 王匡终于绷不住了,虽然刚才跟刘备对骂了几句,但那纯粹是过过嘴瘾,谁能想到刘备真敢杀了自己啊! 在这个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时代,身为一方诸侯,纵然战败也该留有最后的体面。 但刘备似乎只打算让王匡做个生前体面人。 “某为何不敢杀你?”刘备冷声道。 王匡顿时激动了起来,奋力想挣开绳索。 “你不能杀某,某身为河内太守,乃朝廷命官,非天子诏令,谁也不能杀某!”王匡大吼道,“你刘玄德若擅杀朝廷命官,无异于乱臣贼子,必为天下人所不齿……” 望着面前求生欲几乎要溢出的王匡,刘备笑了,笑得很是嘲讽。 “王公节,你口口声声说无有天子诏令,谁也不能杀你。那某倒是想问上一问,你此番兴兵来攻,难道就有天子诏令了! 无有天子诏令而擅自动兵,你该当何罪?” 笑话,这时候你倒是想起天子诏令了,之前干什么去了! 你兴兵响应袁绍之时,可曾想过天子诏令? 闻言,王匡沉默了,甚至也不再挣扎了。 好半天后,才憋出一句:“就算某有罪,没有天子诏令,你也不能杀某……” 话虽如此,但底气明显不足。 刘备冷哼一声,挥手阻止了冲进来要将王匡带出斩首的士卒,指着王匡道:“似你这般模样,与丧家之犬何异?杀你,倒是污了某的刀。 来人,将此獠待下去严加看管,待某平灭袁、曹二贼后,再作处置!” 7017k 第五百零六章 竖子不足与谋 “什么,王公节全军覆没!” 无盐县中,袁绍听到消息传来之时,整个人被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王匡麾下,可是足足有两万大军啊! 那个林子煦就算再厉害,王匡你打不过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吧。 而且居然连自己都赔进去了! 初战大败,袁绍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恰逢这几日他也收到了冀州的求援信,信中逢纪一再请求袁绍增兵支援,说是徐州方面已经增兵,赵云的攻势渐猛,快要撑不住了。 恰逢冀州危局,泰山又遭惨败,袁绍身为盟主,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旁边,许攸拱手道:“主公,王公节全军覆没的消息,顷刻间便会传遍诸侯,届时军心不稳,士气跌落,联盟恐有分崩离析之险啊!” 眼下还未正式开打,便折了一路诸侯,其余众诸侯必然心有疑虑。 有道是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 一旦初战不利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袁绍若不采取措施,这些现在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弟,到时候不倒向刘备那边已经算好的了。 袁绍明白这个道理,却无法解决,毕竟这消息也瞒不住啊! “子远,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作为自己的心腹,袁绍对许攸的信重自然不用多说。 见袁绍问计于自己,许攸思索片刻,便开口道:“为今之计,主公不妨先隐瞒消息,再派遣一位诸侯为先锋进攻鲁县,试探徐州战力究竟几何。反正眼下夏收已过,粮草已继续完毕,大军随时能东进泰山,征伐刘备。” 闻言,袁绍不由得点了点头。 王匡此战败得着实太过离奇,甚至令人难以理解。再派一位诸侯出战也好,可借机看看究竟是徐州军太强,还是王匡太弱。 自己则率大军在后缓缓跟进,如此可保无虞。 “好,便依子远所……” 袁绍答应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想起了一個声音。 “主公,此计万万不可!” 袁绍扭头看去,发言者正是最近新归投的辛评。 辛评和弟弟辛毗,皆是颍川名士,且胸怀大志,又见识卓绝。 特别是辛评,为人率直清正,虽不像田丰和审配那般头铁,却也不是轻易与人同流合污之人。 兄弟二人在韩馥处一直不受重视,等到韩馥死后,便顺理成章得归顺了袁绍。 不得不说,四世三公的名头确实好用。 因为汝南袁氏是如今天下世家的代言人,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这些出身世家的人才很容易便被袁绍招揽入麾下。 “仲治有何高见?” 袁绍见辛评开口,便笑着问道。 辛评站起来拱手道:“主公,刘玄德乃当世枭雄,麾下精兵猛将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又有百年未见之才林子初,王佐之才荀文若等人为其谋划,实在不可轻敌!” 耳听得辛评将刘备一通夸赞,袁绍虽然知道这是实情,却也皱起了眉头。 “仲治啊,刘玄德之能,某岂不知。而今咱们议论的是如何应对眼前之战局,不知仲治何以教我?” 见袁绍有些不耐烦,辛评也不着急,继续说道:“主公明鉴,正因刘玄德势大,咱们才更要广结诸侯治之力,如此才能有胜算。 以在下之愚见,胜败乃兵家常事,主公当召集诸侯,阐明前线战况。继而亲统大军进发泰山,如此诸侯必然景从,众志成城之下,破徐州易如反掌!” 辛评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你要是隐瞒消息,等诸侯发觉之后,必然人心离散。 可若是直接告诉诸侯们王匡战败的消息,就算一时人心不稳,但只要咱们以身作则,率先进兵与刘备开战,这些诸侯绝对还会愿意鼎力相助。 袁绍一听,顿时觉得辛评所言更有道理。 以阴谋者,必然不能久持,反倒不如堂堂正正。 “好,便依仲治所言。”袁绍猛地一拍桌案道,“不过在召集诸侯之前,还要劳烦子远走一趟,将孟德请来,某还有些要事与他商议。” 闻言,许攸连忙站站起来拱手道:“唯!” 不过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许攸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既是对袁绍,也是对辛评。 许攸奉命去请曹操的时候,其实曹操也在和麾下商议此事。 作为兖州牧,他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志才,如今王公节两万大军全军覆没,连他自己都生死不知,某该如何行事?” 刚开始收到消息的时候,曹操心中的震惊丝毫不亚于袁绍。 讨董之时,他和林夕也有过数面之缘。在他的印象中,林夕不过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娃娃而已,要么不出现,要么就守在刘备身边充当护卫。 看刘玄德的意思,应该是看在林子初的面上,才将其弟引为心腹,同时带在身边教导。 可谁曾想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刘玄德居然敢任用一个小娃娃为一军主将,甚至还大败王公节。 林子初之才自不必多说,看来他弟弟也非寻常之辈啊! 戏志才轻叹一声,开口道:“主公,王公节之败在下早有预料,只是不想他败得如此彻底,居然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不错,数日之内便使得两万大军全军覆没,某真不知那林子熙是如何用兵,更不知王公节为何如此愚蠢!” 说到最后,曹操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功的意味。 想自己东拼西凑,还得看兖州世家的脸色,最终才堪堪凑了五万人马而已。 这两万人你王公节不想要,可以给我啊! 直接给林夕送人头是几个意思? 谷勯 “若不出意料,袁盟主此刻也该收到了消息,稍后应该会遣人来邀主公共商此事。”戏志才开口道,“稍后议事之时,无论袁本初意欲何为,主公皆景从即可。此次大战,众诸侯终究是靠不住的,要向战胜刘玄德,还得靠咱们自己。” 曹操点了点头道:“志才之言是也,某自会相机行事。只是你此去,还需万万小心。以林子初之能,不可能留下明显的疏漏,广陵郡那边,只怕也有后手。” “主公放心,在下亦会见机行事。” 两人话音刚落,便有士卒来报,说许攸在外求见。 “果不出志才所料,本初急了。”曹操站了起来,开口说道,“某此去与本初议事,便不送你了。切记,此战小心行事。” 戏志才也站了起来,对曹操拱手一礼道:“遵命。” 话虽如此,但此刻戏志才眼中满是战意。 林子初,上次谋划泰山被你识破,某无话可说。 只看今次一战,你还能否胜我! …… 盟军大营内。 等曹操到后,袁绍便将王匡战败的消息对曹操说了一遍。 曹操也很配合袁绍的演出,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袁绍见自家铁杆小弟都有些慌乱,连忙装出一副可靠老大哥的模样,表示孟德勿虑,为兄已有计较。 咱们联合起来,在泰山跟刘备干一波大的,赢了吃肉,瓜分徐州,你看如何? 曹操表示,啊对对对,袁盟主你说得都对。 得到曹操鼎力支持后,袁绍终于才松了一口气,又令许攸请来了所有诸侯一起开会。 会议上,袁盟主先是公布了王匡败亡的消息,并对此表示深切惋惜。 这一下,众诸侯瞬间炸开了锅。 徐州军这么勇的吗! 那可是两万大军啊,居然没撑过十天就全军覆没了? 出征之前,王匡还让咱们十日之内看他破敌来着。现如今十日已过,咱们却看到了他被敌军所破,不得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要是徐州军都是这种战力,那这一战还有必要打吗? 诸侯们本以为这波攻打徐州是飞龙骑脸,结果发现被骑的反而是自己。 就在人心即将离散之时,还好袁盟主站了出来,大呼诸位莫慌。 诸侯们表示,你是不慌,损失的又不是你的兵马。再说伱袁氏家大业大,我们这些小身板怎么跟你比。 要不……咱们跟刘备讲和吧。 左右咱们跟他刘玄德又无深仇大恨,反倒是曾经一起讨董的盟友。刘玄德为人又素来仁善,必然不会怪罪我等。 嗯,四世三公的盟主靠不住,眼下只能投向刘太尉的怀抱了。 至于某些与刘太尉有深仇大恨的人……曹孟德你看什么看,我等没有明说是你。 不过袁绍的下一个举动,却稍稍挽回了众诸侯的一点信心。 只见袁绍一拍桌案道:“王公节身为一郡太守,上任以来,兢兢业业,保境安民。上不负天子,下不负百姓,如今率军讨贼,却遭刘备此贼残忍杀害,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袁绍早就在心中骂了王匡何止千百遍草包废物,但众目睽睽之下,他显然不能贬低一个死人。 嗯,全军覆没,王匡本人生死不知,那就默认他死了吧。 反正全军覆没后,王匡是死是活已经无所谓了。 袁绍激愤大呼道:“刘贼罪大恶极,罪孽深重,罪不容诛。某意,明日便尽起精兵,讨伐刘贼,以安社稷。” 一场好好的战前宣言,最终却变成了大型双标现场。 不过闻言后,众诸侯确实眼前一亮。 你袁本初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不让我等率军与徐州死磕,那我等绝对举双手赞成。 尤其是现在,见袁绍愿意用自己的兵马跟刘备实打实的干一架,实在是最好的局面。 毕竟刘备虽然仁善,但他始终对世家寒门一视同仁。未免自己的利益受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众诸侯可不愿意跟刘备站在一起。 陈留太守张邈率先表态道:“盟主英明,刘贼僭越之心久矣,如今正该讨伐之时。我等虽兵微将寡,却仍愿助盟主破贼!” “愿助盟主讨贼!” “愿助盟主讨贼!” “愿助盟主讨贼!” …… 嗯,你先上,我们随后便到。 至于真帮你还是嘴上说说,这得看你能打出什么样的成果。 附和声不绝于耳,袁绍见之大喜,心中暗自庆幸听了辛评的建议。 眼下诸侯附和并无几分真心,袁绍又如何看不出,不过只要自己能小胜几场,这些人便会如同之前一般,争先恐后发兵攻打泰山。 曹操坐在袁绍下首,冷眼旁观着这一过程。 先是闻王匡败亡时,诸侯皆惧,可转眼见袁绍愿亲自带头攻打时,这些诸侯又群情激奋,恨不得明日就与刘备决战。 志才说得对,此番对战徐州,终究只能依靠自己。 至于这些诸侯…… 想到这里,曹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眼中满是不屑。 不是一群庸碌小人,酒囊饭袋耳! 一群匹夫竖子,何足与谋? 7017k 第五百零七章 张燕:你不要过来啊! 太行山脉绵延数千里,纵贯整个并州与冀州,可谓是一道天然且巨大的屏障。如此巨大的山脉中,天然便形成了诸多山谷丘陵地带,甚至还有那么一两块小平原。 中平年间,趁着黄巾起义,真定街熘子兼当地着名游侠的张燕趁机率乡勇起事,转战山谷之间,等返还家乡真定时,麾下已有万余名兵卒。 恰逢博陵人张牛角也揭竿而起,转战四方。张燕见势,便主动寻过去,与张牛角合兵一处,并推举张牛角为帅,麾下统率近三万人。 在两人合兵进攻瘿陶县时,张牛角身先士卒,却不幸为流矢射中,就此殒命,于是部下便推举张燕为帅。 张燕倒是也不含煳,虽然当上了首领,却把自己的姓氏改成了张姓,以示不忘张牛角。更是将张牛角的义子张白骑视如己出,将其提拔到黑山军二号统领的位置上。 嗯,虽然后来被赵云一把火给烧了…… 后张燕心知难敌朝廷大军,便主动遣使去雒阳觐见天子。 当时整个大汉盗贼蜂起,灵帝也无力全部征讨,眼见张燕归降,便大袖一挥,将其招安。同时还给了个平难中郎将的官职,并许他收取黄河以北诸山谷之赋税以为军用,且每年可以向朝廷推举孝廉。 如此,张燕从反贼摇身一变,变成了合法的大汉官员。 经此一事,也足可见张燕其人颇有远见。 后来嘛……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张燕的安稳日子还没过多久,他就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fo 没错,他的噩梦就是当今安喜县侯,徐州监军,太尉府长史,掌徐州诸事,大儒郑康成之关门弟子,荀爽贤婿,荀攸姑父,被当世人称之为百年未有之才的林朝,林子初! 别的不说,就单单这些头衔拎出来,已经足以吓跑一大批人了。 张燕对于林朝的情感很是复杂,从刚开始的愤恨,到后来的痛恨,再到后来的恐惧,如今已经有些麻木了…… 随着林朝的地位逐渐高起来,高到张燕望尘莫及的时候,他心中的恨意和恐惧都已经澹了。 剩下的,有三分庆幸,还有三分后怕,外夹杂着四分敬仰。 怎么说呢,张燕认为前些年中山一战,林子初还是对自己手下留情了,不然自己哪能活到今日。关于这点,看看他林子初这些年的对手就明白了。 哪个不是身首异处,哪个不是冢中枯骨,哪个不是身败名裂! 只是去岁讨董结束后,林朝又敲打了张燕一番,让他乖乖的在冀州后方待着,等待自己的召唤。 林监军当时已经是明示了,下次见面时,希望小张你给个答复,到底投降不投降。 投降,不失封侯拜将之位。 不投降,下场你懂的…… 对于林长史的明示,张燕深感头痛。 他自然是不敢拒绝林朝的,不过好在林朝也没有当场让他表态,算是混了过去。 但眼下曹袁联合向徐州开战的消息,张燕也略有耳闻。甚至袁绍前些日子还派使者前来,就是要说服张燕加入联盟,并一同出兵进攻徐州。 张燕当然不敢答应,可也不好得罪袁绍,于是借口说容自己考虑一番。随即便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你们爱咋打咋打,千万别牵扯到我! 这是张燕此刻的唯一想法。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大战将起,林朝又岂会忘了他张将军,所以才有了审配此次在张郃的护卫下,不远千里登门拜访。 亲兵将审配前来拜访的消息禀告张燕时,张燕仍旧是一副闭门不见客的模样,恰逢近日又纳了一房小妾,新鲜感还没过去,自然整日如胶似漆。 未得允许,亲兵不敢进门,只好在门外大声呼喊。 闻言,正在某个关键时刻的张燕当即大吼道:“某不是说了吗,不见客,让他走!” “将军,来人是……” “无论是谁,某都通通不见!”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燕粗暴的吼声打断。 亲兵站在外面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喊道:“将军,来人说他叫审正南,是奉林子初之命前来求见将军……” 这次亲兵还是没能将话说完,因为里面已经传出了噗通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女人的惊呼声。 “将军,您怎么了!” 张燕小妾满脸惊恐道。 方才张燕还兴致勃勃,可一听‘林子初’三个字,他顿时摔倒在了床上,这才发出一声响声。 但在林朝的使者面前,这些都是小事。 只见张燕飞快从床上爬起来,还未等正好衣冠,便赶紧向外跑去。 该死的林子初,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某,眼下果然派人来了。 某等会可得相机行事,万不能惹恼了此人,给林子初收拾自己的借口。 亲兵见张燕衣冠不整而出,脸上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事再急,也不耽误将军您穿好衣服吧。 再说,您之前不是说谁也不见吗! “来使现在何处?” 张燕一遍整理衣冠,一遍开口问道。 亲兵答道:“将军,小人不知将军是否准备接见此人,便让他在府门外等候……” 啪! 话音未落,亲兵已经挨了一个大嘴巴。 张燕怒道:“贵客驾临,你怎敢如此怠慢!还不快请贵客入内上座,某随后便来,快去!” “遵命!” 亲兵不敢再继续多言,赶紧转身就走。 张燕也开始快速整理自己的衣冠,生怕让审配等急了,回去跟林朝打小报告说自己慢待他。 如果是这样,那下次登门拜访的,可能就是他林子初本人了。 “不行,得准备些财宝贿赂此人才好,不然林子初那边,怕是会借题发挥……” 庭院中,张燕皱着眉头轻声自语道。 …… 府外,此番前来出使的审配,望着眼前紧闭着的府门,也是眉头紧缩着。 大老远赶来一趟,却吃了个闭门羹。 怎么说呢,其实审配并不感觉意外。 毕竟眼下是曹袁联手向徐州开战的关键时刻,张燕作为一方诸侯,自然不想被搅进战火之中,有顾虑也很正常。 可审配不能理解的,却是林朝的态度 确切的说,是林朝那蛮不讲理的态度。 临行之前,林朝曾有交代,到地方千万别跟张燕客气,直接拿他当自家孙儿辈对待就行,若正南兄高兴,上去抽他几个大嘴巴子也是没问题的。 这如同玩笑一般的话,林朝说的时候却很认真。 所以审配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眼下可是你林子初有求于人,而且对方好歹也算是一路诸侯,你凭什么这么豪横。 以至于审配有种错觉,林朝是要借张燕之手除掉自己…… 来到涉县后,果不其然吃了个闭门羹。由此,审配愈发觉得林朝是在吹牛。 你林子初要真有这么大面子,某也不至于在门外苦等了。 张郃开口问道:“先生,眼下该如何行事?” 审配轻声叹息道:“大战在即,张燕必有所顾虑,不想见咱们也是正常。走,且找个地方落脚,容某徐徐图之。” 这一番分析合情合理,张郃很是信服地点了点头。 可就在两人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大门忽然开了。 方才对二人冷眼相待的亲兵,此刻脸上却带着无比和煦的笑容,伸手便是一礼道:“审先生,我家将军有请,还请先生入随小人入内!” 亲兵这番前倨后恭的态度,着实让审配有些诧异,甚至微微一愣。 虽不明就里,不过能进门总是好事,当下便在亲兵的迎接下向里面走去。 刚走进院落,就见已经整理好衣冠的张燕大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比之前门口亲兵还要灿烂的笑容。 “哈哈,某说今早为何有喜鹊在枝头鸣叫,原来是有贵客临门。” 就在审配刚想见礼的时候,张燕却率先拱手一礼,并且腰弯得很低,同时开口笑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审配拱手回礼道:“在下冀州审正南,此番登门拜访,实属冒昧,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张燕笑得更开心了:“先生登门乃是大喜事,某如何会怪,还请入内上座,某已命家仆备好酒宴,为先生接风洗尘。” 唉,要是徐州之人,个个都像审先生这么好说话,那自己也不用担心了。 张燕心中想道。 入内之后,张燕请审配上座,却被审配婉拒。 随后,还未等开宴,张燕便问起了审配的来意。 “某听闻先生此来,是奉林长史之命,不知长史有何吩咐?” 闻言,审配不禁愕然。 饶是他准备了无数的说辞,却也没想到张燕会如此直接。 在这种关键时刻,按理说张燕就算不想得罪徐州,也该好生款待自己一番,却对正事闭口不言,不断推诿才对。 可……他为何看上去比自己还急? 难不成真如林子初所言,这家伙早就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是与不是,某一试便知。 想着,审配冲张燕一拱手道:“将军明鉴,某此番确实是奉林子……林长史之命前来。林长史本想亲自登门拜访,但奈何事务繁忙,便只好命某前来告知将军。” 事务繁忙好啊! 张燕心中因不用直面林朝而窃喜,脸上却是一副严肃的神情,飞快站起来拱手一礼道:“先生,林长史有何教诲,燕愿洗耳恭听!” 审配:??? 好家伙,居然如此恭谨! 知道的,明白你是一方诸侯。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林子初的家奴呢! 虽然审配不知张燕为何会对林朝这般毕恭毕敬,但他大受震撼。 犹豫片刻后,审配才又幽幽开口道:“张将军,林长史命某前来,是想给将军讲个故事。” 张燕:…… 可恶的林子初,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五百零八章 关于铜雀台设立在长安这件小事儿 关于林监军讲故事这回事儿,全徐州的文武群臣都可以站出来拍胸脯保证,林监军的故事不仅精彩,听完之后,还顺带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至于今次审配讲的故事,内容大概可以分为两部分。 故事的上半部分,审配向张燕阐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些年加入徐州的小伙伴们,他们如今都取得了何种巨大的成就。 比如他的真定老乡赵云,原本只是个空有一身武力的游侠而已,现如今已经是一军主将,带着两万大军在冀州一通乱锤,连当今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都大呼吃不消。 如此在疆场上肆意挥洒自己一身才华,将军难道就不向往吗? 再比如田丰,这家伙原本只是個愤世嫉俗的狂人,而归顺了刘备后,现如今已经是徐州的粮草大管家,地位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不点头,任何人都不能从徐州府库中搬走半粒粮食,可谓是掌握了所有人的经济命脉。 至于田丰本人,每日大量的工作,也让他活得异常充实,将军难道不向往这种日子吗? 再比如快递员贾诩,浪荡子郭嘉,甚至是不自量力,企图与林监军为敌的沮授……这些人虽然之前都对林监军多有不敬,但林监军是何等大度之人,不仅没有追究他们的过错,反而非常大度的对他们委以重任要职。 这波属实是以德报怨,将军难道就不向往吗? 如此多的事例榜样摆在自己面前,着实让着张燕震惊了一波。 林子初此人虽甚是可恶,但久闻他爱民如子,难道对待同僚下属也是如此? 若真如此,归顺徐州倒也不是不行…… 一时间,张燕差点被审配描绘出的蓝图给骗过去了,心中已经有了一丝动摇的意味。 审配是何等人物,虽然张燕的面部表情很是细微,但还是被他立即捕捉到了。 于是,审配当即选择加大力度,又给张燕讲述了故事的下半部分。 这个故事的下半部分,是一个名叫‘铜雀台’的小故事。 自董贼败亡,天子西迁后,便在长安铸造了一个铜雀台。 这座铜雀台自然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反正是极尽奢华。 铜雀台建成后不久,便迎来了它的第一位贵客——原兖州刺史刘岱! 当然,原本里面还有桥瑁的房间,如果不是黄忠那一箭射歪了的话。 不久后,这座奢华的铜雀台,还会迎来它的第二位贵客,河内太守王匡。 反正王匡已经被俘,只等一波快递发送过去就行。 听到这里,张燕眼中满是疑惑,呆呆地望着审配,他不明白审配为何突然说这些。 可审配却微微一笑,轻声开口道:“张将军,不知您可愿做这铜雀台第三位贵客?” 闻言,张燕眼中瞳孔猛然一缩,额头上当时就有冷汗冒了出来。 好家伙,这是威胁吧! 这一定是威胁! 在张燕心中有些慌的同时,审配又何尝不是慌得一比。 毕竟这里是涉县,张燕的老巢。而自己身处虎穴之中,却还敢撩拨虎须,若非之前张燕表现出来的恭谨态度,审配就算再什么头铁,也不敢公然开口威胁的。 谁知道张燕会不会突然暴起怒喝一声,让人把自己叉出去砍成肉泥。 亦或者是早就埋伏了五百刀斧手,只等审配说得不中听的时候,便来个摔杯为号,将审配和张郃乱刀分尸。 这个时代的传统艺能,大家早就无比熟练。 只可惜张燕听完了审配的故事后,整个人便陷入了沉默。 林子初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甚至已经把自己的下场也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要么归降徐州,你张燕进不失封侯之位,退可得荣华富贵,林监军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人。 如果你张燕不愿意归向徐州,那就是徐州的敌人,桥瑁、刘岱、王匡就是你的下场。 舍此之外,林朝并没有给张燕骑墙的余地。 张燕当然明白,眼下徐州与曹袁开战,徐州在兵力处于弱势的情况下,才突然想起自己麾下这数万兵马。 他也明白,自己如果拒绝,林朝现在应该也腾不出手来收拾自己。 可此战之后呢? 以林子初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会放过自己! 至于曹袁攻破徐州,攻灭刘备的场面,张燕压根都没有想过。 笑话,这世上能对付他林子初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除非你能有与他林子初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然后将其一刀砍杀,否则便难有胜算。 既然如此,那眼下就是一场被迫投资。 林朝已经开出了价码,并且给了张燕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就看张燕如何抉择了。 思索良久之后,张燕抬头,极为郑重的冲审配拱手一礼:“先生,林长史之教诲,某铭记于心。只是此番事关重大,某麾下亦有数万兄弟,数十万百姓,一时之间难有抉择,还请先生见谅。” 这么大的事,张燕自然要细细考虑一番,这点并不出乎审配的意料。事实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将军尽管考虑,不过前方战事吃紧,军情如火,某也不能在此多做停留。”审配开口道,“林长史有言在先,此行只给了某五日时间,还请将军见谅。” 给你五天时间考虑,若到时候不能有个满意的答复,那伱也就不用再答复了。 “多谢先生宽限。” 张燕点了点头,拱手道。谷坌 …… 幽州,广阳郡,蓟县。 光和年间,公孙瓒曾多次远征塞外,打出赫赫威名。 恰逢凉州变乱,边章、韩遂率众造反,朝廷派公孙瓒讨贼平寇,又有功勋。一路从骑都尉升任中郎将,最后又进封都亭侯。 等时间来到了中平五年时,公孙瓒从刘虞镇守幽州边境,多有战功,最后获封蓟侯,进奋武将军。 可以说,公孙瓒是众多讨董诸侯中,起步最早的一个。 又因公孙瓒面貌俊美,作战勇猛,在幽州颇得人望。但凡公孙瓒率军所到之处,皆有良家子争相拥戴,愿为马前之卒。 因此,公孙瓒编练了一支由善骑射的技击之士组成的轻骑兵,号曰:白马义从。 个人的奋斗固然重要,但终究抵不过出身的高贵。 且看当今天下,除了刘备之外,哪位诸侯不是出身世家豪门,哪位诸侯不是汉室宗亲,哪位诸侯不是煊赫高门。 诸如出身汝南袁氏的袁绍、袁术兄弟,在讨董之前几乎可以说是位卑而言轻,恐有人望而无官爵。 可等到董卓乱政后,二人登高一呼,便引得天下诸侯纷纷景从,实力快速膨胀,活脱脱一口气吃成了胖子。 由此可见,在这个世家豪门把持政权和话语权的时代,你拼尽全力努力的终点,也远远比不上某些后浪的起点。 当然,公孙瓒作为一方诸侯,麾下坐拥数万精兵强将,但名义上还是幽州牧刘虞的下属。 有些事就是这样,名不正则言不顺。刘虞虽然仁善且忠心汉室,处理政务也有两把刷子,但不可能是个白莲花。 最最重要的是,两人对内对外的理念都不合,甚至是背道而驰。 公孙瓒看重军力,主张对内施行严政。 刘虞注重民生,对内主张与民休养生息。 如果说对内方面两人还有缓和的余地,那对外方面,两人有着绝对无法缓和的分歧。 刘虞对外主张怀柔政策,多用招揽之策来抚慰境外异族,使之慢慢同化,终有一日能完全化解边患。 当然,这里的怀柔政策与后世某些朝代的怀柔政策,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刘虞的怀柔,本质上是以王道施行教化。 简单来说,听话的留下慢慢同化,不听话的杀掉再说。 可公孙瓒出身行伍,自然更崇尚霸道对外。 什么叫霸道? 不听话的杀,敢反抗的杀,听话的……也杀! 只要异族敢出现在幽州的边境线上,公孙瓒只有一个举措,杀! 公孙瓒相信,只要自己杀得够多,那些蛮夷就不敢正视幽州,就不敢侵犯边境。 这群蛮夷虫豸,就该统统去死,连跪着活的资格都不配有! 事实上,对于刘虞和公孙瓒的做法,你很难分对错。 因为在林朝看来,这两者都不可取。 以现如今的条件,异族杀不杀得完? 当然是杀不完的。 纵然身处绝境,生命总能寻得存续之道。 既然杀不完,那公孙瓒的做法,便是治标不治本,只能图一时之安。 再看刘虞的做法,林朝也不太认同。 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能指望一群生在马背上,不事耕种,且没有受过任何道德教育的蛮夷懂得感恩? 别开玩笑了,他们只会尊崇强者而已。 对付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暴力征服! 先在物理层面将其征服,再从精神层面将其驯化。 事实上,大汉一直以来便是这么做的。为此,朝廷还特别加设了一个官职,名叫护乌桓中郎将。 说是护乌桓,其实嘛……懂的都懂。 其成果,也是不错的。 别的不说,单说黄巾起义时,卢植就从异族蛮夷中征调了大批骑兵,用以平定张角三兄弟的叛乱。 而这些异族听闻汉庭征召,也是欣然同意,立刻拿起武器,跨上战马就出发了。 可成功之后,灵帝都将府库中的钱财用作修园林,养宠物,并未给这些征召而来的异族士卒发工资。 于是,新一轮的边乱再度爆发。 去年讨董时,林朝曾将兰台文献通通搬到了徐州。 后来观看时,发现灵帝在位二十余年干出来的荒唐事,不禁发出感叹——大汉还是强啊! 刘宏这么能祸祸,直到如今遍地还没有沦陷,足可见大汉积威之盛! 7017k 第五百零九章 一视同仁还是因地制宜? 一路从渤海郡北上蓟县,林朝此行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除了准备说服公孙瓒的说辞之外,林朝也在一路观察沿途百姓的生活状况。幸福指数什么的就不必提了,只看百姓能否吃饱穿暖。 有衣穿,有饭吃,这是生存最低的要求,如今却是幽州百姓最高的企盼。 有道是兵过如梳,匪过如篦。 诸侯们要积蓄实力,供养军队来保持战力,继而争霸天下。 士族老爷们要扩大财富,享受生活,最好能与当地最大的诸侯达成合作。 而这些最底层的百姓黔首,却压根无人关心他们的死活。 或者说,他们的死活从来不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所关心。 州牧这个官职,如今可以算得上是大汉权利最大的职位。 但‘牧’这个字,却颇有讲究。 牧,自然是放牧之意。 百姓家牧得是牛羊,那州牧牧得是谁? 还不是这些百姓! 在世家老爷们眼中,他们压根没有将百姓看作是与他们同等的生命,而是放牧管束的对象。 若非人丁不够打仗劳作所需,他们又岂会管百姓的死活? 权力的游戏很惊险,也很刺激,但却是最上层那一小撮人才有资格玩的。纵观数千年的华夏文明史,百姓何曾出现过朝堂之上? 对此,林朝表示无奈,却也只能承认这是事实。 但这个如今存在的普遍现象,却不代表它是正确的。 正如后世常有人说,你看别人如何如何…… 别人都这么做,就能代表这是对的?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只是这条变革之路太过漫长,漫长到根本看不到尽头,漫长到足以使人绝望。 但……尽管自己这辈子绝对不可能达到那一步,林朝还是愿意一步步向前进发。 一代人总有一代人该做的事情,也有该完成的使命。 有些梦,看似遥不可及,却不是放弃的借口。 至于自己死后,有没有人会承袭自己的遗志,继续将这条路走下去,林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手中再大的权力,也只有自己活着的时候才有用。 至于死后,那便真的管不着了。 这正如在黑夜中奋力前行,不是知道黎明终会到来才继续走下去,而是只有继续走下去,才有可能看到黎明日出的那一刻。 虽未必能至,然心向往之。 一路上,林朝每到一处,都会拿出小册子在上面写写画画,一直到蓟县,这一行为才算彻底结束。 素来沉默寡言的高顺,却对林监军这一行为有些好奇。但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东西。 倒是林朝,在看出了高顺的疑惑后,主动将手中的小册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一看之下,高顺顿时为之震撼! 因为小册子上记载的,并不是什么机密事项,而是这一路上每个县的民生情况。林朝事无巨细,大略将其分为三等,即吃不上,能吃饱,能穿暖。 这些朴实无华的字眼,却阐明了林朝以后对此地的执政方针。 “监军,这上面所载……末将不懂。” 既然是林朝主动让他观看,高顺认为自己可以发出疑问。 闻言,林朝笑道:“公义,你以为玄德公志向为何?” “这……”高顺皱眉道,“末将不敢妄议。” “你不敢说,那某便替你说了吧。”林朝继续笑道,“玄德公志在天下,志在匡扶大汉,志在开出一个太平盛世。所以,无论冀州幽州,咱们以后都会拿下来的。” 听到这里,高顺点了点头。关于这点,他倒是深信不疑。 林朝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继续开口道:“打天下易,治天下难。今后咱们如果拿下了这些地方,当如何治理?一视同仁,还是区别对待?” 谷腓 “末将以为,当一视同仁!” 高顺抱拳道,掷地有声。 徐州新政贯彻的就是这個态度,林朝也一直秉承着这个原则,所以高顺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只可惜,林朝却摇了摇头。 “若依公义此言,恐不出一月,民变又起。” 这下高顺更加疑惑了,急忙皱眉道:“监军,末将不明白,一视同仁难道不好?” “好,一视同仁当然好,只是不切实际。”林朝笑道,“兹好比公义你为一郡太守,恰逢今年旱灾将至,若不修渠灌溉,粮食将颗粒无收,你当如何处置?” “监军您方才不是说了吗,末将自当亲自带人修渠以灌溉田地。” “那某再来问你,带人修渠,必然要征发徭役。倘若你治下有五县,徭役又需五千人,你当如何征发?” “自然是每县出一千青壮。” 闻言,林朝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 见到林朝脸上的笑容,高顺本能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林朝解答道:“一视同仁固然好,但必须建立在每个县的人口青壮都差不多的水平上。诸如有些县,或遇灾、或遭战乱,县中人口可能只有万人不到,你将此县与其他县征发徭役者同等数目,百姓如何肯依?” “这……” 这个着实涉及到了高顺的知识盲区。 他本能认为一视同仁是对的,但林朝所说的问题,他又无法用一视同仁来解决。 林朝笑道:“子曰:因材施教。教书育人当如此,治理政务亦当因地制宜。身为一郡之长,你需要考虑得是治下百姓如何存活,如何生产,而非一定要追求一视同仁。 每个县的人口不同,所出的青壮数量自然也不应该相同,至于各县该出多少,自然需要你郡守来调配。而调配的前提,又需要伱掌握各县的民生情况。” 说到这里,林朝忽然笑得很开心:“不然,你以为田元皓那家伙只是负责屯田,却为何把自己晒成了炭笔一般黑?” 林朝可以拿田丰取乐,但高顺却不行。 不过刚才林朝的一番对话,却让他真正明白了因地制宜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 “多谢监军教诲!” 高顺极为郑重的一抱拳道。 林朝摆了摆手道:“公义不必客气,现在你总该明白某编写此册的用意了吧。” 昔年,这个小册子被林朝记下那些该算计,该招揽,该毒打,甚至是该弄死之人的名字。 如今,它却成了治理州政的凭据,抚民以生的基石。 “监军远见,末将佩服!” 高顺再次抱拳道。 眼看蓟县将至,林朝将小册子收回了怀中,同时继续开口笑道:“公义,某知你素擅练兵之道,所以便想问一问你。招揽士卒,军中将士选拔,可有出身要求?” 见林朝发问,高顺连忙答道:“回监军,自然是有的。若条件允许,某还是愿意招募良家子为兵。如此,战力可以得到保障。”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 高顺的想法,倒是跟自己差不多。 于是,林朝又甩出了一个问题:“那为何良家子的战力比流民高上许多,公义何以教我?” 高顺再次沉默了。 练兵他是擅长,但这些原理性的东西,他却从未想过。 他愿意以良家子为兵,只是一种经验导致的结果。换句话说,高顺知道良家子的战斗力更强,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更强。 “末将愚钝,实在不知缘由。”高顺抱拳道,“还请监军教我。” 林朝并没有解答高顺的疑惑,反而笑着拍了拍高顺的肩膀,开口道:“公义,此事不急,你且慢慢想,何时想通了,便来说与某听即可。” 对于高顺其人的能耐,林朝心里其实有些摸不透。 高顺擅长练兵,擅长作战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是否具备成为一军主将的资质,林朝目前还看不清楚。 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先培养他,其他的日久自明。 且看他高公义,到底有多少天分吧。 好歹高顺是值得培养的,不像旁边瞪着一对大眼睛的庞德……这家伙虽然忠心可嘉,作战勇猛,但也仅仅如此了,终究不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7017k 第五百一十章 幽州的暗流 林朝这次北上幽州,其实投递了两张拜帖,一张是给刘虞的,一张是给公孙瓒的。 刘虞军力虽弱,但名义上仍是幽州牧,掌控着幽州十一郡,九十余县的行政权。且幽州在北地经营多年,先后两番镇守边地,不仅当地百姓,甚至连周边异族都对其颇为敬畏。 其威望之高,堪比当年凉州三明在西北羌胡人心中的威望。 昔年张纯张举叛乱时,张纯虽被刘备击杀,但张举却没有伏诛,依旧在幽州作威作福。直到朝廷再派刘虞出任幽州牧,张举的好日子才彻底结束。 刘虞到任后,一没招募兵马,二没筹措军备,仅凭着自己在幽州的人望下了一道讨贼钧命,便并兵不血刃干掉了张举,同时叛乱的乌桓大人丘力居,也望风归降。 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刘虞在幽州的威望之高。 就现阶段所有镇守一方的汉室宗亲来说,刘备实力最强,但刘虞人望最高。 对于这个没什么黑点的幽州牧,林朝暂时还没想出什么好的处理方式。 招揽,肯定是不行的。 干掉,也说不过去。 拉去参加长安歌舞团?也没什么好的借口。 林朝想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先放任自流。 若他最终还是如原本历史上一样被公孙瓒干掉,那林朝也只能深表遗憾。 刘虞的确是道德君子,也是这个时代少数爱民如子的官员,但他终究不是徐州的同道。 至于公孙瓒嘛,那就好办多了。 这一路上,林朝见过许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公孙瓒率军劫掠所致。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他公孙伯圭固然是抗击夷狄的英雄,却不影响他也是祸害百姓的军阀。 正如刘备对百姓仁义,对下属体恤,又知人善用,用人不疑。但奈何他本人真的没文化,且容易意气用事。 所以林朝对于公孙瓒的定位很明确,这家伙就是一把利刃,无论此时抗击曹袁,还是将来清扫异族,他都是一柄利刃。 至于用完之后如何处置,是封妻荫子,永享荣华,还是去长安与刘岱等人组团出道,就要看他识不识趣了。 林朝正思虑间,马车已到了蓟县城门前。 北地的风沙甚是喧嚣,正逢仲夏时节,但凡被太阳照射一番,再经风沙一吹,任谁都得口干舌燥。 林朝拿出水囊喝了几口,抬眼望去时,只见城门下早有一群人在等候着。 为首者,正是一身长八尺左右的俊美汉子,胸前一把美须髯,白马银甲自是不提,脸上还挂着爽朗的笑容,赫然正是公孙瓒。 公孙瓒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这是林朝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林朝赶紧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迎了上去,走到公孙瓒面前数步时,便极为郑重的拱手一礼道:“拜见公孙将军!” “哈哈哈……” 见林朝到来,公孙瓒仰天大笑。爽朗的笑声中又带着一股豪迈气质,正如这北地风沙一般粗犷。 “子初不必多礼,你如今贵为安喜侯,某如何能受你这一礼。” 公孙瓒笑着将林朝搀扶起来,开口说道。 林朝谦虚道:“将军说笑了,在下不过区区一介书生,侥幸窃居高位,如何敢与将军相提并论。” “好了,某与玄德贤弟互为手足,子初你身为玄德贤弟心腹,大家都不是外人,就不必再谦虚了。走,且随某入城,某早已备下酒宴,今日定当不醉不归!” 这番话听得林朝微微一愣,心道公孙瓒怎么如此热情? 去岁讨董之时,林朝出任盟军军师,虽然与公孙瓒有过数面之缘,但交情怎么说也不应该到如此亲近的份上。 一念及此,林朝心中忽然警惕起来。 “请将军恕罪,在下此番奉玄德公钧命前来,理应先求见伯安公。等在下见过伯安公后,再来陪将军痛饮,如何?” 闻言,公孙瓒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便说道:“子初所言,倒也是应有之理,那某便不强留了。子初可自去拜见使君,之后可再来与某叙旧。” 见公孙瓒忽然冷淡了一些,林朝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刘虞和公孙瓒之间……只怕已生嫌隙。 自己初来乍到,理应先去拜会刘虞,可公孙瓒却亲自出城迎接,摆足了礼贤下士的劲头。并且非常热情的邀林朝共饮,这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他是想拉拢自己,或者说拉拢自己背后的徐州,最起码……不能让自己倒向刘虞那边! 若今日自己傻乎乎的跟他一起吃席,等明天再去拜见刘虞,于礼不合先不说,无疑是替刘备表明了态度——我徐州力挺公孙瓒,你刘虞爱咋咋地。 一念及此,林朝不禁晒然一笑。 自己此来是想请公孙瓒发兵,却不想刚来就遇到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还有……谁说公孙瓒没脑子的,刚才这一手玩得不是很漂亮吗! 既然婉拒了公孙瓒的拉拢,那也不能让他认为自己会倒向刘虞。 林朝思索片刻,便开口笑道:“公孙将军,玄德公常对在下说,昔年在卢公门下求学时,将军对玄德公多有照料,彼此可为手足矣。有道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非将军在此,在下也不可能来这蓟县。 只是既然来了,便不能不去拜访刘使君,不然传出去让世人笑话我徐州不懂礼数。将军稍待,在下拜会完刘使君后,必然再次登门拜访,到时候将军可不要嫌弃在下酒量低微。” 说着,林朝忽然靠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再者,在下此番前来,乃是有大事要与将军商议……” 首先,我去拜见刘虞,是迫于礼节,而非真心想去拜会。 其次,咱们是自己人,啥时候不能喝酒。 最后,我家主公准备联合将军您,一起干一票大的。 简而言之就三个字,别多想! 林朝这番话,可谓是给公孙瓒吃了一个大大的定心丸,听得公孙瓒眉开眼笑,之前的抑郁一扫而空。 “好,子初是明白人,你且去拜见使君,某先回府中等你。” 林朝再拱手道:“多谢将军体谅。” …… 蓟县府衙。 刘虞虽贵为幽州牧,但生性节俭,除正式场合外,皆身着粗衣麻布,而不用丝绸蜀锦。更有甚者,刘虞每顿饭难得见肉,多以素食为为主。 此举到底是仁心仁德,还是故意作秀,终究是不得而知。 不过若一個人能作秀一辈子,那谈论真假已经不再具有意义了。 而刘虞这些举动不管真假,反正也维持了数十年,并得到了百姓士族的广泛认可,起到了带头作用,也算达成了目的。 不过今日,刘虞却换了一身朝服,并且极为郑重的束好了衣冠发带,等候着林朝来登门拜访。 林朝投递拜帖时用的徐州官方名义,这就导致这场会面并非私人会面,是非常正式的官方会面。饶是如此,刘虞身为一州州牧,也只能在府中等候,也不可能出城相迎。 其实刘虞倒是很想出城相迎,因为他知道公孙瓒肯定会去,并且会拉拢刘玄德派来的使臣。自己坐在府衙等候,就已经失了先机。 现在只希望刘玄德使臣能够识大体,在入城的第一时间便来拜会自己。 但从清晨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后,仍不见林朝前来,饶是刘虞见惯了大风大浪,心里也不禁有些犯嘀咕。 刘玄德的使臣,不会真被公孙瓒给截胡了吧! 想着,刘虞便开口向左右问道:“此番刘太尉遣使何人?” 从事魏攸马上拱手道:“使君,刘玄德此次的使臣,正是中山林子初。” “竟是此人……”刘虞眉头微皱道,“林子初之名,某亦有所耳闻。风闻其有张良、萧何之才,不知是真是假。” 闻言,左下首的鲜于辅拱手笑道:“使君,在下虽与林子初素未谋面,但观其行事,就算不如张良、萧何,也相去不远矣!” 刘虞知道鲜于辅非狂言之人,遂有些震惊道:“那林子初竟真有如此之才!” “不错,使君明鉴,刘玄德能有方今基业,大半皆此人之功!”鲜于辅说道。 这下刘虞稍稍有些放心了,轻声自语道:“如此大才,当不至于不顾礼数。” “这……”鲜于辅犹豫了片刻,才拱手道,“使君,正因来使是林子初,其行为才更不可预料。” 刘虞愕然道:“为何?” “使君容禀,林子初虽有大才,但其人行事……足可称之为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且难以捉摸。说句不中听的,就算他林子初只拜会公孙伯圭,而不来拜见使君,在下也不会感到奇怪。 毕竟,这林子初可是有着天下无寡之雅号……” 刘虞:…… 天下无寡是什么意思,麻烦你解释一下好吗! 眼看快到午时,又被鲜于辅如此一说,刘虞心中更加感到失落。 林子初不会真不来了吧! 自己好歹一方州牧,更与他刘玄德同为宗室,他林子初难道敢视我为无物! 就在刘虞胡思乱想之时,门外有士卒来报:“使君,太尉刘玄德的使臣已至府门外!” “哈哈哈,世人言林子初有古君子之风,诚不相欺也!” 刘虞先是瞪了鲜于辅一眼,然后起身大声道:“走,随某出迎林子初!” 7017k 第五百一十一章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拜见伯安公!” 府衙门前,林朝恭恭敬敬的对刘虞施了一个晚辈礼。 而且林朝没用‘使君’称呼刘虞,反而用了‘伯安公’三个字,明显有拉进关系的意图。 刘虞如何听不出林朝的意思,当即脸上的笑容更盛,连忙扶起了林朝,开口笑道:“子初远道而来,甚是辛苦,快随某入内就坐。” 嗯,老刘家的传统艺能——把臂同游,发动! 别看刘焉年老体衰,但这股子力量,还真不是林朝能挣脱开的。不过就算林朝能挣脱,此时也不能推拒刘虞的好意。 但为了能更一步拉近关系,林朝便又笑道:“伯安公当面,在下不敢相瞒,其实在下清晨时便已抵达城门前,只是碍于公孙将军盛情相邀,才耽搁了一些时间,害得伯安公苦等许久,此皆朝之罪也!” 拱火带师林子初,再次强势归来! 这句话说得很明白,我一直是站在伯安公您这边的,就算公孙瓒在城门口阻拦,我还是找个借口打发了他,专程赶过来拜会您。 果然,闻言后刘虞脸上笑得更开心了,连忙开口道:“子初这是说得哪里话,某与你主皆为宗室,乃是手足兄弟。如今更该守望相助才对,走,且入府共饮。” 其实以刘虞的年纪,做刘备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了。 但架不住刘备如今方才而立之年,却已经成了三公之首。 若刘备未崛起时,刘虞称其一声贤侄是关爱,是看重。可如今他要敢再称乎刘备为贤侄,那就是骂人了。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称一声贤弟。好在以刘备的身份地位,完全也能够当得起。 “多谢伯安公体谅!” 刘虞平日里生活简谱,但他终究不是双标之人,此次用来招待林朝的宴席,也是有酒有肉。 席间,刘虞更是为林朝引荐了诸多燕赵之地的名士,诸如魏攸、鲜于辅、鲜于银、阎柔、尾敦等人人…… 刘虞不同于公孙瓒,林朝这还是第一次与其接触。想要与其拉近关系,使劲攀亲的同时,也得亮出点干货。 不过林朝早有准备,就在宴席吃到尾声的时候,林朝借探讨的名义,直接提出了自己在徐州施行的一贯方针大略——抚民以生。 之所以选择这一条,主要是因为刘虞素来善待百姓,注重民生,甚至开边地之市,使边民与异族互通有无。 在这种人面前,谈什么争霸天下,什么远大志向,都不如谈论如何治理民生来得靠谱。 果然,听到这四个字后,刘虞惊喜到两眼放光,以至于情不自禁端起酒樽敬了林朝一杯。 “子初之言,如丝竹之音般悦耳动听。徐州新政如此施行,将来必大有可为。”刘虞捋须笑道,“久闻子初有张良、萧何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单单抚民以生四个字,当浮一大白也!” 林朝微微一笑,拱手道:“伯安公谬赞了,在下万不敢与先贤相提并论。只愿以微薄之才,为天下百姓略进绵薄之力!” “好,好,子初能有如此志向,日后必为世之良佐!” 刘虞脸上已有醉意,心中更是高兴,借着酒意给林朝定了一个很高标准的雅号。 闻言,林朝脸上露出笑容,心中既高兴,又有些惭愧。 高兴的是,作为清议界上一代的扛把子级别的人物,刘虞今日这四个字的评价,必然会广为流传,也算稍稍能洗刷一下自己那个天下无寡的恶名。 惭愧的是,自己终究不是什么清正君子,反而是个心口不一的投机小人。受如此评价,终究是名不副实。 面对公孙瓒,林朝使劲谈论他与刘备的兄弟义气。 面对刘虞,林朝又大谈注重民生的施政策略。 这种行为,几乎就和昔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战国策士如出一辙。 遇到林冲,掏出枪棒;遇到鲁达,掏出禅杖;遇到李逵,掏出板斧。 遇到宋江,林朝肯定纳头便拜,顺便再谈谈兄弟义气…… 不过不明就里的刘虞,此时却有种想把林朝引为知己的冲动。 方今天下战乱,一众诸侯都在争名夺利,能有如此仁心对待百姓者,早已不可多得。刘虞本以为除了自己之外,天下间再无有这等远见者。 不曾想,今日居然还能见到同道中人,如何能不欣喜! 兴致高涨,刘虞便多喝了几杯,最后实在不胜酒力,直接倒在了案牍之上。 鲜于辅等人一面向林朝告罪,一面命人将刘虞扶下去休息。 而林朝也趁势辞行出来,离开了蓟县府衙。 走在蓟县大街上,林朝也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就这还是方才席间多有推让的结果,不然自己早就和刘虞一样躺尸了。 一想到接下来还有一顿酒席,林朝就不禁露出了苦笑。 但不去是万万不行的,当下林朝便不再停留,便赶往下半场,直奔公孙瓒府邸而去。 公孙瓒也是个实在人,他听林朝说自己拜会过刘虞后马上就来,回家后便准备好了酒席,苦等半晌后,终于等到了林朝。 “子初果然信人也!” 公孙瓒大笑道,随后便拉着林朝进入府中,开始新一轮的吃席。 林朝现在看见酒就有些怕,便借口在刘虞处喝得太多,不能再饮。 公孙瓒也不强求,只是嘀咕了一句,大概意思是刘虞不够意思,灌了子初一顿,致使现在自己只能独饮。 公孙瓒的这番款待更像是家宴,并没有旁人在场,大概也跟上午林朝说有大事相商有点关系。 两人边吃边聊,眼看日头渐低,公孙瓒便一挥手,令守在一旁的家奴退去,继而开口道:“子初,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上午说有要事相商,不知是否跟此次曹袁联盟进攻徐州有关?” 作为一方诸侯,公孙瓒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更何况这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可以说天下人皆知。 林朝笑着答道:“将军慧眼,一言即中,在下佩服!” “行了行了,这算什么本事。”公孙瓒摆手道,“据某所知,曹袁结盟之时,声势无比浩大,麾下兖州诸侯景从,声势堪比去岁讨董之时。不知玄德贤弟那边,可需要某发兵增援?” 见公孙瓒如此热情,甚至主动提及此事,林朝不禁大为意外。不过当他看到公孙瓒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整个人才反应过来。 能成为一方诸侯的人,哪有什么傻子! 公孙瓒之所以主动提及,就是不想林朝再扯东扯西,最后扯得他不好开口要报酬。 兄弟情义是一回事,但想要白嫖我公孙瓒麾下的军队,门都没有! 想明白了这层之后,林朝摇头笑道:“将军之言是也,在下此来的确与此事有关,不过也与将军有关。” 公孙瓒立马跟着摇头道:“子初,你足智多谋,能说会道,某是万万说不过你的。可就算某与玄德贤弟情同手足,可麾下数万将士也不能不吃不喝空着肚子作战。某所求不多,只要玄德贤弟供应此次出征之粮草,某便率军南下,替玄德贤弟阻击曹袁,子初以为如何?” 废话少说,只要钱到位,啥姿势我都会! 尽管公孙瓒开价的确不高,但林朝还是摇了摇头,因为……他只想白嫖。 再说了,要是有足够的粮草,徐州自己就能收拾了曹袁,又何必来找你公孙瓒。 “将军此言,在下却是万万不敢苟同。”林朝摊手笑道,“在下只有一言奉上,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又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闻言,公孙瓒不禁皱起了眉头。 自己都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林子初不可能听不懂,为何还要继续玩弄唇舌? “子初此言何意?” 林朝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地图铺在公孙瓒面前。 “将军以为,此乃何物?” 公孙瓒哂笑道:“子初,某可是实在人,你莫故弄玄虚,这不过就是一张行军地图而已,有甚稀奇之处?” “不,将军此言大错!” 林朝一把摁住地图,面色严肃道:“将军言此物是行军地图,但在下以为,这……便是整个天下!” 还说你不是在故弄玄虚? 公孙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是林朝的下一句话,却让公孙瓒也认真了起来。 “将军,此战曹袁等人的目的是进攻徐州。如此一来,冀州后方必然空虚,将军此时若趁势率精兵袭之,必然可得大半个冀州。 袁本初不过一庸碌之人,比之将军不如远矣,不过仗着祖上萌荫,有何资格窃居河北之地? 再者,将军如今麾下虽兵强马壮,却仍旧受制于人,难道将军就不想摆脱此困境?” 公孙瓒闻言,面色顿时大变,双目放光道:“子初此言何意?” 林朝正了正脸色,极为郑重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将军既有疑问,那在下便直说了吧。 临行之前,我主曾有言,若将军能拿下冀州之地,那我主必然上奏天子,表将军为冀州牧,镇守一方!” 林朝这番话,已经将利弊分析的很明白了。 徐州正面顶住曹袁,你公孙瓒尽可在后方占便宜。 你能打下多少土地城池,徐州就可以让你名正言顺的坐拥这些地方。 若你能将整个冀州拿下来,那下一任冀州牧,就是你公孙瓒! 这不比你在刘虞麾下受气来得痛快? 一切,全凭实力说话! 想吃肉,就出兵南下。 但是要记住,你并不是看在兄弟情义的份上救援徐州,而是为自己建功立业。所以徐州不欠你什么,反倒因为徐州顶住了曹袁的压力,你还得感谢徐州。 所以,供应粮草什么的,想都别想! 能将求援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林朝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反观公孙瓒,听完林朝的话后,脸上也不见了笑容,反而开始皱眉苦思了起来。 见此,林朝微微一笑,并不召集,甚至端起酒樽喝了一口,静静等待着公孙瓒的回复。 说实话,如果公孙瓒一口答应下来,林朝反而不信。可现在他皱眉苦思,就代表基本上是有戏的。 没有人会对一个自己不可能答应的提议,而进行认真思索。 半晌后,林朝见公孙瓒还是迟迟不能下决定,遂决定再加把火。 只见林朝不动声色道:“将军,今日中午在伯安公府上做客,伯安公一再对在下强调,他与玄德公皆汉室宗亲,又同为州牧,理当守望相助,如此方不负天子之恩。” 这话别人听起来也许平常,但在公孙瓒的耳中,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不管说者有没有意,反正听者的确是多心了,并且还对号入座了。 刘伯安这是在宣示主权,同时也是借林子初之口敲打自己。 想我公孙瓒英明一世,多次远征塞外,打得羌胡望风逃窜,凶名可止异族小儿夜啼。也曾随关东诸侯一同征讨国贼董卓,每战身先士卒,屡有功勋…… 征战沙场十余载,却不想如今还是被一个迂腐之人钳制,一身勇武不得施展。 林子初说得对,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又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这一票,我公孙瓒干了! 想着,公孙瓒眼中不再有任何犹豫之色,眉头也舒展开来,原本患得患失的情绪顿时变得踌躇满志。 “子初,某与玄德贤弟之情谊,自然不必多言,如今又岂能坐视曹袁等贼袭击徐州。” 公孙瓒用他那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得顶着林朝,似乎要将林朝整个人看穿一般。 “只是……某若侥幸拿下了冀州,玄德贤弟真肯表某为冀州牧?” 林朝立即正色答道:“若将军不信,在下可以向天起誓,若事后毁约,愿受千刀万剐,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只是……” 林朝话锋一转,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道:“等将军真的拿下了冀州,何人上表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将军可自为之。” 地盘都在你手里了,找个人帮你上表很难吗? “哈哈哈哈!” 林朝这话虽然有些大逆不道,却无比坦诚,顿时听得公孙瓒大笑不止。 “子初真妙人也!好,且容某准备数日,便率军南下,兵伐冀州!” 见公孙瓒心意已决,林朝也笑了,继而拱手道: “在下提前预祝将军旗开得胜!” 7017k 第五百一十二章 南境争锋 在公孙瓒决定出兵之后,林朝并没有在蓟县停留太久。 当然,第二日林朝便又去拜访了刘虞,并提出了让刘虞发兵增援徐州的请求。结果自然是不出意料的被刘虞婉拒。 关于这点,林朝来之前便做好了准备,因此也没什么可失望的。 似董卓那般逆天无道,欺凌天子,讨董时候刘虞都没有发兵,更何况如今诸侯乱战,刘虞就更不会掺和了。 这种心态怎么说呢……林朝明白刘虞的想法,但不赞成刘虞的决定。 在刘虞看来,董卓虽然荒淫无道,但你们关东诸侯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相互攻伐,总离不开一个争名夺利。 他身受先帝信重,出任幽州牧,自该保境安民,不会轻易掺和进任何纷争之中。 再者,彼时董卓只是废立,并未篡位。他立得天子还是刘宏的血脉,自称行伊、霍之事,倒也说得过去。 朝廷终究是朝廷,刘虞终究也只听朝廷的,只要身在朝廷里面的天子还姓刘,这一点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种爱惜羽毛,不肯落人话柄的行为,倒是和皇甫嵩和朱儁比较像。 一辈子都在为大汉尽忠,总不能到老了落得个晚节不保吧。 他们爱惜羽毛的程度,已经快超过了自己的性命,自然而然的也就当了骑墙派。 哪怕如今刘虞已经将刘备引为知己,看作同道中人,却也没有任何发兵相助的想法。 不过刘虞终是仁厚君子,虽然不打算发兵相助,却答应供给一些钱粮物资,作为他对同道中人最后的支持。 但素来喜欢白嫖的林长史,这次却严词拒绝了刘虞白给的东西。 首先,此次战局大概方略已经定下,刘虞给出的些许物资钱粮并不能左右战局,反而使徐州欠他一个大人情。 其次,现在收了这些东西,将来指不定要用什么东西来偿还。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现在收下好处,以后还怎么对刘虞动手? 虽然林朝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刘虞,但凡事给自己多留点后路,这总是没错的。 五日后,在公孙瓒已经完成了整备之后,林朝也向刘虞提出了辞行。在刘虞与一众幽州名士的送别中,林朝在此踏上了征程。 时近五月末,林朝的所有后手都已经布置完毕,这场曹袁同盟攻伐徐州的大战,终于正式拉开大幕! …… 广陵郡作为徐州最南边的郡国,其版图之大,足以冠绝徐州诸郡,但却始终逃不过地广人稀的宿命。 又因其比邻东海,南接吴会,西连下邳,中间又有长江天堑作为阻碍,故此从未被当成兵家必争之地。 简单来说,广陵郡的位置使得它并不会成为一座战略枢纽要地,只能偏安一隅而已。 张超身为广陵郡太守,自然也参加了此次的曹袁联盟。但因路远途遥,因此并未到兖州会盟,而是留守广陵,等待战争发展到合适时机,趁势起兵北上,攻入徐州腹地。 这个想法自然是极好的,可惜林朝早就做了一手准备,派太史慈和徐盛率军南下广陵,目的就是防止张超背刺。 但智者千虑,仍必有一失! 更何况林朝还不算什么智者。 他在广陵留有后手的同时,却不知早有人也盯上了这块地方,并想着借机搞点事情,图谋不轨。 而这个人,就是大难不死的戏志才。 今次曹袁联盟向徐州开战,其本质戏志才早已看得清楚。这些所谓的诸侯,皆是一群乌合之众,摇旗呐喊或许可行,但真要他们冲上去跟徐州死磕,那是不现实的。 在一切只能靠自己的情况下,戏志才对泰山郡这个正面战场,已经不报太大的希望了。 纵然袁绍肯带头出兵,用自己麾下的士卒给大军开路,这一战也不可能真正意义上大获全胜。 再看泰山郡的地形,一路皆崇山峻岭,极难用兵。纵然联军有近二十万,只要徐州派出三五万精锐据城而守,在此处耗上个一年半载也绝对不成问题。 更何况眼下徐州排得上号的文臣武将,几乎都没怎么露面。 那可恶的林子初,更是不知在暗处谋划着何等阴毒的计策。 在戏志才看来,如今强攻泰山,无异于坐以待毙。 想要破局,便只能从别的地方着手。 林朝的谋划他虽然猜不透,但总归是自己也有谋划。那就各玩各的,最后时刻总能见分晓。 戏志才的谋划很简单,自己领一两千骑兵,星夜赶赴广陵郡,与郡守张超会师。然后在泰山正面战场打得火热的时候,出其不意袭击东海郡,如此可一战而定! 至于林朝会不会在广陵郡留后手,这一点戏志才也认真思考过,最终得出的答案是会,但不会太多。 毕竟仅凭徐州之力对抗众多诸侯,兵力肯定捉襟见肘。 广陵太守张超麾下不过五六千人而已,他林子初就算留有后手,兵力也不会太多。而领兵出征的将领,也不可能是徐州大将。 所以,自己是有机会的! 戏志才这番想法一经上报,便立刻得到了曹操的支持。反正正面战场已经如此了,倒不如让戏志才放手施为,只是临行前曹操多次叮嘱,让戏志才注意自身安危。 经过一番紧赶慢赶之后,戏志才终于在太史慈抵达的前一天,率领麾下两千骑兵进入了广陵县中。 张超见戏志才前来,本来还有些惊讶。在听闻戏志才的计划后,张超虽然与曹操关系不错,却依旧连连摇头,表示计划太过冒险,他不同意。 可戏志才压根不需要他同意,只需要他闭嘴。 戏志才从未对这些诸侯抱有过期望,自然也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在一场蓄谋已久的小规模厮杀后,戏志才顺利制服了张超,并劫持了张超的妻儿老小,作为使他乖乖听话的筹码。 虽然如此对待盟友有些不厚道,但事急从权,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戏志才深知,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就必须将所有可用的力量,通通掌控在自己手里! 7017k 第五百一十三章 试探 广陵郡,平安县。 太史慈率军抵达平安县后,却并未立刻往广陵县进发,而是就地扎营,准备与徐盛商量一番对策后,再做打算。 “徐将军,此番进军,你我该如何行动?” 军帐中,太史慈向徐盛问道。 闻言,徐盛遂一抱拳,开口道:“将军,末将是个粗人,只知领兵冲杀而已。将军身为此战主将,想来胸中已有成策,凡军令所到之处,末将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徐盛素来果敢勇猛,却不代表他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 再加上他与太史慈是第一次合作,并不知晓这位新上司的脾性,故此未敢多言。 可太史慈跟随了林朝足有一年多的时间,深受其熏陶,别的虽然没怎么学会,但拉拢人心的本事却学了个八成。 见徐盛推脱,太史慈便笑道:“徐将军何必谦虚,放眼整个徐州,谁人不知徐将军对主公忠心耿耿,每逢战事又身先士卒。就连监军都赞徐将军忠而勤强,有胆略器用!” 闻言,徐盛眼前顿时一亮。 他自从征讨董卓前归顺刘备,至今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虽每战皆奋勇争先,甚至多次负伤,只是眼下徐州的精兵猛将实在太多,导致徐盛仍旧没什么存在感。 可监军是何等人物,居然能记得某,并且还亲口夸赞…… 一念及此,徐盛心中人忍不住有些激动,不禁脱口而出道:“将军此言当真?” “这是自然。”太史慈正色道,“某在监军身边担任护卫一载有余,深得监军以仁义教诲,又岂会哄骗将军?” 这倒也是,他太史子义也没道理会骗自己。 想着,徐盛便点了点头,眼中喜色更胜。这种品评性质的夸赞,让徐盛很是受用。 能得林监军一句忠而勤强的赞誉,徐盛忽然感觉这近两年的辛苦拼杀,都是值得的。 眼见徐盛眉开眼笑,太史慈赶紧趁热打铁道:“徐将军,某如今虽为一军主将,却是第一次领兵出战,不懂之处,还望徐将军多多指点,某感激不尽。” 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这世上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人。 徐盛见太史慈如此谦虚,遂抱拳道:“将军唤末将表字即可,至于指点二字,末将是万万不敢当。此战末将倒是有些愚见,说出来将军只当是末将胡言乱语了。” 眼看拉近距离的手段有了效果,太史慈赶紧笑道:“文向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倒不是说太史慈的手段有多高明,其实这世间之事,本就如此简单。 徐盛一直在军中厮杀,而太史慈则是林朝的护卫,两人履历上本就有很大的差距。徐州人人都清楚,林长史的护卫一旦外放,就算不能独自统领一军,也绝对是委以重任。 如此境地下,太史慈又主动示好,徐盛根本不会有拒绝的余地,所以两人的关系仅在短短片刻间就开始升温,以至于达到非常融洽的程度。 徐盛开口道:“将军,如今泰山郡战场上如火如荼,咱们手头却只有五千兵马,意在防备广陵太守张超。以末将之愚见,与其固守防御,倒不如主动进军。若能一举拿下张超,占据广陵郡,则后方无忧。” 闻言,太史慈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此次自己的任务,最低要求是不能让张超偷袭徐州腹地,可若是能一举擒拿张超,则更为稳妥。 太史慈再次开口问道:“那文向以为,如何进军为妥?张超其人若已归附曹袁,又岂肯束手就擒!” “张超自是不肯束手就擒的,所以才需要提前试探一番。”徐盛答道,“末将以为,眼下张超既然还没公然举起反旗,当先派人先入城告知张超,将军手持监军军令大可直接入城。但凡大军入得城中,便可趁其不备一举擒拿,永除后患。” 徐盛的这番想法,着实与戏志才不谋而合,区别在于戏志才已经率先下手控制了张超。 “若是张超不肯让咱们进城呢?”太史慈又开口问道。 “那就向他传递主公钧命,邀他城外相见,再趁势一举擒拿。”徐盛开口道,“若是张超连出城都不肯,那便坐实其有反意,将军便可派兵堵住广陵县前往徐州腹地的要道,将其困在广陵。” 徐盛这番策略,简单点说就是先试探,再擒拿,若两者都不行,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完成与张超对峙的最低要求。 作为侧翼战场,徐盛知道,此番不求大破敌军,只求不给正面战场增加压力,便是大功一件。 “好,便依文向之言行事!” 太史慈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此次是自己第一次领兵出战,他虽然极度渴望胜利,却也明白要稳妥行事。 …… 两日后,一封来自林朝的军令,被太史慈派人送进了广陵县中,被张超当着戏志才的面打开。 看见上面的内容后,戏志才顿时冷笑一声。 张超叹了口气,转而扭头问道:“戏先生,此番该如何行事?” 眼下妻儿老小,甚至自己的性命都在别人手中,张超也只能服软,不过心中的屈辱和羞愤却不曾减少半分。 说好的大家一起打徐州,我又不是不出兵,你曹孟德却派人劫持我妻儿老小是什么意思! 甚至张超已经打定主意,待此战之后,定要在袁绍面前狠狠告曹操一状。 最起码……这個敢挟持自己的青袍书生必须得死! 不过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要活命,还是得老老实实听话。 见张超发问,戏志才又是一声冷笑,开口道:“张太守可直接应允,让他们入城。” “这……”张超满脸不解道,“戏先生这是何意,若是被这太史子义入城,届时敌我双方必有一场大战,为何不直接拒绝?” “大战谈不上,不过是关门打狗而已。”戏志才冷笑道,“眼下战事吃紧,徐州哪有多余兵马。以某猜测,此行这太史子义麾下最多不超过六千人马,这也是林子初留下防备太守的后手。” 说到这里,戏志才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忽然握掌成拳道:“只要咱们能将这六千敌军在城中尽数歼灭,整个徐州南线将再无任何防备,届时便可长驱直入,袭取徐州腹地!” 张超却还是有些顾虑,皱眉道:“眼下大战还未起,先生此举……是否有些冒险?” 闻言,戏志才没有反驳张超,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望着他。这种目光很是奇怪,其中包含了多重情绪,有嘲讽,有失望,甚至还带了几分怜悯…… 张超被戏志才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毛,便开口问道:“先生,某之言有何不妥?” 戏志才摇了摇头,然后才开口道:“张太守以为,林子初何许人也?” “戏先生此言何意?” 一时间,张超有些被戏志才问得摸不着头脑。 戏志才冷笑道:“张太守,我主与袁车骑联手讨伐徐州,众诸侯欣然从之。主战场虽然在泰山郡,但徐州南线空虚,林子初必然会有所顾虑,甚至会想办法以绝后患。如何以绝后患,自然是……” 说着,戏志才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配合他脸上那森然的表情,把张超吓了一跳。 “换而言之,只要南线广陵郡不在徐州手中,无论是谁当这个广陵郡的太守,无论对徐州有没有敌意,林子初都会派兵前来斩杀郡守,控制州郡。张太守若不信,大可考虑一番,此番太史子义要求入城,到底想干什么? 也就是说,从开战的那一刻起,无论太守是否参加同盟,都已经成了他林子初的眼中钉,肉中刺,非拔除不可! 可笑时至如今,太守仍畏首畏尾,止步不前,无异于自寻死路。 如若不信,太守可回想一下,这些年被他林子初盯上的人,可有一个逃过了他的毒手? 某此番虽是事急从权,却也保护了太守免遭他林子初的毒手,太守以为如何?” 这话说得一点不客气,但张超却丝毫没感觉到羞辱,反倒听得冷汗直冒,打湿了后背。 原本还想趁着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去捡便宜,可现在看来,确实是自己太天真了。 戏志才此人虽然可恶,但理智告诉张超,他说得全是真的。 林子初终究不可能放过自己,不是因为自己参加了曹袁同盟,只因自己是广陵太守。 屁股下的官位,就是自己的原罪!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张超目光猛然闪动数次,心中已然不再畏首畏尾。 之前是为了利益而战,自然要衡量得失。可现在变成为自己的性命而战,自然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了。 “好,那便依先生之言,来个关门打狗!” 张超一拍桌案,眼中满是浓烈的杀意。 闻言,戏志才拱手而笑:“太守能有如此觉悟,某甚是欣慰。” 这番话当然有夸大的成分,但却是实情。 大战当前,林朝不可能放任一个外人掌控徐州南线。 至于左右都要杀了张超,这就纯粹是戏志才吓唬张超的话术而已。 不过好在张超很吃这一套,并且成功被戏志才把控了情绪。 7017k 第五百一十四章 斗智 “将军,张超同意咱们入城了。” 当徐盛将张超的回信双手奉上时,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激动。 “居然答应了!” 太史慈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可手上的书信做不得假,在仔细看完信中的内容后,太史慈顿时惊讶道。 徐盛猛一点头道:“不错,只要能率军突入城中,末将请求率军冲入府衙,将张超绑缚起来,等待监军发落!” 说这番话的时候,徐盛还在不停地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情。 可太史慈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反而眉头紧锁。 直觉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这妖出在哪,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将军为何闷闷不乐?” 等徐盛扭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太史慈默默不语,不由好奇的开口问道。 太史慈沉吟片刻,便开口说道:“文向,你说此次广陵城中,会不会有诈?” “将军多虑了,就算有诈,他张超也得有诈咱们的实力才行。”徐盛大笑道,“来之前监军曾有言,广陵城中不过五六千兵马而已,安能使诈?” 其实徐盛的话还是有些委婉的,按照他的本意来说,恨不得张超马上使诈,这样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反击。 城中巷战,以徐州军的精锐程度,面对张超手下的士卒,足可堪称势如破竹,正好将张超连同麾下兵马一网打尽! 但太史慈还是认为不妥,遂摇了摇头道:“文向,张超此人虽然庸碌,却并不是无脑之辈。我军来势汹汹,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如此还愿接纳我军入城,明显意有所图!” 徐盛想了想,太史慈说得也不无道理,便抱拳道:“若将军不放心,咱们可兵分两路。末将为前锋,率两千人马入城,将军可紧随其后。末将入城后,定会第一时间向张超发动进攻,将军可在后方紧守城门,保障我军归路,免得为小人所趁。” 闻言,太史慈点了点头道:“如此倒是稳妥许多,便依文向所言行事。” “唯!” 徐盛一抱拳,当即转身离开布置去了。 …… 第二日,当徐盛率两千前锋抵达广陵县时,张超虽然没有亲自出城迎接,却下令大开城门,同时还命士卒将城门前清扫得干干净净,以示对太史慈的重视。 尽管张超的面子工程很成功,但出于谨慎考虑,徐盛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城,而是等后方太史慈的三千人马遥遥在望时,才率前锋进入了城中。 就在徐盛入城不久后,太史慈也抵达城门口,顺势接管了城防。为了防止被别人在城中设伏,这的确是最好的方式,若遇变故,也不至于被人围困至死。 暗中的戏志才看到这一幕后,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冷笑一声。 这太史子义还算有点将才,居然能想出如此方法,可他终究不是林子初。若仅凭这点手段便能防住某的策划,那某也不用想着再向林子初挑战了! 戏志才挥手笑道:“夏侯将军,某听闻这太史子义曾是林子初的贴身护卫,如今却独领一军出战,没想到他林子初也是任人唯亲之人。” 身后,夏侯惇摇了摇头道:“戏先生,任人唯亲倒是谈不上。据某所知,那林子初眼光毒辣,往往能从一众人中选出真正的将才来充当自己的护卫,其实是悉心培养。而这些护卫离开林子初后,也都被委以重任,且能胜任。 诸如赵子龙、典君明、张文远、吕子恪……这些徐州大将,都是林子初护卫出身。” “竟有此事!” 闻言,戏志才也有些惊讶,眼中满是赞叹之色,下一刻却不禁摇头叹息。 “林子初啊林子初,若非你我各为其主,某还真想与你坐而论道,切磋胸中所学。”戏志才叹道,“生而为人,能有你这等对手,某三生有幸……纵然非你敌手,可某也想逆流而上,与你争个高低! 夏侯将军,劳烦给子和传令,让他开始此次关门打狗之计,此番……某要先断他林子初一臂!” 说到最后,戏志才眼中的杀意已经浓郁到快要溢出来的程度,但其间却并没有半分恨意。 闻言,夏侯惇一抱拳道:“遵命!” …… 任凭太史慈思虑再怎么周全,也不可能比得上戏志才的提前布置。 所以当徐盛率军行进在广陵城中,准备直奔府衙抓捕张超的时候,周围突然闪出数千名手持利刃的敌军。 曹纯立在阵前,冷冽的目光扫视着徐盛等两千徐州军,手中佩剑已然高高举起。 “放!” 随着曹纯一声大喝,身后的弓弩手万箭齐发,如漫天雨点一般向徐盛洒来。 自张超收到书信的那一刻起,戏志才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布置。可以说如今城中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曹纯能在最合适的时间,率军出现在最合适的位置上狙击徐盛,也就不足为奇了。 “果然有诈,举盾!” 徐盛大喝一声,面对这如飞蝗一般的漫天箭雨,眼神中却无半分慌乱,急令麾下士卒举盾格挡。 可刀剑无眼,尽管徐盛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防守,但这一波还有百余名士卒被射杀,更有数百人身受箭创。 徐盛大怒,瞪了对面曹纯一眼,已经将此人的模样深深印在了脑中,只等日后再做计较。 城中既有埋伏,那就代表此番已然中了敌人的圈套。在这种完全没有半分地利的情况下,再战也只能是输。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撤出去与太史慈会合。 徐盛挥刀遥指对面的曹纯,大吼道:“狗贼竟敢设伏赚某,若日后疆场相见,某必然亲手取伱头颅!撤!” 就在徐盛话音未落的时候,身后忽然又涌出一队兵马。人数虽然只有数百,但用来切断徐盛后路,却已经足够了。 “何必日后相见,某今日便取你首级,以泄兄长被俘之恨!” 曹纯冷笑一声,话音落下时,早已持枪纵马冲了上来,目标正是对面的徐盛。 “狗贼敢如此狂言,且让某来称量一番,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眼看无法突围,又被对面曹纯一阵挑衅,徐盛顿时大怒,也拍马冲了过去,与曹纯战成一团。 徐盛虽胆略无双,但此时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论及勇武,与当世一流武将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曹纯也同样年轻气盛,且不以勇武见长,因此两人刚一交手,竟然还是被陷入包围的徐盛占据了上风。 但两人的武艺实在相差无几,导致徐盛一时间也不能速胜,更何况身在包围之中,麾下士卒越战越少,心中已经有些焦急。 再看太史慈,他率军在城门处等待着徐盛的消息,可没过多久,便听到了城中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厮杀声。 “不好!” 太史慈惊呼一声,顿时明白徐盛那边中了埋伏,此时怕是已经身陷重围。 “兄弟们,广陵太守张超已然从贼,且随某冲进城去,杀敌立功!” 太史慈拔出腰间佩剑,大声喝道。 突遭巨变,太史慈的第一反应就是率军前去支援,将徐盛从包围中解救出来。 见到这一幕,暗中的戏志才不禁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之色。 什么林子初精心培养的将才,也不过是个莽夫而已,不足为虑! 某还以为今日能遇到一个值得认真些的对手,不想却是自己多虑了。 这世上,终究只有一個林子初而已。 余者,又何足为虑? 戏志才对夏侯惇说道:“夏侯将军,一旦太史子义率军突入城中,你便让城外布置的兵马迅速回援,同时关闭城门,将贼军聚而歼之!” 戏志才的目标是关门打狗,所以之前徐盛遇袭时,曹纯故意搞出巨大的动静,目的就是吸引太史慈的注意力。 只要太史慈敢率军入城增援徐盛,那戏志才早就布置在城外的大军就会冲进来,截断太史慈归路之后,便可以从容不迫的来一场真正意义的关门打狗。 而后续的发展,也正如戏志才所料,太史慈在知道徐盛被围后,当今选择了率军增援。 可是…… 太史慈纵马向前冲了一段距离后,脑中却突然想起以前林朝说过的一段话。 决机于两阵之间,必先隐藏自己所求,而洞悉敌人之所欲。如此,方可有胜算! 不对,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关键时刻,太史慈终于醒悟过来,并且快速止住了战马。 徐州军素来精锐,徐盛麾下足有两千人,纵然遭遇强敌,也不可能会败得这么快。敌人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紧张,心忧城内战事,继而率军增援。 可自己这一走,万一被敌军夺了城门,那可就真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所以,自己身后这道唯一的出路,才是敌军的真正目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太史慈,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险,方才差点就踏入了敌军陷阱之中! 城门是肯定不能让出去的,因为这是自己唯一的生路。但城中的厮杀声,也越来越大,太史慈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到底该怎么办? 眼下的太史慈,已然陷入了两难境地。 7017k 第五百一十六章 斗力(下) 铿! 随着一声金石交汇之音,曹纯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关键时刻,正是夏侯惇赶到,救了他一命。 “子和,莫要愣神,你我联手诛杀此贼!” 随着夏侯惇的一声大喝,曹纯这才反应过来,趁着徐盛与夏侯惇对峙的功夫挺枪便刺。 夏侯惇突然加入战场,徐盛这边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论兵马,徐盛麾下现在只剩不到一千人。 论勇武,他虽然能力压曹纯,但比之夏侯惇还是差了一些,如今却要面对两人联手进攻,自然不是对手。 可即便如此,徐盛也非贪生怕死之徒! 面对曹纯这不讲武德的一枪,徐盛只是微微闪身避过要害,随后竟不进反退迎了上去。 噗呲! 曹纯这一枪本是奔着徐盛胸口去的,可在徐盛的闪避下,却只洞穿了肩膀。 再看徐盛,虽然双手举刀抵挡夏侯惇的进攻,但硬生生受了曹纯这一枪之后,整个人已经到了曹纯身前,当下抬脚便踢,一脚正中曹纯脸上,将其从马上踢翻在地。 这一击虽然击倒了曹纯,却给了夏侯惇机会。只见夏侯惇挺起长枪,直奔徐盛胸口而去。 此刻的徐盛,一只手已经失去了战斗力,面对夏侯惇这全力一击,只能单手持刀迎击,但哪里是夏侯惇对手…… 只听‘铿’的一声,徐盛手中大刀被夏侯惇一枪挑飞。 “贼子,纳命来!” 夏侯惇知道太史慈已经赶了过来,最多一刻钟便到。若是在那之前不能斩杀面前这员敌将,等太史慈一到,自己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 所以夏侯惇从加入战团的那一刻起,就下了死手,准备速战速决。 而今徐盛肩膀被曹纯洞穿,手中武器也被自己挑飞,一身战力已然失了九成,正是击杀此人最好的机会,夏侯惇当然不会放过。 面对夏侯惇这全力刺过来的一枪,徐盛眼中虽无惧意,但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这一枪……怕是真的躲不过了。 “文向莫慌,某来援你!” 就在此时,后方不远处响起太史慈的声音。 徐盛急忙向后看去时,只见太史慈已然加入战团,只因敌军重重包围,所以一时之间不能突到徐盛身前。 不过援军的到来,却加剧了徐盛的求生意志。 本来被团团包围之下,徐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眼下太史慈突然杀出,又让徐盛看到了生的希望。 太史将军武艺超群,某只需再坚持片刻,定能得救。 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徐盛在面对夏侯惇这一枪时,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实力,生生接住了夏侯惇这致命的一枪。 不过代价也是巨大的,徐盛单臂的力量,远不足以与夏侯惇抗衡,因此也只是延缓了这一枪刺向自己的速度。 眼看冰冷的枪头还在不停地往自己胸口送来,徐盛眼中冷芒一闪,索性不再继续阻挡,而是使劲全身力气往下一压。 噗呲! 没了阻力之后,长枪速度激增,直接将徐盛洞穿。 不过好在徐盛方才下压了一下,才使得长枪没有洞穿胸口,而是从徐盛腹部刺入。 夏侯惇一击得手,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可他没有注意到得是,徐盛却忽然裂开了嘴,露出带血的牙齿的同时,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长枪洞穿徐盛的身体后,夏侯惇整个人和徐盛的距离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近——几乎伸手就能够到对方。 所以,徐盛动了。 他论起还能活动的那只手,运气最后的力气,一拳砸在了夏侯惇的右眼眼眶上。 “啊!” 突遭重击,夏侯惇惨叫一声,再也顾不得手中的长枪,而是用双手捂住眼睛。 可这已然无用,因为徐盛这一拳力气之大,不仅将夏侯惇的鼻梁砸塌,更是将夏侯惇的眼珠直接震了出来。 夏侯惇双手捧着眼珠子,拼命想将其按回眼眶之内。 可眼前的黑暗却告诉他,自己恐怕永远失去这颗右眼了。 “哈哈哈……咳咳……” 徐盛见此,口中露出快意的笑容。但他此时腹部和肩膀处皆被洞穿,刚笑到一半,却被口中的鲜血呛住,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身在后方的太史慈见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他并不知道徐盛原本肩膀处就被曹纯洞穿了一次,但他看到徐盛腹部被夏侯惇刺中,此刻长枪还插在徐盛身体中,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意。 若是自己不在城门前犹豫,若是自己能早来一步,若是自己提前察觉了敌军的阴谋……文向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挡我者死!” 强烈的愧疚充斥着太史慈的胸膛,致使他手中双戟舞得飞快,如同割草一般吞噬着敢挡路的敌军士卒,同时口中还发出一声大喝。 这看似状若疯狂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快速的向徐盛接近。 由于距离的原因,太史慈并不清楚徐盛是否伤到了要害,但就算没伤到要害,如此严重的伤势,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一念及此,太史慈更加心痛,手下更是毫无章法,甚至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 另一边,重伤垂死的徐盛已然无法骑在马上,整个人接近意识涣散的边缘,直直从马上摔了下来。 在他面前不远处,夏侯惇也终于不再挣扎,而是选择接受自己右眼失明的事实。 但越是这时,夏侯惇反而越发冷静起来,整個人散发着冰冷摄人的气息, 曹纯已经跑了过来,急吼吼就要帮夏侯惇查看眼睛的伤势,却被夏侯惇挥手拒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夏侯惇口中自语道,声音无比轻柔,却带着一股令人难以承受的冷意。 但下一刻,他竟将眼珠缓缓放进口中,也不咀嚼,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曹纯通体发寒,却不敢言语。 此时的夏侯惇,完全不像平时那般稳重可靠,而是充满了危险冰冷的气息,一时之间,竟让曹纯有些陌生。 吞下眼珠后,夏侯惇动了,只见他缓步走到徐盛面前,猛地一把拔出自己的长枪。原本处在昏迷边缘的徐盛,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变得无比精神。 夏侯惇用枪指着徐盛,口中冷声道:“好贼子,能伤某至此,也算是条汉子,且报上名来,某给你一个痛快!” “大父徐文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尔等以多欺少,大父宁死不服!” 夏侯惇冷笑道:“两军交战,自然各出手段。服不服,却是由不得你了!” 说罢,一枪往徐盛吼间刺去,就要结果了徐盛的性命。 7017k 第五百一十五章 斗力(上) 暗处,夏侯惇见太史慈忽然止住战马,不禁皱眉道:“不好,那太史子义止步不前,应该是反应过来了……” “那又如何!”戏志才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就算他知道又如何,难道陷在城中的两千人马他还能不去救,但凡他分兵去救,便给了某夺下城防的机会。” 闻言,夏侯惇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先生高智,这关门打狗之策,确实无法破解。” “破解倒是不难,只要他太史子义率麾下这数千人现在扭头就走,某也无计可施。”戏志才笑道,“不过等闲之辈,难有如此魄力,也不可能直接放弃城中的手足兄弟。” 夏侯惇笑道:“先生,这算不上破解,充其量只能算断尾求生而已。” 戏志才哑然失笑道:“将军所言是也。” 与暗中欢快欣喜的气氛不同,此刻城门前的太史慈,已经陷入了此生最艰难的抉择之中。 放弃徐盛? 这是不可能的! 徐州军自创立之初,就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手足兄弟! 放弃城门? 这也不行! 放弃了城门,就等于放弃了逃出生天的通道。等城门一旦为敌军所占,对自己来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兵分两路,一路去救徐盛,一路防守城门? 这倒是两者兼顾了,可太史慈担心分兵之后人数太少,战力不足,别到时候徐盛没救成,城门这边也被堵住了出路。 三个方案都不行,那到底该什么办! 太史慈皱眉苦思,耳听得城中的厮杀声越来越响,心中焦急,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监军,若您身处如此境地,会如何抉择? 一时间,太史慈竟有些怀念在林朝身边的日子了,至少不用自己拿主意,只管听命行事即可。 反观自己被外放为将,仅第一战便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难道说自己真无半分将才? 不,哪怕自己本是庸碌之人,也决不能辜负监军一番栽培! 在敌我双方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自己若是被人打得大败而归,等若自绝于徐州众将,也将彻底打破林监军用人零失误的神话。 太史慈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心中的挣扎与彷徨,也早就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他想赢,但眼下却看不到任何赢的希望。 他想退,却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就这,还只是敌军与己方兵力相当的情况下…… 兵力相当? 不对,不对,自己倒未必没有赢的希望! 而赢得希望,就在‘兵力相当’这四个字上。 经过方才的一番挣扎,太史慈忽然想起,眼下敌我双方兵力几乎差不多,就算敌军人多,也绝不可能多到哪去。 毕竟临行前林朝曾有言,张超手下不过五六千人而已。这消息当然是校事府查探出来的,所以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既然敌我双方兵力差不多…… 太史慈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暗处,戏志才见太史慈脸上不再有任何挣扎,便自信满满的开口道:“夏侯将军且看,这太史子义要分兵了。咱们在城外布置的兵马,也可以开始行动了。” “先生何以知道太史子义要分兵?”夏侯惇好奇道。 “太史子义踌躇良久,却不肯断尾求生,那便只剩下了分兵救援这一条路可走。”戏志才笑道,“不过无碍,不管他分出多少兵马去救援城内的敌军,咱们都能趁势夺下城防。” 闻言,夏侯惇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他们此行,可是足足带了两千骑兵! 曹操占据兖州时间不长,纵然和当地世家进行了深度绑定,也只凑出了不到五千匹战马而已。为了给此次戏志才的谋划增加胜算,曹操一咬牙,直接分出了两千骑兵给戏志才。 而太史慈麾下几乎全是步卒,面对两千骑兵的突然袭击,防线瞬间便会土崩瓦解。 届时,关门打狗战术成矣! 正当夏侯惇准备按照戏志才的命令行事时,却忽然听到一阵剧烈的吱吱摩擦声。 再往城门处看去时,夏侯惇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只见太史慈大手一挥,竟然命令士卒将城门给关上了。 戏志才:…… 夏侯惇:…… “太史子义他……这是何意?” 夏侯惇沉默片刻,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懂太史慈的这番举动,遂开口向戏志才问道。 与夏侯惇的疑惑形成对比的是,一贯风轻云淡的戏志才,此刻却面色猛然一变,眉头高高皱起,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不好!” 城门下,太史慈望着缓缓关闭的城门,眼中露出一抹坚定的战意。 回顾自己这一路进军而来,太史慈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这边分兵救援,那边城外就会杀出一支劲卒夺下城防,将自己和徐盛全部困死在这广陵城中。 与其左右为难,坐以待毙,倒不如奋力一搏! 既然广陵城中的兵力与自己麾下相当,哪怕没有地利,太史慈也不相信自己会输,索性直接关闭城门,与城中敌军决一死战! 今日,敌我双方,必然只有一方能存活下来! 一向主张稳妥行事的太史慈,在万般绝境的情况下,最终还是选择来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战! 此番城中局势,张超背后定有高人相助! 既然智斗我无胜算,那某索性就将斗智变为……斗力! 砰! 随着最后一声巨响,高大厚实的城门彻底关闭。太史慈留下五百人守城墙,随后便带着大军掉头冲向了城中。 “太史子义这是准备鱼死网破,与城中张超的兵马决一死战!” 暗中,戏志才眉头皱得老高,脸上浮现少许痛苦之色。 千算万算,本以为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可谁曾想太史慈居然能玩出这招。 最可恨的是,当太史慈将斗智变成斗力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就变成了硬碰硬的厮杀,任自己再怎么神机妙算,也对战局没有太大的帮助。 到了这個时候,夏侯惇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急忙开口问道:“戏先生,咱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戏志才表示,眼下一点取巧的办法也没有了。 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戏志才满脸苦笑道:“为今之计,夏侯将军赶紧传令城外,命咱们麾下的两千骑兵攻城,他们早一步拿下城池,咱们便多一分胜算。至于城中……” 戏志才往自己身后看了一圈,发现随行的还有数十名亲兵,便开口道:“某手无缚鸡之力,便不去战场上添乱了,夏侯将军可引咱们在城中的所有兵马,与太史子义决一死战!记住,是所有可用兵马,连某的亲卫一并带走!” “可是先生您的安危……” “不,不用了。此战咱们若胜,某自然不会有事。咱们若败,就算某身边有些许亲卫,也于事无补,速去!” 到了这时候,任何一分可用之力,都有可能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夏侯惇也明白事态紧急,当即不再迟疑,急忙抱拳道: “遵命!” …… 城中巷战,徐盛麾下的两千士卒面对敌军的重重包围,此刻已经折损近半。 按照这个时代的军队制度,一般一支军队损伤超过两成之后,士气便会大幅跌落。超过三场,士气便会不剩半点。超过四成,军队极有可能倒戈相向,甚至溃散而逃。 但徐州的新政外加募兵制度的确立,保证了参军入伍的都是有妻儿家室的良家子,也都算得上是既得利益者。再加上刘备时不时巡视军营,设宴款待军队基层武将,导致军队的忠诚度极高。 他们都相信一个事实,在主公刘备治下,即便自己战死,妻儿老小也能获得充分抚恤,不至于家破人亡。 反而若是投降或者溃逃,能不能保住性命先不说,家里人必遭乡里耻笑,儿孙将一辈子抬不起头。 与其如此,倒不如奋力一战,反正眼下生死胜负,还仍未可知! 在如此信念的加持下,徐州军说不上战意高涨,但至少还能勉强一战。 曹纯军每砍下一个徐州军士卒的头颅,几乎也要承受相等的代价。 可恶,这股贼军为何如此难缠! 曹纯心中已经快要骂娘了。 明明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自己这边,却一直久攻不下,这些敌军缘何如何顽强? 不解归不解,但曹纯此时也无暇顾及此事。 因为,徐盛手中那把大刀又砍下来了! 铿! 曹纯使出全身力气,方才勉强用手中的长枪挡住了徐盛这一刀。 此时两人已缠斗近百回合,哪怕原本两人武艺只有极少差距,此刻也开始越拉越大。在徐盛的一次次进攻中,曹纯渐渐开始气力不支。 “贼子,方才还狂言要取你家大父之性命,为何此时却只剩招架之力!” 徐盛此时越战越勇,哪怕身陷重围,哪怕身旁士卒越来越少。 可越是身处绝境,越是能激发徐盛的勇武! 观徐盛归顺刘备以来,所打的战役规模都不是很大,但每次征战,徐盛都冲锋在前,所向披靡,丝毫不在乎个人生死。 征伐泰山贼之战,徐盛仅率数百人便冲入数万泰山贼军中,最终虽然身受重伤,却成功突入城中,给诸葛珪父子传递了消息,这才有了里应外合战败孙观数万大军之战果。 后来随吕虔驻守般阳,面对数十万青州黄巾大军攻城,城中人心皆惧。危急时刻,又是徐盛率千人杀出,差点一度杀到管亥大纛前数十步,惊得管亥一连五六日都没有继续攻城,为般阳守城之战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可徐盛本人,却又落得个身受重伤的结局,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之久。 而今广陵城中这一战,比这两场战役,凶险程度可以说轻松不少,所以徐盛在与曹纯缠斗之余,居然还有心情嘲讽一番。 当然,徐盛一口一个你家大父,言语之间的意思,正是要和曹纯的奶奶发生某种负距离的关系,也不知是不是跟张飞学的。 这一句人身攻击,可把曹纯气坏了,当即怒吼道:“贼子休要猖狂,且看你身后士卒越来越少,不消片刻,某便能将你所部尽数歼之,到时看你还如何逞凶!” “哈哈哈!” 见曹纯抓狂,徐盛更开心了,又是一刀砍了过去,同时口中大笑道:“黄口小儿,也敢狂言胜负,倒是让你家大父好生期待!” 曹纯:…… 眼看喷不过,曹纯便不再言语,专心与徐盛厮杀。 徐盛虽然取得了精神上的胜利,可兵力的上的悬殊,却不是嘴炮可以改变的。 双方又战了一阵,徐盛麾下的兵马越来越少,眼看就要进入落败的边缘。 望见这一幕,曹纯大喜,有心想喷两句打击徐盛的战意,却又想起两人嘴上功夫的差距,遂悻悻而止,继续专心厮杀。 徐盛虽未露怯,但眼看麾下兵马越来越少,心中不禁有些急躁。 自己这边身陷重围,太史将军却并未来救援,极有可能也遭遇了敌军伏击。 如此,此战大抵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生死某已无惧,但败在此等无名之辈手上,总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最关键的是,若自己和太史将军败亡,那徐州南线便会沦丧敌军之手,届时这一场大战之胜负,便难以预料。 此时,徐盛想起上次般阳之战归来后,刘备亲自设宴款待自己和吕虔。 席间,刘备紧紧握着徐盛的双手,大加夸赞了一番徐盛这一战的功劳,又提出要徐盛脱掉衣服,查探他身上的伤势,把徐盛感动得涕泪交加。 得主如此,某万死不能报也。 某死不足惜,然主公大业岂能毁于这等小人之手? 一念及此,徐盛双目通红,脸上满是坚定之色,身上的气势却猛然一震,把曹纯看得一愣。 如今身处绝境,按理说这贼将理应越战越弱,可为何会突然气势猛增? 徐州之人,果然都不能以常理揣度! “贼子,给你大父死来!” 徐盛高举手中大刀,浑身气势已然攀升至顶点,染血的大刀劈下之时,却凝聚了自己浑身的气力,誓要将曹纯一刀斩于马下! 不好! 曹纯望见这一刀,心中猛然一震惊惧,便不敢硬接,只好闪身躲避。 却不料望见这一幕后,徐盛嘴角忽然出现一丝冷笑。 某这一刀,专杀无胆匪类。 你若硬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你偏偏闪躲,那就必死无疑! 曹纯躲过这一刀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就看见大刀一劈不中,却突然变势,向自己横扫而来。 好阴险的贼子,这第二刀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眼看自己就要被切成两半,但曹纯此时却已经无力抵挡,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徐盛这一刀将自己腰斩。 不好,我命休矣! 7017k 第五百一十六章 斗力(下) 铿! 随着一声金石交汇之音,曹纯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关键时刻,正是夏侯惇赶到,救了他一命。 “子和,莫要愣神,你我联手诛杀此贼!” 随着夏侯惇的一声大喝,曹纯这才反应过来,趁着徐盛与夏侯惇对峙的功夫挺枪便刺。 夏侯惇突然加入战场,徐盛这边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论兵马,徐盛麾下现在只剩不到一千人。 论勇武,他虽然能力压曹纯,但比之夏侯惇还是差了一些,如今却要面对两人联手进攻,自然不是对手。 可即便如此,徐盛也非贪生怕死之徒! 面对曹纯这不讲武德的一枪,徐盛只是微微闪身避过要害,随后竟不进反退迎了上去。 噗呲! 曹纯这一枪本是奔着徐盛胸口去的,可在徐盛的闪避下,却只洞穿了肩膀。 再看徐盛,虽然双手举刀抵挡夏侯惇的进攻,但硬生生受了曹纯这一枪之后,整个人已经到了曹纯身前,当下抬脚便踢,一脚正中曹纯脸上,将其从马上踢翻在地。 这一击虽然击倒了曹纯,却给了夏侯惇机会。只见夏侯惇挺起长枪,直奔徐盛胸口而去。 此刻的徐盛,一只手已经失去了战斗力,面对夏侯惇这全力一击,只能单手持刀迎击,但哪里是夏侯惇对手…… 只听‘铿’的一声,徐盛手中大刀被夏侯惇一枪挑飞。 “贼子,纳命来!” 夏侯惇知道太史慈已经赶了过来,最多一刻钟便到。若是在那之前不能斩杀面前这员敌将,等太史慈一到,自己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 所以夏侯惇从加入战团的那一刻起,就下了死手,准备速战速决。 而今徐盛肩膀被曹纯洞穿,手中武器也被自己挑飞,一身战力已然失了九成,正是击杀此人最好的机会,夏侯惇当然不会放过。 面对夏侯惇这全力刺过来的一枪,徐盛眼中虽无惧意,但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这一枪……怕是真的躲不过了。 “文向莫慌,某来援你!” 就在此时,后方不远处响起太史慈的声音。 徐盛急忙向后看去时,只见太史慈已然加入战团,只因敌军重重包围,所以一时之间不能突到徐盛身前。 不过援军的到来,却加剧了徐盛的求生意志。 本来被团团包围之下,徐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眼下太史慈突然杀出,又让徐盛看到了生的希望。 太史将军武艺超群,某只需再坚持片刻,定能得救。 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徐盛在面对夏侯惇这一枪时,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实力,生生接住了夏侯惇这致命的一枪。 不过代价也是巨大的,徐盛单臂的力量,远不足以与夏侯惇抗衡,因此也只是延缓了这一枪刺向自己的速度。 眼看冰冷的枪头还在不停地往自己胸口送来,徐盛眼中冷芒一闪,索性不再继续阻挡,而是使劲全身力气往下一压。 噗呲! 没了阻力之后,长枪速度激增,直接将徐盛洞穿。 不过好在徐盛方才下压了一下,才使得长枪没有洞穿胸口,而是从徐盛腹部刺入。 夏侯惇一击得手,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可他没有注意到得是,徐盛却忽然裂开了嘴,露出带血的牙齿的同时,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长枪洞穿徐盛的身体后,夏侯惇整个人和徐盛的距离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近——几乎伸手就能够到对方。 所以,徐盛动了。 他论起还能活动的那只手,运气最后的力气,一拳砸在了夏侯惇的右眼眼眶上。 “啊!” 突遭重击,夏侯惇惨叫一声,再也顾不得手中的长枪,而是用双手捂住眼睛。 可这已然无用,因为徐盛这一拳力气之大,不仅将夏侯惇的鼻梁砸塌,更是将夏侯惇的眼珠直接震了出来。 夏侯惇双手捧着眼珠子,拼命想将其按回眼眶之内。 可眼前的黑暗却告诉他,自己恐怕永远失去这颗右眼了。 “哈哈哈……咳咳……” 徐盛见此,口中露出快意的笑容。但他此时腹部和肩膀处皆被洞穿,刚笑到一半,却被口中的鲜血呛住,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身在后方的太史慈见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他并不知道徐盛原本肩膀处就被曹纯洞穿了一次,但他看到徐盛腹部被夏侯惇刺中,此刻长枪还插在徐盛身体中,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意。 若是自己不在城门前犹豫,若是自己能早来一步,若是自己提前察觉了敌军的阴谋……文向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挡我者死!” 强烈的愧疚充斥着太史慈的胸膛,致使他手中双戟舞得飞快,如同割草一般吞噬着敢挡路的敌军士卒,同时口中还发出一声大喝。 这看似状若疯狂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快速的向徐盛接近。 由于距离的原因,太史慈并不清楚徐盛是否伤到了要害,但就算没伤到要害,如此严重的伤势,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一念及此,太史慈更加心痛,手下更是毫无章法,甚至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 另一边,重伤垂死的徐盛已然无法骑在马上,整个人接近意识涣散的边缘,直直从马上摔了下来。 在他面前不远处,夏侯惇也终于不再挣扎,而是选择接受自己右眼失明的事实。 但越是这时,夏侯惇反而越发冷静起来,整個人散发着冰冷摄人的气息, 曹纯已经跑了过来,急吼吼就要帮夏侯惇查看眼睛的伤势,却被夏侯惇挥手拒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夏侯惇口中自语道,声音无比轻柔,却带着一股令人难以承受的冷意。 但下一刻,他竟将眼珠缓缓放进口中,也不咀嚼,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曹纯通体发寒,却不敢言语。 此时的夏侯惇,完全不像平时那般稳重可靠,而是充满了危险冰冷的气息,一时之间,竟让曹纯有些陌生。 吞下眼珠后,夏侯惇动了,只见他缓步走到徐盛面前,猛地一把拔出自己的长枪。原本处在昏迷边缘的徐盛,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变得无比精神。 夏侯惇用枪指着徐盛,口中冷声道:“好贼子,能伤某至此,也算是条汉子,且报上名来,某给你一个痛快!” “大父徐文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尔等以多欺少,大父宁死不服!” 夏侯惇冷笑道:“两军交战,自然各出手段。服不服,却是由不得你了!” 说罢,一枪往徐盛吼间刺去,就要结果了徐盛的性命。 7017k 第五百一十七章 斗力(终) 人力有尽时,天意不可逆。 这句话对于现在广陵城中的每个人,都有极大的启示意义。 戏志才自以为算无遗策,可他没想到太史慈在关键时刻,来了一波反向围城,让他的关门打狗之策功亏一篑。 时至如今,他那引以为傲的智力也没了丝毫的用处。 太史慈关闭城门后,将阴谋变成了死斗,他本以为凭自己的勇武和麾下劲卒的悍勇,最终取胜不成问题。 可他也没想到,正因为他来迟一步,徐盛的性命已然危在旦夕。 夏侯惇一路疾驰而来,本以为联手曹纯,能以最快速度斩杀徐盛,然后率军围攻太史慈,最终取得这场死斗的胜利。 但他也没想到,危急时刻徐盛竟然如此疯狂,用以命换伤的打法,生生锤爆了他一颗眼珠子。 众人之中,最清醒的还要数徐盛。 从被陷入重围的那一刻起,徐盛心中已经有了战死的觉悟。 不,应该说每次出征,徐盛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同时也具有必胜的信念。 生死不能阻其行,绝境不能改其志,天奈其何! 可饶是如此,也终归是人力有尽时。 此刻的徐盛,在夏侯惇的枪尖下,已然陷入了生死危机的边缘。 而唯一能解救他的太史慈,虽然不要命一般的冲杀,但距离徐盛还是有近十步的距离。 眼看夏侯惇手中长枪即将刺下之时,太史慈心中大急,连忙取下背后的强弓,搭弓便射。 再看此时的徐盛,已然闭上了眼睛,准备慨然赴死。 哐啷! 一声巨响。 夏侯惇手中的长枪被太史慈一箭射中,手中一个不稳,这一枪只是刺在了徐盛身旁的地上,入地足有一尺! 见自己一箭命中,太史慈脸上浮现一丝喜色,随即更加奋勇冲杀。 夏侯惇看了一眼不远处冲杀的太史慈,又看了看自己陷入土中的长枪,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骇然。 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只有不到十步,但要射中自己手中的长枪,难度可见一斑。更何况长枪是被自己拿在手中,并非立在地上。 敌将太史子义这一手箭法,足可堪称当世顶尖。 最让夏侯惇赶到后怕的是,如果方才此人不顾同僚生死,而射向自己的要害,这一箭自己应该是避不开的。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太史慈已然杀穿了敌军的包围,来到徐盛身后,当即也不废话,挥手一戟就往夏侯惇砍来。 见这一击似有万钧之势,夏侯惇不敢轻敌,当下也顾不得躺在地上的徐盛了,急忙抽出长枪抵挡。 一声碰撞之后,太史慈这一击终究还是被夏侯惇举枪当下。 可是…… 太史慈眼中露出一丝快意,口中大喝道: “脱手!” 太史慈手上一发力,被手戟勾住的长枪顿时脱手而出。 这一幕,像极了当年讨董联军会盟时,太史慈爆锤文丑的场面。当时的文丑也是因为轻敌,在交手的一瞬间便被太史慈打落了武器。 眼见一击得手,太史慈再度一戟劈下,就要将夏侯惇当场砍死。 危急时刻,曹纯持枪挡在没了武器的夏侯惇面前,总算替夏侯惇挡下了这一戟。 不过代价也是巨大的。 太史慈的武力,就算排不进徐州前三,也是相差不远的,远非曹纯能够匹敌。更何况此时太史慈是含怒出击,每一下都用尽了生平最大的气力。 双方一经接触,高举长枪的曹纯顿时如遭重创,口中鲜血喷出,整个人早已被太史慈砸飞了出去。 “哼,黄口小儿,也敢拦某,当真是不自量力!” 太史慈冷笑一声,随即扭头看了看徐盛的伤势,顿时眉头皱得老高。 文向虽未伤及要害,但若拖得时间长了,难免流血而死。 但现在也不是帮徐盛治疗伤势的时候,太史慈只好往后一挥手,马上便有跟随太史慈杀入重围的士卒将徐盛围了起来。 这时候,就体现到随军医官的好处了。 眼下战场厮杀,太史慈的亲卫却在徐盛身旁围成了一个圈,任凭敌我双方如何厮杀,这些亲卫却巍峨不动,确保敌军不会冲进去阻碍医者给徐盛止血包扎。 而另一边,太史慈却没空关注这些了。 疆场厮杀,性命本就不由自己做主。 太史慈身为一军主将,此刻最应该做的是将眼前的所有敌军全部斩尽杀绝,确保能取得这一场斗力的胜利。 曹纯被击飞后,却并未完全丧失战斗力,此刻早已从地上爬起来,与夏侯惇站在一起,准备合力围攻太史慈。 可太史慈却笑了…… 纵你二人合力,某又有何惧! 望着战意昂扬的太史慈,夏侯惇显得有些沉默,开口对曹纯道:“子和,眼下乃不死不休之局,你我唯有舍命一战而已,至于胜负,且看天意吧。” “将军,末将明白。”曹纯点了点头。 “既然明白……那就战吧!” 夏侯惇话音落下时,整个人早已向太史慈冲了过去。 现在场中局势是如此得简单,多说无益,唯有死战而已。 胜者生,败者死! “来得好!” 太史慈又何尝不明白这個道理,见夏侯惇杀来,也大喝一声,纵马冲了上去。 接下来,便是一场极为纯粹的战斗。 不仅将领之间的战斗简单,双方士卒的厮杀也极为明了。 取命而已,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鲜血流过大地,最终汇聚成一股血色洪流,将在场所有人都淹没。 厮杀声一直没有停过,至少在一方彻底死光之前,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这一场围杀战一直从日中战至傍晚,直到太阳快要收敛最后一丝光辉之时,总算落下了帷幕。 广陵城中原本有六千守军,而太史慈派五百人驻守城防后,麾下便只剩了两千五百人,再加上徐盛之前被围攻时损失了一千人,所以徐州军仅三千五百人而已。 可饶是如此,徐州军还是取得了最后的惨胜。 至战争结束时,徐州军所剩仅有不到一千人。 而这场战斗受伤最重的徐盛,在医者的诊治下,整个人还是陷入了昏迷,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全看天意。 不过他也不算委屈,因为太史慈已经帮他报了仇。 原本历史上的虎豹骑统领曹纯,此刻已经化作一具无头尸体。 他的脑袋在战斗中被太史慈一戟砸碎,就像掉落在地上且保熟的西瓜一样,瞬间四分五裂,黄白之物流淌一地。 当然,为了击毙曹纯,太史慈也付出了一些代价,被夏侯惇一枪刺中腹部,好在并没有丧失战斗力。 而作为敌军主将的夏侯惇,也的确难缠,一直与太史慈战至最后,虽身受重伤,却始终坚持着没有落败。 直到麾下兵马渐少,连最后的亲兵都投降后,他才被太史慈麾下士卒一拥而上制住,并将其绑缚了起来。 眼见视野之内已无敌军踪迹,自己总算取得了这场战斗最后的胜利,太史慈整个人不禁长长松了口气。 只听‘哐啷’一声,仅剩的一只手戟也掉落在地。 而太史慈整个人也因为脱力,几乎已经要跌倒在地,所幸亲兵见势不妙,上去扶了一把。 “将军,您无恙否?” 亲兵满脸关切地问道。 太史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即又惨笑道:“昔年某跟随监军左右,每逢战事监军总是计谋百出,战无不胜。可轮到某上阵为将时,仅第一战便胜得如此艰难,倒是辜负了监军的一番栽培。” 这种话,太史慈能说,亲兵却是万不敢接话的。 太史慈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后,觉得身上又有了点气力,当即站了起来,并没有理会已身为阶下囚的夏侯惇,也没有命麾下向府衙发起进攻,而是直接走到了昏迷的徐盛面前。 “徐将军如何了?” 太史慈看了看徐盛身上的伤,顿时眉头皱得老高,开口向随军医官问道。 医官却摇了摇头,开口道:“将军,徐将军受伤太重,在下虽已经帮他止住了血,但徐将军之前流血太多,在下医术低微,却是无能为力。眼下,只有看徐将军自己的造化了。” 闻言,太史慈心中一痛。 虽然他与徐盛相处时间不久,但这个耿直爽朗的汉子让他很有好感。 看望过徐盛之后,太史慈忽然想起了广陵郡太守张超。 此番一场恶战,但这家伙却始终没有露面。 而且太史慈早就怀疑,敌军背后有高人指点。至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张超,只需冲入太守府抓住张超后,一问便知。 早在外面喊杀声刚起的时候,张超虽然没有亲自上阵,却一直焦急的在府中走来走去。 毕竟参加曹袁联盟,就等于与徐州翻脸,再加上此番戏志才关门打狗的策略,也的确过于阴损了些。 若胜了还好说,若是不胜,那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他从日中一直等到傍晚,还是没有听到外面厮杀声停止,这不禁让张超有些郁闷。 这一战打这么久的吗? 直到他实在快等不下去,想要派出家仆前去查看的时候,忽然就被太史慈一脚踹开大门,带着剩余的士卒冲了进来。 “太……太史将军?” 望见浑身是血的太史慈,张超已经猜出了此战的结果。 而经历了一场血战,麾下几乎死伤殆尽的太史慈,却没心情与张超客套了。 只见太史慈皱了皱眉头,随后便抬腿一脚,直接将张超踢翻在地。 “太史将军,某好歹一郡太守,你怎可如此有辱斯文!” 张超激动的大吼道,刚想爬起来,却被太史慈又一脚踩住,再也动弹不得。 太史慈居高临下冷笑道:“张超,事到如今,你还敢逞口舌之利,难道就不怕某将你的舌头割下来!” 作为俘虏,又是害得太史慈损兵折将的罪魁祸首,莫说官职,太史慈连张超的表字都懒得称呼了,索性直呼其名。 这已然是把张超当成了死人看待。 见张超如此慌张,太史慈也确定了一件事情,张超此人不过庸碌之徒,绝不可能是背后的高人。 “太史慈,某乃一地郡守,你怎可……啊!” 张超身为名士,在整个大汉都吃得开,哪受过这等耻辱,当即大声怒吼。 可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太史慈一脚踩了下去。 一时间,张超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府邸。 “张超,某不想与你废话,但也不想听你说话。”太史慈冷声道,“某只有一问,还望你如实回答,不然……” “怎么,你要杀某?” 张超望见太史慈眼中的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口问道。 “事到如今,伱以为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太史慈冷笑道,“你若老实交代,某给你个痛快,留你个全尸。你若不老实交代,某……夷你三族!” 闻言,张超面若死灰。 他不怕落到刘备或林朝手上,就怕面对太史慈这等不讲理的武将。 这些莽夫,个个都是杀人如麻之辈,哪里会懂什么礼仪道德。 “某来问你,此番引某入城,在城中设下埋伏,到底是何人指使?” 7017k 第五百一十八章 打秋风 在太史慈以满门性命作为要挟的情况下,自诩名士的张超本以为自己会铁骨铮铮,轻蔑一笑,然后坦然赴死。 可事实却是,太史慈只稍稍用了些酷刑,张超便哭喊着说出了戏志才的存在。 这番举动,正如后世明朝某钱姓高官一样,平日里张口为国为民,闭口文人风骨,真到了关键时候,就只是单纯的水太凉。 戏志才的大名,在上次谋划泰山之战曹仁等人被俘后,太史慈已然知晓。得知此次又是此人在背后暗施阴谋诡计后,太史慈顿时大怒,当即命麾下士卒满城搜索戏志才的下落。 但搜查了许久之后,却始终一无所获。 而城门口,戏志才此番带来的两千骑兵正在猛烈向城门发起进攻。 当然,是舍弃战马步战攻城。 一般骑兵的规模都是一人双马,一匹战马驮着物资盔甲兵器,另一匹马仅在作战时候才会骑乘,行军时候一般是由骑兵步行牵着战马。 高级骑兵的规模才是一人三马,一匹作战之用,一匹驮着物资,另一匹才会用来骑行。 而曹操总共只有五千匹战马,所以此次派给戏志才的两千骑兵,都是一人一马。平时行军,都是士卒自己背负物资,只有关键时候才会骑上战马冲杀,可谓是丐版中的丐版。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看起来颇为奇特的情况,是因为大部分人对战马的耐力都有一个误区。 就算是传说中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爆发力虽然充足,但论起耐力,还是远远不如人类的。 没错,就是远远不如人类! 不仅仅是战马,这世上的万物生灵,论起耐力,人是毫无疑问且毋庸置疑的第一! 四足大型动物的爆发里虽然充足,但仅限于一天时间,若是持续间断奔跑超过一天,就要被人类追赶上来了。 一个人追着一只四足动物跑,在不考虑作战能力的情况下,最终被累死的,肯定是动物。 就算是被称为百兽之王的狮子老虎,也不会有例外! 人之所以被称之为万物之灵,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此,若非长途奔袭且有战马可以换乘的情况下,在进入战场之前,骑兵一般不会上马奔行。只有到了真正需要冲锋作战的时候,才会跨上战马,来一波收割。 所以,戏志才麾下两千丐版骑兵,此刻只能化身为步卒,在猛烈的进攻城防。 可惜广陵城墙足有五丈之高,其内还有女墙,哪怕仅有五百徐州军守城,在短时间内,也不是两千人能攻破的。 而始作俑者戏志才,此时已经站在了这两千骑兵后方,指挥着这场攻城战役。 早在上次被张绣一箭射中屁股,死里逃生后,戏志才痛定思痛,又刻苦研究了林朝这些年的行事风格,最终确定了一个世间至理。 想要谋人,必先存身! 他林子初之所以无往不利,正因为从不把自己身处险境,才能如此从容,且少有败绩。 简而言之,先苟住再说! 所以在夏侯惇带人参战之后,戏志才便开始寻摸着出城的办法。 说起来也简单,他早就选定了地方,并且早有命令,等到这两千骑兵攻城之时,留一百人到指定的地方接自己出城。 广陵城高五丈,换算成后世的高度,也就是十一米多一点。这一百骑兵每人带上一包沙土,然后堆积在城墙根下,便只剩了不到三丈的高度。再由十多个士卒登上土堆,伸出双手,最终成功将戏志才从城墙上接了下来…… 嗯,虽然最终还是屁股着地,但戏志才总算有惊无险的出了城。 戏志才此举并不是准备逃兵,而是尽量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战事一起,无论自己的关门打狗之策能否成功,自己留在城中都不能为胜利提供任何帮助,反不如出城指挥这两千骑兵作战。 若胜,自己可以从容入城。 若败,也不至于将自己搭进去。 完全可以说,这一招稳妥行事的风格,颇得林长史七分神韵。 太史慈大索全城之后,却并未发现戏志才的踪迹,又因城外还在苦战,便只得放弃,转而带领士卒守城。 当然,太史慈并没有杀张超。 张超作为一方诸侯,就算再怎么罪孽深重,也该交由刘备亲自发落。 若是之前交战之时被杀也就算了,但凡能够生擒,太史慈是没有资格将其斩杀的。 当然,太史慈之前也不是在吓唬张超,而是真的动了杀心。只是这么一会搜索戏志才的工夫,太史慈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 既然不能杀,看着又心烦,太史慈索性一挥手,命人将张超带下去囚禁,只等战事结束后带回郯县,交由刘备处置。 …… 冀州魏郡,武安县。 林朝自幽州出来后,便一路向南,远遁千里之后,终于来到了魏郡武安县。 至于为什么来这,因为此处距离张燕的大本营涉县仅有一水之隔。张燕若要出兵,也必须经过这里。 没错,林朝此行就是来打秋风的! 其实上次威慑张燕,林朝本想自己去的,奈何抽不开身,便只好委派审配带着张郃前往。 自己的那個故事送到,料想张燕也不敢拒绝。只不过光愿意投诚是不够的,既然是迫于林朝和徐州的压力才投降,那就要有被敲诈的觉悟。 校事府在此战将有大用,庞德身为校事府丞,林朝早就让他回去听候郭嘉调遣了。而今,林朝身边只剩了高顺带领的一千陷阵将士。 派人向涉县传递了消息之后,林朝索性也不过去了,就在这武安县外不远处等待着张燕的到来。 本来张燕犹豫了两日之后,便答应了审配愿意归降徐州。也早令麾下早就完成了整备,但等到进军的时候,张燕又开始了迟疑,并且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军中粮草不多,完全不够此战所需。 要么审先生你给主公上奏一封书信,支援些粮草与某,某二话不说,立刻进军。 要么审先生你稍安勿躁,等某凑足了粮草再行进军。 审配如何看不出这是张燕的缓兵之计,他不想当徐州的马前卒,审配也是无可奈何。 可关键时候,林朝递来了一封书信…… 林子初这狗东西为什么会来! 张燕大惊,同时回想起了被林长史支配的恐惧,当即二话不说,立马率大军出征,快速向林长史所在的武安县进发。 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也为了让审配不好告状,张燕这次带了足足有四万大军,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带过来了。 两日行军后,张燕终于再度见到了阔别半载的林长史。 虽然,张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林朝哪怕一面…… 7017k 第五百一十九章 九出十三归 穿越数载以来,林朝别的东西或许没有学会,但唯独气质这块,那是一直拿捏得死死的。 有充足的手段以及过往的战绩打底,这股子喜欢装逼的气质就会变成真正的气场,往往能给人巨大的压力。 人生来都是差不多的,唯独后天经受的磨炼不同,使得某些人看上去拥有一种别人不具备的独特气质。但这种所谓的气质,从本质上来看皆因声名远播,被世人脑补出来的。 看看这家伙过往的行事风格和战果,往往能无限拔高此人在别人心中的地位。 正如此时的林长史一样,尽管他手无缚鸡之力,甚至张燕若敢冲上来一刀就能将其瞬秒。 可事实却是,面对正站在茫茫旷野上,且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林长史,张燕极为恭敬的抱拳一礼,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再看林朝,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不仅没有摆手让张燕免礼,甚至都没转过身来。 又来了,又是这种沉默施压,林子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燕见林朝压根不搭理自己,不仅心中惶恐,连额头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林子初派人前来招降,某可是二话没说,立刻投入了徐州的怀抱! 某都这样了,你为何还不满意? 抱怨归抱怨,但张燕未得到林朝许可之前,却是怎么也不敢起身的。 半晌,林长史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的笑容,挥手道:“张将军免礼。” “谢长史!” 张燕松了口气,同时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老腰。 可接下来林朝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张燕又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林长史面朝审配淡笑道:“正南兄,你可让某一阵好等。” “长史此言何意?” 听到林朝的话后,审配不由得一头雾水。 “你出发后,某便动身北上幽州,如今某又从幽州赶到此地,却又等了两日才见到正南兄,这是何故?” 林朝这话明明是说给审配听的,却把张燕吓出一身冷汗。 好家伙,林子初这狗东西原来是嫌某发兵的动作慢了! “这……” 审配刚想开口,却被张燕抢先道:“长史容禀,如今夏收刚过,粮秣转运皆需要时间,所以非是末将不尽心尽力,实在是粮草不济,所以才姗姗来迟,还请长史责罚!” 闻言,林朝不禁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这样……某还以为张将军不愿归降呢,倒是某多虑了。” 老阴阳人林朝再度开口,又把张燕吓了一跳。 张燕连忙又抱拳道:“长史明鉴,刘太尉如天之仁,必能安民济世,匡扶大汉。末将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忠君报国,跟着刘太尉救济苍生,末将心意已决,还请长史勿疑!”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而张燕也是满脸决绝,不知道的,恐怕还真以为他是大汉忠臣。 “不想张将军竟有如此远见,失敬,失敬!” 林朝大笑着亲手将张燕搀扶起来,依旧忘不了一番阴阳怪气。 “长史谬赞了,末将愚钝,只知道唯长史马首是瞻而已。” 张燕心中自然是不爽的,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反而还得陪着笑,并且拍着林朝的马屁。 对于二人这番惺惺作态的表演,审配自然是不屑的。但事不关己,他也只是冷笑一声,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眼下敲打一番,也差不多了,毕竟张燕主动归投,林朝也不好太过苛责。 嗯,接下来就到了打秋风的时候了…… 中军大帐内,林长史稳稳坐在了原本属于张燕的帅位,却丝毫没有鸠占鹊巢的觉悟,反而还笑着邀众人共饮茶水。 说是众人,其实也就审配在左,张燕在右。 这个时代以右为尊,林朝如此安排,也算是给了张燕一个面子。 至于高顺,本是有资格落座的,但他坚持侍立在旁,贴身保护林朝的安全。 林子初之弱,整個徐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加上张燕刚刚归投,并不能完全信任,所以高顺认为此举是完全有必要的。 至于张郃,他见高顺没坐,自己也就站在了审配旁边。 满饮了几杯茶水之后,林朝才继续开口笑道:“张将军,未知你此次出兵,所带兵马几何,粮草几何?” “回长史,得知长史召唤,末将已将四万黑山军尽数带了出来,随时听候长史调遣!”张燕抱拳道,“至于粮草……足够大军两月所需。” 这倒不是张燕故意不多带点粮草,实在是真的没有余粮。 张燕虽有收取黄河以北诸山谷赋税的权利,但这块地方尽是贫瘠之地,多有山谷沟壑,却无平原可大规模种植粮食。 再加上黑山军还有数十万的老幼妇孺,这些人都是要吃饭的,所以张燕常年入不敷出。 不然中平四年的时候,也不会为了点粮草去帮助反贼张纯。 出兵,张燕没问题。 出粮,张燕表示自己是真的没有。 林朝听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淡淡说道:“四万大军倒是不少了,只是这两个月的粮草……着实有些不够用。” 张燕苦笑道:“长史明察,这还是夏收刚过,若是到了秋冬季节,便是两月之粮末将也是拿不出来的。末将知道此战非两月时间所能完结,但这着实是末将手头全部的粮草了。” 这句话林朝当然信,但相信并不能满足合作的需要。 “将军的难处,某自然知晓,只是两月之粮着实是少了一些。”林朝笑道,“某索性跟将军说实话,此次大战,曹袁等贼虽屯兵泰山,但主战场却不应在泰山。” 这种消息本不应该说给张燕听,但眼下林朝已经完成了布置,再加上为了让张燕安心,索性就坦诚相告了。 见张燕满脸疑惑的表情,林朝直接拿出了行军图,铺在帅位后面的屏风上,开始给张燕讲解自己的此战的部署。 似张燕这种已经成气候的地方军阀,想要让他对你忠心耿耿,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现阶段林朝只能以威势笼络压迫之,只要徐州能一直保持强大,张燕心中自然不敢生出反意。 等到天下一统,他张燕便只能乖乖的做大汉忠臣。 但眼下大战已起,想要让这种墙头草为徐州卖命,总要给他展示一番己方的实力。 而一个成熟的战略部署,足够带来必胜的信心,也正是实力的最佳展示。 “将军且看,此战泰山郡虽为天下焦点,但某早已令赵子龙统兵两万攻取渤海郡,继而从渤海往安平、巨鹿进军。前些日子,某又北上幽州,请得公孙伯圭将军出兵数万,自幽州而下,攻取河间、中山等地。 最后,关云长将军也于半月之前率三万精锐出泰山向北,直逼清河郡。将军这边,可率军出武安而直逼邯郸。” 说到这里,林朝眼中冷芒闪现,手中并指成剑,指向了冀州治所魏郡。 “四路大军齐头并进,将冀州全境分割开来,最后于邺城会师,一举将整个冀州收入囊中!” 听完林朝的战略部署,不禁张燕大为惊骇,就连事先不知情的审配也吃了一惊。 眼下仗还没打,林子初就已经做了如此多的准备,这下曹袁要倒霉了! 他们也是眼瞎,居然敢惹到林子初头上,这纯粹是自讨没趣! 同时张燕也很庆幸自己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不然等打完邺城之后,林子初很有可能连自己一起收拾了。 听完林朝的整个战略部署,张燕满脸赞叹之色,随即抱拳道:“长史神机妙算,末将佩服!” 林朝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某说这些,只是为了让张将军明白。此战之后,将军不仅可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就算凭此封侯拜将,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此言一出,顿时如平地惊雷一般。 闻言,张燕心中一紧,脸上立即露出了渴望之色。 啥,封侯? 那可是列侯之位啊! 到了林朝这个级别,自然是诺不轻许。就算要画大饼,也不会说得如此明白。如果说得非常清楚,那就绝对会兑现。 也就是说,只要张燕老老实实帮徐州打好这一仗,此战过后,必然能封侯!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侯爵可是非常珍贵的,就算是当初的世家领袖袁绍,董卓为了讨好他,也只给了一个邟乡侯的爵位。 哪怕此次林朝只给一个亭侯,也足以让张燕激动得不能自已。 张燕赶紧站起来冲林朝拱手一礼,脸上带着激动的神情,大声道:“长史,末将明白了!” “将军明白就好,不过……” 甜头给完了,自然还要讲讲条件。 林朝淡笑道:“届时四路大军合力攻取邺城,自然是如履平地。可邺城终究是冀州治所,城高墙厚,若是战事一时受阻,还要劳烦将军暂借些粮草与某。”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林朝许了张燕一个侯爵,自然要向他讨点好处。 徐州的补给线,最多到泰山边境。而邺城距离泰山郡,足有千里之遥! 这个时代的攻城战,动辄要好几个月之久。若是从泰山供应粮草到邺城,不仅补给线拉得太长,而且容易被敌军从中间截断粮道。 所以要想获得粮草补给,就只有两个方法。 其一,就地在占领区劫掠百姓,获取钱粮。 这个方法林朝想也没想,便直接放弃了。 此战是占领冀州,而不是祸害冀州。虽然大部分诸侯都是这样做的,但正因如此,徐州才更要施仁政,取民心。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方法——让距离近一些的张燕提供粮草。 可张燕手中的粮草也确实不多,尽管他对林朝又敬由惧,但还是忍不住皱眉道:“长史,非是末将不愿意供应粮草,只是末将方才说过,军中也只有四万兵马两月所需之粮,如何能供应四路大军?” “伱黑山数十万老幼妇孺,若无粮草又该如何养活?”林朝缓缓开口道,“张将军可从中征收一些,足可为十万大军之用。” “不可,万万不可!” 张燕当然反对这个办法,但最先跳出来阻止的却是审配。 只见他面色激动道:“长史,这数十万黑山老幼妇孺,可都是张将军麾下士卒的家眷,若是强征他们的口粮,如何让大军卖力攻城?再者,若邺城久攻不下,再持续征粮,届时恐怕饿殍遍地,死伤甚重,还请长史三思!” 张燕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审配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当下不禁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这点某又如何不知,只是眼下战局如此,便只能事急从权了。”林朝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两个月,只需征收两个月的粮草就够了。而且某方才已经说过,只是暂借而已。待邺城城破之日,这些粮草加倍奉还。” 嗯,我林子初保证给你九出十三归。 闻言,审配这才松了口气。 若真如林朝所言,四路大军兵临城下,两个月内绝对能拿下邺城。 毕竟现在袁绍的主力部队都在兖州,邺城城防虽厚,却也不可能抵挡十万大军的猛烈进攻。 只是审配还是忍不住问道:“待邺城拿下后,长史难道准备以城中百姓之粮归还黑山百姓?” 拿下一座城,取城中的一切作为战利品,本就是这个时代的潜规则。只是城中百姓,终究是无辜的。 审配好歹是带兵打过仗的人,虽不至于如此迂腐,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哪知林朝又摇了摇头,说道:“城中百姓何辜,某为何要抢他们的粮食?” “可若是不取百姓之粮,如何归还黑山?” 林朝笑道:“只要咱们打得够快,邺城府库中,绝对有数十万石存粮。再者,从贼之人,自该抄没家产,以充军需。” 话说到这里,审配算是彻底明白了林朝的打算。 邺城府库中的粮草自然不必再提,关键就在于那些袁绍的支持者。 林朝素来以仁政治理州政,可那些坚决站在袁绍一遍,并且敢于抵挡徐州大军的附庸者,却没有理由不严惩。 这个世界素来是物以类聚,袁绍出身四世三公的袁氏,本身就代表着世家的利益。所以他的拥趸,自然大多也都是世家。 要知道,这些世家可都是放屁油裤裆的家伙,比硕鼠还要肥美的货色,肯定能放出不少血。至少归还黑山百姓的粮草不成问题。 如果还剩,林监军只能含泪笑纳了。 7017k 第五百二十章 新任护卫的人选 对于张燕其人,林朝是很希望他能真心归顺的。 虽然以他的资历,已经不可能成为徐州的核心成员,但做个类似徐荣一般的中坚力量,还是没问题的。 刘备的梦想是匡扶大汉,林朝的志向是开一个太平盛世。 所以对于这种可以团结的力量,林朝是真的不想放过。 眼下秋风打了,威慑有了,甜头也给了,张燕在此战中,应该不会有反水的可能了。 但林朝并不满足于此,所以他打算开诚布公的再跟张燕谈一谈。 沉默半晌后,林朝喝完手中的茶水,将折扇轻轻摇晃着,冲张燕开口笑道:“敢问张将军,志向为何?” 若是徐州群臣在此,绝对会直呼内行。 来了,来了,林长史忽悠人的杀手锏来了! 闻言,张燕不禁愣了一愣。 因为林朝说这话时候的语气,就像兄弟之间唠家常一样。 自己和他林子初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熟络了? 但既然林朝发问,张燕也只能回答,当即抱拳道:“长史,末将向来胸无大志,只求苟全性命于乱世而已。” 这话或许是真,或许是假,但林朝丝毫不在意。 因为问志向只是林朝的第一步,也只是为接下来的话铺路而已。 “唉,乱世之中,谁又敢保证自己能善终乡里……” 林朝长叹一声,脸上满是落寞之色,好像真的对张燕敞开了心防。 这波,演技满分! 不过下一刻,林长史却话锋一转,缓缓开口道:“张将军想必也知道,某师从一代大儒郑康成,擅星象、占卜、谶纬之学。” 张燕:??? 林子初,你这思维也太跳脱了吧。 这跟咱们刚才说的志向有关系吗? 但林长史表示,当然没关系,不过我可以扯上关系。 “某素来以为,人生在世,有时候选择远比努力重要。若一着不慎,恐满盘皆输。”林朝笑着蛊惑道,“正如那反贼曹孟德,去岁也曾在汴水河畔与董贼奋勇交战,不失为大汉忠臣。后天子拜其为任城太守,我主感念其忠勇,亦是待其甚厚,可曹孟德非但不思报效,却与袁本初沆瀣一气,为世做贼,最终难免落得个惨淡收场。” 张燕,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徐州混,准没错。 如若不然,此次大战之后,你就可以亲眼目睹曹操的下场了。 见张燕正在皱眉沉思,消化自己刚才那番话,林朝便又笑道:“数年之前,某夜观天象,便见到徐州有紫气,实在贵不可言。” 嗯,在这個大家都深信谶纬的时代,林朝又背靠大儒郑玄这棵大树,不利用手中的资源玩点玄学,实在是暴殄天物。 但是紫气和贵不可言可不能乱说,这下非但张燕满脸震惊,就连审配也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林朝。 林子初到底是在吹牛,还是……真有此事? 见两人满脸惊异之色,林朝索性丢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此战若胜,徐州、兖州、冀州皆在玄德公掌握之中。而此次讨平曹袁二贼之功,张将军以为,天子会如何封赏玄德公?” 如何封赏? 这种事我哪知道啊! 再说,跟我也没什么关…… 不,不对! 张燕望见林朝笑意盈盈的眼神,顿时恍然惊悟。 林子初不是让自己猜,而是已经把答案告诉了自己。 论官职,刘备现在已经是三公之首,在他上面的就只有大将军和太傅。但太傅不长设,而现任大将军又是盟友袁公路,自然不能抢夺这个位置。 论爵位,刘备是陆城县侯,已经站在了列侯的顶端,除了加封食邑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上升空间。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此战若胜,刘备凭着这次的功劳,完全可以……封王! 想到这里,张燕自己都吓了一跳。可仔细想想,又完全没什么毛病。 刘备身为宗室,执掌三州之地,又屡有功勋,封王乃是理所应当的。 再者,林子初方才说过,徐州有紫气且贵不可言。 若是他日刘备一统天下,就算是……那个位置,也不是不可能的。 到了这一刻,张燕总算彻底明白了林朝想要表达的意思。 归附徐州,就等于选择了一条无比正确的道路。只要不玩火,不起二心,日后当个从龙之臣,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罢,林朝这次也没等张燕起身答复,便开口笑道:“张将军尽可思虑一番,某一直以为将军是个聪明人,可万万不要让某失望。某与正南兄还有些要事商谈,将军自去。” “末将告退!” 张燕本想站起来表态,但听到林朝的话后,也只能抱拳一礼,转身出了营帐。 等到张燕走远之后,审配却开口笑道:“此番待张燕如此坦诚,倒不像是你林子初一贯行事作风。” “哦,那正南兄以为,某行事作风当如何?” 闻言,林朝不禁哑然失笑,同时饶有兴致的问道。 可审配却将下巴抬高四十五度,同时哼了一声,意思显而易见。 林朝微微叹息道:“非是某坦不坦诚的问题,只是玄德公志在天下,麾下贤才能士自然多多益善,不宜以品行定论,如此才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张燕好歹一方诸侯,能真正将其收服,也算一大助力。 此番,倒是让正南兄看笑话了。” 审配其实很佩服林朝的才能,唯独看不上林朝下作的行事手段,不过此言一出,审配眼中露出了似有所悟的光芒。 若为县令、郡守、甚至九卿,自己这番崇尚气节的做法自然没问题。 可若是像林子初这般谋划天下,军政皆参决之的关键位置,行事当然不能全凭喜好。 一念及此,审配不禁对林朝肃然起敬。 林子初可为良相也! 审配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便皱眉道:“若是张燕其人……” 林朝笑了:“正南兄,你可知某有多久没有与人这般开诚布公过了?好话说尽,未来可期,坦诚相告,某能做得都已经做完了,若他张燕还是不识抬举,那就……” 说着,林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欺骗林长史的感情,可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也罢,某此行便随张燕进军,替子初你看着他。”审配开口道。 “这是自然,此等重任非正南兄不可。”林朝笑道,“不过某留正南兄在此,还有一要紧之事相商。” 审配疑惑道:“何事?” 这次,林朝却将目光放到了审配旁边的张郃身上,同时开口笑道:“张将军,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张郃虽然疑惑林朝为何问自己,但还是立刻抱拳道:“长史若有吩咐,末将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朝挥了挥手,示意张郃不必如此客气,然后笑道:“张将军也知道,某手无缚鸡之力,每每出行或临阵对敌,都需要别人保护。恰逢太史子义被某派去据守南线,导致某身边竟无人可用。 但某又素来习惯了有护卫相随,因此想请将军屈就某贴身护卫一职,也好保护某的安全,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死一般的沉寂。 审配面露喜色,高顺却紧紧握紧了拳头,心中甚至有些不忿。 唯独张郃,却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林长史,某虽比不得徐州那些能征惯战的猛将,却也亲自统率大军征战过。此次归顺徐州,哪怕长史您让我从什长做起我都认了。 可这贴身护卫一职……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一念及此,张郃满脸为难,想拒绝却又不敢,便只好目视审配,希望审先生能帮他。 哪知审配也正在看着张郃,并且满脸疑惑。 有此等好事,俊乂为何还要迟疑? 略微一思索,审配便反映了过来,张郃并不知晓个中内情! 早在般阳县见到沮授的时候,徐州的一些注意事项,沮授就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审配。其中就有一条,是关于林朝护卫的。 当时张郃并不在旁,因此并不知道这个职位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还好,自己既然知道,就不能看着俊乂白白错失如此机遇! 一念及此,审配站了起来,冲林朝郑重一礼,朗声正色道:“多谢长史栽培俊乂!” 7017k 第五百二十一章 沮授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鲁县。 有了上次王匡惨败的经历后,袁绍决意亲率大军进攻泰山。 前车之鉴不远,曹袁联军这次并没有贪功冒进,而是步步为营。可饶是如此,依照东平郡与鲁县的距离,也仅仅四天时间,曹袁联军便已经进抵鲁县城下。 二十余万大军动地而来,声势浩大。再加上袁绍采纳了麾下谋士辛评的建议,采取攻心为上的计策,让军中多树旗帜,同时将大军在城外严阵以待,就是为了威慑城中的徐州军。 就算不能迫降城墙上的守军,打击城中军民士气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袁绍如果知道刘备在鲁县城中的话,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而此刻的刘备在干什么呢? 答案当然是……吃席! 在渤海郡短暂与林朝会晤后,沮授第二日便动身往泰山郡赶,一路在朱灵的保护下,终于在昨日赶到了鲁县。 其实这次任务的分配情况,也颇有意思。 当时林朝指出了三处地方,分别是幽州公孙瓒,泰山臧霸,以及泰山郡这个东线正面主战场。 公孙瓒那边自不必提,毕竟是刘备的师兄,还有宗室刘虞身为一方诸侯,必须得林朝亲自走一趟才合适。而剩下的两个地方,林朝的本意是让贾诩来泰山,沮授去游说臧霸,却不料二人的选择却刚好相反。 当然,并不是说沮授比不上贾诩,只是临阵谋划这种事情,并非全看个人才能,有时候跟主将的关系,也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贾诩的资历够老,虽说一直在划水,从未执掌过徐州的核心权力。但徐州人人都知道,他长随林监军左右,甚至如林监军这般大才,也时常问计于他。 再看沮授,本来就是战败后被林朝迫降,虽说也干了些事情,但因为自己的出身问题,一直游离于徐州核心圈子的边缘,扮演着一個透明人的角色。 这种资历,在关键时刻,很难让刘备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刚开始林朝还对两人的选择赶到困惑,不过当他看到沮授眼中那炽热的光芒后,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简而言之,沮授忍不住了! 昔日韩馥尚在,而他沮氏也是冀州豪门,他被迫投降虽然情有可原,但他心中始终迈不过那道坎,不肯专心为徐州出谋划策。 而今韩馥死在了袁绍手上,沮授再无束缚,再加上此行是为故主韩馥报仇,便显得更加名正言顺。 所以,当他选择泰山主战场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名为渴望的光芒。 渴望扬名立万,渴望建功立业,渴望临阵破敌! 见沮授难得如此斗志昂扬,林朝自然高兴,当即便手写了一封书信给他,到时候让他当面进献给刘备,也算帮他弥补了信任这一块的短板,让他沮公与得以尽情施展胸中所学。 其实信中就只有一句话:沮公与之才十倍于朝,玄德公可酌情用之。 翻译一下就是,沮授这个人是有两把刷子的,至于怎么用,给多大权力,就要你刘大耳自行斟酌了。 但林朝肯写这封信,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已经算是为沮授的忠心做了担保。 所以,刘备看完信后,当即笑着挥手道:“公与请起!” “多谢主公!” 沮授起身入座。 接下来,自然就是美好的吃席时光。 刘备还是那句话,天塌下来也要穿衣吃饭,越是战事当前,越是要养精蓄锐,如此才更有可能击败来犯之敌。 当然,刘备一番大吃二喝,最后醉醺醺的模样,说是养精蓄锐,大概是没人会信的。 不过既然有林朝背书,刘备索性任命沮授为此战谋主,与林夕共掌军事。 在一番和谐的吃席流程过后,醉醺醺的刘备被林夕亲自搀扶回了住处,众将也都各自退场。 但从刘备住处出来后,林夕并没有回军营,反而来到了沮授所在的地方。敲了敲门后,里面便传来了沮授的声音。 此时沮授并没有休息,而是伏在案牍上闭目沉思。 见林夕进来,沮授指了指旁边自己旁边的位置,开口道:“子煦请入座。” 说起来,徐州诸将里面跟沮授最熟络的人,反而是林夕。去岁林朝派人潜入雒阳,施展美人计诛杀董卓,就是沮授与林夕配合行事。 当时的林夕还略显稚嫩,沮授曾多番指点开导,倒是让林夕颇为感激。 “多谢先生。” 林夕拱了拱手,随即便坐了下来。 一别经年,林夕再次见到沮授,心中倒是有些感慨。 去岁在雒阳时,自己与沮先生也是这般对坐商谈,如今再度重逢,倒是恍如隔世一般。 不过沮授却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夕,口中笑道:“一载未见,如今子煦你已然为一军主将,倒是可喜可贺。” 林夕赶紧谦虚道:“先生谬赞,某本不堪大用,全赖主公提拔,方才苟得此位,倒是让先生见笑了。” 沮授摇了摇头,笑道:“非是某谬赞,只是前些日子鲁县一战,某观子煦用兵,已有大将风范。假以时日,比肩关张赵不成问题。” 嗯,这里的张,指得是张辽…… “先生说笑了,万不敢跟三位将军相提并论。” 自己有几斤几两,林夕还是很清楚的。真要论起统率能力,莫说关张赵,就算是自己的副将徐晃,自己都未必比得过。 两人又聊了一会之后,沮授这才开始进入了正题:“子煦,曹袁已然起兵,最多数日时间便会进抵鲁县,你胸中可有破敌之策?” 闻言,林夕摇了摇头道:“某此来,正是要请教先生。上次敌军大败,折损两万之众,如今敢卷土重来,必然是大举进攻,甚至可能是曹袁亲自统兵而来。但此刻鲁县城中,不过一万六千守军而已,某实在不知如何对敌,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上次一战,林夕的示敌以弱大为成功。虽然生擒了王匡,但林夕却并没有放松警惕,甚至时不时的有些担忧。 眼下主战场明显在泰山,而校事府也早有消息传来,曹袁联盟在东平郡集结了不下于二十万大军。 兵锋所向,直指泰山! 按理说既然要打这一仗,州府方面也该往泰山增兵才是,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自己麾下一万兵马和主公刘备带来的数千兵马外,竟没有一路援军抵达。 这让林夕很是不解,若非刘备还在这,他甚至会以为自己已经被当成了弃子。 听完林夕的困惑,沮授笑了:“原来子煦竟不知你兄长之谋划?” 林夕木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也罢,那某便说与你听。” 当下,沮授将林朝的计划说了一遍,听得林夕惊愕连连。 他知道自家兄长绝对在筹谋着什么,却没想到竟是声东击西之计。惊愕之余,也不禁有些失望。 本以为此战自己能独当一面,与敌军来一场血战,谁知道闹了半天,自己这边竟然是疑兵。 “依照先生的意思,咱们此次的任务是拖住曹袁主力,为冀州战局争取时间,从而合围曹袁。”林夕疑惑道,“可敌军足有二十万之众,咱们手中只有不到两万兵马,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如何拖住?” 沮授笑道:“此事倒也简单,只是……先得将泰山百姓迁往琅琊郡。” 闻言,林夕面色巨变,满脸不可置信道:“先生的意思是……让出泰山郡?” “不错,唯有且战且退,才能以两万人马拖住二十万大军。”沮授点了点头道。 “这是先生的意思,还是兄长的意思?” 纵然林夕再怎么信任沮授,也不禁多问了一句。 泰山郡对于徐州的重要性,甚至还在治所东海郡之上。没了泰山这块屏障作为缓冲,徐州对于曹袁联军而言,便是一马平川,再无阻碍。 若是不幸败了一仗,不仅琅琊郡有陷落之险,就连东海也难以保全! 当年为了拿下泰山,徐州可谓是精锐尽出,甚至连刘备亲自带兵亲征,足足打了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才拿下了这块屏障。 如此战略要地,如今说让就让,林夕有些不能接受。 “自然是某的意思,不过你兄长也有一言,子煦可听听有无道理。” 说到这里,沮授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不丢点肉骨头出去,如何能吸引一群恶犬,不将这群恶犬引入家中,又如何关门打狗!为了最终的胜利,暂时牺牲点利益,也是无可厚非。 以泰山一郡之地,换取兖州、冀州收入囊中,子煦以为如何?” 望着沮授眼中自信的光芒,林夕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沮授对自己说这些话的用意。 其一,是为了让自己配合他用兵。 其二,便是想让自己和他一起劝说主公刘备放弃泰山郡。 沉思半晌,林夕才终于下了决定,冲沮授一抱拳道:“此计虽说冒险了些,但眼下也只有如此了。先生放心,明日某会极力劝说主公。” 闻言,沮授大笑,同时对着林夕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子煦了。” 7017k 第五百二十二章 对峙 二十万大军是个什么概念? 以前林夕不知道,但今日他总算见识到了。 确切来说,的确很壮观,尤其是在袁绍故意多树旗帜的情况下,这二十万大军往城下一拜,的确蔚为壮观,说是旌旗漫天,投鞭断流也不为过。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代的人对数字的概念和后世是完全不同的。 简单做个类比,后世一个大一点的县,人口都超过五十万。而此时的整个泰山郡,登记在册的人口也就是四十余万。 整个大汉现在所有的人口,大概也就五千余万,还比不上后世一个大省的人口。 所以二十万大军这个数字,在当世人眼中,就和后世的千万大军给人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当然,袁绍才不会说自己只有二十万大军,他对外宣称的是……七十万! 嗯,虽然比不得曹操在赤壁之战时号称八十万大军的恐怖数字,不过也相去不远矣。 在唬人这一点上,曹操、袁绍堪称一时瑜亮,又可并列卧龙凤雏。 当然,这种鬼话是骗不了徐州的,毕竟校事府建立已有数年之久,细作早已散布到了天下各地,虽然渗透的程度有深有浅,不过袁绍麾下军队的大概数字,还是能弄清楚的。 城楼上,林夕与沮授并列而立,目光死死地盯着下面的袁绍大军,面色都有些凝重。 莫说他们,就算是几人中征战时间最长,冲得最快的张绣,此刻也忍不住嘀咕了几声。 二十万大军带来的压迫感,纵然隔着城墙,也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一阵后背发凉。 身前这道高约五丈的城墙,在二十万正规军的进攻下,恐怕连三五日的时间也难以抵挡。 一时间,徐晃、黄忠、张绣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林夕身上。 而林夕,却把目光放到了沮授身上。 可沮授又微微一回头,看了看不远处一身小兵打扮的刘备。 没错,刘备此时也在城楼上。 大概是昨日没有喝过瘾,刘备今日又拉着众人吃席,可吃到一半,却听到士卒传报,说袁绍带大军围上来了。 刘备当时就怒了,甚至连席都不吃了,抽出自己的佩剑就往外大步走去。 袁绍小儿,某还没去找你,你居然自己送来门来了,此番某必砍你狗头! 沮授明白现在还不到刘备出场的时候,遂起身阻拦。但刘备这时候只想着砍爆袁绍的狗头,又哪里肯听。 不过随着林夕、徐晃等人也加入劝谏的行列后,刘备顿时有些无奈了。 好,你们说某现在还不能露面,那某扮作士卒模样,这总行了吧! 要是还不行,你们这些家伙……听说过顾应剑法吗? 于是,才有了城墙上的这一幕。 徐晃等将是林夕的部将,自然要看林夕的脸色,而林夕又要沮授拿主意。但在刘备面前,沮授自然不好大喇喇的直接下令,便下意识得看了一眼刘备的脸色。 这其实也是一种试探,面对城外这二十万大军,若刘备眼中露出半分惧色,沮授绝对会想办法请刘备去后方主持迁徙百姓的事宜。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刘备作为君主是非常合格的,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恐惧。 可沮授这一个眼神,却被刘备会错了意。 他稍稍抬头看了看城外的大军,随后冲沮授小声嘀咕道:“公与,袁绍老贼麾下的兵马还真不少。眼下他远道而来,咱们要不要趁他立足未稳之际,先派些骑兵出城冲杀一阵?” 沮授:??? 主公,面对敌军如此多的兵马,你恐惧也好,畏惧也罢,甚至是提出撤退,这些某都能理解……可你眼神中那一丝兴奋到底是几个意思! 刘备当然没什么意思,他只是单纯的想出去干他一票而已。 沮授低声道:“主公,且稍安勿躁,他袁本初摆出如此阵势,必然还有下文,咱们不如随机应变……主公您再走远一些,莫让敌军看出您的身份。” “额……” 刘备马上醒悟过来,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在此扮作林夕的亲兵模样。 果然不出沮授所料,仅仅片刻之后,城下大军便从中间让出了一条通道,随即有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走了出来。 为首者,正是袁绍! 在他身旁,曹操、张邈、袁遗、鲍信等大大小小的诸侯如附庸一般,亦步亦趋。 而拱卫在袁绍身边的,正是昔日般阳一战,被张辽砍下了一条胳膊的文丑。 见到袁绍出场,刘备赶紧又往后面退了退,免得城下的诸侯认出自己。 袁绍等人纵马向前,却在距离城门两百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刚好是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足够保证安全。 只见独臂文丑继续向前,走到距离城门差不多一百步后,才往城楼上大喊道:“我加袁盟主请林子煦将军阵前答话!” “邀某阵前答话?” 城楼上,林夕满脸疑惑道。 旁边沮授忽然笑道:“怎么,子煦难道怕了?” “某自然不怕,只是不明白袁本初此举何意。”林夕冷笑道,“袁本初此番携大军而来却不攻城,难道是想招降某不成!” 沮授点头道:“子煦高见,袁本初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林夕:…… 这袁本初莫不是个傻子不成! 一念及此,林夕当场下令道:“黄将军,烦劳你将城下贼将射死!” “遵命!” 黄忠答应一声,立即取下了背上的长弓,就要开弓射箭。 “且慢动手!” 见状,沮授马上阻止道:“子煦,莫忘了咱们此战的任务。袁本初如此做作,难道不是拖延时日的大好时机?” 闻言,林夕眼前一亮,随即笑道:“先生此言甚是!” 随即便扶着城墙向下面的文丑喊道:“贼将听着,袁本初难道将某当成了傻子不成!尔等身后有数十万大军之众,却假惺惺邀某阵前答话,只怕某刚出城门,便被大军围攻,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袁本初若诚心邀某阵前一晤,何不令大军退后十里,某自出城相迎!” 7017k 第五百二十三章 馅饼 袁绍当然不可能做出让大军后撤十里这种决定。 林夕是谁? 那可是林朝的胞弟! 以林氏目前和刘备的绑定程度,要说林朝兄弟会背叛刘备,莫说袁绍不信,恐怕刘备自己都是不怎么信的。 袁绍不是傻子,他显然也知道这个事实。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邀请林夕阵前会晤呢? 身率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袁绍要得是给世人一种堂堂正正之师的感觉。 或者说,这个过场是一定要走的。 师出有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尽管出师之前曹袁联盟就已经发布了一篇讨贼檄文,但袁绍身为盟主,若能在两军阵前怒斥徐州重重罪状,便能极大打击敌方士气。 再者,也能在世人心中塑造他此次进攻的合法正当性。 可在徐州等人看来,这却成了拖延时间最好的手段。 面对城楼上林夕退军十里的请求,袁绍先是冷笑一声,继而缓缓摇了摇头,让文丑继续向城上传话。 “将军勿虑,我家盟主出身名门,声名远播海内,并非狡诈小人,麾下自然也是仁义之师。将军尽可出城相会,我大军绝不趁机攻城!” 听完文丑的话,林夕笑了,笑得很嘲讽。 袁本初非奸诈小人? 那韩馥之死怎么说? 当然,这句话并不合时宜,说出来只会惹怒袁绍,并无其他用处。 林夕开口向沮授问道:“先生,咱们该出城吗?” 沮授笑道:“出,当然要出,不然何以稳住袁本初。咱们这边晚一天开战,就为你兄长那边增加了一天时间。看城下袁绍大军与城墙之间的距离,也有四五百步的样子,因此咱们只需要出城百步即可。若袁本初不讲信义,咱们也能迅速撤回城中。” “好,便以先生所言。” 林夕遂向城下喊道:“文将军,还请稍候片刻,某这便出城。” 闻言,文丑面露喜色,赶紧将消息传给了袁绍。 可袁绍却愣了一下,他本想走个过场,没想到林夕竟真敢出城。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便再也没了反悔的可能。既然无法趁机夺城,反倒不如大度一些。 袁绍遂一挥手,命身后大军后撤了一段距离,只留数百名亲兵在自己旁边拱卫。 城门缓缓打开,林夕纵马而出,身后跟着沮授和张绣,只留徐晃和黄忠守城。 见林夕出来,袁绍微微一阵皱眉,看到林夕左右跟随的将领没有带弓弩之后,便也迎了上去。 嗯,受林朝影响,徐州一直有着阵前会晤时袭杀敌将的优良传统,因此袁绍不得不防。 “孟德,且随某去会一会这林子煦!”袁绍开口道。 曹操点了点头,在族弟曹邵的保护下跟着袁绍纵马向前。 此时曹操身边,诸夏侯曹等将几乎损失殆尽,就连曹操原本的专属护卫许褚也被生擒扔到徐州吃牢饭去了,所以曹操也只能把自己这位族弟领在身边,充当护卫。 鲁县城门前,双方缓缓前进,最终在距离城门前约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会面。 这个距离,其实已经在城上的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内,不过作为敌军主将的林夕距离自己仅数步之遥,袁绍相信他绝不会下令放箭,再加上自己身边数十名盾牌兵,足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袁绍看了看对面的林夕,抚须笑道:“子煦,别来无恙!” 相比于袁绍的大大咧咧,虽然林夕很想让黄忠给袁绍和曹操一人来一箭,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冲着袁绍拱手一礼。 “袁公邀某城外相会,不知有何见教!” 袁绍笑道:“子煦,某此来是与你指一条明路,希望你莫要自误。” “何为明路?” 林夕微微皱眉道,神色上已经有些不耐,若非沮授有言在先,他一点都不想跟袁绍虚与委蛇。 但林夕的心理活动袁绍全然不知,以至于他仍满脸认真道:“子煦,你乃林子初胞弟,必然不是蠢人。看到某身后这七十万大军了吗,子煦自问能否与之匹敌?” 闻言,林夕差点没笑出声。 袁绍老贼,你好不知羞! 七十万大军? 亏你说得出口! 旁边,沮授连忙轻咳一声,示意林夕不要激动。 林夕只好故作认真地望了望袁绍身后的‘七十万大军’,然后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开口道:“某不能敌!” “子煦果然有自知之明!”袁绍大笑,满脸自信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以数万兵马对抗某的七十万大军,纵然武安君、淮阴侯在世,也必败无疑,此非子煦之罪也!” 不行,绷不住了…… 无耻老贼,纳命来! 袁绍见林夕面色阴沉,还以为被自己吓到了,当即宽慰道:“不过子煦勿惧,你与你兄长皆当世英才,某甚为渴慕。此番某携天子诏令讨伐乱臣贼子刘玄德,只要子煦倒戈来降,某保你不失封侯之位,如何?” 恐吓的目的已经达到,袁绍自然要出言招揽一番,尽管他明知道不可能成功,但态度还是要摆足,毕竟林夕不动摇,他身边的敌将未必不会动摇。 待会一旦攻城战起时,徐州军落入下风,这些人便会想下意识回想起袁绍这句话,到时候未必没有临阵倒戈的可能。 在袁绍的想象中,林夕虽然明知不敌,但仍会言辞拒绝,然后邀自己一战。这样自己也能说两句场面话,然后各回各家,正式开打。 但是,林夕皱眉苦思良久,最终却冲袁绍一抱拳道:“袁公,此事事关重大,请容某考虑一番。” 袁绍:…… 什么意思,难道有戏? 林夕的话,犹如天上掉馅饼一般,当场就把袁绍砸了個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若林子煦能够投降的话,不仅眼前的鲁县瞬间可破,连城中的徐州军都可为自己所用,更别提自己能一扫之前王匡战败的颓势,在诸侯中将声望拔高至顶点。 此时的袁绍,完全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有时候不是人不够聪明,而是眼前的利益实在太大,达到足以使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谓的利令智昏,大抵便是如此了。 相比于袁绍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曹操就清醒多了,他急忙轻咳两声,将袁绍唤醒。 本初,动动你那睿智的脑袋好好想想,林子初的弟弟可能投降吗? 就算他归降于你,伱给的地位,能超越他们兄弟现在在徐州的地位吗! 7017k 第五百二十四章 赌斗 曹操的两声轻咳,犹如一盆冷水一般,将袁绍从头淋到了脚后跟,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了,效果堪比事后烟。 不错,林子煦终究是不可能投降的。 但……万一呢? 再者,林子煦既然已经说自己要考虑一番,自己还能怎么回答? 袁绍估计了一番当前的敌我形势,以及自己率军刚刚抵达,就算攻城也需休整一番,遂开口说道: “子煦,你兄长有古君子之风,某相信子煦亦不负我。只是兵贵神速的道理也不用某多言,子煦自是心知肚明,某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还望子煦好生斟酌!” 只给三天? 也好,总比没有强。 林夕心中想着,手上便一拱手道:“多谢袁公体量,某回城后必然好生斟酌,不负袁公美意。” “好,某就在城外等着子煦的好消息!” 袁绍大笑道。 言尽于此,两方人马各回各家。 “本初,你方才却是草率了。”回到本阵后,曹操开口叹息道,“那林子煦明明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咱们又何必跟他废话。” 面对曹操的不满,袁绍笑道:“孟德勿虑,如今咱们远道而来,且全当休整士卒气力了,待三日过后,若他林子煦还不投降,某便立即下令攻城!” “这……” 曹操想了想,三日时间也的确无伤大雅,便点了点头。 鲁县城中。 刘备见城下一番商谈之后,袁绍竟然退兵而去在数里之外安营扎寨,便有些不解,向林夕追问城下发生的事情。 林夕将沮授的缓兵之计说了一遍,刘备却皱眉道:“三日的时间,莫说迁徙百姓,就算是转运粮草也不够,子煦你又何必为了这点时间跟袁本初虚与委蛇。” 沮授则拱手道:“主公,子初包围冀州的计划已经开始,莫说三日时间,就算是一日时间,也可称弥足珍贵!” 闻言,刘备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三日之后又该如何,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袁本初吧。” “自然不会。”沮授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开口道,“就算想要安然缓步后撤,行缓兵之计,也要先赢一场,不然恐敌军小觑了我徐州。” 听沮授有要开打的意思,刘备顿时激动了,满脸笑容道:“先生此言甚是,某一生不弱于人,此次又岂能被他袁绍老贼小觑了! 先生你说,咱们该怎么打,什么时候打?” 沮授:…… 一说起大战,主公您为何如此熟练? …… 冀州,安平郡。 鲁县城外的第一战虽然没有打起来,但冀州这个后方战场却已经开始了正面对垒。 此刻的林朝,犹如一只穿梭在各大站场之间的街溜子一样。在震慑了张燕一波后,他带着新一任的护卫张郃,一路顺流北上,来到了安平郡的下博县。 倒也不能怪冀州的防备不严,只是袁绍根本没想到会后院起火。再加上他刚刚接盘冀州便遭到了来自徐州的打击,后来韩馥自杀,曹袁联盟组建共同征伐徐州等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导致袁绍根本没时间对冀州进行治理。 所以现如今冀州的大部分官员,都还是韩馥活着的时候所任命,有些松懈倒是倒也很正常。 自赵云将两万大军分兵后,张辽带着张飞、郭嘉、荀攸等人一路东进,攻入冀州腹地,此时已经来到了下博县城下。 正当张辽准备进攻下博,继而拿下安平郡治所信都时,林朝却飘然而来,拦下了张辽进攻的步伐。 张辽等人虽不解其意,却也不敢违背林朝的命令。 直到数日之后,校事府传来消息,北边的公孙瓒正向河间郡发起进攻,林朝看了着手中的探报,笑得很开心,同时立刻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自上次准备攻城被林朝拦下之后,张飞早就饥渴难耐,此时接到命令,当即二话不说,率领三千前锋对下博县进行了疯狂的进攻。 安平郡是实实在在的冀州腹地,一般情况下就算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也不会波及到此处,毕竟边境处有重兵布防。 一旦打到了这里,也就代表着前线战事溃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程度。 所以,下博县虽是大县,不仅城防松懈,城墙残破,守城士卒更是不满两千人。 战阵后方,林朝立于大纛之下,轻摇折扇驱赶着夏日的炎热气息,同时密切关注着前方的攻城战事。 在他的旁边,荀攸和郭嘉也是负手而立,手中也都拿着一把折扇。 郭嘉的折扇自不用说,是从诸葛亮那抢来的。而荀攸的折扇,则是林朝看他可怜,送了他一把。 反正这玩意也不值钱,荀攸毕竟是自己的内侄,若是亏待了他,回去家中雌虎发威,林朝又吃不消。 “公达,你以为此城何时可破?” 站累了之后,林朝索性找了个东西垫在屁股下面,就这样坐了下来,同时开口说道。 与林朝相比,荀攸就没有这么风轻云淡了。虽久经沙场,但荀攸一直保持着狮子搏兔,全力以赴的作风,所以此刻他那张面瘫脸仍密切关注着场中的局势。 听到林朝发问,荀攸还没来得及回答,郭嘉却在旁边拍手笑道:“区区下博小县,以翼德之勇,某以为今日傍晚便能破城!” 林朝瞪了郭嘉一样,压根不想搭理他。 一日破城? 真亏你说得出口,真把城中守将当成了史可法? 相比于郭嘉的孟浪,荀攸的回答就谨慎多了,他开口道:“姑父,下博县城墙高不过三丈,破损又极为严重,城中守军最多两千人。所以小侄以为,五日内此城可破!” “不错,公达所言是也!” 林朝对荀攸的回答表示了赞同,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人最终能够理解和认同的,仅仅是与自己观念相同的答案而已。 眼见二人一唱一和,郭嘉顿时不开心了,气呼呼道:“林子初,你说一日不能破城,莫不是看不起翼德之勇?” “不,某只是单纯的看不起你的判断而已。”林朝答道。 郭嘉:…… “那你可敢与某赌斗一番?” 一听有乐子可找,林朝顿时笑了,满脸不屑地看着郭嘉,轻蔑道:“既要赌斗,彩头为何?” 郭嘉被林朝轻蔑的目光注视着,整个人都不好了,顿时大怒道:“彩头便是你徒弟,若你输了,便同意让阿亮随某修习兵道战略,如何?” 一听说要拿自己的徒弟做赌注,林朝当场就……同意了。 “好,若伱郭奉孝输了,等你和诸葛氏成婚后,便老老实实唤某一声叔父,如何?” 闻言,郭嘉先是一阵惊愕,继而指着林朝大怒道:“林子初,你这无耻小人!” “不敢赌就直说,某可没逼你。” 林朝直接无视了郭嘉的愤怒,满脸讥讽道。 “好,某赌了!” 郭嘉一咬牙,直接选择了梭哈。 闻言,林朝大喜道:“哈哈,奉孝我侄尽可放心,叔父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见林朝还没赢就开始占便宜,郭嘉差点没气疯了,当即就揪住了林朝的衣领,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模样。 荀攸见状,急忙劝解道:“姑父,奉孝,眼下战局还未分胜负,你们且稍安勿躁……两军阵前私斗,这成何体统! 还有……某能不能也参与一番?” 林朝:…… 郭嘉:…… 7017k 第五百二十五章 张翼德,你坏事做尽! 从前,徐州有两位老实人,刚好也是一文一武,荀攸和徐晃。 可后来随着心路历程的改变,大概是被坑的次数多了,徐晃也就变成了徐州群臣的形状,昔日老实人一去不返。 所以坊间常有传闻,真要说老实人,还得看咱们的荀军师。 但真正了解荀攸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可不是什么老实人,大家纯粹是被他那面瘫模样给骗了而已。 观荀攸自掌军事以来,所行之策,不是火攻就是水淹,活脱脱一个纵火犯的模样。 试问,这种人能老实到哪去? 正如现在一般,荀攸借着劝架的机会,同时说出了自己诉求——我也想赌一把! 本来荀攸是不打算参与林朝与郭嘉的玩闹的,但当他听到郭嘉提出的条件后,那张面瘫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异色,继而眼神便有些激动。 以小孔明之聪慧,将来必为一代良相,甚至名流千古也是极有可能的。 如此好苗子,却被林朝和荀彧两人联手霸占了,其实荀攸心中是很有意见的,奈何两人都是他的长辈,他也不好明说。 如今刚好借着赌斗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将诸葛亮拉过来,传授一些自己的用兵之道。 在这个传承几乎等同于性命时代,真正的大才,都渴望一个好苗子来继承自己的一身才学。特别是在儿子不成器的时候,这种需求就更加迫切,也更需要徒弟这一脉来支撑自己的精神延续。 以诸葛亮的资质,试问谁能不见猎心喜? 当年在奉高探查出诸葛亮有将相之才时,就连一贯潜水的老银币贾诩都差点没忍住,更何况是荀攸。 所以,当荀攸费尽力气把林朝和郭嘉分开后,直接掏出了自己的赌注。 林朝赌五日之内破城,郭嘉说今日破城,荀攸取了一個中间数,把时间定为三日之内。 他赢了,就让诸葛亮跟他修习两年兵法。若是输了,他愿从颍川老家拿出三百卷藏书,与林朝和郭嘉分享。 为了在诸葛亮身上染上点自己的颜色,荀攸也是拼了! 这个彩头不可谓不重,与林朝和郭嘉那胡闹的赌注相比,也更能打动人心。 “好,一言为定!” 林朝与郭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决之色。 赌就赌,谁怕谁! 然后…… 当三人在阵前密切关注着前方战场上的局势时,张飞此时却杀得酣畅淋漓。 不得不说,这一战张飞的确打得很痛快! 这种硬碰硬,不掺杂任何阴谋诡计的战斗,才是张飞最喜欢的,也是他最擅长的。 每一矛刺出,总能听到利器入腹的声音,也代表着一名敌军殒命,这更是让张飞无比快乐。反正这场仗战斗中,不管敌军迎上来的是士卒还是将领,都是一下就能刺死的货色。 正所谓三爷矛下,众生平等! 这倒不是说张飞嗜杀,只是有些人天生就该纵横疆场,行杀伐之事! 有些人平日里看着胆大,真到了生死关头,反而吓得畏畏缩缩,浑身颤抖。 而有一些人平日里可能平平无奇,但越是生死关头,越能激发灵魂深处那种激动与渴望,促使骨子里的血液都开始升温,甚至日久成瘾,逐渐沉迷厮杀之中! 张飞显然就是这种人,他在战场上厮杀的时间越长,身体虽逐渐开始疲惫,但气势却越来越盛,连带着身后的士卒都士气大涨。 直到战意激发到最顶点的时候,张飞胸中犹如火烧一般,充斥着满腔发泄不出去的气力与欲火。 城下的厮杀,已经不能让张飞尽兴! 他望着城楼上驻守的敌军士卒,眼中猩红一片,索性怒吼一声,整个人借助马力一跃而起,竟然冲上了三丈高的下博县城楼之上! 虽然下一刻就被城楼上的敌军士卒射了几箭,但张飞只是防护住了要害,任凭箭矢插在自己身上不是很关键的部位。 这股突如其来的疼痛,却更加激发了张飞的凶性! “哈哈,贼子们,大父在此,还不乖乖受死!” 此时张飞第一个登上城墙,前方满是敌军,身后却孤立无援,但他非但没有心虚,反而露出了一个极为嗜血的笑容,配合着他脸上的血污,在阳光下愈发诡异。 以至于城上敌军见到张飞这副模样,忍不住一阵畏惧,手上不禁攥紧了武器,却并不能感受到半分安全感。 就好像此刻站在他们面前,不是一名敌将,而是一头洪荒猛兽一般。 这些贼子,都是某的! 张飞满脸激动,仿佛看到了一连串的经验包,又是一声大吼之后,整个人如猛虎下山一般,手持长矛冲入了敌军之中。 城下,士卒见张飞如此勇猛,一个人就在城楼上杀出了一个缺口,都被激发出了锐气,嗷嗷叫着奋勇杀敌。 张飞的亲兵屯长见张飞一人在城上奋勇冲杀,唯恐张飞有失,遂急令士卒在缺口处架起云梯,争前恐后的往城上爬。 怎么说呢,当张飞的亲兵全部登上了城楼之后,这场战斗基本上已有定论,甚至是胜负已分。 纵然剩下的敌军士卒再怎么负隅顽抗,没了城墙的地利优势,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是张飞的对手,纷纷被杀戮殆尽。 不过半日功夫,张飞已经杀得敌军胆寒,再无一人敢于反抗,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至此,下博县战事告一段落。 一日便破城,这场战争轻松的有些过分,甚至略显诡异。可咱们的张三爷,自然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当他兴冲冲提着下博县尉的首级向林朝邀功之时,迎接他的,却是林朝的一记白眼。 张飞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遂扭头向一旁的张辽问道:“文远,子初这是怎么了?” “某也不知。” 张辽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嗯,看监军这脸色,就是知道我也不敢说啊! 与林朝脸色一样难看的还有荀攸。纵然那张面瘫脸,此刻也遮掩不住他的失落与伤心,甚至整个人都心疼得直皱眉头。 某的三百卷藏书啊! 张翼德,你坏事做尽! 7017k 第五百二十六章 博陵崔州平 相比于荀攸的气愤,林朝倒是很冷静。 毕竟诸葛亮那死孩子也不是自己的私有物品,跟着郭嘉学两年自己又不会掉块肉,只是不能听到郭嘉亲口喊自己一声叔父,林朝对此还是有些遗憾的。 至于诸葛亮跟郭嘉混两年之后,会不会变成一个浪荡子,会不会到处勾搭别人家的小媳妇,会不会喝完酒就袒胸露背…… 林朝表示,这些都是小事。 嗯,诸葛珪的棺材盖早就被钉死了,应该不会从里面爬出来殴打自己……此事无碍。 只是这场攻城战胜利得有些蹊跷,所以林朝虽然冷静,但还是有些疑惑。 一个有两千人据守的城池,怎么也不该被张飞带领三千人一日之内就攻破了。要说这里面没有一点猫腻,林朝是怎么也不信的。 尤其是此刻郭嘉脸上还挂着痴痴的姨母笑,故意装出一副高顺莫测的模样,却因演技低劣而变成了淫荡之相。 “郭奉孝,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林朝冷笑道。 “怎么回事?”郭嘉顿时满脸疑惑道,“当然是翼德勇武绝伦,一马当先攻上城楼,斩杀此县县尉,方有此大胜!” 说着,郭嘉还冲张飞眨了眨眼,夸赞道:“一日破城,此等速度某闻所未闻,翼德不愧为万人敌!” 闻言,张飞顿时开心了,大笑道:“哈哈哈……奉孝所言不假,俺老张别无所长,就是有把子力气。可笑这下博县尉居然不投降,还胆敢向某还击,被某一矛刺死……” 张飞那边还在喋喋不休的吹嘘着自己的战绩,林朝却对郭嘉冷笑道:“城中有内应?” “子初你如何得知……” 郭嘉脱口而出道,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连忙矢口否认道:“林子初你莫乱说,此处是冀州腹地,哪有什么内应,此战皆翼德之功,某不过侥幸猜中而已,你们可不能不认账啊!” 闻言,旁边荀攸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看向郭嘉的目光中满是悲愤。 郭奉孝,没想到你这般没有赌品,居然使诈! 林朝已经看穿了郭嘉的把戏,便威胁道:“郭奉孝,你老实交代内应是何人,不然某可就要反悔了。” “那你先说,此次赌斗算不算数?” 郭嘉可不傻,在没得到林朝的确切答复之前,他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底细。 “算数。” 荀攸马上急了:“姑父,奉孝使诈,这如何能够算……”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林朝挥手打断。 呜呼,某的三百卷藏书啊! 郭嘉笑嘻嘻道:“公达你也真是,某和你家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 荀攸:…… “快说。” 林朝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既然子初你说算数,那某索性直说了吧。”郭嘉摊手笑道,“这下博县县令,名叫崔州平。” 闻言,林朝满脸惊讶道:“博陵崔州平?威考公之子?” “不错。” 郭嘉点了点头,肯定了林朝的说法。 崔钧,字州平,出身博陵崔氏,乃是当地赫赫有名的望族。虽比不得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但比之泰山羊氏这种州郡级别的世家,那可是一点不弱。 崔钧的父亲崔烈,曾历任九卿,三公之位。去年天子西迁长安,林朝追上去与朝廷讨价还价,其中掌权的三公就有崔烈。 而崔钧最让后世铭记的,还是‘诸葛四友’这个称号。 当时诸葛亮躬耕南阳,与石韬、孟健、徐庶、崔钧等人为友,尤其与徐庶、崔钧的关系最好。 原本历史上讨董之时,崔钧任西河太守,也从袁绍一同起兵。 但这一世林朝在雒阳一番布局,提前一年干掉了灵帝刘宏,导致崔钧这边也不知出了什么阴差阳错,竟然在下博县任县令。 不仅如此,郭嘉居然还和他勾搭上了,这倒是让人颇为惊奇。 林朝想了想,便继续开口道:“奉孝,你和崔州平是如何勾……如何取得联络的?” 闻言,郭嘉笑了,笑得很得意。 这世上能让他林子初想不通的事着实不多,所以郭嘉感觉很爽。 “崔州平者,冀州名士也,其胸怀大义,志存高远,比某也只差少许而已。观袁本初反叛朝廷,又岂能与其苟合,遂与某里应外合,一举破城。” “说人话。” 郭嘉摊手道:“未开战之前,某早就派校事府将士潜入城中,得知崔州平不齿袁本初所作所为,某便遣人与他接触,才有今日光景。”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觉得郭嘉说得还是比较合情理的。 崔钧其人,清正刚直,昔年听闻父亲崔烈花五百万钱买三公之位时,都敢阴阳怪气一番,最后被崔烈拎着拐杖追打了半条街。 这种人看不惯袁绍逼死韩馥,也在情理之中。 嗯,待会见到崔钧后,倒是可以问问他有无出仕徐州之意。若有意,则可以让他给自己师兄当个副手,一同负责清查吏治,岂不美哉。 反正这种得罪人的活,崔钧这种铁头娃干是最合适了。 想着,林朝便一挥袖道:“走,随某入城,去会一会这位冀州名士。” 自张飞斩杀下博县尉,夺下城防后,便已经宣告了这场战斗的胜利。崔钧身为县令,此时却还在府邸之中,并没有出来。 他与郭嘉密谋之事,军中仅有少数人知晓,下博县中更是无一人知晓。 眼看敌军攻陷城池,却并没有人来与自己接触,崔钧心中满是疑惑的同时,遂令家仆严守家门。毕竟外面那些大头兵可不知道自己是内应,万一冲进府中烧杀抢掠,那可就遭了惨。 不过对此郭嘉也早有安排,早在城破之时,原本在城中埋伏的校事府将士便亮明了身份,并且站在崔府门口守着,使崔钧免受兵灾的同时,也等候着郭嘉的到来。 林朝入城之后,并没有急着去见崔钧,而是先颁布了一系列禁令。 在城中奸淫掳掠者,斩! 在城中纵火者,斩! 在城中欺凌百姓者,斩! 殴打虐待俘虏者,鞭五十! 此行并不是捞一票就走,而是实打实的要将冀州纳入徐州版图,那就不能有任何的匪气,免得失了民心。 尽管这些禁令军中本来就有,但眼下才进行了一场杀戮,林朝担心军中将士的杀心不能及时收敛,还是又重申了一遍禁令。 做完这一切后,战后的收尾事项林朝命张辽和张飞一同去做,然后才带着荀攸和郭嘉,来到了崔府门前。 7017k 第五百二十八章 砍人,某是专业的 鲁县城下。 上次走过场的时候,面对袁绍那形同虚设一般的招揽,林夕提出了要考虑一下,然后袁绍就给了他三天的时间。 而今,三日之期已到,袁绍便又派文丑上阵,想讨个回复。 当然,他并没有对林夕会投降这件事报什么期望。说白了,这个招揽从始至终都是作秀大过实际意义,或者说是袁绍对外政治表达的一种方式。 大家看到了吧,就算我袁本初麾下有七十万大军,就算我随手一挥,便能将鲁县城内的敌军击为齑粉,可我依旧打得是文明礼貌仗。 有道是越缺什么,就越渴望展示什么。 自韩馥被逼死之后,天下人难免对袁绍颇有微词,而袁绍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表现出一副仁义之师的模样,企图挽回自己的声誉。 政治作秀这玩意,向来是谁认真谁就输。 所以袁绍一面派文丑前去问询同时,另一边已经做好进攻城池的准备。 你林子煦降,某欣然纳之。 你林子煦不降,某便攻之。 袁绍很聪明,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林夕却给了他第三种选择。 “什么,林子煦还要三天时间考虑?” 中军大帐中,袁绍一脸懵逼的望着文丑。 “不错,林子煦说事关重大,他不敢轻易决断,所以还需要三天时间来斟酌一番……” 文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色 这一刻,袁绍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这算怎么回事? 要么你投降,某欣然接纳。 要么你拒绝,咱们就此开打。 拖延时间算几个意思? 林子煦,你怎么和你兄长一样,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得不说,这一招着实大大出乎了袁绍的意料,导致袁绍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军师许攸,又看了看谋主辛评、辛毗,最后苦笑道:“诸位,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答应林夕,总感觉比吃了一只苍蝇还要恶心。 不答应吧,又怕被人说不讲武德。想招揽敌方大将,居然连三天时间都不愿意等,简直毫无诚意。 因为三天之前的操作失误,现在袁绍总感觉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然后钻进去就爬不出来了,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一众谋士。 而袁绍麾下谋士的反应也很有趣,许攸因为上次袁绍没采纳自己的意见,所以近来很少献策,反而将目光放到了辛评兄弟身上。 辛评则没有这么多私心,略微沉思之后,便向袁绍拱手道:“主公,林子煦此举,足可证明此人并无归降之意。之所以拖延时日,无非是想等徐州大军来援。以在下愚见,主公大可不必理会,径直派大军攻城,先占鲁县为上。” “在下附议!” 辛评刚刚说完,辛毗马上拱手附和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辛评说的在理,可袁绍闻言后,面色却有些犹豫,以至于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决断。 望见这一幕后,许攸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主公,在下以为不可。” 许攸先是挑衅一般的看了辛评一眼,随即站起来说道。 袁绍说道:“哦,子远以为不妥?” “自是不妥。”许攸拱手道,“主公何等人物,之前既然给了林子熙三日时间考虑,如今他林子熙并未拒绝,主公若派大军攻城,难免被世人说成出尔反尔。再者,如今主公手握数十万大军,想拿下眼前的鲁县,简直易如反掌,索性不如再给他三天时间,让他林子煦心服口服,看他还有何话说!” 论猜测袁绍心思,自幼跟袁绍一起玩耍的许攸自然比辛评擅长得多。 许攸方才望见袁绍犹豫,就知道他是拉不下面子,所以马上站出来帮腔,果不其然立即取得了袁绍的认同。 毕竟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袁绍对脸可是很看重的,同时对自己的实力也非常有自信。 无非再等三日而已,反正眼下我大军兵临城下,谅他林子熙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好,便依子远所言,再许林子煦三日时间考虑,若三日后还不归降,某便立即攻城,望他莫要自误!” 袁绍终究不傻,生怕林夕来个三日之后又三日,所以这次在言语中给自己上了个保险。 眼看袁绍又给了林夕三日的时间,辛评本想劝阻,却被弟弟辛毗一把拉住。然后辛评就看到弟弟冲自己摇了摇头,遂只得叹息一声,就此作罢。 袁绍的回信传至鲁县城中后,沮授阅后当即仰天大笑。 “可笑袁本初祖上四世三公,其人却如此优柔寡断,败亡之日不远矣!” 旁边刘备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公与,不过又争取了三日时间而已,仅能将鲁县百姓撤走,你为何如此高兴。” 见刘备发问,沮授连忙收敛了笑容,解释道:“主公,正所谓君子虑远,见微知著。有时候差之毫厘,却是谬之千里。如今咱们明摆着要拖延时间,他袁本初却还是答应了,以小观大,其人不过庸碌之人,在下以为此战不足虑也!” 沮授这一番话不仅能鼓舞士气,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测算方式。 面对今日这种场景,袁绍犹犹豫豫,那就代表将来某种紧急时刻,袁绍一样会犹豫不决,从而错失良机。 刘备一听,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的吗! 不行,某可不能表露出来,不然怕是会被人耻笑。 想着,刘备便大笑附和道:“公与所言甚是,袁本初之徒,不足虑也!” 林夕开口开口问道:“先生,如今又拖延了三日的时间,咱们该如何利用。下次再用同样的借口,怕是不管用了。” “自然要好生利用,不过也没有下次了”沮授挥舞着手中折扇,笑道,“子煦,现在城中百姓还有多少未曾迁徙?” 闻言,林夕微微皱眉道:“先生,经过这几日的时间,城中百姓大半都已经徒迁至泰山郡境内,还有少部分百姓……不愿出城。” 迁徙百姓不难,只要将刀架起来就行。 但在这個故土难归的时代,远行几乎就代表着九死一生,想要让百姓心甘情愿的跟你走,那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这也是情理之中,还有两天时间,能迁徙多少是多少。至于剩下的……”沮授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曹袁二贼扑了个空后,会不会这些百姓痛下杀手,某也是不得而知。” 刘备敏锐得发现了时间这个华点,连忙问道:“公与,袁本初不是答应再给咱们三天的时间考虑吗,你为何却说两天之后?” “主公,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第三天若是用来迁徙百姓,未免也太可惜了一些。” 沮授笑着答道,只是笑容中多了一丝冷意。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由于此前的三日之约,袁绍并没有派大军将鲁县团团包围起来,为林夕在城中组织迁徙百姓提供了最佳的条件。 直到第二日傍晚之时,城中百姓已有八成被迁徙出城,由运粮大队长简雍带着后撤至泰山境内。 正如沮授所料,尽管刘备此次开得条件很足,不仅赐下银钱,更是答应免之后五年的田租,可还有小部分百姓不愿意背井离乡。 对此,沮授也是听而任之。 第二日傍晚时分,鲁县府衙中,刘备高坐主位,城中仅有的数位文臣武将皆赫然在列。 而沮授,则是神情肃穆地站在刘备下首,手中不紧不慢的摇晃着折扇,眼中却隐隐迸发出几许精光。 今夜之后,某要让城外二十万大軍,都知道我沮公與的名字! 劉备见人已到齐,便开口道:“公与,众将皆已聚齐,你且说说今晚如何行动。” 没错,袁绍答应留给鲁县三天时间,但沮授只打算利用两天。 至于第三天,他要狠狠回报袁绍一波! 敌军有二十万之众,反观己方只有不到两万人,但沮授仍然认为,这一战势必要打。 不战而退,不仅会使敌军轻视,也无法让二十万大军在自己屁股后面紧追不舍。 用林子初的话来说,不打疼拉不住仇恨! 再者,在敌我双方都知道三日之约的情况下,今晚出城夜袭,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攻其不备,绝对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战机一旦错过,以后都不会再有。 当沮授把自己这个想法告诉刘备之后,他本以为刘备会反对,甚至准备一大堆说辞来佐证自己此战的可行性。 可谁知刘备甚至都没听完沮授的计划,便立刻满脸激动地点了点頭。 打,必须打! 管它城外有多少敌军,打就对了! 自从当上了这个州牧,你们知道某多久没有亲自上阵砍人了吗! 昔年在幽州当游侠头子,给苏双、张世平看护马队收保护费的时候,有多少横行乡里的盗匪恶霸,也号称豪勇,最后还不是在某这一对雌雄双剑下因恨当场! 刘备表示,砍人,某是专业的! 7017k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三纲 作为胜利者一方,林朝向来还是比较有气度的。 所以在拜会崔钧的时候,选择了比较文明的敲门方式,可惜崔府家仆还以为是敌军要冲进来劫掠资物,非但理都不理,甚至将府门从里面抵得更紧了。 无奈,林朝只得开口道:“奉孝,你去叩门。” “为何是某?” 郭嘉满脸不解道。 “里应外合是你的计策,此战拿下下博县也是你的功劳,现在当然该你去叫门。”林朝好心提醒道,“不过你可得小心点,万一里面的家仆有所误解,随手给你来两箭……呜呼!咱们徐州今日就要损一大才。” 郭嘉:…… 呜呼个屁! 林子初,看你笑得如此开心,估计是巴不得某去死! 面对已经开启了看戏模式的林朝,郭嘉眼中满是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勾搭的内应,哪怕有被砍死的风险,他也得咬着牙继续敲门。 又敲了一会之后,里面家仆还是不肯开门——任凭郭嘉说什么,他们就是不信! 咬定门板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 千磨万扯皆等闲,休想骗我出碉堡! 见郭嘉费了半天劲却没有什么效果,林朝不禁皱了皱眉头。眼下战事正如火如荼,仅下博县一地的善后工作还没完成,林朝可没时间在这跟崔钧耗下去。 “俊乂,拿火把来。” 林朝对张郃吩咐道。 “遵命!” 虽然不解其意,但林朝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 张郃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已经点燃了一根火把递到了林朝手上。 林朝拿着火把大步走到崔府门前,口中笑道:“奉孝,且让开。” 郭嘉望着林朝手中的火把,顿时色变道:“林子初,你要做什么?” “烧门啊!”林朝满脸理所当然道,“里面的人既然不愿意出来,那就永远别出来了,索性一把火全都全烧了,到时候不管死没死,都一起扔进尸体堆里埋掉省事。” 嗯,反正张辽和张飞就在城外打扫情理战场,倒是不用再单独挖坑了。 林子初,你这么狗的吗! 郭嘉连忙阻拦道:“不可,万万不可,你这是草菅人命!再说了,崔县令于此战有大功,你怎可如此行事!” “奉孝何必如此妇人之仁,有道是慈不掌兵,一场大战之下,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林朝笑嘻嘻道,同时顺手将火把往脚下一丢,就要派人往上面泼油,好让火势烧得更猛一些。 郭嘉:…… 林子初,你不会是嫉妒某此次的功劳,所以才准备杀人灭口的吧! 不过郭嘉还没来得及阻拦的时候,门里面却发出了声音。 “莫烧,莫烧,小人愿意开门,愿意开门!” 显然是林朝刚才故意大声说的那番话起到了作用,崔府家仆也不再头铁。 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府门被从里面打开,涌现一批手持利刃的家仆。林朝趁机又捡起了火把,不过确实满脸惋惜的模样。 就这? 这就开门了? 我还没喊爆破组呢,伱们就不行了? 一众家仆面面相觑,最终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望着府门外的满身鲜血的士卒,壮着胆子喊道:“哪位是郭奉孝先生,我家郎君有请!” “奉孝,还是某的方法有效吧。” 林朝压根没有回话,反而冲郭嘉开口笑道,随手将火把一扔,在张郃等人护卫往崔府里面走去。 “确实有效……” 见这群家仆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郭嘉不禁哑然失笑,和荀攸一起跟在林朝后面走了进去。 到了这个份上,崔府一众家仆也不敢再阻拦,而是眼巴巴的跟在林朝等人后面。 院中,林朝终于见到了所谓的博陵崔州平。 其人三十多岁的模样,看上去倒是风姿俊朗,红光满面,身上带着这个时代士子独有的书卷气息,一对剑眉下面的眼睛也是炯炯有神,活脱脱一个中年帅哥。 最让林朝感到不爽的是,这家伙居然也有一把浓密茂盛且打理得很好的胡须。 感情就我没胡子是吧! 望见崔钧捋须的潇洒模样,林朝就想把他用白布裹了,直接扔进尸体堆里活埋了事。 崔钧见众人蜂拥而至,脸上不见半分慌张之色,反而冲林朝拱手一礼道:“博陵崔州平,见过东莞亭侯!” 虽然此战崔钧是内应且有大功,但他本身是不知道林朝的存在的。就连郭嘉特也没见过,他只知道郭嘉很年轻,便下意识将林朝当成了郭嘉。 “崔县令,你认错人。”林朝笑着指指身旁的郭嘉,“这位才是郭奉孝。” 闻言,崔钧顿时一阵惊愕。 下意识又看了看林朝等三人站位,明显是以林朝为首,顿时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徐州众谋之中,比郭奉孝地位高的本就没几個,而且此人竟也如此年轻,难不成…… 想着,崔钧再度拱手一礼,开口问道:“敢问阁下何人?” 林朝此时也没有故弄玄虚的心思,索性直接答道:“中山,林子初。” “不想竟是林侯亲至,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林侯恕罪!” 如今这个世道,你可能不知道天下诸侯姓什么,但绝不可能不知道刘玄德麾下有个林子初。 作为徐州第一臣,林朝自讨董之后,足可称得上是名满天下! 当然,这个名声是好是坏先不提,反正是有名。 在世人的认知中,此时大战已起,林朝理应在刘备身边为其出谋划策,纵观全局。可谁能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冀州腹地,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中。 所以,崔钧的震惊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林朝对此却毫不在意,甚至直接就喧宾夺主,率先走到了崔府的凉亭之中坐下,顺便招呼崔钧、郭嘉和荀攸三人一起坐,就好像他才是这间宅邸的主人一样。 崔钧不敢怠慢,赶紧也跟陪着林朝做了下来,并急令家仆上茶款待。 接下来,便又是一阵沉默。 倒不是说林朝在故弄玄虚,而是他还没想好该用何种言语来招揽崔钧。 刘备集团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在众诸侯之中也是一个庞然大物,林朝再去招揽人才,自然不用想当初那般——先相互寒暄一会,继而耍花枪一般试探许多回合,东拉西扯之后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虽然崔钧出身名门,但以现在的世道,天下人都回过味来了,手里有权有兵才是王道! 所以,林朝在想一个稳妥的方法。既能让崔钧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也不能把自己的身价拉下去,毕竟自己现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徐州。 林朝不说话,郭嘉和荀攸自然也没法先开口,崔钧更是不敢率先发言。 沉默的气氛持续良久,直到家仆奉上茶水之后,林朝端起喝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道:“此次下博之战,倒是多亏了崔县令鼎力相助,方才此功。” 崔钧连忙拱手道:“林侯谬赞,以贵军之勇,破城只在须臾之间,某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当不得林侯如此夸奖。”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崔县令此番相助我军破城,不知所求为何,尽可直言。只要某力所能及,必然竭力满足。” 求名? 求利? 我都可以尽力满足你。 当然,这也是林朝的一次试探,想看看崔钧的品性到底如何。 毕竟徐州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林朝一向务实,也一贯秉承着凡事都要有好处的商人思维。但在平定天下,匡扶汉室的这件事上,对于同僚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 纵观林朝赚……招揽来的人才,别的不说,最起码你心中总要有那么一丝理想主义的倾向。 务实的人固然好,但凡事只讲利益,不讲信念,不讲底线,就容易失控。 有些人走得太快,走得太远,反而忘记了来时的路。 这种人,不要也罢。 哪知崔钧听到林朝这句话后,还以为林朝看不起他,把他当成了一个只看重个人利益的背主之徒。 “林侯,某虽位卑,却也曾读书明理,知晓大义,非背主之徒。”崔钧正色朗声道,“袁本初图谋不轨,枉顾朝廷法令,逼死韩使君,此乃人神共愤也!某此番行为,不求名利,只为求仁得仁!” 郭嘉闻言,当即拍手称赞道:“好个求仁得仁!” 林朝也笑了,崔钧的话,他信了七成。 不过七成已经足够了,至于剩下的三成,以后再说吧。 林朝带着满脸认真之色,同时也换了称呼:“崔先生,某近来观书有惑,不知先生可能解某疑惑?” 此言一出,郭嘉等三人顿时都面带疑惑。 这会好像不是坐而论道的时机吧。 外面尸山血海,远处大战正酣,林子初居然要讨论经典,这未免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请林侯示下。” 虽然不明白林朝此举到底有何用意,但崔钧也只能应下。 林朝目光直直的盯着崔钧,缓缓开口道:“先生以为,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如何?” 闻言,三人又是一阵皱眉。 坦白来说,林朝此言的确有些惊世骇俗了些。 虽然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世家豪门争权夺利,把控天下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但你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既然说出来,那就代表你有这方面的倾向。 如果前一问是在评测崔钧的品行,那林朝这一问,就是在问崔钧,能否为自己所用。 你看,我的政治倾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现在轮到你站队了。 出身世家的崔钧,不会不明白林朝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沉默了。 这会沉默的不仅是他,连平时最跳的郭嘉都不敢轻易表态。 毕竟这个命题太大了,大到能把人砸得万劫不复! 良久,崔钧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一样,这才继续拱手道:“在下以为,林侯之言是也!” 林朝大笑道:“好,崔先生果然有见地!” 将来若要施行改革,此人可为急先锋。 不过林朝继而又问了一句:“崔先生,某还有一言,百姓与天子共天下,如何?” 林朝这里把‘治’这个字给抹去了,随之一起抹去的,还有士大夫三个字,想再看看崔钧的态度。 不过这一题明显有些超纲,如果说刚才那句让郭嘉等三人皱眉沉默的话,那这一句已经让他们勃然色变,同时看向林朝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崔钧对这句话更是不敢胡乱猜测,面色愁苦了半天,最终却还是保持了沉默。 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已經是不能说的实话,更何況这种百姓与天子共天下的狂悖之言,莫说崔钧不敢回答,就算把徐州群臣全部拉出来,恐怕也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不管答案对错与否,他们都不具备有回答的准备与勇气。 毕竟这个思想太超前了,超前到当世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这就像后世某爱狗人士跑到你面前,告诉你应该立法让狗命与人命在法律上一视同仁,你不拿大耳刮子扇他,都对不起自己生而为人的身份。 “开个玩笑,先生不必在意,且饮茶,饮茶。” 好在林朝现在也没打算让他们接受,遂打了个哈哈,准备绕过去。 可惜在林朝看不到的地方,郭嘉与荀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子初(姑父)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竟说胡话! 二人心中想道。 又喝两杯茶水之后,林朝给今日崔钧的行为定下了一个基调,同时也正式发出了邀请。 “崔先生,《白虎通义》有云:君为臣纲,国为民纲,父为子纲。然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不正,民起攻之;父不慈,子奔他乡。 今袁本初暴虐无度,败坏法纪,目无天子,荼毒冀州。先生顺天时,合民心,为故主复仇,昭大义于天下,此堪为杰士也,足可名传后世! 我主刘太尉,身为宗室,志在匡朝宁国,堪为大汉柱石。然匡扶天下之路漫漫,今诚邀先生入我徐州,共图大业,安汉兴刘,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林朝这番话不近说得漂亮,也是极有诚意的。 如今袁绍虽然自领冀州牧,但他毕竟上表过朝廷,也得到了天下大多数士族的认可。而崔钧名义上是袁绍的属下,却为徐州内應,怎么看都有些背主的嫌疑。 而林朝以自己的身份,同时借用班固的话,直接将崔钧的行为重新定义为大义灭亲,可以说给足了崔钧面子。 崔钧本身也有自己的政治诉求,见林朝诚心招揽,当即起身拱手道:“多谢林侯赏识,在下愿为主公大业而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7017k 第五百二十八章 砍人,某是专业的 鲁县城下。 上次走过场的时候,面对袁绍那形同虚设一般的招揽,林夕提出了要考虑一下,然后袁绍就给了他三天的时间。 而今,三日之期已到,袁绍便又派文丑上阵,想讨个回复。 当然,他并没有对林夕会投降这件事报什么期望。说白了,这个招揽从始至终都是作秀大过实际意义,或者说是袁绍对外政治表达的一种方式。 大家看到了吧,就算我袁本初麾下有七十万大军,就算我随手一挥,便能将鲁县城内的敌军击为齑粉,可我依旧打得是文明礼貌仗。 有道是越缺什么,就越渴望展示什么。 自韩馥被逼死之后,天下人难免对袁绍颇有微词,而袁绍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表现出一副仁义之师的模样,企图挽回自己的声誉。 政治作秀这玩意,向来是谁认真谁就输。 所以袁绍一面派文丑前去问询同时,另一边已经做好进攻城池的准备。 你林子煦降,某欣然纳之。 你林子煦不降,某便攻之。 袁绍很聪明,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林夕却给了他第三种选择。 “什么,林子煦还要三天时间考虑?” 中军大帐中,袁绍一脸懵逼的望着文丑。 “不错,林子煦说事关重大,他不敢轻易决断,所以还需要三天时间来斟酌一番……” 文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色 这一刻,袁绍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这算怎么回事? 要么你投降,某欣然接纳。 要么你拒绝,咱们就此开打。 拖延时间算几个意思? 林子煦,你怎么和你兄长一样,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得不说,这一招着实大大出乎了袁绍的意料,导致袁绍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军师许攸,又看了看谋主辛评、辛毗,最后苦笑道:“诸位,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答应林夕,总感觉比吃了一只苍蝇还要恶心。 不答应吧,又怕被人说不讲武德。想招揽敌方大将,居然连三天时间都不愿意等,简直毫无诚意。 因为三天之前的操作失误,现在袁绍总感觉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然后钻进去就爬不出来了,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一众谋士。 而袁绍麾下谋士的反应也很有趣,许攸因为上次袁绍没采纳自己的意见,所以近来很少献策,反而将目光放到了辛评兄弟身上。 辛评则没有这么多私心,略微沉思之后,便向袁绍拱手道:“主公,林子煦此举,足可证明此人并无归降之意。之所以拖延时日,无非是想等徐州大军来援。以在下愚见,主公大可不必理会,径直派大军攻城,先占鲁县为上。” “在下附议!” 辛评刚刚说完,辛毗马上拱手附和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辛评说的在理,可袁绍闻言后,面色却有些犹豫,以至于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决断。 望见这一幕后,许攸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主公,在下以为不可。” 许攸先是挑衅一般的看了辛评一眼,随即站起来说道。 袁绍说道:“哦,子远以为不妥?” “自是不妥。”许攸拱手道,“主公何等人物,之前既然给了林子熙三日时间考虑,如今他林子熙并未拒绝,主公若派大军攻城,难免被世人说成出尔反尔。再者,如今主公手握数十万大军,想拿下眼前的鲁县,简直易如反掌,索性不如再给他三天时间,让他林子煦心服口服,看他还有何话说!” 论猜测袁绍心思,自幼跟袁绍一起玩耍的许攸自然比辛评擅长得多。 许攸方才望见袁绍犹豫,就知道他是拉不下面子,所以马上站出来帮腔,果不其然立即取得了袁绍的认同。 毕竟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袁绍对脸可是很看重的,同时对自己的实力也非常有自信。 无非再等三日而已,反正眼下我大军兵临城下,谅他林子熙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好,便依子远所言,再许林子煦三日时间考虑,若三日后还不归降,某便立即攻城,望他莫要自误!” 袁绍终究不傻,生怕林夕来个三日之后又三日,所以这次在言语中给自己上了个保险。 眼看袁绍又给了林夕三日的时间,辛评本想劝阻,却被弟弟辛毗一把拉住。然后辛评就看到弟弟冲自己摇了摇头,遂只得叹息一声,就此作罢。 袁绍的回信传至鲁县城中后,沮授阅后当即仰天大笑。 “可笑袁本初祖上四世三公,其人却如此优柔寡断,败亡之日不远矣!” 旁边刘备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公与,不过又争取了三日时间而已,仅能将鲁县百姓撤走,你为何如此高兴。” 见刘备发问,沮授连忙收敛了笑容,解释道:“主公,正所谓君子虑远,见微知著。有时候差之毫厘,却是谬之千里。如今咱们明摆着要拖延时间,他袁本初却还是答应了,以小观大,其人不过庸碌之人,在下以为此战不足虑也!” 沮授这一番话不仅能鼓舞士气,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测算方式。 面对今日这种场景,袁绍犹犹豫豫,那就代表将来某种紧急时刻,袁绍一样会犹豫不决,从而错失良机。 刘备一听,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的吗! 不行,某可不能表露出来,不然怕是会被人耻笑。 想着,刘备便大笑附和道:“公与所言甚是,袁本初之徒,不足虑也!” 林夕开口开口问道:“先生,如今又拖延了三日的时间,咱们该如何利用。下次再用同样的借口,怕是不管用了。” “自然要好生利用,不过也没有下次了”沮授挥舞着手中折扇,笑道,“子煦,现在城中百姓还有多少未曾迁徙?” 闻言,林夕微微皱眉道:“先生,经过这几日的时间,城中百姓大半都已经徒迁至泰山郡境内,还有少部分百姓……不愿出城。” 迁徙百姓不难,只要将刀架起来就行。 但在这個故土难归的时代,远行几乎就代表着九死一生,想要让百姓心甘情愿的跟你走,那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这也是情理之中,还有两天时间,能迁徙多少是多少。至于剩下的……”沮授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曹袁二贼扑了个空后,会不会这些百姓痛下杀手,某也是不得而知。” 刘备敏锐得发现了时间这个华点,连忙问道:“公与,袁本初不是答应再给咱们三天的时间考虑吗,你为何却说两天之后?” “主公,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第三天若是用来迁徙百姓,未免也太可惜了一些。” 沮授笑着答道,只是笑容中多了一丝冷意。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由于此前的三日之约,袁绍并没有派大军将鲁县团团包围起来,为林夕在城中组织迁徙百姓提供了最佳的条件。 直到第二日傍晚之时,城中百姓已有八成被迁徙出城,由运粮大队长简雍带着后撤至泰山境内。 正如沮授所料,尽管刘备此次开得条件很足,不仅赐下银钱,更是答应免之后五年的田租,可还有小部分百姓不愿意背井离乡。 对此,沮授也是听而任之。 第二日傍晚时分,鲁县府衙中,刘备高坐主位,城中仅有的数位文臣武将皆赫然在列。 而沮授,则是神情肃穆地站在刘备下首,手中不紧不慢的摇晃着折扇,眼中却隐隐迸发出几许精光。 今夜之后,某要让城外二十万大軍,都知道我沮公與的名字! 劉备见人已到齐,便开口道:“公与,众将皆已聚齐,你且说说今晚如何行动。” 没错,袁绍答应留给鲁县三天时间,但沮授只打算利用两天。 至于第三天,他要狠狠回报袁绍一波! 敌军有二十万之众,反观己方只有不到两万人,但沮授仍然认为,这一战势必要打。 不战而退,不仅会使敌军轻视,也无法让二十万大军在自己屁股后面紧追不舍。 用林子初的话来说,不打疼拉不住仇恨! 再者,在敌我双方都知道三日之约的情况下,今晚出城夜袭,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攻其不备,绝对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战机一旦错过,以后都不会再有。 当沮授把自己这个想法告诉刘备之后,他本以为刘备会反对,甚至准备一大堆说辞来佐证自己此战的可行性。 可谁知刘备甚至都没听完沮授的计划,便立刻满脸激动地点了点頭。 打,必须打! 管它城外有多少敌军,打就对了! 自从当上了这个州牧,你们知道某多久没有亲自上阵砍人了吗! 昔年在幽州当游侠头子,给苏双、张世平看护马队收保护费的时候,有多少横行乡里的盗匪恶霸,也号称豪勇,最后还不是在某这一对雌雄双剑下因恨当场! 刘备表示,砍人,某是专业的! 7017k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夜袭 “子煦,眼下城中有多少可用之兵?” 沮授虽然被刘备提拔为军师,但毕竟来鲁县时日尚浅,对于军中战力一无所知,所以才有此一问。 当下场合听到沮授发问,林夕也不敢怠慢,当即站起来抱拳道:“回军师,眼下城中可用之兵有一万四千人,步卒一万,骑兵两千,弓弩手一千,还有一千人皆是擅长游斗、刺探的技击之士。此外……” 林夕看了一眼刘备,见刘备点头后,才开口继续说道:“此外,主公麾下,还有两千陷阵将士。” “还有两千陷阵将士!” 闻言,沮授眼中满是惊喜之色。 不过想想刘备在此,陷阵营随行保护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对于这支可以用脸接兵刃的王牌精锐,沮授可是印象深刻。 昔年大陆泽一战,在赵云和贾诩还没到的时候,就是这么一股黑色洪流涌上来,硬生生杀穿了自己布下的阵型,使林朝反败为胜。 这支王牌军,可以说是一力破十会典型。 刘备见状,脸上也露出一丝得色,当即大手一挥道:“公与,此战这两千陷阵将士也归你调派。” “多谢主公,不过陷阵营终究要拱卫主公,只分出一千人与在下足矣!” 手中多一千陷阵将士,沮授感觉这一战的胜算又高了不少,当即将手中折扇一拢,朗声道:“众将听令!” “在!” 当下,除了刘备之外,一众武将纷纷站起来,抱拳大声应道。 “张伯渊,命你率两千骑兵为先锋,夜袭袁军大营,此战不必留手,务必尽力斩杀贼军!” 闻言,张绣大喜,当即抱拳道:“唯!” 真正有大战的时候,还得某做先锋,沮先生果然有识人之明! 作为全徐州速度最快的男人,张绣领了先锋重任,已经迫不及待想大显身手了。 “徐公明,命你率五千步卒,待伯渊率军冲进袁军大营后,立即向敌军营盘左侧杀去。” 徐晃抱拳道:“唯!” “黄汉升,命你率五千步卒,待伯渊率军杀入袁军大营后,立即向敌军营盘右侧杀去。” “唯!” 黄忠也抱拳道。 “子煦,你率一千弓弩手、一千陷阵将士以为后应,待敌军营盘大乱后,便率军杀入!” 林夕抱拳道:“唯!” 沮授将任务安排完毕后,又继续说道:“今夜,某会将帅台设在城外东南角高处,但见火起,便可进军。但见火灭,当即撤军。切记不可恋战!” 以一万五千人出击,的确能趁乱杀袁绍一个措施不及,但等袁绍反应过来时,必然会进行合围,届时若再恋战,必然会被留下。 这一战的目标很明确,干一票就跑,打击敌军士气,削弱敌军有生力量,同时也能拉到足够的仇恨值。 作为泰山大迂回战略的首战,沮授一定要赢得漂亮。 “现在,即刻命全军将士养精蓄锐,以备夜间劫营之战!” 众将齐声抱拳道:“遵命!” 见众人都一副战意昂扬的姿态,沮授表示很满意,便笑着点了点头。 却不料此时身后的刘备急了,他左看右看,眼看作战部署已经进入到了尾声,沮授却还没有给自己布置任务,当下开口道:“公与,某呢,此战某该如何行动?” “额……”沮授扭过头来,开口笑道,“主公当然是与在下一道坐镇帅台,稳定军心。” 不,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刘备连忙摇头道:“某不愿坐镇帅台。” 沮授笑道:“主公若不愿坐镇帅台,那便随百姓一道先走。” 刘备:…… 沮公与,你算计我! 见刘备一脸好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表情,沮授很是善解人意地问道:“主公,您不会是想亲自率军出战吧?”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凝固了起来,众将的目光都直勾勾地望着刘备。 不会吧,不会吧,主公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亲自带兵冲杀吧! 泰山之战可输可赢,但刘备却不能有丝毫的危险,这是沮授临行前林朝再三叮嘱的底线。 “呵呵,某晓得轻重……” 见众将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刘备只好干笑两声,然后果断从心。 沮公与,你和他们一起算计我! …… 深夜,曹袁联军大营内。 袁绍治军,不能说是严谨,但至少也是准一流水平。 但奈何这二十万兵马,并不是都是他袁某人的子弟兵,至少有一半是众诸侯拼凑而来。袁绍虽然是名义上的盟主,也有实际指挥权,却并不敢过于苛责士卒。 这就导致了一种情况,曹袁联军不能说是一盘散沙,至少也是松松垮垮。 如此情况下,众诸侯虽然都想瓜分徐州,却更想让别人打头阵,自己捡便宜。所以只要袁绍愿意用自己的兵马率先攻城,不管他给林夕三天时间,还是三十天时间,众诸侯都不会有异议。 二十万大军貌合神离,营盘的戒备程度便可想而知。 而沮授今夜的目标,就是袁绍的中军大帐,虽然必不能成功,但只要挫败袁绍,便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夜半时,曹袁联军早已陷入梦乡,却有一人在营前来回渡步,眉头紧缩,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此人正是袁绍的新任谋主,辛评。 辛毗从后面走了过来,开口道:“兄长,眼下已过丑时,为何还未睡?” 面对弟弟的问话,辛评望着天上清冷的月光,缓缓开口道:“某睡不着。” “为何?” 辛毗皱眉问道。 “不知为何,近几日某总有种不祥之感。”辛评叹息道。 辛毗问道:“可是为林子煦一事?” “不错。”辛评点了点头,面色忧虑道,“林子煦其人并无太多事迹传出,因此某并不了解他品性如何。不过他这几日所作所为,皆太过反常,某以为必有图谋。” 辛毗也跟着点了点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兄长所虑极是。” “以某之见,不管他林子煦有何种图谋,眼下大军压境,只管攻城即可。在二十万大军面前,任何诡计皆是虚妄。城破之时,任他林子煦智算通天也只能为阶下之囚!只可惜袁公太过优柔寡断……” 辛毗眼见兄长越说越激动,当即开口打断道:“兄长慎言,慎言……” “唉!” 辛评止住话头,却又叹了口气。 辛毗笑着劝慰道:“兄长勿虑,有道是事不过三,袁公也不可能任由林子煦拖延时间,左右明日便有结果,届时且看他林子熙还有何把戏!” “但愿如此。” 辛评开口道,但心中还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兄弟二人又聊了一会,眼看丑时过去,寅时近半,兄弟二人也有些困了,当即准备各自去休息。 却不料,此时营外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吼声。 见状,兄弟二人皆勃然色变,眼中都闪过一丝惊恐之色。 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导致兄弟二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 “不好,是敌军趁夜劫营,赶紧禀报主公!” 还是辛评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开口大吼道,就往中军大帐跑去。 …… 一片厮杀声中,整个袁军大营随着张绣率军衝入,早已化作一片修羅场。 别看张绣麾下只有两千骑兵,但此时正值凌晨四五點钟,正是人睡得最香甜的时候,也是最难被吵醒的时候。 可一旦被吵醒,也是最容易滋生暴戾情绪的时候。 所谓黎明前的黑暗,大抵便是如此了。 张绣的两千骑兵,犹如一击定时炸弹一般,被扔进了袁军大营中,随后便彻底引起了一大堆连锁反應。 黑暗中,袁军士卒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强烈的求生意识迫使他们赶紧起身拿起武器,点起火把观察周围的情况。 可越是慌乱,就是越是容易出乱子,再加上四周尽是厮杀与惨叫声,导致这些士卒心中极度恐惧。而恐惧到极致,便成了……毫无理智的愤怒。 杀! 杀掉眼前看到的每一个人,这样自己就是安全的了。 作为徐州最快的男人,张绣率领的这两千骑兵,犹如一柄尖刀一般,径直插入了袁军脏腑,瞬间形成了所有领兵将领都不愿意看到的最坏情景——营啸! 火光中,张绣望着前方乱作一团的袁军营盘,开始缓缓擦拭起了自己的长枪。 今夜,张绣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敌军士卒,反正死人不会说话,也不会计数。 不过张绣大概也没必要记清楚了,因为经过一番厮杀,他已经成功突入了袁绍的中军大营。眼下距离袁绍的大帐,不过数百步的距离而已。 若自己能够手刃袁本初,那绝对是此战首功,届时…… 一想到这里,张绣整个人都兴奋得战栗起来,以至于浑身忍不住的在颤抖,面色状若癫狂,手中长枪却抓得死死的。 “兄弟们,随某……杀!” 火光映照在张绣脸上,却勾勒出一尊地狱修罗的模样,似要吞噬人间生灵! 此刻的张绣,有着前所未有的战意,整个人精气神早已攀升到了顶点,脑中也只有一個念头——冲入敌军大帐,斩杀袁本初,立此战首功! 7017k 第五百三十章 袁绍的脸面 这两千骑兵作为林夕这支新军麾下全部的骑兵,张绣虽然行事莽撞,却一向对其极为爱惜,哪怕仅折损一两人,张绣甚至比身为主将的林夕还要心痛。 但真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张绣反而没有继续怜惜人力马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哪怕今夜自己这两千人拼光了,只要能把自己送到袁绍面前,那就是值得的! 眼下趁着敌军营啸之时,张绣做出了一个极为不近人情的命令——不许理会掉队的袍泽! 掉队的继续跟上来,轻伤的断后,重伤的……那就听天由命! 今夜的目标只有一个,冲破袁绍的中军大帐! 昔年,关羽等冲阵斩将十人组在万军从中斩杀牛辅,张绣闻之,一腔热血差点破胸而出,久久不能平静。只可惜当时自己还在董卓阵营,不然这十人中,绝对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过上天终究待自己不薄,又给了自己今夜的机会! 袁本初,纳命来! 擦拭完手中长枪之后,张绣扭头,望向鲁县城东南角高处。 一束火光在黑暗中陡然冒出,看上去熠熠生辉,虽不明亮,却像夜空中的星辰一般,使得张绣心神一振。 黑夜中的厮杀向来难分敌我,周围尽是声嘶力竭的士卒,以及一具具失去生命的冰冷尸骸,残肢断臂铺陈满路,血肉之花肆意绽放。 袁军营盘中,张绣缓缓举起了手中长枪,一指远处袁绍的中军大帐,口中却只迸发出一个字: “杀!” …… “主公,祸事了!” 辛评兄弟跌跌撞撞冲入袁绍的中军大帐,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开口大喊道。 此时的袁绍,也被营外的厮杀声吵醒,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却已经命人召集亲兵拱卫大帐,辛评二人冲进来之时,袁绍正在披甲。 待会若真到了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袁绍打算亲自下场。 “仲治,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辛评闯进来,袁绍急忙开口问道。 辛评大急道:“主公,敌军趁夜劫营,此刻正往中军大帐杀了过来,还请主公速退以避其锋芒!” 关键时刻,还是要先保证袁绍人身安全。 辛评清楚,以鲁县城中敌军数量,就算倾巢而出,这次夜袭也不可能打退二十万联军,最多占些便宜而已。 但眼下营中混乱,若敌军趁乱冲入大帐,则袁绍危矣! “退?” 袁绍此时已经披挂完毕,目视辛评皱眉道:“某能退到哪里去?” 辛评赶紧答道:“主公,自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眼下情势紧急,主公身为联军统帅,万不能有半分损伤,不然万事休矣!在下恳请主公暂避锋芒。” 闻言,袁绍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继而开口问道:“敌军派出多少兵马夜袭?” “在下不知,不过想来不会少于三千人,且都是精骑,所以主公……” “哈哈哈哈哈!” 辛评的话还没说完,那边袁绍却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中不仅带着讥讽,更有几分自嘲与羞怒! 想我袁本初出身高门,祖上四世三公,此刻又坐拥数十万大军,却被林子煦用数千人马趁夜劫营。 他……怎么敢的! 真是可笑! 不仅他林子煦可笑,自己也是可笑,居然被人如此看轻! 此刻袁绍心中五味杂陈,不仅充斥着愤怒,更有种被人羞辱的感觉。 恰逢此时,文丑带人冲了进来,见到袁绍就大喊道:“主公,敌军数千骑兵向大帐冲过来了!” “来得好,整军备战,某倒要看看他林子煦到底凭什么敢夜袭于某!” 袁绍一指帐外,冲文丑大声道。 “主公,不可啊!” 辛评大呼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该果断的时候,你犹犹豫豫。 该避让的时候,你却重拳出击。 这…… 其实辛评很想大喊一声带不动,最终还是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袁绍,希望他改变主意。 哪知袁绍却摇了摇头,对辛评正色道:“佐治,你的好意某心领了。但某身为联军盟主,此时又岂能畏首畏尾,藏于人后! 昔年董贼簒逆,雒阳内外皆董贼党羽,某孤身一人尚敢与董贼持刀相向,今我众敌寡,又岂能言退! 我意已决,且出营与贼军决死!” “这……” 闻言,辛评面色猛地一变,也不知是被袁绍的勇气打动,还是被袁绍的固执震惊。 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再说出劝谏袁绍退避的话来。 袁绍终究是要面子的,也正是这种要面子的心态,才使得他做出种种看似不合常理的决断。 “来人,保护二位先生暂退!” 袁绍又对左右说道,示意他们保护辛评兄弟。 “主公不必如此。” 这时候辛评却笑了,同时摇了摇头道,“自古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主公尚且征战在前,在下又岂有退却之理。愿从主公破敌!” 好吧,虽然袁绍表现得很蠢很头铁,但这股子固执终究还是打动了辛评。 “愿从主公破敌!” 辛毗也在旁拱手道。 帐外,厮杀声越来越近。 帐内,君臣三人对视着,却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一种名为坚定的意味。 片刻后,袁绍大笑道:“好,得二位相助,实乃某之大幸!” 言罢,袁绍带着二人出帐。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营中一片狼藉,但文丑方才已经召集亲卫勉强组成了防御阵列,同时也点起了火把。 借着火光,袁绍终于看到远处有一支精骑冲自己杀来。 为首者,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将领,正是张伯渊! 此时的张绣,足可堪称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皆莫敢当其锋,以至于他身上的铠甲都被鲜血染红,根本分不清原来的颜色。 他杀着杀着,就见中军大营一阵躁动,随即便见到袁绍竟敢出来迎战。顿时张绣大喜,甚至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袁本初,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某! 想着,张绣便舍了现在的对手,一路直奔袁绍杀来。 “贼子好生狂妄,给某将其拿下!” 此刻袁绍在一众盾牌兵的保护之下,身前又有数百弓弩手,可谓是防御严密。但张绣却都没有犹豫一下,便率军冲了上来,顿时惹得袁绍大怒。 “主公勿虑,待末将斩杀此贼!” 文丑大吼一声,下一刻便翻身上马,单手提着大刀向张绣杀了过来。 怎么说呢,文丑自恃勇武,虽然在般阳城下被张辽斩断一臂,但他后来总结了一下得是,认为上次是自己长途奔袭,遇到张辽时早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才不敌落败。 若放到平时,自己未必会败给他张文远。 总之一番精神胜利法之后,文丑又重新找回了自信。 再者,眼下自己虽然战力大损,只剩一只手臂,但对方敌将亦是无名之辈,收拾他应该绰绰有余。 嗯,当初他面对张辽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反倒是张绣,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袁绍身上,压根没把文丑放在眼里。所以当这个独臂敌将杀来时,张绣随手一枪,同时口中大喊道: “挡我者死!” 铿! 但下一刻,张绣预想中敌将被自己一枪刺死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自己这一枪不但没能刺穿这名独臂敌将,反而被其轻松挡下,甚至还有余力向自己发动反击。 这一刻,张绣明白自己碰到了硬茬子。 “贼将还不报上名来,某枪下不杀无名之辈!” 张绣大吼一声,眼中满是战意。 文丑一刀砍下,口中大呼道:“大父文丑,尔乃何人?” 文丑? 张绣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后便是一丝震惊。 风闻袁本初麾下有两位猛将,分别是颜良、文丑。今年年初,文丑追赶审配至般阳城下,却被张辽斩断一臂,仓皇退走,想必应该就是此人了。 想到这里,张绣眼中忽然露出一抹兴奋之色。 如今形势,不干掉此人,是绝对无法靠近袁绍的。 若是自己能斩杀此人,那便意味着张文远没能斩杀的人却死在了自己枪下……这是不是说明,自己的武艺还在张文远之上! “贼将,给某死来!” 张绣大吼一声,也不急着冲杀斩杀袁绍了,反而专心与文丑缠斗起来。 “来得好!” 文丑向来是很有自信的,方才他接住了张绣一枪,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眼前这名敌将也不过如此。 可谁知道……张绣这次的攻击与刚才完全不是一回事。 铿! 一声金石交汇之音再次响起,文丑顿时感觉手中一阵发麻,武器竟险些被张绣击落。 这贼将好生阴险,方才第一枪竟然在隐藏实力! 倒是张绣这一枪刺出,感受着手上长枪传来的反击之力,嘴角顿时露出一丝冷笑。 “文丑,张文远能断你一臂,某今夜却能斩你头颅,看枪!” 什么河北名将,也不过如此! 看某将此人斩于马下,拎着首级回主公面前请功! 随着张绣战意不断攀升,手中长枪越发锋利。角度之刁钻,使文丑根本无法抵挡,以至于他越打越心惊,交手不到十個回合,便已经陷入了苦战。 文丑越打越憋屈,甚至已经想开口骂人了。 先有张文远,后有此人,皆是汲汲无名,却又勇武过人! 徐州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怪胎?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文丑没有想过,那就是……会不会是自己太弱了。 …… 在张绣冲入袁绍营盘后的半个时辰后,整个曹袁联军已经一片混乱。 营啸的发生,使得曹袁联军的将领根本无法有效约束麾下部队,甚至诸侯亲自出来安抚人心也收效甚微。 这种时刻,最好的做法就是点起火把,让所有人处于一片光亮之中。 光明最是使人向往,也最能安抚处于狂乱状态中的士卒。只有在眼睛能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士卒们才能分得清敌我,才不会一直沉浸在慌张惶恐的状态。 只是张绣的突然袭击,打乱了这一进程,使得这场营啸愈演愈烈。 可以肯定的是,不到天亮绝对无法收场。 慌乱之中,纵然有人能保持理智,却也无法让周围的手足袍泽一起保存理智。 就在营啸愈演愈烈,场中一片混乱之后,鲁县东南角高处再次亮起一阵火光。 收到军令之后,在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徐晃和黄忠选择当機立断,立刻發动了第二波夜袭。 與张绣不同的是,两人各率五千步卒,并没有冲向袁绍的大营,而是朝着盟军的侧翼突袭而去。 敌方毕竟二十万大军,仅凭这一万士卒想要一次性击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沮授此举的目的,就是让营啸的规模越来越大,最终波及整个曹袁联军。届时就算徐晃和黄忠不动手杀敌,仅凭敌军自相踩踏,便能达到削弱敌军有生力量的目标。 随着徐晃和黄忠加入战团后,曹袁联军营寨内的混乱已然达到了顶点。 曹袁联军的左侧,是曹操所部。而右侧,则是张邈所部。 两人营中遭遇夜袭,情况比袁绍的中军也好不了多少。士卒相互践踏,砍杀,嘶吼,最后还是一阵火光冲天。 有道是营啸之下,一视同仁。 所以在这场巨大的混乱之中,徐晃和黄忠并不求多多斩杀敌军,只要把混乱程度闹得越大越好。 而此时唯一没有加入战团的军队,就只剩下了林夕亲自率领的一千弓弩手、一千亲兵和一千陷阵将士,皆在营外不远处严阵以待。 这三千人,便是沮授留下的善后部队。 眼下已是寅时一刻左右,以仲夏的气候,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会天亮。届时,这场营啸带来混乱便会结束,袁绍肯定整合兵马,予以反击。 为了防止夜袭的三支兵马陷入重围,沮授特地留下了林夕居中策应。 鲁县城外东南角的高处,沮授见到曹袁联军营寨内一片狼藉,不禁拍手大笑道:“主公,在下之计成矣,仅凭此战,袁本初麾下必然损兵折将!” 旁边,刘备也表示赞成地点了点头,只是嘴角的笑容却并不是很灿烂。 此次夜袭足可堪称一场大戰,但某始终没有亲自上场砍人的机会…… 真个是……好生无趣。 7017k 第五百三十一章 这战绩,张绣能吹一辈子 寅时三刻。 营盘内的混战还在继续,且有烈火烹油,愈演愈烈之势。 沮授高坐帅台,身处大纛之下,表情却不像刚开始那般轻松,而是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借着火光,刘备望见了沮授脸上的表情,不禁开口问道:“公与,可是前方战事不利,此处还有一千陷阵将士,若是战事吃紧,某亦可上阵杀敌。” 闻言,沮授用古怪的目光看了刘备一眼。 主公,这时候咱能别捣乱吗! 沮授轻咳两声,开口道:“主公勿虑,前方战事一切顺利,只是……” “只是什么?” 沮授看了一眼天色,摇头叹息道:“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天一亮,营啸就会被化解于无形,届时己方这一万多兵马不再有任何优势,反而会被反应过来的袁绍合围聚歼。 也就是说,这一战打到现在,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可是…… 刘备忍不住开口道:“如此大好局面,就此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 若是再晚两个时辰天亮,这一场夜袭的战果绝对会翻倍增长。 “主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沮授摇头道,“依照子初谋划,咱们只需尽可能拖住曹袁联军一段时间,所以此战无需在意杀伤。反正眼下目的已经达到,退兵倒是也无甚可惜之处。” 道理刘备如何不懂,但他还是有些不舍得眼下这大好局势。 刘备有些不甘心,又带着一丝疑惑道:“公与,你早知天亮的时刻,为何还要选在寅时出击。若是子时便开始劫营,岂不是能多出两个时辰的时间。” 寅时是凌晨三点到五点,而子时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这中间,足足隔着两个时辰! 试想若提前四个小时发动夜袭,对曹袁联军造成的杀伤,岂不是数倍于此时。 听到刘备的疑惑,沮授开口解释道:“主公,非是在下不愿提前夜袭,只是若提前发动,未必会有胜算。黎明之前的一个时辰内,乃是人最为困倦之时,自然也是夜袭最容易成功之时,非是此时,在下亦不敢保证此次夜袭能够成功。” 说罢,沮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关于时辰的妙处,还是子初告知在下的。” 不得不说,沮授这番回话,足可堪称教科书级别高情商范例,最后更是把林朝拉出来当挡箭牌,结合他之前求稳的做法,顿时让刘备对此深信不疑。 “那此战倒是颇为可惜。”刘备满脸遗憾道,“如此光景,若某手中再多三万大军,足可将这群逆贼击退,就算生擒袁绍老儿也未可知!” 沮授笑着劝道:“不过一时之成败而已,主公又何必苛求。若子初计成,冀州、兖州皆纳入主公麾下,岂不美哉!” “这倒也是!” 听了沮授的话,刘备顿时又开心起来。 趁着机会,沮授又继续道:“请主公下令,鸣金收兵!” “好!” 刘备点了点头道。 说是鸣金,其实就是按照沮授之前的计划,刘备让人再度举火为号,催促夜袭的三方兵马撤退。 …… 营盘内的战斗还在继续。 面对战意昂扬且不顾生死的张绣,文丑抵挡得极为艰难,四五十回合争斗下来,已然浑身是伤。 若是全胜时期且没有断臂的文丑,武艺可能在张绣之上。但奈何张绣有备而来,文丑仓促应战,又是在独臂的状态下,自然不是对手。 但文丑知道,自己不能后退,哪怕是一步! 因为,主公袁绍就在身后。 文丑虽然抱着必死之心,但张绣又何尝不是。 作为徐州速度最快的男人,这次又被委以先锋重任,张绣决不允许自己无功而返。 纵然无法斩杀袁绍,可若连眼前这个败于张文远之手的敌将都无法拿下,那也太丢人了! 可是……此人好生顽强,纵然深受重创,却依然咬着牙与自己缠斗! 不行,再这样下去,就算再打五十回合,自己恐怕也无法斩杀此人。 就在张绣心急之时,忽然听到身后己方阵营士卒一阵呼喊。张绣急忙扭头看去时,只见鲁县东南角高处,忽然亮起了一阵火光。 这是鸣金收兵的信号! 见此,张绣心中一凛,顿时涌起一股对文丑的愤怒。 皆因此人死命阻拦,才导致自己此战寸功未立! 一念及此,张绣眼中满是对文丑的杀意。 不行,此番定要斩杀此人,方能泄心头之恨。 可此人着实难缠,先前五六十合尚不能取胜,如今仓促之间,又如何斩杀? 就在张绣苦恼之际,脑中忽的灵光一闪,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成与不成,且看天意! 只见张绣手中长枪一荡,猛然将文丑击退,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扭头向袁绍杀去。 在之前张绣与文丑交手的这段时间里,张绣麾下的两千骑兵可没有闲着,一直遵从着张绣的命令,猛烈冲击着袁绍身前的阵列。 可冲阵这种事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之前的第一波冲锋没能打破袁绍身前的阵型,后面便陷入了僵局。虽然张绣麾下这两千骑兵皆是精锐,但袁绍此番亲临战阵,不避刀剑的做法,着实鼓舞了士气,导致这两千骑兵久攻不下。 此刻见张绣舍了文丑向自己杀来,袁绍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激发了他的锐气。 “贼子尔敢如此猖狂,放箭,放箭!” 袁绍怒声下令道。 身后弓箭手应声而起,一时间箭如雨下。 但这个距离,弓箭的杀伤力显然比不上弩箭,竟不能阻挡张绣前进脚步。银色长枪挥舞间,所到之处宛若一条噬人巨蟒一般,飞快收割着鲜活生命。 眼看张绣越杀越猛,即将突到袁绍身前,文丑急,甚至来不及喘息片刻,便从后方追了过来,想要继续与张绣鏖战。 “贼将休伤我主!” 话音落下时,文丑已然冲到张绣身后,举刀便砍。 面对这背后突袭的一刀,在文丑看不到的地方,张绣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等得就是你这一刀! 只见张绣不闪不避,却将手中长枪猛地往后一送…… 噗呲! 随着一声利刃入肉的声响,张绣被文丑一刀砍中后背,霎时间鲜血直流。 “你……” 文丑依旧保持着举刀的姿势,眼中却满是不可置信,口中只发出了一个字眼,便再也无力张嘴。 “哈哈哈哈……” 张绣笑了。 且笑声越来越大,其中带着疯狂与得意,丝毫不顾及后背还在流血的伤势。 再看文丑,胸口早被张绣一枪洞穿,眼睛瞪得老大,却已然气绝身亡。 张绣扭头看着文丑那死不瞑目的尸体,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口中冷声道:“贼子,连回马枪都不知道,此番却是死得不冤!” 这波以命换命的打法,张绣终究还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不过硬生生用身体接了文丑一刀,导致他受伤颇重,说完这番话后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口中吐出血沫。 抽出插在文丑身上的长枪后,张绣下马割下文丑的首级,持枪指着远处的袁绍,口中大喝道: “袁绍老贼,某今日且不与你计较,回去洗净脖子,某早晚有一天会取你狗命!撤!” 就算有最后一个字做结尾,张绣这波装逼也是极为成功的,并且达成了一个终究成就——装完就跑,贼tm刺激! 对面,袁绍见文丑因忠心守护自己被杀,顿时眼睛就红了。 “杀,给某杀了此贼!” 袁绍挥剑大吼道,若非辛评在后面死命抱住了袁绍后腰,恐怕此刻袁绍早已亲自下场了。 相比颜良来说,文丑虽然也是满脑子肌肉的猛将,但性格却没有那么狭促,更像是典韦、许褚一般的耿直汉子,因此在军中颇得同僚敬重,也更受袁绍喜爱。 如今为了护主却惨死在张绣枪下,更是连首级都被割下,这让袁绍如何能不心痛。 辛评同样难过,但他却深知此时不是争一时义气的时候,所以死死抱住了几欲暴走的袁绍,不想让文丑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杀来一队人马,为首者却是高干和许攸。 在营中大乱的一开始,许攸便极为聪明的向大帐靠拢。但此时夜战已起,营中皆是厮杀声,许攸虽手持利刃,却始终冲不过去。 恰逢此时,许攸在漫天火光中遭遇了袁绍的外甥高干。两人当即开始收编残兵败将,却因混乱而效率极低。直到此时,方才聚拢一支两三千人的队伍,向着中军大帐冲了过来。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主公责罚!” 眼见袁绍无事,高干和许攸都松了口气,急忙下马拜见。 但袁绍此时沉浸在文丑阵亡的愤怒与悲伤中,哪有心情与二人寒暄,当即指着不远处正在撤退的张绣怒吼道:“快,速去给某拦下那支贼军,某誓要将那贼将碎尸万段!” 在袁绍的怒吼声中,天……渐渐亮了。 营啸的余波还没完全过去,张绣却已经开始了撤退。 提桶跑路的路程极为轻松愉悦,皆因手中的文丑首级给了张绣莫大的鼓舞。一想到连张辽都没能斩杀的对手却死在了自己手上,张绣顿时感觉背上也不是那么疼了。 只可惜张绣还没得意多久,身后袁绍的外甥高干就撵过来了。 此时寅时刚过,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晨曦的微光洒向大地,也洒在了浴血厮杀的士卒身上,将他们脑中的疯狂逐渐驱散。曹袁联军营寨内的士卒此刻也回过味来了,开始自发寻觅原本的队伍。 即便如此,张绣本来也能冲杀出去。可现在有了高干在屁股后面紧追不舍,形势瞬间变得不妙起来。 沮授的算计向来极为精准,若是张绣自收到信号的时候便马上撤退,根本不会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可坏就坏在张绣立功心切,遂使诈一波回马枪干掉了文丑,却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导致自己无法全身而退。 眼看前方袁绍军士卒渐渐聚拢过来,后面又有追兵将至,张绣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大丈夫冲阵斩将,纵百死而无悔! 张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文丑的首级,脸上却没有半分后悔的意思。 纵然今日要与你陪葬在此,也是某亲手斩杀的你!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时,张绣甚至已经抱着必死之心,营寨前方的包围圈却出现了一阵喧哗之声,继而便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陷阵之志,有死無生!” 一陣鬥志昂扬的怒吼声响起时,却见一支黑色洪流涌现,将前方的包围圈撕开一个裂口,正是林夕率领的三千人马及时杀到! 一千陷阵将士冲锋在前,迈着整齐缓慢却又无可阻挡的步伐杀了过来,将挡在前面的一切都撕得粉碎。 一千弓弩手在后,手中弩箭犹如机枪扫射一般。 一千技击之士在中间,手中兵刃挥舞之时,却极为娴熟的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而在这三千人马的最前方,林夕一脸冷漠地跨在战馬上,手中长枪早已染血。 “伯渊速退,某为你断后!” 林夕高声吼道。 沮授的计算向来极为精准,虽然他并不知道张绣会贪功恋战,但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留下了林夕这个后手。 陷阵营的战斗力自然不用多说,而那一千弓弩手更是收割的大杀器。以陷阵营在前,弓弩手在后的两相配合之下,瞬间将袁绍军的包围圈撕裂开来也是情理之中。 眼看绝处逢生,张绣大喜道:“兄弟们,随某冲出去!” 即将到手的鸭子却忽然被人截胡,高干当然不愿意。急忙率众来追时,却被林夕给堵住。 刚一交手,高干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徐州的王牌军。 还有就是……被弩箭射中是真的疼! 在一波砍瓜切菜式的战斗中,林夕眼看张绣已经突出重围,便也不再恋战,随之整军后撤,脱离了战场。 此时,并未像张绣一样身陷敌阵的黄忠和徐晃,也都在收到号令的第一时间便自退去。 至此,这场由沮授策划的夜袭战,彻底宣告结束。 7017k 第五百三十二章 沮授版空城计 “主公,主公!” 有林夕断后,张绣得以成功突围而去。 可等张绣赶回本阵之时,却还是未理会身上的伤势,径直纵马向刘备的大纛冲去,口中大声呼喊道。 对于张绣这个反常的举动,刘备不禁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伯渊有何要事?” “主公请看!” 张绣下马,甚至来不及向刘备行礼,便把手中文丑的人头奉上。 “这……这是袁绍老贼麾下猛将文丑之首级?” 刘备自然是认识文丑的,只是此时文丑的首级上满是血污,又被张绣一路拎着,弄得乱糟糟,刘备废了好大劲才认出来。 虽说去岁讨董时颜良、文丑曾败在关羽和太史慈手下,但其勇武却公认的。此刻刘备见张绣提着文丑的首级,顿时大喜道: “伯渊,这文丑乃是被你亲手斩杀?” 张绣马上抱拳道:“主公英明,这贼将甚是难缠,末将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勉强将其斩于马下!” 话虽然有些谦虚,但任谁都看出张绣脸上那洋洋得意的表情。 快,主公快夸我! 下一刻,刘备马上满足了他的要求。 “伯渊神勇,竟能阵斩文丑!” 刘备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道。 虽说知道张绣是林朝从西凉军挖过来的猛将,但究竟猛到什么程度,刘备心中是不清楚的。 但文丑可是实打实跟关羽和太史慈打过数十回合的壮士,又能从张辽手下逃得性命,说是当世一流猛将也不为过。 这么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熊虎之将,刘备本以为自己麾下诸将中只有关张赵等人才能战胜,不想今日却死在了张绣手上。 直到这一刻,刘备才真正看清了张绣的实力,所以这一句夸奖,是实打实的真心实意。 能让子初亲自下手去赚……招揽来的人,果然都是真正的大才! 一念及此,刘备不禁又看了沮授一眼。 还有公与,此人之才,恐不下于奉孝、公达等人。 得了刘备一句夸赞,张绣顿时满脸激动地抱拳道:“多谢主公夸奖!” 刘备掂量着文丑首级,满脸笑容对张绣道:“有此战国,伯渊可为此战首功。待战后某上奏天子,必然为伯渊讨得封赏!” “多谢主公!” 有刘备这句话,张绣顿时又变得干劲十足。 战场上拼杀图得是什么,还不是博个封妻荫子,求个功名加身! 张绣自然也不例外。 叔父和文和先生说得果然没错,主公真乃英明之主,单就赏罚分明这点,就比董相……比董贼强多! 正当张绣心中感慨的时候,刘备望着文丑的首级,心中也打定了主意。 嗯,伯渊有如此勇武,若是好生栽培一番,日后必是徐州开疆拓土的一柄利刃。 想着,刘备便将手中文丑的首级随手扔在地上,然后双手将张绣搀扶了起来,就准备说些鼓励的话语,然后再让张绣享受一波把臂同游的待遇,来刷一波好感度。 但不知是不是刘备的手劲太大,他才刚刚将张绣扶起来,就见到张绣一阵龇牙咧嘴,刘备这才注意到张绣背后那长长的伤口。 “这是……” 刘备满脸震惊道。 张绣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眉宇间却是满不在乎的神情,笑着答道:“嘿嘿,这文丑不愧为河北猛将,末将与之争斗,却不慎被其砍伤,主公勿虑,这点伤不碍事……” “君明,快唤医师过来!” 张绣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刘备却已经急忙扭头冲典韦吼道。 好不容易又发现了一枚大将种子,可万不能折在这里。 对于刘备来说,关心麾下将领伤势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可在张绣心中,刘备这番举动却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当场被感动了个稀里哗啦。 张绣自幼父母双亡,在叔父张济的照料下长大成人。简单来说,这种性格直爽的铁头娃都比较缺爱,别人对他有三分好,他便要报答十分的那种。 此刻刘备脸上那种对自己焦心与关切神色,张绣只在叔父张济身上看到过。 张绣低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脸上被感动的神情,低声道:“主公,末将不碍事的。” “胡说八道,都是血肉之躯,如此伤势又岂能无碍!”刘备皱眉训斥了一句,随后又转身催促道,“医师何在,为何还未到!” “主公……” 张绣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此这一刻起,张绣这把利刃便真正有了自己的归属。 不多时,典韦带着随军医师赶到,开始为张绣处理伤口,旁边还伴随着刘备关切的问候,就如同后世医院里病人家属向医生问都问西一样。 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总想知道得一清二楚。 倒是沮授在旁饶有兴致的观看着这一切,目光时不时在刘备和张绣身上转换。看到最后,沮授嘴角的笑容愈发绚烂。 乱世之中,君择臣,臣亦择君。 为主公这等仁义之主效力,倒也不算明珠暗投,终不负自己胸中所学。 林子初,某虽然不齿你的手段,但你择人的眼光,某却不得不佩服! 半晌,徐晃和黄忠率领的两支步卒也退了回来,向沮授复命。最后才是帮张绣断后的林夕,也安然归来。 此时张绣的伤口也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并无性命之忧。 沮授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对刘备拱手道:“主公,时间到了,咱们该撤退了。” “可是退回城中?”刘备问道。 沮授却摇头笑道:“不,此时退回鲁县,必然会面临袁绍盛怒之下的反扑。鲁县城小,非久守之地,大军当退往泰山南武阳县。再者,袁绍虽然小败一阵,但麾下终究有二十万大军,此时已经天亮,袁绍必然会整军来追。以在下之见,最多两个时辰袁绍大军便会来袭,届时再想退就难了。” 这一战无论是胜是败,此时的撤退都在沮授的计划之中。 毕竟鲁县属于豫州治下,并非久留之地。眼下目的已经达到,退回泰山郡自己的地盘后,可操作的空间也会大上很多。 “好,既然公与已有定计,那咱们便立即撤退!”刘备当即从善如流道。 鲁县至泰山南武阳约两百余里,正常行军要五日有余,再加上此时刚刚打过一仗,徐州士卒皆疲惫不堪,行军速度就更是慢了起来。 不过好在沮授早有准备,在沿途布置了粮草补给。此行只为撤退,军中并无辎重,甚至连粮草都不用带,士卒全都轻装上阵,速度勉强可达到日行百里。 而袁绍军方面的表现,也正如沮授所料。 天亮之后,袁绍怀揣着悲伤愤怒开始收拢残兵败将。 一个时辰后,袁绍勉强聚拢了乱兵,但就在这时探骑来报,言徐州军没有退回鲁县,反而率军一路东进,准备撤回泰山。 袁绍当即不顾众诸侯的反对,将善后事宜交给曹操,而自己则抽调三万骑兵一路疾驰追击。 不得不说,袁绍这波操作找不出任何问题。 在他看来,徐州军放弃了据守鲁县,这便等于给了自己一个天赐良机。 且徐州军大多是步卒,行军速度慢,人数也不会超过两万,若是被自己这三万骑兵追上来一场野战,那可真是飞龙骑脸! 这次夜袭劫营之仇,如何能不报? 事实上也正如袁绍料想的一样,他率军一路奔驰,终于在第二日上午追到了撤退的徐州军屁股后面。 追上之后,袁绍惊讶的发现,前方正在撤退的徐州军却只有五六千人。 就是这么点人趁夜劫营,打得自己二十万大军一片狼藉? 袁绍表示不能接受,但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用。所以袁绍打算一波冲过去,直接吃掉这数千人再说。 而刘备军这边,自打袁绍追上来的时候,沮授便已经察觉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声张。 知道此刻,刘备扭头向沮授问道:“公与,袁绍老贼率军追上来了,如之奈何?” “主公,某观袁本初麾下大军皆是骑兵,足有数万人之多,硬拼咱们是没胜算的。”沮授开口说道。 废话,某当然知道硬拼没胜算,但眼下逃又逃不掉。 倒不是说刘备怕了,只是彼此实力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在明知没有胜算的情况下,刘备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旁边张绣抱拳道:“若事不可为,请主公先走,末将率军断后!” “不可。” 刘备看了看重伤在身张绣,果断摇了摇头道。 先不说张绣能不能拦住袁绍这三万骑兵,这时候但凡留下断后,就只有死路一条,刘备又怎么可能轻易牺牲张绣。 这时候沮授笑了:“主公勿虑,在下还有一计,不过需要主公亲自出马……” 刘备听完沮授的计谋,顿时瞪大了眼睛,其内满是狐疑之色。 这……能行吗? “主公无虑,此计在下有七成把握。”沮授笑道,“就算不成,在下也可保主公无忧。” 刘备连忙摇头道:“公与莫要胡言,某非贪生怕死之辈,便依公与所言。” 对面,袁绍正准备命外甥高干发起冲锋之时,忽然见到前方的徐州军调转马头,竟然不退反进,向自己冲了过来。 正当袁绍疑惑时,只见徐州军最前方突然打出了一个‘刘’字大旗,而旗下却是一群身着黑甲的精锐之士,正是两千陷阵营将士。 这一幕看得袁绍有些懵逼。 你们这些徐州贼军,莫不是傻了不成,看到某身后这三万大军了没有。但凡一波冲过去,都能将你们踏成肉泥! 真不知你们哪来的勇气掉头送死? 等到徐州军慢慢靠近,袁绍忽然指着徐州军最前方之人大喊道:“刘……刘玄德!” 闻言,旁边的辛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公说什么,前方那人是徐州之主刘玄德?” “不错。”袁绍点了点头,“佐治且看,那手持双剑,双臂异于常人者,便是刘玄德。” 辛评急忙摇头道:“主公,这绝无可能!刘玄德乃徐州之主,他如何会身涉险地?再者,若前方真是刘玄德,他身边又岂会只有数千兵卒拱卫?” 袁绍被说得哑口无言,但去年讨董之时,他和刘备一起吃过不止一次的席,又如何会认错。 “不,某目力虽不堪,但还不至于认错人。”袁绍又指着刘备身前的陷阵将士说道,“仲治可知,徐州有一支精锐劲卒,名曰:陷阵。虽只有三千人,但便是面对一万大军,也能战而胜之,正是刘玄德的亲卫营。要说那大纛下不是刘玄德,这数千陷阵将士又如何会在此处?” 陷阵营的传说,辛评当然也听说过,此刻望见那全都一脸冷漠的黑甲士卒,顿时信了八成。 “主公,刘玄德此刻出现在此处,到底意欲何……” 纵然是辛评,此刻面对突然现身的刘备,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在皱眉苦思時,腦中忽然閃过一道光芒。 “不好,我等中计矣!” 辛评突然大叫一声。 这一声大吼,差点把袁绍吓了一跳,当即开口问道:“仲治此言何意?” 旁边的辛毗,此刻却完全领会了兄长的意思,急忙指着两侧开口解释道:“主公,刘玄德身爲徐州之主,不可能轻易涉险。再者昨夜夜袭的徐州军,最少得有两万之众,此时对面却只有数千人,甚为可疑。 再者,此处乃山谷道,两侧届时崇山峻岭,极易设伏。若不出意外,刘玄德早有埋伏,就等着咱们上钩!” “这……” 袁绍一时间有些跟不上这两兄弟的思维,还是一脸懵逼道:“二位言重了吧。” “不,此处必有伏兵。”辛评大声喊道,“不然刘玄德如何会带着数千兵马反身朝咱们杀来,他莫非是想寻死不成!” “这……” 好吧,袁绍顿时无言以对。 就在三人头脑风暴之时,对面的刘备却已经冲到了袁绍四百步以内。 “本初兄,自讨董一别,某甚是想念。”刘备大声笑道,“既然来了,那就……给某死在此地吧!” 言罢,刘备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大喝道: “杀!”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道路两旁及上方突然旗帜招展,喊杀声遍野。 一时间,檑木、滚石纷纷向袁绍袭来。 时值仲夏,草木丰茂,隐藏在其中的徐州军似有数十万众,络绎不绝的向袁绍杀来。 “不好,某中刘玄德奸计矣!” 袁绍大呼一声,明白事不可为,当即命令全军撤退。 当然,临走前还不忘放两句话狠话。 “大耳贼你卑鄙无耻,枉为人子,下次疆场相遇,某必取你项上人头!” 辛评唯恐袁绍有失,急忙催促道:“主公速走!” 都这时候了,咱就别装逼了行吗! ------题外话------ 嗯,怎么说呢…… 上月月底,老于听说了一个消息,《大国舰船》的作者安溪柚大神猝死。 老于并不认识这位大神,但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原因很简单,就是物伤其类。 再加上老于的身体也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五月打算是摸鱼月。 可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吧,所以开摆没几天,老毛病都找上来了,今天在浑身都在疼,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天,晚上才好点,急忙起来码字,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写出了四千字,总算没有断更。 嗯,诸位读者大佬勿怪,容老于再摸鱼一些时日,修养一下身体再说…… 毕竟,老于要是挂了,就可能会有人住老于的房子,睡老于的媳妇,打老于的娃…… 这种事光想想就不能忍…… 7017k 第五百三十四章 南朝四百八十寺,人头滚滚血长流 下博县衙门前。 林朝今日久违的再度穿起一身白衣,于县衙门前负手而立,另一只手轻摇折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把紫红色的折扇上,依旧是一句诗,正面写着:南朝四百八十寺。 反面写着:多少楼台烟雨中。 仲夏的阳光很是刺眼,但此刻林朝眼中闪出的光芒却也不遑多让,一样明亮刺眼,使人不敢与之对视。 县衙前,几乎聚合了全县的百姓,以及豪强、乡绅…… 当然,还免不了有些大家族也在其中。 只是这些在县中有钱有势的大家族,此刻也被分成了两拨。一拨站在百姓旁边跟着观望,脸上满是不知所措的迷茫。 而另一拨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都被紧紧绑缚着,由张郃麾下的亲卫押送而来,脸上却满是愤怒与怨恨。 张郃所谓的准备好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林朝望着台阶下的所有人,嘴角的弧度逐渐上扬。 谁是烟雨,谁是寺庙,此番却要见个分晓。 郭嘉三人也走了出来,望见门前的这一副场景,当场就愣住了。 林子初这是想干什么? 杀人? 那他将全城百姓唤来干什么! 战前动员? 那又何必将这些大家族的人绑缚起来? 再说,眼前的这番景象,跟他二十日内打到邺城有什么关系吗? 一时间,就算如郭嘉般聪慧,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奉孝,某方才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林朝开口笑道,“其实这只是半句,还有后半句,不知奉孝可能猜到?” 闻言,郭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这不知从什么典籍上看来的东西,某怎么可能知道下半句。 郭嘉沉默,荀攸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明悟之色,遂拱手道:“姑父,小侄以为,除了可以团结的力量之外,那些不可团结的,却是要施雷霆手段镇压。” “公达所言不错。”林朝笑了,大袖一挥道:“心向大汉者,某自该重赏。心怀不轨者,某自然也不会放过。” 随着林朝一挥袖,张郃马上带人抬上来数十口大箱子,摆在众人面前。 这下全城百姓更加疑惑了,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眼前这位大官将咱们召集过来,却一言不发,而且这几十口大箱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肃静!” 见底下乱糟糟的,张郃顿时皱起眉头,大喝一声。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只是随着箱子被抬上来,那些被绑缚着得世家中人却变得异常激动,皆双目通红的望着林朝,颇有些要将林朝生吞活剥的意味。 但对于他们的精神攻击,林朝直接选择了无视,清了清嗓子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全城百姓一拱手,朗声道: “诸位,某乃当今太尉府长史,朝廷亲封的安喜侯林子初!” 百姓们可能不知道太尉府长史是个多大的官,但对于县侯的概念还是很清楚的,所以林朝这番表明身份,就是为了让百姓明白一件事情——我官大,我说话算数,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 想让别人听你的,除了你说的话能让别人信服之外,还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打底。 林朝表露身份后,给足了全城百姓反应的时间,半晌才继续说道:“逆贼袁本初,久居汝南,世受国恩,本该匡朝辅国,保境安民,不期却犯上作乱,擅杀州牧,实与禽兽无异,致使人神共愤……” 身份已经表明,接下来便是划出立场。 这一通豪言壮语的具体细节,目不识丁的百姓们大概是听不同的,但并不妨碍他们能理解这番话的内在核心。 你们可千万要明白,袁绍这家伙,良心大大滴坏! 而我林朝身为太尉府长史,自然是大大滴汉家忠臣! 自古汉贼不两立,所以我与袁绍不共戴天! 表明身份,划出立场之后,林朝没有再继续慷慨激昂的鼓动百姓,反而很干脆的一挥手,命张郃带人打开了眼前这几十口大箱子。 事实上,前面的这些话大概只是走个过场,说些场面话而已。 百姓都是土里刨食的苦命人,繁重的生活压力已经快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了,谁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他们便拥戴谁,自然不会被你三言两语给说服。 当然,你要给出三十斤粮食,那可就不一定了。 倒不是说这些百姓不够良善,只是你不能在他们饿着肚子的时候,跟他们谈什么家国大义。 所以听完林朝这番话后,百姓们面面相觑,却依旧满脸迷茫。 高情商的说法,他们虽然不懂,但他们大受震撼。 低情商的说法,你恨袁绍,跟俺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不抢俺们家中刚刚封存起来的粮食,你爱恨谁很谁,你爱打谁打谁! 但随着张郃带人将眼前的数十口大箱子打开后,满城百姓的脸色顿时变了。 嘶! 望着箱子里发出的耀眼光芒,百姓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顿时充斥着极度的渴望! 没错,这数十口大箱子里面,全是金银财宝,最不济也装满了铜钱! 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百姓,何曾见过如此多钱财,顿时全都被吸引注意力,脑中也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安喜侯,他拿出这么多钱财摆在俺们眼前,到底所谓何事? 在满城的激动与渴望中,林朝再次开口道:“朝廷大军攻伐逆贼,眼下急需兵力,若有参军入伍,随某拿下信都者,此间财宝,诸位尽可取之! 此外,若大军收服冀州,入伍者可免田租三载,杀贼一人者,赏钱一万,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此行攻伐信都,若有功与讨贼大业者,再赏良田……三十亩!” 林朝脸上带着笑容,口中吐词无比清晰,通篇下来都在告诉城中百姓一个事实——今天我请客,大家请尽兴! 只要跟着我混,吃喝不用愁,全家生活不为难! 林朝话音落下之时,亦是全城百姓沸腾之时。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姓林的大官应该不至于说谎。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拼一把,搏个富贵前程,最次也能得些赏赐,让全家老小吃饱肚子! 这是此刻大部分在场百姓心中的想法,也是林朝一早就算计好的章程。 自古财帛动人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钱财能解决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的时候,钱财也就能解决这世上大部分人。 百姓是淳朴的,他们安守本分,却大多数时候都入不敷出,忍饥挨饿。 百姓也的确需要引导,需要指引,但更需要得到能让他们安身立命的钱财! 林朝给了他们这些东西,所以他们就肯为林朝所用。 这个就叫,互利双赢! 不同于林朝脸上的笑容,一贯大大咧咧的郭嘉,望见这些群情激奋,眼中充斥着渴望近乎疯狂的百姓,不禁皱起了眉头。 “子初,你此举……倒是与平时行事大相径庭。”郭嘉感叹道。 林子初这厮虽然卑鄙无耻,但一贯坚持抚民以生,主张潜心发展,今日为何却一反常态,行此短视之举? 郭嘉摇着头,心中感慨道,却是满心疑惑。 “哈哈哈……” 闻言林朝大笑道:“奉孝说话可以不必如此委婉,这分明蛊惑人心。” 郭嘉没好气道:“知道你还用?” 林朝摆手笑道:“无妨,某素来论心不论迹。万般手段,只为功成,些许操之过急之处,事后再行弥补即可。” 郭嘉:…… 林子初果然无耻,平日在主公与徐州群臣面前,常言论迹不论心。今日又说论心不论迹,真是好赖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完了! 纵观千百年来失败的农民起义,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操之过急,只图一时之快。 做个简单的类比,每当王朝末期,百姓无法生存之时,便会有些人站出来振臂一呼,拉起一支队伍。然后杀官放粮,屠戮当地的有钱大户,得来更多的钱财,再招揽更多活不下去的百姓,继续壮大队伍。 所以那些农民起义军在前期都能无往不利,队伍像滚雪球一样壮大。 但这种行为模式,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没有长远的战略规划,从而导致一旦战败之后,便一蹶不振。 因为他们所到之处,尽是烧杀抢掠,只图一时之快,却不事生产,导致没有后援。 诚然,如此队伍的确能如滚雪球一般快速壮大,但最终也会像雪球一般脆弱,遇到无法裹挟的阻碍时,便会支离破碎,化作漫天雪花,最终埋进历史的泥尘之中。 陈胜吴广如此,张角三兄弟如此,林朝此举……亦是如此。 所以这种不叫起义,只能算蛊惑人心,有长远见识的人皆不屑为之。 眼下情况紧急,林朝不得已却充当了一次蛊惑人心的头目,拿出大笔钱财蛊惑百姓,只为尽快打到邺城。 不过林朝的这番作为,也仅限于蛊惑人心而已,并没有四处烧杀抢掠,也没有破坏生产,等拿下冀州之后,许多事情都能修补回来。 只是苦了那些袁绍的支持者,在林朝的授意下,他们通通被张郃带兵把家里抄个底朝天,连人都被绑起来押了过来。 不过战争总是要有所指向的,这些人既然是袁绍的拥趸,如今战败,就应该有所觉悟。若不重重惩处这些人,林朝又如何能确立己方在这场战争中的正当性? 虽说是做给别人看的,但在你死我活的战争中,败者失去一切,也是理所当然的。 请客已经完成,那下一步就该斩首了。 林朝大袖一挥,开口冲张郃说道:“押上来。” “唯!” 张郃抱拳,随后命令士卒将那些绑缚着的世家中人全都押了过来,跪在林朝面前。 这些人,都是在此次攻城过程中参与守城的世家大族。 袁绍出身袁氏,本就是天下士族推选出来的代表,这些人拥立袁绍也是理所当然。林朝与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本身的立场不同,便已经促成了无法缓和的矛盾。 放在平时,林朝还有心情玩什么拉一帮打一派的把戏,去将这些人分而划之,最终杀一批,收服一批。 可在眼下军情如火的紧要时刻,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也是对接下来一路到邺城的城池关隘中的守军,最好的威慑。 “袁绍为国之逆贼,犯上逞凶,尔等助纣为虐,亦是罪无可恕!” 林朝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对这些人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斩!” 随着张郃一声令下,县衙前人头滚滚。这些拥护袁绍的士族,顷刻间便如砍瓜切菜一般,被林朝屠戮殆尽。 此举不仅杀人诛心,也是林朝向接下来沿途城池中的守军递话。 跟着徐州混,有钱花有肉吃。 若是还冥顽不灵,坚持站在袁绍那边,這些人便是你们的下場! 一旁,荀攸雖然一直没开口说话,但他已经看明白了林朝的用意。 若不出意外,只怕以后每攻陷一座城池,林朝都会将今日的场景重现一遍,以此保持士卒百姓的锐气,也能震慑敌军。 只见荀攸冲林朝一拱手道:“姑父,仅是以财帛聚拢百姓倒也罢了,只是每次都这般斩杀世家中人,日后等主公入主冀州,必然有小人进谗,姑父与主公面前恐怕不好交代。不若……” “无妨,此时无碍。” 荀攸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林朝挥袖打断。 “有天大的罪责,某一人担着便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朝的声音虽与往常无异,但目光中的神情却無比坚定。 这些拥立袁绍的世家大族,无一不是想以袁氏登顶而获益,借此继续往上爬的政治投机者。这些人留着,于大汉天下和百姓,并无半分好处。 若是有可能的话,林朝真想像犁地一样,将这些人犁个遍,化作下一茬庄稼的肥料。 可惜现实不允许,所以林朝只能借战争为借口,先狠狠杀一批。剩下的,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和他们慢慢玩。 至于这些人之后的反扑,林朝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反正打完这一仗之后,总得需要个几年时间来消化治理打下的地盘。而林朝这几年的风头也太盛了,正好借此自污,把自己的职位降一降,权力放一些。 早在郯县坦然接受糜竺贿赂的时候,林朝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倾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作为君主,原本的历史已经证明刘备的人品是靠得住的。但自己手中的权力,终究还是太大了一些。 倘若自己某天突发恶疾而亡,那徐州内部难免产生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一个别人根本无法填补的权力真空。 那政治层面上的动乱,大概是免不了的。 此战胜,中原大半尽入囊中,这些事情也就到了该考虑的时候。 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想要谋人,谋事,谋天下,都要先谋己身。 眼看县衙前杀得人头滚滚,林朝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大声下令道: “出发!” ------题外话------ 这章有些晦涩无趣,以后尽量不这么写 7017k 第五百三十三章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下博县。 自拿下下博县城后,林朝并没有急着向信都郡治所信都县进攻,反而停驻不前,甚至一头钻进了下博县衙中不愿出来,过起了紧张刺激的宅男生活。 嗯,用林朝告诉众人的话来说,就是你们先厚树恩德,使下博百姓心向徐州再说。 这番话听得郭嘉、荀攸等人一脸懵逼。 大哥,咱们现在可是在冀州腹地,属于深入敌后作战,若不迅速拿下信都,等周边郡国守军反映过来后,还不把咱们围死在这。 林子初,你别搞事啊! 林朝的脑回路的确不好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林朝坚决要他们执行命令,不许多言。 无奈,郭嘉和荀攸只得遵命,并且让张辽率军安抚民心。 不过作为宅男的林朝也没闲着,在县衙中趴了两天之后,便找来了郭嘉和崔钧,带着二人在城中使劲的……闲逛吃喝,当起了街溜子。 就这样又过了七八日,就在郭嘉快要憋不住想质问林朝的时候,校事府方面传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来自北边:公孙瓒率军出广阳,涿郡,一路兵发博陵,对包括博陵治所安国县,中山治所卢奴县等地发起猛烈进攻,算是彻底牵制住了冀州西北三郡的兵力。即中山、常山、博陵,甚至连河间郡近半的留守兵力也赶来支援。 可叹袁绍初掌冀州,便把手下大部分兵力带去了兖州,准备与徐州大战一场。导致博陵、中山等郡后防空虚,在公孙瓒的进攻下岌岌可危,被攻破想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刚一收到这个消息,郭嘉顿时无比兴奋,当即敏锐嗅出了战机所在,于是便拉着荀攸一起来到了县衙,想劝说林朝趁机想南发兵,攻取信都县。 至于第二个消息嘛……当然是沮授在鲁县的神奇表演,仅用麾下不足两万的兵力,不但牵制住了袁绍二十万大军,更是一波夜袭劫营,打得袁绍方寸大乱,一阵小败。 最后的一波另类版的空城计,更是看得郭嘉直呼内行。 他万没想到,一直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沮授,居然敢玩得这么大。 “沮公与之谋,果然深不可测!” 就连荀攸得知这一消息后,都发出了如此感慨。 平心而论,若是把他放在沮授的位置,他自问不能比沮授做得更好。 郭嘉倒是依旧自信满满,甚至开口笑道:“沮公与自是有才之人,但公达也不必过于自谦,你我皆非池中物,若世间皆庸碌之徒,岂不是好生无趣!” “好一个狂傲郭奉孝,此言倒是新奇。” 荀攸差点被郭嘉这句话惊到了,但细细一想又正是此理,便指着郭嘉笑道。 “沮公与之事暂且不提,但眼下如此战机,却是不可耽搁,走,且去问他林子初高论。” 郭嘉拉着荀攸,就往县衙中走去。 走进县衙之后,却发现林朝并未如往常一般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是在院中与崔钧对弈。 嗯,两人所下的正是林朝发明的五子棋,而且此时林朝已经处于败亡的边缘。 见两人走进来,林朝面色一喜,随即站了起来大笑道:“州平,奉孝与公达联袂而至,想来必有要事,咱们今日便先到这吧,改日某再教导你这新式手谈之法。” 崔钧:…… 长史,借口悔棋真乃大丈夫? 不过谁让林朝位高权重,崔钧只好也站了起来,冲林朝低头拱手道:“唯!” 说罢,崔钧就要转身离去,却被林朝叫住。 “左右无事,州平不如留下来一起听一听。” 林朝笑道。 “这……”崔钧下意识就想拒绝,“长史,在下才疏学浅,身份低微,恐不能……”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朝挥袖道打断道:“州平不必过分自谦,且留下来,也好集思广益。再者,待会要商谈之事也与本地士族有关,州平你世居冀北,熟知此地风土人情,必能为大军下一步行动有所助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崔钧也不好再拒绝,便点头应了一声。 当然,他也明白林朝这是有栽培自己之意,心中自是感激。 院中凉亭内,林朝示意郭嘉和荀攸入座,随后命亲兵奉上茶水。 郭嘉将手中两份校事府的密报递了过来,准备先让林朝看清楚当下冀州的形势,然后自己再劝谏进兵。 却不料林朝随手将两份密报放在手边,看也没看便笑道:“怎么,公孙伯圭那边开始进兵了?” “子初你是如何得知?” 郭嘉满脸惊讶道。 自己执掌校事府,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并不奇怪,可为什么他林子初也知道? 林朝摊手道:“不然呢,你以为某这十多日一直再等什么?” 好吧,果然他林子初不会无故令部队停驻不前,原来就是在等北边起战事。 郭嘉才刚反应过来,就听林朝又开口问道:“泰山那边呢,算算时间,沮公与应该也牵制住了曹袁大军。” 这下郭嘉就有些诧异了:“子初,你就这么相信沮公与?” “不然呢,某不信他难道信你?” 郭嘉差点没被林朝这句话给噎死,当即反驳道:“某怎么了,若是派某去泰山,莫说牵制曹袁,某甚至能袁绍二十万大军斗个旗鼓相当!” 林朝笑了,放下手中茶碗道:“所以某才不派你去。” 郭嘉:…… 林朝没有理会满脸不忿的郭嘉,而是继续说道:“时机已到,大事可期,如今曹袁联军被牵制,冀北又有公孙瓒,咱们也是时候该动手了,二位有何高见?” 荀攸开口道:“既然姑父准备四路大军合围邺城,谋取冀州,那咱们就得一路南下,取信都,过巨鹿,最后兵临邺城。如今冀州腹地防守空虚,咱们手上虽然只有一万兵马,但也足以支撑这一战。” “不错,公达所言为正理。” 郭嘉也附和道,眼下这的确是唯一的可行路径。 可林朝考虑的,除了进军路线以外,还有一个时间问题,遂开口问道:“公达以为,咱们一路打下去,多久能打到邺城?” “这……” 荀攸没有立即回答,反而立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行军图,铺开后端详一阵,才开口答道:“姑父,以小侄之见,两月之内,可抵邺城。” “不,太慢了。”林朝摇了摇头道。 郭嘉开口道:“若进军迅速,沿途避开紧要关隘,不计伤亡猛攻,或许能将时间缩短至四十日之内。” 严格来说,如果按照郭嘉的办法,进军速度或许能提升不少,但也增加了许多不确定的风险。 哪知林朝还是摇了摇头:“不,还是太慢了些。” 这…… 郭嘉与荀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毕竟此去邺城,沿途关隘城池足有七八座,若是一一攻打,算上行军日程,最少也得四十天时间! 见两人有些不解,林朝便解释道:“此次胜败之关键,不在于咱们多久能进抵邺城,而是看泰山那边能撑多少时间。若是时间一长,泰山方面无法继续牵制曹袁联军,等袁绍反应过来时,此次计划便功亏一篑。 是以,咱们必须赶在后方陷落的消息传到袁绍耳中,赶在袁绍回防邺城之前,将其拦截在兖州与冀州的交界处。继而数路大军齐出,将袁绍连同一干党羽困死孤城,从而一举拿下冀、兖二州!” 望着地图上林朝划出的路线,荀攸和郭嘉都皱起了眉头。 林朝此次大迂回的战略他们完全能明白,但明白和施行完全是两码事。所以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如何在更短的时间内攻破沿途关隘,进抵邺城。 皱眉苦思良久后,郭嘉开口道:“子初,以你所见,用多少时间进抵至邺城城下为妥?” 林朝轻轻竖起了两根手指,开口笑道:“二十日之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郭嘉差点被惊得跳了起来,下意识摇头大声道:“此处距离邺城足有七百里之遥,就算快速行军,也得二十日左右方能抵达,更何况沿途还有数座险要关隘!四十日的时间,都是建立在沿途抵抗并不激烈的情况下,想要二十日内进抵邺城,更是毫无可能。” “毫无可能?” 林朝望着郭嘉,眼中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笑着问道。 “毫无可能!” 郭嘉再次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林朝将手中折扇一展,笑道:“素闻奉孝喜欢赌斗,不知可敢与某再赌一次,就赌某能否在二十日之内进抵至邺城城下,如何?” “赌就赌,怕你不成!”郭嘉哂笑道,“彩头为何?” 林朝将手中折扇扇了两下:“某若胜,等你大婚之后,唤某一声叔父。你若胜,某赠你折扇一柄。” 闻言,郭嘉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 一把折扇就想白嫖我,你林子初是真得苟! 大怒之下的郭嘉,急忙将手中折扇猛地一展,用力得扇了两下,满脸不屑道:“笑话!” 老子有扇子,不稀罕你的。 哪知林朝‘噗呲’一笑,对荀攸说道:“公达,此处有位窃扇之贼,竟敢拿偷来之物显摆,着实可笑。某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闻言,郭嘉顿时绷不住了,怒吼道:“好,赌就赌!” 为了洗脱窃扇贼的恶名,郭嘉是真豁出去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朝趁机断了郭嘉的后路,表示不能反悔。 “某自是不屑于毁约。” 郭嘉满脸坚定道。 正当两人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从旁传来。 荀攸面无表情道:“那个……姑父,小侄也想参与。” 林朝顿时大喜:“公达好见识,且让咱们爷俩一起教他郭奉孝做人。” “不,姑父误会了。”荀攸迅速往郭嘉身边靠了靠,“请恕小侄失礼,小侄与奉孝看法一致。” “哈哈哈……”这下轮到郭嘉大笑了,“林子初,你自家内侄都不看好你,某倒要看你如何收场。” “哼!” 眼见荀攸如此不上道,林朝顿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道:“公达欲要赌斗也行,只是不知你家中还有藏书几何,要是输了,可不许抵赖。” 说道藏书二字,饶是面瘫如荀攸,脸上也露出肉痛的神色。 不过荀攸旋即便咬了咬牙,面色坚决道:“姑父,小侄若胜,便让小孔明随某修习两年兵法战术。小侄若败……请姑父放心,便是向文若、友若二位叔父借来藏书,小侄亦不會抵赖。” 林朝:…… 荀攸,你可真是荀彧和荀谌的好侄兒! 不過,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 “好,一言为定!”林朝大声道。 至此,第二场卖徒弟的赌斗正式开始。 只是三人这一场谈话,崔钧在旁听得眼皮直跳。 世人皆言林子初有古君子之风,如今看来……呵呵。 自己该不会是上了贼船吧! 恰逢此时,张郃从外面大步走来,對着林朝抱拳一礼道:“监军,一切准备妥当,请监军发号施令!” 闻言,林朝面露喜色道:“好,俊乂辛苦了,且带某前去一观。” “唯!” 张郃抱拳道。 不知为何,见张郃出现,又听他说一切已准备妥当,郭嘉和荀攸心中顿时有股不详的预感。 某就知道他林子初不会老老实实趴在县衙中,果然在背后谋划着什么。 他……该不会真有办法在二十日内抵达邺城吧! 而另一边,荀攸也是眼皮直跳。 某的藏书啊…… 有道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可是荀攸已经舍了两次孩子,却连诸葛亮的毛也没见到。 正当林朝想出去时,却被郭嘉一把拉住。 “子初,眼下赌约已定,某也没有了反悔的可能,你能不能老实交代到底有什么阴谋,也好让某输个明白!” 林朝摊手道:“奉孝此言差矣,我安喜林氏,百代以来皆耕读传家,某又师从大儒康成公,世人皆称某有古君子之风,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阴谋!” 郭嘉:…… 林子初,你但凡要点脸,也不至于一点脸都不要。 还古君子之风,我呸! 郭嘉冷笑道:“不说就算了,任你如何阴谋诡计,也不可能在二十日之内进抵邺城。” 旁边,荀攸如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 林朝笑道:“奉孝你素来浪荡而不治行检,读书又不多,肯定没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郭嘉强忍着想暴打林朝一顿的冲动,开口问道。 “子曰: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郭嘉:??? 荀攸:??? 崔钧:??? 敢问林长史,您口中的这位‘子’,到底是谁? 孔夫子他老人家真的说过这句话? 7017k 第五百三十四章 南朝四百八十寺,人头滚滚血长流 下博县衙门前。 林朝今日久违的再度穿起一身白衣,于县衙门前负手而立,另一只手轻摇折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把紫红色的折扇上,依旧是一句诗,正面写着:南朝四百八十寺。 反面写着:多少楼台烟雨中。 仲夏的阳光很是刺眼,但此刻林朝眼中闪出的光芒却也不遑多让,一样明亮刺眼,使人不敢与之对视。 县衙前,几乎聚合了全县的百姓,以及豪强、乡绅…… 当然,还免不了有些大家族也在其中。 只是这些在县中有钱有势的大家族,此刻也被分成了两拨。一拨站在百姓旁边跟着观望,脸上满是不知所措的迷茫。 而另一拨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都被紧紧绑缚着,由张郃麾下的亲卫押送而来,脸上却满是愤怒与怨恨。 张郃所谓的准备好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林朝望着台阶下的所有人,嘴角的弧度逐渐上扬。 谁是烟雨,谁是寺庙,此番却要见个分晓。 郭嘉三人也走了出来,望见门前的这一副场景,当场就愣住了。 林子初这是想干什么? 杀人? 那他将全城百姓唤来干什么! 战前动员? 那又何必将这些大家族的人绑缚起来? 再说,眼前的这番景象,跟他二十日内打到邺城有什么关系吗? 一时间,就算如郭嘉般聪慧,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奉孝,某方才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林朝开口笑道,“其实这只是半句,还有后半句,不知奉孝可能猜到?” 闻言,郭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这不知从什么典籍上看来的东西,某怎么可能知道下半句。 郭嘉沉默,荀攸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明悟之色,遂拱手道:“姑父,小侄以为,除了可以团结的力量之外,那些不可团结的,却是要施雷霆手段镇压。” “公达所言不错。”林朝笑了,大袖一挥道:“心向大汉者,某自该重赏。心怀不轨者,某自然也不会放过。” 随着林朝一挥袖,张郃马上带人抬上来数十口大箱子,摆在众人面前。 这下全城百姓更加疑惑了,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眼前这位大官将咱们召集过来,却一言不发,而且这几十口大箱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肃静!” 见底下乱糟糟的,张郃顿时皱起眉头,大喝一声。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只是随着箱子被抬上来,那些被绑缚着得世家中人却变得异常激动,皆双目通红的望着林朝,颇有些要将林朝生吞活剥的意味。 但对于他们的精神攻击,林朝直接选择了无视,清了清嗓子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全城百姓一拱手,朗声道: “诸位,某乃当今太尉府长史,朝廷亲封的安喜侯林子初!” 百姓们可能不知道太尉府长史是个多大的官,但对于县侯的概念还是很清楚的,所以林朝这番表明身份,就是为了让百姓明白一件事情——我官大,我说话算数,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 想让别人听你的,除了你说的话能让别人信服之外,还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打底。 林朝表露身份后,给足了全城百姓反应的时间,半晌才继续说道:“逆贼袁本初,久居汝南,世受国恩,本该匡朝辅国,保境安民,不期却犯上作乱,擅杀州牧,实与禽兽无异,致使人神共愤……” 身份已经表明,接下来便是划出立场。 这一通豪言壮语的具体细节,目不识丁的百姓们大概是听不同的,但并不妨碍他们能理解这番话的内在核心。 你们可千万要明白,袁绍这家伙,良心大大滴坏! 而我林朝身为太尉府长史,自然是大大滴汉家忠臣! 自古汉贼不两立,所以我与袁绍不共戴天! 表明身份,划出立场之后,林朝没有再继续慷慨激昂的鼓动百姓,反而很干脆的一挥手,命张郃带人打开了眼前这几十口大箱子。 事实上,前面的这些话大概只是走个过场,说些场面话而已。 百姓都是土里刨食的苦命人,繁重的生活压力已经快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了,谁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他们便拥戴谁,自然不会被你三言两语给说服。 当然,你要给出三十斤粮食,那可就不一定了。 倒不是说这些百姓不够良善,只是你不能在他们饿着肚子的时候,跟他们谈什么家国大义。 所以听完林朝这番话后,百姓们面面相觑,却依旧满脸迷茫。 高情商的说法,他们虽然不懂,但他们大受震撼。 低情商的说法,你恨袁绍,跟俺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不抢俺们家中刚刚封存起来的粮食,你爱恨谁很谁,你爱打谁打谁! 但随着张郃带人将眼前的数十口大箱子打开后,满城百姓的脸色顿时变了。 嘶! 望着箱子里发出的耀眼光芒,百姓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顿时充斥着极度的渴望! 没错,这数十口大箱子里面,全是金银财宝,最不济也装满了铜钱! 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百姓,何曾见过如此多钱财,顿时全都被吸引注意力,脑中也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安喜侯,他拿出这么多钱财摆在俺们眼前,到底所谓何事? 在满城的激动与渴望中,林朝再次开口道:“朝廷大军攻伐逆贼,眼下急需兵力,若有参军入伍,随某拿下信都者,此间财宝,诸位尽可取之! 此外,若大军收服冀州,入伍者可免田租三载,杀贼一人者,赏钱一万,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此行攻伐信都,若有功与讨贼大业者,再赏良田……三十亩!” 林朝脸上带着笑容,口中吐词无比清晰,通篇下来都在告诉城中百姓一个事实——今天我请客,大家请尽兴! 只要跟着我混,吃喝不用愁,全家生活不为难! 林朝话音落下之时,亦是全城百姓沸腾之时。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姓林的大官应该不至于说谎。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拼一把,搏个富贵前程,最次也能得些赏赐,让全家老小吃饱肚子! 这是此刻大部分在场百姓心中的想法,也是林朝一早就算计好的章程。 自古财帛动人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钱财能解决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的时候,钱财也就能解决这世上大部分人。 百姓是淳朴的,他们安守本分,却大多数时候都入不敷出,忍饥挨饿。 百姓也的确需要引导,需要指引,但更需要得到能让他们安身立命的钱财! 林朝给了他们这些东西,所以他们就肯为林朝所用。 这个就叫,互利双赢! 不同于林朝脸上的笑容,一贯大大咧咧的郭嘉,望见这些群情激奋,眼中充斥着渴望近乎疯狂的百姓,不禁皱起了眉头。 “子初,你此举……倒是与平时行事大相径庭。”郭嘉感叹道。 林子初这厮虽然卑鄙无耻,但一贯坚持抚民以生,主张潜心发展,今日为何却一反常态,行此短视之举? 郭嘉摇着头,心中感慨道,却是满心疑惑。 “哈哈哈……” 闻言林朝大笑道:“奉孝说话可以不必如此委婉,这分明蛊惑人心。” 郭嘉没好气道:“知道你还用?” 林朝摆手笑道:“无妨,某素来论心不论迹。万般手段,只为功成,些许操之过急之处,事后再行弥补即可。” 郭嘉:…… 林子初果然无耻,平日在主公与徐州群臣面前,常言论迹不论心。今日又说论心不论迹,真是好赖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完了! 纵观千百年来失败的农民起义,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操之过急,只图一时之快。 做个简单的类比,每当王朝末期,百姓无法生存之时,便会有些人站出来振臂一呼,拉起一支队伍。然后杀官放粮,屠戮当地的有钱大户,得来更多的钱财,再招揽更多活不下去的百姓,继续壮大队伍。 所以那些农民起义军在前期都能无往不利,队伍像滚雪球一样壮大。 但这种行为模式,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没有长远的战略规划,从而导致一旦战败之后,便一蹶不振。 因为他们所到之处,尽是烧杀抢掠,只图一时之快,却不事生产,导致没有后援。 诚然,如此队伍的确能如滚雪球一般快速壮大,但最终也会像雪球一般脆弱,遇到无法裹挟的阻碍时,便会支离破碎,化作漫天雪花,最终埋进历史的泥尘之中。 陈胜吴广如此,张角三兄弟如此,林朝此举……亦是如此。 所以这种不叫起义,只能算蛊惑人心,有长远见识的人皆不屑为之。 眼下情况紧急,林朝不得已却充当了一次蛊惑人心的头目,拿出大笔钱财蛊惑百姓,只为尽快打到邺城。 不过林朝的这番作为,也仅限于蛊惑人心而已,并没有四处烧杀抢掠,也没有破坏生产,等拿下冀州之后,许多事情都能修补回来。 只是苦了那些袁绍的支持者,在林朝的授意下,他们通通被张郃带兵把家里抄个底朝天,连人都被绑起来押了过来。 不过战争总是要有所指向的,这些人既然是袁绍的拥趸,如今战败,就应该有所觉悟。若不重重惩处这些人,林朝又如何能确立己方在这场战争中的正当性? 虽说是做给别人看的,但在你死我活的战争中,败者失去一切,也是理所当然的。 请客已经完成,那下一步就该斩首了。 林朝大袖一挥,开口冲张郃说道:“押上来。” “唯!” 张郃抱拳,随后命令士卒将那些绑缚着的世家中人全都押了过来,跪在林朝面前。 这些人,都是在此次攻城过程中参与守城的世家大族。 袁绍出身袁氏,本就是天下士族推选出来的代表,这些人拥立袁绍也是理所当然。林朝与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本身的立场不同,便已经促成了无法缓和的矛盾。 放在平时,林朝还有心情玩什么拉一帮打一派的把戏,去将这些人分而划之,最终杀一批,收服一批。 可在眼下军情如火的紧要时刻,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也是对接下来一路到邺城的城池关隘中的守军,最好的威慑。 “袁绍为国之逆贼,犯上逞凶,尔等助纣为虐,亦是罪无可恕!” 林朝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对这些人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斩!” 随着张郃一声令下,县衙前人头滚滚。这些拥护袁绍的士族,顷刻间便如砍瓜切菜一般,被林朝屠戮殆尽。 此举不仅杀人诛心,也是林朝向接下来沿途城池中的守军递话。 跟着徐州混,有钱花有肉吃。 若是还冥顽不灵,坚持站在袁绍那边,這些人便是你们的下場! 一旁,荀攸雖然一直没开口说话,但他已经看明白了林朝的用意。 若不出意外,只怕以后每攻陷一座城池,林朝都会将今日的场景重现一遍,以此保持士卒百姓的锐气,也能震慑敌军。 只见荀攸冲林朝一拱手道:“姑父,仅是以财帛聚拢百姓倒也罢了,只是每次都这般斩杀世家中人,日后等主公入主冀州,必然有小人进谗,姑父与主公面前恐怕不好交代。不若……” “无妨,此时无碍。” 荀攸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林朝挥袖打断。 “有天大的罪责,某一人担着便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朝的声音虽与往常无异,但目光中的神情却無比坚定。 这些拥立袁绍的世家大族,无一不是想以袁氏登顶而获益,借此继续往上爬的政治投机者。这些人留着,于大汉天下和百姓,并无半分好处。 若是有可能的话,林朝真想像犁地一样,将这些人犁个遍,化作下一茬庄稼的肥料。 可惜现实不允许,所以林朝只能借战争为借口,先狠狠杀一批。剩下的,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和他们慢慢玩。 至于这些人之后的反扑,林朝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反正打完这一仗之后,总得需要个几年时间来消化治理打下的地盘。而林朝这几年的风头也太盛了,正好借此自污,把自己的职位降一降,权力放一些。 早在郯县坦然接受糜竺贿赂的时候,林朝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倾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作为君主,原本的历史已经证明刘备的人品是靠得住的。但自己手中的权力,终究还是太大了一些。 倘若自己某天突发恶疾而亡,那徐州内部难免产生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一个别人根本无法填补的权力真空。 那政治层面上的动乱,大概是免不了的。 此战胜,中原大半尽入囊中,这些事情也就到了该考虑的时候。 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想要谋人,谋事,谋天下,都要先谋己身。 眼看县衙前杀得人头滚滚,林朝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大声下令道: “出发!” ------题外话------ 这章有些晦涩无趣,以后尽量不这么写 7017k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好,子煦又犯病了! 七百里的路程要走多久? 身处下博县的林朝给出了一个答案,二十天足以。 后续发生的一系列变故都能证明,林长史果然没有胡吹大气。 从下博县出发至邺城,其间一共途径两郡七县之地,其中信都、广宗、平恩皆为大县坚城,而南宫、经县、斥丘、平阳城皆为小县,城防不济。 营中,林朝正对着行军图与郭嘉、荀攸、张飞等人商议进军方略的时候,外面大军已经向信都郡治所信都县发起了进攻。 大军行进两日之后抵达信都城下,林朝压根没有让麾下士卒休整的意思,而是直接分批向信都发起了进攻。 此次在下博县鼓动百姓两万余人,加上原本麾下的一万士卒,就算从下博世家大族中狠狠搜刮了一波,粮草也仅能支撑五日所需。 可以说这是一场有进无退的战争,如若五日内无法拿下信都,那些被林朝鼓动而来的百姓,便会顷刻散去,甚至会发生反噬。 鼓动百姓而战,这本就是一柄双刃剑。 当然,就算时间如此紧急,林朝也还没忘了战前的劝降环节。 说起来也简单,林朝又把那数十口大箱子往城下一放,同时下博县被杀的世家中人的人头也被带了过来。 左边金银,右边首级,已经把林朝的态度表露得淋漓尽致。 开城投降,林长史必不吝赏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银。 若冥顽不灵,那你们就是反贼袁绍的党羽,看到地上这些人头了吗,这就是你们的榜样! 此举一出,城上守军当场惊呆。 虽然不知是被林长史的大度惊呆,还是被林监军的残暴惊呆,反正就是震惊。 他们不懂,但他们大受震撼! 不过此举无疑激怒了城上的守军统领,在这个士族盘根错节的时代,你很难说城下的这些人头中有没有城上守军统领的亲戚朋友。 随着城上守军统领一声令下,城楼上箭如雨下。 见状,城下的百姓急了,甚至有人当场冒着箭雨把装有金银铜钱的大箱子搬了回来。 至于那些散落在地的人头,就没人理会了。 你们这些人不识抬举正好,反正这些钱财俺们自己还不够分呢。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攻城战就此爆发。 时间紧迫,林朝此时已经放弃了正常的打法。转而命麾下士卒百姓分成六波,每波五千人,每两个时辰便轮换一次,对信都县不分昼夜进行攻击。 饶是信都为一郡治所,但这里毕竟是冀州腹地,没爆发过大规模战争,所以城中守军也不过三四千人而已,且都久疏战阵。 面对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进攻,败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中军大帐中,林朝还在与郭嘉、荀攸等人商议进军方略,不过却不是如何攻打眼前的信都,而是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邺城。 大家都看得出来,依照林朝的进军方略,一城一地这么打下去,只要前线的袁绍大军不能及时回防,打到邺城只是时间问题。 一旁的张飞待了一会之后,便有些坐不住了,当场嚷嚷着要参与攻城,却被林朝阻止。 “翼德,你乃军中悍将,未到关键时刻不可轻动。”林朝笑道,“且稍安勿躁,这两日必有你全力施为之时。” 好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以现在这般攻势,信都守军很快便会筋疲力竭,届时再让张飞领一支精锐趁夜冲杀,必能一战而下。 虽然林朝阻止了自己出战,但张飞表示,可是子初他说我是军中悍将哎! 制止了张飞后,林朝再次指着行军图对郭嘉和荀攸说道:“信都为一郡治所,眼下战端一开,敌我双方便没有了缓和的可能。以二位之见,几日内能拿下此城?” “三日。” 郭嘉满脸自信的开口道。 对于这个问题,他心中早有猜测,此时听到林朝发问,便毫不犹豫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荀攸却摇头一叹道:“就算三日之内能破城,军中伤亡不谈,那些随军而来的百姓,怕是要损伤过半,此皆我等之过也。” 郭嘉反驳道:“公达此言差矣!自古富贵险中求,这些百姓为国除贼,昭大义于天下,留美名于后世。且阵亡者皆有抚须,又谈何罪过。再者,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公达你这是妇人之仁。” “唉!” 荀攸没有继续反驳,只是又发出一声叹息。 道理他都懂,但他的本意,还是不愿百姓参与到战争中来。 林朝挥手道:“行了,奉孝也不必说些冠冕堂皇之词。此番若有罪责,皆某一人之罪。稍时你再去军中颁布一道军令,但凡阵亡百姓,除了应有抚须之外,战后家眷可再领三十亩良田,以褒奖他们对大汉朝廷的忠心。” 这倒也不算空头支票,毕竟赢了之后,林朝肯定会一一兑现。 若是败了…… 不仅我林子初人没了,这些百姓自然也会遭到袁绍的清算,兑现不兑现也就没有了意义。 毕竟人力有尽时,大家都只能管活着时候的事。 不过林朝认为,这个可能性比较小。 “唯!” 郭嘉拱手应道。 …… 营外,厮杀声还在继续。 作为第一波攻势,这场攻城战其实并不顺利。 钱财虽然动人心,但百姓只擅长劳作,对于战争还是非常陌生,战斗力自然也不强。 所以一经攻战,便死伤惨重,所幸军中有原本一万大军一部分混入其中,算是勉强能支撑下去没有溃散。 当然,也可能是张辽率领两千精锐在后面督战结果。面对明晃晃的利刃,但凡有人敢后退畏战,便会被这些督战队毫不留情的斩杀。 左右都是个死,死在敌军手中,家眷皆有抚须,妻儿勉强能活得下去。若是死在自己人手中,不仅会成为耻辱,而且一个子而捞不到,那可就亏大了。 张郃站在张辽身后,望着身前这些百姓不停的向前发起进攻,却又一次次的败退回来。五千人马,仅开战一个多时辰,便已损伤近半,张郃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将军,不如鸣金收兵,令麾下将士稍作休息,再继续进攻不迟!” 张郃冲张辽抱拳道。 可是面对张郃的请求,张辽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准。” 见自己的建议被张辽干脆果断的拒绝,张郃不禁一愣,随后又抱拳道:“将军,就算时间紧迫,阵战之道也该有张有弛,此时继续强行令麾下进攻,已经无助于战事,还请将军三思。” 见张郃满脸恳切之色,张辽望着这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男子,沉默片刻后,最终却伸出手拍了拍张郃的肩膀。 “俊乂以为……某不知兵?” 张辽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缓缓开口道。 闻言,张郃急忙抱拳道:“末将不敢!” 坦白来说,张郃对张辽还是挺佩服的,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般阳城下救了自己和审配,更因为张辽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徐州上将,且从无败绩。 所以对于面对张辽如质问一般的话语,张郃自然有些惶恐。 张辽伸手将张郃扶起来,继续开口道:“俊乂不必如此拘束,你方才所言战阵之道,当有张有弛,某也深以为然。” “那为何将军您还要徒耗军力?” 张辽笑了,回手一指身后的大营,说道:“这是监军的意思。” “不,不可能,监军素来爱民如子,绝不可能让百姓白白送死!”张郃勃然色变道,“如今攻占下去,最终就算能得信都城,两万百姓恐怕也要死伤大半。” 张辽摇头道:“不,俊乂你说错了,此处皆是士卒,哪有什么百姓。监军固然爱民如子,但从这些百姓拿起武器,走向战场的那一刻起,他们便不再是百姓了,俊乂以为然否?” 望着张辽那略有深意的目光,张郃猛地浑身一震,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 监军此举,就是要用百姓的性命,来消耗城中守军的战力,来以此达到快速攻城的目的。 “末将……明白了。” 张郃抱拳道。 “明白就好。”张辽笑道,“昔年监军曾教导某,这天下,大乱之后方有大治,所以乱不奇怪,死亡也不必叹息,这本就是应有之意而已。眼前的阵痛,是为了以后更好的长治久安,所以牺牲是值得的。 可若由我等促成的乱,最终却不能在我等手中变乱为治,那才是……我等之罪!” “末将明白了!” 这一次,张郃的声音中不再有任何迷茫。 见张郃心结解开,张辽会心一笑,转而继续严令士卒攻城。 若不是看在张郃成为林朝新任护卫的面上,这些话张辽是怎么也不会说的,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率兵出征之前,林朝对他的叮嘱。 初闻这番话后,当时张辽心中的震撼,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当场便被他当成了人生中两大信条之一。 自此,张辽再看某个和自己同姓,却只知厮杀的白面汉子时,心中总会有些理想主义带来的优越感。 某可是要随监军开万世太平的男人,哪像你这糙汉,只知道打打杀杀,真个是粗鄙不堪! 毕竟乱世之中,除了英雄主义之外,总也少不了理想主义的身影。 …… 泰山,南武阳县。 “顶住,给某顶住,袁绍老贼的攻势撑不了多久了!” 刘备手持双剑立在城头,大声吼道。 此时的刘备,看上去有些狼狈,一身铠甲虽然没有破损,但上面却沾染了大片血污,脸上也带了些泥土,整个人看上去脏乱不堪。 但唯独他的脸色,却是依旧无比红润,眼神也越发战意十足,不惜亲临前线,督促士兵作战。 当然,刘备曾一度想要亲自带兵出去冲杀一阵,不出意外的被沮授拒绝,林夕等将领也在第一时间表示反对。 倒也不怪刘备的表现跟个铁憨憨一样,实在是这一世他走得太顺了点。 对比原本历史上蹉跎半生,屡屡碰壁的刘备,这一世他自从遇到林朝之后,便一路高歌猛进,如今已经位极人臣,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 如此,自然是有好有坏。 好的是,有林朝等一般人辅佐,刘备性格中宽仁和刚烈的一面被放大了许多。因君臣关系的和谐,刘备完全可以将大权下放,却不担心自己被架空。 不顺心之时,也会嚷嚷着要亲自操刀子砍人。如此坦诚率直,简直是臣属眼中的完美主公! 坏处也显而易见,因为缺乏足够的挫折与历练,刘备现在基本是个嘴强王者,实操塑料,一旦自己亲自办什么事,结果比张飞可能都强得有限。 “主公,是时候撤退了!” 正当刘备大吼大叫之时,林夕走过来劝道。 相比刘备而言,林夕的状况就惨多了。 此时林夕盔甲早已破烂不堪,身上也有许多伤口,虽然没伤到要害,但整个人的战斗力也极大的收到了影响。 “撤退?” 刘备愕然道。 林夕点了点头:“军师已经准备好了退路,请主公速速撤离此地!” “某先撤,子煦你怎么办?”刘备开口问道。 林夕笑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决:“承蒙主公厚爱,擢拔夕为一军主将,自该留下断后,阻截追兵。等主公安然离去之后,夕自会撤退!” 闻言,刘备不禁点了点头。 自鲁县撤退后,袁绍率大军追至泰山境内,此刻双方在南武阳已经鏖战小半个月了。 徐州军从刚开始的近两万人,经過這十多天的恶戰下来,所剩不足一万,且人人带伤。 守城战打到这个地步,继续撤退是完全没问题的,毕竟此次刘备这边只是偏师而已,战略目的就是拖住袁绍,没必要死磕。 沮授的算计向来十分精准,以眼下的伤亡情况,完全能够拉住曹袁联军的仇恨,也不至于把自己赔进去。 刘备刚想听从林夕的建议撤退时,却忽然看到了林夕眼中那一抹坚定的光芒,顿觉一阵不妙。 坏了,子煦不会又犯病了吧! 林朝曾向刘備说过,自己这弟弟实在有些头铁,而且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夕阳下战死,留一个马革裹尸还的传说…… “那个……”刘备搓着手笑道,“子煦你且与某一道撤退,留伯渊与公明断后即可。” 闻言,林夕愣了一愣:“额……主公,这是为何?” “这一番战事下来,某已筋疲力竭,子煦随行保护某可好?” 为了不让林夕马革裹尸,刘备很违心地说道。 “谨遵主公钧命!” 林夕只犹豫了片刻,便马上抱拳应道。 “好,子煦且去与伯渊、公明交代一番,咱们便立刻撤离南武……” 刘备的话还没说完,城下却响起了袁绍军士卒的声音。 “大耳贼,你这织席贩履之徒,不过侥幸窃居高位,却敢与某为敌。如今城破在即,你已无路可逃,还不趁早开城投降,某或许能饶你一命。 不然,城破之时,某取你性命,却是如屠猪狗一般!” 闻言,刘备顿时忍不了了,脸色涨红到了关羽的程度,也不顾林夕的劝阻,就往城外喊道: “袁绍,你这小婢生养的,大父就在城上,有种便来,大父只需手中宝剑一挥,砍杀你这袁氏家奴,亦是如屠猪狗一般!” 撤什么撤,今天不干死袁绍,某就不叫刘玄德! 7017k 第五百三十六章 风险 信都城下。 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攻城战术的威力是巨大的,信都城内的守军仅仅支撑了两日时间,直到第三日黎明日出时,早已人困马乏,筋疲力竭。 朝阳如火般绚烂,就在这些守城士卒迎着黎明的日光准备倚在墙头休息时,城外战事又起。 林朝带着郭嘉、荀攸等人亲自在城下饶了一圈后,确定城中已经卸下了拼死抵抗的锐气,遂兑现诺言,让张飞率领五千精锐发动最后的进攻。 这五千人中,并没有百姓混杂其中,全都是由原本张辽麾下一万大军中挑选出来的。 两万百姓在浴血奋战,轮番攻城时,他们在养精蓄锐。 两日下来,这些士卒无论是体能还是气势上,都已经攀升至巅峰状态,只等今日一战。 更遑论战前动员时,林朝又开了一大堆空头支票,令这些士卒群情激奋,战意高涨! 总之就是俩字,撒币! 于是在黎明时分,在这个城中守军都以为不会有敌军进攻,都放下了戒备的时刻,林朝亲临帅台,下令攻城。 随着张飞一声怒喝,一马当先冲到城下时,新一轮的战火再度燃起。 从清晨一路杀至日中,最后随着张飞一声巨喝,攻城锤不知第多少次重击在信都城残破斑驳的城门上。 轰隆! 连日厮杀而不堪重负的城门,终于还是被击倒了,重重砸在地上,带气漫天尘土的时候,也如同丧钟一般,重重敲在城内守军的心上。 没了城门作为依仗,这场战事基本胜负已分。 “兄弟们,随某杀进去!” 张飞见城门被击破,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又发出一声雷霆巨吼,整个人早已如洪荒猛兽一般纵马冲入了城内,开始了收割之旅。 远处徐州军大纛之下,林朝望见城门被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俊乂,你且去传某将令,此番入城不可多造杀戮,但凡投降者,不可妄杀一人。” 杀俘不详,林朝生怕张飞杀红了眼,所以才派张郃前去劝阻。 再者,那些投降的敌军士卒,虽然短时间内不能收服其心,却是下一场战争最好的排头兵,杀了倒是颇为可惜。 “唯!” 张郃一抱拳,随即便纵马向前冲去。 约一个时辰后,如同当初攻破下博县的时候一样,张飞提着城中守军统领的首级,一路兴高采烈地奔了过来,迎接林朝入城。 至此,信都郡治所被彻底拿下。 入城之后,林朝下令士卒休整,又将归降的城中部队单独编练成为一军,留待接下来的战争中当成排头兵使用。 当然,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力量传统艺能,林朝也没忘施展。 召集全程百姓,是为请客。 将之前敢于反抗拥护袁绍的世家绑起来杀掉,是为斩首。 而那些如墙头草一般的士族,林朝也通通收下当狗。 几十口大箱子再度摆在了府衙门口,里面的金银财货赤裸裸的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旁边还有数百颗血迹未干的人头作为陪衬,下博县的场景再度重演…… 当日傍晚,林朝坐在府衙之中,望着夕阳独自沉默思索之时,郭嘉拿着几封校事府密报,与荀攸联袂而至。 “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林朝给两人倒了杯茶,开口问道。 二人落座,荀攸率先开口道:“姑父,城中袁绍党羽已被一网打尽,家产抄没以为军资,此外又募集了万余名有志之士,愿随军南下征讨。” 不用想,荀攸口中的有志之士,便是被财帛鼓动的百姓。 信都作为一郡治所,这里的百姓生活相对富足一些,自然也就没有下博县的百姓更容易被鼓动,所以募集而来的百姓,竟比下博县还少一些。 闻言,林朝点点头,继续开口问道:“此战伤亡如何,战果如何?” 荀攸拱手答道:“此战俘虏敌军士卒两千余人,我军伤亡千人,至于那些随军而来的百姓……折损近万。” 对于百姓会大规模伤亡的事情,林朝也早有预料,所以听到荀攸的汇报后,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叹息道:“将阵亡百姓的名姓全都记下来,切记不可遗漏,该有的抚恤,半分都不能少。” “遵命!” 荀攸拱手应道。 这时候,林朝才注意到郭嘉手上的密报,便开口笑道:“泰山那边有消息了?” “不,不仅仅是泰山。”郭嘉倒是一脸严肃,将手中的军报放在桌上,开口道,“这里除了泰山方面的军报,还有北边公孙伯圭,西边张燕,东边关将军的消息。” “那就一个个说。” 此行四路大军将冀州切了个七零八落,最终目标肯定还是冀州最南边的邺城。作为中枢指挥位置,在必要之时,林朝说不准要向其他几路军队发号施令,所以情报方面要时刻跟进。 闻言,郭嘉点了点头,说道:“冀北方面,公孙瓒率五万大军向中山、博陵发起进攻,不过进展缓慢。时至军报发出之日,公孙瓒仍未能攻破一郡。” “公孙瓒所部作战勇猛,进兵也已有半月之久,却未能攻克一郡之地,显然是冀北三郡都将兵力集中应对的结果。”荀攸开口分析道,“此前姑父故意等公孙瓒进军的消息传来时,咱们再出兵,显然就是想等冀北军主力防御公孙瓒时,咱们不会落入腹背受敌之险。如今看来,姑父此举倒是深谋远虑。” 林朝摆手道:“不过是权衡利弊而已,倒也算不得高明,奉孝继续说。” 郭嘉拿起了第二封军报道:“此外,关将军自泰山往西进兵,此刻已包围清河郡治所甘陵。甘陵城内守军不过数千人,如不出意外,半个月内可拿下,继而便能一路向西,直奔邺城,中途再无坚城阻隔。” “云长麾下三万人马,皆我徐州精锐之士,云长本人又是当世一流将才,能有如此战果,倒也不甚稀奇。张燕和审正南那边如何?” “张燕所部,虽有四五万人,出武安之后,却被阻挡在赵郡邯郸城外。虽然距离邺城仅有不足百里,却至今未有进展。” 邺城毕竟是冀州大本营,越靠近邺城,遇到的抵抗也就越激烈。张燕麾下的士卒战力并不强,遇到阻碍也属正常。 林朝想了想,便又开口道:“泰山那边呢,曹袁主力的动向如何?” 最关键的地方还是泰山,若刘备不能牵制住曹袁联军的主力,致使袁绍及时回防,那林朝的布置可就功亏一篑了。 想要拿下有二十万人驻守的邺城,没个一年半载,恐怕难以奏效。 再者,兖州诸侯反应过来之后,也不会作壁上观,届时双方难免要真刀真枪的干上一仗。 “主公所部在南武阳与曹袁联军鏖战半月后,已于五日之前退回费国县。”郭嘉皱眉道,“费国城小,再加上主公麾下死伤惨重,断不是久守之地,某料想十日之内,主公必然再退。” “再退……” 闻言,林朝也是一阵皱眉,便随手拿出了行军地图铺在桌上。 “费国之后,便是泰山边界,其间只有祊亭一处关隘,身后便是咱们徐州琅琊腹地!” 林朝指着地图上那一座小小的关隘,对二人说道:“若是玄德公从费国再退,在祊亭又能坚持多久?” 面对林朝的问题,郭嘉与荀攸面面相觑,最终却没有给出答案。 预测战争的走向本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更何况刘备现在仅剩一万人不到,却要面对袁绍二十万大军,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准。 见二人都不言语,林朝再次开口道:“曹袁联军一旦进入琅琊腹地,除了临沂一县之外,便再无险可守。届时,袁绍二十万大军足可分兵进军,肆虐州县,这对于琅琊百姓来说,几近于灭顶之灾!” 战争怎么打最划算? 自然是御敌于国门之外! 如此就算败了,也不会伤到根基。苟一波攒足本钱之后,还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可若是战争打到了己方腹地,那一切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超出了人能掌控的范围。 需知匪过如梳,兵过如蓖。一旦曹袁联军进入了琅琊腹地,那不仅林朝数年来精心实施的新政毁于一旦,琅琊刚刚构建起来的民生体系也会瞬间崩塌,更遑论其他州郡也有陷落的危险。 自己在冀州建立了一个包围圈,分割蚕食袁绍的大本营固然痛快,可若是后方被偷了家,袁绍一样能在徐州的大本营来波绝户之计。 届时自己的大迂回战术,也就变成了换家战术。 这是林朝绝对不想看到的! 只见林朝一拍桌案,脸上满是煞气道:“不,绝不能任由袁绍攻入琅琊!” 为了这次大迂回战术,自己已经将泰山这块屏障让了出去,现在绝不能再让琅琊遭受兵灾之祸! 郭嘉自然也明白琅琊的重要性,却皱眉道:“可眼下咱们手中能动用的兵马全都投入了战场,就算想发兵增援主公,又能从何处抽调兵马?” 为了林朝的大迂回战术,徐州精锐尽出,除了一些维持后方稳定的文臣仍留守郯县之外,其他精兵猛将可都派上了战场。 荀攸皱眉道:“若事不可为,倒不如让子龙将军率军回援主公?” “不可,此时乐城之中,尚有颜良、逢纪、曹洪、高览等人,麾下尚有近两万人马。”郭嘉果断表示反对道,“子龙仗着先前连胜的锋芒,又以昼夜强攻为掩饰,方才拖住了这两万敌军主力。若是一旦回援,这两万人就算不趁机追杀子龙,也会突袭我军后方!” “可若是不调子龙将军回援,还有何人可用?”荀攸眉头越皱越深,开口道,“需知一旦泰山战事不利,袁绍率军突入琅琊后,北边臧霸等人难免蠢蠢欲动,趁机夺我疆土,届时大好局面将毁于一旦!” 郭嘉还是不同意,摇头道:“以某之见,还不如让文若引郯县留守之兵,以吕子恪、徐文耀等将支援泰山,如此不伤大局。” “此计不可,吕、徐二将若出,则后方空虚,难免有心之人窥探。需知他袁本初本就是天下士族领袖,难免有徐州世家心向往之,镇守之兵万万不可动!” 郭嘉冷笑一声,眉间满是杀意:“此事易耳,此前子初每每出征之时,总要杀个人头滚滚,以为震慑宵小之辈,如今不妨请文若效仿之。” “奉孝休得胡言,局势真若到了那一步,再行杀伐之事,则更不利于凝聚人心……” 两人的争论很快升级,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本来还在皱眉思索的林朝不胜其烦。 “好了,好了……” 林朝满臉苦笑的劝解道:“你们且稍安勿躁,局勢未必會糜烂至此,某之前不过是预设而已,不必如此惊慌。再者以沮公与之智,断不至于使局面落入此等境地。” “子初,非是某惊慌失措,实在是主公安危不可不顾。”郭嘉说道,“再者,若不提前提防,真到那时,却悔之晚矣!” 林朝笑道:“奉孝所言不错,提防自然是要提防的,不过却不是此时。奉孝,某说你记。” 郭嘉点了点頭,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和笔,准备记下林朝接下来要说的话。 只见林朝皱眉思索片刻后,便开口道:“第一道军令传给身在渤海的子龙,若费国陷落,主公率军退入祊亭之时,便让他率军回援。 第二道给文若,让他竭力维持徐州政务运转,务必使百姓不为前线战事所惊慌。若主公从祊亭败走,便请他尽起徐州留守之兵,前往临沂支援主公,万不能让曹袁联军突入徐州腹地! 第三道给泰山沮公与,请他尽人事,听天命,若真事不可为,不必顾惜某之战略,一定要保障主公安危!告诉他,这是底线!” 此次战略可以失败,但刘备不能有事! 林朝说完之时,郭嘉也已经书写完毕,只等墨迹干了之后,便用校事府专属的情报系统传递过去。 “此外……” 林朝又想了想,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厉色,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奉孝,你可将我军此次迂回战略,以流言的形势散播出去,最好能让袁绍尽快知晓。” 闻言,郭嘉愣了一愣,不解道:“子初,你这是何意?” “久闻他袁本初乃世之楷模,此番某就给他一个机会,且看他如何抉择。”林朝笑道,“若是他优柔寡断,进退两难,那就不要怪某故意乱他心智了。” “哈哈哈……” 郭嘉也笑了,指着林朝道:“好一个乱心之策,子初你此举倒是太不厚道了!” “郭奉孝你可莫要乱说,某师从康成公,自是有古君子之风,如今更是将进兵方略都告诉了袁绍,哪里不厚道了!” 林朝笑道:“传令,大军休整一晚,明日继续向邺城进军!” 7017k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主公,又祸事了! 六月中旬,桃花尽,桃果熟。 费国城外有桃林,此时天气炎热,日光如火如荼般直射大地,正如眼前的这场战争一般,激烈而又残酷。 早在刚刚退入费国县时,刘备便命人摘光了城外桃林中的桃子,因为军中士卒消暑解渴之用。 部分桃子虽然又苦又涩,但毕竟战争紧迫,这个时代又没有西瓜,刘备也无法像之前在郯县一般享受冰镇米酒,只得用桃子充当水果和甜点。 好在刘备出生底层,虽然被林朝供起来养了两年的膘,骨子里的血气之勇却仍未褪去,对于桃子的酸涩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 只是……吃得多了难免酸牙…… 城楼上,刘备正在林夕的陪同下巡视城防时,沮授走了过来,先是冲刘备拱手一礼,继而又递过来几个桃子。 见到还是桃子,刘备口中不禁泛起一股酸意,但他又舔了舔几乎已经要干裂的嘴唇,便只得接了过来,当下也不客气,狠狠咬了一大口。 “公与,此桃……甚是鲜美……君明,且分与众人食之。” 刘备本想抱怨两句,却又发现周遭那些面色干黄的士卒都望着他手中的桃子,眼中露出渴望之色,便只好改口笑道。 这几颗桃子自然不够分,但刘备也只留一颗,其余则全部分了出去,也就不存在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情况。 分不到的士卒,只能自认倒霉,倒也不会抱怨刘备不公。 沮授见状,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拱手道:“主公,时下天气炎热,暑气高涨,主公却不必每日都巡视城防。” 刘备一摆手道:“不来不行啊!此时军情紧急,若将士们一日见不到某,难免士气跌落,到时如何阻挡袁绍老贼的攻势?” 由于林朝的换防请客政策,导致刘备在军中的威望无人可及。只要他在,哪怕麾下将士战至最后一人,都不会退缩。 反观刘备若是不见了,费国小城只怕撑不了两天就会被袁绍攻破。 闻言,沮授便也不好再劝,只是拱手赞道:“主公英明!” “行了,公与莫拍马屁,且随某来……” 刘备不由分说,直接拉着沮授来到了一处距离士卒比较远的地方,这才低声问道:“公与,此时咱们手上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沮授面色平静答道:“回主公,如今军中可战之兵,已不足五千人。” “啥,居然如此之少!” 刘备满脸震惊地大声道,引得不远处的士卒一阵侧目。 “主公,且噤声,噤声……” 沮授赶紧挥手道,示意刘备小点声,免得影响军心。 大军撤退之费国时,麾下所部就只剩不到一万人,如今又在费国鏖战十余日,耗损五千人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这个结果,刘备却不能接受。 身后就是徐州腹地琅琊,已是退无可退之时,仅凭麾下这点人马,如何阻挡袁绍大军? 刘备望着沮授,面色凝重开口道:“公与,你老实交代,咱们的援军还有多久抵达?” 沮授摊手笑道:“主公,咱们并无援军。” 刘备:…… “你的意思是,咱们要用这五千人马,阻挡袁绍老贼的二十万大军?” “非也,若事不可为,主公可率军后撤。” “撤到哪里去?” “祊亭。” “祊亭守得住?” “守不住就继续后撤至临沂。” 闻言,刘备顿时就炸了,也顾不得声高声低,面带怒色道:“临沂已是徐州境内,若临沂还守不住,袁绍老贼便会如一马平川,只取琅琊。届时我徐州百姓,难免受刀兵之苦,就算此战最终能胜,某又何颜面对琅琊父老?” 面对刘备的震怒,沮授依旧面无表情拱手道:“主公,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番曹袁二十万大军来袭,我军若想战而胜之,难免有所牺牲。” “胜负乃天定,某情愿与袁绍老贼堂堂正正打一场,也不愿舍弃琅琊百姓换取胜利!” 此言掷地有声,其间蕴含的坚决使沮授都为之动容。 “主公勿虑,局势未必会糜烂至此。” 沮授无法反驳,只得开口安慰道。 刘备却不依不饶,盯着沮授道:“这一切都在子初的计划之内?” “不,长史只是令在下牵制曹袁联军而已,并未明言舍弃琅琊。”沮授摇了摇头道。 刘备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开口道:“某不管,若是我军退至临沂时,子初之谋仍未见成效,便命文若尽起徐州留守之兵来援。如论如何,都不能让琅琊陷落于袁绍之手!” 见刘备如此坚决,甚至罕见的用上了命令的语气,沮授只得拱手道: “遵命!” …… 城外曹袁联军大营。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高歌猛进,让袁绍从泰山边境,一直快打到了徐州边境,收获成果不可谓不大。 虽然战场斩获不多,但每下一座城池,总能让袁绍感受到深切的满足,以至于一个月前的那场夜袭的耻辱,也都抵消得差不多了。 总之一句话,打过泰山郡,顷刻下徐州! 相比于刘备啃桃子的苦涩生活,联军大帐中的袁绍可谓是极尽奢华,不仅有菜有肉,更是不知从哪弄来一大坛冰镇青梅酒,便兴致勃勃的找来了曹操一同畅饮。 嗯,我袁氏四世三公,为天下冠族,某享受享受还不是人之常情嘛! “孟德,某观那刘玄德已成瓮中之鳖,费国城破之日,便是某生擒他刘玄德之时!” 袁绍多喝了两杯,正拉着曹操一起吹牛逼,满口的雄心壮志,满腔的激昂慷慨。 倒是曹操喝得少,自然也没袁绍那么乐观,此时正望着行军图皱眉苦思,眉宇间带着一丝忧愁与不解。 “本初,某总感觉有些不妥。” 曹操端着酒樽说道。 平日里他最喜欢的青梅酒,此时却感觉难以下咽,近乎如鲠在喉一般。 袁绍哂笑道:“孟德多虑了,如何不妥?” “非是某多虑,实在是此战颇为蹊跷。”曹操仍旧面带忧色道,“本初,从开战至今,刘玄德虽然与我军交锋数次,但这一切未免太过顺利。” 闻言,袁绍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 先前遭遇夜袭,我军死伤万余,之后又血战月余,损伤两万之众,才夺得三四城之地。我二十万大军打得如今不剩十七万,你跟我说太顺利了? 还有,刘玄德作为徐州之主,都已经差点在战场上跟我中门对狙了,你跟我说顺利! 见袁绍面露质疑之色,曹操开口解释道:“本初,某且问你,徐州可用之兵几何?就算数量不如我军,也该有七八万之众,可如今与咱们交手的徐州军,最多三万人。还有三四万人,却至今未曾露面。 再者,如今刘玄德麾下,除林子煦之外,只有一干偏将而已。刘玄德麾下的关云长,赵子龙等重将,郭奉孝、荀公达等谋臣,可都未曾露面。” 这一连串问题,犹如连珠箭一般,问得袁绍哑口无言。 思虑片刻后,袁绍才开口争辩道:“徐州未现身人马,不过三四万而已。筹措军马粮草皆需要时间,我军率先发起进攻,兴许剩下的徐州人马还未来得及回援。关云长且不提,赵子龙如今正在渤海,率两万大军与我联军对战,有传言郭奉孝等人也随军出战,又焉能回身南顾? 如此算来,徐州未现身人马仅一两万人而已,此刻应该都在关云长麾下,正疾驰回援。待关云长一到,某便将其与刘备聚而歼之,徐州便无兵可用,此战可胜矣!” 徐州疆域不算大,但却是四面受敌的状态,因此在袁绍的认知中,刘备将麾下重将分散各守一方是很合理的。 再加上之前赵云率两万大军北上冀州,攻取渤海郡,所以袁绍以为如今徐州除了关羽之外无兵可用,倒也是正常认知。 曹操闻言,先是点了点头,而后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道亮光,神情一紧道:“还有一人,至今未曾露面,指不定在暗中策划着什么阴谋诡计!” “何人?” “林子初!” “这……” 袁绍顿时也迟疑了。 别人都还好,唯独林朝这个每每喜欢充当幕后黑手的家伙,实在令他无法安心。 换句话说,但凡认真查看过刘备的发家史,就明白林朝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如此面善心黑,卑鄙无耻,手段下作之人若是不露面,任谁也不禁要猜测他在暗中干了些什么。 “孟德许是多虑了,林子初虽然厉害,但他身为徐州长史,面对如此大战,理应坐镇后方,为刘备提供粮草,不在前线也是常理。” 闻言,曹操不禁翻了个白眼。 本初,你这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换做别人很正常,但他林子初是什么货色,会这么安生的在后方为大军提供粮草? 不过曹操也能理解袁绍自我安慰的想法,眼下已经打到了泰山边境,只差一两座城池就能攻入徐州腹地,届时将一马平川,径直将徐州撕成两半而蚕食之。 而且最关键的是,徐州之主刘备就在对面的费国城中,而且兵力处于绝对的劣势。若是能生擒或是斩杀刘备,此战胜负便不言而喻。 重重巧合下促成了此等战局,袁绍就算心知林朝可能有诈,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曹操叹了口气,便功守道:“也罢,既然本初认为无诈,那咱们便长驱直入,直取琅琊郡。只是此战需快,以免迟则生变!” “孟德此言甚是。”袁绍大笑道,“且让大军休整一日,只等明日便继续攻城,三日之内,必然拿下费国,直取徐州腹地!” 相比于袁绍的意气风发,曹操眉宇间的担忧还是没有散去。 志才,元让,你们出征一月有余,为何至今仍无消息传来? 广陵的战事,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正当曹操沉思间,帐外冲进一人,却是风风火火的模样。 “主公,祸事了!” 闻听此言,袁绍忽然感觉有些耳熟,却猛然想起一月之前刘备派人夜袭,自己被打个措施不及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几个字,顿时不由得一惊。 抬眼望去时,来人三十多岁的模样,神色匆匆,手中还拿着几分军报。 辛评,果然又是你! 倒不是说袁绍对辛评有什么意见,只是这厮每次匆匆来禀报时,总会点不好愉快的事情发生,從而导致袁绍一听這三个字,就下意识有些慌乱。 “仲治,何事如此驚慌?” 袁绍微微一皱眉,有些不悦道。 此时辛评却顾不上察言观色了,急忙将手中军报递了过去。 袁绍接过军报,刚要观看之时,却发覺曹操也舔着脸凑了过来,下意识便觉得有些不妥,当即轻咳一声,挥手示意辛评入座,然后自己也走回主座,这才仔细观看起来。 曹操讨了没趣之后,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自嘲地摸了摸鼻子,随后端起一杯酒水喝了起来。 砰! “林子初,你这狗贼好生狠毒,真个是枉为人子!” 袁绍之看了片刻,便猛地一拍桌案,神色狰狞地吼道。 “咳咳……” 曹操一口酒水才刚刚入口,却被袁绍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酒顺势也流入了气嗓,咳嗽老半天才缓过气来。 “本初,怎么了?” 不是刚才还信心满满,说要生擒刘备吗,怎么转眼之间却这副模样了? 一时间,曹操对袁绍手中军报的内容更加好奇了。 再看袁绍,整个人须发皆张,面红耳赤,几欲咬碎满足钢牙,已经处于崩溃暴走的边缘,哪还有心情回答曹操。 无奈,曹操只得自己走过去,将军报拿在手中一看,顿时自己也愣住了。 上面赫然写着林朝此次的大迂回战略,以及攻战冀州的意图。 这下曹操心中除了震惊之外,竟然还有一丝窃喜。 某就说他林子初在暗中筹谋着什么阴谋,可你袁本初偏偏不信,这下果然被某言中,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抬起头,曹操望见袁绍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凶恶目光时,心中顿时惊呼不妙。 他倒不是害怕袁绍,而是忽然想起,若袁绍的冀州被林朝拿下,自己的兖州又岂能幸免于难! 那自己刚才高兴个什么劲啊! 回过味来的曹操,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7017k 第五百三十八章 他过江,我也过江 曹袁联军大营中,方才还一副饮酒作乐的欢愉之相,此刻却一片沉寂。 接到这封军报后,袁绍与曹操对视良久,最终却都保持了沉默。 只有辛评急了,他见袁绍只是发了一通火,却没给出下一步的可行方案,当即拱手道:“主公,林子初此番迂回包抄,兵分数路,正是要夺我冀州。若再有耽搁,等邺城被林子初攻下,我大军岂不成了鬼魂野鬼,便再无归路,还请主公速速下令退兵回防邺城,如此方有生机!” “撤退?” 沉默半晌的袁绍,听到辛评此言之后,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急忙开口道。 辛评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不错,为今之计,只有撤退方能保全大军!” “不,冀州境内城高墙厚,纵然他林子初分兵数路,没有三两个月,也不可能攻至邺城。如今刘玄德就在对面,某只需三两日就能破城,待某击破费国,生擒刘玄德之后,再回师截杀林子初也不迟!” 此时的袁绍,仿若一个投入了全部身家的赌徒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 “主公,不可啊!” 辛评大声劝道:“林子初此人素来有神鬼莫测之能,此次分兵迂回,更是绝户之计。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保住冀州,大事尚可徐徐图之。可一旦邺城陷落,我军粮道被截断,将士们必然士气跌落,甚至就此散去也不无可能,在下恳请主公速速撤军,迟则生变啊!” 一直没说话的曹操,此刻也出言劝谏道:“本初,退兵吧!” 袁绍却异常坚决道:“不,某绝不退兵!” 此番联合诸侯出兵二十余万,耗损巨大,而且累有胜果,如今泰山郡这块屏障已然被自己拿下,徐州腹地就在眼前,徐州之主刘备也就在眼前,胜利就在眼前…… 如此情况下,你让袁绍舍弃现有的战果而退守邺城,袁绍又如何肯依? 眼看这把大的就要赌赢,莫说后方要被偷家,就算亲爹被抓了,袁绍也不想退兵! 袁绍不甘心,曹操又如何能甘心? 此战无果,聚拢而来的诸侯恐怕也将作鸟兽散尽,若再想聚及,恐怕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 可不退兵,又能如何? 曹操叹息一声,再次开口道:“若邺城被围,粮道被断,不光冀州有陷落之险,连你我性命也在旦夕之间,还是退兵吧。” 闻言,袁绍默默无语,但就是不肯说出退兵二字。 大营中的气氛再次凝固了起来。 良久之后,正当曹操和辛评准备想办法再劝之时,高坐主位的袁绍却眼睛一亮,猛然站了起来,指着地图上的徐州大声吼道:“不,我军无需退兵!” “本初此言何意?”曹操大惑不解道。 “他林子初不是要拿某的冀州吗,让与他便是。” 袁绍越说越兴奋,声调也越来越高,目光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徐州。 “他攻邺城,某便击破泰山,直取徐州! 他断某的粮道,某便令大军在徐州就食于民。 等他打下邺城,某自然也能攻下郯县,将刘备等一干人等尽数生擒。徐州之主在某手上,看他林子初如何收场!” 正所谓他过江,我也过江! 所谓的换家战术,袁绍已经深刻理解了其精髓,并打算在世人面前展示一波。 听完袁绍这大开脑洞一般的策略,曹操与辛评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却都沉默无言。 没二十年脑血栓能想出这计划! 完了,这已经没法劝了。 这波你很难说谁演了我,而我又演了谁。 关于袁绍挂机摆烂这回事,此刻已然石锤。 …… 清河郡,甘陵。 城下的战事异常激烈,但身为一军主帅关羽,却在营地中练刀。 关羽手中刀挥舞得很慢,慢到一招一式都犹如打太极一般,却并没有给人一种绵软无力之感,反而看上去自带一种神韵节奏,观之使人心旷神怡。 缓慢刀法练习中,关羽每一刀却都全神贯注,用尽了全部的心神劲力,额头上汗水滴落之时,关羽手中的刀却开始快了起来。 与之前缓慢挥刀时候不同,关羽手中刀势愈发凌厉之时,整个人的呼吸却并未变得急促,甚至身法也并未有一丝紊乱,简直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这分明是武艺臻至化境才能有的状态! 关羽的武艺,并非像典韦那种天生神力带来的刚猛,也非赵云那种天赋异禀,又勤加练习才能达到的境界,更不像张飞、张绣一样,受伤越重,人就越凶。 关羽的武艺,更像是天赋与神力的集合体,在配合他那沉默寡言,恃强而不凌弱性格所塑造成的最终模样。 那是一种已经不拘泥于招式,甚至不用关注对手的刀法。 任你千强万强,我自一刀砍下。 这一刀,不仅包含了武力,更蕴含了关羽的信念! 世间大道,忠义之名,孤傲之节,武力之极,全被关羽融入这一刀之中! 一通刀法舞罢,早有魏延迎上来接过大刀,然后递上汗巾。 此次出征,关羽将义子魏延也带了出来。随着相处的时间渐渐久了,关羽对这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在性格行为举止方面都跟自己很像的小家伙产生了好感,为此不惜亲自带着魏延拜访林朝,为其求取表字。 对此,林长史表示这题我会做,遂大笔一挥,给魏延冠上了原本属于他的表字:文长。 “文长,外面战事如何了?” 关羽用汗巾擦了把脸,又略微整理了一番胡须,这才开口问道。 魏延抱拳道:“回义父,甘陵城内守军日渐疲惫,如不出意外,五日之内必然破城。” “不,五日太久了。”关羽摇了摇头道,“我军围困甘陵已有半月时间,如今城中也该粮尽,再等五日破城,未免太过迟缓。此次子初定计数路大军分割冀州,于邺城会师,咱们不争最先,却也不能落后于人。 传某将令,明日加派五千将士攻城,两日之内,某要看到甘陵城破!” “遵命!” 魏延连忙抱拳应道。 …… 邯郸城下。 张燕的进攻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却始终没见到能攻下城池的迹象。 这一日清晨,审配在高顺的护卫下,与张燕远远围着城池看了一圈,想观察城中动向。 嗯,自从选定了张郃作为新一任贴身护卫之后,林朝便把高顺留在了审配身边,充当保镖的同时,也希望高顺能跟审配好好学些战阵之道。 其实刚开始挑选新任护卫的时候,林朝是把高顺和张郃并在一起考虑的。只是跟高顺相处日久之后,林朝最终还是选择了张郃。 倒不是说高顺不够优秀,而是在林朝看来,高顺多少比张郃少了些可塑性。 说得简单点,就是高顺其人,孤高轻傲,又不甚合群,对于世界的认知和阵战之道,早有一套属于自己且颇为成熟的三观。 这种三观,与林朝能教他的东西相去甚远,若强行留在身边培养,或许会适得其反。与其如此,倒不如把他留在一个品性脾气都与他相合的铁头娃审配身边,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再者,考虑到高顺与张辽同时期入伙徐州,这几年虽无大的功劳,但一直都在练兵,倒是颇为辛苦,早已被刘备上表天子,封为都尉,拜关内侯。 若林朝再把他降为护卫,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索性就挑选了张郃。 只是离开黑山之前,林朝察觉到了高顺心中的失落,便好言安抚了一番,让他跟审配好好请教。 总之一句话,我很看好你,但我的东西,并不适合你。 对此,高顺嘴上表示理解,只有心中是否真的不再失落,倒是不好说。 不过近一月相处下来,高顺却发现审配其人,倒是很对自己的口味。 在固执己见方面,二人合起来几乎可与田丰一较高下! “林子初曾言,自古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清晨的夏风也算清凉,审配立在风中,指着不远处的城墙对高顺笑道。 可不是不虚吗,张燕率领五万大军,围着邯郸打了一个月,却愣是没有拿下只有不到一万人驻守的邯郸城。 撇开张燕麾下都是弱鸡的事实不谈,邯郸守军真就一点都不强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不过此言一出,张燕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面对审配的调侃,高顺却正色抱拳道:“先生,非是邯郸守军太强,实在是张将军麾下太弱,若是征调徐州劲卒前来,末将有把握在半月之内击破此城!” 闻言,审配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瞧瞧,瞧瞧,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叫杀人诛心! 高公义不愧是林子初手下,虽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关机时刻,却中能一言中的,真个是让人欢喜。 审配虽然高兴,但两人旁边的张燕当场就涨红了脸。 如果说审配方才只是调侃,那高顺这就是赤裸裸的蔑视了。 喂,喂,某还在这呢! 好歹等某不在的时候,你们再说这事行吗? 林子初手下,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见张燕面色不虞,审配却又笑着拱手道:“张将军不必在意,公义乃是直率之人,若有言语冒犯之处,还望将军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张燕就更来气了。 啥意思,他是直率之人? 也就是说他刚才说得都是实话喽! 张燕刚想反驳,却又想起自己那傲人的战绩,顿时沉默不语。 好吧,某承认他说得都是实话。 但……实话就该乱说吗! 不过眼下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任凭二人对自己冷嘲热讽,张燕却没有发飙的勇气,最终只得陪着笑还礼道:“审先生言重了,高将军快人快语,也的确是某麾下太不中用了。” 眼看自己和高顺联合的一波嘲讽,却丝毫没能激起张燕的锐气,审配不禁一阵索然无味。 张燕这厮,脸皮都快比林子初还要厚了。 沉思片刻之后,审配寻思换个姿势,便继续指着远处城墙对张燕说道:“张将军,如此打下去,却是不妥啊!” “这……”张燕面带难色道,“审先生,某也知道不妥,但奈何此城坚不可摧,我大军围城一月,竟不能下,如今只有等城中粮尽,方有破城之机。” 哪知审配却摇头一笑道:“张将军误会了,某所言不妥,并非指眼前战事。” “那是何事?” 张燕有些疑惑道。 审配不动声色道:“张将军可知,昨日某收了一封来自林长史的书信。” 一听林朝的名字,张燕面色顿时戒备了起来,急忙开口问道:“林长史有何军令示下?” “军令倒是没有,只是他在书信中告知某,他率军从安平起兵,直至书信发出之日,不过十日时间,已经行军三百里,攻破经县,只需再破三城,便能直达邺城!” 闻言,张燕立刻面露狂喜之色,急忙向北抱拳道:“长史用兵如神,某敬服!” 见张燕求生欲如此之强,拍得马屁又如何恶心,审配不由翻了个白眼,嘴上冷笑道:“此言将軍還是留待日後亲自到林长史面前再说吧,只是如今却有一桩难事。” 见审配貌似话里有话,张燕急忙开口问道:“到底是何难事,还请先生示下。” 审配没有直接回话,而是拉着张燕,做出推心置腹的模样。 “将军试想,林长史从千里之外一路向邺城进发,其间多少坚城险关,可谓是困难重重。反观咱们这边,距离邺城不足两百里,只有邯郸一处险关而已。”审配滿脸诚恳道,“某自然知道邯郸之险,可若等到林长史都进抵邺城了,咱们却依旧被挡在邯郸城外…… 将军以为,林长史会作何感想?” “这……” 闻言,张燕心中一紧,面色惨白的同时,冷汗也随之浮现在额头。 审配脸上露出笑容,继续温言恐吓道:“届时,林长史会不会以为将军并未全力攻城,而只是糊弄与他呢……当然,某自然会替将军辩解,可若是林长史不信,将军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听完审配的话,张燕额头上的冷汗当场就滴落! 若真等他林子初打到了邺城,自己却连邯郸都没能拿下,依照林子初那狗东西的无耻,绝对会狠狠惩处自己。 一念及此,张燕那曾被赵云射中的半边屁股,又有些隐隐作痛。 “传令下去,明日全军攻城,若十日之内攻不下此城,某便杀尔等祭旗!” 张燕扭头对身后的亲兵咆哮道。 见此,审配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林子初虽是小人,但他的手段……确实好用! 7017k 第五百三十九章 林长史搬石砸脚 “疯了,疯了,袁绍老贼这是疯了不成!” 祊亭城头,刘备望着城下蜂拥而来且悍不畏死的曹袁联军,气得破口大骂。 此时的刘备,比之前在费国的时候惨多了。不仅身上盔甲多是刀伤箭创,就连左手也被划了一刀,伤口血流不止。 但他却丝毫顾不上自己的伤口,仍声嘶力竭的指挥士卒砍杀冲上来的曹袁联军。 “主公小心!” 不远处正在与敌军搏杀的林夕忽然大吼一声,下一瞬间便已经飞身而来,将刘备扑倒在地。 就在刘备被林夕压在身下,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只见一根冷箭忽然飞出,正好射中林夕后肩,这才明白是林夕替自己挡了一箭。 “子煦,子煦!” 刘备望着插在林夕身上的箭失,满脸心痛地吼道。 “咳咳……主公,夕无事!” 林夕轻咳两声,从刘备身上爬了起来。 刘备望着林夕那不太好看的脸色,再度满脸关切道:“子煦,你无恙否?” 林夕摇了摇头,刚想开口的时候,就见到张绣从远处狂奔而来。 “主公,林将军,快要守不住了,末将奉军师之命,请主公先行撤离!” 张绣甚至来不及见礼便大声吼道,神色满是焦急。 闻言,刘备当即神情一紧,却并无任何表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城外。 自从十日之前从费国撤离至祊亭开始,曹袁联军就像疯了一样,对刘备所部疯狂进攻。为了尽快攻下祊亭,袁绍许以重赏的同时,甚至不惜设立了三排督战队。 攻城士卒亡尽,第一排督战队顶上继续攻城,并且以此类推,直到三排督战队尽数阵亡后,袁绍便再安排一波。 总之一句话,只许前进,后退者死! 在袁绍换家战术的指导下,强攻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只剩不足五千士卒的刘备又如何能挡。祊亭作为通往琅琊郡的前站,本是一处极为险要的关隘,可却只撑了十天时间,如今已然危若累卵。 刘备望着城外如潮水一般疯狂涌上来的袁绍军士卒,眼中露出担忧之余,却还带有浓浓的疑惑。 “伯渊,你说袁绍老贼为何如此疯癫,甚至丝毫不顾惜士卒性命!”刘备冷笑道,“难不成,他真以为能生擒某?” “这……” 对于这个问题,张绣自然是不敢回答的,只是抱拳继续劝道:“主公,就算袁绍疯了,但如今城破在即,主公也该先撤离此地,保证自身安危为要!” 刘备没得到想要的答桉,便又扭头看向了林夕。 林夕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唉,再退便进入了琅琊地界,除了临沂城外,便再无险可守。”刘备叹息道,“如今我军几乎死伤殆尽,倘若临沂再陷落,我徐州百姓可就真要暴露在袁绍老贼的铁蹄之下了。” 说着,刘备缓缓闭上眼睛,脑中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袁绍大军开进琅琊的场面。 那将是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惨烈局面。 倘若临沂失守,此战就算胜了,也只是惨胜而已。届时徐州元气大伤,没个十年八载,又如何能恢复? 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百姓何辜啊! 子初,你的谋划还没好吗? 眼下战火未歇,刘备的内心却陷入了深深的挣扎。 林夕与张绣对视一眼,便抱拳道:“主公,眼下城破在即,不如先撤回临沂,再做计较不迟。伯渊,护送主公先撤,某来断后!” “遵命!” 对于军令,张绣向来是不打折扣的执行,得令后便要扶着刘备退下城楼。 “主公,主公!” 就在此时,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从远处跑了过来,正是典韦。 “主公,末将已将军师与百姓尽数送出城外!” 听到百姓安然撤离的消息,刘备睁开眼睛的同时,面色也缓和了一些,又看了看城外的战事,心知祊亭已经无法再守,此时也非感怀之时,便下令道:“子煦,某先行一步,留君明与陷阵营与你断后。” “遵命!”林夕抱拳道。 刘备又看了林夕一样,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嘱咐了一句。 “子煦你如今已是一军主将,行事不可全凭血气之勇。切记及时撤退,勿要逞强。” 林夕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刘备在张绣的护送下撤退,城楼上便只剩下了林夕、典韦,和一干守城将士。 城外攻势仍旧凶勐,但林夕整个人却冷静了下来。 刘备不在,林夕便没了后顾之忧。 剩下的,唯有杀伐而已! “君明,咱们如今手上可战之兵还有多少,面对敌军如此凶勐的攻势,又能坚持多久?” 闻言,典韦笑了,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同时带着森然的杀意。 “那得看主公需要多少时间能安然撤离。” 典韦望着城外的敌军,眼中满是嗜血之色:“主公需要一个时辰,那某便守一个时辰。主公需要一天,那某便守上一天!” “说得好,那今日你我便舍命一战,为主公阻隔追兵!” 林夕弯腰捡起了自己的长枪,再起身时,脸上满是坚定的战意。 典韦当即高呼道:“陷阵营何在!” 闻言,典韦身后当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巨响,正是一排排陷阵营将士举刀大吼附和着。 典韦不善言辞,自然也讲不出什么鼓舞人心的话,但这短短五个字,却如刻在灵魂里的召唤咒语一般,让这些陷阵营将士爆发出了无匹的气势。 他们享受着整个徐州军最好的待遇,穿着最上等的甲胃,手持最锋利的兵器,自然也要斩杀最凶勐的敌人! 作为刘备的亲兵卫队,陷阵营有着属于自己的荣耀。 根本无需多余的话语,当典韦呼唤他们之时,也是他们展示自己荣耀的时刻! 昔年林朝命高顺组建陷阵营时,曾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即便敌方大军环伺,只要陷阵营还剩一人,刘备就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如今,正是他们兑现诺言之时!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典韦手中短戟一指前方,低吼道:“随某歼灭来犯之敌。” “遵命!” …… 冀州,魏郡。 林朝站在平阳城头,借着夕阳的余晖,远远眺望着十里之外的邺城,嘴角越发开始上扬。 说起古代战阵之道,其实有一个词经常提到,那就是互成掎角之势。 所谓掎角之势,说穿了其实也就是将兵马放在在两个相邻,或者能快速到达的城中,借此分兵两处,防止被敌军一举击破。 如此一来,不管敌军攻打哪一处城池,另一边都能快速救援,从而里应外合,对敌军形成两面包夹芝士。 这正如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就算碎了一篮,也还能希望,好处不可谓不大。 平阳城虽小,但就驻兵而言其实已经够了,所以他刚好与邺城互成掎角之势。 只可惜自今日起,这个掎角之势其中一方,正式被林朝拔除! 今日攻下平阳,等若斩断邺城臂膀,致使城中敌军成聋子瞎子,再也不敢出城反击,只能被动挨打。 所以从这一刻起,林朝兵临邺城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 剩下的,无非是率军将邺城团团围住,然后慢慢进攻即可。 当然,事情其实远远不止邺城被围这么简单。 作为此次曹袁大军粮草要地之所在,袁绍麾下二十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可都需要从邺城调运粮草。 前线当然也有粮草,但那也只是数十日的口粮,真正能支撑一场大战所需的粮草,还是要靠大本营邺城源源不断的向外运。 只要林朝将邺城围住,粮草自然无法外运,那么身在前线的袁绍便只能吃营中的存粮。一旦存粮吃光后,仅凭兖州一地运来的粮草,根本无法支撑二十万大军用度。 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截断邺城粮道,此次大战便有了九成胜算。 所以,林朝如何能不开心。 从大战之初便开始布局,历经数月时间,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计划,林朝总算能松口气了。 如今唯一可虑者,便只剩下了刘备那边。 昨夜又收到泰山方面的军报,如今刘备已经率残兵败将撤至临沂,依靠着坚城地利与袁绍对峙。 但此时刘备手中包括陷阵营在内,只剩了不足两千人马。而且从祊亭撤退时,断后的林夕和典韦都身受重伤,虽并未伤及性命,却不得不躺在床上修养。 战事不利的情况下,军队又损失了两员大将的战力,说实话林朝有点担心刘备扛不住袁绍的进攻。若真让袁绍杀进了徐州,曹袁联军肯定会就食于民,到时候就算能将其剿灭,恐怕袁绍也早已祸害了不知多少百姓。 不,绝不能让袁绍杀进徐州! 巧了,林朝的这个想法,恰好也是刘备自开战以来的底线。 虽然相隔千里之遥,但君臣二人却还是最先想到了一块,也不知这到底是缘分还是品性所致。 不过还好,自己早有军令发出,此刻赵云应该在回援徐州的路上了。眼下自己这边已经抵达了邺城,就算乐城中的颜良等两万大军追在自己屁股后面,也已经无碍了。 再者,徐州城中尚有些可用之兵,如果荀或发发狠,将田丰这个铁头娃榨一榨,应该还是能榨出一些油水,足以率军救援刘备。 如此境地,若依照林朝脾气,早就开始向徐州的大户募捐了。 先礼后兵,左手行礼,右手持刀,看你掏不掏钱! 反正这些人从来都不是很识趣,关键时候割起来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正当林朝皱眉苦思时,郭嘉与张辽从后面走了过来。 “邺城的兵马打退了?” 林朝没有回头,只是开口问道。 “不错,此战胜负已分。” 郭嘉走了上来,与林朝并肩看夕阳,脸上也挂着风轻云澹般的笑容。 进攻平阳的过程自然不会一帆风顺,早在平阳城遭受攻击的那一刻,驻守邺城的麴义便反应了过来,率领万余人马出城往平阳而来,企图两面夹击林朝。 可惜麴义的这次出兵,早被郭嘉和荀攸的意料之中,为此还特地留了两千骑兵,作为给麴义这个邺城守将的见面礼。 于是接下来发生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场面:荀攸坐镇帅台,指挥着前面的张飞勐烈攻城。而后面麴义的部队,已经悄然出现。 可就在麴义抵达张飞所部不足四百步,准备发起冲锋时,身后却勐然响起一阵进攻号角! 没错,张辽率领着两千骑兵,早已绕到了麴义部队身后,并对其发起了勐烈的冲锋。 郭嘉作为一个长了狗鼻子的人,对于战机的把握向来极为敏锐。而张辽久居边地,更是熟悉骑兵这种机动部队的作战方式。 两个完美的配合,打了麴义一个措手不及。 张辽率领的两千前锋将麴义的阵型撕裂开来时,后面紧随而来的步卒便开始了收割。 而这次,麴义终究没能再现历史上大破白马义从的神话,被郭嘉和张辽一套组合拳彻底打懵,最终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回邺城。 所以当林朝登上平阳城头时,郭嘉也在追亡逐北的路上。 傍晚的夏风拂过脸颊,林朝扭过头与郭嘉对视数息,最终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辽在后面看着这和谐的一幕,眼中不禁也跟着露出了笑意,口中叹息一声,似有无尽感慨。 郭军师真乃通天之才,世所无双也! 可似郭军师这般大才,我徐州却有四五人之多。 而最关键的是,这几位先生再怎么智算通天,还不是要屈居监军之下! 常言道文人相轻,也只有在监军的统率下,这数位先生才能通力合作,不至于明争暗斗。 监军之才,真乃百世第一人也! 张辽望着眼前夕阳下的二人,再次感受到了无比的和谐与畅快。 有监军在,主公必能匡扶大汉! 正当张辽眼中满是坚定之色时,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张辽心中产生了巨大的落差,直到多年后他回忆起今天傍晚时,仍感觉是在做梦一般。 夕阳下,林朝望着郭嘉,嘴角依旧挂着澹澹的笑容:“奉孝,你可以喊了。” “喊什么?” 面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郭嘉不禁有些疑惑。 “自下博县出兵以来,今天刚好是第二十日。”林朝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头,“所以此次赌局某赢了,你快喊某一声叔父。听完之后,某还要去向公达讨要三百卷藏书。” 麻熘的认赌服输,看不见我很赶时间吗! “林子初,你这无耻之徒,某哪里输了?” 林朝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怎么,堂堂人妻之友郭奉孝,居然想赖账吗!” 郭嘉梗着脖子争辩道:“你这天下无寡之人有何资格说某!当初你我二人的赌约是二十日抵达邺城城下,如今咱们尚在平阳,是你输了才对。快将某的折扇拿来,此外以后再也不许提……那件事。” 林朝:…… 郭奉孝,玩文字游戏有意思吗? “如今已经傍晚时分,难道非要某下令大军立即开拔至邺城城下,才算赢吗?”林朝气恼道。 “不然呢!” 郭嘉学着林朝的样子,摊手笑道:“不过子初你最好快点行动,一旦日落之前大军不能进抵邺城城下,那明日某可要找你讨一把折扇!” 郭奉孝,你这狗东西,这种话竟也说得出口! 如此不要脸的姿态,你到底跟谁学的? 林朝正气恼间,忽然听到背后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奉孝所言甚是,姑父您还是快些行动吧,不然等明日输了赌局,可不许赖账,定要让小孔明随小侄修习两年兵法才好。” 原来荀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身后,此时找到机会,刚好来个见缝插针,补了这一刀。 林朝:…… 公达,你原本可是个老实人啊! 如今竟为了区区私利而昧着良心说话,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滚滚滚,你们俩都给老子滚远点,真是看到你们就烦! 平阳城头,林监军被两个无耻之徒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这波,堪称还报有凭! 第五百四十章 宁受刀剑,不弃百姓! “怎么样,想想办法干他一炮!” 黑夜里,林朝伏在草丛中,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火光对身旁的张辽开口笑道。 闻言,张辽差点当场破防。 监军,您好歹是师从大儒郑公,这般言语粗鄙真的没问题吗! 攻下平阳城的当晚,林朝便下令大军休整两日,以缓解因此次苦战而跌落的士气。 如今战略目的已经达到,而林朝自知仅凭手下的兵马根本无法包围邺城,便索性等待另外两路大军前来会合,同时也有些期待北边公孙瓒的表现。 虽然不围城,但不代表却要放任自流。 当夜,林朝命张辽点齐五千精锐,亲自率军埋伏在邺城城外的官道上。 这是通往兖州方向的唯一路径,若是邺城想运粮出城,此处乃是必经之路。 没错,林朝这波就是来劫粮的! 自下博县起兵开始,林朝便用金银财货聚拢了众多百姓,虽然一路征伐死伤惨重,但如今还有数万人之众。 这么多人不可能不吃不喝,就算林朝一路抄家砍头,粮草也是紧紧巴巴,时刻被断粮的阴影笼罩着。 平阳城乃军事重地,城中百姓极少,又无拥戴袁绍的世家大族补充血液,是以攻下平阳城后,林朝手中便只剩了十多日的存粮。 再者,就算军中不缺粮草,此次劫粮也是势在必行。 你怎么让袁绍知道,他的老巢已经被自己抄了? 粮草不能如期而至,便是最好的信号! 等袁绍和曹袁联军高层知道被偷家之后,林朝再让校事府在敌军中散布一些流言,说不准会起到一些效果。 总之从今日开始,一粒粮食也不能从邺城运到泰山前线去! 要釜底抽薪,那就玩得干脆点! 就在林朝讲述自己战术的同时,张辽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认为麴义今日刚败过一阵,在明知道平阳城已经被敌军占领的时候,又如何会趁夜运粮出城,这太过不合常理。 面对张辽的质疑,林朝却笑道:“不,麴义非等闲之辈,今日虽败在咱们手中,但等他回到邺城后,必然会加派人手,趁夜运送一大波粮草出城。 因为他明白,这极有可能是他能运出城的最后一波粮草。若明日我大军开始围城,他便彻底与袁绍断了联系,又如何保障后勤?” “监军高见,末将受教!” 张辽顿时说服了,眼中满是恍然惊悟般的神色。 不得不说,如此刁钻的角度,预判敌人动向的清奇思路,也只有林监军才能想到! 当然,劫不到也没有什么损失,就当带着大家出城熘圈了。 然后,埋伏在路上的林朝等人,便看到了邺城的运粮车队,也就有了林朝之前的那句话。 有办法要干他一炮,没办法那就想办法也要干他一炮! 在微弱的火光的照耀下,张辽望着远处一辆辆运粮车队,眼中的饥渴已无需多言。 这得多少粮草啊! 拿下这波,最少一个月都不用再考虑粮草的问题! “监军稍候,末将这便为您将粮草取回来!” 张辽对林朝一抱拳,随即便率领五千精锐悄悄摸了过去。 为防止敌军发现不对后焚烧粮草,张辽选择悄悄滴进村,打枪的不要。 是夜,张辽率军奇袭邺城的运粮车队,致使数十万石粮草尽归林朝之手,并且再一次击退了亲自押运粮草的麴义。 值得一说的是,麴义一日之内连遭两番败绩,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小动作又被林朝识破,战败回城后便气得吐血三升。 自此,曹袁联军大半的粮草来源被截断,彻底失去了此次战争的主动权。 客观来说,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徐州倾斜。 至于正忙着执行换家战术的袁绍,大概率是不认可这个说法的。 …… 初平二年,六月中旬。 在这个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刘备再次从祊亭败走,退至临沂。 历时近两月,曹袁联军彻底攻下作为徐州屏障泰山郡,并且将战线推进至徐州境内。 现在只剩眼前临沂城,曹袁联军便能大举突入徐州腹地,甚至威胁刘备的大本营郯县,从而彻底取得战争的主导权。 不得不说,祊亭之战规模虽然不大,却是一场极有意义的攻防战。一众诸侯皆为此战果而作歌而舞,以为庆贺。 在后方仍旧没有坏消息传来的时候,袁绍也算暂时松了口气,并且在军中大摆宴席,款待一众诸侯,甚至在与诸侯推杯换盏间,还不忘忙里偷闲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林子初虽有大才,但胃口终究还是太大了,竟妄图一战吞并我的冀州,无疑是痴人说梦! 如今我都快打进徐州了,邺城方面却至今未有消息传来,足可见之前是孟德和左治多虑了。 冀州毕竟疆域辽阔,弄不好等我拿下徐州时,他林子初还未打到邺城也说不定。 如今大耳贼只剩残兵败将困守临沂,击破此城简直易如反掌,届时自己突入琅琊,便能一鼓作气攻至郯县,彻底拿下徐州! 一念及此,袁绍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隐隐有壮志得酬的快感。 嗯,眼下虽然小胜,但还是不能大意。 自认优势在我的袁绍,却仍在心中告戒自己不能得意忘形。 所以,他做出了一个稳妥的决定。 “诸位!” 只见袁绍站起身来,高举手中的酒樽对众诸侯大声笑道:“且满饮此杯,明日便一鼓作气,攻下临沂,生擒刘备!” “攻下临沂,生擒刘备!” 当前形势一片大好,众诸侯自然肯卖袁绍的面子,当即纷纷附和道。 一片欢歌笑语中,袁绍和众诸侯已经预见到了拿下徐州,裂土分疆的美好时刻。 唯独袁绍左下首的曹操,虽然也举杯附和,但目光中却始终带着一丝忧色。 他本能的感觉眼下的情景有些不对劲,却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妥。 …… 翌日。 当袁绍率领十七万大军兵临城下时,刘备早已在城头做好准备。 刘备身后,沮授、张绣、徐晃、黄忠等人赫然在列,只是不见了典韦和林夕。 祊亭断后一战,为了给刘备争取足够的时间,林夕和典韦率领着两千陷阵将士,足足浴血拼杀了四五个时辰有余。 最后林夕见敌军已经全部涌上城头,估摸着刘备已经走远了,这才下令撤退。 饶是如此,也被袁绍军的前锋一路追击数十里,最后靠着化整为零战法方才逃出生天。 此役,两千陷阵将士活着回到临沂的,只剩了不到八百人,林夕和典韦皆身受重伤,不可谓不惨烈。 而刘备安全撤退至临沂后,二话不说当即给郯县发了一封军令,让荀或尽起郯县留守之兵来援。 至于许久未露面的沮授,这次非但没有撤离城中百姓,反而号召鼓动百姓一同守城。 此前泰山战线是名副其实的一条线,泰山诸城都在一条官道上,而袁绍也只能沿这条路进攻,所以沮授有充足的条件一城一城撤退,一次一次的撤离百姓。 可如今,临沂背后正是琅琊郡腹地,可谓是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任凭沮授计算得再精准,又能将百姓撤到哪里去? 所以眼下的临沂城,几乎已经成了徐州军最后的防线。 一旦被越过,徐州将再也无法阻挡曹袁联军的攻势! 城楼上,沮授看了看城外的敌军,面色依旧平静,却向刘备一拱手道:“主公,贼军势大,在下虽然在城中临时募集了万余名百姓共同守城,但临沂也是断断挡不住的。若真到事不可为的时候,还请主公以大局为重……继续后撤。” 刘备皱眉反问道:“公与,某继续后撤,便是以大局为重?” 沮授再拱手道:“不错,主公在,大局就在。” 闻言,刘备一阵沉默,目光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于之前林朝要求不能让刘备有任何损伤的命令,沮授早已收到,虽然已有后手,但此时还是请示一番为妥。 刘备答应也就罢了,若刘备不肯答应,又真到了紧急关头,沮授绝对会毫不犹疑命人带着刘备强行撤离。 说实话仗打到这个份上,沮授真的已经尽力了,而且也的确发挥得很好。之所以还是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境地,原因正如袁绍想得那样,林朝的胃口太大了。 大迂回战略说白了,就是出其不意的绕后偷家。虽然留下了泰山郡作为缓冲空间,但仅凭刘备这点人马,想阻挡袁绍还是有些困难。 尤其是袁绍鬼才般想出了换家战术,并将之执行后,难度就又增加了几分。 所以,沮授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将琅琊也让出去! 战端不可轻开,但开不可轻止。 到了这时候,曹袁联军与徐州双方都没了后退的可能,也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莫说损失一个琅琊郡,只要能全灭曹袁,就算再搭上一个郡,沮授也认为是值得的。 某在,大局就在? 刘备将这句话品了半天,最终却是自嘲一笑,冲沮授开口道:“公与,以你之见,现如今子初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这……”沮授沉吟片刻,最终开口答道,“长史向来有神鬼莫测之计,在下不敢妄自猜测。” “连你也说不好,看来子初这次玩得的确很大……” 刘备长叹一声,轻声自语道。 叹息声过后,刘备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嘴角便又露出了一丝笑意。 “想某身无所长,自黄巾乱起时便参军入伍,大小数十战下来,却只得了一个小小的县尉之职。幸得子初不弃,奉我为主,才使某有了如今这番光景。 所以,但凡子初之策,某无有不从。便是败了又如何,某本来就起于寒微,大不了重头再来。公与你刚才说某在,大局就在。 可某却说只要子初在,希望就在!” 刘备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其实已经稍微超越了君臣之道的底线,但周围几人却听得无比动容。 “主公……” 沮授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刘备挥手阻止。 只见刘备扭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沮授,缓缓开口道:“子初之谋,某自是全力支持。只是……这身后满城乃至整个徐州的百姓,某也不能不顾! 某读书不多,却也听子初吟诵过圣人之言。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今日某为了大局舍弃百姓,他日若有难,百姓又如何为我所用? 是以,某宁受刀剑,也不弃百姓!” 闻言,沮授张了张嘴,最终无言以对,只得沉默。 他从未想过,如此固执迂腐的言论会从刘备口中说出来。 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被这种言论深深打动。 所以,他无话可说。 “主公如天之德,在下敬服!” 沮授正了正衣冠,极为郑重地一礼到底,这句话却发自肺腑。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越是身处险境,越是能看清一个人的品性。 到了这一刻,沮授才终于明白,一贯玩世不恭,手段下作且无所不用其极的林朝,为何会奉刘备爲主。 这世界上总那么一群理想主义者,明知道有些高尚的目标遥不可及,却仍旧一步步砥砺前行,只求无愧于心。 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也正是这一刻,沮授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主公这颗坦率的赤子之心,某愿用尽一生来守护! 城楼上,君臣二人正对视着,城下袁绍却已经派人劝降。 他知道动摇不了刘备,但未必不能动摇这些临时被刘备征调而来的百姓。 “刘使君,袁公有言,只要你肯开城投降,袁公必以礼相待,满城百姓也得以存活。若是冥顽不灵……” 听闻此言,正处于一种被感动状态的沮授忽然眉头一皱。 “汉升,城下蝼蚁太过聒噪,且射杀之!” 闻言,黄忠立刻应命,随后便搭弓射箭,一箭射中此人胸口。 所以,他的后半句话也就没能说出口。 沮授不知此人是谁,也不想知道此人是谁。 他只知道,此人破坏了眼前的氛围,所以他该死! 耳边清净了之后,沮授再次极为郑重地冲刘备一拱手,开口道:“主公已令郯县率兵来援,此地距离郯县不过两百里,四日之内,援军必到! 还请主公先行撤离,在下虽不才,但就算拼上性命,在援军到来之前,也绝不让袁绍老贼踏入城中半步,以免有伤主公仁德之名!” 沮授身后,徐晃、张绣、黄忠三人亦抱拳道:“还请主公先行撤离,我等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让贼军踏入城中半步,以免有伤主公仁德之名!” 见众人如此坚决,刘备忽然仰天大笑道:“诸位既有此心,某又何须藏头露尾,我等君臣共战,便是一同撑到文若来援又如何!” 城下,袁绍见刘备竟敢射杀自己派去劝降之人,顿时大怒,当即下令攻城。 一场围绕临沂城的大战,就此一触即发!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临沂之战 世人可能不知道,只用两三千残兵和近万名百姓挡住袁绍十七万大军,是个什么概念。 我们一般只会用两个字来形容这种人:战神! 刘备是战神吗? 当然不是。 至于麾下的张绣、徐晃、黄忠等将是战神吗? 也谈不上。 但事实上,却有那么一群战神,他们虽不善杀伐争斗之道,手中兵器甚至算不上锋利,身上也无盔甲,却凭着自己的血肉之躯,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在流血死亡面前,他们自然也会惊慌失措,但心中的信念却让他们在极度惊恐中,仍未后退哪怕一步! 他们的名字叫:百姓! 刘备不弃百姓,百姓亦不负刘备! 当然,这些被临时募集而来的百姓并没有多高的觉悟,刘备胸中那股匡扶汉室的伟大理想,也绝不能感动这群目不识丁的底层人民。 但百姓再愚钝,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朴素道德价值观。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便是百姓心中的道理。 这道理,比天大,比海深! 刘使君不愿弃我等而去,我等自然愿意舍命守护使君! 除却这些令人感动的戏码之外,百姓之所以愿为刘备效死的根本原因,落点还是林朝在徐州施行屯田新政,以及……贾诩功劳。 作为徐州初代目摸鱼宗师,贾诩看似每天喝茶吃肉啥也不干,但暗中嘛……其实也真没干过什么事。 不过他手下顺天府在引导民心方面,却在贾诩的指导下起到了极大的统战效果。 这世间之事就怕对比,当顺天府将别的诸侯治下百姓的生活水平展示在徐州百姓面前时,徐州百姓难免身躯一阵,菊花一紧,为自己当下得来不易的生活现状而感到庆幸。 如今袁绍率大军而来攻城,刘备固然是首当其冲,徐州百姓却也万万不想回到之前那种盗匪横行,朝不保夕的痛苦日子。 百姓知道,刘使君在,他们向往的美好生活就在。 所以这些舍命守城的百姓,是为自己的未来而全力拼杀,是为一家老小今后的生计而奋力向前! 那些虚无缥缈的盛世光景,百姓从来不敢奢求。 但自己脚下这仅存的一方乐土,却也容不得别人践踏! 想从百姓手中夺走这片期许,那就得从百姓的尸体上踏过去! 抱着必死之心而以拙劣身法拼杀的百姓,便是称一声战神,又有何妨? 当初林朝说过,若徐州以这种姿态发展下去,只要刘备登高一呼,顷刻间便能拉起一支数万人的队伍。 如今,这句在别人看来几乎没有可能实现的景愿,却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可就算如此,但战争的客观胜负,却不以人的主观意识为转移。尽管临沂是坚城,尽管百姓都愿为刘备效死,可袁绍手上的大军,实在是太多了。 仅开战一日,城上百姓便死伤惨重,折损两千人有余。 就这,还只是袁绍的试探性进攻而已。 到了第二日,摸清了城中动向的袁绍,悍然换上了自己的嫡系部队,对临沂发起了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这场自日出开始的攻城战,一直延续到日落才真正宣告结束。 终于结束了这极为难熬的一天后,刘备望见敌军鸣金后,便犹如被抽干浑身力气一般,一屁股靠着城墙瘫坐下来。 旁边张绣见状,赶忙弯腰扶住刘备,满脸关切道:“主公,您无恙否!” 自典韦断后重伤后,张绣便顺理成章的接过了典韦的职责,每逢战事便拱卫在刘备身边。 “无事,某只是有些疲惫……” 刘备挥了挥手,用嘶哑的嗓音低声道。 说来可笑,自中山起兵至今,这场临沂之战居然是刘备亲自指挥的第一场大规模战役。之前就算林朝、关羽等人不在身边,好歹还有林夕、徐晃居中调度。 这一日攻伐下来,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冲击,致使刘备疲惫到了极点。 闻言,张绣又快速用目光将刘备检查一番,发现并无什么伤口后,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还没等刘备缓口气,远处沮授就带着徐晃等人走了过来。 “伯渊,快扶某起来!” 刘备赶紧开口道。 作为主公,刘备明白此刻自己就是全军的主心骨,是满城百姓心中万万不能垮掉的精神劲头。 尽管自己真的很累,却不能露出一丝疲态。 “唯!” 张绣应了一声,赶紧将刘备扶了起来。 而等到刘备起身之后,却拒绝了张绣的继续搀扶,一摆手示意张绣退后一步,然后赶紧收拾脸色。等到沮授等人走进行礼时,刘备俨然一副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的精神模样。 “诸位免礼!”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刘备暗自一咬牙,体内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劲力,挥手笑道。 “公与,此战我军伤亡如何?” 闻言,沮授面色一阵暗然,再度拱手道:“主公,今日一战,百姓伤亡近六千人,士卒伤亡过千,就连最精锐的陷阵将士,也伤亡过百。” “唉……” 听完沮授的汇报,闻者无不叹息。 倒是刘备,面色依旧如常,开口道:“如今城中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百姓伤亡惨重,就连自己麾下王牌陷阵营也已经不剩几人,刘备其实比任何人都心痛。但已经作出了固守待援的决定,也就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尤其是在众将都垂头丧气之时,刘备就越得表现的镇定自若,以安定人心。 沮授苦笑一声,开口道:“就算加上百姓,城中如今只剩了不到四千人而已。依照如今敌军的攻势,怕是明日便要……恕在下斗胆,再次请主公先行撤离!” 刘备断然拒绝道:“不,某既已决定固守待援,又如何能朝令夕改!两日,只需再坚守两日,文若必能率军来援!” 闻言,沮授等人面露苦涩。 两日时间,荀或的确能赶到临沂,可城中的兵马数量,怕是已经不足以坚持两日。 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可就真成了必死之局。 两天时间,这个在平时决策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现在却让众人感觉无比漫长。 “诸位不必沮丧,如此强度的进攻,袁绍老贼也未必能旷日持久,而我等也未必不能再坚守两日。”刘备笑着宽慰众人道,“大战刚过,诸位也都该累了,只留一千人在城头探查敌军动向即可,诸位且都去歇息吧。” 局面崩坏至此,刘备除了宽慰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务之急是让士卒恢复体力,迎接明日的一场恶战。 “遵命!” 沮授倒是没有再劝,而是拱手领命,随即便率众将转身离去。 下了城楼后,沮授却将徐晃留了下来。 “军师,何事?” 老实人徐晃其实并不傻,并且一眼就看出了沮授有心事,便开口问道。 沮授笑了,心中暗叹徐公明果然有将才。 “公明将军,不知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军师此言何意?” 对于这个出自《孙子兵法》的名言金句,徐晃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不知沮授此时说这话的用意何在。 但见沮授面色幽幽道:“长史曾有令,事不可为时,以保全主公安危为先。所以,某要你明日大战起时,护送主公撤离此城。” “遵命!” 徐晃下意识一抱拳应道,随后便品出了沮授话中不对劲的地方,皱眉道:“军师,若主公不愿撤退,末将又该如何行事?” 沮授看着徐晃,眼中满是坚决之色:“那就将主公打晕,抬着撤离此城。” 这句话顿时把徐晃吓得浑身一颤,连连摆手道:“军师,末将万万不敢行此事,若是主公醒来后怪罪,末将……” “徐公明!” 见徐晃不断推诿,一脸的惶恐,沮授当即一瞪眼,加大了声音喝道。 闻听这声巨喝,徐晃终于冷静了下来,最终满脸歉意道:“军师,末将……” “公明将军,主公乃百代未见之明主,胸中装着天下苍生,自是不愿意舍百姓而去。”沮授满脸认真道,“但我等身为臣下,却不需要爲这些操心。如今我等所虑者,自然以主公安危爲先,公明将军以为如何? 若是事后主公怪罪问责,自有长史与某替你担着。” 沮授明白以自己的威望,尚不足以使徐晃信服,便拉上了林朝一起背锅。 闻言,徐晃面色一阵挣扎,思虑良久后,最终才下定决心。 “也罢!军师所言,正是为臣之道,末将岂有不从之理。若事后主公怪罪,末将听凭处置便是,也算求个无愧于心。” 徐晃不是文臣,职责除了领兵打仗之外,便是听命行事。关于思考大局和劝谏这种事,不该也不能由他来做。 事后刘备很可能不会怪罪沮授,但对于不尊军令的徐晃,惩罚和冷落应该是免不了的。 不能如臂指使的兵刃,任谁也不会喜欢。 所以沮授完全能理解徐晃之前的犹豫和挣扎,也明白徐晃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才答应的自己。 “将军高义,请受某一拜!” 沮授正了正衣冠,极为郑重地冲徐晃一礼到底。 …… 夜幕很快降临。 曹袁联军营盘内一片灯火通明,今日虽然没能拿下临沂,但战果也是显着的。 袁绍下令大宴全军,借此激励士气,明日便一鼓作气,拿下临沂! 可在营盘十里之外,一支万人的兵马正举着火把趁夜行军。 而这支兵马的最前方,一位青年将领身着银袍银甲,胯下一匹白马,正是从渤海郡回援的赵云! 正当赵云率军行进间,忽然有一名探骑来报。 “将军,前方十里有一处巨大的营盘,看上去应该是敌军之所在!” 闻言,赵云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好,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上了,幸得临沂未被攻破,不然某何颜面对监军!” 第五百四十二章 智商压制 想当初大战未起,赵云率两万大军自郯县出发,进军北上攻伐渤海郡之时,手底下的阵容足可用豪华二字来形容。 郭嘉、荀攸、贾诩等一干谋士自不必说,张飞、张辽等人也都是徐州有数的勐将。 好看的言情 在这些人辅左下,赵云连战皆胜,所到皆破,在渤海郡打出的战绩极为亮眼。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赵云将颜良等人逼入乐城,曹袁联军也开始向泰山用兵,徐州忙于应付的同时,又要分兵执行林朝的迂回战略,人手方面难免捉襟见肘。 而后赵云接到林朝传令,命他从冀州后撤回援徐州时,身边这些勐将与谋士都被调走,只剩了他一人而已。 嗯,说是光杆司令也不确切,毕竟赵云麾下除了一万大军,还有孙观、孙康兄弟。 听闻前方十里便是曹袁大军的营寨后,纵然是在夜里,赵云也急忙下令全军停止前进,直接就地安营扎寨,同时再派人去探查袁绍动向。 虽然赵云不远千里而来,但回援过程中他与徐州方面一直有书信往来,自然明白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也正因如此,赵云才更加担心。 营中,赵云与孙观兄弟商议道:“如今主公被袁绍大军困守临沂,而上次接到军令时,主公麾下兵马已然不足五千,如今必然更少。此刻城中局势凶险万分,二位以为我军该如何应对?” 赵云有个好处,就是向来不专断独行,就算心中没有抱什么期望,可他仍旧很认真征询着孙观兄弟的意见。 孙观抱拳答道:“将军,末将以为若城中局势真无可挽回,主公必然会率军撤退,毕竟临沂城后便是徐州腹地,主公倒不至于困守孤城,将军也不必太过忧虑。” “这倒未必。” 赵云望着桌桉上的行军图,缓缓摇头道:“主公素来爱民如子,临沂乃琅琊屏障,主公心系百姓安危,极有可能率军坚守。” “这……”闻言,孙观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将军,主公乃一州之主,当不至于……” 后面的话孙观没有明说,但赵云又如何听不出他的意思,便不由得摇头一笑。 “此事先不提,主公就算会撤退,也绝对会留下人马据守临沂。原因某方才已经说过,临沂一旦失守,琅琊百姓便暴露在袁绍大军的铁蹄之下。 所以,我军此行的目标,便是想办法在敌军破城之前冲入城中,与城中守军一同固守城池,为监军所谋赢得时间!” 说到最后的时候,赵云面色一肃,并指成剑,重重点在地图上临沂城的地方,看到孙观兄弟心中一肃。 一旁的孙康开口道:“将军,袁绍麾下足有近二十万大军,而我军只有一万人马,虽然大半都是骑兵,但又如何能冲破二十万大军的包围!” “冲不破也得冲,某绝不能坐视临沂陷落!” 赵云那张俊美的脸上,此刻却满是坚定决然之色。 “将军忠义,末将佩服!”孙观抱拳道,“不知将军胸中可有成策?” 闻言,赵云却摇了摇头。 自己手中的兵马,着实是太少了些,就算一波全冲上去,袁绍也能下令后军对自己这一万人进行合围,根本就冲击不到袁绍的本阵,自然也就是影响不到这场临沂攻防战的结果。 也正因如此,赵云才会在发现袁绍营盘的第一时间下令停止进军,为得就是不让袁绍发现自己这支兵马。 以如今的局势,就算袁绍对自己一无所知,自己的胜算也不大,但聊胜于无,总比让袁绍提前有防备更好一些。 赵云皱眉苦思一阵后,才缓缓开口道:“某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倒是可以一试……” 听完赵云的战略部署之后,孙观兄弟大惊失色,连忙抱拳劝道:“不可,将军乃一军之镇,如何能身陷险境,不如就让末将……”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二位且听命行事吧。” 赵云极为罕见的打断了孙观的话,并且一挥手道。 孙观兄弟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才抱拳低喝道:“遵命!”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 当时间来到第二日清晨时,太阳才刚升起来,袁绍就迫不及待的发动了进攻。 早一日拿下临沂,便不惧林子初偷袭邺城了。 虽说袁绍已经认定优势在我,但毕竟现在还是没能进入徐州腹地,一想到林朝挥舞着大刀在自己后庭准备偷袭,袁绍便有些不放心。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今日自己必能攻下临沂,扭转战局! 呜! 当苍凉的进攻号角响起时,城上守军却是一片惨澹。 虽说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亲眼望见城外滚滚而来的敌军,众人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发凉。 见此,刘备勐然拔出佩剑,大喝道:“诸位,只需挺过今日,咱们就能等到援军到来,还请诸位为了徐州百姓,为了家中妻儿老小拼死一战。此战若胜,钱财妻妾,应有尽有。 此战若败,某与诸位……共赴黄泉!” “愿为主公效死!” 刘备这番话,显然点燃了众人的激情,众人纷纷高举手中兵器,大声呼喝道。 随后,袁绍大军兵临城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经过前两日鏖战,此时城中早已没了箭失,百姓们便自发结伴而来,送上檑木、沙土等物,反正能将敌军从云梯绳索上砸下去的重物,都被搬了上来。 当然,绝对少不了守城战必备神器——金汁! 战争打响的两个时辰后,能用来当做武器砸下去的东西也都扔完,总算没能让敌军登上城楼。但眼下时至日中,袁绍却仍旧没有暂且鸣金收兵的意思。 很显然袁绍也懂得一鼓作气的道理,反正自己人多,就这么轮番消耗城上守军的体力,也是很划算的。 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派精锐出战,说不定能一战而下。 而城楼上,士卒百姓在一刻不能休息的情况下,士气也渐渐低落了下来。 人毕竟不是机器,就算抱着必死的决心,但终究会累。 砍得人多了刀都会钝,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 对此,刘备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遍遍的激励士气。 眼看敌军将要登上城楼之际,沮授心知今日便要破城,便转身对徐晃使了个眼色。 徐晃见此,不禁摇头一叹,随即趁着张绣砍杀敌军之际,带着数十名亲兵走到了刘备面前。 刘备惊讶道:“公明,你不去守城,来某身边做什么?” 只见徐晃对着刘备一抱拳,开口道:“主公,时下战局于我军不利,末将护送主公撤离!” 闻言,刘备顿时大怒道:“公明你莫要胡说八道,眼下满城百姓都在拼死一战,某如何能走,速速前去守城!” 向来唯刘备之命是从的徐晃,此时却一动不动,再度抱拳开口道:“若主公不愿撤退,那就请恕末将得罪了。” “大胆,公明你要干什么,某说不走,就是不走!”望着不断靠近自己的徐晃,刘备急忙大声喝道:“公明欲某负徐州百姓乎!” 徐晃在行动之前显然也做足了心理建设,此刻闻刘备之言,竟丝毫不为之所动,径直伸出手,就要一记手刀砍晕刘备,然后打包带走。 就在这紧急关头,刘备忽然面露欣喜之色,指着城外大喊道:“公明且慢,看城外!” 人的本能是猎奇的,纵然徐晃预想过刘备会挣扎,会大怒,甚至会喝骂自己,但唯独没想过刘备会用这种高级的注意力转移之法。 再加上刘备脸上的欣喜之色不似作伪,徐晃顿时下意识扭头向城外看去,等到反应过来上当时,却为时已晚,因为刘备的利刃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公明,某知你是受人指使,也知你是一片好意,但某不能走。且去守城,某全当无事发生!”刘备说着,脸上忽然一丝笑容,低声道,“公明,你的好意某心领了,只是若失了仁义,某生不如死。” 徐晃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利刃,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这波啊,这波纯属是智商压制。 但徐晃身为老实人,自然也是极为头铁,当下就要反抗,并且准备将自己的计划进行到底的时候,却忽然和刚才的刘备一样,面露狂喜之色。 “主公,请看城外!” 闻言,纵然是在这种时候,刘备也不禁翻了个白眼。 徐公明,用我刚刚才用过的方法对付我,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人了! 但此时城外,却是真正的异变突起。 一支约三千人的骑兵,自曹袁大军背后袭来,犹如一柄利刃,快速刺进了袁绍大军的心脏上。 赵云望着眼前无穷无尽的敌军,却依旧面色平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擦拭起了自己的枪头。 他擦拭的动作很慢,但每一下都极有力道。 他的目光很平静,但其中却写满了战意。 他身上的战甲洁白无瑕,正如他心中的忠义一般闪耀。 这一切看似浑然天成,只因他的名字,叫……常山赵子龙! 片刻之后,赵云将枪尖擦拭完毕,再将汗巾揣入怀中,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正午的阳光,脸上露出了笑容。 主公,监军,此战若某不幸阵亡,就不能继续追随你们去开辟太平盛世了。 但我赵云,终究无悔入主公麾下! 做完这一切后,赵云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敌军,手中银枪指向苍穹,口中却只发出了一个字符。 “杀!” 第五百四十三章 子龙世无双! “子龙……那是子龙!” 城楼上,望见赵云出现在敌后,刘备惊喜地大声吼道,甚至连手中的宝剑掉落在地都毫无察觉。 听到刘备的声音,城上众人皆精神一震,急忙向远处望去。 援军到了! 但沮授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脸上的惊喜也瞬间变成了忧虑,指着城外赵云所部说道:“主公,赵将军失策矣,观赵将军麾下不过两三千骑兵,如何敢突入袁绍大军之中,若被包围,则必无生路!” 赵云的武力,全徐州乃至整个天下,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赵云麾下掌管着全徐州最为精锐的骑兵,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任凭赵云再怎么勇武,麾下再怎么精锐,也绝不可能用三千骑突破袁绍大军的阵列! 君不见昔年面对董卓麾下仅有数万西凉军的主将牛辅,关羽等十人还要在大军的掩护下,才能完成冲阵斩将之壮举。 如今仅赵云一人,袁绍麾下的兵马虽比不得西凉军那般精锐,却也不是赵云能刺穿的。 刘备见状,顿时高高皱起了眉头,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子龙并非鲁莽之人,如今为何要这般行事?” 作为地位仅次于关羽的武将,赵云素来被人认为有大将之才,也曾独自领兵征战,在此等危急的情况下,怎么也不该出此昏招才对。 可事实就发生众人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就在所有人都大惑不解之时,沮授原本带着浓浓疑惑之色的眼睛,却忽然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继而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子龙将军,你是要用自己为饵,为临沂城中送来希望吗? 若真如此,某便助你一助! 城下,赵云率领着三千骑兵,一头钻进了袁绍的大军之中,却杀得无比痛快。 赵云目光如冷电一般激射而出,手中银枪舞出一道道残影,疯狂收割着曹袁联军士卒的性命。 没错,还真就是杀得无比痛快。 战至酣畅淋漓时,赵云忍不住仰天长啸,长枪出手间,却更加冷厉。 这一刻,赵云已然达到了人枪合一的程度,看上去犹如浑然天成一般。 回想来路,赵云初入刘备麾下,是从林朝的贴身护卫做起,后来直接被刘备钦点统领一路大军,再到成为徐州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官自是越做越大,但赵云行事做人,领兵打仗,却愈发谨慎起来。 赵云深知权力越大,行事疏漏造成的后果也就更难以挽回。是以,这数年来他一直谨言慎行,恪守本分,兢兢业业,不敢有一刻放纵。 直到今日…… 以身做饵的下场,赵云非常清楚。 时至如今,赵云再也不用思虑过甚,可以彻底回归一个战士应有的状态! 试看某手中长枪,究竟能饮几人鲜血? 赵云这波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的打法,显然极大带动了麾下士卒的锐气。虽然只有三千人,但借助马匹的爆发力,却足以撕裂眼前一切阻碍。 眼看赵云带着几千人就敢直冲自己的大军,而且还有越杀越欢的迹象,袁绍顿时坐不住了,指着远处在军中所向披靡的赵云对左右说道:“那是何人,竟有如此勇武?” 麾下一干文臣武将面面相觑,最后却是袁绍旁边的曹操开口笑道:“盟主,此乃刘玄德麾下大将,常山赵子龙是也!” 望着一袭白袍银甲,冲杀在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赵云,曹操眼中满是赞赏和渴慕。 不愧是某看重之人,就算明知刀刃加身,却仍一往无前。 赵子龙之勇,果真世无双也! 听曹操说出赵云的名字,袁绍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昔年关羽等十人冲阵斩将时,袁绍虽未亲眼所见,但作为这十人中的主力输出,袁绍又岂能不知赵云之名。更别提赵云前几个月还率军进攻渤海,更是连自己的长子都俘虏了。 “赵子龙果然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过却愚蠢了些。”袁绍口中发出一声冷笑,“某麾下近二十万大军,他却如此鲁莽冲了进来,就算再怎么勇武,最终还不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闻言,曹操眼中的神色顿时暗淡了不少,口中发出一声叹息。 个人情感上,他不愿看赵云死于宵小之手。但理智却告诉他,赵云今日难逃身死之局,心中自是无比可惜。 刘备此人满口仁义,行事却配不上口中所言,竟任由麾下大将前来送死,自己却当个缩头乌龟! 赵云在战场上的表现虽然亮眼,但毕竟兵少将寡,袁绍看了一眼后便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下令继续猛攻城池。 而城上,刘备等人虽然心急如焚,但如今自身难保,又如何开城救援赵云,是以只能干瞪眼看着。 转眼之间,厮杀已经又进行了半个时辰。 袁绍一直密切关注着城上战局,直到旁边曹操发出疑惑的声音时,这才扭过头来继续关注赵云这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赵云在乱军中冲杀半个时辰,麾下起兵却只折损了三四百人,而他本人更是毫发无伤,并且……向着自己这边冲过来了! 见状,袁绍差点被气笑了。 “好个狂妄的武夫,莫非他真以为凭着这点人马就能杀至某身前,真是狂妄!”袁绍怒极反笑,不禁冷哼一声,下令道:“文丑,与某……” 话说到一半,袁绍忽然反应过来文丑先前已被张绣斩杀,当即面色一阵黯然,而后眼中怒意更浓,大声道:“陶升、蒋奇、蒋义渠、吕旷、高翔何在?” 话音刚落,袁绍身前立即出现五名将领,一起抱拳喝道道:“在!” 袁绍手中长剑一直远处的赵云,大喝道:“此贼猖狂,尔等且与某诛杀此獠!” “遵命!” 五人应命,当即翻身上马,挥舞着手中兵刃向赵云杀了过去。 见此,袁绍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任你赵子龙勇武过人,还能在万军之中以一敌五不成! 可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远远超过了袁绍的预料。 赵云纵马驰骋间,在半个时辰内亲手斩杀的士卒已有近百人之多,却越战越勇,手中长枪已然化身成绞肉机的时候,却看到五名将领冲自己杀了过来。 “来得好!” 赵云眼中闪过明亮之色,战意盎然间,竟不退反进,径直纵马冲了上去。 “贼将,纳命来!” 冲在最前面的陶升见赵云冲了过来,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喜色,口中大吼一声,高举大斧冲上去。 “一直斩杀兵卒,某倒是有些困,正好拿尔等来消遣一番!” 望着向自己砍下这一斧,赵云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当即勒住缰绳,纵身一甩,竟凭借自身气力将战马生生往旁边挪了数寸,却刚好避开了陶升这一斧。 眼看一击未能得手,当陶升准备再度进攻的时候,却猛然浑身一颤,高举在半空中的大斧也静止了下来。 “呃……” 陶升喉间发出一声低吼,低头向下看时,赵云的银枪早已刺入他的胸口,甚至枪尖都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从背后冒了出来。 此刻的陶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挣扎想说些什么,但赵云却没有给他交代遗言的机会,手上一发力,银枪继续前进,直至穿胸而过。 与此同时,赵云也动了,他纵身向前冲去,刚好攥住了穿过陶升胸膛的银枪,继续向前冲去。 噗通! 两人身影交错的一瞬间,陶升从马上摔了下去,早已气绝身亡。 而赵云目光依旧无比平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便继续向前冲去。 仅一个照面,袁绍派出了的五名大将就折损一人。 甚至赵云斩杀陶升的过程实在太快,就像杀鸡一样轻松写意,令周遭的敌军士卒都看得无比震惊。 而剩下的四将,看了看地上陶升的尸体,又望了望冲过来的赵云,一时间心中惊惧,竟不敢与之对视。 “三位,一起上,斩杀此贼!” 作为五人中职位最高的蒋奇,此刻只得站出来充当鼓舞人心的角色,并且瞬间制定出一个群殴战术。 “好!” 剩下三人点了点头,大吼一声与蒋奇并肩冲了上去。 “莫说你四人,就算再多四人一起上来,某又有何惧?” 赵云嘴角向上扬起的同时,手中长枪一震,将之前沾染自陶升身上的鲜血抖落在地,便冲着四人冲了上去。 四人顺势将赵云围住开始厮杀,他们抱着双拳难敌四脚想法,心道就算敌人是一头猛兽,自己等人也能占据上风。 可谁知,赵云居然比猛兽还猛! 双方交手仅三十回合,吕旷招架不及,被赵云一枪削断喉咙,当即落马身亡。 又二十回合,赵云卖了个破绽,反身一枪刺中高翔腹部,却又一用力,竟把高翔切成两半,当场把高翔来了个腰斩! 如今,围殴四人组便只剩下了蒋奇和蒋义渠。 在高翔腹部爆出的漫天血雨中,赵云身上盔甲却一尘未染,洁白如镜,犹如天上战神降凡尘!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望见了彼此眼中的惊惧和退意。 临阵脱逃虽然会被袁绍惩罚,但留下来,却是必死无疑。 “撤!” 随着蒋奇一声呼喝,二人同时调转马头,竟直奔本阵而走。 “在某面前,也想全身而退?” 赵云冷笑一声,手中长枪却在下一刻投射了出去,正中蒋义渠后背,将其穿胸而过,当场从马上跌落在地,却遭自己的战马踩踏在脸上,就此殒命。 至于最后的蒋奇…… 赵云跨坐在马上,并没有向前追击,却从自己背上取下了长弓。 万军从中,赵云搭弓射箭,耳听得一阵弓弦响动声后,正在亡命奔逃的蒋奇忽然感觉一阵钻心之痛,原来屁股上中了一箭。 急忙扭头看去时,只见赵云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长弓,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疑惑。 方才某明明瞄准此人后心,为何却射中了屁股? 或是这把弓失了准头,已不能再用。 赵云微微叹息一声,随手将没能助自己五杀的长弓扔在地上,然后纵马向蒋奇追了过去,半途还中一把从蒋义渠的尸体上顺手拔出了自己的长枪。 赵子龙,你不要过来啊! 蒋奇见状大急,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甚是不敢回头再看,急忙拔出腰间佩剑捅入马臀,借此提升战马的爆发力。 也许是生死边缘爆发了强大的潜力,也许是周遭士卒见状顶上挡住了赵云,总之屁股中箭的蒋奇,终究是没被赵云追上,从而逃得一条性命。 砰! 不远处的帅台上,袁绍见自己的五员大将接连阵亡,连最被他寄以厚望的蒋奇也都被吓得临阵脱逃,袁绍心中顿时怒火滔天,一拳砸在帅台上。 望着继续向自己冲杀而来的赵云,袁绍怒极而笑,吼道:“可笑,可笑!” 自己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杀刘备,眼看即将破城,却被一个小小的赵子龙带着几千人马击穿了阵列? 传出去还不得被天下人笑死! 可惜自己麾下最为勇武的颜良尚在冀州,文丑也已阵亡,任有一人在此,也轮不到他赵子龙在自己面前放肆! “孟德,你麾下可有勇将,派上去诛杀赵子……” 袁绍话刚说到一半,却发现曹操正望着远处的赵云,眼中满是炽热的渴望,甚至连嘴角都流出了一丝莫名的液体…… 彼其娘之,内奸竟在某身边! “孟德!” 随着袁绍一聲怒喝,曹操這才反應过来,急忙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液体,这才开口道:“盟主何事?” 袁绍望着曹操,目光幽幽道:“孟德,你猜等赵子龙冲至我等面前时,是会奉你为主,还是会一枪了结你?” 别幻想了,赵云的身子你馋不得。 闻言,曹操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孟德,这赵子龙实在棘手,某派出五员大将竟不能胜,反被他逐个斩杀,如今该如何应对?” 慢慢围杀赵云當然可以,但依照如今的这个进度,恐怕到天黑未必能成功。被赵云斩杀些士卒是小,放任他跟个搅屎棍一样在自己眼前晃悠,影响士气是大。 闻言,曹操想也没想便答道:“盟主麾下人才济济,不如再派些勇将上阵,诛杀易如反掌!” 此话一出,袁绍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自己麾下的勇将? 你说的是谁,眼下除了颜良、高览尚在冀州外,自己麾下的勇将不都被刘备斩了吗? 韩猛在渤海战死,文丑前些日子也被张绣斩杀,刚才那五员勇将又被赵云斩杀,如今某麾下哪还有什么猛将? “孟德,某记得你麾下亦有雄武之将,不知可否派出击杀赵云?” 袁绍这句话刚说完,曹操的眼睛也红了。 自己麾下的那些宗族兄弟…… 现如今除了身在冀州的曹洪之外,剩下的或死或被擒,就连自己最信重的谋士戏志才,如今也是生死不知。 而这一切,都是拜大耳贼所赐! 下一刻,两个红眼的人对视一眼,却都望见了彼此眼中的恨意。 不行,一定要斩杀赵云,而且要当着城上刘备的面当场斩杀,好歹让大耳贼也尝尝这种痛苦的滋味! 有道是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 在这一刻,曹操与袁绍算是真正达到了同病相怜的默契。 7017k 第五百四十四章 剑圣赵云 屁股中箭的蒋奇侥幸逃得一命后,赵云继续奋力向前冲杀。 可又冲杀了小半个时辰后,屁股中箭的蒋奇却换了匹战马,再度冲了回来…… 刚才一战蒋奇已经吓破了胆,他当然不想再面对赵云,可回归本阵之后袁绍并没有责罚他,反而是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天,直看得蒋奇头皮发麻。 就在蒋奇快要扛不住这股压力时候,袁绍又一股脑派出足足十九名偏将,并且命蒋奇带着这十九人再冲一波,并且严令此次一定要诛杀赵云。 自己本就是败军之将,面对袁绍命令自然不敢反对,尤其是袁绍的目光,更是令蒋奇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幸只是屁股中箭,蒋奇便一咬牙,冲袁绍一抱拳后,便转身与十九名偏将反身冲杀而去。 你赵子龙能以一敌五,难不成还能以一敌二十不成! 蒋奇心知再败袁绍必然不会放过自己,便只剩下了与赵云拼死一战这条路。 望着面带决绝之色,明知不敌还敢前来送死的蒋奇,赵云不知原委,眼中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丝欣赏之色。 “倒也算条汉子,既然你选择慨然赴死,那某便成全你!” 赵云手中长枪一抖,胯下战马感受到主人的兴奋之后,下一刻猛然窜了出去,一头扎进曹袁联军的阵列之中。 “一起上,围住赵云!” 蒋奇见赵云冲了过来,竟是直奔自己所在的方位,当下面色大骇,高声呼喝道。 这次来的十九名偏将虽然都知道赵云的厉害,但毕竟没有亲自与赵云交过手,此时难得拥有与徐州第二猛将厮杀的机会,胸中血气之勇还未褪去,自然敢迎难而上,三三两两手持兵刃向赵云杀了过去。 有道是男儿热血气方刚,敢与霸王比力长! 这十九名偏将自是勇气可嘉,虽然他们的结局并不怎么美好…… 之前陶升等人,已经是如今袁绍麾下数得着勇将,在赵云手中都没能撑过几个回合,更何况是这些汲汲无名的偏将。 辅一交手,当场就有两人死在赵云枪下! 又过十多个回合后,赵云又持枪刺中一人后,并将其挑飞,重重砸在另一人身上,两人跌落下马时,早已双双殒命。 又是二十回合有余,赵云再斩三人。 至此,跟随蒋奇一同而来的十九名偏将,不到两刻钟的工夫,就只剩下了十二人。 与此同时,蒋奇在赵云被这些人围住杀得正欢时,却忽然纵马溜到赵云身后,并且悄默默拿出了背后的长弓。 赵子龙,此番也让你尝尝中箭的滋味! 蒋奇瞄准了赵云的后心,当下拉弓便射,甚至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误伤友军了。 只要这一箭能射死赵云,便是搭进去一名偏将的性命又有何妨! 他的想法虽然美好,但是架不住赵云似乎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在箭矢即将射中他的时候,却猛然扭过头来,竟然用枪柄挡住了这射来的一箭,看得蒋奇一阵侧目。 战阵间经年日久的厮杀,使得赵云对杀意和危险的感知远超常人,再加上从开打时他便留意着蒋奇的一举一动,此时轻松挡着这一箭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就在此时,却异变突生! 当蒋奇懊恼这一箭没能伤到赵云之时,却听到‘嘎巴’一声,赵云手中长枪从被箭矢射中的地方开始出现裂痕,最后竟断成了两截! 见此,赵云眉间闪过一丝惊愕,口中一声落寞的叹息。 自武艺大成以来,老师为自己亲手打造了一把长枪,作为今后建功立业,纵横疆场所用。 后来发生的一切,也正如老师所预想的一样,自己陷阵冲杀,所向披靡之时,都是这杆银枪一路陪伴着自己,不离不弃。 粗略算起来,已近十载光阴有余。 人力犹有尽时,更何况是这杆木制的枪柄,在经年风吹日晒,又经多次极限使用后,终于在今日被蒋奇一箭射断,倒也不算意外。 只是眼下这般敌军重围之间,手中银枪断裂,似乎实在预示着什么。 在这个谶纬横行的年代,大家都有着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倾向。此时见赵云的长枪断裂,敌将皆以为这是不祥之兆,顿时一阵狂喜。 “不祥之兆么……哼!” 赵云望着手中断裂的长枪,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余光。 监军曾有言:世间万物皆存乎本心,其身正,诸邪不侵,又何惧谶纬? 某一生征战杀伐,虽称不上顶天立地,但行事从来无愧于心,纵有不祥之兆,又何足畏惧? 一念及此,赵云眉间惊讶散尽,只留一丝清明。 下一刻却将短枪掷于地,缓缓拔出了腰间佩剑。 赵云能摆脱谶纬的阴影,但架不住别人信啊! 蒋奇见自己一箭射断了赵云的长枪,差点没乐疯了,当即高声呼喝道:“贼子兵刃被某射断,足可见败亡不远矣,诸位一起上,今日必将此贼诛杀!” 在怪力乱神的影响下,蒋奇彻底摆脱了心中的恐惧,竟率先挺抢向赵云冲了过来。 面对手持长枪的赵子龙,我唯唯诺诺。 面的手无寸铁的赵子龙,我重拳出击! 但蒋奇很显然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以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算赵云手无寸铁,好像也不是他能对付的。 有道是做人要有逼数,做鬼不用。 没有逼数的蒋奇,很快就应验了这句话。 铿! 只听一声金石相撞之音响起时,蒋奇手中长枪却被赵云一剑削成两半,整个人也愣在当场,甚至还保留着挺枪便刺的姿态。 但下一刻,蒋奇手中的断枪便和他的头颅一起掉了下去。 直到此时,蒋奇头颅上的双眼依旧瞪得大大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顷刻间,无头尸首喷出鲜血高达数尺之高,宛若一柱壮观的小喷泉一般,看得周遭之人都惊呆了。 而赵云这次由于距离蒋奇的尸体太近,也没有可以閃躲,自然没有那麼好的運气,被这股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浑身甲胄,更是连身后的披风也未能幸免。 血光冲天之中,赵云手持宝剑,犹如魔神降世一般,但目光依旧平静地望着地上蒋奇的头颅,嘴角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声。 “贼将,難不成以为某只会用枪?” 典韦曾说过,赵云的武艺具有极高的普适性,完全不像他们这种仗着力大身沉的压迫感进行作战。赵云的武艺,更像是一种经过数年乃至数十年的苦练之后,才能产生的结果。 普适性的确有,但能将这套武艺练到赵云这种境界,当今世上却找不出第二个。 而赵云本身不说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却至少有几样武器达到了当世顶尖的水准,这其中很显然就包括了剑法! 赵云素来惯用长枪,并不是因为他只擅长用枪,而是长枪更适合于战阵之间冲杀。 真要论起与人搏杀,赵云用剑绝不会比用枪弱。 甚至以赵云的武艺,面对蒋奇就算赤手空拳又如何? 蒋奇此次冲杀,很显然就忘记了这么一个事实。 有道是做人要有逼数,做鬼不用。 没有逼数的蒋奇,很快就应验了这句话。 所以蒋奇在逃过一劫之后,终于还是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死因:没有逼数。 7017k 第五百四十五章 脸,脸都不要了 “二弟,赵将军已经将敌军的注意力尽数牵制,咱们是不是该行动?” 曹袁联军战阵之外,孙康站在高处眺望着不远处战阵间厮杀,开口说道。 孙观孙康二人是一奶同胞亲兄弟,但无论是泰山贼时期,还是归顺徐州之后,兄弟二人并非以哥哥孙康为首,反而是以弟弟孙观为首。 在这个长兄如父的时代,这显然是极为罕见的,当然也是因兄弟二人并没有相差多少年岁,才导致了这种结果。 听到兄长的话后,孙观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时机未到。” 闻言,孙康指着远处地军中厮杀的赵云,声音中满是急切道:“那何时行动,赵将军已经在敌阵中冲杀了快一个时辰,还能坚持多久。若是贻误战机,你我皆愧对赵将军矣。需知此番战机,是赵将军用性命换回来的!” 赵云接人待物,向来恭谦有礼,面对下属更是宽仁有加,因此在军中极得人望,更是受孙观兄弟爱戴景仰。 昨晚当赵云提出以自己为饵,吸引敌军注意力,孙观兄弟找机会突破敌军阵线入城的计划时,当即遭到了兄弟二人的反对。 孙观甚至一度提出由自己顶替赵云的位置,却被赵云拒绝。 如今望着自己敬仰之人身陷重围,孙观又如何能不心急。 但赵云不在时,他便是身后这七千骑兵的统帅,自然不能意气用事。 “兄长且稍安勿躁,某自然知道战机是赵将军用性命换回来的,但正因如此,我等才不可鲁莽行事,万一不能入城反遭敌军合围,你我二人的性命是小,临沂因此城破,却不是咱们兄弟能担待的,更辜负了赵将军的一片苦心。” 闻言,孙康不由得长叹一声。 他明白弟弟说得有道理,但见到眼前的情景,却仍旧抑制不住胸中的急迫。 主将在前冲杀,自己身为下属却躲在后面,这算怎么回事嘛! 见兄长还是有些气不过,孙观也没有劝解,仍旧密切关注着场中的战局。 而战局……此刻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蒋奇阵亡之后,剩余的十二名偏将才似乎真正感受到了赵云那恐怖的实力,有心后撤却不敢,只好心中怀着侥幸的心理围上了继续与赵云搏杀。 但他们的下场嘛,自然是和蒋奇一样,纷纷殒命。 最后只剩两名偏将狼狈而逃,赵云此刻手中没了弓箭,自然也没有去追。 一场大战之后,赵云手持宝剑立于马上,胸膛的起伏却是有些剧烈。时至如今,历经几场大战却得不到半分喘息机会,饶是以气力绵长而著称的赵云,也感觉一阵疲惫。 可残酷的战场却不容他休息,因为敌方士卒又冲上来了。 而从这一刻起,银枪断裂的后遗症也显现了出来,手持宝剑厮杀,自然比长枪费力许多,赵云的体力正在被加速消耗。 又是一阵厮杀之后,赵云从敌方士卒手中夺过一杆长柄兵刃后,这才将宝剑归鞘,继续率领身后的骑兵往袁绍所在的帅台冲去。 此时,赵云麾下的三千精骑,已然折损过半。 “放肆,放肆,赵子龙太放肆了!” 自己派出五员勇将,被赵云斩杀四人就不提了,全当赵云勇武过人。可自己又派出二十名偏将,却只逃回来两人,而且这还是在己方大军合围之下…… 如果说之前赵云连斩四将,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袁绍脸上,那如今又斩十八名偏将,已经是把袁绍的脸都抽肿了! 这脸,算是要不得了! 面对震怒的袁绍,旁边的曹操也一改之前的淡然,逐渐焦急起来。 “赵子龙难不成是霸王在世,居然如此勇武!” 曹操感慨道。 袁绍闻言大怒道:“什么霸王在世,不过是一个空有武力的武夫而已,看某……” 话说了一半,袁绍左顾右盼之下,却发现麾下武将已经不剩几人,竟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这…… 一时间,袁绍又是羞愧,又是急躁,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见自家主公为难,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许攸,此刻却捻着胡须笑道:“主公,在下有一计,若主公纳之,足可使赵子龙死无葬身之地。” “何计,子远快快说来!” 闻言,袁绍赶紧问道,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许攸站了起来,一指远处的赵云笑道:“任他赵子龙再如何勇武,却终究是血肉之躯,难抵刀剑加身。主公可使弓弩手万箭齐发,不消片刻,此贼便死无葬身之地!” “住口!” “不可!” 许攸话音刚刚落下,袁绍还没有表态,便有两个声音出言反对道,正是曹操和辛评。 这下许攸差点鼻子都被气歪了,再不复之前的淡然神色。 曹孟德反对也就算了,辛佐治你什么意思! 跟某对着干你很有快感吗? 曹操先是瞪了发小许攸一眼,然后对袁绍拱手道:“盟主,若下令放箭,自然是能射死赵云,但周遭我军将士亦难以幸免。如今十多万将士皆在眼前,众目睽睽之下,盟主若行此举,众将士会作何想法?” 坦白来说,曹操这番话并非偏袒赵云,而是真的在为士气考虑。 “不错,曹府君言之有理。”辛评亦拱手道,“赵云周遭,皆是肯为主公效死之勇士,岂可因赵云一人,而使这些勇士死于自己人之手?那些手持弓弩的将士,又岂肯将箭矢对准自家袍泽?主公若听信许子远之言,众将士难免物伤其类,届时谁还肯为主公效命疆场?” 如果说曹操还是摆事实,讲道理的话,那辛评的一连三問,只把袁绍問得哑口無言。 再者袁绍也的确没到如此丧心病狂的程度,略微思索一番后,便开口道“子远之策,未免太过阴毒,君子所不取也。传令,再派一万精锐上前,某就不信杀不了赵云!” “唯!” 许攸低头拱手应命,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 于此同时,曹袁联军之外,孙观兄弟仍旧在观望着场中局势。 眼看赵云闹得动静越来越大,除了城下还在攻城的士卒之外,赵云这波已经吸引了全部敌军的注意力。 “兄长,时机已到!” 孙观眼中闪过一阵思索的光芒后,便开口对孙康说道。 闻言,孙康也是一阵惊喜:“時机到了!” “不错,此刻赵将军已然牵制住了敌军的注意力,任谁也不会想到我等会趁此突围,这便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孙观一指临沂城头,说道,“再者,城上搏杀已有数个时辰,攻城的敌军早已师老兵疲,我军若趁此时从薄弱处杀出,必然能撕裂敌军的包围,从而突入城中!” “好,既然如此,二弟你下令吧!” 孙观点了点头,当即转身从高处下来,翻身上马的同时,却已经拔出腰间佩剑。 “兄弟们,随某杀进去!” 7017k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一场双向奔赴的爱情 冷兵器时代的野战,骑兵可以说是无冕之王。 做个简单的类比,就如同后世的坦克一般,只要脚下的路足够平缓,战马的瞬间爆发力,真的可以让骑兵如同坦克一般横冲直撞。 那七千成建制且令行禁止的骑兵一波冲过来是什么概念呢? 只要敌方士卒没有像林朝一样将辎重车挡在前面,大概率会化作马蹄下不停被踩踏的肉泥…… 嗯,就像当初的潘凤一样,根本看不出半点人形。 有道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血如故。 在曹袁联军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赵云身上的时候,自然是无暇顾及后方,更别提结成防御阵列。 而就在这个时候,孙观来了! 剧烈的马蹄声响起时,任谁都能感觉到大地在颤抖震动,带起的尘土也如漫天尘沙一般滚滚而来。 此时的袁绍,依旧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赵云身上,心中盘算着多久能围死这个砍杀自己好几十员大将的家伙,很自然充当了一波睁眼瞎。 但袁绍没看到,却不代表别人没看到。 “主公,祸事了!” 辛评的目光足够锐利,当场就察觉了后方的不对劲,急忙冲袁绍大喊道。 此言一出,袁绍的注意力当即被拉了回来,甚至忍不住浑身一颤。 辛评,又是你! 袁绍瞪了辛评一眼,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不是袁绍不经吓,实在是这五个字的威力着实太大了些,尤其是从辛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 辛评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刘备派人趁夜劫营,致使自己大败,连文丑都阵亡了。 辛评第二次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得知了林子初迂回冀州的战术,致使自己心神巨震。 如今辛评第三次说这话,袁绍甚至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来不及思考就本能的感觉背后一凉。 袁绍面带不满之色说道:“佐治,以后有话直接说,不必这般咋咋呼呼。” 可此时辛评哪里还能顾忌袁绍的脸色,当即指着远方的飘扬的尘烟大声道:“主公且看,敌军来了!” 闻言,袁绍注目望去时,当即脸色巨变。 “那是何人的部队?” “还能是何人的部队,自然是赵子龙的后军!”辛评大声道,“在下之前一直好奇,赵子龙当初进攻冀州时,麾下明明有两万大军,如今为何只带了数千人前来冲阵。现在看来,这些便是后军了!” 闻言,袁绍恍然大悟,甚至不需要辛评继续说下去,便明白了这些后军的意图。 “快,命外围将士堵住这些敌军,万不能让他们冲入城中!” 眼看即将破城,若是被这些敌军冲入城中,再加上临沂城高墙厚,到时候再想破城,指不定要耗费多少时日。 关键是林子初那狗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将邺城围住,万一自己粮道被断,那眼前大好局势将付之一炬! 此时的袁绍,已经顾不上赵云了,急忙大吼下令道。 “此时恐怕已经晚了……”辛评长叹一声,满脸沮丧道,“想不到赵子龙不仅勇冠当世,更是智计高绝。” 辛评说得没错,此时才开始组建防御阵列,确实晚了些。 就在袁绍的军令刚刚传到外围之时,孙观率领的七千骑兵已经到了。 这七千人,犹如一柄利刃一般,轻易便割开了曹袁联军最外面的包围权,并且锐气不减,一路向城下冲去。 城上,沮授见状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主公,赵将军的后军已至,等他们冲至城外数百步时,请主公下令放开城门,再派一勇将出城接应!” 沮授对刘备拱手说道。 见到这副阵仗,刘备这次终于明白了赵云为何一反常态,只带三千人冲阵。 “子龙之忠勇,可昭日月啊!”刘备叹息一声,当即下令道:“伯渊,听到军师所言了吗,还不速速执行!” “遵命!” 张绣一抱拳应道,而后便带了五百精锐冲下了城楼。 这时,城下一直进攻的士卒也察觉孙观的骑兵杀来,不由得心中大骇,难免失去进攻的勇气,一时间城楼上防守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顶住,顶住!” 帅台上,袁绍疯狂大吼道。 这些敌军一旦冲入城中到底意味着什么,袁绍自然清楚,所以他才会如此声嘶力竭,甚至眼中已有一丝癫狂之色。 可军令下达需要时间,尤其是现在局势,袁绍原本整齐的阵列已经被赵云冲得七零八落,其他地方的军队一时间也冲不过来,正好给了孙观绝佳的机会。 骑兵的速度自不必说,从冲入阵列开始,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经冲到了城门前四五百步的距离。 张绣见状,顿时面露狂喜之色,当即大喝道:“放城门!” 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后,绳索缓缓落下的同时,城门彻底被打开。 就在城外攻城的士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绣却早已从城中冲了出来,对着门外的士卒就是一阵砍杀。 今日他赵子龙在万军中来去自如,出尽了风头,但总要让袁绍老儿知道,我张伯渊也不遑多让! 抱着这个念头,张绣很快一头扎进了敌军之中。 五百步的距离本就不长,尤其是在两边双向奔赴的时候,简直像极了无法阻挡的洪流一般。 只两刻钟时间,孙观便与张绣成功会师。两人来不及说话,只用一个眼神作为交流,便一同翻身向城中冲杀。 远处,正在乱军中冲杀赵云见到这一幕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 如此,临沂城便不会失守了吧! 身在临沂城后方的琅琊百姓,也能免遭刀兵之祸。 主公……也能放心了。 至于自己能不能杀出去,且看天意吧。 想着,赵云将手中已经接近崩裂的长戟扔在地上,反手一剑又斩杀了一名敌军士卒,顺手夺过此人的武器后,便反身杀了回去。 赵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敌人手上夺过兵刃了,这些敌军士卒虽然不堪一击,但人数实在太多了。 半天的高强度厮杀,赵云已极度疲惫。 眼看日头即将偏西之时,孙观终于率军杀入了城中,虽裹挟了许多敌军士卒,但只要城门一关,这些人也不足为虑。 “不,这不可能!” 眼见远处的临沂城门即将关闭,帅台上的袁绍发出绝望的吼声,面色铁青一片。 旁边,曹操与辛评对视一眼,都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但很快,袁绍又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声。 原来孙观率军冲入城中之后,城门竟然没有关闭的迹象,反而继续开着。 不仅仅是袁绍,远处正在厮杀的赵云也看到了这一幕,嘴角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主公,万不能因某一人而耽误大事啊! 城上,刘备望着远处被围的赵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便急忙冲城下的张绣大吼道:“伯渊,可敢万军之中走一遭,前去接应子龙?” “主公,万万不可啊!” 见刘备要开着城门与敌军搏杀,沮授连忙劝阻道。 “有何不可,子龙敢以身为饵,为咱们送来了援军,如今城中有兵有将,便是没有城门某也能守住。某意已决,不必再言!” 而城下,张绣其实早有这个想法,只因刘备没有下令而没有行动。如今闻言,张绣的眼珠子都红了,当即大吼道:“有何不敢!” “好,某果然没有看错人,那某便不关城门,等你接应子龙归来。若行若成,待战后某亲自上表天子为你请功!” 刘备闻言大喜,当即下令道。 “遵命!” 张绣答应一声,当即也不迟疑,从孙观麾下点齐两千敢战之士,便冲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后,原本已然没有多少战意的赵云顿时心中一紧,下意识便往城上望去。虽相隔甚远,但赵云还是望见了城楼上,刘备正投向自己这边殷切目光。 不,或许赵云看不见刘备脸上的表情,却完全能感受到刘备的决然。 这一刻,赵云胸中又燃起了对生的渴求,疲惫的身体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气力,眼中满是昂然的战意。仰天长啸一声后,便反身向城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此时,跟随赵云冲杀的士卒,已不足五百人。 “不,不能让赵云冲回去,放箭,放箭!” 帅台上,袁绍已经彻底疯狂了。 仅仅半日之间,袁绍接连受到多重打击,如今已然有些绷不住了。 半日之前,袁绍信心满满,以为能够破城,取得此次战争的胜利。 而半日之后,不仅敌方援军冲入了城中,连自己麾下的将领也都死伤惨重,如今若是连赵云这个对自己造成奇耻大辱的贼将都拿不下,自己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见袁绍突然下令放箭,曹操和辛评急忙就想劝谏,但为时已晚。 接到袁绍军令后,数千名弓弩手冲了上去,甚至等不及在赵云周遭的士卒后撤,便开始了箭雨袭杀。 这一波无差别背刺实在太过突然,打了正在围杀赵云的士卒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在箭雨袭杀范围内的人大多中箭,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们万万想不到,就在自己豁出性命拼杀之时,他们所效忠的人,却全然没有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 一时间,赵云周遭士卒战意全无,纷纷开始向后涌去,甚至赵云冲向哪,那里的士卒便下意识开始后撤。 如今的靶子很显然就是赵云,若不想被万箭穿心,自然要躲。 而之前的箭雨实在太过密集,饶是赵云武艺超群,也身中一箭,所幸是射在背上并没有伤及要害。 不过前方唯恐避之不及的士卒,却使赵云往前冲的压力小了很多,甚至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如入无人之境。 但第二波箭雨很快到来,如飞蝗一般窜过来的箭矢足以使人绝望,但赵云的求生欲望为并未消散分毫,反而借着敌方士卒不敢围杀自己的空档,冲得更快了。 这分明就是一场与时间争命的竞赛,跑得快能活,跑得慢必死! 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 赵云还在竭力奔逃,哪怕身中数箭,但都被他刻意避过了要害。 只是经过七八轮箭雨之后,赵云身后跟随的五百名起兵,却只有数十人得以幸免,余者皆被万箭穿心而死。 好在张绣冲得速度够快,虽然并不向赵云那般如入无人之境,但转眼间距离赵云所在的位置,就剩下了不足两百步而已。 “赵将军,快些,再快些!” 张绣望着远处又是一波箭雨袭来,眼中满是焦急之色,口中大喊道。 再看赵云,此时正在纵马狂奔,甚至都来不及答话。 这波箭雨,终究还是到了…… 赵云身上又多了数根箭矢,另外几根虽然不要紧,其中却有一根径直刺入了赵云后腰,霎时间鲜血直流。 最关键的是,经過這波箭雨之後,赵云胯下的战马已经扎得跟个刺猬一样,再也支撑不住,一声哀鸣后,战马终究还是倒了下去,并将赵云甩飞了出去。 而赵云也早有预感,早在战马脚步不稳的时候,便做足了准备。 被甩飞出去的那一刻,急忙挥动手中长枪刺在地上,一阵借力之后,倒是稳稳落在了地上。 这时,张绣已然率军冲到了趙云面前。 “赵将军,请上马!” 张绣并没有下马,而是命身旁士卒牵出一匹战马。 “多谢!” 赵云也不废话,当即翻身上马,随张绣往回冲杀。 “放箭,放箭!” 帅台上,袁绍还在大喊着,手中佩剑疯狂挥舞。 “唉……” 曹操叹息一声,脸上满是落寞的神情。 此时的赵云,已经超出了弓箭的射程范围。而弓弩手的前进速度,又怎么可能比得上赵云突进的速度。 所以,他们已经错过了射杀赵云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云冲回城中而无可奈何。 但袁绍依旧不死心,眼睛瞪得大大的,口中仍声嘶力竭的喊着放箭…… 直到……赵云与张绣冲入临沂城中后,城门彻底关闭之时,袁绍才没了声音。 下一刻,袁绍却突然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后倒去。 “主公!” 辛评大叫一声,急忙起身将袁绍扶住。 “撤……撤兵……” 袁绍半躺在辛评怀中,挣扎着说完这几个字后,便昏了过去。 7017k 第五百四十七章 辛评,又是你! 袁绍是个玻璃心,顺风就浪,逆风也许还能扑腾两下,可一旦遭受重创,绝对会一蹶不振,哪怕被活活气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大战开始之前,林朝对徐州群臣说过的话。 很显然,当时徐州众人并不能理解玻璃心是什么意思,也未必懂顺风就浪的概念。但他们完全能听出林朝话里的阴阳怪气,以及对袁绍的轻视和不屑。 战前鼓舞士气和蔑视敌人大家都能理解,但林朝的用词实在太过粗鄙和新颖,导致众人都听得一脸懵逼。 这大概就是汉末版的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后续发展也正如林朝所料想的一样,自临沂攻防战被赵云把脸打肿了之后,袁绍无法接受自己无功而返的事实,更无法接受赵云在自己面前一通骑马砍杀后却扬长而去的结局,当场口吐鲜血,昏厥在地。 这场攻城战打到这个份上,是真的进行不下去了。 袁绍昏厥之后,曹操当即接替了袁绍的指挥位置,开始下令全军撤退。 城楼上,徐州众人见敌军鸣金收兵,顿时爆发出一场惊天的欢呼声。 这场艰难防守战役,总算是熬过去! 不仅熬过去,还增添了六七千可用之兵,这下就算袁绍明日再大举攻城,也不用担心了。而等到荀彧率郯县留守之兵增援后,临沂可谓是稳若金汤,支撑个把月不成问题。 刘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胸中长长松了口气。 作为君主,做出困守孤城的决定可以说是很冒险的,若非今日赵云来得及时,又肯以身为饵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自己未必能保住城池。 此战,子龙居功至伟,不得不赏! 刘备脑中冒出这个念头之后,却忽然想起赵云在最后突围的时候,身中十多箭,也不知伤势如何。 如今敌军已退,刘备忽然想起了这件事,就要去查看赵云的伤势。 可一转身,沮授带着徐晃站在了自己面前。 “公与,你有何事?”刘备开口问道。 沮授犹豫了片刻后,才拱手道:“主公,在下是来请罪的,先前……” “此事不必再言!” 众目睽睽之下,刘备赶紧挥手打断了沮授的话,并且缓缓开口道:“公与,某知你是一片好心,但以后此等事情,还是先同某商议一番,如何?” 闻言,沮授脸上露出感动之色,继续拱手道:“主公,在下惶恐!” 刘备看了看左右,上前两步走到沮授面前低声道:“另外,此事今后你不许向任何人提起,万一传扬出去,某不惩处也不行了。” “多谢主公!” 沮授与徐晃一起行礼道。 刘备摆摆手,开口道:“行了,你二人且在城上守着,袁绍老贼今晚应该不会再进攻了,某且去看看子龙。” “遵命!” 二人对着刘备的背影一礼到底。 赵云的伤势看上去很恐怖,毕竟身上插着近二十跟箭矢。这对于身经百战而从未挂过彩的赵云来说,自然是极为罕见的。 但这二十根箭矢,大半都射在了肩膀后背上,有一层盔甲保护,因此都只是皮外伤。 唯有后背那根箭矢,却伤到了赵云的肺部,所幸箭头入肉不深,修养一段时间,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刘备找到赵云的时候,他身旁还躺着两个病号,正是典韦和林夕。 这两个家伙在祊亭撤退时负责断后,伤得比赵云还重,至今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不过今天赵云一来,二人也算有伴了。 正所谓三人并排挂机,我的人生只要这样躺着混日子就很幸福了。 尤其是典韦,见到赵云被抬进来时身上插满了箭矢,甚至还咧嘴一笑,刚想开口打趣两句,却不慎牵动了伤口,当场疼得龇牙咧嘴。 此时见刘备进来,三人虽然想起身行礼,却力不从心。 “莫乱动,莫乱动!” 刘备差点没被三人的举动吓着了,当场挥手大叫道,然后便一屁股坐到了赵云的床边。 “子龙,伤势无恙否?” 刘备仔细看了一番赵云的脸色,最后才开口笑道。 “回……主公,云……无恙……有劳……主公挂怀……” 倒不是赵云伤势重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程度,而是他伤到了肺叶,喘息颇为困难,因此说话也就断断续续。 “行了,行了,切莫多言,且安心修养!” 刘备一把抓住赵云的手,轻抚手背道:“今日若非子龙,某几近死无葬身之地……子龙莫要开口,某说你听便是……” 说罢,刘备又温言劝慰赵云不必关心战事,只需好好养伤即可,末了还勉励了林夕与典韦一番。并扬言等这几个家伙伤好了之后,必定请他们吃席之类的云云…… 面对自己麾下最信任的几位将领,刘备是一点主公的架子都没有。 为了不打扰三人修养,刘备说了一会后,便转身离开。 即将踏出房门之时,刘备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修养的三人,思绪忽然回到了当年在中山起兵的时候。 当年盛夏之时,自己听从子初之言,募兵平叛,很快便遭遇了正在拦路劫道的君明。 说起来,还是翼德与云长连番出手,才把君明拿下。 而后便是子龙来投…… 当时自己麾下将领除了云长、翼德之外,便只有他们三人而已。 如今又是盛夏,雲長與翼德不在身边,还是他们三人为自己浴血拼杀,致使身受重伤。 一幕幕回忆涌上刘备心头,望着三个躺在床上的伤员,刘备嘴角露出了笑容,眼眶却有些湿润…… …… 城外,曹袁联军大营。 关于袁绍吐血的突發事件,其实是一个足以致使军队士气血崩的预兆,好在曹操够果断,当即下令鸣金收兵,才没有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只是当时在袁绍身边的诸侯对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回到大营之后,难免心中有些犯嘀咕。 好在袁绍当晚便悠悠转醒,并且强撑着病体亲自出营巡视,总算是稳定住了人心。 今日白天一战,只把袁绍熬得心力交瘁,也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后果。但在普通士卒眼中,自然是一场极为寻常的攻城战,除了赵云那惊为天人的英姿之外,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眼下营中除了对袁绍下令放箭背刺的不满之外,军中将士倒也没生出别的情绪。 袁绍也是个会来事的主,当即拿出钱财酒肉,犒赏全军,狠狠刷了一波士气。 吃饱喝足后,袁绍送走一众诸侯后,只把曹操留在了帐中。 如今战局胶着,刘备又有了新的生力军,再想强攻临沂,已经是难上加难,所以袁绍打算和曹操商议一番,看看能不能出奇制胜。 只是两人刚刚开始商谈,就见帐外冲进来一个人影。 其人一阵小跑入帐,神色无比慌张,刚冲进来便大喊道: “主公,祸事了!” 闻言,袁绍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辛评,又是你! 再看辛评,全然不顾袁绍愤怒的目光,高举手中的军报大呼道:“主公,方才探骑传来消息,林子初他……他如今已率军围困邺城,阻断了我大军粮道!” “什么!” 袁绍闻言,当即大吼一声,再度口吐鲜血,昏厥于地。 嗯,这次辛评跟袁绍之间有些距离,并没能像白天一样扶住他。 7017k 第五百四十八章 钓鱼佬永不空军! 邺城。 自平阳城被徐州军攻破之后,相邻的主城邺城便陷入了一种沉寂的状态。 尽管林朝并没有率大军围城,但痛失了一次粮草之后,邺城留守的麴义马上下令全城进入戒备状态,并且将城中精锐尽数在城上布防,同时向外求援。 麴义不知道这股徐州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但他明白必是来者不善,甚至用不了多久便会大举围城。眼前看似风平浪静,说不准自己已经是困守孤城。 而这股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前夕的压抑。 就在麴义戒备之时,平阳城中的林朝又在干什么? 答案很简单——摸鱼! 城外小溪旁,一处柳荫之下,林朝半躺在地毯上,手中拿着自制的鱼竿,神情专注地望着水面,好似下一刻便会有一条十多斤的大鱼上钩一般。 只可惜等了半晌之后,水面依旧波光嶙峋,无比平静,偶有两片树叶落在水中,随流水浮沉而去,也无法转移林朝的注意力。 昔年刚穿越之时,林朝面对这与后世相隔两千年的环境,总有一股无法融入的孤独感,是以每天都喜欢拎着鱼竿去城外钓鱼。 只是那时林朝整天迷迷糊糊的,钓鱼最后难免沦落到与周公同游的地步。 而今经过数载宦海沉浮,在战事最吃紧的时候,林朝却不着急,又选择了在城外钓鱼。但这次是真的在钓鱼,并没有睡着,在心境上也算是个不小进步。 在林朝屁股下地毯边上,除了林朝日常喜欢拿在手中摇晃折扇之外,还有半坛青梅酒,以及几碟瓜果蜜饯,甚至还有几枚颇为鲜红的桃子,以及几颗青李。 身后,张郃带着数十名陷阵将士侍立在旁,都不敢轻易出声,生怕惊扰了河中的鱼儿。 虽然林监军半天也没钓上来一尾鱼,而他信誓旦旦许诺的鱼汤更是做梦都不敢想…… 良久之后,林朝望着水面的眼睛都有些发痛了,却还是没有鱼儿咬钩,气得林朝将鱼竿一甩,拿起一枚桃子大口啃着,目光中满是愤愤之色。 居然这么久都不上钩,水里到底有没有鱼! tmd,哪怕后世论小时收钱的鱼塘,也不至于空军这么久吧! 得亏此处钓鱼不要钱,不然林朝肯定会仿照后世某大佬来一句经典战斗口号——rnm,退钱! 这一幕自然被身后的张郃尽收眼底,见徐州万人敬仰的林长史此刻居然像个泼皮一样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张郃不禁眼角一阵抽搐…… 监军,您冷静点! “俊乂,来一个尝尝鲜。” 林朝随手拿起一颗桃子递了过去,然后眼中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俊乂,要不要来一杆过过瘾?”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这水里根本没鱼。 张郃连连摆手拒绝道:“多谢监军厚爱,末将不善此道,就不必了吧……” 这次张郃没有说谎,像他们这种胸怀大志的文臣武将,哪个不是自幼寒窗苦读,钻研兵法战术,勤加练习武艺。 就算要学,也是下棋抚琴这等圣贤之道,哪有可能会干些浑水摸鱼的事情。 再说了,张郃也不觉得钓鱼有什么过瘾的…… 见张郃不愿,林朝也不好勉强,只是感觉没人陪自己一起空军有些遗憾。 一颗桃子吃完,林朝恶狠狠地将桃核扔进水中后,准备再来一杆。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今天不钓到鱼,我林子初绝不回城! 钓鱼佬永不空军! 正当林朝抱着必死的信念,要与水下那奸诈狡猾的鱼儿决一死战之时,身后传来了郭嘉的声音。 “子初!” 郭嘉一路小跑而来,口中气喘吁吁,额头上也带着几滴汗珠,随着郭嘉的跑动挥洒在地上,却在盛夏的阳光下很快蒸发。 “奉孝,你小点声,某的鱼都被你吓跑了!” 林朝有些气恼道。 闻言,郭嘉下意识看了一眼林朝旁边的鱼篓,可里面却空无一物,郭嘉顿时指着林朝发出尖锐的嘲笑声。 “林子初,说得好像某不出声你就能调到鱼一样,真是笑死某了!” 林朝当即老脸通红,大怒争辩道:“你懂什么,某此法正是效仿太公望,愿者上钩也!” 闻言,郭嘉笑得更开心了。 笑了半晌,郭嘉实在是累,便一屁股坐到林朝身旁,毫不客气拿起半坛青梅酒痛饮起来。 林朝皱眉道:“郭奉孝,这酒某方才已经喝过了!” “那又如何,难不成子初你得了瘟疫?” 郭嘉一擦嘴角,笑着反问道。 林朝:…… 你就不能讲究点个人卫生? “说吧,来此何事?” 林朝发现今天的郭嘉似乎有些下克上的趋势,便不打算跟他纠缠下去,索性直接开口点题。 “主公和张燕那边有消息了。”郭嘉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份军报,“时至军报发出时,张燕已然攻破邯郸,不日便能进抵邺城与咱们会合。至于主公那边,倒是极为惨烈……” 郭嘉将临沂攻防战的始末复述了一遍,听得林朝时不时皱起眉头。 末了,郭嘉开口总结道:“不管如何,临沂没有失守也算是绝好的消息,琅琊百姓总算没有沦为袁绍铁蹄下的鱼肉。此外,文若和友若也率郯县留守之兵进抵临沂,主公那边一两个月内可保无虞。至于子煦……虽然身受重伤,但总算没有性命之忧。” 听完郭嘉的复述,林朝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皱眉道:“玄德公此举,倒是有些太不惜身了……回头你将此事告诉元皓与季珪师兄。” 刘大耳,没人管着你就开始放飞自我了是吧。 这怎么能行! 闻言,郭嘉赶紧点了点头,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因为他已经预见到刘备被二人一顿猛喷的画面了。 “此外,沮公与身为军师,林子煦身为一军主将,典君明更是玄德公亲卫,此三人未能及时规劝主公撤退,皆属失职! 传某将令,着将三人罚俸一年,各领一百军棍,且传示全军,以儆效尤! 嗯……念典君明与林子煦皆有伤在身,可等伤好之后再行领罚。” 此言一出,饶是郭嘉,也不禁面色一紧。 “子初,这是不是太狠了点……”郭嘉苦笑劝道,“他们三人此番功勋卓著,再者此事由主公圣裁,又岂是他们能够左右的,罚俸也就罢了,仗刑和传示全军就免了吧。” 林朝却摇了摇头,扭头看着郭嘉,极为郑重道:“不,功是功,过是过,此番功过却是不能相抵。正因此事乃玄德公独断,某才更要惩处三人。” 闻言,郭嘉眼皮闪动了两下,像是明白了林朝的用意,随即又笑了起来。 “但他们三人远在徐州,且有主公庇护,你便是处罚,也未必能够得着啊!” 林朝也笑了:“无碍,临行前主公赐我节钺,自主公往下,皆受某节制,你只管传令便是。” 接到军令之后,刘备也许能庇护三人不受仗责,但传示全军还是免不了的。而林朝要的,其实就是这第三条而已。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是刘备以后每次都这样搞,谁又能保证每次都能刷出一只赵云及时救场。 就算这次,赵云也差点gg。 至于林夕身受重伤之事,林朝没问。 当年他就问过林夕的志向,路是他自己选的,结果也只能他自己承受,就算是林朝也没办法改变这个现实。 郭嘉抱起酒坛又狂饮一气,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公达让某问你,那些随我军而来的百姓,如今如何处置?” 倒不是荀攸要卸磨杀驴,只是以如今的情况,也确实用不上这些百姓了。再者百姓当初蜂拥而来,是被林朝的撒币大法打了鸡血,时间一长,自然难以维持。 时至今日,城中已有撑不下去的百姓想回家了,为此还差点闹出冲突。 “此事易耳,可采取自愿形式招募百姓。”林朝笑道,“愿意留下的,经筛选后编练入伍。不愿留下的,赐予钱财和粮食令其归乡便是,至于之前许诺的三十亩良田也都作数,战后便会一一兑现。 切记,一定要让百姓自己选择,决不可强迫或是引诱。但凡敢左右百姓去留者,斩立决!” 林朝此举也算顺应民意,不然数万百姓心意不齐,极有可能闹出乱子。 至于钱财和粮食,一路搜刮了许多大户,再加上前几日劫了一波麴义的粮食,倒是完全够用。 “遵命!” 郭嘉马上站起来拱手道。 说完这些之后,林朝继续问道:“現在咱们来说说眼前的邺城,奉孝可有妙計?” 聞言,郭嘉摇头道:“邺城之城防,就算是放眼整个大汉,也是数得着的,除了强攻,舍此别无他法。等张燕率军抵达时,咱们就有足够的兵力将邺城围住,再等云长来到时,便能大举攻城。邺城拿下,便等若断了袁绍归路,届时决战之日不远矣。” “不,此等战法,拖延太久,粮草方面始终是个大问题。”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郭嘉好奇道。 林朝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某在想,咱们能不能换个顺序?” “如何换?” “先灭袁绍,再破邺城!” “这……” 郭嘉闻言先是一惊,继而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倒是一个好想法,只是邺城這边,也不能无人看守。” “留张燕在此足以。”林朝答道。 郭嘉先前的意思,是先让袁绍在前线与刘备对峙,等自己这边拿下邺城后,便反身沿着兖州合围,对袁绍形成两面包夹芝士。 但林朝认为这样太耗时间,以邺城的城防,就算压上十万大军,没有几个月也难以攻下,且不知要埋进去多少士卒的性命。 与其如此,倒不如等关羽与自己会合之后,直接往兖州猛攻,只要铲除了袁绍,邺城自然不战而降,省时也省力。 就是为了防止邺城内的麴义对着自己的菊花狠狠来一下,得留下人马继续看着他。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关羽何时才会到。 想着,林朝开口问道:“云长那边,至今还没有消息?” “没有。”郭嘉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 林朝眼中满是困惑。 照理说关羽麾下的三万大军,是徐州最精锐的一支步卒,向来啃最难啃的骨头,打最硬的仗,攻城拔寨自然不在话下。 可如今张绣都快进抵邺城了,关羽却还没有消息…… 云长,你如今在何处? 7017k 第五百四十九章 颜良分首大师 关于关羽的动向,还要从赵云撤离渤海郡开始说起。 其实已经不能算是渤海了,因为赵云率军在渤海一通乱杀之后,最终把颜良和赶来支援的曹洪等人围困在了乐城。 而乐城正是河间郡的治所,也就是说赵云接到林朝的军令之后,是从河间郡撤离的。 至于撤离的手段,却非常有意思。 早在撤退之前的第三天,赵云便已经令麾下一半士卒开始收拾行装,一面却更加猛烈进攻乐城,为此他亲自上阵带兵冲杀,唬得城中颜良等人还以为徐州来了援军,正准备大举攻城。 一心想着严防死守的他们,又如何能看出端倪? 是以,第四日清晨,乐城外赵云的营盘一夜之前全部消失。 古有孙膑增兵减灶,今有赵云一夜跑路,着实看呆了城中的敌军。 见到如此怪异的场面,颜良急忙带人出城查看,而军师逢纪与程昱当场就发觉了不对劲,最后更是通过赵云营盘留下的踪迹,推论出赵云麾下最多只有一万人而已。 这次的撤退更是蓄谋已久,绝对是前方战事有变。 简而言之,颜良等人这些日子都被赵云给骗了! 反应过来的颜良顿时大怒,当即下令沿着赵云撤退的方向一路追杀过去。 对此,逢纪和程昱也表示同意。 一来,自己麾下尚有两万人马,即便遭遇赵云,也能战而胜之。 二来,虽然他们不知赵云为何如此急匆匆的撤退,但追上去咬住赵云,总不是什么坏事。 让敌人做不成他想做的事情,总是有利于自己的。 遵循着这个逻辑的颜良,便开始了一路追杀。可行军至信都郡时,却收到了一个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坏消息。 那些因拥戴袁绍而被林朝屠戮抄家的世家大族,此时见到颜良率军来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诉苦和表忠心的机会。 当他们鼻涕一把泪一把向颜良诉说着林朝的种种恶行时,颜良没有被感动,也没有丝毫同情,眼中存在的,满是浓浓的恐惧。 邺城什么地方,袁绍的大本营好吧! 邺城没了,粮草就没了。 粮草没了,那还打个屁的仗! 林子初这狗贼果然狠辣,一出手就是绝户之计。 于是颜良在于众将商量一番之后,当即决定改道,不追赵云了,而是去邺城阻击林朝。 这个决定,又得到了众将的一致赞成,毕竟袁绍现在还率领着大军在前线搏杀,你总不能坐看林子初偷家吧! 既然下了决定,以颜良的性子,自然是急吼吼的率军向邺城进发。 可谁能想到,刚过了经县,途径广宗城的时候,地图边缘处就刷出了一只崭新的关羽。 确切的说,应该是关羽刚刚拿下甘陵城,正在率军继续进行邺城讨伐任务的时候,前方野区就刷出了一只河北产的颜良…… 关羽一看,哇,红名野怪,这肯定得上去a一波啊! 颜良一看,哇,敌方大爹,赶紧列阵防御,防止对方上来a我们一波。 嗯,此时双方所在地方正是广宗城外。 当然,此地还有一个后世广为人知名字,界桥! 颜良麾下士卒虽然有两万之众,但比之关羽麾下的徐州劲卒,战斗力弱了不止一筹,再加上接连败于赵云之手,导致颜良心中多多少少对徐州军队的战力有些忌惮。 如今突然遭遇,哪怕双方相隔数里,颜良做出列阵的举动也是比较稳妥的。 一般突然遭遇,在摸不清敌我形势的时候,先行列阵防御才是上策。 很可惜,关羽不这么认为。 自开战以来,作为徐州第一将的关羽始终没能捞到上场的机会,如今虽然在敌后打了几仗,却觉得不怎么过瘾,正想赶紧率军赶到邺城打一波硬仗的时候,突然遭遇了颜良。 在确定周围的地形无法设伏之后,关羽明白这是一场毫无征兆的遭遇战。 既然不是中了敌人的埋伏,那还等什么,直接就杀过去便是! 对于阵战之道,关羽自信不弱于任何人,自然也就没有了退缩理由。 关羽能立刻决定进攻,但颜良却不能马上完成列阵。所以当望见关羽率军杀来时,正列阵到一半的颜良当即大怒。 贼将居然视我为无物,而且还如此不讲武德,这如何能忍! 上,跟他拼了! 于是,两路大军在界桥相遇,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这是一场堂堂正正的阵地战,没有任何阴谋诡计施展的空间,所以随行的逢纪和程昱也就没了用处。 想要取胜也简单,从敌人的尸体上碾过去就行。 当然,这种地形关羽最擅长的却月阵也没办法发挥,不过他受林朝编写的练兵之道启发,这几年又钻研出了不少阵型,此番正好拿颜良当试刀石。 遭遇战打了一个时辰后,面对徐州军咄咄逼人且步步为营的攻势,袁军开始不敌,虽然暂时没有溃散的迹象,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战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徐州军大纛之下,关羽跨坐在马上,观望了一阵眼前的战局,眼中当即闪过一丝不屑的目光。 “不想袁绍老儿的军队,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关羽捋须冷笑道,“早知如此,哪还用得着子初的迂回战略,直接一城一地打过去便是!” 闻言,旁边的魏延开口笑道:“颜良不过是义父手下败将,他麾下士卒自然比不得我军将士悍勇,败之当然!” “不,倒也不能如此自傲。” 关羽虽一脸得色,却对魏延的言论给予了否定。 “颜良之勇,虽在为父之下,却也不可小觑。至于他麾下的士卒,自然比不过由咱们徐州良家子征召而来的勇士,但文长你不可因此轻敌,此乃败亡之道。” 闻言,魏延顿时一脸懵逼。 不是义父你先藐视那颜良的吗,我跟着附和两句,怎么就是轻敌了?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但魏延还是抱拳道:“义父,孩儿知道了。” 见此,关羽才缓缓点了点头。 关羽的逻辑其实很简单,我藐视颜良,是因为我曾经击败过他,我有这个资格和能力,且看我如今在徐州的地位,可都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但你魏延不行,因为你现在还没这个实力。 教育了魏延一番后,关羽又看了看前方的战局,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这颜良倒是顽强,居然能与我军鏖战到现在还不落败,倒是某小觑他了。” 魏延开口道:“义父不必着急,最多再有一个时辰,敌军必败。” “不,某等不了一个时辰。”关羽摇了摇头道,“某麾下三万大军,可是要进攻邺城,拿下袁绍老巢的精锐,又岂能在此与这群蚁贼久耗!” 真要再耗一个时辰,颜良就算败了,自己这边也难免损伤惨重,到时候还拿什么去攻打邺城? 关羽的野心很大,出征之时他就把目标定好了,那就是击破邺城,端掉袁绍的老巢。 身为徐州第一将,这才是他该打的仗! 所以关羽不想浪费兵力在颜良身上。 铿! 只听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时,关羽已经把手中大刀落在地上,呈拖刀姿态。 “父亲,您这是……” 魏延见状,顿时瞪大了眼睛。 “昔日酸枣会盟时,颜良出言不逊,被为父生擒,却碍于情面不能杀他,倒是让这厮多苟活了一段时间。今日两军交战,便没有了这些顾忌。” 关羽锐利的目光如日中骄阳一般,刺得魏延不敢与之对视,周身气势却瞬间攀升至顶点。 “颜良匹夫,纳命来!” 一声暴喝响起时,关羽早已冲了出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大刀与地面摩擦時,竟带起陣陣火花。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摧枯拉朽。 见关羽如猛虎下山一般冲了过来,不仅颜良背后一凉,就连旁边的曹洪、高览、淳于琼等人也是面色一变。 历经讨董时斩徐荣一战后,世上誰人不知关羽的凶名? 这可是一个勇武比肩霸王的存在,谁又能不惧! “一起上!” 形势如此,颜良倒也没怂,当场下令道。 于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颜良带着曹洪、淳于琼、高览一起迎战关羽。 可他们的结局,却跟临沂之战围攻赵云的武将下场一样。 关羽蓄势已久的一刀,直接砍向冲在最前面的颜良。虽有武器抵挡,但颜良还是当场被震得口吐鲜血。 但很快,关羽的第二刀就到了。 这一刀比之前第一刀还要生猛,当场将颜良的武器劈成两半。 望着手中的断刀,颜良眼中满是震惊。 怎么会,自己虽然不敌关羽,但差距也不该如此巨大才对! 去年酸枣会盟时,关羽没这么猛啊! 正当颜良不解之时,关羽的第三刀到了。 这一刀,直接将颜良劈成了两半,青龙偃月刀就此染血。 关羽三刀之下,袁绍麾下第一猛将颜良,卒! 又三十回合,淳于琼、高览双双战死,曹洪见势不妙,虚晃一枪后便急忙撤走。 关羽并没有追击曹仁,而是反手一刀,砍断了颜良的大纛。 眼下主将以死,大纛又被砍断,袁军士气当即跌落谷底,被涌上来的徐州军一波打崩,四散溃逃而去。 这场界桥遭遇战,关羽硬生生凭借着个人武力,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嗯,同时关羽还解锁了斩颜良的成就。 从此之后,便有好事者林某人给关羽起了一个诨号——颜良分首大师! ------题外话------ 本章要素过多,没全部看懂的请自行补课…… 520嘛,肯定得整点刺激的。 嗯,再重申一遍设定。 本书部分参考演义,更多的参考正史。 武力值方面,关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至于吕布,跟赵云、张飞等人在同一水准。 7017k 第五百五十章 声西击东 一波击败颜良的大军之后,关羽趁势掩杀,追亡逐北数十里,直到把曹洪等残兵败将撵出巨鹿郡边界才算作罢。 可这一波操作下来,难免就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时近六月末时,关羽才率军抵达平阳城。 当关羽提着腌制过的高览和淳于琼的人头,以及颜良那被砍成两半的尸体来到林朝面前时,林朝整个人都惊呆了。 路上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二爷你是真滴猛! 特别是林朝看到颜良的尸体时,终究是没忍住摇头一笑。 河北特产颜良,终究还是没能避过关二哥这一刀啊! 倒是关羽,虽然长途跋涉而来,脸上却未见半分疲惫。为了取得主攻邺城的机会,直接就把军队驻扎在城外。 他带着义子魏延入城,见到林朝后只寒暄了一阵,便开口问林朝何时进攻邺城。 表面上是问进攻的时间,实则是问林朝准备派谁主攻。 某远道而来,都把军队驻扎在城外了,子初你看着办吧! 此时堂上聚集了随林朝前来迎接关羽的一干文臣武将,甚至还有不久前刚刚抵达的张燕和审配,听到这个关键的问题后,顿时都将目光放在了林朝身上。 监军,俺们也想打c位! 众目睽睽下,林朝摇头笑道:“云长远道而来,倒是不必着急,且让麾下将士休整几日再说。” 闻言,关羽不禁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子初,眼下军情紧急,兄长如今还在临沂与袁绍对峙,麾下只有不到三万将士。早一日拿下邺城,也好早一日赶去与兄长会合!” 快点下令吧,某都快等不及了! “二哥说得对,子初你就下令攻城吧,将士们也已经十多日没见血,早就饥渴难耐了!” 张飞马上站起来附和道,天生的大嗓门震得旁边的张辽连忙捂住了耳朵。 林朝忍不住瞥了张飞一眼…… 将士们饥渴难耐? 是你张翼德饥渴难耐了吧! “云长,邺城的城墙你可有观察过?” 对于关羽和张飞的请战,林朝不置可否,反而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闻言,关羽摇了摇头道:“方才进城之前,某只是远远观望过而已,内情并不知晓。” “邺城城防之厚实,比之甘陵还要更甚,其内尚有万余士卒,守将麴义更是善战之辈,不可小觑。若真想拿下此城,恐怕没有数月时间难以奏效。” “居然要数月之久……大哥那边,却未必能撑这么久。” 关羽有些惊讶道,不过这是林朝亲口说出的结论,他倒不至于怀疑。 “所以,强攻邺城不可取。”林朝摊手笑道,“只需派一路大军将城池围住,限制其运粮给袁绍即可。而咱们,自然可能继续南下兖州,与袁绍来一场决战。” “南下兖州与袁绍决战?” 闻言,除了早就知道的郭嘉外,其他人全都面露震惊之色。 林朝点头道:“不错,此番邺城被围,袁绍已然断了粮草来源,如今仅靠兖州一地运送粮食,必然不能久持,可若咱们攻入兖州,袁绍便再也没了粮草来源,届时便是一群乌合之众,胜之易如反掌!” 关羽思索片刻之后,发现还是林朝此策更为稳妥,当下便开口道:“敢问子初,既然要南下兖州,当从何处进军?邺城这边,又该由谁来留守围城?” 此言一出,张飞马上缩起了脖子,生怕林朝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某自然是要上阵杀敌,捅袁绍老儿几个透明窟窿的,才不要留下来围困邺城! 张飞的这番小动作自然被林朝尽收眼底,只见林朝笑了笑便站起身来,同时将行军图挂在了自己身后的屏风上。眼下这里并没有特制的青石板,只好用此物来代替了。 林朝指着地图上邺城所在的位置,开口说道:“邺城此去临沂,足有千里之遥,即便明日进军,非一月时间不能抵达。 而且如今袁绍也差不多该收到了邺城被围消息,若他明智些,自然懂得率军后撤,回防兖州道理。 毕竟冀州如今已不在他手中,若兖州再被我军攻占,他将再无翻身余地! 所以,袁绍应该会后撤回防兖州。他撤到何处,何处便是最终决战之地!” 邺城被围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就算袁绍愿意继续攻城,那些诸侯也不会愿意的。毕竟等攻破邺城之后,林朝下一个目标很显然便是兖州,那可是他们的老巢! 就算袁绍故意隐瞒消息,但大多数诸侯应该都会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所以瞒是瞒不住的。 如今需要思索的是,袁绍会撤到哪里? 或者说兖州境内,有没有一座或几座城池,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要地,既不会把自己困死,又能有反击的机会。 在搞清楚袁绍准备撤到何处之前,即便进军也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去往何方。 不能占得先机,战争有如何能胜算? 这才是林朝安抚关羽不要着急的真正原因。 听完林朝的话,除了张燕之外的众人都凑了上来,细细观察着林朝背后的行军图。其中以郭嘉最不客气,干脆将林朝撵到一边,然后自己爬上去看个仔细。 众人看了半天后,却激烈讨论起来,其中以郭嘉和审配的观点最具代表性却截然相反。在谁都不能说服对方,又各自拥有小弟拥护的情况下,竟逐渐演变成一场论战。 而原本作为场中焦点的林朝,此刻却成了边缘人,被郭嘉挤出来之后,只能随便找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来,喝茶扇扇子…… 就在郭嘉和审配的争论即将升级之时,一直远观的关羽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继而沉声道:“某虽不知袁绍会退往何地,但有一处地方,袁绍必然会提前派兵驻守。” 闻言,林朝来了兴趣,开口问道:“云长有何高见?” 关羽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走到地图前,指着一处地方沉声道:“便是此处!” 众人一看,关羽所指的地方,竟然是兖州东郡的白马县! 林朝闻言后,当即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行军图前,仔细看了一阵之后,嘴角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关羽不愧为当世一流将才,竟如此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都没能发现的战机! 说起白马城,知道的可能不多。但原本历史上关羽阵斩颜良的壮举,便发生在此地。 当时正值官渡之战,袁绍派颜良渡过黄河,进攻白马城,以此保证自己主力大军能够顺利渡过黄河,把曹操吊起来毒打一顿。 袁绍当时占据着绝对优势,如此行事倒也是稳打稳扎,从战略方面上倒是无可指摘。 只可惜后续战术层面却是一塌糊涂,倒不是说颜良没能完成任务,而是因为曹操手下有荀攸这个腹黑面瘫男。 眼看颜良率军围困白马,荀攸却建议曹操假装从延津渡河,做出要绕后奇袭袁绍后方的姿态。 袁绍见状,当场派出主力部队去延津阻击曹操。 而曹操本人,却是率领着关羽、张辽奇袭白马,最后在白马城外阵斩颜良,解除了东郡的威胁,同时也遏制了袁绍渡过黄河的计划,不可谓不精彩。 这一手声东击西,简直被荀攸玩绝了! 古代战争,有时候一条河流都是成就胜败的关键,更何况是黄河。 如今的情景,与原本历史上的官渡之战何其类似。邺城与兖州之间也隔着黄河,只不过如今想渡过黄河的一方不再是袁绍,而是林朝。 眼下距离邺城最近的渡口,正是白马城外的白马渡! 若袁绍想据守兖州,必然要派人扼守白马渡,也只有这样,才能防止自己被两面包夹。 想明白了这一茬之后,林朝扭头对关羽笑道:“云长果然有大将之才,这白马县,的确是敌我双方必争之要地。” 闻言,关羽也笑了。 别人的夸奖他自然不稀罕,但林朝亲自开口夸赞,他还是很受用的。 此时旁边众人也反应了过来,荀攸当即拱手道:“姑父,只是不知袁绍何时收到的邺城被围的消息,如今距离上虽是我军占优,但就怕袁绍在得知了消息后,立刻派大军布防白马渡。若是如此,我军再想渡河便难了。” 闻言,众人再度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荀攸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邺城距离白马渡只有两百余里,而临沂距离白马足足千里之遥,但此时林朝大军抵达平阳城已有半个月还要多,而袁绍也肯定早就得到了消息,若他行事足够果决,说不准派来的兵马已经在路上了。 难道真要跟袁绍拼时间? 但有渡河需求的是林朝一方,若是没能赶上,自然会被袁军半渡而击之,到时候难免损伤惨重。 就在众人迟疑的时候,林朝却笑了。 有了关羽的提醒,原本心中还拿不定主意的林朝,此时已经想到了办法。 “此事无碍,某自有办法。” 林朝一挥袖,示意众人各自归位,然后拿起了刘备赐予的斧钺举在手中,朗声道:“众将听令!” 闻言,众人皆神情一肃,抱拳拱手道: “在!” “张文远,你率领一万将士明日出发,直奔白马河对岸的黎阳县而去,抵达之后不可妄动,等军令到时,便开始渡河!” “遵命!” 张辽一抱拳应道。 林朝目视张燕道:“张将军。” 张燕赶紧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兵马,明日出兵围困邺城,无需攻城,只要围住便好。切记一定要围住,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能从城中飞出!” 张燕大声答道:“遵命!” “云长。” 关羽也站了起来,抱拳道:“末将在!” 林朝笑道:“云长,且让你麾下将士休整三日。三日后,命你率我军全部将士南下,从延津渡河,攻取燕县!” “延津?”关羽有些诧异道,“不是要争夺白马县吗,为何要从延津渡河?” 這不僅是關羽一个人的疑问,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林朝笑着解释道:“如今我军占据优势,又何必去与袁绍拼时间。拼赢了好处不多,拼输了却白白折损士卒性命。反正袁绍若是撤退,迟早会派大军进驻白马渡防备我军。 而等文远率军渡河之时,敌军必然出击。届时,便是最佳的战机,云长以为如何?” 林朝的意思很简单,与其争分夺秒,不如一劳永逸。 先让关羽率主力悄悄渡过黄河,然後才让张辽在众目睽睽下率军渡河。 袁绍军见状,必然在黄河岸边准备半渡击之。 殊不知,关羽却已经率大军在后面堵住了他们的归路,一波就能将他们像赶鸭子一样赶入河中! 原本历史上有荀攸的声东击西,如今林朝却玩了一招声西击东,也算另类致敬了。 想着,林朝不禁看了荀攸一眼。 公达我侄,此番姑父就不客气了。 听完了林朝的讲解之后,众人才恍然大悟,继而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林朝。 这一计不可谓不妙,甚至是绝计,断子绝孙的绝! 林子初一出手,果然能把人抬走。 又是这熟悉的绝户之计! 与他为敌,光想想就让人觉得恐惧。 一旁,张燕再次在心中庆幸自己选择了归顺徐州 子初这是故意让某独挑大梁啊! 关羽此时也明白了林朝的用意,当即抱拳道:“遵命!” 想明白了这一战如何打,林朝自然心情极佳,当即宣布道:“今日且拿出军中酒肉,某要大宴全军,为此战壮行!” 听到有席可吃,众人顿时乐开了花,用比之前更大的声音回应道: “唯!” 7017k 第五百五十一章 攻守易形 临沂城下,曹袁联军大营中。 短短一日之间,袁绍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最后更是被气得吐血昏迷。 好在此时袁绍正值盛年,当晚便醒了过来,甚至还出面稳定军心,鼓舞士气。 就在一切都看似稳固的时候,辛评来了! 他冲进来愉快的补上了最后一刀,导致袁绍二度吐血昏迷。 还好此时帐中只有曹操与袁绍麾下的三位谋士,倒是没人会将消息散播出去。 这次袁绍昏迷的时间有点长,直到第二日傍晚才悠悠转醒。 说实话,这时候众诸侯已经察觉到了异样,毕竟往日袁绍都是清晨便下令攻城,黄昏时才结束。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当众诸侯顶不住压力,抱团冲入大帐想一观究竟时,却见到袁绍满面红光,昂首阔步走了出来。 “哈哈,诸位在某帐前聚齐,莫不是要蹭饭不成?” 夕阳的光辉下,袁绍负手立于帐前,眼中依旧闪烁着夺人的神采,言谈举止间更是中气十足。 见此,一众诸侯顿时放下心。 汝南袁氏毕竟四世三公,为大汉士族领袖,而袁绍又是这一代袁氏唯二袁氏掌舵者,身边拥趸如过江之鲫! 他在,总还是能起到稳定人心的效果。 众诸侯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陈留太守张邈站了出来,冲袁绍一拱手道:“盟主,我等见盟主一日未出,特此来请示,敢问何时攻城?” 眼下太阳都快落山了,这个借口着实拙劣,但用来表明态度却已经足够。 我们见到盟主您安然无恙,现在已经放心了。 而袁绍也明白众诸侯的心思,当即挥袖笑道:“这些日子攻战甚是激烈,将士们也都该疲乏了,某特地休战一日,供将士们养精蓄锐,以便日后一战拿下临沂。没有提前告知,倒是让诸位担心了。” 张邈拱手笑道:“哪里,盟主身为大军统帅,又是我等楷模,思虑之高远,远非我等所及。我等匆匆而来,倒是让盟主见笑了……” 又是一番扯皮后,袁绍总算打发了一众诸侯。回到帐中后,袁绍脸上再不复之前的风轻云淡,反而额头上满是冷汗,几欲跌倒在地。 好在辛评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着袁绍坐下。 “主公,您无恙否?” 在辛评满脸的担忧中,袁绍也在注视着他,心中经过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后,总算打消了将这家伙嘴给缝上的念头。 片刻后,袁绍才长长松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早已滴落在地。 “某方才心痛如绞,竟一时无法呼吸,如今已经好多了……” 袁绍开口叹息道。 至于为何会心痛如绞,你辛评心中没逼数吗! “佐治啊,以后若有要事,可缓缓而言,切莫再咋咋呼呼,某实在有些不能承受……”袁绍很认真的对辛评说道,“如若不然,某便将你的嘴给缝上!” 这句话说到后面时,袁绍的声音明显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 辛评:…… “主公,在下知道了。” 袁绍又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了曹操:“孟德,如今时局糜烂至此,你有何计策?” 曹操苦笑摊手道:“孟德,今日刚刚传来的消息,荀文若又率领数万大军进驻临沂,以如今城中刘备的兵力,一两个月之内,是不可能攻下临沂了。” “这某自然知道,但关键不在此处,而是后方的林子初,这厮竟然率军围困了某的邺城!” 邺城是什么地方! 冀州治所,我的大本营啊! 粮食、财富、人口重镇啊! 林子初,你行事如此狠绝,简直不当人子! 如果说起辛评时袁绍是咬牙切齿。那说起林朝,袁绍就恨不得直接咬碎满嘴的牙齿。 心中的恨意,简直如天高海深! “唉!” 曹操也跟着叹息一声,满脸的愁苦之色,开口道:“本初,林子初其人,素来行事下作,堪称无所不用其极。他既然已经率军围困了邺城,那邺城中的粮草就绝对运不过来了。此战,我军已然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曹操心中明白,自林朝进抵邺城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的形势便已经逆转。 从此,攻守易形。 袁绍一摆手道:“这些某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该如何行事。是继续进攻临沂,还是反身夺回邺城?” “都不行。” 曹操连忙摇了摇头。 在袁绍昏迷的这一日之间,曹操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思索接下来的路该往哪走。 好在经过一日一夜的思考后,总算有了点眉目。 “都不行?难道我等如今只有死路一条?” 曹操又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某以为如今当撤军返回兖州,固守以待时机。以邺城留守的兵力,短则一个月,长则两个月,林子初必然能攻陷城池。届时,他便会挥军南下,渡过黄河与我军决战。与此同时,临沂城中的刘备也不会闲着。 为防腹背受敌,咱们必须在此之前于兖州构筑起一条防线,以便应对徐州的两路大军!” 听完曹操的计划,袁绍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皱眉问道:“就算守得住,那要守到什么时候?” “短则数月,长则半年,刘备必然退兵。” “何以见得?” “因为徐州粮草不够。”曹操解释道,“某曾在郯县待过一段时間,對於徐州新政,还是有些了解的。自林子初主政徐州以来,一不连结士族,二不加租赠赋,反倒施行屯田之策,且以五五分成计数收取田租。如此固然百姓安居乐业,但短时间之内,徐州府库必然无法丰盈,从而导致他军中粮草不足。 所以,只要咱们固守一段时间,徐州必然退兵。甚至等刘备粮尽之时出击,也许能起到奇效。” 时至如今,曹操已经对胜利不抱希望了。最好的结果便是能守住兖州,甚至在刘备退兵的时候占点便宜就好。 至于他那九真一假的话中包含了多少私心,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如今曹操仍是兖州牧。 听完曹操的一通分析,帐中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袁绍苦思许久,雖然心有不甘,却终究没能想出更好的对策,便只得点了点头。 “也罢,就依孟德之策。” 袁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其间满是苦涩与悔意。 想他袁本初率二十万大军进兵泰山时,是何等风光,何等气魄,大有台下英雄唯己一人的豪情! 可如今,却要夹着尾巴狼狈而走,又是何等窘迫! 此刻袁绍脸上的表情,已经将世事无常四个字解释得淋漓尽致。 正当袁绍沉浸在失败的苦涩中时,旁边却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主公……”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袁绍当即浑身一颤,急忙将目光放到了辛评身上,并且瞪大了眼睛,生怕他再说出后面三个字。 辛评,你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完是吧! 好在这次辛评比较有逼数,见袁绍面色不善后,当即放快了语调说道:“主公,曹使君之言,在下亦深以为然。只是还有一点,曹使君并未明言,在下有些想法。” 闻言,袁绍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道:“佐治有何良策,尽管直言。” 虽然这厮比较乌鸦嘴,但才学和忠诚还是靠谱的。 辛评开口,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林子初南下兖州,必然要渡过黄河,我军不如提前在渡口固守,或许能遏制林子初的攻势。而关键之处…… 就在白马城。” 7017k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临沂之围,解! 临沂城距离兖州北部的白马渡,足有千里之遥。 但袁绍得知邺城被围的消息时,便立即做出了决断,派曹操率兵四万,飞速赶往白马据守,防止林朝南下。 而此时,方才六月中旬而已。 经过前面一两个月的交战,如今袁绍麾下虽然仍号称二十万大军,算算已然连十五万都不够了。 战线从泰山边境一直推进到徐州边境,袁绍与刘备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如今再被曹操带走四万人,袁绍麾下便只剩了十万大军而已。战场上刘袁双方的兵力差距,开始逐渐拉进。 至于曹操抵达白马渡之后的应对,以及袁绍麾下剩余大军的去向,两人商量一番之后,也进行了合理的安排。 若曹操率军抵达白马渡时,林朝还未开始率军南下,那曹操便据守渡口,与林朝隔河对峙不成问题。 若曹操抵达时林朝已经率军南下,并且渡过了黄河,那曹操便退守陈留郡境内的长垣县,那里是大军进入兖州腹地的必经之路。 至于袁绍本人,则率大军撤退至济阴郡治所定陶县,然后分兵驻守左右关隘以及兖州治所昌邑,与西边的曹操形成掎角之势。 从地缘上来看,长垣县与定陶和昌邑三城连成一线,足可将整个兖州沿南北分割开来,也能东西拒敌。 面对眼前如此战局,想保全整个兖州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倒不如果断舍弃兖州北部地区,来确保整个南兖州的安稳。 有陈留郡和半个济阴以及山阳郡作为后盾,袁绍军中的粮草也不用太过顾虑。只要能固守防线,坚持到刘备撤军,届时便有反击的机会。 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这个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曹操行事向来极为果决,见袁绍准许了自己的计划,当日便率领大军往兖州而去。 至于袁绍,也第二天召集众诸侯升帐议事,并且在会议上抛出了邺城被围的重磅消息。 跟林朝之前预想的一样,众诸侯虽然极度震惊,但反应过来之后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劝袁绍撤兵。 毕竟眼前一众诸侯大部分人的根据地都在兖州,他们可不想自己被绕后偷家。 在群情激奋声中,袁绍就坡下驴,索性直接宣布了撤军的消息。 为防临沂城中的刘备发觉异样,袁绍纵然再怎么心急,也只得再进行一波攻城战后,才缓缓而退。 至于此刻的临沂城中,有了荀彧和荀谌率领两万大军援助,城防方面自然是高枕无忧。一连数日进攻,倒也应对得极为轻松,甚至连刘备本人都不用亲临城头督战了。 当然,依照刘备的秉性,他还是更喜欢在城头痛快厮杀。 奈何荀彧、荀谌没有沮授那么好说话,两人如今皆是内府成员,又是徐州的元老重臣,自然没有沮授的顾虑,在劝谏刘备方面,也是继续加大力度。 考虑到荀谌那惊人的嘴上战斗力,刘备自然不会再有由着性子胡来的自由了。 是以,这几日刘备除了每天战前演讲一番,充作摇旗呐喊之外,便只能时不时去探望赵云等三个病号。 嗯,连日的修养,导致典韦最近又胖了几斤,体格宽度几乎能和郯县监牢中的许褚并肩了…… 而荀彧如今作为徐州长史兼内府令,也不合适亲临第一线,便每日陪着刘备一起在城中东奔西窜,寻摸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一日,负责后勤的简雍押运着新一批粮草到了,刘备得知消息后,便极为兴奋地带着荀彧、吕虔去临沂城东门迎接。 自从荀彧到后,刘备不仅失去了亲临战场的自由,更是随时都要处于重兵保护之中。 典韦重伤未愈,便用吕虔顶上。 至于为什么是他,荀彧给出的答案是吕虔曾经担任过林朝的护卫,这种事比较有经验…… 对此刘备表示,文若你说得好特么有道理。 “参见主公!” 简雍原本正在指挥辎重车辆入城,忽然远远望见刘备来到,顿时露出了笑容,上前行礼道。 “宪和何必多礼!” 刘备快走两步,将简雍扶起来,脸上也带着灿烂的笑容。 简雍能力虽然不强,但脾气却不小,且素来我行我素,从不屈就他人。不过他追随刘备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对于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也都尽力完成,足可堪称人臣之楷模。 “主公,今次雍运来粮草足有十二万石,可供城中两月所需。” 见礼之后,简雍便开始汇报此次从郯县运来粮草的具体数量。 如今城中有近三万兵马,依照士卒每月两石的情况下,简雍说能撑两个月,倒是所言非虚。 毕竟在少有肉食和蔬菜的情况下,人体对主粮的需求是成倍增长的,每月两石其实也不多。 闻言,刘备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忽然皱眉道:“宪和,某记得出兵之前元皓曾言,就算夏收过后,我徐州之粮也仅可供五万大军所用。如今文若将郯县留守之兵也带了过来,粮草如何能够?元皓的能力某自是清楚,但切不因此而搜刮百姓。” 为了打仗而压榨百姓? 在如今徐州的政治生态层面,这个罪名的确有点大,简雍连忙拱手道:“主公放心,我等万不敢行此暴虐之事!” “那这些粮草是如何来的?” 刘备望着一车车新粮,脑中浮现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可把简雍问倒了,他可是亲眼看着田丰从府库中抽调出来粮食。 但这种事要怎么说? 难不成直接告诉刘备,之前田丰是骗他的! 田丰这人的确是抠了点,但保存粮草也是为大局考虑。只是欺瞒主公这种罪名可大可小,简雍也不敢随便乱回答,免得把田丰给卖了。 倒是荀彧看出了简雍的为难,便笑着拱手道:“主公有所不知,郯县府库中的确还有些存粮,只是却不足以供大军远征之需。但临沂距离郯县不过三百里,且沿途皆是平整大道,自是可以维持的。” 荀彧这番话中提到了一个概念,那就是粮食运输问题。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数量相同的军队进攻五百里,和进攻一千里所需的粮草,那可是要翻倍都不止的。 毕竟运输需要人力,而人又不能不吃东西,所以大部分粮食都是在运输过程中被消耗掉了,能达到目的地的,反而是少数。 在临沂与袁绍开战,几乎等同于在自己家门口打仗,运输成本自然大大节省,所以荀彧的说法倒是能替田丰完美得遮掩过去。 听完荀彧的解释,刘备才明白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当即一拍脑袋道:“某却是忘却了此事,倒是让文若见笑了。”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公胸怀天下,些许粮草小事自是不用操心。”荀彧再度拱手笑道。 闻言,刘备不禁哈哈大笑,看向荀彧的眼神更加灼热了。 跟文若聊天,心里就是舒坦! “子恪,某听城外厮杀声已停,定是袁绍老贼鸣金了,你且去城头召集友若等人回来,某今晚便要在军中大摆宴席,借此激励全军将士!” 心情舒畅的刘备当即大手一挥,施展出了自己的专属既能——吃席! 待吕虔领命前往后,刘备一手拉着简雍,一手荀彧向城中走去。 “宪和,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今晚你我君臣便抵足而眠,如何?额……还有文若也一起来,某正好有些不解之处,想向文若请教。” 眼看刘备准备来个大被同眠,荀彧和简雍相视一笑,答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嗯,他们毕竟不是林朝,对刘备这种礼贤下士的作风简直毫无抵抗之力,被刘备睡服只怕是迟早的事。 三人正往回走时,前方忽然就见到荀谌一路小跑过来,见到刘备后,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大声笑道:“主公,袁绍退兵了!” 闻言,刘备满脸不屑道:“哼,袁绍老贼退兵乃是理所当然的,有某在此,他这辈子也别想打进徐州!不过友若也不必过于欣喜,袁绍这厮如蛆虫一般缠人,明日还会继续攻城的。” “不,不是!” 荀谌见刘备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当即重申道:“主公,袁绍大军方才鸣金之后便一直后撤,如今退走已有三四里的距离,看样子应该是要撤军了!” 闻言,刘备当场就绷不住了,大喜过望道:“友若此言当真?” “不敢欺瞒主公,请主公上城楼一观究竟!” 鏖战一两个月,刘备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曾多次苦苦挣扎,更是一路被袁绍从泰山撵到徐州边境。 如今听闻袁绍撤军,刘备如何能不欣喜,当即带着几人一路小跑登上了城楼。 果然,登上城樓之後,劉备就远远望见曹袁联军正在后撤。原本的营盘,此刻很明显已经成了一座空营。 “袁绍老贼明明兵力占优,为何此时退军?” 欣喜过后,刘备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指着远处不解的向众人问道。 闻言,城楼上众人都开始皱眉思索袁绍此举的用意。 只有荀彧看了看袁绍留下的空营,又看了看远处正在撤退的敌军,顿时判断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退兵。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袁绍撤军的理由便已经呼之欲出了。 “主公,子初那边……應该是成功了。”荀彧开口笑道。 闻言,刘备顿时恍然大悟,大笑道:“不错,文若言之有理!算算时间,子初如今应该已经抵达邺城,正准备袭击袁绍的老巢!” 说到最后的时候,刘备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激动和痛快,比干了一大碗冰镇青梅酒都要酸爽。 袁绍老贼,你不是猖狂吗? 不是要拿某的徐州吗? 不是自诩高门世家,贬低某的出身,甚至污蔑某为反贼吗? 如今还不是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路了! 子初,干得漂亮! 刘备笑完之后,却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大吼道:“袁贼兵败而走,如此大好良机又岂能错过。众将听令,且随某杀出城去追击。总要让袁贼知道,我徐州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这番陈词确实激昂慷慨,但刘备刚刚发言完毕,还没等执行的时候,就被荀彧和荀谌拉住了。 “主公,不至于不至于……” 袁绍此番退兵有章有法,又不是被咱们杀得溃散而逃,现在追出去,肯定会被伏击。 ------题外话------ 老家有邻居办丧事,老于被请过去帮忙,一天下来,整个人都快被晒化了…… 晚上才回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今天就这一更了吧。 7017k 第五百五十三章 张文远戏耍曹孟德 平阳城。 林朝与众人商量了一番作战细节之后,便把麾下军队分成了三路。 第一路,张辽率领一万人南下黎阳,探查袁绍军的动向。 第二路,张燕率本部兵马围困邺城。 最后一路,关羽率领剩下所有军队,从延津南渡黄河,进抵经县。 自泰山开战伊始,到如今也有快两个月的时间了,一直是袁绍仗着人多势众屡屡进攻,甚至拿下了徐州的屏障泰山郡。 如今,林朝布置的这一战,也算彻底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等三路大军分别率军出城后,林朝又写了一封信,让郭嘉通过校事府的情报系统传给徐州,请刘备也率军追过去,与自己这边两面夹击袁绍。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林朝和郭嘉在张郃的保护下,抄小路一直向南,准备率先渡过黄河,抵达兖州。 这波……俗称望风。 “喂,林子初你想去送死也就罢了,为何要拉上某……大军正在征战,你身为都督,怎能如此妄为……休要再拉拉扯扯,某又不好男风!” 听到这里,正在用力将郭嘉推上马车的林朝愣住了,然后便破口大骂道:“呸!郭奉孝你也配,还断袖之癖……如此恶心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见林朝勃然大怒,郭嘉反倒笑嘻嘻道:“怎么,子初似乎不喜分桃之美?” 一听这话,林朝就更受不了,几欲作呕。 男酮就是男酮,哪来这般美好的修饰之词? 林朝虽然不能接受,但并不妨碍这个时代流行龙阳之好。且世家大族中多豢养娈童,不仅不以为耻,反而逐渐成为一种风尚,甚至交换把玩,引为美谈佳话。 初闻时,林朝自是大开眼界,不禁感叹古人真会玩! 甚至有传言,昔年汉武帝之所以在满朝骄兵悍将中最喜欢冠军侯霍去病,不仅仅是因为霍去病会打仗,还因为汉武帝对霍去病垂涎三尺,简称馋他的身子。 林朝刚听说时,自然认为此事是好事者的编排,但架不住武帝他老人家确实有好几个男宠,而且传闻冠军侯模样俊美…… 到最后,林朝都有点信了。 至于武帝最终有没有得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由此可见,这个时代的人并不歧视同性相恋,甚至觉得这是雅好。 林朝自是对此深恶痛绝,但也没资格干涉别人的恋爱自由。就如同那些深宫之中的太监宫女求人伦大欲而不得,便自发结成对食、菜户一般,历朝历代的皇帝也少有干涉,甚至乐见其成。 可见古人对情爱方面,倒也有宽容的一面。 不过对于故意恶心自己的郭嘉,林朝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不想奉孝居然有分桃之好,这倒也简单,某满足你便是了。”林朝指着守护在周围的陷阵将士,满脸笑容,“奉孝且看,此处皆我军勇士,若奉孝喜欢,今晚某便令三五人与你同乐,奉孝以为如何?” 郭奉孝,你很勇是吧! 郭嘉:…… 望着这些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郭嘉忍不住咽了一波口水,当即缩紧了脖子。 他对断袖之癖倒是没有恶感,但也不好这口,尤其是周围这些饥渴的目光,谁零谁一自是一目了然。 “子初兄莫闹,小弟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兄又何必如此认真。” 郭嘉陪着笑道。 面对权力比自己大,且做人又没有底线的林朝,郭嘉果断选择了从心,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闻言,林朝这才满意得哼了一声,随后登上了马车。 这次郭嘉没有再让林朝催促,而是非常自觉的跟了上去。 “子初,咱们到底去干什么?” 车上,郭嘉还是忍不住发问道。 眼下战争如此紧急,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林子初放下手中军务也要去办? 林朝笑道:“倒也无事,某只是想出去兜兜风,怕旅途寂寞,便拉着你作陪,奉孝难道不愿与某同行?” 马车外,张郃已经跨坐在了马上,下令出城。 对于这个答案,郭嘉哪里肯信,脸上顿时露出一副‘你以为我傻’的神情。 见郭嘉不信,林朝又笑道:“如今我军对此战已是胜券在握,再加上云长第一次亲临前线作战。身为咱们徐州众将之首,怎么也得让他独挑大梁,立一桩大功。某在这里,云长还得事事上报,难免贻误战机。” “子初拿某当三岁小儿耶?” 郭嘉还是不信。 见此,林朝只得一摊手笑道:“好吧,其实某是去见一个人……” “谁?” “张济。” …… 七月流火,暑气渐消。 当时间来到七月初时,曹操终于率军抵达了兖州东郡。大半个月行军千里,这已经算是非常快的速度了。 看着遥遥在望的白马县,疲惫的曹操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警惕。在距离白马县三十里开外,便立即派出了三百探骑查探城中动向。 半日之后,探骑来报,说城中并无徐州军的动向,甚至方圆数十里也没有敌军经过的痕迹。 曹操闻言后,这才放下心来,下达了进驻白马的军令。 想想也是,从收到消息到自己来到此地,拢共也就不到二十天的工夫。以邺城的城防,应该不会这么快被攻陷,所以此刻林子初大概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在率军进攻邺城。 曹操率军进驻白马城后,时间便来到了傍晚。 这大半个月的全速赶路,也着实让军中士卒疲惫不堪,曹操当即下令全军在城中休整一晚,明日再分兵赶往白马渡。 与此同时,距离白马城不足二百里外的延津。 关羽率领着三万大军,终于抵达了黄河北岸。就在全军都以为关羽会下令原地休整一夜的时候,关羽却令义子魏延令一千前锋立即渡河,探查河对岸的情况。 魏延领兵渡过黄河,发现并无袁军踪迹后,便向北岸传递消息。 随后,关羽做出了一个令人为之侧目的决定——夜渡黄河! 关羽素来有着自己的一套用兵之法,他认为此战成败的关键,就在于能否渡过眼前黄河。既然对岸毫无动静,那就不如当机立断。 若自己率三万大军在河岸旁驻扎,难免引人注意,为此让对岸敌军有防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军令一下,大军当即架起浮桥,开始渡河。 此时正是黄河浅水期,再加上关羽有备而来,军中早已备好了搭建浮桥的工具,行动起来倒是异常迅速。 魏延率领千人在河对岸严密把守,从傍晚一直到第二日清晨,关羽麾下三万大军全部渡过黄河,在南岸集结。 望见士卒疲惫之极,关羽并未令全军原地休整,而是继续进军,直到距离黄河十余里的平坦处,才开始扎营休整。 这一休整,便用了两日时间。 两日后,关羽集结兵力,开始进攻数十里之外的燕县。此时的兖州后方处于绝对的空虚状态,能打仗的士卒都随袁绍前往泰山了,因此见关羽率领数万大军来到,燕县县令二话不说,当即以法国都望尘莫及的速度选择了投降,倒是让关羽感到有些意外。 燕县又是两日休整,关羽便开始派人传消息给身在黄河北岸的张辽,让他开始渡河。 当然,这波渡河是佯装渡河,实则吸引曹操的注意。 此时的曹操,只在白马城中留了一万兵马由陈宫统领驻守,而自己则带着辛评驻守白马渡,并且成功探查到了河对岸张辽的存在。 嗯,深信谶纬的袁绍,大概是觉得辛评与自己八字不合,留在身边有些克自己。但此人极有才学能力,又不舍得弃之不用,便让他跟着曹操做个随军军师。 一来,可为曹操臂助。 二来,也能顺便监视曹操。 对此,曹操倒是极为欣喜,他表示怪力乱神什么的,自己根本不在乎,甚至觉得自己能趁机拉拢这位大才。 黄河北岸,张辽坐在大帐之中,手中正抱着一册《左传》看得起劲。 嗯,这本书正是林朝送给他的。 既然关羽可以夜读《春秋》,那张辽日观《左传》,显然也是极为合理的。 片刻后,荀攸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关羽的军令。 “张将军,关将军那边有军令下达。” 荀攸走进帐中开口说道,同时将军令递了过去。 闻言,张辽仔细的将手中的《左传》合上,又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贴身藏好。 这一幕看在荀攸眼中,倒是露出了赞赏之色。 张将军敏而好学,可为军中楷模! 做完了这些后,张辽才从荀攸手上接过军令,看完后不禁精神一振,大笑道:“战机已到,大事可期!” 这一嘴浮夸的言辞也不知是不是看《左传》的后遗症,反正荀攸是听得满脸震撼。 张辽将打开的军令又递给荀攸,笑道:“军师,关将军命咱们明日渡河,吸引对岸敌军注意。等咱们快到黄河南岸,敌军准备半渡击之的时候,关将军却趁机从敌后杀出,全歼这波敌军!如此,监军之计可成矣!” 闻言,荀攸也露出了笑容。 “既然如此,咱们便依计行事。能将对岸的敌军歼灭,接下来的决战也能轻松一些。” 第二日晌午刚过,张辽便开始了渡河行动。 对此,一直关注着张辽行动的曹操第一时间也反应了过来,下令将大军在岸边集结,以此拒敌。 都说七月流火,但此时却正是盛夏,气温最高的时候。 等曹操将麾下兵马列阵完毕的时候,便已经全身湿透,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但由于大战在即,他也不敢脱下盔甲,只得一边用汗巾擦汗,同时密切关注着对岸的动向。 至于旁边的辛评,不知从哪弄来一把羽扇,使劲摇晃着扇风。 曹操有些诧异的看了辛评一眼,有心想讨要,却不知辛评有没有多余的,也拉不下脸。 倒是辛评见曹操酷暑难耐,微微一笑后,便又拿出了一把羽扇,递给曹操道:“使君请!” “多谢佐治先生!” 曹操结果后道了声谢,然后拿着羽扇指着河上依稀可见的张辽大军,信心满满笑道:“这波正在跨河而来的敌军,也不知是何人统领,倒是蠢材一个!” 辛评也笑了:“使君言之有理,如此酷暑之下,敌军却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渡河,简直是不知死活。就算我军不半渡击之,等敌军渡过黄河想必也没了气力,又如何厮杀!” “不错,正是此理!”曹操笑道,“林子初虽然难缠,但终究难免百密一疏,此番却是用错了人。” 正在曹操和辛评商业互吹时,河上的徐州军已经由远及近,距离岸边不过五六百步的距离。 “弓弩手!” 曹操见状,连忙大喝道。 听到军令后,后排的弓弩手当即搭弓射箭,斜着指向天空,只等曹操一声令下,便先让河上的徐州军来一波箭雨洗礼。 曹操举起的手也没有放下,只等敌军进入射程之后,便下令放箭。 近了,又近了…… 河上徐州军的船只,此时距離岸邊,只剩了四百步左右而已。 三百五十步, 三百步, 二百五十步。 眼看敌軍即将进入弓箭射程,曹操也即将挥手下令放箭…… 但下一刻,却异变突起。 河中,张辽望着岸边的阵列,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随即下令道:“返程!” 随着张辽一声令下,徐州军掌舵的士卒却猛然调转船头,原路返回。 仍然举着手的曹操:…… 辛评:…… 这是几个意思? 渡河渡到一半后悔了? 居然还有这种玩法! 此时曹操望着掉头远去的徐州军,心中有种啼笑皆非的荒唐感,姿势也略显尴尬,举着的手放下不妥,继续举着也不妥,竟一时愣在当场。 如果说曹操只是保持姿势有些羞耻的话,那他麾下的弓弩手就是真的快撑不住了。 保持着满弓的姿態是非常累人的,尤其是他们见到徐州军调转船头跑路之后,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当场被击断,此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曹使君,快下令收弓啊! 不然顶不住了! 等徐州军全部调转了船头,又走出了数百步之远后,大脑宕机的曹操才反应了过来,急忙令麾下弓弩手收起弓箭,先保存体力再说。 “果然,河中敌军将领必然是林子初教出来的,也只有他才能想出如此恶心人的招数。”曹操愤愤不平道,“居然把打仗当成了儿戏,实在岂有此理,简直枉为人子!” 就在曹操大骂林朝无耻的时候,旁边的辛评却忽然大叫一声道: “曹使君,敌军又来了!” 河中,张辽掉头之后行了数百步之后,却再度下令调转船头,又奔着曹操这边来了! 我不登岸,反而在河里来来回回,对着你曹孟德进进出出,就是玩! 你能拿我怎么样? 酷热的阳光下,张辽立在船头,伸手在河里捧着水洗了把脸。望着岸上晒得跟非洲鸡一样的曹操大军,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7017k 第五百五十四章 我张文远就是喜欢进进出出 见到这一幕,曹操麾下的弓弩手便下意识望向曹操所在的大纛。 曹使君,敌人又来了,还要不要搭弓射箭,您倒是给个准话啊! “贼子好生无耻!” 望见徐州军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曹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当场破口大骂道。 不是曹操容易被激怒,只是张辽这招实在是太损了! 打仗就打仗,渡河就渡河,你tm进进出出算怎么回事啊! 若非深知林朝素来体弱,曹操差点以为河里是他林子初亲自统率的兵马,不然哪来这种骚操作? 见到这一幕,就连一向惯有急智的辛评也傻眼了,面露古怪之色道:“曹使君,敌军如此下作,为之奈何?” 你问我该怎么办,这我哪知道啊! 面对搞人心态的张辽,曹操的确被恶心得够呛。但片刻后平静下来仔细想想,这招除了恶心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长处了。 你要耗,那咱们就这么耗着吧! 不过这么跟河里的敌军耗着,除了徒自损耗士卒体力之外,己方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曹操思索片刻后,便冷笑道:“哼,此乃贼军疲敌之计,林子初此贼惯用此等伎俩,皆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传令,命后军撤至阴凉处休整,只留弓弩手与前军即可!” 闻言,辛评目光一亮,便拱手应道:“遵命!” 你喜欢玩是吧,那我就陪你玩到底,大家都这么耗着,看谁先撑不住! 明面上来看,张辽将全军压上,而曹操这边的士卒却可以轮番休息,自然是有优势的。 曹操此举,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张辽的目的本就不是渡河,只是勾引曹操,将曹操大军牵制在这黄河岸边就算完成任务。至于能多消耗一些曹操军士卒的体力,完全可以说是意外收获。 所以,望见曹操的举措之后,张辽丝毫不慌,甚至对旁边的荀攸笑道:“军师且看,曹贼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 荀攸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回应道:“文远不可大意,更不可得意忘形,免得敌军看出端倪。关将军今晚便到,在此之前咱们还得将曹孟德牵制住。” “末将明白!” 张辽抱拳应道。 虽说如今张辽乃一军主将,但对于荀攸,他还是保持了恭敬。 毕竟昔年平白波黄巾,灭休屠部之时,张辽只是统兵一千的小透明,而彼时的荀攸,便已经担任刘备麾下军师。前后两把大火,更是烧掉了近十万敌军,一战奠定了自己在徐州的地位。 如此狠人,张辽岂敢不敬。 眼看船队又即将抵达岸上敌军的射程范围之内,张辽又是一摆手,下令调转船头。 但这次,曹操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想笑。看向张辽的目光,也从之前的愤怒变成现在如同看一只跳梁小丑一般。 “贼将行事下作无耻,但如今也已黔驴技穷,且看他能撑到几时!” 曹操冷笑一声,言语之中满是自信。 比起河里时刻受太阳照射,还得用力划船的徐州军,曹操刚才就下令士卒来回轮休,自然不存在耗不过对方的情况。 尽管曹操满是不屑,但张辽却不改初心,依旧在河面上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好不快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辽从过了晌午便开始渡河,如今又折腾了一番,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可夏季日长,虽然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但太阳依旧火辣,完全看不出天黑的迹象。 张辽见麾下士卒也实在是折腾得累了,便一挥手,下令船只停泊在河中,只留少数士卒继续摆渡,导致船只不会被水冲走。 然后…… 曹操就见到河里的徐州军从背包里拿出了干粮,并且大口吃了起来。 嗯,噎着了也不怕,反正目所能及处都是水。 简而言之,徐州军在距离曹操大军不到五六百步的地方,居然开始进食,吃起了晚饭。 这波啊,这波简直就是脱了裤子在曹操面前耍流氓。 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强,并且当场治好了曹操的低血压! “贼子竟敢视我如无物,着实可恨!” 曹操一拍大腿,愤愤低吼道。 “曹使君不必与贼子一般见识。”辛评却笑道,“这群贼子只会在此搔首弄姿,舍此别无所长。但就算如此,也必不长久。也是贼子运气好,这两日河水平缓,若放在平时敢如此在河中放肆,早就被水冲跑了。” 闻言,曹操也释怀了,摇头笑道:“也是,不过任由这些贼子在某面前耀武扬威,倒也不是长久之策。” “使君何出此言?”辛评却反对道,“只要敌军不能登岸,使君之计便可成矣,此战仍有希望。至于眼前這些無耻之徒,管他作甚!” “佐治言之有理。” 曹操采纳了辛评的说法,又看向河面上時,见徐州军吃得香甜,不禁腹中也有些饥饿。 “敌军有吃食,我军勇士又岂能饿着肚子对敌。传某将令,当即埋锅造饭!” 你吃我也吃,反正就这么耗着! 等曹操大军吃完饭后,天色便已经黑了下来,可河中的张辽却还未退去,甚至点起了火把开始了新一轮的进进出出。 其实曹操很想问张辽一句,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就不信你还能不回去睡觉? 张辽表示,我睡不睡无所谓,只要不让你睡就行了。 于是,双方继续耗着。 直到將近子时的时候,辛评见累了一天的士卒昏昏欲睡,便对曹操拱手道:“曹使君,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在下观河中敌军不过万人而已,留下一万人轮番驻守便可。剩下两万大军,可安营扎寨,就地休息。” 闻言,曹操便点了点头道:“好,便依佐治所言。” 得令之后,辛评跨上战马而去,指挥后军开始安营扎寨。 而曹操,则是留在原地继续与张辽对峙。 此时的军中,曹操早已命人点起了火把,夜晚的能见度虽然低,但在火把的照耀下,曹操发现张辽还是没有率军撤退,不禁怒极而笑。 贼子如此行事,便以为能耗得过某? 可笑,真是可笑! 如此可恶,除了能将某牵制在此,又有何意义? 心里如此想着的时候,曹操脑中忽然闪过一道霹雳! 难不成……这些贼子的目的,就是要将某牵制在此? 一想到这个可能,曹操不禁冷汗直冒。 若真如此,敌军必有别的阴谋。 要知道自己如今的对手是林子初,这狗东西天生便是使诈的天才! 林子初到底有什么阴谋? 可还没等曹操捋清思绪,就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 火光中,辛评纵马冲了过来,张口大叫道: “使君,祸事了!” 7017k 第五百五十五章 遭遇战变成碾压局 “佐治,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曹操顿时绷不住了,大声询问道。 马上,辛评大声应道:“使君,一支徐州军从咱们后方杀过来了!” “什么,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操大叫一声,不愿相信这个对于自己不利的结果。 可眼前发生的事情,以及远处正在靠近的火光,甚至响彻耳畔的厮杀声……都在告诉他,辛评说得是真的。 “为什么,为何会这样!” 一时间,曹操脸上满是破败之相,扭头看了看依旧在河中进进出出的徐州军,眼中充斥着难以言表的恨意。 林子初,你好狠毒! 你派这些人来牵制某,暗中却早就命精锐渡过黄河,对某形成两面包夹芝士,真是……好恶毒的计谋! 可自己不是留陈宫据守白马城吗,见敌军前来,理应向自己通报才是啊,怎么直到敌军杀到眼前,自己还一无所知? 陈宫当然没有背叛曹操,只是如今连他自己也陷入了苦战之中。 关羽一路从经县杀来,自然要越过白马城,才能进抵白马渡。只是关羽的目标是这些身在黄河岸边的敌军,并不想在白马城多做纠缠,当下直接选择了分兵前进。 三万精锐,直接被关羽一分为二,留孙观率领一万五千人进攻白马城,自己却带一万五千人奔袭白马渡。 也就是说,此刻看似声势浩大的厮杀声,实则杀过来的敌军,也仅仅是曹操麾下军队的半数而已。 只可惜此时正值黑夜里,关羽又快杀至眼前,曹操是不可能清楚的了。 “佐治,可有看清敌军多少兵马?” 曹操不愧是有枭雄之姿的男人,经过最初的慌乱和愤怒后,便生生扭转了心境,开口向辛评问道。 眼下自己只是被人从背后偷袭,又不是全军覆没,若反身接战,倒也未必会输,反倒是如果惊慌失措,那可就真的没救了。 辛评答道:“使君,黑夜里目不能视,在下如何看得清楚。但就敌方士卒发出的声响来判断,应该当在两万人左右!” “两万人……那还好,还好。” 曹操听说了这个数字后,当即微微松了口气。 遂急忙下令军中多点火把,前军变作后军,除了少许弓弩手仍然将弓箭对准了河中的张辽所部之外,其他人全部严阵以待,准备接战。 眼下的曹操,实在称不上腹背受敌,因为只要用数千士兵在岸边牵制,便能使得张辽这一万大军无法登岸,只需要面对关羽的一万五千人大军就可以了。 唯一可虑者,就是此刻的曹操所部背靠黄河,早已没了退路。 这个场面,倒是像极了当年霸王项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姿态。 区别在于项籍是主动为之,而曹操是被迫接战。 一攻一受,可称天渊之别。 后方,关羽跨坐在马上,望见远处火把逐渐多了起来,便猜到了曹操的想法,当下却摇头冷笑道:“自汴水一败,曹孟德却依旧还是那个阿瞒,丝毫没有长进!” “义父,此言何意?” 旁边,魏延不解的问道。 魏延自问如果站在曹操立场上,大概也会做出相同选择,所以他不明白关羽说这话意思。 “想背水一战,也得有与之匹配的实力才行,不然便是自寻死路。”关羽抚须笑道,“他曹孟德麾下虽有数万部卒,但在某看来,却是一群乌合之众,难及某麾下勇士之万一。某若是他,便早早望风而逃,如此或许可保全性命,不然悔之晚矣!” 这…… 魏延闻言,脸上便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义父,您时常教导孩儿不可轻傲大意,可自己一开口,又是如此自满,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是在黑夜里,但关羽锐利的目光依旧闪亮,自然将魏延的表情尽收眼底。 关羽似笑非笑道:“怎么,文长不信?” “这个……孩儿不敢。” 魏延连忙抱拳道。 “不敢?”关羽闻言一挑眉道,“那就还是不信了?” 魏延壮了壮胆子,鼓起勇气抱拳道:“义父,孩儿以为敌军数倍于己,还是莫要轻敌为好。” 闻言,关羽仰天大笑道:“不,我儿此言差矣!《春秋》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子初也曾说过:阵战之道,存乎一心。某麾下勇士,自中山起兵时便追随于某,数年下来,大小数百战加身,某皆赏罚分明,令行禁止。是以,士卒乐为效死,敢于死战,使某未尝败绩! 反观他曹孟德,出逃兖州不过数月时间,东拼西凑才拉起一支乌合之众。又多是靠资财蛊惑人心,其士卒必不能逆战,生死之间必然惊慌失措,难成阵列,因此,此战某必胜他曹操!” 不得不说,关羽能成为徐州众将之首,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他不仅看明白了战争,更考虑到了战争之外的客观条件。 甚至根据这些条件,连曹操麾下士卒的战力都推算得差不多,在与自己麾下士卒的战力对比一番之后,便得出了自己必胜的结论。 不加以任何庙算,便横冲直撞杀过去,这叫鲁莽。 思虑完这些后,还敢迅速把握战机,这才是果敢! 两者看似差不多,实则有云泥之别。 名将与猛将的差距,大抵就在此处。 原本历史上关羽进兵樊城,这一场襄樊之战虽然曹仁提前几年就做了准备,却仍被关羽以相同的兵力打得抱头鼠窜,缩在城中不敢出来。 而且这个所谓的相等兵力,指得是关羽麾下大部分都是水军,而曹仁麾下多是骑兵,如此战绩不可谓不逆天。 后来更是水淹七军,搞得曹操焦头烂额,甚至一度想迁都。 世人之看到了关羽果敢勇猛的一面,却都忽略了关羽为这一战做得准备。 事实上,在关羽还未动兵之前,曹仁后方周边的山匪流寇便遥受关羽调度,并且打出了以关羽马首是瞻的旗号,开始在曹仁后方捣乱。 这就如同原本历史上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曹魏边境三郡不战而降一样。 试问关羽若没有提前多方布置、谋算,又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关羽作为当世顶尖名将,绝非有勇无谋之辈! 可等到关羽这番话说完后,却见魏延眼中越发迷茫,似乎只听懂了一小部分。 见此,关羽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多加解释。 他相信以自己这个义子的天分,迟早有一天能明白的。 若不能明白,那便不配作为自己的义子! “文长,为父命你为前锋,率军突进!” 这一战是夜战,关羽并没有选择亲自率军冲杀,而是命魏延为前锋,自己则居中指挥。 魏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拳道:“遵命!” 随着关羽一声令下,这场渡河之后的第一战正式打响! 作为进攻的一方,关羽麾下的士卒早已蓄势待发。而曹操则是仓促应战,根本来不及摆出应有防御阵列,更因为夜里视力极差,所以辅一交手,便被打得节节败退。 而作为先锋的魏延,更是充分理解了什么叫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率领着麾下的精锐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奔曹操所在的帅台杀去。 虽然魏延的勇武远不及赵云,但经过一波冲锋后,曹操麾下的将士已然开始乱了起来。尤其在黑夜光环的加持下,更是左右不辩,上下不明,只觉得草木皆兵,战力折损大半。 这直接导致魏延的冲锋竟没遇到多少阻碍,直到冲至曹操身前一两百步时,才被曹操的亲卫持盾挡住。 反观关羽这边,平日里苦练阵列的成果却在此刻显现了出来。尽管他们和敌军一样目不能视,但手足之间的默契与严整的阵列,导致极少有人掉队,极大保持了阵型的完整。 关羽深知夜里作战的要诀是稳,所以这次并没有用锥形阵这种极有杀伤效率的进攻阵法,反而采用了步兵方阵。 速度虽然大打折扣,但胜在步步为营,面对对面的乱军,犹如无情的绞肉机一般,每前进一步,脚下都布满了尸骸鲜血,却仍旧一步一步的,不可阻挡的向前推进着。 眼看敌军实力太强,根本阻挡不住,曹操军士卒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东突西撞,最终却还是在对面明晃晃的利刃下逼得后退。 好好的一场遭遇战,却在关羽的提前算计下,打成了碾压局。 两军交战近一个时辰后,关羽已经把曹操军队逼到了黄河岸边。身后就是冰凉的河水,已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曹操虽然也擅长战阵之道,但关羽早在刚开始交战的時候,便打散了他的陣型。乱軍之中,曹操根本无法整合士卒,更别提魏延就在身前不远处,一直想找机会冲过来,导致了曹操的军令根本无法及时传递。 “不要乱,不要乱……” 曹操大声吼着,但在乱军之中,他的声音犹如丁点火星一般,没能造成任何波澜。 辛评大吼道:“使君,眼下事不可为,还是撤吧!” 纵然辛评费劲了全部力气,近在咫尺的曹操却还是只能勉强听清楚,当下脸上的败相更为浓厚,心中极度不甘。 若丢了隔河相望的优势,再加上自己这数万兵马覆灭…… 这一战……就真的没法打了! 扪心自问,曹操真的不想败,或者说他根本不能败。 早先讨董之后,劉备便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甚至上马金,下马银,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礼遇之重,连张飞都有些吃醋。 虽然林子初那狗东西一直提防软禁自己,但曹操再怎么昧着良心,也不能否认刘备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有道是爱之深,恨之切! 面对如此待遇,自己却借着游说鲍信之名跑到兖州自立。自立也就罢了,居然还联合袁绍反攻徐州,不说是忘恩负义,也算得上是恩将仇报。 可以说此刻曹袁联军一众诸侯中,刘备最恨的便是自己。 这种情况下自己若战败后落到刘备手上,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下场? 一想到林朝对待敌人的手段,曹操虽然不想承认,但真的有点怕…… 死,也许不可怕,落在他林子初手上,绝对可怕! 更重要的是,曹操心中仍有远大的理想抱负还未实现,他无法忍受自己短暂的一生庸庸碌碌,更无法容忍自己就此窝囊死去。 所以,曹操想求活! 曹操不想败,辛评作为袁绍指派跟随曹操出战的军师,又何尝想辜负袁绍的期望? 但眼下战局持续向徐州军倾斜,甚至河里的张辽所部都开始落井下石,有登岸的迹象了。 再不走,可就真的要被留在这里了! “使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辛评再次大声劝道,“赶紧下令撤退吧!” 听到这一声吼,曹操方才如梦初醒,当下不再犹豫,大声下令道: “撤,撤回白马城!” 7017k 第五百五十六章 关羽教子 时近子时末,正是半夜三更时。 曹操与辛评在亲卫的护送下,从乱军中杀出一条路,匆忙面难而走,直奔白马城而去。 见状,魏延当即率军追赶,但黑夜里又是在乱军丛中,只追了三五里便跟丢了。 等魏延重新回到战场上时,这场战役已正式进入了下半段。 原本就毫无斗志曹袁联军士卒,在失去曹操指挥后,顿时变得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依照关羽的本意,若曹操率众奋力死战,便步步为营将战线推进至河岸边,最后像赶鸭子一样将这些敌军赶入黄河。 可如今曹操匆忙撤退,只留下了这些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残兵败将,关羽的目的便无法实现了。 毕竟想用一万五千人围死三万人,即便有着黄河的辅助,也是不大可能的。 不过好处也有,那就是自己也不必消耗士卒的性命来取得一场惨胜。 类似的场景,昔年林朝率军攻伐张纯时就曾上演过一遍。 人在走投无路之际,初时会恐惧,会绝望,可一旦这股劲过去后,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便会化作吞噬一切的愤怒,且整个人都会变得麻木。 真要将这数万士卒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临死之前的反扑,绝对会对关羽所部造成极大的损伤。 毕竟连攻城都要懂得围三阙一,不让敌人看到生的希望,那他们就只能跟你死战。 所以对于那些四散奔逃的敌军士卒,关羽只是令士卒大喊降者不杀,却并没有真的分兵追赶,任由他们逃跑。 至于剩下没能逃得了的敌军,关羽便不客气了,下令开始收缩包围圈,将这一股敌军彻底围在里面。 正当关羽指挥士卒作战之时,魏延纵马冲了过来,大声喊道:“义父,孩儿无能,还是让曹孟德给跑了!” 闻言,关羽并没有责怪,只是挥了挥手道:“无碍,只要咱们取得此战的胜利,大军便能继续向兖州腹地进发,袁绍与曹孟德,皆是刀下鱼肉,总有生擒的一天。” 魏延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道:“义父,白马城中尚有一部分敌军,孩儿担心曹孟德前去与之会合,是否令孙将军立刻进攻城池?” “不必理会。”关羽摇了摇头道,“他曹孟德便是与之会合,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且等为父处置了岸边这些敌军,再作计较不迟。” 关羽深知,以孙观麾下的一万五千人,是绝对不可能将白马城围死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放曹操与城中守军会合,倒省得分别追赶了。 若曹操继续退走,那自己便继续进攻,反正本来的目的就是攻下兖州。 若还敢再战,正好一波收拾掉。 此时,岸边的搏杀早已进入到白热化的状态。这些没来得及逃跑的曹袁联军士卒眼见生存无望,都纷纷咬紧了牙关,准备死战到底。 你既然不给生路,那就只能拼死一战了! 不过很快,关羽便又令士卒大声呼喊。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 主将扔下自己跑了,前路被利刃堵截,身后又是涛涛大河,摆在这些敌军士卒面前的路,就只剩了一条而已。 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徐州军素来有善待俘虏的惯例,所以在听到关羽麾下士卒呼喊的时候,这些敌军心中早已没有了战意。 哐啷! 黑夜中,也不知是谁的兵刃掉在了地上。 下一刻,便是一阵阵类似的声音响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等愿降!” “我等愿降!” …… 兵器扔到了地上后,这些士卒纷纷举起双手,声嘶力竭地呼喊道。 他们所求的,无非活命而已。 借着火把的光芒,关羽见到这一幕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倒是旁边的魏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义父,您欲收编这些敌军俘虏?” “有何不可?” 魏延面带难色道:“这些俘虏若尽数收编,只怕有万人之巨,咱们军中的粮草……” 闻听此言,关羽捋着胡须的手顿时僵住了。 任凭他关云长再怎么英雄盖世,也变不出粮食来。 没有充足的粮食,拿什么将这些士卒收归己用? 归而复叛,也只是迟早的事。 关羽沉思片刻后,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却忽然开口向魏延问道:“文长,若以你之见,这万余名俘虏如何处置为妥?” “这……” 关羽向来治军甚严,魏延万没想到这种关键的问题居然会询问自己的意见,当下愣了一愣。 “不必讳言,有话直说。”关羽开口道。 魏延苦思一阵后,才抱拳道:“义父,孩儿以为若要处置这些降卒,只有三个办法。 其一,将其收编后充作前军,正好咱们要进军兖州,每拿下一座城池便就食于民,如此可保军中粮草充足。 其二,便是将其遣散各自归家,只能难免不会再次为敌所用。 其三……” 魏延说到这里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就地斩杀,以绝后患!” 听完魏延的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时,关羽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也有抑制不住的倾向,不停的在颤抖。 此子虽有天分,但胸中却无仁义,日后恐怕会误入歧途,要不…… 此时,关羽忽然想起林朝将魏延交给自己时说过的话:此子天资非凡,烦云长言传身教,日后必有一番成就。 也罢,全当他年少不懂事,且宽恕他这一次吧。 关羽心中所想,魏延当然不清楚,只是关羽的目光他却看得明白,那是一种不屑与轻蔑,甚至隐隐有几分不喜。 “义父,孩儿说错了吗?” 魏延额头冒出冷汗,弱弱開口問道。 “你没錯,某估计当世大多数人,也都是此等做法……” 关羽缓缓摇了摇头,而后用锐利的目光凝视着魏延,满脸严肃道:“但你记住,身为某之义子,我徐州将领,以后这种话切不可再说,连念头都不准再有! 如若再犯,某亲自送你上路!” 这话就有点重了,吓得魏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关羽望着吓得浑身冷汗的魏延,眼中终究闪过一絲不忍,开口道:“某兄长素来以仁义为立身之本,就算刀剑临身,也未曾有负百姓。也正因兄长如天之仁,我徐州方才文武昌盛,所向披靡。 你不过一黄口孺子,如何敢说就食于民这四个字? 《春秋》有云: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杀俘者,小人之行径,君子所不为也。以后某不想听到这种话!” 魏延这才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话触及到了关羽和刘备底线,当下更是汗如雨下,赶紧说道:“孩儿知错矣!” 关羽说完后,却从怀中掏出一卷书来,递给魏延道:“此乃春秋大义,望你以后好生修习,莫要残暴不仁!” 望着已经被关羽抚摸出包浆的竹简,魏延哪里不明白这是关羽最珍视之物,也终于明白关羽的良苦用心,当下泣不成声道:“孩儿知错矣,此物太过贵重,孩儿不敢收。”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莫要做妇人姿态。”关羽开口道,“且去传令,将这些俘虏收编起来,明日送往黄河北岸,替换部分征调而来的民夫,负责押运粮草。” “遵命!” ------题外话------ 嗯,这一章对关羽进行了附加塑造。 老于翻看史书时,心中的关羽形象,大概就是这样子的,一家之言。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7017k 第五百五十七章 割须弃袍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时近下半夜,关羽终于将这股残兵败将全部俘虏。而此时张辽也早已率众登岸,配合关羽一起清点俘虏人数。 众人一直忙碌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终于将俘虏的人数全部清点完毕。 折腾了一天一夜,期间又有厮杀流血,哪怕作为胜利的一方,关羽和张辽麾下的士卒都已经非常疲惫,且饥肠辘辘。 刚刚安置完俘虏后,关羽便下令埋锅造饭,不多时便有饭香飘出。 魏延一手端着一碗熬好的米粥,另一只手提着一大袋肉干走了过来。 “义父,先吃点东西吧。” 关羽左右看了看,发现士卒也都开始进食了,便点了点头,从魏延手中接过这碗米粥,就着肉干吃了起来。 腌制后风干的肉干自然谈不上多美味,但战争其间,能有这种伙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就算是这腌制的肉干,也是在林朝主政徐州之后,将猪狗从茅房里拉出来,在地上圈养之后,并大力推行阉猪之法后,士卒才能隔三差五吃上一顿。 可即便如此,受限于卫生条件,再加上人们一直以来都喜欢将猪狗养在厕所里面,导致肉质并不好,甚至有很多寄生虫,特别是后世几乎已经绝迹的猪肉绦虫。 这并非一时半会能改变的,需要漫长的时间作为发展,如今能开个好头,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以关羽的身份,吃得自然是羊肉干,而非猪肉干。 关羽正在大快朵颐间,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某与军师为渊驱鱼,累了一日一夜,不想还是云长先解决了口腹之欲,实在是不讲究!” 关羽扭头一看,就见到张辽和荀攸大步走了过来。 见此,关羽也露出了笑容。 徐州猛将如云,虽说没有派系之争,但难免根据脾性划分出了一些小圈子。 关羽和张辽显然是一类人,关系好点也是常理。 听到张辽的打趣,关羽先是跟荀攸打了个招呼,然后命魏延再去弄两碗粥过来,最后才对张辽笑道:“文远,俘虏清点完毕了?” “不错。” 张辽开口答道,随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辽出身北疆,本就不习水性,在船上摇晃了这么久,只感觉比大战了一场还要疲惫,此刻两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数量几何?” 关羽端着碗四周看了看,发现士卒们都吃得香甜,目光根本没放到这里,索性也蹲了下来,开口继续问道。 “此次俘虏敌军一万两千余人,可谓大获全胜。”张辽开口道,“至于昨夜厮杀中投河而死的敌军士卒,恐怕也不下四千人。某抓住了一个敌军都尉审讯了一番,得知昨日曹孟德麾下兵马共计三万人。” 闻言,关羽皱眉道:“也就是说,还有一万三千余人不知所踪,许是随曹孟德逃了,也许是溃散而去。” “不错,正是此理。只是昨夜那种情况,曹孟德匆忙之间,能带走的军队,绝对不会超过五千人。至于剩下的八千人,应给是溃逃而去了,至于会不会再度为敌军所用,还尚未可知。” 此时,魏延又端了两碗粥过来,听到这个问题,当即插嘴道:“义父,张将军,昨夜是末将引军去追杀曹孟德,所以末将敢断定,曹孟德逃走时,麾下只有不到三千人。” 张辽接过粥碗,点了点头道:“即便如此,此番也算是重创敌军了。” 关羽开口道:“不错,等用完饭后,文长你便将战果汇报给子初,同时向他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遵命!” 魏延抱拳应了一声。 旁边,饥肠辘辘的张辽三两下便干完了一碗米粥,舔舔嘴唇对关羽说道:“军令一来一回,非数日时间不可,正好趁着这几日,某亲自将这些俘虏押送至后方,打散后编入运送粮草农夫之中。如此一来,咱们不必白白养着他们,又不会导致徭役过重而激起民变,不知关将军以为如何?” 听完张辽话,关羽还没有所表示,倒是旁边的魏延面色一阵羞愧。 人跟人的差距,此时显现得淋漓尽致! 关羽笑了,先是看了魏延一眼,然后才答道:“不错,某也是这个意思,如此便辛苦文远走一趟了。” “分所应为之事,谈何辛苦!” 张辽笑着将碗递给了魏延,同时示意他再给自己来一碗。 …… 至于趁夜撤退的曹操,现在在哪呢? 高情商的说法,他在赶往定陶向袁绍汇报战况的路上。 低情商的说法,他正在被人追杀。 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割须弃袍。 只是这次追击他的人不是马超,而是庞德。 早在开战之前,关羽率军赶到白马城下时,城中陈宫便察觉到了异样,当即率军抵达城楼,准备严防死守。同时一面将情况汇报给曹操,让他放弃白马渡,回援白马城。 毕竟此行是为了与徐州军隔河对峙,眼下敌军都打到城下了,还对峙个什么,赶紧回来守城吧! 只可惜陈宫派遣的传令兵,虽然突破了孙观的包围,但赶到白马渡时,前方已然开始了交战。乱军之中,传令兵根本找不到曹操所在,也自然没能将手中的信件交到曹操手上。 这也是关羽进军迅速的结果,导致曹操直到战败之时,还不知道白马城下有孙观的一万五千敌军。 匆忙败逃之后,曹操领着三千多残兵败将直奔白马城而去,毕竟那里还有自己留下的一万大军,眼下自己势单力孤,随时可能会被敌军追上,只有进了城才算安全。 黑夜里,曹操率军一路狂奔,等快抵达白马城时,迎接他的却是孙观严阵以待的队伍。 望见这一幕后,曹操心中惊慌失措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陈宫为何没有提前通知自己。 眼前尽是敌军,曹操进不得城,自然只能继续奔逃。可这波动静在夜里着实显得突兀,顿时惊动了大营中的孙观兄弟和庞德。 他们急忙出营观看,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看方向是从黄河岸边跑过来的,那就不需要知道来人是谁了。 反正不是自己人,直接杀过去就是了! 曹操见敌营中杀出一支军队,直奔自己而来,当即调转马头,下令继续撤退。 而这一波动静,自然也惊动了白马城楼上的陈宫。 他当然也没能看清楚是曹操,但就这股残兵败将来推断,陈宫当即明白前方白马渡也发生战事,而且己方似乎还战败了。 陈宫苦思良久后,做出了趁夜突围的决定。 毕竟城下的敌军还不够多,突围必能成功。 可若是等白马渡的敌军得胜归来,与眼前的敌军合兵一处对城池进行围困,那自己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现在唯一让陈宫感到担忧的,便是曹操的安危。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随着陈宫一声令下,城中的曹袁联军收拾了一番,便打开城门冲了出来。 孙观见此,也只能率军接战。 而另一边,早在发现曹操这股敌军的时候,庞德便向孙观请命,率军追击这股敌军。 庞德隐隐有种感觉,战败之后能率先撤退的,必然是条大鱼,决不能放跑。 闻言,孙观当即表示同意,甚至将军中仅有的一千骑兵都交给了庞德,配上庞德麾下的一千校事府士卒,便开足马力追着曹操冲了出去。 这一场追逐战该怎么形容呢…… 反正曹操眼下为了逃命,是绝对不敢停留的。 而庞德也是个驴脾气,追在后面咬死不放弃。 两支军队你追我赶,一直从夜里追到第二日清晨。 太阳升起后,见到前方敌军大纛上的‘曹’字,庞德面色一喜,心道果然是条大鱼,就更不可能放弃了! 最后双方胯下的战马实在跑不动了,庞德宁愿牵着马,也要继续追击曹操。 对此,曹操心中足足有一万多句mmp! 反观辛评因长途跋涉,此刻已经快累得和战马一个模样了,差点口吐白沫。 路上掉队的士卒,更是多不胜数。 曹操逃离战场时,身边还有三千人,如今只剩了一千不到。 而庞德也没好到哪去,除了一千名校事府技击之士身体素质比较好,没有掉队之外,孙观派给他的一千骑兵,此时已经不足半数了。 但庞德……就是不放弃! 毕竟是敢抬棺死战的男人,他宁愿累死在追击的途中,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曹操逃跑! 一方是求生本能的驱使,一方是精神铁头小伙,都在用性命挑战身体机能的极限,这种体育精神绝值得后人敬重学习。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来到了晌午。 “呼……呼……” 庞德喘着粗气,用手指着前方数百步开外,同样有气无力的曹操所部,大聲衝身後的将士们喊道:“兄弟们……前方穿红袍者……便是贼首曹孟德……斩杀曹孟德者……主公必有重赏!” 闻言,曹操差点没把鼻子都气歪了。 你tm自己都快脱力而死了,居然还不想放过某! 可曹操现在不比庞德好到哪去。 无奈之下,曹操只得解下身后的披风,继续喘着粗气跑路。 庞德见此,便又大声叫道:“兄弟们……大胡子……便是曹操……” 曹操:…… 铿! 佩剑出鞘,曹操对着自己的胡子手起刀落,面目顿时变成自己爷爷的形状。 “兄弟们……没胡子的……是曹操……” 庞德的声音比之前小多了,话里带着的喘息声,也比之前浓重多了。 可曹操却不敢放弃警惕,闻言后当即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角,赶紧將自己的脸包住,顺势化身蒙面大盗。 这下你总找不到我了吧! “兄弟们……蒙……蒙……蒙面者是曹操……” 庞德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无尽的力气。但他现在最缺的,也是力气。 曹操彻底无奈了,极度的疲惫使他半步都不想走了,但求生的本能又促使他不得不跑。 正难受间,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主公,速来!” 陈宫终究还是突围成功,按照原本曹操既定的路线向南走,却正好碰到了曹操。 “哈哈哈哈,公台来得好,真是天不亡我!” 眼看即将得救,曹操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气力,说话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反观庞德,当即变得面如死灰。 追击曹操不成,眼下居然连自己都要赔进去,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可神奇的是,陈宫接到曹操之后,竟没有片刻停留,甚至都没看庞德等人一眼,便继续面南而走。 就在庞德疑惑间,就又听到一股厮杀声,正是孙观率军杀了过来。 庞德:…… 怪不得陈宫不杀自己,原来他和曹操一样,也正在被人追击。 只可惜,此次终究是没能取了曹操的狗命! 即将到嘴的鸭子,还是飞了…… 脱力的庞德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恨恨想道。 7017k 第五百五十八章 萧 酸枣城外。 “呸!” 郭嘉咬了一口李子,在口中停留的数息时间后,便急忙吐了出来,同时整张脸扭曲了成了苦瓜形状。 “有些酸?” 林朝笑着问道。 郭嘉将手中剩下的半颗李子扔在地上,愤愤说道:“何止是酸,简直是苦。” 从邺城南下的路上,路过了一片李子林。时值盛夏,郭嘉便嚷嚷着采摘些李子来解渴,结果却自食恶果。 林朝不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放到了前方,那一片残破的满地狼藉,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发破败不堪。 去岁讨董时,关东诸侯曾在酸枣会盟,直到会盟的后半阶段,来的诸侯太多,酸枣城中待不了,便只好在城外安营扎帐。 如今一载时光过去,祸乱天下的董卓早已尸骨无存,天子西迁长安,而原本互为盟友的众诸侯也开始互相攻伐。 确切的说,是徐州主动攻伐他们…… 眼前残留的安营扎寨的痕迹,便是他们曾经同仇敌忾的印记,可惜如今也愈发随时光而远去,只剩昨日时光的零星碎片,变得无法追寻琢磨。 虽说时移世易,但总会有那么些事情,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答案和真相。 比如董卓当初是单纯的想效仿霍光、伊尹、还是有僭位簒逆的野心。 比如当初何进在关键时候没能下狠心诛杀十常侍,到底是不是因为他常年杀猪,所以脑子被猪同化了,才导致自己被反杀。 再比如当年灵帝之死…… 想到这里,林朝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盛夏的日光下,林朝的心却有些冷。 到底是自己亲手改变了这一些,还是这一切改变了自己? 林朝不知道,不清楚,甚至弄不明白,便只能任由夏风吹动他的鬓角,同时也吹走眼中那一抹迷茫与疑惑。 历经千折百难,初心仍在否? 拥有着灵活道德底线的林长史,此刻却难得陷入了网抑云时间。 可郭嘉却没心情关注这些,他将手中的苦李扔掉之后,又从张郃手中讨了两颗桃子,此刻正啃得开心。 七月盛夏,李子虽苦,但桃子却真正熟了,鲜美多汁。 “子初,咱们来酸枣干什么?”郭嘉边吃边问道。 林朝手中折扇挥挥,摊手笑道:“某不是说吗,来见张济。” 闻言,郭嘉忍不住翻个白眼。 某知道你来见张济,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见张济? “某让张济从长安带来一样东西。”林朝解释道,“算算时间,他差不多也该到了。” 郭嘉啃完了一颗桃子,继续问道:“是何物件?” “到时你就知道了。” “切,装神弄鬼!” “你说对了,林某此生最擅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两人正斗嘴间,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支骑兵,看上去约有三千人左右。 “监军小心!” 张郃这个护卫还是称职的,看见这支骑兵的第一时间,便挡在了林朝身前戒备着。 “不必惊慌,应该是张济到了。” 林朝摆手笑道。 随着这支骑兵越来越近,众人这才看清楚,这三千人清一色西凉遍地的打扮,为首者正是一载未见的张济。 张济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林朝,脸上当即神情一变,赶紧一夹马腹,快速冲了过来。 直到林朝身前数十步左右的距离,张济才一挥手,示意大军停止前进,然后飞快下马,单人一路小跑到林朝面前,单膝跪地。 “末将参见长史!” 本来双方书信约定在酸枣见面,张济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慢了林朝一步。 慢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张济生性谨慎,生怕林朝怪罪,当下便行了个大礼,以表示自己的恭顺。 林朝上前将张济扶了起来,开口笑道:“某与将军同殿为臣,如何敢受将军如此大礼,此有违人臣之道,还请将军莫要折煞了某。” 别担心,我一直把你看做自己人,所以你也不用表现得太卑微。 闻言,张济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道:“长史这是哪里话,末将只是敬重长史为人,并无他意!” 林朝拉着张济的手笑道:“走,将军且随某入城,城中早已备好了酒宴,今日定要与将军一醉方休!” “遵命!” 接下来,便是美好的吃席时光。 虽说张济依旧拘谨,然架不住林朝热情相邀,还有郭嘉在旁不停劝酒,还是喝了不少,最后成功醉倒。 林朝命张郃将张济送去休息后,便叫上了郭嘉,两人一同来到了林朝的卧室。 只不过此时林朝手中,多了一个盒子。 “这是何物?” 以郭嘉的聪慧,早就明白了张济此来便是送这件东西,心中便产生了好奇。 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需要张济亲自率军来送。 “想知道就自己看吧。” 林朝也不卖关子,直接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郭嘉接过后便迫不及待打开,完全没注意到林朝嘴角闪过一丝异样的笑容。 盒子打开后,里面却是一份天子诏书。 可郭嘉看到之后,立即面露震惊之色,飞快拿出来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后,当场吓得连手中的盒子都掉在了地上。 “林子初,你这是何意,为何害某!” 看完之后,郭嘉恨不得抠出自己的眼珠子,或者删除脑中的记忆。 自己也是犯贱,为何非要一观究竟,这下又上了他林子初的贼船! 一想起里面可能存在的内容,郭嘉只想剁了自己的手。 林朝倒是笑得很开心,捡起掉落在地的盒子后,对郭嘉开口道:“奉孝此言差矣,是你自己非要看的,与某何干。” “唉!” 郭嘉悲叹一声,脸上满是愁苦之色。上贼船的感觉,总是那么的令人难受。 这的确是一份诏书,或者说它并非一份普通的诏书,而是天子圣旨种类里面的策书。 汉代天子旨意分为四种,策书,制书,诏书,戒书。 戒书相当于申饬,是天子给那些有过错,但不至于罢官的官员所下的圣旨。 制书相当于颁布律法,行政管理的文书,具有广而告之的属性。 而最常见的诏书,便是针对某个人,或者朝堂日常政务的命令。 至于最后的策书,则是用的最少,规格却最高的圣旨。 因为它是用来册封高级官员的文书,诸如任命三公、大将军、甚至是诸侯王、皇后嫔妃时,才能用到的圣旨。 而此刻郭嘉手中,便是一道真正的策书! 方才郭嘉打开之后,竟发现里面只有開頭格式和天子印玺,内容竟然是空的,显然是林朝準备自行填写。 但就算没有内容,郭嘉也顿时明白了林朝的打算。 此时此刻,张济带来了这么一封策书,是留给谁用的,已经不用多说。 所以郭嘉才会气急败坏,因为这必然不是刘备的意思,绝对是林朝提前擅作主张。 郭嘉一贯只为军谋,从不愿掺和这种谋于密室的勾当,只可惜这次还是栽在了林朝手中。 看了这封策书后,便不存在抽身的可能了。 到了这时候,郭嘉如何不明白林朝是故意把自己牵扯进来,不禁苦笑道:“子初,你的想法雖好,只是为何一定要某参与其中?” 为什么把你牵扯进来? 林朝望着不情不愿的郭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谁让你是徐州的交际花,而且还有社交牛逼症,这种事不找你找谁? “奉孝,今岁年初之时,某曾登上泰山,并且在上面留了块石碑……” 林朝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伸出手指,沾了点茶水开始在桌子上写了起来。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林朝也已经写完。 郭嘉伸头观望,只见林朝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萧! 见此,郭嘉面色又是一阵巨变,无比骇然的指着林朝。 “子初,你……唉……” 心中种种猜想,口中千言万语,在林朝深邃的目光下,最后却化作一声长叹。 林子初,你倒是好算计。 “明白了?”林朝笑着问道。 “明白了。” 郭嘉点了点头。 “有些事,某不方便出面。待此战结束后,由你提议请玄德公登临泰山,最后联络众人一同上表。” 林朝笑道:“总之,这件事要办得漂亮,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明白。” 郭嘉点了点头。 “别担心,若你不善此道,倒是可以拉别人下水为你谋划。”林朝笑道,“比如……贾文和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闻言,原本满脸愁苦的郭嘉,却忽然眼前一亮。 贾文和,此番某上了贼船,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题外话------ 这个萧是什么意思? 有知道的吗? 7017k 第五百五十九章 水攻 初平二年,七月下旬。 在经历白马渡一战后,曹操携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按照原定计划南下进入长垣城。将战败的消息汇报给袁绍,并请求拨发粮草,同时开始率军修筑城防。 从临沂撤退之前,曹操与袁绍商定的计划便是将长垣、定陶、昌邑连成一线,以此保存整个兖州南部有生力量,跟反攻而来的刘备大军耗着。 眼下据守黄河失败,便只能依照这个计划走了。 尽管曹操一败再败,但他仍相信只要自己不出城应战,固守三两个月不成问题。而届时徐州军粮草耗尽,只能退兵。 虽然不知道曹操的自信来源于何处,但如今的曹操也只剩了这一条路可选,因此他只能选择相信。 而关羽这时候也已经接到了林朝继续进攻的命令,与张辽合兵一处,继续向南推进,此时已经进抵长垣城外,准备伺机攻城。 至于袁绍那边,在得知曹操又一次战败的消息后,虽然愤怒沮丧,却因为没有辛评在身边,完美避过了吐血昏迷的常规流程。 只是局势糜烂至此,他也不能坐看曹操败亡,当下便调拨了一批粮草给曹操送了过去,同时又给曹操增兵一万,由鲍信率领。 袁绍还给曹操写了一封信,里面的言辞非常简单,只是叮嘱他一定要守住长垣城。 至于守不住的下场,袁绍没有多说,曹操也能明白,彼此心照不宣。 此刻的两人,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山阳郡,金乡县。 “任凭袁绍老贼如何嚣张,如今还不是被某打回来了!” 城头,刘备望着昌邑的方向,脸上满是意气风发的笑容,虽然急速行军了半个多月,刘备却没有一丝疲惫,反而心中舒畅。 数月之前,袁绍身率二十万大军滚滚而来,自己麾下兵少将寡,只得避其锋芒,一度连泰山郡这块屏障都被迫丢弃,更是差点被袁绍拿下了徐州门户。 而数月之后,自己不仅拿回了泰山,更是攻入了兖州腹地,甚至袁绍老巢冀州也被自己偷。 依照如今局势,只要自己能攻破袁绍在昌邑的布防,便能打破袁绍三点一线的防线,进而击败袁绍,拿下兖州。 一想到袁绍被自己生擒后跪地求饶的模样,刘备心中的躁动便难以抑制,恨不得立刻就领兵进攻百里之外的昌邑县。 大局已定,袁绍这厮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 只可惜刘备身旁的荀彧却不这么认为。 时下虽然将袁绍困在了兖州南部,可若久攻不下,迫于粮草压力,就真的要撤兵了。等自己撤兵之后,袁绍难免死灰复燃,继而卷土重来。 兖州肯定是留不住的,冀州说不准也会重归袁绍手中。 一提到粮草,纵然是有君子之风如荀彧,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几年几乎每年都要向外用兵,根本没停过,征收上来的粮草压根就存不住,甚至每次都入不敷出。 主政徐州这两年,正值青年的荀彧,整个人看上去比在雒阳时苍老了许多,这都是被粮草给逼得。 如今,军中又只剩下了一月之粮了。 荀彧心中清楚,田丰那边应该也被榨干了,若是在一月之内不能击败袁绍,恐怕真的要撤兵了。 这时候,赵云带着林夕从后面走了过来。 “主公,末将已探明,前方昌邑城中守军三万,由山阳太守袁遗与陈留太守张邈率军驻守。” 赵云抱拳道。 经过一个来月的修养,三个病号也好得差不多了,如今又生龙活虎。 闻言,刘备不禁微微皱眉道:“袁遗和张邈?” “不错,正是此二人。” 自临沂撤退伊始,一众兖州诸侯也明白了形势的危急。可袁绍连战皆败,他们怎么也不会再将手中的兵马全都交给袁绍了,所以此刻他们二人率领的,正是自己本部的兵马。 说到底,经过此次大战之后,袁绍手下也几乎无人可用了。 王匡兵败被俘,广陵太守张超也被太史慈擒拿,济北太守鲍信被派去支援了曹操,袁绍手下可以出战的人,便只剩下了堂兄山阳太守袁遗,陈留太守张邈。 刘备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后,便扭头看向荀彧,开口笑道:“文若可有妙计,助某击破昌邑?” 闻言,荀彧不禁皱起眉头,摇头叹道:“主公,昌邑乃兖州治所,城防之坚实,完全不次于邺城。更何况城中还有三万守军,只要敌军不肯出战,没有数月的时间,恐怕无法破城。” 听了荀彧的回话,刘备也不禁有些牙疼。 昌邑这地方他也去过,想起那高足六丈,厚有三丈的城墙,刘备便打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真要拿士卒的性命去填,就算自己麾下这三万人打光了,也未必能攻下城防。 刘备满脸不甘道:“难道就没有办法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昌邑?” “自然也是有的。”荀彧缓缓开口答道,“昌邑城北有水,名曰:泗水。主公若是派人在昌邑以北修筑堤坝,再挖掘一条由泗水通往昌邑的水渠,只待蓄水满后便引水灌城,如此昌邑可破。” 听完荀彧的计策,刘备不禁为之侧目,眼中也露出古怪之色。 文若,类似的话某好像在哪听过…… 你和公达不愧是叔侄,一开口不是水攻,就是火攻,简直不给敌人留半分活路。 倒也不是荀彧的计策没有新意,只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条件,想要全歼敌军,火攻是最便捷的方式。而想要攻克一座坚城,水攻才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常言道水火无情,便是此理。 尤其是眼下,敌人不可能出城跟你决战,你在昌邑城中也无内应,除了死磕攻城之外,便只剩下了这个方法。 荀彧之所以没第一时间提出来,是因为大水一出,必然连昌邑城中的百姓也一起遭殃,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更不符合刘备一贯的作风。 果然,听完荀彧的计策后,刘备第一时间问道:“若是引水灌城,城中百姓何以依存?” 荀彧想了想,再次拱手道:“主公,昌邑地势略高,即便引水灌城,也不可能顷刻间破城,还是得继续攻城,因此满城百姓并不会随水而流。但些许损伤……也是在所难免。” 这番话表达的很清楚,引水灌城也不能第一时间击垮城中防守力量,毕竟昌邑城很大,想要一次性用水淹掉是不可能的。 但随着泗水滚滚而入,整座城池也难免终日泡在水中。且这个时代的饮水来源都是地下水,等泗水灌城后,必然会井水倒灌,取水困难。 再者,整日泡在水中,人难免会生病,粮食难免发霉,生活多有不便,届时城中士气低落,便是破城最好的时机。 只是整个过程中,百姓难免会损失惨重。 听完荀彧的计策,刘备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见此,荀彧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倒是一旁的沮授,好似根本没看到刘备的脸色一样,径直走出来拱手道:“主公,荀长史之计甚妙,在下附议!” 众人顿时为之侧目,心中不禁在想沮授今日为何这般没有眼力? 唯有荀氏兄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沮授当然不是没有眼力的人,所以他必然还有下文,只是不知他准备如何劝说刘备。 刘备叹息道:“公与,某以为凭麾下将士之勇,必能破城除贼,倒是不需要这些损伤百姓的手段。” “主公仁德,在下佩服!” 沮授先说了句场面话,然后继续说道:“但是在下以为,引水灌城之计,却是在拯救昌邑满城百姓,乃至于整个兖州南部百姓。” 闻言,刘备和众人顿时露出了惊奇之色。 这个论调……倒是闻所未闻。 沮授见众人不解,便微微一笑道:“好让主公知晓,咱们军中粮草已然不多了。” “这某自然知晓,毕竟本来咱们的粮草就不多。” “不,主公误会了,在下想说的不在于此。”沮授摇头道,“从子初率军进抵邺城,便截断了贼军的粮道,算算时间,已有四十日之多。也就是说,贼军这四十多日以来,所食皆是军中存粮以及兖州本地府库运送中的粮草。如不出意料,最多再有十日,贼军也该断粮了。 主公试想,贼军断粮之后,却依旧要坚守城池,此等情境下,会做出何种举动?” 沮授这句话,简直如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把刘备听得眉头紧锁,默默无語。 倒是旁邊荀谌見一众武将不解,便开口解答道:“昌邑城中一旦断粮,敌军若还想继续坚守,就只剩下了一条路——搜刮百姓!” “不错,荀中正所言在理。” 沮授给荀谌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表示对他助攻的感谢。 “公与的意思是说,张邈和袁遗会在粮尽时,派兵压榨城中百姓?” 刘备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中已然相信了这个即将会发生的事实。 “不,为了军中士气不至于低落,等不到粮尽时,他们便会搜刮百姓,甚至不只是昌邑城中,整个兖州南部的百姓,都不可能幸免於难。 所以越快拿下昌邑,擒杀袁绍,便能越快拯救兖州百姓于水火之中,还请主公切勿迟疑,采纳荀长史良策! 至于城中被大水误伤之百姓,战后主公可使人抚恤,或减免赋税田租,皆可抚民以生。” 坦白来说,沮授这番话是有道理的。 真到了紧急之时,张邈和袁遗的确会这样做。但他们又不是傻子,也不至于压榨的太狠,让百姓一点活路都没有,万一这种时候激起民变,那可真就城池难保了。 但沮授所说的拯救百姓于水火,却也是实话。 因为跟徐州治下生活的民众相比,兖州的百姓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完全不为过。 眼见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备有些动摇了,荀谌便站出来拱手道:“荀长史之策,沮军师之言,皆为良言上策,在下附议,恳请主公纳之!” 身后,以赵云、林夕为首的一众武将也抱拳齐声道:“末将附议!” 面对麾下众志成城的请求,刘备沉思片刻后,便不再犹豫,而是望着昌邑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道:“好,便依文若之计行事!” “谨遵主公钧命!” 众人齐齐拱手抱拳道。 7017k 第五百六十章 贾诩:某的人生只要这样混日子就很幸福了 在大汉十三州里,青州可以说是被黄巾祸害最严重的一个州。 张角兄弟败亡之后,青州的黄巾残部便开始肆虐州郡,所到之处真如林长史亲至一般,说是天高三尺也不为过。 眼下青州的吏治民生混乱到了什么程度呢,就连扎根乡里,有着庞大声望势力的世家大族,也根本待不下去,以至于一部分出逃幽州,一部分投奔徐州。 当年董卓乱政时,孔融这个铁头娃就在旁一直逼逼,董卓对此不胜其烦,却因孔融声望甚高而不能无故杀之,便找了个借口将孔融调任北海太守。 北海郡就在青州腹地,董卓此举的目的,就是想让孔融死于黄巾乱军之手。 这件事情干得虽然阴损了些,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都是大权在握,董先生这波似乎比曹操要仁慈一些。毕竟后者在面对孔融逼逼时,直接是满门老小一锅端。 这波啊,这波人妻曹脸都被打肿了。 现存的青州黄巾,除了一部分零散的流寇盗匪,大部分还是以管亥为大渠帅,为求果腹,动辄出兵劫掠四方。 只可惜去年般阳一战,管亥对上吕虔、徐盛,围城半年却无处下口,始终没能攻破城池,导致麾下半兵半民的数十万黄巾军饿死大半。 最后无奈撤退时,还被徐盛率军冲了一波,差点遭到生擒。 如今经历了夏收之后,管亥总算暂时缓过劲来了,虽然麾下仍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但管亥却又有了自信。 有道是天晴了,雨停了,管亥又觉得自己行了。 如同老鼠过冬藏食一般,时常饱受饥饿困扰的管亥,已经养成了提前准备粮食的习惯。他深知自己手中粮食不足以支撑即将到来的秋冬,便四下搜刮。 只可惜放目望去,整个青州也找不到半颗粮食。只要是能吃的,连野菜草根都早被饥民挖光。 于是管亥只得将目光投放到北海郡高密县,那里正是现任北海太守孔融所在的地方。 原本北海郡的治所是在剧县,只可惜这些年剧县一直为臧霸所占,孔融手中没多少兵马,自然不可能从臧霸手中夺回剧县,便只好把治所迁到高密。 管亥率军只扑高密,将城池围住后,便扬言要问孔融借粮。 孔融哪里肯依,当即大怒令城中放箭,虽然一波射退了管亥,却也陷入被黄巾军围城的尴尬境地。 两相比较,反而是驻扎在青州与徐州边境之处的臧霸,活得更舒坦一些。 虽说去年刘备亲率大军进攻泰山,阵斩昌豨,并收降孙观兄弟。但作为泰山四寇中最庞大的一股势力,臧霸没有选择与徐州军正面冲突,反而表达了恭顺,只求自保就行。 只要你刘备别来打我,咱们就相安无事。 而后来刘备倾徐州之兵讨伐董卓,今年又与袁绍大战,臧霸也依旧信守承诺,没有趁机偷袭,可谓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聪明人总是喜欢聪明人的,正因如此林朝才会动了收服臧霸的念头,而不是直接干死他。 五月底的时候,接到林朝的军令,贾诩便脱离了战场,孤身前往剧县。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游说臧霸。 彼此刘备与袁绍的战争才刚刚打响,正是胜负不可预料之时,面对贾诩的到来,臧霸先是极为礼遇,然后便将贾诩安置在了一处奢华的别院之中,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却绝口不提正事。 臧霸的拖延,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在战局未明朗之时,要他马上加入徐州阵营,可谓是天方夜谭。贾诩身为千层饼加老银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压根没有将来意说出口,并且对自己受到的待遇极为满意,对臧霸表示了感谢之后,便开始美美的混日子。 前方战事如火如荼,连摸鱼宗师林子初都亲自赶赴战场,某却能在此享受好酒好肉,甚至还有三五个美婢伺候着…… 此间甚乐,夫复何求! 北海郡,剧县城中。 此刻的贾诩,正躺在院中的凉亭里,左手冰镇美酒,右手一大把肉干,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只差一点就能高潮……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贾诩绝对会说:某的人生只要这样躺着混日子就已经很幸福了! 至于远在千里之前的战争,那些胸怀大志的抱负,那些满腔热血欲建功立业的志向…… 能比得上某手中的美酒吗? 一连十多日过去,见贾诩一直在享受生活,臧霸也放下心,又开始继续密切关注这前方战场的局势。 臧霸最怕的,就是贾诩忽然提出要自己归顺徐州的要求。 答应,会得罪袁绍。不答应,会得罪刘备。 好在贾诩是个聪明人,并没有让臧霸陷入两难的尴尬境地。 虽说世人都知道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的汇报要大,但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雪中送炭? 若此战徐州能胜,刘备必然就能顺势拿下兖州和冀州,一举成为天下势力最大的诸侯,到时候臧霸巴不得归顺过去。 可若是袁绍胜了呢? 如果这时候归顺了徐州,战后难免会被清算。臧霸可不想跟着刘备一起完蛋,自然就得继续观望。 其实早在贾诩到来之前,袁绍就已经派人过来游说过了。 所以现在的臧霸,就是一颗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时间飞快流逝,贾诩的日子自然是过得越发滋润,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可就在七月末的一天,往常平静的风儿……今日却吹得无比喧嚣。 也正是在这一天,一辆马车来到了剧县。 郭嘉望着眼前高大的城门,怀中的盒子抱得更紧了一些,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林子初这狗东西拖某下水,你贾文和也休想站在干岸上! …… 依旧是在凉亭之中,贾诩正在欣赏小姐姐跳舞,吃着肉干喝着酒,忽然就见到郭嘉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唉……” 见到郭嘉的第一瞬间,贾诩就明白,自己的好日子结束了。 狗东西,就不能让某再多享受些时日…… 尽管心中异常悲愤,但贾诩还是挥手让这些小姐姐退了下去。 “别啊,某还没看呢!” 郭嘉大叫一声,对贾诩怒目而视道。 酸枣距此何止千里,自己大老远跑过来,一路上餐风饮露,吃尽了苦头,如今还没开始享受就结束了…… 贾文和,你几个意思? 对于郭嘉的愤怒,贾诩视而不见,反而开口问道:“兖州和冀州的战事有结果了?” “哼!” 郭嘉冷哼一声,不愿搭理贾诩,径直端过贾诩面前的冰镇青梅酒一饮而尽,然后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继而抢过贾诩的肉干就开始大嚼起来。 贾诩倒是极有耐心,面带笑容等郭嘉吃饱喝足后,又开口问道:“战事有结果了?” “你如何得知?” 郭嘉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这才笑着反问道。 “不然他林子初让你来干什么。” 贾诩理所当然道,随后便注意到了郭嘉一直抱着的盒子,眼中顿时露出一丝异色。 “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一提到盒子,郭嘉顿时面色一变,然后却又挤出了满脸的笑容对贾诩道:“文和兄,前方的战事还未结束,不过我軍已是胜券在握。至於某此来,并非受林子初差遣,而是小弟多日不見你,心中甚是想念。” 可恶,贾文和这狗东西和林子初一样,鬼精鬼精的,可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听完郭嘉这番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又见他脸上的笑容并不正常,贾诩当即警惕起来,直指问题的本质道:“奉孝,为兄亦甚是想念你……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郭嘉满脸笑容的将盒子递了过去:“倒也无甚稀奇,只是小弟大老远赶来拜见兄长,又岂能双手空空。这里面乃是小弟带来的礼物,都是些稀罕玩意,兄长何不打开一观究竟。” 贾文和,你這狗东西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打开啊! 闻言,贾诩笑了笑,然后就要伸手从郭嘉手中接过盒子,只是在盒子即将到手的那一瞬间,贾诩伸出的手却停住了。 郭奉孝这狗东西会给某带礼物? 想想就有些不对劲。 狗东西,快接过去啊! 郭嘉心中呐喊着,脸上笑容却不减分毫,开口笑道:“文和兄为何不取?” “奉孝吾弟,你的好意某心领了。只是为兄一向淡泊惯了,些许俗物却是无福消受,且收回去吧。” 此刻贾诩脸上的笑容,比郭嘉还要灿烂,也更虚伪。 郭奉孝,想跟某斗,等你毛长齐了再说吧! 眼看贾诩不好糊弄,郭嘉便假装生气道:“文和兄,此乃小弟一番心意,兄却不愿接受,难不成是看不上小弟!也罢,兄既如此决绝,以后你我便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装,继续装,信你算我输! 贾诩眼中满是笑意,就这么看着郭嘉一个人尬演,甚至还情不自禁多吃了两块肉干。 眼看装了半天的孙子,贾诩却还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郭嘉顿时绷不住了。 “贾文和,你今天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郭嘉索性心一横,直接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策书扔在了贾诩脸上。 7017k 第五百六十一章 萧王 有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贾诩再怎么老谋深算,再怎么老银币加千层饼,还能没能防住郭嘉这一手贴脸放大。 不讲武德的威力是众所周知的,当贾诩看到是一封空白的策书之后,顿时就明白了七七八八,同时也为岁月不饶人而感到叹息。 唉,要是年轻个二十岁,郭奉孝这一击某必能完美躲闪! 不过……到时候郭奉孝若是给自己扣一个亵渎策书罪状,也够自己喝一壶…… 说到底,自从郭嘉带着策书来到贾诩面前那一刻,贾诩便已无路可退。 贾诩拿着策书,只觉得是如此的烫手,脸上也没了往常那种一切尽在掌控的笑容,不住摇头叹息道:“郭奉孝,徐州能人异士众多,智谋胜过某者,也多如牛毛,你为何偏偏要来害某?” “额……林子初说你最擅阴谋诡计,特地让某来找你商量一番。” 郭嘉摊手笑道,同时把锅甩了出去。 贾诩无奈了,又看了看策书,顿时皱眉道:“就算如此,只是一封空白策书,某该如何行事?” 想要某干黑活,也总得给点提示吧…… “林子初只说了一个字。”郭嘉笑道,“其字为‘萧’。” “萧?” 贾诩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错,就是‘萧’。” “徐州彭城郡萧县?” 郭嘉点了点头:“有可能。” “萧王?” 郭嘉摊手道:“也有可能。” 闻言,饶是贾诩也立刻色大变,拍案而起道:“林子初疯了吗!” 郭嘉继续点头:“这是自然。” 贾诩:…… 回过神来后,贾诩想到这封策书代表的可能,便不敢在凉亭中与郭嘉谈论此事,两人当即走入书房之中。 密室中,贾诩再次打开手中的策书看了看,只觉得更加烫手了。 “说说你的看法。” 到了这时候,两人也没必要打哑谜了,贾诩索性开门见山道。 其实不仅贾诩着急,郭嘉这一路上也在思索林朝写的这个‘萧’字的具体含义。 理了理思绪后,郭嘉便开口道:“萧,应当指得是萧王,至于是不是要在萧县,某还摸不准。不过此战之后,主公坐拥数州之地,封王也是应有之意。” “废话,某当然知道林子初想扶主公为王,只是他为何要用萧这个称号。”贾诩叹息道,“他林子初难道不知,这个封号意味着什么!” 林朝自己的提议,他当然知道这个称号一位着什么。 甚至在此战开始之前,林朝已经有了扶刘备为王的打算。 只是封什么王,还是要打一个问号。 两个字的王,有些掉价。 一个字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 而且在礼法时代,封号这种东西代表的含义可太多了。 需要避讳,更不能显得俗气,高端的同时还要有政治诉求,以及让世人看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诸如原本历史上,刘备称汉中王,虽然与刘邦的汉王有一字之差,但联想到刘备的根据地在益州,这个汉中王到底代表着什么,明眼人都能咂摸出味来。 总之一句话,封号不能乱选,尤其是将来林朝还想让刘备再进一步的情况下,选择更要谨慎。 最开始的时候,林朝想着拿下青州,便可以封齐王。或者拿下冀州,在刘备老家封个中山王,毕竟这两者都是一字王,属于比较尊贵的那种。 直到这场战争已经进入了尾声时,林朝才想出一个比较稳妥的称号,那便是萧王。 萧王这个封号,在后世属于那种名不见经传,压根不会引人注意的末流王侯。 毕竟诸侯王里面,还要数秦、晋、楚、齐这些最为尊贵,更得依照所在的封地来命名,所以萧这个字,并不算上等。 可在这个时代,它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因为昔年光武潜龙在渊时,更始帝念其功劳,便给刘秀封了个王,号……萧王! 如今若是刘备再称萧王,自然是懂得都懂,一切皆不言而喻。 贾诩显然也明白这两个字的沉重,便又试探性问了一句:“此事……主公知晓?” “主公若是知晓,某又何必来找你。”郭嘉摊手笑道。 贾诩苦笑一声:“那可就难办了。” 郭嘉笑道:“不过某倒是觉得不错,主公若登萧王大位,最起码能够告诉世人,咱们徐州始终是要匡扶汉室,扫清寰宇的。如今朝廷暗弱,无力统领大汉,此举想来也能吸引一些志同道合之士。” “可反对者也绝对如过江之鲫。”贾诩冷笑道,“首先,萧王之号非同小可,毕竟是光武龙兴之号,有僭越之嫌。再者,世人不是傻子,此封号一出,天下人又岂会不明白你想干什么!” 郭嘉冷笑道:“那又如何,正因昔年桓、灵二帝造作,才致使天下成了此等模样。国乱岁凶,奸佞当朝,庙堂之高有乱臣,在野之遥亦有叛贼。 值此国难之际,我主起于寒微,仗剑平乱,安民济世,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说是泼天之功也不为过。更何况主公身上流淌着太祖血脉,合该效仿光武而再兴汉室! 世人皆愚,能与论道者万中无一,此等碌碌之辈,又何须在乎他们的看法! 谁不服,拔剑杀之便是!” 郭嘉这番霸气发言虽有不妥之处,却着实把贾诩听得一愣一愣的。 郭奉孝,你的画风不对啊! 倒不是郭嘉突然变成了热血男儿,只是事关刘备这个他心中最完美的主公,自然不容任何人质疑! “好,就算你说得对。僭越也好,避讳也罢,天下人的看法也不重要,但还有最后一桩难处,是咱们饶不过去的。若操作不当,保不齐你我就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 郭嘉不解道:“还有何难处?” “主公身为汉室宗亲,立志匡扶大汉,你以为他会接受这个封号?” “这……” 贾诩这句话,顿时就把郭嘉问得哑口无言。 “也许主公不知萧王乃光武龙兴之号……” 郭嘉说着说着,底气却越来越弱。 虽然劉備没文化是众所周知的事實,但你要说他不知道刘秀未称帝之前的封号,确实是太侮辱人了,好歹人家也是汉室宗亲。 “他林子初不自己主导这件事,就是为了避嫌,怕主公看出这是他的策划。”贾诩叹息道,“所以,咱们得想个办法,让主公心甘情愿接受这个封号,这便是林子初指的把事情办得漂亮点。” 郭嘉诧异道:“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昔年起兵时,面对一郡太守张纯的反叛,刘备当场便陷入了网抑云时间,不明白张纯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太守不当而去造反。 由此可见,当時刘备的梦想应该是太守这一级别。 经过后来一系列事件的发展,刘备麾下人才越来越多,地盘也越来越大,想要攀登高位的心思肯定也会有。 就拿眼下来说,若此战徐州胜,刘备实际控制的地盘便有半个中原之大,再加上他身为宗室,天子册封他为王,他也肯定欣然接受,并且认为自己是有资格的。 毕竟时移世易,掌控着如此大的地盘,若没个与之相匹配的尊位,也难安众心。 可人的欲望再怎么随着权力增长而膨胀,眼下这种情况,刘备都绝对不会接受萧王这个几乎已经是明示的封号。 或者说,只要天子刘协还在一天,刘备虽然会继续为了匡扶汉室而努力,却终究只是汉室栋梁,而不可能登临九五。 哪怕有一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午夜梦回时也想知道坐上那个位置是个什么感觉,但终究只是黄粱一梦。 一个以仁义为立身之本,且真心奉行了大半生的人,又怎么可能自毁名节去当乱臣贼子? 所以,贾诩才说这是最难的地方。 当事人不同意,你有再多的手段也是无用。 7017k 第五百六十二章 力大砖飞 密室中,郭嘉听完贾诩的分析后,便皱起了眉头,来回渡步思索了许久,却终究没有想出破解之法。 “所以说,这是个死局?” 贾诩摇了摇头:“这倒未必,只是有些事,还得提前谋划一番,最起码得让事情看起来顺理成章,且不着痕迹。” “说的简单,该如何做?”郭嘉质疑道,“主公虽待人赤诚坦率,但终究是一代雄主,又岂能对此毫无察觉?纵然能瞒得过主公,又岂能瞒过文若、友若、元皓等人。” 贾诩笑了,眼中透射出的神采似乎是要将一切都看透一般。 “这便是林子初将此事交给你我二人的原因了。” 我负责谋划,你负责交际。 毕竟,谁让你郭奉孝是徐州团宠,还有社交牛逼症呢! 可郭嘉却还是不明所以,纳闷道:“文和你这般看着某作什么?” “无事,某只是在想如何谋划。”贾诩打了个哈哈道,“不过也不急,此次大战收尾尚有一段时日,咱们有充足时间准备。但眼下,咱们得先商议你此来第二件事情。” 郭嘉疑惑道:“第二件事情……你说得可是臧霸和青州?” “不错。”贾诩笑道,“某奉林子初之命前来招降臧霸,且两个月前便已抵达此处,但你可知为何某一直没有实施招降之事?” 郭嘉哂笑道:“前方战事未有结果,他臧霸又怎么可能轻易表态。” 贾诩点点头道:“不错,所以某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如今前方战事有了眉目,你郭奉孝亲自前来,等会臧霸必然设宴款待你我,却是给某送来了最合适的机会。” “某明白了,待会宴会上某便借着前方战局优势,对臧霸进行游说一番。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负隅顽抗的。” “不,你还是不明白。”贾诩眼中闪烁着古怪的目光,对郭嘉说道,“子初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两个词,奉孝可还记得?” “哪两个词?” 贾诩张口,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齿,上面还残留着依稀可见的肉渣。 “一曰:豪横,二曰……力大砖飞。” …… 正如贾诩预料的一样,两人又密谈了一会,便有臧霸的手下人跑过来邀请二人前去赴宴。 对于郭嘉的到来,臧霸是相当重视的,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想听听郭嘉是什么意思。毕竟前方的战事几乎成了定局,虽说袁绍还在负隅顽抗,但都看得出来刘备的赢面很大。 这种时候,身为徐州治中从事,又多次担任过军师之职的郭嘉跑了过来,臧霸以为必然是刘备的意思,甚至关乎到自己以及麾下数万兄弟何去何从,由不得他不慎重。 所以,臧霸打算来一波吃席,最后弄明白郭嘉的来意。 贾诩和郭嘉当然明白臧霸的意思,索性将计就计。 至于怎么个豪横和力大砖飞,郭嘉表示不用担心,这题我会做。 今日的宴会是在臧霸的宅邸举行,参与的人除了臧霸之外,还有尹礼以及去年战败来投的吴敦。 为表诚意,臧霸特地带着两人在府门前等候着郭嘉和贾诩,当远远望见二人到了,臧霸满脸笑容大步迎了上去,拱手道:“见过郭侯!” 郭嘉身为徐州治中从事,手中虽有实权,但从事这个官职毕竟太小,反而不如称呼他的爵位更合适。 臧霸三人笑脸行礼相迎,可却没等到郭嘉的回礼,甚至郭嘉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副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模样。 “咳咳……” 旁边贾诩见状,忍不住轻咳两声。 郭嘉这才反应过来,大袖一挥道:“臧将军不必多礼!” 见郭嘉非但不还礼,而且如此倨傲,臧霸身后的尹礼顿时脸色一变,就要张口指责郭嘉不懂礼数,却被臧霸不动声色的拦下。 “郭侯远道而来,一路甚是辛苦,某特地略备薄酒,为郭侯接风洗尘,请!” 臧霸脸上笑容不减分毫,做一个请的手势。 “臧将军有心了。” 郭嘉微微颔首道,语气中轻蔑之意尽显。 说罢不等臧霸带路,便大步走在了最前面,一副我是老大的模样。 “将军,这郭奉孝实在太过无礼……” 臧霸身后,尹礼满脸愤愤地低吼道。 他实在想不通,如今还在自己的地盘上,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便能冲出数百刀斧手将郭奉孝这狗东西砍成肉泥。 所以,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如此豪横! 可惜尹礼的话才刚说到一半,便被臧霸挥手打断。 “不必多言,且看看再说。” 此刻臧霸脸上也带着一丝怒意,不过更多的却是疑惑与沉思。 就算郭奉孝此人一贯桀骜不驯,可眼下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为何摆出这等嘴脸? 难不成前方战事…… 臧霸发动了头脑风暴既能,立刻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众人鱼贯入府,走入厅堂中后,臧霸依旧是不动声色,伸手邀请贾诩和郭嘉入座。 贾诩保持了一贯平和姿态,在右下方的位置上落座。 可郭嘉却不按套路出牌…… 只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径直走到了主座上,然后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顿时,场中众人的脸色巨变,连臧霸差点没绷住,尹礼更是当场拔出了腰间佩剑,指着郭嘉大喝道:“郭奉孝,你竟敢如此无礼!” 人常言客随主便,臧霸作为一副独立势力,今日好心设宴款待,就算是刘备亲自到来,依照礼数也得客座。 可郭嘉却霸占了臧霸这个主人的位置,这无疑是极为失礼的,同时也将鸠占鹊巢的意图暴露无遗。 面对尹礼拔剑质问,郭嘉却笑了,笑容中带着轻蔑与不屑。他没搭理尹礼,而是指着屁股下的位置对臧霸冷笑道: “臧将军,某不能坐此位?” “大胆,放肆!” 尹礼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咆哮道,就要提着剑冲上去给郭嘉来两下。 “住手!” 臧霸急忙喝止道。 他望着脸上充斥着上位者笑容,且有恃无恐的郭嘉,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压住了胸中怒火,拱手笑道:“手下人无礼,还望郭侯恕罪!” “哈哈哈哈……” 见臧霸低头,郭嘉顿时仰天长笑,声音中充满了讥讽与嘲弄,直把臧霸三人笑得脸色铁青一片。 场面一度极其尴尬,臧霸三人面对着赤裸裸的羞辱,却只能紧咬牙关听而任之。 最后还是贾诩实在看不下去了,出面解围道:“臧将军好心设宴款待,奉孝又何必如此。” 闻言,三人当即向贾诩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贾先生是个厚道人啊! 倒是郭嘉闻言后,心不甘情不愿得哼了一声,开口道:“文和既然说话了,也罢,臧将军请入座吧!” 郭嘉指着自己坐下首的位置,示意臧霸入座。 这一刻,反客为主之计已然成功了一半。 臧霸摸不清郭嘉的底细,也不敢发作,只得在入座之后便开始吩咐上菜。 吃席本来是一件美好且欢快的事情,只是由于今日郭嘉执意要装逼,所以场中气氛自然不是很和谐,眼前的美酒美食也就没了原本的味道,如同嚼蜡一般。 但郭嘉却吃得很开心,并且端起一杯酒对着众人示意。 众人虽不解其意,却也只得跟着端起了酒樽。 “诸位,且满饮此樽,为我主刘太尉诛灭袁绍逆贼贺!” 这句话内容不多,却宛如平地一记惊雷,将臧霸三人震得头皮发麻,愣在当场。 什么,袁绍败了! 怪不得这郭奉孝今日敢如此无礼,原来是有恃无恐。 臧霸震惊之余,赶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抱拳道:“敢问郭侯,刘太尉胜了?” 郭嘉满臉自信道:“那是自然,我主上承天意,下順民心,胜乃天定。袁贼逆天而行,安得不败!” “可据某所知,前方戰事仍处于胶着之势……当然,某没有质疑郭侯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臧霸当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而上一次得到消息时,正是袁绍被林朝抄了后路,刘备反攻泰山的关键时候。 当时袁绍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却仍有还击之力。所以臧霸不相信袁绍会这么快败亡。 “哼!”郭嘉冷哼一声道,“袁贼如今困守孤城,麾下只剩兖州南部三两个郡县而已,又岂能久持。一月之内,我大军必能破城斩杀袁贼,难道这还不叫败?” 被郭嘉拿话一堵,臧霸当即面色通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而且郭嘉今日敢如此桀骜,想来應该不存在欺骗自己的可能。 若此战真是徐州胜,那刘备将会掌控徐、冀、兖三州之地,鲸吞半个中原,一举成为天下实力最大的诸侯。 真到了那时,自己和青州,也必然会成为他下一步征伐的目标。 毕竟卧榻之侧,又岂能容他人酣睡! 一念及此,臧霸心中便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或许,真到了自己该做选择的时候了。 可郭嘉却没给臧霸过多的考虑时间,饮完杯中酒后,便向臧霸开口道:“臧将军,事到如今,某也不想遮遮掩掩,索性直言相告。我主常言,臧将军素有勇略,更兼麾下数万之众,亦为当世豪杰。 但将军虽固守一方,却是私自聚众而起,不尊朝廷诏命。虽无行祸乱之事,却与反贼无异。某窃以为,将军如此不识天命,不知时运,必不能久存! 我主本欲在诛灭袁贼之后兴兵讨伐,但又怜将军一身勇武,不能为国所用甚是可惜,特命某前来招降将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臧霸,别看你有点能耐和人马,但我徐州想要收拾你,就如同碾死一只蝼蚁,识相的趁早归顺。 不然大军到时,顷刻间身首异处! 7017k 第五百六十三章 厚道人贾诩 一般情况下的政治谈判,往往是极其含蓄的,甚至是引而不发,没有人会一上来就如此直白的表达自己的诉求。 就如同眼下一样,哪怕前方战事正一路高歌,胜券在握,你郭嘉想要招降臧霸,也不可能用如此咄咄逼人,甚至是威胁的语气。 可事实是,郭嘉不仅这样做了,甚至表达得更为过分。 所以郭嘉说完这句话后,又是一波冷场。 望着面露威胁之色的郭嘉,臧霸心中抓狂不已,一时间竟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人有病吧! 哪有这么简单粗暴的! 就算要某归顺,也该给一些时间考虑吧! 由于郭嘉的表演实在太成功,导致臧霸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徐州会是这场战争的胜者。从而导致他满脑子都在思考要不要归顺刘备,何时归顺才是最好的时机。 至于袁绍,早已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贾诩却又站出来笑道:“奉孝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某以为主公终究是爱才的,不如就给臧将军一些时间考虑,如何?” “不行。”郭嘉摇了摇头,满脸坚决道,“自我徐州与袁贼开战伊始,主公便派你前来游说,如今已有两月有余。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还不够臧将军考虑? 如今袁贼将败,臧将军若还是如此不识时务,主公便是再怎么爱才,亦难以容他。” 闻言,臧霸三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贾诩看了看臧霸的脸色,便又开口笑道:“奉孝你今日刚刚到此,也不可能马上回转徐州,不如给臧将军三五日时间斟酌一番,毕竟如此大事,总不可能在这片刻间做出决断。” 臧霸也开口说道:“不错,还请郭侯宽限数日,总得容某与麾下将士商议一番!” 倒不是臧霸怕了,而是他只想把今晚先糊弄过去再说,毕竟以如今的形势郭嘉再怎么无礼,臧霸也不敢跟他撕破脸皮。 “臧将军既如此说了,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也罢,就再给将军三日时间考虑。三日之后,无论成与不成,将军总要给某一个答复,某好去向我主复命。” 说到这里,郭嘉忽然冷笑一声:“不过某相信将军是个聪明人,还请莫要自误!失陪了!” 此言既出,郭嘉抬手饮尽杯中酒,竟当场离席而去。 “郭奉孝太过无礼,简直枉为人子!” 郭嘉走后,尹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开口大骂一声,却马上被臧霸瞪了一眼。 郭奉孝虽然走了,但贾文和还在,你是不是傻! 再看贾诩,自郭嘉起身离席后,他却继续面带笑容该吃吃,该喝喝,仿佛刚才根本无事发生一样。 臧霸冲贾诩拱了拱手,为刚才尹礼的话致歉道:“某手下尽是些粗人,言语不周,让先生见笑了,此外还要多谢先生方才出面解围。” 尽管他知道贾诩和郭嘉是一伙的,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归顺始终是件大事,因为这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更何况自己眼下有兵有将有地盘,又岂能轻易低头。所以在臧霸的预计中,这件事要相互拉扯很久才能顺利完成。 为什么拉扯? 当然是为了讨价还价了! 你刘备不开出足够的价码,谁肯替你卖命? 真要惹急了,就算打不过你,我也能北上去投奔刘虞或者公孙瓒。有手下数万兵马作为筹码,任谁都得把他臧霸当成坐上之宾。 纵观古今,所有的谈判之所以会陷入僵局,还不是因为价格没谈拢。 简而言之,得加钱! 可郭嘉不仅没有加钱,甚至都不打算给钱,这谁受得了! 臧霸自然是不可能和刘备开战的,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但郭嘉又太咄咄逼人,臧霸便想着跟贾诩套套近乎,探探徐州的底线。 他不相信徐州真的会如此决绝,把自己往别的诸侯怀里推。 “将军何必客气,方才郭奉孝言语也着实过分了些。”贾诩笑道,“只是他平日里多受我主宠信,此战又有功劳,而某不过泛泛之辈,人微言轻……还请将军见谅。” 言外之意,郭嘉是徐州的团宠,更是主公刘备信重之人,某就算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 “理解,理解。”臧霸连忙笑道,“不过郭侯言中之意,某却听得不是很明白,还有劳先生说得明白些。” 开价,你倒是开个价啊! 总不至于真的空手套白狼吧! 贾诩笑了,举起手中的酒喝了一口后,这才慢吞吞说道:“在下虽是徐州臣属,但承蒙将军款待这些时日,还是有些良言相告,说出来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先生严重了,请讲。” “将军以为,自己比袁本初如何?” “这……”臧霸苦笑道,“袁本初四世三公,一呼百应,门生故吏遍天下,某自然是比不了的。” “将军高见!可如今连袁本初都败于我主之手,将军除了归顺,还有别的路走?”贾诩笑道,“当然,将军大可北上投奔幽州,只是我主立志匡扶大汉,扫清寰宇,将军北投也不过是苟一时之安。” 这大汉十三州,我们肯定会一块一块拿下来的,你臧霸无论跑到哪都逃不掉。 闻言,臧霸面色一阵铁青,眼中的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臧霸想让贾诩开价,可贾诩却显分析了一波局势,直接掐灭了臧霸心中那颗待价而沽的火种。 价钱是一定会开给你的,却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眼看臧霸人间清醒之后,贾诩才继续笑道:“不过将军若此时归投徐州,我主亦不会亏待将军。” 闻言,臧霸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开口说道:“未知刘太尉打算如何安置我等?” “在下以为,功名终须疆场夺。”贾诩瞥了臧霸三人一眼,缓缓开口道,“此前我主收复泰山郡时,将军两不相帮。后来我主起兵讨伐国贼董卓时,将军又是无动于衷。现如今我主征讨袁本初,将军卻還是待价而沽,倒是有些不妥。 而最關键之处在于,将军本就自发招募乡勇守土安民,未得朝廷许可,这倒是有些难办。” 说好听点,叫自发招募乡勇;说难听点,不就是聚众自立山头嘛! 连人家张燕都知道想朝廷表示恭顺,然后捞了一个平难中郎将的官职,好歹算有了编制。 而你臧霸呢,虽然早年随陶谦征讨黄巾得了一个骑都尉的官职,可后来却私自攻占州郡,这和占山为王有什么分别? “所以在下以为,将军此时不应瞻前顾后,而是展现自己的价值。”贾诩抚须笑道,“常言道自救者,人恒救之;自愛者,人恒爱之。将军若无功劳在身,我主又如何能礼遇将军,徐州一众骄兵悍将,又如何信服?” 明白了,说到这里,臧霸已经彻底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之前选择当墙头草,现在就得付出代价。 不然你能得到的价码会很低,或者你大可去投奔别人! 用自己的兵马帮徐州打仗,臧霸自然不肯,可眼下又没有别的出路,一时间臧霸不由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一边是抛开自己的小算盘,彻底为刘备所用。 另一边则是投奔其他诸侯。 这笔买卖,到底划不划算…… 眼看臧霸陷入两难境地,贾诩也不着急催促,反而轻飘飘说道:“数月之前,我徐州大军迂回攻占冀州时,偏将军张燕归降,并且率军倾巢而出助我军围困邺城。我主闻之大悦,并表示此战得胜后,便表张将军封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臧霸闻言之后,当即猛地一抬头,目光中带着震惊之色。 任谁都看得出来,如今是大争之世,最后的胜者很可能只有一人。臧霸自问没有问鼎天下的才能,那边只能选择下注。 也罢,那就赌一把! 想到这里,臧霸眼中不再有一丝犹豫之色,开口对贾诩说道:“不知刘太尉有何差遣?” 贾诩笑了,缓缓吐出两个字:“青州。” 7017k 第五百六十四章 重铸法学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酸枣。 郭嘉赶往青州后,林朝又留张济在酸枣待了一段时间,每日设宴款待。 当然,张济还是如之前那般客气恭顺,并且主动向林朝汇报了一些长安发生的事情。 对此林朝也是认真聆听,还挑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主动询问。 比如刘岱在长安过得如何,铜雀台完工了没有,朝廷百官有没有安分守己。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钟繇这家伙为什么没给自己发快递送过来…… 刘协现在年纪还小,应该不会想着搞事,至于那帮子忠心汉室的铁头娃,也应该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毕竟李儒只是控制了朝廷,并没有屠害忠良,面对天子是也没有失过礼数。 朝廷依旧照常运转,只是能实际控制的地盘比较少而已。 对这些事情,张济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临行之前李儒曾有交代,任何事情都不必隐瞒。 虽然林朝一直很客气,但张济的态度却越来越恭敬,因为他从林朝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气势。 那是一种洞察了世事人心,一切都尽在掌握却又平易近人,属于真正的智者独有的气质。 在此之前,张济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气息,那就是李儒。 这一日,林朝接到了前线的军报,是关羽发过来的。此时他已经率军将曹操所在长垣城围得水泄不通,但一连十多日进攻,却都未能破城,所以写信过来请示林朝意见。 见到这封军报之后,林朝明白,自己在酸枣待得时间也够长,是时候动身去前线了。 不过临走之前,有些话还是对张济交代一番。 当晚,林朝再度设宴款待张济。 席间林朝敬了张济几杯酒之后,并没有说正事,反而说起了此次战争中的一些趣事。 张济自然不敢怠慢,竖起耳朵听得无比认真。 说着说着,林朝忽然将话题扯到了张绣身上,并且将张绣在此战的英勇表现略微夸张的复述了一遍,着重突出的,却是他始终跟在刘备身边这件事情。 聊起这个张济可就不困了,听得比刚才认真百倍。 林朝笑道:“此战伯渊甚是勇猛,万军从中阵斩袁绍麾下大将文丑,深得我主喜爱!” 闻言,张济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抱拳道:“多谢长史夸奖,也亏得刘太尉仁义,才让末将这顽劣的侄儿能有用武之地。今后还有劳长史多多提携,末将感激不尽!” 林朝挥手笑道:“张将军言重了,伯渊勇武绝伦,又忠心耿耿,我主可是喜爱的非常。此战之后论功行赏,以伯渊此次的功劳,封侯应该不成问题。” 这下张济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红着脸抱拳道:“多谢刘太尉厚爱,多谢长史提携!” 以林朝如今的地位,这句话几乎等于他对张济的承诺,再加上张绣此战的确屡有功劳,封侯倒也不是很过分。 只是张济并不这么认为。 毕竟是侯爵啊! 那可是所有武将一生的梦想,是可以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存在! 当初让伯渊跟随刘太尉,果然是明智之举。张济心中感叹道。 张济膝下无子,只有张绣这一个侄儿。张绣生父早亡,是被他一手带大的,两人之间简直比父子还要亲。 如此情况下,张绣对于张机而言,便是此生不可割舍之重。是他张氏的根基,传承香火,开枝散叶的唯一希望。 今日听到林朝亲口说张绣可以封侯,他如何能不激动。 见张济如此欣喜,林朝也笑了。 张绣在徐州混得越好,张济就能被自己控制得越牢,长安那边也不会因此生乱,实在是一举两得的美事。而林朝只需要付出一个爵位而已,天下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之后林朝又说了些勉励的话,便拿出了一封信件。 林朝开口笑道:“某不日便将赶往前线,烦劳张将军将此信交于文优兄。” 张济马上站了起来,极为慎重得将信件接过,开口道:“长史放心,末将必然亲自交到军师手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话,希望张将军面传。” “请长史示下!” 林朝微微一笑,开口道:“此战之后,某将广招贤才,多举有识之士,开学宫而启民智……告诉文优兄,重铸法学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 陈留郡北部的长垣城,倒也算不得什么坚城,至少和邺城、昌邑这种州治所级别的城池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但也架不住曹操每日都带人在城池里面继续扩建啊! 自从白马渡一败之后,曹操彻底明白了两个真理。 其一,再跟林朝这么打下去,自己吃枣药丸! 其二,辛评是真的乌鸦嘴! 尽管鲍信又带了两万兵马前来助阵,但曹操已经咬定自己的计划,就是不出城迎战。 此时正面接战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反倒不如固守城池拼消耗战,看谁耗得过谁! 关羽率军接连猛攻了十日有余,却都被曹操防住,且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关羽见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便只好停止攻城。 当然,这期间荀攸也尝试过很多方法,想激曹操出战,可无论是辱骂、挑衅、夜袭,甚至是故意露出破绽,都没能成功。 此时长垣城中的曹操,就如同原本历史上被诸葛亮痛揍一顿的司马懿一样,彻底把城池当成了自己的龟壳,打死不出来。 再看长垣城的位置,周围数十里皆是平原,可谓是一览无遗。又不是临水而建,所以就算是荀攸也没办法在此施展水攻之计。 无奈之下,关羽只得给林朝传信,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妙计。 关羽没等来林朝的妙计,却在数日之后等到了林朝本人。 酸枣距离长垣,不过两百余里,所以林朝在送走了张济之后,只用四天时间,便抵达了关羽的大营。 “见过监军!” 听闻林朝到来,营中众將便趕到营門前迎接。 “诸位免礼。” 林朝笑着挥手道,然后一马当先入了大帐,并且很自然的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 眼看众人落座完毕后,林朝便开口问道:“眼下战事如何?” 闻言,张辽站了起来,刚要开口说话时,却被一个大嗓门抢了先。 张飞大声嚷嚷道:“不如何,曹操那厮缩在城中当了缩头乌龟,咱们根本无从下手,实在是气煞我也!” 听张飞抱怨,林朝微微一笑,刚想回话时,却发现张飞身上居然带着包扎。 “翼德,你这是怎么了?”林朝满脸好奇道。 “哼!” 张飞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白脸当场变成了红脸,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傲娇模样。 见此,帐中立刻爆发出一阵笑声,充满了快活的氣息。 张辽开口道:“监军,翼德前几日率军攻城,却遭到城中守军激励抵抗,不慎被流矢射中,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帐中的笑声变得更加响亮,而张飞的脸也更红了,对着众人怒目而视。 想他张翼德身负惊人武艺,也曾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如今却被几个小兵打了黑枪,简直是奇耻大辱! 见张飞有暴走的倾向,林朝努力止住脸上的笑容,开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疆场厮杀又岂能毫发无损,翼德又何必耿耿于怀?” 张飞马上梗着脖子大声道:“没有!某哪有耿耿于怀,区区箭创算得了什么,等某伤好之后,一定要拧下曹操的脑袋!” 听到张飞的发言,帐中的笑声更大了,空气也更快活了。 7017k 第五百六十七章 自杀未遂 “怎么会破城,怎么可能!” 县衙中,曹操失声叫道,声音已经因为激动变了腔调。 辛评的话他自然可以质疑,但耳边响彻的厮杀声,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此时,鲍信和陈宫也从外面冲了进来,刚进门鲍信就大吼道:“孟德,敌军趁夜攻城,如今已杀入城中了!” 闻言,曹操面色又是一变,至此心中再无任何一丝侥幸。 怎么会呢? 之前关羽一连十多日都没能攻破城池,如今仅仅一次夜袭而已,为什么就能破开城门? 为什么自己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曹操心中涌出一连串的疑惑,但迫在眉睫的现实,已经不允许他继续思考下去。 “孟德,现在该如何是好?” 鲍信见曹操沉默不语,心中大急,不禁又问了一声。 倒是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曹操却冷静了下来,大声道:“勿要惊慌,就算敌军已杀入城中,可咱们还有三万大军,占着地利未必不能将敌军驱逐出去!” 曹操对鲍信开口道:“允诚,你去营中整合士卒,咱们与敌军打一场巷战。” “好!” 鲍信拱手应道,便转身而出。 曹操想了想,便又开口道:“公台,你也跟着一起去。” 今夜城破之事颇为蹊跷,哪怕仅在电光火石之间,曹操也考虑到可能是出了内奸,所以眼下他谁也不敢相信,便让陈宫与鲍信同去,两人相互监督。 陈宫应命离去后,不久曹邵便冲了进来,抱拳大声道:“主公,亲卫已召集完毕!” “好!” 曹操猛然拔出腰间佩剑,满脸战意道:“随某杀出去!” 事到如今,已经是不得不拼命了。 哪怕曹操心中明白,这一战自己取胜的概率不大,也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 不过只要鲍信能将城中军队聚集起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可等曹操刚刚领着亲卫出了县衙,远远就望见鲍信和陈宫去而复返,身后还有一支敌军紧追不舍,正是张辽所部。 “孟德,敌军已经冲了进来,某未能杀出重围,无法调兵!” 鲍信边退边向身后的曹操喊道。 仅仅一个照面,他身上便多了几道伤口。 不远处,张辽正在向前冲杀,忽然见到了县衙门口冲出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当即明白这是曹操的亲卫,顿时面露狂喜之色。 “监军有令,擒获贼首曹操者,赏千金,封侯!” 随着张辽一声大喊,身后的士卒犹如被打了鸡血一般士气大振,向着着县衙门口杀了过来。 曹操脸色一变,冷笑道:“某这颗项上人头居然值得封侯,林子初倒是开了个好价钱!” 辛评劝道:“使君,贼军势大,不可力敌,还是走为上策,先与大军会合再作计较!” “不错,众将士听令,随某杀出去!” 曹操此时已经没心思计较辛评的乌鸦嘴了,当下便点了点头,挥剑大声喊道。 可面对张辽一万大军的突然袭击,又岂是好容易脱身的。 本来林朝安排张辽突袭的目的,并非真以为他能斩杀曹操,而是要将曹操与城中守军隔离开来。 如此一来,数万敌军群龙无首,关羽才能从容将其歼灭,而不会给曹操反扑的机会。 可张辽不这么认为,他见曹操身边只有三两千亲卫,便明白这是擒杀曹操最好的时机,如何肯放弃眼前这个天大的功劳,当下便一马当先冲了上来,准备拿下首功。 关键时刻,望着挥舞大刀,携带万钧之势而来的张辽,作为曹操迷弟的鲍信却毅然挺身而出,纵马冲了上去。 “孟德速走,某来替你挡住他!” 鲍信回头大喊了一声,之后便留给曹操一个一往无前的背影。 “允诚莫要冲动,你不是张辽的对手……” 曹操挥手大喊道,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可无奈鲍信已经带人冲了上去。 鲍信当然不会是张辽的对手,曹操知道这点,鲍信自己又何尝不知。 所以他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为曹操争取突围的时间。 这一刻,纵然如曹操这般枭雄,也不禁为之动容,面露悲切之色。 回想来路,当自己愤而离京,被董卓通缉的危难之时,是鲍信站出来庇护自己。 自己欲号召诸侯讨董时,又是鲍信第一个站出来赞同自己。 自己脱离徐州,无处安身时,又是鲍信站出来拥立自己为兖州牧。 这个名叫鲍允诚的人,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始终不离不弃。 他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可被他相信着的自己,如今却是一败再败。 “让开,某不欲杀你!” 面对近在咫尺的曹操,张辽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与鲍信交手数个回合后,便急迫的大声喊道。 “哈哈哈,贼将休要猖狂,欲伤孟德,得先从某尸体上踏过去!” 鲍信抖了抖手,缓解了一下虎口方才被张辽两刀震得发麻的酸痛感,继而将手中的长枪握得更紧了,口中大笑道,脸上并无半分惧意。 “既要找死,那某便成全你!” 张辽眼看鲍信不肯让开,便发了狠,挥舞手中大刀冲了上去。 后方,眼看曹操依旧关注着前方的战斗,辛评不禁开口劝道:“使君,还请以大局为重,速速突围!” “辛先生说得对,主公莫要辜负了鲍将军一片赤诚!” 曹邵也跟着大喊道,同时拉着曹操就往后退去。 “允诚,坚持住,等某率大军来救你!” 曹操深深看了一眼,好像要将鲍信战斗的英姿镌刻印在脑中,随即毫不犹豫跨上战马,从相反的方向开始突围。 城门口,随着关羽率领的大军不断涌入城内,张飞的压力逐渐减轻,直到破城半个时辰后,终于将城门口一带的敌军尽数歼灭。 关羽跨坐在马上,目光扫视着满地的尸首,同时抚须道:“翼德,城防已被拿下,现在正是趁势歼灭敌军之时,咱们往城中大营杀去。” 此刻的张飞,整个人早已被鲜血染红,正站在成堆的尸体旁喘着粗气。 听了关羽的话后,一贯对关羽言听计从的张飞却嘿嘿笑道:“二哥神威,些许敌军不足为虑,俺就不跟你一同前去了。” 闻言,关羽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俺想去助文远擒杀曹操小儿!” 前番身受箭创,张飞可还记着仇呢,此刻找到机会,肯定要始作俑者算账。 再者,这场大战打到现在已经接近了尾声,自己一方胜券在握。可张飞昨天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在同一级别的武将里面,好像就自己的功劳最小。 这怎么能行,俺虽然没有独领一军的待遇,却也不能落后别人太多,于是便想着擒获曹操,为自己的战功狠狠添上一笔。 张飞的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关羽。只是眼下大局已定,自己这边确实也不需要多余人手,便是让张飞前去与张辽夹击曹操也是不错的选择,免得被曹操给跑了。 “也罢,如此你便去吧。” 关羽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允许了。 闻言,张飞狂喜,恨不得冲上去亲关羽两口,抱拳大声道:“多谢二哥!” …… 城中,曹操虽然在鲍信的掩护下成功突出重围,不过这不代表他就能征调驻扎在城中的大军,甚至反而越跑越远。 原因很简单,因为曹操跑错了方向。 倒不是说曹操不认识路,而是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虽说是街道巷战,但张辽的一万大军实在有点多,鲍信再怎么勇猛,毕竟手下兵少,暂时挡住了张辽,也只是堵住了一条街道。 剩下的徐州军,便从四面八方的街道巷子中涌现出来,嗷嗷叫着要擒杀曹操。 面对这等情景,曹操只能夺路而逃,哪里敌军数量少便往哪里去,根本顾不上方位。乱摸乱撞并非长久之计,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如此持续冲杀了半个时辰之后,曹操总算稍稍摆脱了追兵,待抬眼望去时,却已经到了长垣城北门。 随着关羽率军与城中驻扎的大军交上手后,曹操便再也没有调兵遣将的机会了。 而他那句率军来救鲍信的豪言壮语,便也成了一句空话。 “允诚……某有负于你啊!” 望着北城那高高耸立的大门,曹操轻声自语道,面色带着说不出的失落与沮丧。 “主公,鲍将军吉人自有天相,此处非久留之地,还是赶紧出城为妙!” 眼看身后追兵隐约将至,陈宫急忙拱手劝道。 “出城,出城之后又该去往何方?” 听到陈宫的话,曹操像是刚刚回过魂来一样,不禁开口问道。 闻言,陈宫也愣住了。 如今麾下仅剩一两千人马,便是出得了城,又该去往何方? 曹操眼中的落寞逐渐转化为悲切,最终又变成了绝望。 想自己自陈留起兵以来,先后与关东诸侯讨伐董卓,随后便是兖州自立,与袁绍合兵攻打徐州。 可这一路走来,自己胸中的抱负不仅没得到施展,反而连累了一众兄弟好友。可怜自己那老父亲,也因为自己被徐州扣下,年过六旬还要遭受牢狱之灾。 若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接受刘备的礼遇,哪怕被他林子初软禁,也能安稳一生,总比现在如同丧家之犬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饶是一代枭雄,也不禁心如死灰,再无一丝战意。 也罢,不如便在此自刎归天,以能保全气节,不至于落得阶下之囚的下场。 而那些被自己连累的亲朋好友,也能活命。 一念及此,曹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宝剑,下一刻便将其横在了脖子上。 “某死之后,尔等便降了吧,林子初也不至于会牵连你等。” 曹操说完,手上一用力…… “主公不可!” 关键时刻,陈宫猛地一伸手,竟死死抓住了剑刃。 曹操望着陈宫双手间不停流淌的鲜血,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公台你这又是何必,某如今走投无路,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不,主公,咱们还有希望!” 陈宫大声说道,同时趁曹操不注意,一把将宝剑夺了过来。 “希望在何处?” “在荆州,在司隶,在豫州,在益州……天下何其之大,又岂能让他刘玄德独占鳌头!”陈宫大声道,“如今袁盟主虽败,但袁公路尚在,荆州刘景升尚在,益州刘君朗尚在,天下有志之士皆在。 他刘玄德不过小胜一阵,得二州之地而已,可我大汉足有十三州。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主公又何苦寻死!” 听了陈宫的这一通分析,曹操眼中便露出了一丝希望之色。 人的情绪就是这样,需要不断加以烘托才能到达顶点,从而进行自杀这种非理性的举动。 可若是失败了一次,便很难进行第二次,因为无法再回到那种情绪中,理性便会重新占据上风。 更何况曹操终究是胸怀大志,再加上陈宫所言也颇有道理,如同一剂强心针一样扎进了曹操的胸膛。 不错,眼下刘备看似无比强大,但终究改变不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即便此战得胜,他也仅占了三州之地而已。 大汉很大,留给其他英雄的用武之地还有足足十州之多。 那些割据一方的诸侯,眼看刘备日益强大,又岂肯将自己的地盘拱手相让,势必会合力抗刘。 而自己,也还有数不清的机会! 曹操慨然道:“公台所言有理,大丈夫当能屈能伸,百折不挠!” “不错,主公所言甚是!” 见曹操又恢复了斗志,陈宫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倒是辛评,望着商业互吹的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 曹孟德这厮,性情倒是无比坚韧。 “依公台之见,咱们该去往何……” 曹操话还没说完,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 “曹贼,休走!” 扭头一看,原来是张飞带人杀了过来,手中那杆沾满了鲜血的丈八蛇矛,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凶残。 曹操见状,也顾不得问以后的去处了,只想着先逃出生天再说。 “撤,速速出城!” 7017k 第五百六十五章 水淹昌邑 对于长垣城的攻打难度,林朝也曾有过预估。 毕竟到了这种时候,曹操也只剩下了固守城池这一条路可选,因而也只能加大力度修缮城墙,同时率领麾下将士跟徐州死磕到底。 只是关羽率军一连进攻十多日都不见任何成效,最终引得张飞破口大骂,这是林朝所没有想到的。 曹操的龟壳真就这么硬? 林朝环顾周围众人的脸色,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如今我军还剩多少粮食?” 林朝开口问道。 围城不是问题,只要这么围下去,曹操早晚必败。唯一的问题,是自己这边能坚持围城多久。总不至于像原本历史上的易京之战一样,围困一年才能拿下曹操吧。 虽然林朝不清楚张燕后续还能提供多少粮草,但要支撑一年的时间,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姑父,眼下咱们也只剩了一个半月的粮草。”荀攸站起来答道,“且上一批粮草到时,张燕便有信传来,如今黑山百姓已然食不果腹,难以为继。” 自己麾下这数万大军所食之粮,皆是从张燕手下黑山地区的百姓手里征调而来。黄河以北的山谷地区,能种粮食的地方本来就少,百姓的生活更是不富裕,如今更是承担了这数万大军的粮草,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张燕非常努力的结果。 听荀攸的口气,如今黑山百姓似乎也快撑不住了。 林朝皱眉道:“也就是说,张燕将军那边,后续已经无法提供粮草了?” “恐怕正是如此。”荀攸答道,“若再强行征调,定会民怨沸腾,从而激起民变。” “徐州那边呢,咱们的大本营中还有多余的粮食吗?” 闻言,荀攸苦笑摇头道:“五日前,主公曾有钧命下达,言他们那边已经引泗水灌昌邑,如不出意外,半月之内必能破城。同时主公要咱们尽快攻克长垣,与他们在定陶城下会师。而且主公在信中明说了,他们那边也只能剩了不到一个月的粮食……” 林朝挥袖道:“行了,不必再说了。” 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林朝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简而言之,张燕那边已经指望不上了。而刘备的意思,大概是等双方会师围困定陶时,他们那边需要的粮草,还得让林朝想办法提供。 一想到这里,林朝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诸位都散了吧,容某好生思索一番,看看有无破城之法。” 听闻林朝想要一个人静静,众人也都很识趣的起身拱手告辞。 顷刻间,原本人满为患的大帐就变得空荡荡,只有张郃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林朝身后。 人走完了,林朝的心也能完全静下来,只是苦思了许久,却依旧找不到能够破城的方法。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许多自己知道的攻城之法根本没办法施展。就算能借用简单的杠杆原理制造大型攻城器械,时间上也不允许。 而一些常规战法,诸如夜袭、围三阙一、挖地道之类的方法,以荀攸的智力不可能想不到,应该是没有奏效。 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攻陷眼前的长垣城? 想到这里,林朝便又露出一丝苦笑。 总不能自己用手搓出炸弹,然后把城门炸开吧! 黑火药的成分林朝倒是清楚,只是配比他却不知道,真想弄出来,也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并不适用于眼前的场景。 种种办法都行不通,那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 难不成现在就要动用那枚暗子…… 迟疑良久,林朝开口对张郃吩咐道:“俊乂,去将校事府丞庞令明请来,某有要事吩咐。” “遵命!” 张郃抱拳应道,转身出了大帐。 …… 昌邑。 此时城中无论何处,都已经被水流覆盖,根本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回想十日之前,泗水通往昌邑的水渠修建至城下时,刘备便派遣林夕带人掘断堤坝。 霎时间,流水滚滚而来! 刘备在城下不远处负手而立,望着泗水不停往城中涌入,嘴角露出了笑容,眼中却带着几分怜悯。 “主公,此计成矣。”荀彧拱手道,“只需静候半月,等到城中守军士气低落,百姓生活无以为继时,便能一举破城!” “文若妙计,破城自然不成问题,只是却苦了城中百姓。”刘备苦笑摇头道,“若非不得已,某绝不想用这等手段来夺城!” 闻言,荀彧默然不语。 荀谌却拱手道:“主公仁德,只是前番沮军师已然挑明利害,唯有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才是对百姓最大的善待。” “某知,只是心中还是不忍……” 刘备苦笑一声,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而开口问道:“济世府去岁年末编纂的《瘟疫防控法》,二位可有看过?” 闻言,荀彧和荀谌都点了点头。 去年在雒阳城外经历了一场大瘟疫后,回来后林朝便成立了济世府,并且编写了一套关于瘟疫防控的手段,并传令济世府广而告之,务必使徐州人人都知道里面的内容,如此便能极大减少感染的概率。 刘备满脸严肃道:“眼下这等情况,若依照《瘟疫防控法》所言,破城后城中必有瘟疫。传某将令,请仲景先生亲率五百名济世府官吏来此,以防瘟疫滋生。” “遵命!” 荀氏兄弟拱手应道,对视一眼,却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之色。 此等旁枝末节,自己二人都没顾虑到,一贯不拘小节的主公却率先想到了。 人通常只会关心自己最在乎的事情,由此可见,主公是真的关心城中百姓的安危。 如此一颗天生的仁心,倒是古今罕有。 后续的事情,跟荀彧预想的差不多。 以这个时代城门与城墙间的精密程度,自然无法阻挡水流的进入,所以只用了不到半日,大水便沿着沟渠涌入了昌邑城中。 常言道水火无情,对于这股突如其来的洪流,城中无论是守军还是百姓都颇为惊恐,一度以为末日降临。 就连张邈和袁遗心中也异常惊慌。 可紧接着城中众人便发现,这股水流虽然大,却不足以淹没城池。即便是后续依旧有泗水不停地流淌而来,也仅能过膝而已。 没有预料之中的灭顶之灾,城中众人都松了口气。 可过了半日之后,新的麻烦便接连而至。 整个城池都泡在水中,该如何生火做饭? 堆积的薪柴都被水淹没,如何能点得着? 流水涌入井中,与地下水融为一体,便污了水源,百姓如何取水解渴? 无论是地窖中的粮食,还是藏在家中的粮食,被泡久了就会发霉,甚至会被水冲散,甚至府库中军队专用的粮食也未能幸免于难。 而最关键的是,面对着过膝的水流,无论是守军还是百姓的出行,都收到了严重的阻碍,说是寸步难行也不为过。 种种不利的条件加持下,在流水涌入城中的两三日之后,整个昌邑的民生体系便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水淹的第二日,便有饥渴难耐的士卒和百姓开始饮用地上流淌着的泗水,最终无一例外全部闹了肚子。 水淹的第四日,经水泡过的粮食虽然部分被抢救出来,转移到了地势高的地方,但已经开始生芽发霉。吃了这些粮食的士兵,难免有些人中毒发病。 水淹的第七日,长期生活在水中的弊端开始出现,士卒皆被泡得手脚发胀,纷纷开始往城楼上转移。哪怕张邈和袁遗严令禁止,也无济于事。 水淹的第十日,士卒的盔甲、武器甚至是衣物长期处于半干半湿的状态下,便开始腐烂发霉,继而变得一触即碎。 水淹的第十三日,昌邑城中已经乱象尽显,甚至出现军令不达的局面。士卒和百姓皆心无战意,只盼着徐州尽快来攻。 甚至有部分士卒准备出城投降,却因谋事不密被袁遗发现,将这些准备出城投降的士卒尽数斩杀。 水淹的第十四日,刘备见时机已到,便准备亲自指挥大军攻城。不过在发动攻城战之前,刘备先派出了荀谌到城下劝降。 荀谌的口才自然不用多言,一通恩威并施后,成功勾起城上士卒大部分人的投降欲望,就算是张邈也一度有些心动。 如今昌邑城应该是守不住了,而徐州素来有善待俘虏的美名,如今趁势而降,仍不失荣华富贵。倘若负隅顽抗,说不准便会身首异处,又何苦来哉! 城下荀谌望见城楼上的情况,便立刻加大力度,想兵不血刃拿下昌邑。 只可惜话刚说到一半,城上袁遗见势不妙,突然下令放箭。虽然没射到荀谌,却使得这场劝降无疾而终。 刘备为之扼腕叹息,心中对袁遗也大为恼火。 水淹的第十五日,刘备以林夕为先锋,赵云而主将,正式下令攻城。 整场战役的经过倒是极为简单,有了前面十五日在水中生活的经历,守城士卒皆毫无战意。 而赵云也没用采用常规猛攻城门,用云梯爬上城楼的打法,而是接受了沮授的建议,自己率大军掩护,命先锋林夕带人挥舞着锄头,开始猛挖昌邑城墙最薄弱的地方。 这个时代的城墙多是由夯土筑成,虽然紧实,但也经不住泡在水中半个多月,此时便给了林夕可乘之机。 日出到日落,日落又到日出。 为了不给城中守军修补城墙的机会,这场攻城战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黎明时分,随着一阵不大的声响,昌邑城墙终于被林夕挖开了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 见此,林夕满是尘土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下一刻便扔掉手中锄头,拔出腰间佩剑大喝道:“兄弟们,随某冲进去,若能破城,咱们便是首功!” 言罢,林夕便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尽管城里满是戒备森严的敌军,却丝毫影响不了林夕脸上的战意。 眼下只要自己能率领先锋部队冲入城中站稳脚跟,后续赵云的援军便会源源不断跟上来。敌军没了城墙优势,便只能跟自己打一场巷战。 胜负,将不言而喻! 林夕冒着箭雨带人杀入昌邑城中,奋战半个时辰后,后续赵云的大军便赶了上来,两军开始在城中短兵相接。 一面是养精蓄锐半个月多的徐州军,一面是在水中艰难存活了半个月的敌军,彼此的士气、战力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一经交手,昌邑城中的守军便止不住的溃败,犹如城外奔涌不止的泗水一般,大有一泻千里之势。 时近日中时,刘备麾下两万大军尽数涌入城中,战争进入了高潮阶段。 而城中守军后方,张邈和袁遗二人望着不断溃败的己方士卒,早已面如死灰。 “伯业,咱们……败了。” 张邈长叹一声,口中沮丧道,声音甚至带有一丝埋怨。 昨日刘备使人劝降,你却不依,如今连累某与你一同落得此等下场,你便开心了? 再看袁遗,眼中的黯然之色却不比张邈少上半分。 他又何尝不知此战已成败局,只是他身为汝南袁氏子孙,又是袁绍的堂兄,岂有投降刘备的道理? 即便战败身死,纵然心有不甘,他也不能在城前倒戈。 见袁遗不回应自己,张邈又开口道:“伯业,为今之计,还是降了吧!刘玄德素有仁义之名,想来也必然会善待你我。” “不,某决不投降!” 袁遗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若真想投降,昨日荀谌城下劝降时,他就能借坡下驴,同时还能保留几分体面。 闻言,张邈看了一眼前方正溃败不止的将士,眼中忽然露出一丝决然之色。 “真不投降?” “某宁死不降!” 袁遗梗着脖子道,目光中虽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惶恐,声音却异常坚决。 真到事不可为时,自己与张邈率军突围就是。 铿! 忽然间,张邈手中宝剑出鞘,下一刻便架在了袁遗的脖子上。 “孟卓,你意欲何为?” 袁遗望着张邈,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某欲何为?自然是劝伯业兄与某一同归降刘太尉!”张邈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开口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如今袁本初败局已定,伯业兄又何必冥顽不灵!” 见张邈欲阵前倒戈,哪怕利刃就架在脖子上,袁遗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说得好听,你张孟卓不过是拿某当晋身之资!如此狼心狗肺,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本来劫持愿意投降,张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但袁遗这一句,反而把张邈骂醒了。 他眼中最后一丝愧疚也消失不见,反而冷笑不止。 “你袁伯业若肯投降,某又何必行此等手段?”张邈冷笑质问道,“再者,我张孟卓始终是大汉之臣,而非你袁氏家奴!” 你袁遗宁死不降,是因为你乃袁本初从兄,是汝南袁氏之人,我张邈又不是! 袁本初势大时,我当然可以是袁氏故吏。 而今穷途末路,我难道也要为你袁氏陪葬? 真是可笑! 某不拿你的首级前去请功,已经算是仁慈了,至于他刘玄德会如何处置你,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无论袁遗如何愤怒,总归还是被张邈控制住了。 当下,张邈便下令士卒放弃抵抗,就地投降。 ------题外话------ 忽然得了个热感冒,脑子昏昏沉沉的,今天就这一大章了吧…… 7017k 第五百六十六章 攻城法宝 张邈的思维方式是很好理解的。 你汝南袁氏势力庞大,而你袁本初又是袁氏的嫡子嫡孙,号称世之楷模,一呼百应,我张邈自然选择拥戴你。 袁绍虽是婢女所生,但自幼被他爹过继给早亡的伯父袁成传承香火,说是袁氏的嫡子嫡孙也不为过。 早先你袁绍说讨伐刘备有利可图,大家能瓜分徐州这块大蛋糕,那我张邈便跟着你干。 毕竟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眼下是个百年未见的乱世。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咱们这些世家大族总要先报团取暖,才能做大做强。 好,既然我张氏兄弟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你袁绍头上,那肯定要有回报,不说能瓜分多少疆土,至少也得有些看得见的好处。 可如今呢,泰山一场拉锯战不仅没能消灭刘备,反而被林子初抄了后路,导致冀州陷落,如今连兖州都保不住了。 我张邈下错了注,地盘丢了,我认就是。 可你袁遗非要拉着我给你袁氏陪葬,是不是太过强人所难了! 就算当年我兄弟二人受过你袁氏的提携,也不足以赔上身家性命来偿还。 所以张邈在袁遗不愿意投降的情况下,悍然选择发动了袭击,挟持了袁遗后,便向刘备点了投降。 至此,昌邑城中的厮杀告一段落。 收到张邈投降的消息后,赵云未敢擅作主张,一面指挥大军控制这些降卒,另一边派林夕将消息禀报刘备,请他亲自入城受降。 当消息传到刘备耳中时,刘备正在接见从郯县匆忙赶来的济世府令张机。 这场从昨日清晨便打响的战役,直到今天早晨,见林夕挖穿了昌邑的城墙率军攻入城内时,刘备才松了口气。 此战,胜负已定。 剩下的,无非是张邈和袁遗还能负隅顽抗多久而已。 早在攻城之初,刘备就命人将拦住泗水的堤坝掘开,水流也不再继续往昌邑城中流淌,可关于战后瘟疫的防治工作,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 刘备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情况对张机讲述了一遍,末了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仲景先生,以现如今城中的情况,是否会产生瘟疫?” 对于刘备重视瘟疫,关心民生的举动,张机心中很是高兴,但一想到城中的情况,便又皱起了眉头。 “主公,水淹半月之久,城中之人肯定误饮误食了许多脏污之物,生病自是在所难免。可若无大量尸首腐于荒野,倒未必会爆发瘟疫。不过具体情况,还要在下亲自入城查探一番,方能有结论。 在下以为,等攻克此城之后,大军不宜马上进入,城中之人无论士卒还是百姓,也暂时不宜出城,而应该依照长史之法,各自分开隔离一段时日,如此可保无虞。” 闻言,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好,便依先生所言。” 正当二人正在探讨细枝末节时,林夕赶到,向刘备禀报张邈投降的消息。 闻言刘备大悦,毕竟对面肯投降还是能减免一些伤亡,总比顽抗到底要好得多。 “走,诸位且随某入城!” 刘备大袖一挥,当即跨上坐骑,带着众人入城。 …… 长垣城。 就在刘备水淹昌邑,率军破城之时,长垣城中却一片安静。 之前关羽一连十多日的猛烈进攻,着实把曹操给吓了一跳,虽然最终未能攻克城池,但若关羽一直保持如此强度的进攻,长垣城必不能久守。 好在关羽的进攻,最终只维持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偃旗息鼓,攻守双方再次进入了对峙状态。 又是四五日过去,曹操见徐州军还是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虽然依旧严令戒备,但城中的气氛却不似之前那般紧迫。神经一直紧绷的士卒们,也大多松懈了下来。 夜色如水,月明如境。 七月末的天气依旧无比炎热,秋老虎在天地间猛烈肆虐,哪怕来日无多,也要垂死挣扎,向世人展露它那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凶威。 辛评孤身一人在城楼上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徐州军的营盘,目光中露出一丝难以言明的神色,如点点星光一般,虽无比微弱却从不熄灭。 注目良久后,辛评口中发出一声叹息,手上却拿出了一把折扇。 这是一把由香木制成折扇,扇骨整体呈青色,而扇面上却有两句经典名言。 正面:其政闷闷,其民淳淳。 反面: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辛评打开折扇,借着月光反复观看着这十六个字,一阵出神后,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字……倒是他的手段一样丑陋、粗俗,不堪入目……” 自言自语过后,辛评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最终笑声越来越响。 …… 长垣城外的大营中。 林朝目光严肃地望着堂下众将,开始发号施令。 得到城中肯定的答复之后,林朝便召集了众将,宣布了今晚的夜袭计划。 “翼德,此次命你作先锋,但见城中火起,城门大开时,便率三千精锐冲杀进去,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夺下城门的控制权!” “遵命!” 张飞闻言后,当即站了起来,满脸激动地大声应道。 由于先前进攻受阻,遭到众人嘲笑不说,身上更是平添了几处箭伤,张飞早就迫不及待想攻入城中,斩杀曹操以泄心头之恨。 “文远,命你率一万大军作为中军主力,待翼德冲入城中后,便率军直奔曹贼所在之处,将其擒拿,此番生死不论。若成,你便是此战首功!” “遵命!” 张辽也赶紧起身抱拳应道。 “云长,此次攻城你为主将,剩余大军尽数归你调配。”林朝望着关羽道,“就算弄攻破城门,此刻城中也还有数万敌军,因此这注定是一场苦战。 但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为了拿下长垣城,林朝已经不惜动用了自己手中的暗子,若这次最终被曹操打回来了,那以后再想破城就难了,而且军中剩余的粮草也不允许。 “子初放心,只要能破开城门,某便能攻陷城池,斩杀贼首!” 关羽一捋胡须,满脸自信道。 眼中浓郁的杀气,已经快要凝为实质,令人生畏。 “好,尔等且去各自整军,以备夜间战事!” “唯!” 众人齐声抱拳道。 …… 当夜丑时四刻。 夜色一片漆黑,长垣城中也是一片安静,除了屹立在城头守城的士卒之外,余皆进入梦乡之中,睡得香甜。 可就在此时,却异变突起! 城头上忽然冒起一阵火光,就在城门下的士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之时,就听得城外阵阵马蹄声。 黑夜之中,守城士卒只得点起火把,正想一探究竟之时,身后突然响声大作,不知从何处冲出一支三五百人的队伍,对着这批守城士卒就是一阵屠杀。 “你们是何人手下……” 负责守门守卫的屯长大喝一声,冲出来刚要质问这群人,但话还没说完,却被为首之人一枪刺入胸膛,就此气绝身亡。 这波袭击实在太过突然,导致城门下的士卒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危险居然会来自身后。 可这支不知从何而来的队伍,却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背刺,继而将城门放了下来。 而此时,张飞刚好带人杀到城下。 “哈哈哈……” 眼见城门大开,张飞一阵狂喜,手中长矛一指城中,大吼道:“兄弟们,随某杀进去!” 静谧的夜色被打破,长垣城陷入喧闹之中,拉开了这场流血盛宴的前奏。 城外不远的一处高地上,林朝负手而立,身旁站着荀攸与崔钧,张郃带着一千名陷阵将士在旁拱卫。 具体的作战计划已经制定,林朝考虑到自己这小身板也不适合厮杀,便将整场战事的指挥权交给了关羽,自己也乐得清闲。 此时见张飞率军冲入了长垣城,旁边荀攸眼中满是惊叹。 这可是之前无论如何进攻,都没能踏入半步的坚城,如今却如此容易就被攻破,倒是令荀攸有些恍惚。 “果然内应才是上乘的攻城之法……”荀攸感叹道。 到了这时候,他如何能不明白城中有自己人,而且看样子职位还不低,不然如何能趁夜打开城门? 林朝一挥折扇笑道:“公达此言是也,自古以来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姑父高论!”荀攸也跟着笑道,“只是不知,关将军要多久才能拿下城防。毕竟巷战不同于阵战,敌军始终占着地利。” “纵有地利又如何,此战我军必胜。”林朝满脸自信道,“曹孟德手下虽有数万大军,但士卒多是今年征召入伍,并没有经过多少训练,大部分不过是些新兵,带甲者十不足一。 反观我徐州勇士,皆是百战精锐,军械充沛,一旦短兵接战,便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荀攸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徐州的良家子募兵制,导致现在天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在数量相同的情况能与徐州军一较高低。 坦白来说,若是林朝肯按照其他诸侯那样征调兵马,徐州军队的数量还能翻上一倍不止。 可那样做除了徒耗粮草之外,反而军队的战力还要打一个折扣。 有道是兵不在多,而在精! 如今徐州奉行的精兵政策,便是这句话最好的写照。 沉默片刻后,荀攸又开口问道:“姑父,攸还有一事不明。” “但讲无妨。” “袁本初对辛氏兄弟有知遇之恩,如今更是被委以重任,他辛仲治为何会临阵倒戈?” 林朝扭头,看着荀攸笑道:“公达真想知道?” 荀攸点了点头。 “此事其实也简单。”林朝笑道,“辛氏兄弟颇有才学,更非谄媚之徒,自然不会做背主之事。” “那为何……” “公达,你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辛氏兄弟从来就不是他袁本初的人。” 荀攸闻言后,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愕,继而便恢复如常。 果然是这样,也只有这样,许多事情才解释得通。 只是,辛氏兄弟是何时投诚的? 大概是察觉到了荀攸的疑惑,林朝继续笑道:“说起来此事倒也有些取巧,当时韩文节被袁本初逼的自裁,旧部无不义愤填膺。当时某就想着能不能拉拢些人过来,便让文若修书一封,不想却是效果斐然。” 韩馥虽然是冀州牧,但他是颍川人氏,当初跟着他一起入主冀州的,也有许多颍川人才,比如郭图、辛评兄弟等人。 林朝自然跟这些人没什么交情,但架不住荀彧交游广阔,在颍川就是一块金字招牌,所以林朝才会让他写信招揽。 “姑父深谋远虑,小侄佩服!” 荀攸拱手道。 再看城中,此时已是一片混乱。 就算此番夜袭出其不意,可张飞在入城之后,还是遭到了守城士卒的激烈抵抗。 但张飞此次率领的,乃是数万徐州大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就算遭到数倍于己敌军的抵抗,还是一步步将战线往城内推进。 为鼓舞士气,张飞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犹如割草一般收割着敌军士卒的性命。 要说张飞现在的名声,自然没有关羽和赵云大,但真要论起冲锋的能力,那可是一点不虚。 尤其是张飞那莽起来便不顾一切的性格,导致他率领的军队虽然没有关羽的刚猛,也没有赵云的稳健,却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爆发出最强的战斗力。 而此时这种城内短兵相接的战斗,更符合张飞的作战风格,这也是林朝选他做先锋的原因。 张飞在城中浴血冲杀了半个时辰,总算将敌军从城门口逼退一两百步。张辽瞅准机会,便率领一万大军趁机冲入了城中。 张辽率军冲入城中后,遵循了林朝的命令,并没有与眼前的敌军多做纠缠,而是直奔曹操所在的县衙而去。 其后,才是关羽亲率的三万主力部队,开始成规模向城中进发。 等到关羽三万大军尽数入城后,城中的厮杀才算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县衙前。 辛评听着远处的厮杀声,便收起了折扇,继而跌跌撞撞向里面冲了进去。 “使君,祸事了!” ------题外话------ 明天六一,提前预祝大家节日快乐。 战争场面写多了,有些厌了,所以卡文卡得很难受,想必大家也看得累了。 再有几章应该就能结束掉。 7017k 第五百六十七章 自杀未遂 “怎么会破城,怎么可能!” 县衙中,曹操失声叫道,声音已经因为激动变了腔调。 辛评的话他自然可以质疑,但耳边响彻的厮杀声,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此时,鲍信和陈宫也从外面冲了进来,刚进门鲍信就大吼道:“孟德,敌军趁夜攻城,如今已杀入城中了!” 闻言,曹操面色又是一变,至此心中再无任何一丝侥幸。 怎么会呢? 之前关羽一连十多日都没能攻破城池,如今仅仅一次夜袭而已,为什么就能破开城门? 为什么自己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曹操心中涌出一连串的疑惑,但迫在眉睫的现实,已经不允许他继续思考下去。 “孟德,现在该如何是好?” 鲍信见曹操沉默不语,心中大急,不禁又问了一声。 倒是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曹操却冷静了下来,大声道:“勿要惊慌,就算敌军已杀入城中,可咱们还有三万大军,占着地利未必不能将敌军驱逐出去!” 曹操对鲍信开口道:“允诚,你去营中整合士卒,咱们与敌军打一场巷战。” “好!” 鲍信拱手应道,便转身而出。 曹操想了想,便又开口道:“公台,你也跟着一起去。” 今夜城破之事颇为蹊跷,哪怕仅在电光火石之间,曹操也考虑到可能是出了内奸,所以眼下他谁也不敢相信,便让陈宫与鲍信同去,两人相互监督。 陈宫应命离去后,不久曹邵便冲了进来,抱拳大声道:“主公,亲卫已召集完毕!” “好!” 曹操猛然拔出腰间佩剑,满脸战意道:“随某杀出去!” 事到如今,已经是不得不拼命了。 哪怕曹操心中明白,这一战自己取胜的概率不大,也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 不过只要鲍信能将城中军队聚集起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可等曹操刚刚领着亲卫出了县衙,远远就望见鲍信和陈宫去而复返,身后还有一支敌军紧追不舍,正是张辽所部。 “孟德,敌军已经冲了进来,某未能杀出重围,无法调兵!” 鲍信边退边向身后的曹操喊道。 仅仅一个照面,他身上便多了几道伤口。 不远处,张辽正在向前冲杀,忽然见到了县衙门口冲出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当即明白这是曹操的亲卫,顿时面露狂喜之色。 “监军有令,擒获贼首曹操者,赏千金,封侯!” 随着张辽一声大喊,身后的士卒犹如被打了鸡血一般士气大振,向着着县衙门口杀了过来。 曹操脸色一变,冷笑道:“某这颗项上人头居然值得封侯,林子初倒是开了个好价钱!” 辛评劝道:“使君,贼军势大,不可力敌,还是走为上策,先与大军会合再作计较!” “不错,众将士听令,随某杀出去!” 曹操此时已经没心思计较辛评的乌鸦嘴了,当下便点了点头,挥剑大声喊道。 可面对张辽一万大军的突然袭击,又岂是好容易脱身的。 本来林朝安排张辽突袭的目的,并非真以为他能斩杀曹操,而是要将曹操与城中守军隔离开来。 如此一来,数万敌军群龙无首,关羽才能从容将其歼灭,而不会给曹操反扑的机会。 可张辽不这么认为,他见曹操身边只有三两千亲卫,便明白这是擒杀曹操最好的时机,如何肯放弃眼前这个天大的功劳,当下便一马当先冲了上来,准备拿下首功。 关键时刻,望着挥舞大刀,携带万钧之势而来的张辽,作为曹操迷弟的鲍信却毅然挺身而出,纵马冲了上去。 “孟德速走,某来替你挡住他!” 鲍信回头大喊了一声,之后便留给曹操一个一往无前的背影。 “允诚莫要冲动,你不是张辽的对手……” 曹操挥手大喊道,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可无奈鲍信已经带人冲了上去。 鲍信当然不会是张辽的对手,曹操知道这点,鲍信自己又何尝不知。 所以他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为曹操争取突围的时间。 这一刻,纵然如曹操这般枭雄,也不禁为之动容,面露悲切之色。 回想来路,当自己愤而离京,被董卓通缉的危难之时,是鲍信站出来庇护自己。 自己欲号召诸侯讨董时,又是鲍信第一个站出来赞同自己。 自己脱离徐州,无处安身时,又是鲍信站出来拥立自己为兖州牧。 这个名叫鲍允诚的人,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始终不离不弃。 他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可被他相信着的自己,如今却是一败再败。 “让开,某不欲杀你!” 面对近在咫尺的曹操,张辽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与鲍信交手数个回合后,便急迫的大声喊道。 “哈哈哈,贼将休要猖狂,欲伤孟德,得先从某尸体上踏过去!” 鲍信抖了抖手,缓解了一下虎口方才被张辽两刀震得发麻的酸痛感,继而将手中的长枪握得更紧了,口中大笑道,脸上并无半分惧意。 “既要找死,那某便成全你!” 张辽眼看鲍信不肯让开,便发了狠,挥舞手中大刀冲了上去。 后方,眼看曹操依旧关注着前方的战斗,辛评不禁开口劝道:“使君,还请以大局为重,速速突围!” “辛先生说得对,主公莫要辜负了鲍将军一片赤诚!” 曹邵也跟着大喊道,同时拉着曹操就往后退去。 “允诚,坚持住,等某率大军来救你!” 曹操深深看了一眼,好像要将鲍信战斗的英姿镌刻印在脑中,随即毫不犹豫跨上战马,从相反的方向开始突围。 城门口,随着关羽率领的大军不断涌入城内,张飞的压力逐渐减轻,直到破城半个时辰后,终于将城门口一带的敌军尽数歼灭。 关羽跨坐在马上,目光扫视着满地的尸首,同时抚须道:“翼德,城防已被拿下,现在正是趁势歼灭敌军之时,咱们往城中大营杀去。” 此刻的张飞,整个人早已被鲜血染红,正站在成堆的尸体旁喘着粗气。 听了关羽的话后,一贯对关羽言听计从的张飞却嘿嘿笑道:“二哥神威,些许敌军不足为虑,俺就不跟你一同前去了。” 闻言,关羽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俺想去助文远擒杀曹操小儿!” 前番身受箭创,张飞可还记着仇呢,此刻找到机会,肯定要始作俑者算账。 再者,这场大战打到现在已经接近了尾声,自己一方胜券在握。可张飞昨天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在同一级别的武将里面,好像就自己的功劳最小。 这怎么能行,俺虽然没有独领一军的待遇,却也不能落后别人太多,于是便想着擒获曹操,为自己的战功狠狠添上一笔。 张飞的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关羽。只是眼下大局已定,自己这边确实也不需要多余人手,便是让张飞前去与张辽夹击曹操也是不错的选择,免得被曹操给跑了。 “也罢,如此你便去吧。” 关羽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允许了。 闻言,张飞狂喜,恨不得冲上去亲关羽两口,抱拳大声道:“多谢二哥!” …… 城中,曹操虽然在鲍信的掩护下成功突出重围,不过这不代表他就能征调驻扎在城中的大军,甚至反而越跑越远。 原因很简单,因为曹操跑错了方向。 倒不是说曹操不认识路,而是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虽说是街道巷战,但张辽的一万大军实在有点多,鲍信再怎么勇猛,毕竟手下兵少,暂时挡住了张辽,也只是堵住了一条街道。 剩下的徐州军,便从四面八方的街道巷子中涌现出来,嗷嗷叫着要擒杀曹操。 面对这等情景,曹操只能夺路而逃,哪里敌军数量少便往哪里去,根本顾不上方位。乱摸乱撞并非长久之计,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如此持续冲杀了半个时辰之后,曹操总算稍稍摆脱了追兵,待抬眼望去时,却已经到了长垣城北门。 随着关羽率军与城中驻扎的大军交上手后,曹操便再也没有调兵遣将的机会了。 而他那句率军来救鲍信的豪言壮语,便也成了一句空话。 “允诚……某有负于你啊!” 望着北城那高高耸立的大门,曹操轻声自语道,面色带着说不出的失落与沮丧。 “主公,鲍将军吉人自有天相,此处非久留之地,还是赶紧出城为妙!” 眼看身后追兵隐约将至,陈宫急忙拱手劝道。 “出城,出城之后又该去往何方?” 听到陈宫的话,曹操像是刚刚回过魂来一样,不禁开口问道。 闻言,陈宫也愣住了。 如今麾下仅剩一两千人马,便是出得了城,又该去往何方? 曹操眼中的落寞逐渐转化为悲切,最终又变成了绝望。 想自己自陈留起兵以来,先后与关东诸侯讨伐董卓,随后便是兖州自立,与袁绍合兵攻打徐州。 可这一路走来,自己胸中的抱负不仅没得到施展,反而连累了一众兄弟好友。可怜自己那老父亲,也因为自己被徐州扣下,年过六旬还要遭受牢狱之灾。 若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接受刘备的礼遇,哪怕被他林子初软禁,也能安稳一生,总比现在如同丧家之犬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饶是一代枭雄,也不禁心如死灰,再无一丝战意。 也罢,不如便在此自刎归天,以能保全气节,不至于落得阶下之囚的下场。 而那些被自己连累的亲朋好友,也能活命。 一念及此,曹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宝剑,下一刻便将其横在了脖子上。 “某死之后,尔等便降了吧,林子初也不至于会牵连你等。” 曹操说完,手上一用力…… “主公不可!” 关键时刻,陈宫猛地一伸手,竟死死抓住了剑刃。 曹操望着陈宫双手间不停流淌的鲜血,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公台你这又是何必,某如今走投无路,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不,主公,咱们还有希望!” 陈宫大声说道,同时趁曹操不注意,一把将宝剑夺了过来。 “希望在何处?” “在荆州,在司隶,在豫州,在益州……天下何其之大,又岂能让他刘玄德独占鳌头!”陈宫大声道,“如今袁盟主虽败,但袁公路尚在,荆州刘景升尚在,益州刘君朗尚在,天下有志之士皆在。 他刘玄德不过小胜一阵,得二州之地而已,可我大汉足有十三州。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主公又何苦寻死!” 听了陈宫的这一通分析,曹操眼中便露出了一丝希望之色。 人的情绪就是这样,需要不断加以烘托才能到达顶点,从而进行自杀这种非理性的举动。 可若是失败了一次,便很难进行第二次,因为无法再回到那种情绪中,理性便会重新占据上风。 更何况曹操终究是胸怀大志,再加上陈宫所言也颇有道理,如同一剂强心针一样扎进了曹操的胸膛。 不错,眼下刘备看似无比强大,但终究改变不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即便此战得胜,他也仅占了三州之地而已。 大汉很大,留给其他英雄的用武之地还有足足十州之多。 那些割据一方的诸侯,眼看刘备日益强大,又岂肯将自己的地盘拱手相让,势必会合力抗刘。 而自己,也还有数不清的机会! 曹操慨然道:“公台所言有理,大丈夫当能屈能伸,百折不挠!” “不错,主公所言甚是!” 见曹操又恢复了斗志,陈宫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倒是辛评,望着商业互吹的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 曹孟德这厮,性情倒是无比坚韧。 “依公台之见,咱们该去往何……” 曹操话还没说完,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 “曹贼,休走!” 扭头一看,原来是张飞带人杀了过来,手中那杆沾满了鲜血的丈八蛇矛,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凶残。 曹操见状,也顾不得问以后的去处了,只想着先逃出生天再说。 “撤,速速出城!” 7017k 第五百七十一章 林子初,退钱! 第二日晌午。 刘备经过昨晚一番痛饮,肆意狂欢之后又拉着几位许久未见的文臣武将,诸如张辽、荀攸等人聚在一起吹牛逼,一直吹到天亮才各自归去。 所以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酒醒之后,刘备这才想起眼下是在战争时期,对面数十里的地方,还有大敌袁绍困守孤城。 于是……刘备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决定先饱餐一顿再说。 当然,正事也不能忘。 刘备命人请来了林朝、荀彧等寥寥数位核心集团的文臣武将,准备边吃边聊,商量着如何破城。 一想到只要攻破眼前的定陶城,就能结束这次战争,回到郯县继续过自己以前那种接着奏乐接着舞的生活,刘备不禁露出了笑容。 人就是这样,安稳日子过久了就渴望去乘风破浪。 可一旦奔波久了,又想回到之前的平静生活。 简而言之一个字:贱! 刘备不是圣人,也非天生雄主,充其量只能算一个有识人之明,也有自知之明的仁义之君,有这种想法倒也正常。 不多时,林朝等人还没到,菜先上来了。 刘备忍着口水继续等待,总算在两刻钟之后等来了自己的心腹肱骨。 能有资格参加这场会议的人不多,除了林朝和荀氏三人组之外,便只有赵云、张辽、林夕三位武将受邀。 而身为刘备亲卫的典韦,则带人在帐前把守。 “不必多礼,且坐,咱们边吃边说。” 就在众人刚要行礼的时候,刘备便挥手阻止,同时示意众人入座。 众人依次坐下,又开始了今日份的吃席。 刘备由于腹中饥饿,招呼了众人一声后,便开始快速满足自己的五脏庙。狠狠扒拉了几大口之后,才放下筷子说道:“诸位,如今袁绍老贼虽困守孤城,但城中仍有近十万之众,诸位何以教某?” 听刘备问起对策,林朝便站了起来,将袁绍向袁术求援的消息说了一遍,听得众人都眉头紧锁。 眼看大局已定时,奈何又起风波。 “子初,就算他袁公路入局,咱们也不怕。只是这粮草……” 对部下的战力,刘备从来没有怀疑过。但粮食这玩意,实在不是人力能改变的。 仔细想想,徐州这几年压根打过什么富裕仗。每次出征,粮食都得东拼西凑,就这还是紧紧巴巴的。 但这也是正常现象,一方面徐州不与世家大族进行深度绑定,另一方面还想着让利于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就成了常态。 林朝拱手道:“玄德公无虑,关于袁公路入寇一事,朝早有对策。云长和翼德,于昨日一早率军进驻陈留边境,便是去防备袁公路去了。” 闻言,刘备便松了口气,大笑道:“子初办事,果然让人放心。只是不知眼前的定陶城,子初可有破城之计?” “玄德公,朝以为袁本初不过是垂死挣扎,何时破城,全看咱们心情。只是,此事宜晚不宜早,还得等一个契机。” 不是宜早不宜迟吗,为何到子初你这却反过来了? 刘备不解道:“子初此言何意,这契机又是何物?” “回玄德公,契机自然是粮食。”林朝笑着,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什么时候粮食到手,什么时候就能破城了。” 听到粮食二字,不仅是刘备,顿时整个帐中都沸腾了。 林朝脸上那阴险的笑容好像能传染一般,迅速映照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大家此刻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干他袁公路一票,抢来他的粮食自己吃! …… 一连十多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八月中旬。 定陶城里的袁绍选择向袁术低头,身心受到巨大创伤的同时,也在一直期盼着袁术的粮草能早日到来。 为此,袁绍甚至每日都要站在城头看半天,幻想着能有一直庞大的运粮车队,拉着满满的谷物运到城里。 虽然每天都是满怀希望而来,却又垂头丧气而去,但袁绍仍旧不肯放弃,甚至已经成为了定陶城的保留节目,城头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化身望夫石的袁绍,和城头每日巡守的士卒,隐隐交映相辉,是那么的和谐自然。 不渴望不行啊,自从进了八月之后,城中几乎已经断粮。 昨日,袁绍接到禀报,说军中有些伤残的士卒点卯未至,满城去找也找不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活脱脱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一瞬间,袁绍被吓得通体发凉,冷汗直冒。 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那些伤残士卒的下场,所以才会心中恐惧。 粮草要是再不来,可真的撑不住了! 而另一方面,袁绍也有些疑惑。 依照时间推算,徐州东西两线的大军早就该到了,如不出意外的话,此刻应该对自己完成了合围才对。 可事实情况却是,自从刘备与林朝在陶丘城会师之后,便一头扎进城里再也没出来过。 袁绍每日派敢死之士出城探查,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敌军未有异动。 这让袁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总感觉刘备在筹谋一个巨大的阴谋。但对于困守孤城的自己来说,无论刘备做什么,他袁本初都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而袁绍心心念念的粮草,此时又在何方呢? 许攸拿着袁绍的家奴书信,一路轻车简从来到平舆。 袁术倒也没失信,看完书信后,心里的虚荣顿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第二天便派马腾父子率一万大军押运粮草赶往兖州。 经过近半个月的行军,袁术的粮草已经抵达梁地,只差不到一百里便能进入兖州地界。 那到底运来了多少粮草呢? 答案是五十万石! 按照这个时代的换算比例,一石差不多等于四钧,一钧等于三十汉斤,也就是一百二十斤。如果换算成后世的斤两,大概就是六十斤,折合三十公斤。 在缺乏肉蛋奶的时代,主粮自然吃得多一些,再加上打仗行军是个体力活,所以一个士卒每月的粮草在两石左右,也就是六十公斤,一天四斤粮食。 袁术倒是会算账,这五十万石粮草,足够袁绍十万大军吃将近三个月。 而等袁绍与刘备对峙三个月后,自己也应该已经拿下了兖州大部地区。 所以在派发粮草后的第二天,袁术便命吕布和张勋各率两万大军,分两路进兵兖州。 一边支持袁绍粮草,让他跟刘备接着干。 一边却派麾下大将出兵兖州,可谓是双管齐下! 对此,身在陶秋的刘备军作何打算呢? 答案是他们的内心毫无波动。 依照林朝的宜迟不宜早的方略,徐州军一连十多日都无所事事,看上去竟有些散漫。 尤其是林朝,这几日一直在军械营中与军中负责打造器械的工匠混在一起,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刘备也是实在无聊了,听说了这件事后,便带着三荀前去一探究竟,然而却一脸懵逼,一无所得。 三荀虽然都是饱览诗书的人才,但对于这些奇巧淫技的手段,却是知之甚少。林朝鼓捣的东西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便只能干瞪眼。 这下刘备更加好奇了,因为连平日里总喜欢侃侃而谈的荀谌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他便凑上来仔细询问。 呵呵…… 这是林朝当时的回答。 碰了一鼻子灰的刘备也不生气,可眼前的东西也着实无趣,刘备便不再关注,带着三荀离去。 直到八月十四的下午,林朝却一反常态的邀请刘备来到了军械营,并拿出了一个饼状的物件。 刘备本能的感觉这块圆圆的东西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玄德公,请!” 林朝将手中的东西双手奉上。 刘备小心翼翼接过,放在手中端详良久,最终还是暴露了自己没文化的事实,只得开口问道:“子初,此乃何物,作何用途?” 林朝笑道:“此物朝命名为月饼,自然是用来吃的。” “月饼?” 刘备飞快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脑容量,发现并没有这么一个东西,于是便将目光放到跟着一起来的三荀身上。 可三荀依旧是面面相觑,最终都摇了摇头。 不管了,这东西闻着香甜,先试试再说。 刘备拿起月饼就往嘴里送,咬了一口之后,竟满脸享受的神色。 “此物……这月饼……居然是甜的!”刘备惊呼道。 “甜的?” 三荀和众人也惊呼道。 “不错,是甜的。” 刘备又咬了一口,口中振振有词道。 之所以如此稀奇,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糖是非常稀罕的物件,大多是最原始的麦芽糖,而且品质都不是很好,甚至连颜色也是灰青色的。 至于面粉这玩意,更是上流社会才能吃得到的东西,并没有普及开来。 这个时代的小麦,根本不会磨成粉,而是直接以颗粒下锅,做成麦饭。 林朝吃了几个月的麦饭,牙都快崩掉了。恰逢中秋将近,林朝便鼓捣出了面粉,然后放进麦芽糖揉成团,放在火上烤,最终形成了最原始形态的月饼 可结果却让林朝大失所望,因为这玩意根本不好吃,远远比不得后世各种馅的月饼。 但刘备他们哪见过这玩意,尤其是发酵过后的面粉,酥软可口,再加上里面搅拌均匀的糖,吃得刘备差点连眼泪都下来了。 盐对于人来是生理需求的最低底线,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而糖,则是人类能充分摄取盐量之后,唯一的终极需求! “玄德公,好吃吗?” 林朝笑着问道。 “嗯,此物甚是可口!” 刘备满脸震撼道。 林朝伸出了手:“承惠,一千钱一块。” 刘备:…… “能赊账否?” “小本买卖,概不赊欠!”林朝一口回绝道,“除非……玄德公愿意九出十三归,且写上借据。” “这……” 刘备一咬牙,狠狠说道,“好,某写!这月饼还有吗,某要赊十个……额不,二十个!” “哈哈哈,玄德公大气,今日月饼管够!来人,笔墨伺候!” 林朝眼中满是铜钱的颜色,同时挥袖令军中工匠搬出了一大筐做好的月饼。 这一套流程如行云流水一般,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崔钧顶着一众文武群臣的目光注视,额头上已是冷汗满满,颤抖的笔锋总算写好了一张高利贷借据,然后双手递到刘备面前。 刘备倒也是个爽快人,直接在上面大笔一挥,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抱着二十块月饼美滋滋得吃了起来。 眼看第一单生意开张,林朝又把目光放到了众人身上,开口笑道:“如此美味,玄德公吃了都说好,诸位难道不想尝尝?” 众人:…… 一千钱一块,你怎么不去抢! 要说这不是你林子初提前算计好的,狗都不信! 可看刘备吃得开心,那挤眉弄眼的表情,众人不禁又心痒难耐。 倒不是因为他们如三岁孩童般嘴馋,实在是这个东西以前没见过啊。 物以稀为贵,往往贵的东西才足以标榜身份地位。 而且区区一千钱,在场众人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眼下这个战争时期,谁会没事在身上装着一大堆铜钱?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还是荀彧先站了出来。 作为在场最博学之人,荀彧的求知欲望比任何人都强烈,他不允许眼前存在自己不懂的东西,所以就想着花钱也要把这个所谓的月饼弄明白。 荀彧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子初,给某也来一块,钱等回到郯县与你双倍。” “请文若立字据。” 林朝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别以为你是我大舅哥就能破例! 无奈,荀彧只得点了点头道:“好,那某便赊一块。” “不好意思,二十块起赊。” 林朝笑得很开心。 荀彧:…… 林子初,你刚才不还说是小本买卖吗! 二十块,那可是足足两万钱,而且还九出十三归…… 望着林朝那副小人嘴脸,饶是清雅如荀彧,也不禁有些恼火。 “好,那就赊二十块!” 荀彧一咬牙,最终还是拿起笔立下了借据。 后面众人看见荀彧都栽了,便只好纷纷排队立字据。 一时间,林朝望着排起的长龙,乐得那就一个眉开眼笑。 月饼热销,也不枉自己辛苦鼓捣这么些天。 嗯,有这些叼毛做接盘侠,以后花钱倒是不必厚着脸皮问甄姜那小妮子要了。 正当众人含泪啃着高价买回来的月饼时,张郃走了进来,对林朝抱拳道:“监军,前方探骑来报,已发现袁术军运粮部队的踪迹。” “好!” 闻言,林朝顿时兴奋了起来。 筹谋了半个多月,总算盼到了送粮食的老实人。 众人顿时也围了上来,刘备还在吃着月饼,同时开口道:“子初,此番劫粮派谁去合适?” 此话一出,在场众将立刻嗅到了功劳的味道,都纷纷看着林朝。 林朝却笑道:“玄德公勿急,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上军粮!” 只听林朝一声令下,工匠们马上将一筐筐月饼背了出来。不过片刻之间,就堆得跟个小山一样高。 望着这些月饼,刘备忽然感觉自己手中的月饼也没那么香甜了。 “子初,这些……是军粮?” 林朝点了点头。 众人顿时脸都绿了。 荀谌马上跳了出来,指着林朝大声吼道: “林子初,退钱!” 7017k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天赋异禀张翼德 清晨。 长垣城中的血腥味渐渐散去,城楼地上尽是断臂残肢,原本肆意流淌的鲜血,此刻也早已凝固。昏暗而幽红的血迹,正预示着这场血战的残酷。 三三两两的士兵,正在残垣断壁上扑灭火焰,身旁的袍泽也开始打扫清理战场,军中随行的医官,也正在满体尸体中找寻活口。 昨夜一战,失去曹操指挥的城中守军群龙无首,自然不是关羽的对手,被打得大败,除了小部分溃散而去,余皆投降。 城门口,林朝望着城门楼牌匾上的‘长垣’二字,正在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今长垣已拔,袁绍便只剩下了定陶一座孤城,说是大势已去也不为过。 之前三座城池连成一线,互成掎角之势,袁绍足可固守兖南,割地而守不成问题。 如今长垣和昌邑都被击破,整个兖州的要道都被打开,反倒变成了袁绍困守孤城。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攻破这最后一座孤城。 这一战打到这个程度,说是大局已定也不为过。 至于破城之后该如何处置袁绍,林朝还没想好。 大汉铜雀台男团需要不需要一个c位,谁来做这个c位,这可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想到这里,林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忽然又想起了曹操。 这么久没动静,老曹不会又成功跑路了吧? 以后多半又会成为一个麻烦。 就在林朝皱眉思索之时,张辽率军从城中冲了出来,见林朝就在城门口站着,急忙冲过来抱拳道:“拜见监军,末将无能,还是让曹孟德给跑了!” 果然,老曹又提桶跑路了。 “文远不必自责。”林朝摆手道,“这次没抓住,下次继续努力便是。” 见林朝没有责怪自己,张辽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便开口道:“监军,末将也不是一无所获。” 说着,张辽一挥手,身后便有士卒将一个蓬头垢面,神情萎靡的汉子押了上来。 林朝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鲍信。 “允诚公,别来无恙否!” 林朝冲鲍信拱了拱手,开口笑道。 “林子初,自古成王败寇,输了某认,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鲍信目光死死盯着林朝,眼中闪烁着难以言明的苦涩。 林朝诧异道:“允诚公为何这般污人清白,某何时惺惺作态了?” 闻言,鲍信忽然愤怒起来,大声道:“以言语奚落阶下之囚,这难道便是你林子初的气度!” “允诚公此言差矣。”林朝笑道,“如今胜负已分,某也不想虚谈大义,便只有一言相询……” 林朝忽然走近了两步,目光中带着真诚与坦率,缓缓开口道:“允诚公,你且看某,可有一丝奚落之意?” 望着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林朝,鲍信不由愣住了。 回想第一次与林朝见面时,此子便是一身白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当时此人奉刘玄德之命联络兖州诸侯共同讨董,可笑自己却因他年幼而不以为意。 时至如今,自己终究败在了此人手上。 而当自己身为阶下囚,生死皆被此人握在手中之时,他还是一身白衣,脸上的笑容与当年初见时一般无二。 如此,奚落倒也就无从谈起了。 “唉……” 良久,鲍信长叹一声,眼中不再有一丝怒意和恨意,只剩下无尽的平静。 “你林子初的确是百世未见之才,某技不如人,败在你手中倒也不冤,如今只求一个痛快,还望阁下成全。” 面对鲍信的请求,林朝却摇了摇头。 “不,某不会杀你。” 鲍信惊讶道:“为何?” “求死固然容易,某杀你亦是易如反掌,只是如此未免太便宜你了。”林朝冷笑一声道,“某知道你乃曹孟德的忠实拥趸,可某就是让你活着,让你好好活着,让你做个见证者。 见证某辅助玄德公匡扶汉室,平定天下,开太平盛世! 见证我大汉重现昔日荣光,马踏塞北,震慑戎狄,威服四夷! 到那时你便会知道,你也好,曹孟德也罢,以及这天下所有诸侯,都不过是祸乱天下的贼子,青史中的一行笑谈,螳臂当车的蝼蚁!” 听完林朝这番话,鲍信彻底被震惊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此子好生狂妄,好生霸道,好高大的……志向。 见鲍信沉默,林朝便挥了挥手。 张辽会意,当即下令道:“带下去好生看管!” “文远,召集众将,县衙议事!” 林朝一展手中折扇,脚踩血迹大步跨过城门,向城中走去。 “遵命!” 张辽抱拳道。 半晌后,县衙内。 此时关羽早已将整座城控制了起来,并率领义子魏延在县衙中等候林朝。直到林朝来到之后,众人才进了县衙。 大战结束,自然要清点战果,还要谋划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众将陆陆续续到齐之后,林朝左右环视,却发现只是少了张飞。 “翼德呢?” 林朝开口问道,语气中倒是没有多少担忧。 以张飞的战力,在昨夜的战斗中应该不存在出事的概率。 闻言,众将面面相觑,都表示不知道。 最后还是关羽开口说道:“昨夜翼德执意要去与文远一同围攻曹孟德,某拗不过他,只好准了,却是至今未归。” 林朝侧目道:“曹孟德是从北门逃出去的,也就是说翼德一路追了出去,如今还未归来?” 关羽点了点头。 张三爷这么执着的吗? “也罢,那先不管他。”林朝哑然失笑道,“云长,昨夜战果如何?” 关羽开口答道:“昨夜破城,因文远先一步将曹孟德困住,导致敌军将不知兵,我军大获全胜。歼敌近万,俘虏敌军近两万之众,除少量敌军士卒溃散而去之外,其余皆在我军掌控之中。” “如此战果,倒是罕见,不错!” 林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此战全赖诸位与全军将士奋勇拼杀,方有此大胜。传某将令,等清理完战场之后,便拿出军中酒肉,犒赏三军,让将士们纵情狂欢,以解辛劳。不过切记,不可搅扰城中百姓!” 反正马上就要对袁绍展开最后一战了,激励一下士气也没什么不好。 “遵命!” 众人齐齐抱拳道。 “哦……对了,文远,若是过了今日翼德还没回来,你便带人出城去搜寻一番。” 林朝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刻意叮嘱了一句。 张辽抱拳道:“末将明白!” 至于让林朝不放心的张飞,现在到底在哪呢? 他还在追杀曹操的路上…… 不同于之前庞德短距离玩命追击曹操,这次张飞追杀的时间跨度比较长。 昨夜将曹操撵出城之后,张飞便在后面紧追不舍。但因为是在夜里,只追了一个多时辰后,便不见了曹操踪迹。 正当张飞以为自己要失去这份泼天大功而暴怒时,天渐渐亮了。 天一亮,曹操所部紧急行军的痕迹便显露了出来。 张飞见此,便又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 这一追虽然还是没能追上,但又耗费了一天时间。 见张飞久久未归,张辽开始遵照林朝的吩咐出城搜寻,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毕竟曹操和张飞两拨人你追我赶,再加上曹操知道现在的兖州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便一路向西,此时已经快冲出兖州,只差一点就进入了司隶地界。 第三日,见张辽并没有寻回张飞,关羽便开始坐不住了,当即下令扩大搜索范围,可依旧一无所获。 不过所有人还是没有往坏的方向去想,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缺德导航,甚至连个指路牌都没有,有些官道更是年久失修,受风吹雨打后改变了地貌也是正常。 所以当下大部分人的想法是,张飞或许追到了曹操,或许没追到曹操,但他一定是迷路了。 对,没错,就是迷路了! 在这个时代,迷路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等张飞找到路之后,必然会回来的。 事实跟众人预料的也差不多,直到第五天的时候,张飞终于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进入县衙,还没等林朝问他怎么回事,张飞就开始怒砸桌案发泄自己胸中的火气。 不过他这通火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得知了张飞回来的消息之后,关羽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张飞一番,见他毫发无损后,关羽微皱的眉头才舒展了开来。 “三弟,不可造次!” 关羽开口训斥道。 张飞当然不敢跟关羽硬顶,毕竟关二爷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打在他身上他也不敢还手。所以张飞如同施展变脸戏法一样,冲自己二哥嘿嘿一笑,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 见此,关羽也不好继续本训斥,只得捋了捋胡须道:“好好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林朝也饶有兴致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水准备吃瓜。 张飞接下来讲述的故事极为有趣,但简单概述其实就一句话——关于他这几天追击曹操这件小事,可以说追上了,但没完全追上。 生擒或斩杀曹操是多大的功劳,张飞心中清楚,所以自然不肯放弃,一连追了好几天之后,甚至追出了兖州之后,终于在司隶地界逮住了曹操。 张飞麾下虽然是人困马乏,但曹操所部皆是残兵败将,士气更差。 两方一经交手,曹操自然不敌,只接战一个时辰,便有败亡的风险。 张飞当时心里那叫一个爽! 只要能生擒曹操,自己便能逆风翻盘,把自己的功劳提升到仅次于关羽的程度,甚至把赵云、张辽等人都压在身下。 只可惜天不亡曹,张飞眼看就要得手之际,却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杀了出来。 为首两人更是直接冲上来替曹操挡住了张飞的攻击,给了曹操后撤的机会。 而这两人,便是在界桥被关羽杀得大败的曹洪和程昱! 当时关羽急着赶到邺城与林朝会合,斩杀颜良、高览、淳于琼之后,便没有继续追击,而是任由曹洪和程昱逃命。 二人战败之后,收拢军队稳了一波士气,便派人四处打探曹操的消息。 只可惜他们的消息却没跟上战争的脚步,一路从界桥到邺城,又到白马,他们进军的速度始终没有曹操战败的速度快。 当他们再一次得知曹操据守长垣时,便赶来投奔。可惜走到半途中,就又传来了长垣城破的消息。 程昱在分析了一波局势之后,判定曹操战败后不会向东走,只可能向西,便提前赶到了陈留边境等候。 又经过数日的兜兜转转,终于让他们发现了曹操行军的痕迹,这才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曹操一命。 听张飞讲完整个经过之后,林朝先是回味了一番故事的韵味,随后便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张飞。 自古枪兵幸运e,只有子龙是挂比! 所以……翼德你以后还是改用刀吧。 “二哥,子初,你们不知道,就差那么一点……但凡再给某两刻钟的时间,必能生擒曹贼,就算不能生擒,某也能捅死他!” 回想当日发生的场景,张飞还是一副捶胸顿足,无比懊悔的模样。 对于张飞的心情,林朝完全能理解。 一个表现欲极强的人,却始终得不到施展,这本就让人难受。可谁想真有了用武之地,而且眼看就要成功之时,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不过以眼下的局势,曹操死不死已经无关大局,所以林朝倒没感觉有多可惜。 只见林朝站起身来,端了杯酒水走到张飞面前,将手中酒水递给他之后,还踮着脚拍了拍张飞的肩膀,用无比遗憾的语气说道: “翼德,节哀。” 张飞:??? 子初,某怎么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啊!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表达出的情绪有些不妥,林朝急忙改口宽慰道:“这一战翼德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这次没捉到曹孟德,下次继续努力吧,能平安归来,便是好事。” 坦白说,这话有些越描越黑的嫌疑,张飞虽然听着不对味,但仍然梗着脖子反驳道:“子初,你说这话就太看不起人了,某难道还能迷路不成?” 这下轮到林朝疑惑了。 “怎么,翼德你没有迷路吗?” 听到这句话,张飞顿时满脸悲愤道:“子初,虽然俺老张脑子不如你好使,但你也不能这般羞辱人啊!” “翼德你……能记住路?” 林朝满脸诧异道。 “废话,这世上的道路地形,但凡某看过一遍,便不存在迷路的可能!” 张飞满脸理所当然道。 这下轮到林朝震惊了。 “翼德你方才说,但凡道路地形,你只要看过一遍便能记住,而且不会迷失方向?” 见林朝质疑,张飞马上拍胸脯保证道:“这是自然!” “哈哈哈哈……” 林朝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使关羽和张飞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子初这是……几个意思? “好,很好!” 林朝笑完之后,便用力拍了拍张飞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欣赏之色。 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有些人生来便拥有某种天赋。 林朝本以为张飞只适合小规模陷阵冲锋,没能力指挥大规模的作战,但现在看来,却是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张飞是个有天赋的,而且这种天赋还是极其重要的。 将来若脱离中原战场,去处理北边的戎狄羌胡时,将不再有城池的限制,也不再有地形的克制,甚至兵法谋略也派不上大用场的时候…… 便是张飞大展身手的时刻! 7017k 第五百六十九章 阿瞒竖子,不足与谋! 汝南,平舆县。 汝南郡作为豫州第一大郡,地域辽阔之广,几乎涵盖了半个豫州的面积。而豫州作为天下之中,领地内几乎皆是平原沃土,再者农业为主的时代,自然无比富硕。 其内又是四通八达,向东直抵徐州,向西可通南阳,北上可达兖州,南下可至扬州,是个天然的四方枢纽,亦是战略要地。 有实力的人占据这块地盘,自然能大展雄风。 没实力的人占据这块地盘,却是要四处受气。 而作为豫州首府,汝南不仅仅是豫州闻名,在整个大汉也是最顶尖的州郡。无论是富硕程度,还是人口、田亩、赋税等方面,可以说是除了南阳郡之外的大汉第一大郡。 政治方面,汝南袁氏更是四世三公,天下闻名,是如今当之无愧的士族领袖。 虽然发迹之后,袁氏便迁居到了京城雒阳,但作为起家的根基,袁氏自然也不会放弃汝南,几代经营下来,偌大的汝南郡俨然已经成了袁氏的天下。 有着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袁术自然不会不利用,所以当讨董结束之后,袁术占据豫州的同时,更是将治所从沛郡搬迁到了汝南。 所以现在的平舆县不仅是汝南郡的治所,更是豫州治所。 讨董归来之后的这大半年,袁术作为当初讨董的盟主兼当朝大将军,便顺理成章的接盘了豫州。除了大力发展地盘,拼命招募军队扩充实力之外,他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便是…… 修筑宫殿,搜罗奇珍异宝。 嗯,这里面的奇珍异宝,当然也包括了美人……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接着奏乐接着舞,享受就完了! 袁术为人有任侠之气,更是出身顶级豪门,自幼便养成了奢华的生活方式。 再加上讨董之后声势大振,不少世家的青年才俊以为他袁公路是乱世中最靓的仔,便争相前来投奔。 时间一长,人才一多,袁术难免有些把持不住。 在他看来,自己之前引领了反董浪潮,又成功当上盟主,后来更是一波操作秀翻了董卓,最后荣登大将军之位,地位上已经是天子之下,世人之上! 眼下国贼董卓已除,自己也已经建功立业,袁氏声望达到顶点,这可都是自己的功劳! 而劳苦功高的自己,怎么就不能效仿历代天子修建园林享受享受? 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更何况袁术深信谶纬,叔父袁隗的教导他也不曾忘却,一贯认为刘氏天命已衰,袁氏当代汉自立。在如此认知的加持下,袁术更是要拔高自己日常的礼仪规格。 毕竟作为未来的天下之主,自己的待遇可不能含糊,唯有极尽奢华,方能彰显地位! 至于接下来的剧本,当然是先养精蓄锐几年,然后出兵攻占天下,最后扫平乱世,开创属于他袁公路辉煌时代的新篇章。 这一切在袁术看来,都是顺理成章的。 毕竟,谁让他是一个奔跑在高速公路上的男人呢。 可袁术的顺理成章,落在别人身上却是沉重的苦难。 比如……他治下的百姓。 征兵没问题,赋税也没问题,可问题是,袁术根本没有一系列的安抚民生的政策作为支撑点。 短期之内,他当然可以消耗底蕴来换取兵力和粮草,但时间一长,自然就会撑不住。甚至根本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因为现在就已经有百姓快撑不住了。 平舆县内,张灯结彩,欢欣起舞,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繁华。 而平舆县外,却是一片破败。 夏收刚过不到两个月,便已经出现了因粮食不足而产生的流民和盗匪。 最深刻的危险,往往就隐藏在最花团锦簇的表面。 此时袁术治下的豫州,便是这句话最好的写照。 但袁术对此是毫无察觉的,他麾下那些世家人才也不会在意黔首的死活。 而往往有那么一两个有识之士,可他们的声音,终究还是淹没在了滚滚浪潮之中,根本传不到袁术的耳边。 这一日,平舆城内来了一位客人,正是袁绍派来出使袁术的许攸。 长垣和昌邑战败的消息,几日前便已经传到了袁绍的耳中。虽然他麾下仍有近十万大军,但只能困守孤城,将士们士气低落,全无战意。 长此以往,败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最可怕的是,袁绍军中断粮了。 失去了三城一线,互为犄角的防御阵列后,徐州军随时可能从四面八方往围过来,袁绍自然不敢派人去兖州南部征调粮草,断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辛评并没有跟曹操前往司隶,而是在张飞与曹操的混战中不知所踪。等过几天他再出现时,已经现身在了定陶城下。 叫开城门后,辛评飞速冲入县衙,将曹操战败的经过禀报给了袁绍。 当然,他那句标志性的口号,还没忘了再复述一遍。 “主公,祸事了!” 坦白来说,袁绍对这句话已经产生了生理反应。听到这标志性的声音和熟悉的话语之后,袁绍整个人顿时脊背发凉,当场翻起了白眼。 当辛评将整场战争的经过复述一遍,末了又说曹操背信弃义,逃往司隶地界后,袁绍就再也绷不住了。 砰! 袁绍一拳砸在桌子上,整张脸因过度愤怒而扭曲不止,口中怒声道: “阿瞒竖子,不足与谋!” 好一通发泄之后,袁绍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下再怎么生气,对时局也于事无补,最后还是得想办法度过危局。 思来想去,好一番斟酌之后,袁绍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是……向袁术求援! 袁术一贯因出身而看不起自己,这点袁绍当然清楚。若非万不得已,这条路袁绍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可眼下…… 要么死,要么向袁术低头。 袁绍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毕竟只有活着,才能有重整旗鼓的一天。 可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是太执拗了,袁绍担心他看不清形势,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便派了麾下最能言善辩的许攸前往,并叮嘱他一定要对袁术阐明利害,请他发兵救援。 所以,许攸来到了汝南,来到了平舆。 可袁绍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袁术在得知了袁绍的意图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召见许攸,反而冷笑着将袁绍的信件扔到地上。 “那庶子家奴,终究是不成气候,不过短短两个多月便败在了刘玄德手下!如此废物,真不知他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袁术满脸不屑的哂笑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快意。 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 这下看谁还敢说那庶子是世之楷模! 看谁还敢说他能代表我汝南袁氏! 那些跟随袁本初的兖州诸侯,也是群有眼无珠的货色,合该败亡! 想着,袁术忍不住想仰天大笑三声,用以表达心中的喜悦之情。 能大兴我袁氏之人,终究是我袁公路! 正当袁术准备一口回绝时,左下首却走出一个三十六七岁的中年男子,只见他走上前,躬身将被袁术扔在地上的信件捡了起来,放在手中仔细观看了一番,便皱起了眉头。 袁术见此,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开口道:“子布先生,有何不妥之处?” 此人摇了摇头,合上书信后,才缓缓开口道:“主公,在下以为,此番当发兵救援袁本初。” “这是为何,子布先生难道不知,那庶子家奴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少了他,某正好大兴袁氏!” 袁术的意图终于表露了出来。 骂袁绍出身卑微只是他的手段,他之所以痛恨袁绍,还是因为袁绍举着袁氏的大旗,收拢了一大批人才。 在袁术看来,这些人才资源,本来都应该是他袁公路的。 等袁绍一死,那些心向袁氏的世家大族,必然会重新投入他袁公路的怀抱。 袁氏的资源,只能由我一人独享! 袁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可中年男子也有自己的理由。 只见他对袁术一拱手道:“主公,古人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袁本初固然无能,主公却不可坐视他败亡。” 闻言,袁术顿时皱起了眉头道:“子布先生此言差矣,某合该执掌袁氏。而那庶子,不过我袁氏家奴而已,何来兄弟之说!” 果然,谁要敢在袁术面前说他和袁绍是兄弟,袁术便会当场炸毛。 “好,好,主公言之有理。”中年男子苦笑道,“但莫说他袁本初是主公家奴,即便是主公死敌,也不可不救,万不能坐视他败亡于刘玄德之手。” 袁术一摆手道:“先生,唇亡齿寒的道理,某又如何不知。只是如今刘玄德兵势浩大,某若贸然插手,必会招致刘玄德的报复,更会将咱们拖入战火泥池之中。 更何况那庶子坐拥数十万大军,却连两个月也没能撑住,这等蠢货,哪有相救的必要!” 袁术的想法很简单。 首先,袁绍这种辣鸡根本不值得救,就算救了也没用。 这种在刘备手下撑不过倆月的家伙,还能指望他作为盟友不成? 再者,我袁公路未来是要称霸天下的,但眼下还得养精蓄锐几年,等麾下兵粮足备之时,便是一路高歌的光武帝剧本。 眼下羽翼未丰,何必为了袁绍去跟刘备硬碰硬。 情感上,袁术不想救袁绍。 理智上,袁术不想损失自己的兵力。 那庶子家奴最好赶快死,若非情况不允许,我都想亲自送他上路! 可中年男子却梗着脖子,继续拱手道:“主公此言差矣!方今天下乃大争之世,尤其以中原之地为甚,正所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犬牙交错之势已成。主公既有争霸天下之雄心,便万不能坐看袁本初落败身亡。” 中年男子虽然直言顶撞,但袁术却并未发怒,而是认真问道:“子布先生方才所言,某不甚明了,还望直言相告。” 闻言,中年男子先是冲袁术一拱手,然后便侃侃而谈道:“主公,此战袁本初若败,刘玄德必然西出兖州,北上冀州,合三州之地,居天下之中。长此以往,青州亦是其囊中之物。届时刘玄德大势已成,主公何以与之争锋? 再者,袁本初虽穷途末路,然麾下仍有十万之众,主公若不趁机收之,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刘玄德。如此资敌之举,又岂能为之? 况且刘玄德虽胜,但其麾下将士鏖战数月,已成强弩之末。军中粮草,也必然见底。主公此时出兵,不仅能保住袁本初,更能趁机夺占兖州。 如此天赐良机,又岂能错过?” 这番话说完,袁术顿时来了精神。 倒不是说中年男子这番唇亡齿寒的道理打动了袁术,而是袁绍麾下十万大军,以及兖州这块地盘,彻底让袁术动心了。 只见袁术沉思片刻,便对众人开口道:“子布先生所言,诸位以为如何?” 闻言,右边的马腾父子、吕布、张勋等人面面相觑,却是无言以对。 冲锋陷阵他们在行,真要谋划天下局势,针砭时弊,他们只能做个木偶泥塑。 相对的,左边的阎象、杨弘却站了起来,齐齐向袁术拱手道:“张子布所言有理,在下附议!” 没错,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出身彭城的张昭,张子布。 也是原本历史上孙策留给孙权的托孤重臣,妄议君主的喷子,东吴丞相永远的预备役,头号带投大哥,封门绝户达人。 阎象和杨弘跟随袁术时间最久,两人智谋虽算不上顶级,但胜在忠心,算是袁术的心腹。 见两人都表示同意,袁术便点了点头,笑道:“子布先生,若以你之言,咱们该如何行动?” 张昭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不禁也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此事易耳,请主公派遣些粮草与袁本初,让他固守城池。然后再派两路大军进军兖州,遇徐州军不必与其力战,只要能拖住即可。时间一长,刘玄德粮草难以为继,自然退去。 届时,主公便可趁机拿下兖州! 而袁本初失去了地盘,便如丧家之犬一般,主公可令他率军驻扎兖州与徐州边境,作为咱们抵挡刘玄德的排头兵。只要咱们掌控着袁本初的粮草后勤,他便只能作为主公的马前卒,老老实实为主公抵御刘玄德! 如此,主公不费吹灰力,既打压了刘玄德,又能掌控袁本初,同时还能获得一州之地。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张昭的计划,堪称一通纵横捭阖,结局也令人神往,听得袁术不禁咧开了大嘴,乐开了花,他甚至已经望见自己拿下兖州的美好场景了。 “好,先生妙计,便依先生所言!” 袁术仰天大笑道。 笑完之后,袁术脸上忽然闪现一丝莫名的神色,缓缓开口道:“不过,在给袁本初派遣粮草之前,某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7017k 第五百七十章 兄弟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定陶城中,袁绍看着许攸带回来的袁术的回信,不禁气得浑身发抖,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袁术给袁绍的回信中,虽然语气桀骜了一些,但除了答应派给袁绍粮草之外,还答应派兵增援,可以说是一个大好的结果。 之所以袁绍会如此生气,原因还是结尾处袁术提出了一个小小要求…… 嗯,袁术认为上次袁绍派许攸送去的书信,言辞不够恳切,并要求袁绍重写一封。 简单点说,就是要求袁绍以家奴对家主的语气,重新写一封求援信。 你袁本初的这封书信什么时候抵达平舆,我袁公路就什么时候发兵。 袁术心想,你既然想要白嫖我的兵马粮草,那服个软,承认一下我家主的地位,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言辞直白,逻辑清晰,文案满分! 只可惜袁绍不这么想,他认为这是袁术这个臭弟弟专门恶心自己的,所以大怒不止。 这封信的威力虽然比不得辛评的口活,但终究是成功让袁绍破防。 袁绍一拍桌案,大声叫道:“袁公路,你辱我太甚……” 相对的,作为使者的许攸却很平静,显然是对信的内容早有所知。 只见他捻了捻胡须,开口劝道:“主公,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小小戏弄而已,又何须在意?” “不,某宁可败亡,也绝不受此等羞辱!” 袁绍眼中充斥着悲愤,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 闻言,许攸摇头叹息道:“主公若真如此刚直,在下亦无话可说。只是可惜了这些年的苦心经营的结果,全都拱手让给了刘玄德……” 此言一出,袁绍沉默了,眼中也不复之前的怒意。 不错,自己苦心孤诣经营这么多年,方才有的成果,又岂能眼睁睁都便宜了刘备? 要知道自己这一败,便是身家性命皆不存,再也没了以后。 死都不怕,又何必怕区区的羞辱? 见袁绍沉默,许攸嘴角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笑容,便拱手道:“主公,时下危局,袁公路固然可恶,但终究与主公同宗同源。向他低头,终究不过是自家兄弟之争而已。反观刘备,才是主公的生死大敌。 再者,咱们手下还有近十万大军,一旦袁公路援助的兵马粮草到了,后续之事如何,还不是全凭主公心意。 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乃当下唯一生路,还请主公暂忍一时之耻,日后徐徐图之。” 许攸的言外之意,袁公路虽然不是个玩意,但是现在不靠他是不行的。 主公你先忍一忍,等度过了眼前的危机,再翻脸也不迟。 许攸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袁绍自然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径,当即叹息一声,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收起了自己那点可笑的自尊。 “好……某立刻重新修书一封,劳烦子远你再跑一样。”袁绍幽幽道,“只是这一次,一定要带回粮草来。” 长垣、昌邑皆已失守,徐州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既然已经决定向袁术低头,那就宜早不宜迟。 闻言,许攸当即拱手道:“主公英明!” 倒是一旁的辛评,在刚才的讨论中一直没有发言,此刻见袁绍有了决断,眼中便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袁公路如果掺和进来,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 “复杂?一点也不复杂!” 定陶城外的陶丘城,林朝看着辛评传来的信息,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辛评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子,自然不可能是一次性的,所以在长垣城破,曹操远遁司隶后,辛评便在林朝的授意下回了定陶。 作为一个顶级的二五仔,辛评当然明白互通情报有可能导致自己暴露身份,所以一直没怎么和林朝联系。 但袁术入局这件事至关重要,辛评才冒险将消息传到了林朝手中。 只是在林朝看来,辛评的担忧纯属多虑。 因为早在开战之前,林朝心中便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其中就包括了这场战争的尺寸拿捏。在与贾诩、郭嘉、沮授等人商议过一番后,众人都认为拿下冀州,收回兖州,此战便可以暂告一段落。 也就是说,徐州这一次出兵的战略目标,其实就是冀、兖二州。 如今只要攻破眼前的定陶城,便大功告成。 再者林朝一贯认为,战争应该在不影响民生的情况下进行,不能一味的穷兵黩武,不然将贻害无穷。 眼下徐州府库中的粮草,已经几乎消耗殆尽。再打下去,就必须加征赋税,盘剥百姓了。 徐州百姓本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所以无论是刘备还是林朝,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下达加税的政令。 所以战争的规模必须克制,也必须限定在不劳民伤财的基础之上。 这是最基本的底线,林朝不会允许任何人更改分毫! 看完辛评的信件,荀攸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开口道:“姑父,袁公路若是只增援粮草,倒是不必在意。侄儿担心……” “公达的意思是,他袁公路会出兵兖州,趁咱们与袁本初相持之际,摘取胜利果实?” “不错。”荀攸点了点头道,“难道姑父以为不会?” 林朝笑道:“不,某也以为他袁公路必会出兵。换做是某,大概也会这么做,毕竟如此合适占便宜的机会,着实不多见。” “那咱们该如何应对?” “还能怎么应对,打就是了。”林朝自信笑道,“袁公路即便出兵,也是看在我军兵疲师老,粮草不济的情况下,才敢来试探一番。若是予以迎头痛击,他必然退兵。” 闻言,荀攸也明白自己之前是陷入了思维误区,便点头笑道:“姑父高见!” 袁术明白徐州军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才来摘果子。 但林朝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占便宜的人,绝对没有勇气跟自己死磕到底。 面对袭来的大军,只要打一仗就行。将袁术打疼了,他自然就会退兵。 没有随时停止战争的实力,又谈何控制战争的规模? 想摘果子,也要看他袁公路有没有这么大的脸! “不过,无论袁公路是否会出兵兖州,他应该都会先派发一大笔粮草给袁本初。而咱们眼下也缺粮……” 听林朝这么说,荀攸也笑了:“姑父的意思是,咱们出兵截下这批粮草?” “不错,粮食本就是给人吃的,谁吃不是吃呢,公达以为如何?” “姑父高见,小侄佩服!” 一时间,两人相视而笑。 正当两人密谋如何算计袁术之时,张辽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对林朝抱拳道:“监军,探骑来报,主公率军已至十里之外!” 闻言,林朝赶紧站起来大声道:“文远,擂鼓聚将,随某出迎玄德公!” “遵命!” 张辽又是一抱拳道。 …… 城外。 刘备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在大军的最前列,望着不远处的陶丘城,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征战两月有余,刘备晒黑了许多。原本因整日享乐而挺起的大肚腩,此时也收缩了回去,整个人的气势,也因为这场战争变得更加威严。 嗯,前提是他别开口说话,不然立即打回原形。 此时正值晌午,刘备盯着眼前的陶丘城看了半天后,便觉得有些刺眼,用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后,口中不禁嘟囔了两句天气为何还这么炎热之类的云云…… 旁边的赵云没听清楚,便开口问道:“主公,您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刘备尴尬一笑道,“某只是说,数月不见,心中倒是挺想念翼德。某这个三弟有时说话没个分寸,嗓门又大,往日某总觉得烦躁,为此屡屡斥责于他。但长时间听不见,又有些想念。” 闻言,赵云也露出了笑容:“主公莫急,此刻监军应当带领着城中众将,在城门口迎接主公,翼德也必然在其中。” 刘备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子初办事,总是滴水不露。某曾再三说过,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多的繁缛礼节,可他却每每执礼甚恭,弄得某都有些无所适从。” “主公,礼不可废啊!”赵云笑道,“主公身为当朝太尉,又奉天子之命牧守一方,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朝廷的颜面,更有可能被有心人多加解读,因此监军才不得不如此。” “子龙此言在理,倒是某浅薄了。” 赵云赶忙继续说道:“主公心中装着天下苍生,此等小事自然不需考虑。” “好了,子龙不必讳言,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十里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随着刘备与身旁的文武群臣一通谈笑风生,很快便到了。 正是赵云所言,林朝此刻正领着军中全部文武,立在城下等候着刘备的到来。 等刘备的座驾近了之后,林朝便领着众人迎了上来。 “参见主公!” 以林朝为首的众人齐齐行礼道。 刘备此时也下了马,大笑道:“诸位免礼!” “谢主公!” 刘备走到林朝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便开口笑道:“子初,这几个月下来,你倒是清瘦了不少。” 林朝拱手小道:“玄德公此言差矣,朝不光是清瘦了些,也变得更黑了。” 闻言,刘备大笑不止。 笑完之后,却低声道:“子初,你自幼体弱多病,此番奔波数月,倒是辛苦你了。” 林朝满脸义正严词答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又何谈辛苦!” 闻言,刘备笑得更开心了,下一刻便紧紧抓住了林朝的手。 饶是林朝苦练数年闪躲之法,在刘备的这个绝对控制技面前,也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别人说这话,某自然是信的。可这话从你林子初口中说出来,某却感觉有些不对劲……毕竟子初之疲懒,徐州人尽皆知。” 刘备这一发控制技施展成功之后,便拉着林朝向城中走去。 “走,先入城再说,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林朝不禁翻了个白眼。 吃席就吃席,你先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眼下是战争时期,军中自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让刘备大摆宴席。不过吃什么不重要,只要有酒喝就行。 虽然林朝之前在战事紧急时施行了一段时间的禁酒令,但这玩意注定不可能长久,恰逢今日刘备高兴,林朝便下令搬出军中的美酒。 坐在堂上等开席的这段时间,刘备充分施展了自己的社交牛逼症属性,对遇到的每个人都嘘寒问暖,言语关怀,狠狠收割了一波忠诚度。 最后,刘备忽然发现没见到关羽和张飞,便不禁开口问道:“子初,为何不见云长与翼德?” “回玄德公,他们二位在外未归。” 眼下一众文臣武将欢聚一堂,人多嘴杂,个种内情林朝不便明说,便只好推脱道。 刘备听懂了林朝的意思,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接下来便是吃席的美好时光,眼下虽然还是战争时期,但已是胜券在握。所以这一场席吃下来,是各种意义上的都很和谐。 吃完席之后,刘备也没有聚众议事的打算,而是直接在典韦的搀扶下前去休息。 见此,一些许久未见而关系亲密的文臣武将,也都各自呼朋唤友,三两成群准备今夜抵足而眠。 毕竟聚在一起吹牛逼,可是男人的被动技能。 但一贯受众人爱戴的林长史,却没这个待遇。 地位的差距,使大家不敢对林朝发出这种请求。 众人纷纷告退之后,场中除了狼藉一片的汤汤水水之外,便只剩下了林朝一人……和坐在下首仍未归去的林夕。 林朝看了自己弟弟一眼,随后便站了起来。 林夕也赶紧站了起来。 “随我出去走走?” 虽然是疑问句,但林朝并没有等林夕答复,便率先走了出去。 林夕赶紧点了点头,跟在了后面。 此时正值午夜,月朗星稀,寂静无声。 兄弟二人出了门,又在街道上走了很久,林朝始终没说一句话。 林夕本以为兄长叫自己出来,必然有事交代,或者是教导训诫自己一番。谁曾想自家兄长却是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如同闲庭信步。 良久,林朝终于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自己弟弟,缓缓开口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痊愈了吗?” “回兄长,早已痊愈了。” “那便好,那便好……” 林朝其实很想像当年一样,再教授弟弟一些道理。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道理听一千遍,不顶自己体会一次。 如今林夕身为独领一军的大将,就算在徐州群臣中也算名列前茅,早已成长了许多。 所以有些道理想必他早已切身体会过,倒是无需赘言。 月光下,兄弟二人继续走着。 影子虽然拉得老长,却始终是一前一后紧紧相随。 7017k 第五百七十一章 林子初,退钱! 第二日晌午。 刘备经过昨晚一番痛饮,肆意狂欢之后又拉着几位许久未见的文臣武将,诸如张辽、荀攸等人聚在一起吹牛逼,一直吹到天亮才各自归去。 所以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酒醒之后,刘备这才想起眼下是在战争时期,对面数十里的地方,还有大敌袁绍困守孤城。 于是……刘备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决定先饱餐一顿再说。 当然,正事也不能忘。 刘备命人请来了林朝、荀彧等寥寥数位核心集团的文臣武将,准备边吃边聊,商量着如何破城。 一想到只要攻破眼前的定陶城,就能结束这次战争,回到郯县继续过自己以前那种接着奏乐接着舞的生活,刘备不禁露出了笑容。 人就是这样,安稳日子过久了就渴望去乘风破浪。 可一旦奔波久了,又想回到之前的平静生活。 简而言之一个字:贱! 刘备不是圣人,也非天生雄主,充其量只能算一个有识人之明,也有自知之明的仁义之君,有这种想法倒也正常。 不多时,林朝等人还没到,菜先上来了。 刘备忍着口水继续等待,总算在两刻钟之后等来了自己的心腹肱骨。 能有资格参加这场会议的人不多,除了林朝和荀氏三人组之外,便只有赵云、张辽、林夕三位武将受邀。 而身为刘备亲卫的典韦,则带人在帐前把守。 “不必多礼,且坐,咱们边吃边说。” 就在众人刚要行礼的时候,刘备便挥手阻止,同时示意众人入座。 众人依次坐下,又开始了今日份的吃席。 刘备由于腹中饥饿,招呼了众人一声后,便开始快速满足自己的五脏庙。狠狠扒拉了几大口之后,才放下筷子说道:“诸位,如今袁绍老贼虽困守孤城,但城中仍有近十万之众,诸位何以教某?” 听刘备问起对策,林朝便站了起来,将袁绍向袁术求援的消息说了一遍,听得众人都眉头紧锁。 眼看大局已定时,奈何又起风波。 “子初,就算他袁公路入局,咱们也不怕。只是这粮草……” 对部下的战力,刘备从来没有怀疑过。但粮食这玩意,实在不是人力能改变的。 仔细想想,徐州这几年压根打过什么富裕仗。每次出征,粮食都得东拼西凑,就这还是紧紧巴巴的。 但这也是正常现象,一方面徐州不与世家大族进行深度绑定,另一方面还想着让利于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就成了常态。 林朝拱手道:“玄德公无虑,关于袁公路入寇一事,朝早有对策。云长和翼德,于昨日一早率军进驻陈留边境,便是去防备袁公路去了。” 闻言,刘备便松了口气,大笑道:“子初办事,果然让人放心。只是不知眼前的定陶城,子初可有破城之计?” “玄德公,朝以为袁本初不过是垂死挣扎,何时破城,全看咱们心情。只是,此事宜晚不宜早,还得等一个契机。” 不是宜早不宜迟吗,为何到子初你这却反过来了? 刘备不解道:“子初此言何意,这契机又是何物?” “回玄德公,契机自然是粮食。”林朝笑着,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什么时候粮食到手,什么时候就能破城了。” 听到粮食二字,不仅是刘备,顿时整个帐中都沸腾了。 林朝脸上那阴险的笑容好像能传染一般,迅速映照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大家此刻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干他袁公路一票,抢来他的粮食自己吃! …… 一连十多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八月中旬。 定陶城里的袁绍选择向袁术低头,身心受到巨大创伤的同时,也在一直期盼着袁术的粮草能早日到来。 为此,袁绍甚至每日都要站在城头看半天,幻想着能有一直庞大的运粮车队,拉着满满的谷物运到城里。 虽然每天都是满怀希望而来,却又垂头丧气而去,但袁绍仍旧不肯放弃,甚至已经成为了定陶城的保留节目,城头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化身望夫石的袁绍,和城头每日巡守的士卒,隐隐交映相辉,是那么的和谐自然。 不渴望不行啊,自从进了八月之后,城中几乎已经断粮。 昨日,袁绍接到禀报,说军中有些伤残的士卒点卯未至,满城去找也找不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活脱脱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一瞬间,袁绍被吓得通体发凉,冷汗直冒。 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那些伤残士卒的下场,所以才会心中恐惧。 粮草要是再不来,可真的撑不住了! 而另一方面,袁绍也有些疑惑。 依照时间推算,徐州东西两线的大军早就该到了,如不出意外的话,此刻应该对自己完成了合围才对。 可事实情况却是,自从刘备与林朝在陶丘城会师之后,便一头扎进城里再也没出来过。 袁绍每日派敢死之士出城探查,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敌军未有异动。 这让袁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总感觉刘备在筹谋一个巨大的阴谋。但对于困守孤城的自己来说,无论刘备做什么,他袁本初都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而袁绍心心念念的粮草,此时又在何方呢? 许攸拿着袁绍的家奴书信,一路轻车简从来到平舆。 袁术倒也没失信,看完书信后,心里的虚荣顿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第二天便派马腾父子率一万大军押运粮草赶往兖州。 经过近半个月的行军,袁术的粮草已经抵达梁地,只差不到一百里便能进入兖州地界。 那到底运来了多少粮草呢? 答案是五十万石! 按照这个时代的换算比例,一石差不多等于四钧,一钧等于三十汉斤,也就是一百二十斤。如果换算成后世的斤两,大概就是六十斤,折合三十公斤。 在缺乏肉蛋奶的时代,主粮自然吃得多一些,再加上打仗行军是个体力活,所以一个士卒每月的粮草在两石左右,也就是六十公斤,一天四斤粮食。 袁术倒是会算账,这五十万石粮草,足够袁绍十万大军吃将近三个月。 而等袁绍与刘备对峙三个月后,自己也应该已经拿下了兖州大部地区。 所以在派发粮草后的第二天,袁术便命吕布和张勋各率两万大军,分两路进兵兖州。 一边支持袁绍粮草,让他跟刘备接着干。 一边却派麾下大将出兵兖州,可谓是双管齐下! 对此,身在陶秋的刘备军作何打算呢? 答案是他们的内心毫无波动。 依照林朝的宜迟不宜早的方略,徐州军一连十多日都无所事事,看上去竟有些散漫。 尤其是林朝,这几日一直在军械营中与军中负责打造器械的工匠混在一起,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刘备也是实在无聊了,听说了这件事后,便带着三荀前去一探究竟,然而却一脸懵逼,一无所得。 三荀虽然都是饱览诗书的人才,但对于这些奇巧淫技的手段,却是知之甚少。林朝鼓捣的东西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便只能干瞪眼。 这下刘备更加好奇了,因为连平日里总喜欢侃侃而谈的荀谌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他便凑上来仔细询问。 呵呵…… 这是林朝当时的回答。 碰了一鼻子灰的刘备也不生气,可眼前的东西也着实无趣,刘备便不再关注,带着三荀离去。 直到八月十四的下午,林朝却一反常态的邀请刘备来到了军械营,并拿出了一个饼状的物件。 刘备本能的感觉这块圆圆的东西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玄德公,请!” 林朝将手中的东西双手奉上。 刘备小心翼翼接过,放在手中端详良久,最终还是暴露了自己没文化的事实,只得开口问道:“子初,此乃何物,作何用途?” 林朝笑道:“此物朝命名为月饼,自然是用来吃的。” “月饼?” 刘备飞快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脑容量,发现并没有这么一个东西,于是便将目光放到跟着一起来的三荀身上。 可三荀依旧是面面相觑,最终都摇了摇头。 不管了,这东西闻着香甜,先试试再说。 刘备拿起月饼就往嘴里送,咬了一口之后,竟满脸享受的神色。 “此物……这月饼……居然是甜的!”刘备惊呼道。 “甜的?” 三荀和众人也惊呼道。 “不错,是甜的。” 刘备又咬了一口,口中振振有词道。 之所以如此稀奇,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糖是非常稀罕的物件,大多是最原始的麦芽糖,而且品质都不是很好,甚至连颜色也是灰青色的。 至于面粉这玩意,更是上流社会才能吃得到的东西,并没有普及开来。 这个时代的小麦,根本不会磨成粉,而是直接以颗粒下锅,做成麦饭。 林朝吃了几个月的麦饭,牙都快崩掉了。恰逢中秋将近,林朝便鼓捣出了面粉,然后放进麦芽糖揉成团,放在火上烤,最终形成了最原始形态的月饼 可结果却让林朝大失所望,因为这玩意根本不好吃,远远比不得后世各种馅的月饼。 但刘备他们哪见过这玩意,尤其是发酵过后的面粉,酥软可口,再加上里面搅拌均匀的糖,吃得刘备差点连眼泪都下来了。 盐对于人来是生理需求的最低底线,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而糖,则是人类能充分摄取盐量之后,唯一的终极需求! “玄德公,好吃吗?” 林朝笑着问道。 “嗯,此物甚是可口!” 刘备满脸震撼道。 林朝伸出了手:“承惠,一千钱一块。” 刘备:…… “能赊账否?” “小本买卖,概不赊欠!”林朝一口回绝道,“除非……玄德公愿意九出十三归,且写上借据。” “这……” 刘备一咬牙,狠狠说道,“好,某写!这月饼还有吗,某要赊十个……额不,二十个!” “哈哈哈,玄德公大气,今日月饼管够!来人,笔墨伺候!” 林朝眼中满是铜钱的颜色,同时挥袖令军中工匠搬出了一大筐做好的月饼。 这一套流程如行云流水一般,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崔钧顶着一众文武群臣的目光注视,额头上已是冷汗满满,颤抖的笔锋总算写好了一张高利贷借据,然后双手递到刘备面前。 刘备倒也是个爽快人,直接在上面大笔一挥,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抱着二十块月饼美滋滋得吃了起来。 眼看第一单生意开张,林朝又把目光放到了众人身上,开口笑道:“如此美味,玄德公吃了都说好,诸位难道不想尝尝?” 众人:…… 一千钱一块,你怎么不去抢! 要说这不是你林子初提前算计好的,狗都不信! 可看刘备吃得开心,那挤眉弄眼的表情,众人不禁又心痒难耐。 倒不是因为他们如三岁孩童般嘴馋,实在是这个东西以前没见过啊。 物以稀为贵,往往贵的东西才足以标榜身份地位。 而且区区一千钱,在场众人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眼下这个战争时期,谁会没事在身上装着一大堆铜钱?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还是荀彧先站了出来。 作为在场最博学之人,荀彧的求知欲望比任何人都强烈,他不允许眼前存在自己不懂的东西,所以就想着花钱也要把这个所谓的月饼弄明白。 荀彧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子初,给某也来一块,钱等回到郯县与你双倍。” “请文若立字据。” 林朝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别以为你是我大舅哥就能破例! 无奈,荀彧只得点了点头道:“好,那某便赊一块。” “不好意思,二十块起赊。” 林朝笑得很开心。 荀彧:…… 林子初,你刚才不还说是小本买卖吗! 二十块,那可是足足两万钱,而且还九出十三归…… 望着林朝那副小人嘴脸,饶是清雅如荀彧,也不禁有些恼火。 “好,那就赊二十块!” 荀彧一咬牙,最终还是拿起笔立下了借据。 后面众人看见荀彧都栽了,便只好纷纷排队立字据。 一时间,林朝望着排起的长龙,乐得那就一个眉开眼笑。 月饼热销,也不枉自己辛苦鼓捣这么些天。 嗯,有这些叼毛做接盘侠,以后花钱倒是不必厚着脸皮问甄姜那小妮子要了。 正当众人含泪啃着高价买回来的月饼时,张郃走了进来,对林朝抱拳道:“监军,前方探骑来报,已发现袁术军运粮部队的踪迹。” “好!” 闻言,林朝顿时兴奋了起来。 筹谋了半个多月,总算盼到了送粮食的老实人。 众人顿时也围了上来,刘备还在吃着月饼,同时开口道:“子初,此番劫粮派谁去合适?” 此话一出,在场众将立刻嗅到了功劳的味道,都纷纷看着林朝。 林朝却笑道:“玄德公勿急,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上军粮!” 只听林朝一声令下,工匠们马上将一筐筐月饼背了出来。不过片刻之间,就堆得跟个小山一样高。 望着这些月饼,刘备忽然感觉自己手中的月饼也没那么香甜了。 “子初,这些……是军粮?” 林朝点了点头。 众人顿时脸都绿了。 荀谌马上跳了出来,指着林朝大声吼道: “林子初,退钱!” 7017k 第五百七十二章 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这些酷似月饼的玩意,初时是林朝为了怀念后世的味道而做出来给自己吃的。可做着做着,林朝便想着能不能创造出一种新型的干粮。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可行的。 比起现有的小米粥和麦饭,面粉发酵之后蒸成馒头,口感能好上不少,不仅制作简单,而且脱水之后更是方便保存携带。 实在不行,脱水之后馒头还能当成武器投掷出去…… 当然,糖这种玩意实在太过珍贵,所以除了刘备等人吃得那一筐外,其他的月饼里面都没有糖的,就是一个月饼状的馒头而已。 且试验一下,如果反响好的话,再继续改良普及。 得知了袁术运粮大队的行踪之后,刘备听取了众人的建议,便决定兵分两路。 第一路,命赵云为主将,林夕为副将,率领本部兵马前去劫粮。 度二路,则是全军压上,将前方的定陶城围起来。 眼下粮草已经勾引出来,也没必要再继续故作松懈姿态,只等赵云和林夕得手之后,便正式向定陶发起进攻。 这场大战已经打了三个来月,是时候该结束了。 …… 一日之后,也就是初平三年的八月十五当晚。 赵云与林夕合兵一处,从昨日便一路狂飙突进,终于在日落前抵达了豫州与兖州边境处的一座小城——薄县。 确切地说,是在薄县西北数十里的一处狭窄的官道上潜伏了起来。 根据庞德传来的消息,袁术的运粮大队早在两日前便抵达了薄县东南。 赵云身为沙场宿将,自然能轻易推演出粮草辎重车的行进速度,便选了这么一处地形狭窄的地方,却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条官道绵延数十里,乃是方圆数百里豫州进入兖州的唯一路径,只要袁术的运粮大队在薄县以南出现,就必然要走这条官道。 入夜之后,赵云带着林夕亲自巡视埋伏的阵列,见到不妥之处方便在第一时间调整。 事实上,这也是赵云每次临战前的常规操作。 胆大却又心细,这是赵云的性格特点,也是他屡屡建功的必备条件。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巡视了一圈下来,并没发现明显的漏洞,赵云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子煦,你麾下兵马可准备妥当?” 林夕点了点头道:“回兄长,公明与汉升早在前方五里处布置妥当,只等敌军来到,放过其先头部队,再从中截断,一举将之围歼。” 闻言,赵云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如此便好,不过此番劫粮事关重大,主公将如此重任交付你我手中,万万不敢懈怠。此处有某一人足矣,稍时你便赶往前方,亲自指挥士卒作战。” “唯!” 林夕抱拳应道。 此次的伏击战,赵云采用的是两端战法。即分设两只军队埋伏,其间相隔数里,只等袁术的运粮大队行进至中间的时候,两支军队便同时出击,将其包围起来。 但经过前番数次战役,赵云和林夕麾下损兵折将,如今两人的本部兵马加起来也不足一万五千人。赵云在不知道敌军数量的情况下,并不敢贪心。 所以他决定,只要敌方的运粮大队有一半行进至包围圈内,便发动进攻。 好歹先截下一半粮草,至于另一半,且看看袁术军的战斗力再做打算。 赵云明白,此战最关键的并非自己能劫走多少粮草,而是要让定陶城中的袁绍得不到一粒粮食! 两人正说话间,前方奔来一匹战马,马上之人正是前去探查敌情的张绣。 张绣飞快翻身下马,冲赵云一抱拳道:“赵将军,袁术的运粮大队已至前方二十里开外!” 闻言,赵云点了点头,神色却变得严肃了起来。 “来得倒是挺快!” 林夕冷笑一声,眼中充斥着无尽的战意。 赵云继续问道:“敌方多少兵马,统兵将领何人?” “敌军亦有探骑在前,末将因此未敢接近,并不清楚敌军数量。” 赵云抬头看了看,今夜中秋月圆,黑夜里可见范围也比往常要大得多,张绣出于谨慎考虑,不靠近也是对的,万一被敌人发现,那便功亏一篑。 不过张绣马上又抱拳答道,“纵然是在黑夜里,末将也隐约见到敌军队伍最前面,打出得是一个‘马’字。” “马?”赵云眉头一挑道,“难不成是马寿成父子?” 旁边林夕点头道:“多半应该是了。” 袁术雄踞豫州,虽兵多将广,但毕竟发迹时间太短,手下多是世家高门,真正能征善战的将领,也只有寥寥数人。 再加上之前跟孙坚一派闹翻,现在手下能打硬仗的将领,也就吕布和马腾父子而已。 “马寿成……” 赵云口中轻声自语道,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去年孙坚时,赵云曾率军与马腾父子正面打过一仗。西凉军虽然骁勇善战,但那次终究是赵云赢了,而庞德便是那次俘虏的产物。 “伯渊将军,烦请再探,一旦敌军陷入包围之内,便举火为号!” 张绣立即抱拳道:“遵命!” 赵云又看向了林夕,下令道:“敌军距此不过二十里,子煦你也去统率本部兵马,切记在敌军到来之前,万万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唯!” 林夕也抱拳应道,转身离开。 …… 官道上,马腾纵马走在大军的最前面,双眼中闪烁着锐利的目光,紧密注视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对于这次被委派运粮的差事,其实马腾是非常满意的,因为这代表了袁术对他的器重。 粮草是何等重要的物资,能经手此物之人,必然是君主的心腹。 再加上马腾虽然出身西凉边地,但生性却并不喜欢争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而已。 关于这点,从原本的历史上他果断归顺曹操,便能窥见一二。 自归顺袁术以来,马腾一路跟着这位金主爸爸到了豫州。相比于充斥着风沙,苦寒,物质贫瘠的西凉,豫州的生活对于马腾来说,简直是到了天堂一般。 所以,马腾对自己如今的生活非常满意。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情愿如此生活一辈子。 马腾满意,但却不代表别人也满意。而这个不怎么满意的人,便是他的儿子马超。 马超自幼有大志,一直梦想着厮杀疆场,建功立业,再加上如今又处于轻狂飞扬的年纪,自然对运粮这个差事没什么好感,甚至颇有微词。 “父亲,大将军令吕奉先、张勋领兵出战,却派您运送粮草,何其不公也!”马超开口道,“难道咱们麾下的西凉铁骑,还比不得他吕奉先、张勋之流?” “竖子安敢胡言乱语!” 马超的一番抱怨,很快引来了马腾的呵斥。 见父亲生气,马超只好闭上嘴,但眼中的目光依旧愤愤不平。 马腾望着自己这个长子,也极有可能是自己三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人,目光中满是苦恼。 自己这个儿子武力、统率都属上乘,却奈何生性急躁,干什么事情都是急吼吼的,身上看不出半分稳重的气息,这让马腾很是苦恼。 他不知道该如何教育这个儿子,便只能皱眉道:“孟起,你以为大将军派咱们押运粮草,便是冷落了为父?” “这……” 马超方才也只是心直口快,此时早已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便开口道:“孩儿不敢。” 闻言,马腾总算放松了神情,心道自己这个长子还不算太蠢。 “仅仅是不敢?你我父子说话,不必讳言。”马腾开口笑道。 马超这才放心大胆道:“父亲,押运粮草终究比不得沙场建功,等吕奉先和张勋拿下了兖州,父亲今后在大将军麾下的地位,怕是会一落千丈。” “我儿多虑了,连一丈都落不了,又何谈千丈!”马腾哂笑道,“其一,运粮与发兵,其实同样重要。袁本初没有粮草,便无法继续牵制刘玄德,大将军便攻不下兖州。所以只有咱们把粮草送到,吕奉先和张勋才能进攻,我儿可明白?” 哼,那两路大军打不打得下兖州,始终都要看我马某人的脸色。 马超这才恍然大悟道:“父亲一言,如拨云见日,方才是儿愚蠢了。” 闻言,马腾抚须而笑,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目光,随后却低声道:“这其二嘛,我儿以为,为父有如今地位,是沙场建功得来的?” “难道不是?”马超顿时有些疑惑。 “当然不是。” 马腾目光死死盯着马超,极为郑重的开口道:“孟起我儿,你给为父记住。咱们父子的地位,并不是建立了多少功劳,而是麾下这近两万西凉子弟。 他们在,为父在大将军处的地位就能保住。 他们不在,咱们父子就算建立再多的功勋,有没有地位都是大将军一言决之。” 手中有兵有将,无论任何时候,腰杆子都挺得硬气。 若是手中无兵无将,那就得看别人脸色行事了。 “孩儿受教!” 马超将这番话在心中消化良久,总算听明白了马腾的意思,当即重重一点头道。 “明白就好,这番道理提早明白,以后也能少走许多弯路。”马腾满脸感叹道,“为父当年就是这个道理明白得太晚,才白白蹉跎许多岁月。” 马超随后又开口问道:“父亲,孩儿还是不明白,若咱们手中有兵有将,再建功立业,地位岂不是节节攀升,此番又何必将进攻兖州的机会让给吕奉先和张勋?” 闻言,马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己这个儿子果然还是忘不了疆场厮杀。 “你以为为父是将功劳拱手相送?”马腾瞪着眼睛反问道。 “父亲,此战千载难逢,可成就不世之……” 马腾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道:“行了行了,这番话为父已经听你说过很多遍了。功劳虽好,但那刘玄德岂是好相与之辈? 张子布此计虽妙,但你以为能瞒得过林子初? 咱们父子再骁勇善战,比那关云长、赵子龙又如何?” 马腾这一发灵魂三问,逼得马超哑口无言,整个人都沉默了。 他就算再怎么自大,也不敢说能胜得过关羽和赵云! 至于张昭和林朝……马超认为十个张昭绑一块,才能那么一丝战胜林朝的可能。 马腾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徐州不好惹,所以还是先让别人去趟一趟这这浑水的深浅。” 但凡擅长明哲保身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绝对不当出头鸟。 马腾早年家贫,曾一度以砍樵为生。多年的市井生涯,使得他深得其中三昧。 而没受过社会毒打的马超,显然不会有这种深刻的体会。 “父亲,孩儿明白了。”马超点头道。 见此,马腾眼中满是欣慰的神色,正想开口继续说些什么时,忽然就见到后方闪烁起一阵火光。 “不好!” 马腾立即变了脸色,失声叫道。 从距离上看,那里绝对不是自己麾下的士卒,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敌袭! “孟起,快,下令将士们……” 可还没等马腾把话说完,前方便也闪出一阵火光,就像是与方才的火光遥相呼应一般。 继而,便是山呼海啸的喊杀声。 “杀!” 而马腾的后半句话,自然也淹没在了这种喊杀声中。 马超本来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父亲,等这阵喊杀声响起时,他也全明白了。 “列阵,列阵……列阵御敌!” 月光下,马腾使出了全身力气大吼道。 可前方赵云已经率领着大军杀过来了。 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马腾的部队为了守护运粮车队,便分得比较散,又如何能抵挡赵云的冲锋。 只一波进攻,赵云便凿传了马腾的防线,直奔马腾父子而来。 火光中,一袭白袍的赵云如狂风一般呼啸而至,手中那杆重铸的银枪更是锋利无比,快速收割着沿途敢阻拦自己之人的性命。 “孟起速退,引后军来援,为父先拖住他!” 见赵云一路势如破竹而来,马腾顿时坐不住了,交代了儿子几句之后,便大吼一声迎了上去。 马超虽然担心父亲不是赵云的对手,但终究还是得以大局为重,便立即调转马头向后奔去,欲要调后军来援。 可等他纵马跑到一半路程时,却发现自己的大军和运粮车队,皆被另一只徐州军拦腰截断,此时后军也正激烈厮杀着。 眼下如此情景,唯有冲开眼前的包围,才能调派军队来援。 马超一咬牙,口中大吼一声,就挺抢冲进了乱军丛中。 马超的武艺,自然不必多说,虽然现在还远远没有成长到巅峰时期,但也不是普通士卒能抵挡的,才刚冲入包围,便连杀数人,一路睥睨。 只是,他的好运终究有用完的时候…… 铿! 马超正要抬手一枪刺死眼前的敌军士卒,却不料黑暗中突然闪出一杆黑色长枪,挡住了自己进攻。两相撞击之下,火星飞溅之余,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马超急忙扭头看去时,只见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纵马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方才那一枪,正是出自此人之手。 这少年相貌清秀,却满色冷峻,一对眸子中刻满了冷漠,身上却呈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气质。 此人,正是林夕! 自张绣引火为号之后,不仅赵云杀了出来,林夕也瞬间引兵杀出,截断马腾的运粮大队的同时,更是将马腾的后军隔绝在外。 眼看伏击得手,林夕便指挥着士卒向前推进,想将这股敌军彻底合围。 可正厮杀间,却见马超单枪匹马反向突入重围,林夕当场就认出了马超的身份,并且瞬间来了兴致。 将指挥权交给徐晃之后,便持枪冲了进来,正好救下一名己方士卒。 至于林夕为什么突然来了战意,原因有二。 其一,当年诸侯酸枣会盟时,孙策曾与马超有过一场单挑,虽然最终不分胜负。但因二人年幼,众诸侯无不赞叹其勇武,就连刘备也拍手夸了几句。 林夕听到之后,自然心中不爽,只是碍于自己当时担任执掌校事府,不宜在人前出风头,才没去找孙策和马超比划比划。 其二,在郯县时,众人每每提起袁术,林朝总是说袁术麾下吕布和马超甚是勇武,不可小觑。 听得多了,对兄长敬若神明的林夕,心中自然产生了一个小小的执念。 吕布且不提,那是关羽数百回合都没能拿下的猛人。 但马超这小娃娃,林夕很不服气。 如今有了机会,林夕自然忍不住想找他的晦气。 某今日倒要看看,这马孟起有何过人之处,居然能引得主公和兄长都赞不绝口! 面对林夕的找茬,马超自然没心思应对,他此刻只想着引兵救父。 “挡我者死!” 马超大吼一声,使出浑身气力刺出一枪。 可惜,却被林夕稳稳接下,而且看上去还不是很吃力的样子。 “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倒是好大的口气!” 林夕冷笑一声,这句话说完时,心中竟无比爽快。 怪不得当年张翼德那狗东西屡屡撩拨自己,原来个中自有其妙处。 回想起自己以前屡屡挑战张飞却惨败而归的场景,却是历历在目。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高冷傲娇的林夕,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7017k 第五百七十三章 黄忠又射箭了! 坦白说,如果双方处于自身武力的巅峰时期,林夕应该不是马超的对手。 但眼下的情况却是,马超今年不过十六岁,林夕也才十九岁,双方都处于自身武力还在快速发育的阶段,林夕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 再加上这几年他经常跟关羽、张飞、赵云等当世一流猛将切磋讨教,在技巧方面也占了很大便宜。 所以两人刚一交手,马超就察觉出了对面的难缠。 缠斗数十回合后,马超额头上便有汉冒出,整个人变得气喘吁吁。反而林夕,倒依旧是四平八稳,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眼下父亲在前与赵子龙对战,情况紧急,某却是不能跟此人继续缠斗下去了,不然便会耽误大事! 马超急着突围,心中一发狠,手中长枪的攻势愈发凌厉起来。 “小娃娃好大的火气,只是你武艺如此拙劣,却是难以走脱!” 面对马超凌厉的攻势,林夕只是冷笑一声,并无丝毫畏惧,两人继续缠斗起来。 往日林夕对敌时,总是一副拼命三郎式的打法。可今日面对马超这个年岁比自己还小的敌人,林夕倒是升起了几分戏弄的心思,也不急着击败马超,反而就这么拖着。 少年英杰是吧! 勇武过人是吧! 连主公和兄长都夸你是吧! 望着马超一脸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林夕心中甚是痛快。 只可惜这种张翼德式的痛快,并没能持续多久。 两人又斗了数十回合后,就在马超体力渐渐不支,林夕也大汗淋漓时,后方传来一阵剧烈的厮杀之声。 扭头一看,原来正是马腾率军败退而来。 一者,他见马超久久未归,便猜到了后方可能也被敌军埋伏,担忧自己长子的安危。 二者,他也实在是挡不住赵云的进攻了。交战不到一百回合,马腾身上已有数处枪伤,全是拜赵云所赐。 之所以还没败亡,还要多亏了赵云没有痛下杀手。 由于赵云天生仁善的性格,导致他的战斗力浮动很大。 打顺风仗的时候,赵云表现出来的杀伤力比张飞还弱一些。 可若真要被逼到绝境之时,赵云的表现比关羽很要强! 之前临沂城下一战,便是最好的体现。 马腾眼看挡不住赵云,便心一横调转马头而走,想着与自己儿子会合之后,再一起杀出重围。 “父亲!” 见到马腾过来,正在与林夕交战的马超立即大喊一声,顿时吸引了马腾的目光。 “与某交战还跟分神,找死!” 见此,林夕顿觉受到了侮辱,大喝一声,用尽浑身气力刺出一枪。 铿! 听到马超的叫喊声后,马腾便冲了过来,当下手中长枪挥出,替儿子挡住了这一击。 “莫要恋战,速走!” 马腾大吼一声,接替儿子成为了林夕的对手,并催促让儿子先走。 马超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何尝又想恋战,只是眼前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敌将,死死缠住了自己,不然自己早就调后军来援了。 这边,马腾不愧是疆场宿将,与林夕交战数个回合后,便虚晃一枪将林夕逼退,下一刻便带着儿子向外冲杀而去。 西凉军也不愧为精锐之师,虽然比不得徐州军精锐,但在败退的过程中,仍然保持了一定队列和机动性。 此刻收到马腾突围的命令后,便一起呼喊着向前发起冲锋。 林夕见状,不禁眉头微皱,也不再继续缠斗,而是退了出去。 马腾所部近两万人,而林夕麾下才不到六千人。切断马腾的运粮大队后,虽然将马腾父子围了起来,但也意味着自己将腹背受敌。 尤其当马腾率军反身杀回来时,林夕这数千人组成的阵列,根本不能挡得住马腾大军的两面夹击。 “散开包围阵列,放他们走!” 退至帅台后,林夕开口向徐晃说道。 “遵命!” 徐晃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林夕的意思,便抱拳应道。 这一战的目标是粮草,而不是马腾的大军。 如今马腾父子败逃,自己得到粮草,可谓是皆大欢喜。 如果非要执着于消灭敌军士卒,双方难免拼死一战,到时候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未免有些不划算。 再者,袁术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态入局,真要把他打得太疼,疼到他不能接受的程度,那他难免会像输红眼的赌徒一般跟你拼命。 马腾父子依旧无比艰难得向前冲杀,却忽然感觉前面的阻力小了一些,顿时大喜。 “杀出去!” 如今这种危急时刻,马腾根本来不及多想原因,只能继续冲杀,不多时便冲出了林夕部下的包围圈。 此时,后方的赵云也赶了过来,望着马腾突围时遗留下来的一车车粮草,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子煦,干得不错!” 有了这些粮草,此战可以说是功德圆满了。 林夕看了看远去的马腾父子,开口问道:“兄长,可要继续追击?” “自然要追,毕竟还有一半的粮草没到手呢。”赵云笑道,“不过不可逼迫过甚,他们带着运粮车,咱们便追。他们放下运粮车队逃生,便由他们去。” “遵命!” 林夕抱拳应了一声,随后又重新跨上战马,带领麾下士卒冲了上去。 远处,刚刚逃出生天的马腾,见后方敌军并没有立刻追上来,顿时回过味来了。 “刘玄德这是专门劫粮来了!” 马腾满脸痛惜道。 马超不解道:“可是父亲……咱们运粮的路线和时间,除了大将军之外,就只有袁本初知晓,他刘玄德为何能了如指掌,并在此设下埋伏?” “这还用说,定然是袁本初麾下心腹,有他刘玄德的人!”马腾怒声道,“袁本初徒有虚名,身边早已被刘玄德布下眼线而不自知,又安能不败? 他败不要紧,却平白连累了某麾下儿郎跟着丧命,着实可恨!” 马腾这一番推论,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 “父亲,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些弯弯绕马超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敌军此刻还跟在身后,他不由得心中大急,便开口问道。 “以有心算无心,咱们这一仗是败了,眼下唯有彻底抛弃粮草,方能拖住敌军,才能保存实力。”马腾开口道,“传令,命将士们放下放弃所有辎重车辆,快速撤离!” 马腾倒也光棍,关键时刻宁愿放弃粮草,也要保存自己的实力。 “可是……回去之后大将军若是怪罪……”马超倒是有些迟疑。 “怪罪个屁!” 闻言,马腾的火气当场就压不住了,大骂道:“是他袁本初麾下出了奸细,才导致某功败垂成,纵然是大将军,又有什么理由怪罪?某此番损兵折将,又该去怪罪谁!” 自己麾下的兵马,可都是自己从凉州带来的。死一个就少一个,方才那一波,怕是折损了有两三千人。 一念及此,马腾的心就痛得不能呼吸! “父亲,孩儿明白了。” 马超点了点头,当即令士卒舍弃辎重车辆,开始继续撤离此地。 于是,接下来便发生了极为怪异的一幕。 马腾父子在前面跑,林夕率军在后面追。每当快要追上的时候,马超便下令舍弃一些运粮车,林夕便稍稍停顿一会,分散些士卒去收取这些粮草,然后自己带人再追…… 如此循环往复,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马腾所带的辎重粮草全部扔完,林夕也就停止了追击。 当然,对于赵云的命令,林夕也没有完全遵守。 尤其是马超舍弃最后一波辎重的时候,林夕直接来了个不讲武德,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追得更紧了。 不过这一波也只是杀了马腾一个措手不及,根本不可能对马腾所部造成多大的杀伤。 但是混战之中,黄忠却忽然取下了背后的长弓。 今晚是中秋,月光明亮,在加上火把的加成,黑夜里黄忠的实力总算比平常好一些。不过他也没幻想着这一箭能射中马腾,只是对着马腾的大纛试探性射了一箭。 射断大纛,又能白捡一桩功劳。 射不中,也没损失。 你不能黄忠的想法是错的,你也不能否认黄忠的箭术。 但是运气这玩意……它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黄忠一箭射出,前方马腾的大纛安然无恙,正当黄忠满脸可惜之时,却听到一声惨叫。 “痛煞我也,何人暗箭伤人,简直枉为人子!” 马腾捂着自己的屁股大声叫喊道,眼中满是悲愤之色。 两刻钟后,这场注定不可能成功的追击战结束,马腾强忍着屁股上的疼痛,总算是带领部队逃出了徐州军的追击范围。 等林夕反身回去向赵云复命是,赵云也已经命人将粮草辎重车整合完毕,只等林夕回来便一同压着粮草返回。 赵云想了想,便对张绣开口道:“伯渊,你且先行返回陶丘,将战报呈与主公面前,某率大军与粮草随后就到。” “遵命!” 张绣抱拳应了一声,极为欢喜得接下了这个命令。 …… 陶丘城。 正是中秋月圆好时节,刘备虽然没什么文化,但骨子里却有一番文人墨客的骚气,非要拉着林朝等人赏月。 无奈,林朝只好应命。 见林朝答应,刘备顿时大喜,在傍晚的时候便命人在院中凉亭里铺好了地毯,同时准备了美酒肉食。 当然,也少不了林朝新制的月饼。 夜晚,当赵云和林夕在与马腾厮杀的时候,林朝也是不得休息,被迫带着一群人跟刘备在院中赏月。 今夜的月亮确实是又大又圆,初时林朝还有些不情不愿,不过等月亮升起来之后,林朝也逐渐来了兴致。 回想起自己这几年的征战生涯,又想到了中山安喜那个自己这一世的家,不禁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乡土之情,向来是华夏子民灵魂深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望着皎洁的月光,林朝不禁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多了一分不明所以的意味。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闻言,旁边本来百无聊赖的荀彧登时来了兴趣,满脸赞叹道:“子初刚才所吟之句,倒是颇有几分韵味,只是某才疏学浅,竟不知是何种诗体。” “文若谬赞了,此乃某生平胡乱作之,登不得大雅之堂。” 林朝满脸谦虚笑道,却恬不知耻的将这句诗据为己有。 倒不是林朝不想自吹自擂,只是这个时代的主流,终究钻研经史子集。而诗歌,不过是文人墨客闲暇时的感慨,确实不受重视。 荀彧见林朝谦虚,便也不再深究,真是又吟了几遍,却感觉越来越有味道,遂取出纸笔记录下来。 但此时,原本是赏月发起者的刘备,却已经开始兴致缺缺。 一个大圆盘有什么好看的,倒不如与众人饮酒作乐来得痛快! 刘备看着高悬在空中的月亮,心中不禁感慨道。 说实话,赏月这种玩法太过高端,的确不适合刘备。但架不住刘备偏偏要附庸风雅,这下变成了搬石砸脚。 不过刘备总是个有办法的人,他很快命人将院中打扫了一番,升起了一堆篝火,然后招呼众人围坐在篝火旁……烧烤! 随着肉的香气渐渐升起,好好的一场赏月,顿时变成了烧烤大会。 这下刘备来劲了,嘴里吃着烤肉,还不住得邀请众人痛饮。 吃喝得多了,便索性扒下外衣,赤裸着上身开始跟众人吹牛逼。 这场景,这操作,跟后世某路边烧烤摊上的中年油腻男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辣眼睛。 见刘备如此,麾下武将当即有样学样。 一时间整个院中群魔乱舞,无法直视。 “子初,来,满饮此杯,提前为子龙和子煦庆功!” 见林朝似乎不想融入这欢快的气氛,刘备索性一屁股蹭了过来,伸出他那长长的手臂,一把搂主了林朝的脖子,大声笑道。 “额……朝不胜酒力,玄德公……” 话还没说完,刘备早已端着酒碗递了上来。 那意思大概是在说,要不子初你喝我这碗? 林朝无奈了,考虑到个人卫生问题,他只得举起自己手中酒樽一饮而尽。 刘备大笑道:“子初好酒量,再来一碗!” 林朝:…… 7017k 第五百七十四章 钓鱼空军,那就钓人! 要说张绣,不愧是全徐州最快的男人。 从薄县以北的战场至陶丘城,虽然只有四五十里的路程,但张绣结束战斗后出发,却在天亮就到了刘备和林朝面前。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速度。 而且他还没迷路! 当月光逐渐消散,东方泛起一丝亮光的时候,院中的烧烤大会也将近结束。 林朝昨夜被刘备灌了几碗酒后,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倒在篝火旁直接睡了起来。 刘备见状,便将自己脱掉的外衣披在林朝身上,随后继续和众人吃喝玩乐,誓要将这个中秋变成不眠夜。 至清晨时,众人也都酒足饭饱,有些疲倦,正欲各自休息时,忽然就见张绣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冲到刘备面前抱拳道:“主公,我军大获全胜,劫获敌军粮草不尽其数!” 闻言,本来还有些疲倦的刘备顿时来了精神。而张绣这一声呼喝,也将众人的困意驱散的一干二净,林朝更是被惊醒,当场坐了起来。 “子龙英勇,不愧为吾之臂膀!” 听到消息后,刘备脸上满是喜色,不禁脱口而出道。 随后刘备又感觉有些不妥,便对张绣笑道:“伯渊你也辛苦了,且起身回话。” “唯!” 张绣抱拳应了一声。 这边,林朝已经站了起来,瞥了张绣一眼,便拿起一些昨夜没吃完的烤肉走了过来,递给张绣道:“伯渊,昨夜战况如何,战果如何,缴获了多少粮草?” 出兵是为了劫粮,所以数量很关键。 “多谢监军!”张绣接过烤肉,答道:“启禀主公、监军,敌军此次运粮,是马寿成父子统兵护送……” 将战争的过程复述了一遍,末了张绣又加了一句:“反正敌军的粮草几乎全被赵将军拿下,至于具体数目,赵将军遣末将前来回禀时,并未仔细清点,因此末将也不甚清楚。”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当他听到赵云截下了敌军全部粮草后,林朝就明白大局已定。 城中袁绍还有近十万大军,袁术既然派粮,最少也得几十万石,只要能拿下就行。至于数目,等赵云回来就知道了。 另一边,刘备也端着一坛好酒走了过来,对张绣笑道:“伯渊为传捷报,一夜奔波,甚是辛苦,先填饱肚子再说。” “多谢主公!” 张绣也是性情中人,当着刘备与众人的面,抱起酒坛就是一阵狂饮。 见状,刘备大笑,正想继续说些勉励的话时,却被林朝抢先道:“玄德公,是时候进攻了。” “额……”刘备诧异道,“不等子龙与子煦回来了吗?” “不必,眼下粮草已经到手,定陶城防御严密,非一战能下。”林朝面色严肃道,“想要破城,少不得一番周折,不如先试探性进攻一番。” 其实林朝心中还有一个担忧,那就是粮草被劫的消息一旦传入城中,袁绍必然反应过来自己身边出了奸细。 到那时,以辛评一贯以来的表现,毫无疑问会暴露身份,那乐子就大了。 一来,兔死狗烹之事林朝不屑为之,自然想尽力保证辛评的安全,那便只能立即发动进攻,最好能在袁绍察觉之前拿下此城。 二来,袁绍一旦清除了辛评这个二五仔,那林朝在城中也就没了内应,再想破城,难度就大多了。 刘备略微一思索,便点头肯定了林朝的做法,当即下令道:“君明,擂鼓聚将!” “遵命!” 典韦一抱拳沉声应道。 有了赵云战胜这个劲爆的消息后,众人也都没了睡意,当下便跟随在刘备身后回了县衙。 半个时辰后,县衙中聚集了当下在陶丘城所有的文臣武将。 那些昨晚没有收到刘备邀请的人,清晨听到鼓声时还有有些纳闷,但当他们赶到县衙,发现刘备以及徐州核心集团的成员全都赫然在列,顿时神情一凛,明白今日之事非同小可。 众人入座完毕后,刘备便站了起来,面色平静的冲众人说道:“此番战事耗时数月之久,想必诸位也都有些疲倦了。不仅诸位疲倦,我徐州将士此番更是死伤惨重。” 说着,刘备陡然提高了声音,大声道:“咱们疲倦,但城中的袁绍老贼更加疲倦! 所幸将士用命,一步步浴血奋战,方才将袁绍老贼困于眼前的定陶城。某还可以告诉诸位,如今袁绍老贼不仅困守孤城,也已经断粮,城中敌军吏士相食,士气全无。 观此局势,袁绍老贼已是穷途末路。首恶近在咫尺,只需诸位奋力一战,便能破城拿贼。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砰! 说到这里,刘备猛然一拍桌案,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此战胜券在握,还望诸位好生用命,助某擒杀逆贼! 待此战胜后,某必上表天子,为诸位请赏! 诸位尽可放心,我刘玄德在此立誓,有功之臣,绝不相负!” 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崇高的理想,尤其是那些中下层的将领士卒。所求者,不过是身份地位,封妻荫子。 而军功方面,徐州向来是赏罚分明,从不徇私。 所以当刘备说完这句话后,整个县衙都沸腾了。 众人急忙起身大声道:“愿为主公效死!” “好。” 刘备见众心可用,胸中爆发出一股豪气干云的气势,当即拔出腰间佩剑,大声吼道: “传某将令,攻城!” “谨遵主公钧命!” …… 与城外士气高涨的徐州军不同,此刻定陶城中,袁军守城士卒满脸的破败之相,眼神中充斥着麻木的意味。 这一两个月以来连吃败仗,导致这些士卒心中满是对战斗的畏惧。 一直没赢过,这还打什么,天知道下一场战斗死得会不会是自己? 士卒们也许不怕死亡,但是没人不怕注定的死亡。 看不到前路的时候,人也就是失去了希望。 特别是当退守定陶城之后,虽然没再继续经历战斗,但曹操和袁遗、张邈的败报连传,更是使士气低落。 尽管袁绍已经很努力控制着消息的散播,甚至严令军中谈论此事。可士卒们不是傻子,他们总能听到有些风言风语。 袁绍越是不准谈论,他们就越容易想歪。 直到最后,人心皆无战意。 而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关乎生死存亡的事情。 那就是……断粮了! 袁绍自然不会散布这个消息,但奈何每日供应伙食越来越差,甚至越来越少,士卒根本吃不饱。当他们前去质问时,却又受到了上面的残酷镇压。 高压政策虽然能堵住大家的嘴,却无法填饱大家的肚子。 于是乎,在极度缺粮的情况下,在果腹需求的趋势下,有些士卒便动起了歪脑筋。 这便是之前袁绍收到的消息,军中那些伤残士卒逐渐失踪。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可能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可怜那些伤残士卒,前番为袁绍舍生忘死,落得个重伤残疾的下场。如今虽上不了战场,却也发挥了最后一丝余热,把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口粮…… 人的第一需求,永远是吃饭。 吃不饱,大家可以忍着。 吃不上,大家忍不了。 行将饿死之时,人的理智会沉沦,体内的兽性本能暴露无遗,周遭一切可以吃的东西,都会变成他们的猎物。 这不正常,却也很正常。 对此,袁绍并没有任何对策,只能一遍遍下令禁止自相残杀,可收效甚微。 到了最后,袁绍本人也绷不住了,一心盼望着袁术的粮草赶紧来。 直到前日刘备派大军将城池围起来之后,袁绍心中也就没了指望。 如今这种情况,就算袁术的粮草抵达定陶,也难以越过刘备的大军将粮食运到城中。 不过当刘备下令攻城时,袁绍还是急忙亲自登上城头鼓舞士气。 虽然不知前路何方,但让袁绍拱手而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尽管士气低落,士卒心无战意,但定陶城始终是一座坚城,再加之城中有近十万兵马驻守,所以一连两日进攻,却始终没能取得成效。 第三日,赵云终于率大军和粮草归来。 刘备出城迎接时,赵云一路上也早就将粮草清点完毕,同时将战损情况详细向刘备禀报了一番。 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辎重车,刘备笑得很是灿烂。 此时徐州军中所剩的粮草也不多了,最多仅能再支撑半个月而已。有了这五十万石粮草,不亚于续了波命。 林朝望着这些粮草,也笑了,只是笑容中多了一丝异样。 “玄德公,一连两日攻城,徒耗将士性命却毫无进展,朝以为此城不宜继续强攻。” 说起这个,刘备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不禁开口问道:“那子初可有妙计?” 林朝握掌成拳道:“朝以为,能将袁本初大军引出来最好,从而一举歼之!” 闻言,在旁的荀彧摇了摇头道:“此事谈何容易,袁本初连败我军之手,如今已是困守孤城,又如何肯出城迎战?” “可若袁本初不得不出来呢?”林朝笑道。 荀彧有些疑惑道:“子初此言何意?” 此时,荀谌倒是看出了林朝的用意,一指不远处的辎重车说道:“子初的意思,是利用这些粮草钓袁本初上钩?” “不错,友若以为此计可行否?” 闻言,荀谌一阵皱眉道:“眼下袁本初军中已是宰马为食,粮草的确是紧缺之物。因此这些粮草便是最大的饵,能将袁本初钓出来也不稀奇。只是此计虽然可行,但还要看袁本初如何抉择。” 所谓的计策,向来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要是袁绍打定主意不出来,面对粮草也无动于衷,那任谁也没办法。 正当众人思索此计的可行性时,林朝却摇了摇头道:“不,不是看袁本初如何抉择,而是他袁本初根本没有选择!” 闻言,众人全都神情一凛。 “不错,子初所言甚是。”荀彧倒是想明白了,“袁本初看似可以抉择,实则根本没有选择。某以为,此计可行。” 见众人意见达成了一至,刘备便开口总结道:“既然诸位都认为此计可行,那便试试再说,反正不成也没损失。” “遵命!” 众人拱手应道。 随后林朝向赵云说道:“子龙,此战可有俘虏?” “回监军,此战咱们俘虏马寿成麾下近千人。” 林朝点了点头道:“好,选一个官职高一些的,稍时带到帐中,某有大用。” “遵命!” …… 深夜。 袁绍仍旧未歇,伏在桌案上皱眉苦思,此时他的眼中已布满血丝,看上去颇为渗人。 在他下首,辛评和辛毗依次而坐,也是面色沉重,不发一言。 此时袁绍麾下的智囊,也只剩下了兄弟二人而已。 初时袁绍入渤海,带着许攸和逢纪,后来拿下冀州之后,便招揽了辛氏兄弟。 那时候的袁绍,麾下武有颜良、文丑、麴义、韩猛、高览、淳于琼。文有许攸、逢纪、辛评、辛毗等谋士,不可谓不兵强马壮。 可事到如今,麾下猛将死伤殆尽,只剩了麴义一人,还被张燕困在邺城无法来援。 莫说猛将,就连差一点的将领,也在临沂城下一战,被赵云像砍瓜切菜一样杀了个干净。 而文臣,逢纪当初随颜良支援渤海,后来颜良等三人被关羽在界桥斩杀,逢纪只得跟着曹洪、程昱一路向南,此刻已经跟随曹操去了司隶。 而许攸前番带着书信去向袁术求援,至今还在平舆为袁绍努力斡旋,企图获得更多的援助。 所以袁绍麾下可用之人,便只剩下了辛评、辛毗兄弟二人。 袁绍苦思良久,直到眼睛生疼,嘴唇发干之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眼下之局,怎么看都是死路。 可怜我袁本初,也曾被称为天下楷模,不想今日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仲治,佐治,眼下之局,二位可有妙计助某脱困?” 虽然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但袁绍还是问了一句。 闻言,辛评便站了起来,拱起了手刚要答话时,却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继而便有一个士卒走了进来。 “主公,城外来人,自称马寿成麾下,说粮草已至城外五十里!” “什么,这不可能!” 袁绍闻言后,并没有露出惊喜的神色,而是第一时间质问道:“城外刘备大军重重围困,他是如何进来的?” 士卒赶紧抱拳道:“回主公,来者冲到城下时仅剩数人,大喊着要开城门。小人见他们人少,便放下吊篮将其拉了上来。” 闻言,袁绍面色一阵闪烁,目光忽明忽暗,显然是游移不定。 见状,辛评赶紧拱手劝道:“主公,不管此事真假,还是得召见此人详细问询一番,再做打算。” “不错。”袁绍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当即下令道:“将此人带进来!” “唯!” 士卒一抱拳,转身离去。 7017k 第五百七十五章 高阳酒徒 “尔乃何人?” 袁绍望着被带进来的汉子,一身西凉武夫打扮,年纪三十岁左右。此时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神情极为疲倦,看上去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面对袁绍的问题,此人急忙抱拳答道:“小人乃是马将军麾下屯长,奉我家将军之命,请袁公出城击退徐州军队,好让五十万石粮草能够顺利入城。” “五十万石粮草!” 闻言,袁绍不由得惊声叫道。 也不怪袁绍激动,实在是他现在对粮草二字太敏感了,而且五十万这个数字,也的确太有诱惑力了,导致他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被吸引了过去。 要是手中有五十万石粮草,莫说十天半个月,就算他刘备围城三月,自己也能稳守城池! “不错,此前大将军派发五十万石粮草,由我家将军统兵护送,奈何现在城外满是敌军,辎重车便只能在城外五十里处停留。只要袁公能将敌军击退,我家将军便能将粮草送入城中。” 听了此人的话,原本神情还略微有些激动的袁绍,顿时人间清醒,甚至用狐疑的目光看了此人一眼。 五十万石粮草虽然诱人,但袁绍可不会轻信。 世人皆知林子初最擅阴谋诡计,所以眼前此人到底是不是马腾的人,城外到底有没有粮草,还是未知之数。 万一这是敌军的诡计,而自己却真的领兵出城,无异于羊入虎口。 眼下的情况,却是不容自己再选错了。 哪怕一次也不行!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查验此人身份之真假。 袁绍目光死死盯着此人,好像要将此人完全看穿一般,口中说道:“你说你是马寿成将军麾下,不知可有凭证?” 但此人面对袁绍的目光,只是微微低下了头,却马上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 “袁公请过目!” 一旁,辛毗马上接过书信递到了袁绍面前。 打开这封沾染了血迹的书信之后,袁绍认真观看了起来。 内容自然没什么问题,跟此人说得一样,关键是结尾处的落款,或者说是落款上的印信。 马腾的字迹,袁绍自然是不认识的,再者这封书信就算是真的,也多半是军中书吏代写。所以唯一能分辨真假的地方,便是落款上的印信。 昔年马腾率军会盟时,便是偏将军的官职。而讨董之后的论功行赏,林朝虽然拿着很多的空头支票,但也只定下了一些比较重要的职位。 比如袁术的大将军,刘备的太尉,袁绍的骠骑将军。 至于他们手下的功臣,林朝很大度的将空头支票甩了出去。 彼时意得志满的袁术,自是大手一挥,给马腾封了一个伏波将军的名号,也算让他继承祖上荣光。 而此时袁绍手中信件的落款,正是伏波将军的银印青绶,丝毫无差! 林子初就算想要算计某,也必是临时起意,不可能立刻打造出一枚一模一样的印信。 袁绍心中想着,便对此人的身份信了七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干脆将书信递了过去,对辛氏兄弟说道:“仲治,佐治,你二人以为如何?” 闻言,辛评赶紧走了上来,接过书信和弟弟辛毗一起看了起来。 兄弟二人皱着眉头观摩了半晌,最终将书信还给袁绍的同时,辛评却开口道“主公,此事仍未可轻信,不如让在下问询此人一番。” “好,仲治尽可施为。” 袁绍点了点头,同时对辛评谨慎的态度表示赞赏。 得到许可之后,辛评转过身来,便对这名送信的屯长问出了一大串的问题。 诸如马腾父子的模样长相,以及军中的日常饮食,甚至是西凉边地的气候风俗…… 这些问题很简单,也很琐碎,甚至有些过于平淡,却使袁绍大开眼界。 不错,马腾麾下士卒大多出身凉州,而此人也是一身西凉打扮,只要这些问题能够对上,比检查印信什么的更加可靠。 仲治果然大才! 令袁绍震惊和惊喜的是,辛评的这些问题,此人却对答如流,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这下,袁绍心中已经信了九成。 问完话后,袁绍一挥手,命人将此人带下去好生招待。 等此人走后,袁绍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此人身份可信否?” 辛评拱手道:“主公,在下以为,此人确为马寿成麾下,粮草应该就在城南五十里处。只是……” “只是什么?”袁绍皱眉道。 辛评苦笑道:“只是城外徐州大军环伺,纵然粮草就在眼前,咱们也不好弄进城来。” “这……” 闻言,袁绍面色一凛,露出苦涩的神情,方才得知粮草到来的兴奋顿时荡然无存。 “仲治的意思是,某不可率军出城?” 辛评面色平静的摇了摇头道:“非也,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在下不敢妄言,还得主公明断。” 这话说得很明白,我已经帮你判断了来人的身份,至于要不要出城,只能你自己决定。 毕竟现在是危急存亡的时刻,不能踏错一步。 闻言,袁绍不禁苦笑出声。 辛评无法做决定,他袁本初又何尝不是? 就算城外有粮草,但面对如狼似虎的徐州军,能否带回城中,还尚未可知。 但是不出城迎接粮草,等待自己的,将是注定的败局。 一个是九死一生,一个十死无生…… 正当袁绍心中艰难挣扎时,辛评身后的辛毗却站了出来,对袁绍拱手道:“主公,在下以为,当尽起城中精锐,出城痛击刘备,夺回粮草!” “哦,仲治以为此路可行?”袁绍诧异道。 “不,在下以为就算出城夺粮,胜负之数也未可知。但是……” 辛毗说着,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对着袁绍一礼到底,沉声道: “主公,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奋力一搏。如今,咱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闻言,袁绍再度沉默,面色惨白一片。 “此事……容某再斟酌一番。” …… 陶丘城。 在放出鱼饵之后,徐州众人也没闲着。 依林朝的性格,自然要做两手准备。 袁绍若肯率军出城,那自然万事大吉,后续的事也不必多说。按照现在敌我双方的战力,城外一战就能毕其功于一役。 可若是袁绍不肯出城,打定主意做缩头乌龟,那就只能强行攻城了。好在城中有内应可以里应外合,破城应该不成问题,只是多耗费些时日。 县衙中,刘备高坐主位,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眉宇之间却有些焦急。 没错,刘备现在喝得是茶。 眼下是战争最紧要的关头,在昨日的烧烤大会结束之后,林朝便又把禁酒令拿了出来。对此刘备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答应。 “子初,你说袁绍老贼会出城吗?” 相比于刘备的急切,林朝却是老神在在,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此刻正坐在左下首位,拿出纸笔专心致志的在写些什么。 见林朝沉浸在练字的快乐之中,刘备不禁又开口叫了一声。 可林朝还是毫无反应,刘备顿时有些好奇,便起身走到林朝面前弯腰向纸上看去。 只见纸上有四个大字——高阳酒徒! “子初,子初……” 林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开口问道:“玄德公何事?” 刘备笑了:“子初,亏你自幼读书,还是饱学之士,怎么字写得如此之差,连某都不如。康成公若见此字,怕是当场便要把你逐出门庭。” “哈哈哈哈……” 刘备的一句打趣,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哄堂大笑。 特别是荀谌,笑得最开心。 难得见到有林朝不擅长的事情,众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林朝:…… 刘大耳,有事说事,你嘲讽我作甚。 “玄德公何事?” 见林朝有些恼羞成怒的迹象,刘备也不再逗他,而是开口说道:“某方才问你,袁绍老贼是否会出城。” “此事……朝也不知。” 林朝摊手无奈道:“但不管他袁本初是否上钩,有了前日劫来的粮草,此战咱们都必胜,玄德公又何必着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袁绍若真要当缩头乌龟,你只能冲进去敲烂他的龟壳,却不可能将他强行拉出来。 刘备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事到临头难免着急。听了林朝这句话后,顿时摇头一笑,整个人却轻松了不少。 “那你方才在写什么?” 刘备深知林朝从不做无用功,更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上淬炼书法,便好奇问道。 此言一出,场中几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狐疑之色。 该不会是……那样东西吧。 在徐州核心圈子里,一直有一个传说:林子初有一个小册子,上面专门记载了一些人的名字。 但凡被记录在上者,只有两个下场。 第一,跪下唱征服,被他林子初赚来当牛马。 第二,下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风闻,当初诸侯还未会盟时,这个小册子上便有刘岱、桥瑁、孙坚等人的名字。 所以他们的下场,才会如此惨烈。 林朝是不知道这个传言的,不然他肯定会气得破口大骂。 你们这纯属污蔑! 不过见众人都好奇,林朝索性将自己写得东西公之于众。 见到上面四个大字之后,众人的表情顿时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三荀为首的疑惑派,他们当然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不解林朝此时为何会写这四个字。 另一派嘛,则是以张辽为首的武将懵逼派。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觉得这个称号挺有味道。 “高阳酒徒是何人?” 刘备不愧是文化沙漠,当场就问出了众武将想问却又怕丢人的问题。 林朝笑着解答道:“广野君郦食其,号高阳酒徒。” 闻言,刘备这才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 高阳酒徒刘备不知道,但刘备不可能不知道郦食其,毕竟这可是当年楚汉争霸时,刘邦麾下的一大功臣。 要说郦食其,也是一代怪杰。 在他身上,有许多怪异之处,更有许多令人称奇的事迹。 首先便是他的出身:他早年酷爱读书,后来担任陈留门吏,直到楚汉争霸时遇到了足疗达人,沐足保健专家刘邦,便主动归投。 而奇怪的是,此时的郦食其,早已年过六十。 古有太公望八十高龄渭水垂钓,后有郦食其花甲之年观高祖沐足而归汉…… 更奇怪的是,当时刘邦拒绝接待这个老儒,甚至准备让人撵他走。 可郦食其却当场拔出佩剑对刘邦派来的人大声喊道:什么儒生,老子是高阳酒徒,赶紧进去通报,不然就砍了你! 这名士卒被震惊了,刘邦也震惊了,更是心生好奇。 一个花甲老者却还有如此大的火气,我得看看。 于是,郦食其才如愿以偿见到了刘邦。 可这时,刘邦却还在做足疗…… 于是郦食其又怒了,他向刘邦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你汉王有长者之风,远大之谋。而我虽然落魄,却也堪称长者。今日我来拜会,这是一场长者与长者的会面,你可不能做着足疗跟我聊天。 刘邦听罢大惊,急忙换了一身正式的衣服来接见郦食其。 郦食其之狂傲,可见一斑! 当然,他的能力也配得上如此狂傲的态度,更对得起刘邦对他的礼遇。 后来他随刘邦一路征战,游说各国,甚至一度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兵不血刃帮刘邦拿下了齐国,居功至伟,达到了自己身为说客的人生巅峰! 可谁曾想韩信不讲武德,暗搓搓进攻已经投降的齐国,导致齐王以为郦食其坑了自己,直接把郦食其给烹了。 可怜高阳酒徒郦食其,最后却变成了一锅鸡汤…… 刘备明白郦食其其人,但他和三荀一样,还是不明白林朝写这四个字的用意。 林朝笑道:“玄德公以为,郦食其其人如何?” “郦生说齐,兵不血刃下齐国,自然居功至伟。只可惜淮阴侯……” 刘备满脸惋惜之色道,也不知是在可惜郦食其,还是在叹息韩信。 林朝继续说道:“郦食其其人,不过一介策士,却能凭三寸之舌而建功立业。可有些人,纵然征战一生,却终究碌碌无为,玄德公以为如何?” 刘备却摇了摇头道:“子初此言差矣,只要不行龌龊之举,功业便是功业,嘴上取和马上取,并无高下之分。” “既如此,玄德公以为,城中的辛氏兄弟,比郦生如何?” 闻言,刘备愣了一下,随后不禁哑然失笑。 说了半天典故和隐喻,刘备终于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辛评辛毗兄弟作为内应,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候误导袁绍的决策,推波助澜之下,确实对此战的胜利起到了关键作用。 虽然比不上郦食其游说齐国的功劳,但本质是一样的,都是凭一张嘴立功。 只见刘备一挥袖笑道:“子初放心,某向来赏罚分明!”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玄德公圣明,只恐旁人非议。” 这毕竟是一个信义大于天的年代,辛氏兄弟虽有大功,但难免被当成背主小人。 尤其是徐州那帮子刀口舔血的骄兵悍将,他们奋勇冲杀,到头来论功行赏,却不如动动嘴皮子的人,难免不会抱团排挤辛氏兄弟。 这两人是林朝授意荀彧修书招揽的,那林朝就得负责到底。 尤其是两人最终还出色完成了任务,林朝就更有义务将其融入徐州集团,而不是坐看他们遭人非议。 再者,今日这两人能被孤立,后面就能有别人也被孤立。 这可不是一个好苗头。 此战若胜,刘备的地盘会瞬间扩大数倍。于此同时,也就需要更多的人手和中层组织。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精英人才,如何让他们同心协力,便成了战后最大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最终也会被刘备交给林朝来处理。 可一旦不能完美缝合这些人,党争的苗头就会冒出来,无休无止的内耗便开始了。 所以林朝才借郦食其的典故,来给刘备打个预防针,让他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但就结果来看,刘备表态了,但好像并没理解其重要性。 不过林朝要的就是刘备表态,这样他就能将辛氏兄弟树立为典型,从而开始缝合中层派系。 愿意听话效力的,那就是自己人,以后大家一起喝酒吃肉,为匡扶大汉而努力。 而那些依旧冥顽不灵,整天想着搞小动作的人,林朝也不会客气。 直接排头整过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体面! 想玩权术阴谋,现在还不到时候。 林朝正思虑间,外面张绣快步走了进来,对刘备抱拳道:“主公,末将方才接到前军探报,袁本初率军出城了!” 闻言,刘备面色狂喜,大声道:“子初果然神机妙算,袁绍老贼此番既然出来,就别想再回去!” ------题外话------ 这章可没有黑韩信,只是人的境遇不同,想法自然不同。 毕竟这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 说实话,韩信这事干得也不地道。 7017k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上钩 袁绍最终还是选择了出城,并且是亲自带队,出城夺粮! 一者,自己麾下的确已经是无人可用,出于激励士气,提高士卒战力方面的考量,袁绍只能亲自出战。 二者,正如辛毗所言,自己已经没得选择。 来人的身份已经确定,那就意味着城外确实有粮草。所以袁绍自忖,就算不能将五十万石粮草全部带回来,哪怕带回来一半也够用了。 至于他出城夺粮的这段时间,城防大权自然就落到了辛评手中。 袁绍很聪明的选择了在夜半出击,如此方便自己率军袭击徐州军的包围圈。而等自己抵达粮草所在地之时,也就到了白天,到时候就算徐州军追杀而去,他也好护着粮草作战。 之前在泰山郡与刘备对峙了一段时间,导致袁绍如今仍有一个错误的认知——在有粮的情况下,他麾下士卒的战力不必徐州差。 而陶丘城这边,得知袁绍率军出城的消息后,不仅刘备兴奋,甚至连林朝都当场站了起来,目光中隐隐含着激动的意味。 林朝自问这辈子算计过的人不多,但出的计谋也不少。而这次的计策倒也未必有多精妙,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激动,激动得只想给袁绍献唱一首凉凉。 袁绍既已出城,那这场旷日持久的三州战事,也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君明,擂鼓聚将!” 刘备大袖一挥,声音中包含着无尽的快意。 “唯!” 典韦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不多时,一众文臣武将依次入内。 眼下除了在外的关羽、张飞,以及留守徐州的田丰、崔琰,和仍在邺城监督张燕的审配、高顺之外,徐州的文武人才尽数在此。 一想到这次便能彻底了结袁绍,刘备心中就更激动了。 刚准备调兵遣将时,却发现林朝已经回到左下首坐了下去,一副等着准备看热闹的表情,刘备便不禁讪然一笑。 “子初,此战事关重大,还是你来发号施令吧。” 刘备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便将调兵遣将的重任交给了林朝。 “遵命!” 林朝也没客气,对刘备一礼后便走到了厅堂中央,扫视众人一圈后,便面带微笑说道:“诸位,方才前军来报,袁本初已率军出城。” 闻言,众将这才明白为何突然擂鼓,脸上纷纷露出喜色。 鱼儿已然上钩,如今便是收获的时刻! “听令!” 林朝给足了众人反应的时间,随后便收敛了笑容,满脸严肃开口道。 闻言,场中一众文武群臣,除了刘备以外,全都站了起来拱手待命。 “此战咱们已是胜券在握,因此某也不想多言。建功之机已到,大丈夫功名只在马上取,此战望诸位奋勇杀敌,终不负七尺男儿身!” 林朝投射出的目光摄人心魄,口中却已经开始发号施令。 “徐文耀,命你率本部兵马,于城外三十里处蛰伏,等袁本初军至,便阻断其归路。” 等袁绍冲开城下的包围,走个三十里之后,也该回过味来了,那时候便是最好的出手时机。 徐荣赶紧抱拳道:“遵命!” “吕子恪,命你率本部兵马,于城外三十里处设伏,等袁本初军越过徐文耀防线之后,便率军发动进攻!” 吕虔也抱拳道:“遵命!” 眼下林朝只派出了两路军队,一路断后,一路发起首攻。但想大败袁绍,还得需要一柄利刃,一柄足以凿穿袁绍防线的利刃。 林朝目光闪动,在张辽和张绣身上来回扫视着,最终还将目光放到了张辽身上。 “张文远,命你率五千骑兵,待吕子恪发动进攻后,便领兵从两翼进攻,将袁本初大军分割开来!” 这种至关重要的战争,林朝还是打算启用张辽来做这支利刃,毕竟张绣这家伙冲得太快,不怎么保险。 张辽赶紧抱拳道:“遵命!” “文远切记,某不管你用任何方法,一定要凿穿袁本初阵列,为我大军包围分割铺平道路。等事成之后,便率军冲杀袁本初大纛,乱其军心。” “末将明白!” 张辽再一次抱拳道。 林朝点了点头,最后把目光放到了赵云身上,开口笑道:“子龙,眼下云长不在,你便是我徐州第一大将,此次参战众将,皆归你节制,某授予你临战应变之权。此外,某将除子煦所部与玄德公亲卫之外的剩下的兵马,全都交给你。” 闻言,赵云赶紧摇头道,“监军,城中尚有数万敌军,主公与您这边不可不……” “无需多言。”林朝一摆手打断道,“此战之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些兵马你都带走。某只有一个要求……此战只需胜,不许败! 至于袁本初其人……生死无论。” 权力我给你,兵马也都给你,但只有一个条件——打赢这一仗! 赵云看了看满脸坚决的林朝,又看了看林朝身后的刘备,后者也正满脸含笑的看着赵云,脸上写满了鼓励的神色。 “遵命,此战末将就算豁出性命,也定要斩杀袁本初!” 赵云极为郑重的一抱拳道。 刘备笑着摇了摇头道:“子龙不必勉强,此战只要胜了便好,袁绍老贼是死是活,也不必太过计较。” 之前泰山郡时,刘备曾与袁绍城前对骂,可以说彼此深恶痛绝。 可如今为了使自己的爱将不至于背负太大的压力,刘备又主动出言宽慰,甚至连袁绍的死活都成了不必要达成的条件。 尽管……刘备的这番宽慰效果并不是很好。 因为赵云眼中已经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战意,那是一种誓要将袁绍生擒或斩杀的决绝。 眼看任务安排的差不对了,林朝便挥了挥手,说道:“时不我待,尔等且各自下去准备吧!” “遵命!” 这次是所有将领一起应声。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刘备却凑了上来。 “子初,他们都去打仗了,咱们就这么干坐着?” 林朝望着刘备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笑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玄德公欲亲自上阵?” “不错!”刘备正色道,“今日之战,千载难分,某自然想跟他袁本初阵前较量一番。” 亲自上阵一直是刘备的爱好,更何况他和袁绍还有之前对骂的龃龉,自然想亲手击败袁绍。 只是在场众人却一眼就看穿了刘备这个冠冕堂皇的说法。 较量一番? 你怕不是想痛打落水狗吧! 林朝笑道:“玄德公之勇,难不成能胜过子龙、文远?” “这……自然是远远不如的。” 刘备老脸一红,虽然他自诩剑法当世无双,却怎么也没勇气承认自己比得过赵云和张辽。 “有子龙在,此战定然无虞,便是玄德公亲自上阵,结局也是一样的。” 别折腾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干吧。 刘备却还有些不甘心,说道:“众将都在前冲杀,咱们却只坐在这里干等?” 林朝摊手笑道:“玄德公倒也不是无事可做……咱们去偷他袁本初的老巢。” 闻言,一旁的荀彧诧异道:“怎么,子初打算两线作战?” “这是自然,如今袁本初率精锐出城,城防空虚,此为最佳破城时机,若是不取,岂不可惜。” 林朝满脸理所当然道。 听说去偷家,刘备顿时来了精神,可很快却又苦笑道:“只是子龙将兵马都带走了,咱们拿什么破城?” “玄德公无虑,子煦麾下还有近万人马,更有公明,伯渊、汉升等勇将可堪一用。” 荀彧苦笑道:“子初,就算袁本初率麾下精锐出城,可城中还有数万兵马,咱们只有不到一万人,此时攻城,是否儿戏了一些?” 闻言,林朝笑了,却没有继续解释。 有辛氏兄弟在城中,莫说一万人马,就算是五千也够了。 …… 城下,战争却已经打响。 袁绍刚率军出了南门,便遭到了林夕所部的堵截。 这当然在袁绍的意料之中,在他以封赏财宝的激励下,麾下数万名腹中空空的士卒总算有了些士气,与林夕所部正面交锋了起来。 双方打了半个多时辰,恰好赶上张绣从陶丘县衙回来复命。 “主公那边定好计策了?” 望着新一任的军报快递员,林夕开口问道。 张绣一路奔波,此时听到林夕问询,忙喘了几口气之后才抱拳道:“将军,监军已然定下了围歼袁本初之计!” “那咱们该干什么?”林夕又问道。 “放袁本初突围过去,但不能令其察觉到丝毫异样。”张绣抱拳道,“监军有令,请将军尽力堵截袁本初一段时间,让他以为自己是堂堂正正杀出去的。” 林夕点了点头道:“明白了。你去传令,再坚持一个时辰后,便依次退去,放袁本初出城!” “遵命!” 作为全徐州最快的男人,张绣前脚还没沾地,便再次化身军报快递员,将军令下达给了前方正在率军厮杀的黄忠和徐晃。 要说林夕演戏的水准,还是相当之高的。 接下来一个时辰的厮杀,算得上极为惨烈。袁绍的前军一度冲出了徐州军的包围之内,却被黄忠率领弓弩手又射了回去。 漫天箭雨下,袁绍终究无计可施,只能拿人命去填。 好在填了一个时辰之后,徐州军渐渐支撑不住,开始出现了败退迹象。 见状,袁绍大喜,赶忙挥鞭大呼道:“将士们,突出重围便有粮草,随某杀出去!” 一贯不屑于匹夫之勇的袁绍,在无人可用之时,也只得亲自披挂上马,带头冲锋以激励士气。 又过了约两刻钟的功夫后,袁绍总算得偿所愿的冲出了包围,并成功将城南门的徐州军冲散。 既脱重围,袁绍一刻不停的令大军继续前进,前往所谓粮草所在之处。 但就在袁绍自以为得逞,率军离去之后,之前败退的林夕所部,居然再度聚拢到了一起,又把城门给围了起来。 林夕望着刚才袁绍远去的方向,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袁本初以为能逃出生天,殊不知这一去,却是有死无生,当真是愚不可及!” “将军所言甚是!” 张绣和黄忠也纷纷点头道,脸上带着笑容。 只有徐晃缓缓摇了摇头,面色不悲不喜,显得无比沉稳。 “子煦,轻敌可不是好习惯!” 此时,四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林夕急忙扭头望去时,却见刘备带着一众留守的文臣走了过来。 “拜见主公!” 林夕等人赶紧下马,齐声行礼道。 “战事当前,不必多礼。” 刘备挥了挥手,然后走到林夕面前笑道:“子煦,你方才言袁本初愚蠢,某却是无法认同。” 当着一众部下的面被刘备反驳,林夕顿时面色有些涨红。 刘备伸手,拍了拍林夕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子煦,你莫怪某不给你留面子,只是某有意如此,便是想让你明白,你方才所言乃败亡之道。某虽不擅军略,但这世间至理,乃是殊途同归。 你兄长曾言,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癫狂。此言某深以为然,然一人若目空一切,与癫狂何异?” 跟林朝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刘备竟学会了鸡汤的做法,此时更是现学现卖,听得林夕既感动,又羞愧。 “主公,夕知错了。” “知错就好,以后自当勉之。” 这一刻,君臣二人四目相对,眼中满满的基情。 林朝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轻咳一声,开口道:“子煦,某与城中已有约定,只待城头火起,城门大开时,你便率军从此门进攻,拿下城池。” “可是兄长,就算城中有内应,但也有数万兵马……” 林夕的顾虑和荀彧一样,他们都以为就算辛评暂时掌控了城中局势,但若要开城投降,数万士卒未必会听他的。虽然他能打开城门,但到时候数万大军冲出来,凭自己这点人马,未必能收拾局面。 “你的顾虑,某自然明白,且也早有准备。” 只见林朝一挥手,身后便缓缓驶来一辆辆辎重车,车上装得都是粮食。 “此刻城中最紧缺的,便是此物。待会你带着这些辎重车一同杀进去,你在前,粮草在后。就地放下武器投降者,便当场分发粮食。反抗者,便迅速击杀。” 林朝笑道:“有饭吃,能活命,他们又凭什么跟咱们拼命?” “遵命!” 林夕一抱拳应道。 7017k 第五百七十七章 老对手 袁绍带着军队出了城,勉强击退了林夕的围攻,满心以为自己此去能夺回粮草,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突然就被吕虔带人给冲了一波。 自此,这场三州之战的最终决战,正式打响! 而在两百里开外的陈留郡最南部的雍丘县与陈留县,一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却还发生得更早一些。 这场遭遇战分为两个战场,一场是关羽率领麾下精锐对战吕布。 另一场,则是张飞对战袁术麾下大将张勋。 一东一西,一南一北,徐州军倾尽所有兵力两线作战,不仅要全歼袁绍所部,更是要将袁术企图伸向兖州大地的触手砍断。 早在长垣城破,曹操远遁司隶之时,林朝就预料到袁术可能会趁机来占便宜,所以派出了关羽与张飞前往陈留南部驻守防备。 至于为什么是这个地方,这是林朝与关羽商讨出的结果。 纵观豫州与兖州接壤之地,便只有陈郡与梁地,这两块地方一东一西,乃是进兵的主要关口。 梁地直通兖州济阴郡,袁绍正在济阴治所定陶与刘备对峙。出于占便宜的心理,所以袁术根本不可能从这条路线进攻。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了陈郡。 从陈郡出兵,便是向兖州陈留郡发动进攻。陈留位于兖州西南,远离刘备与袁绍的交战区域,正是绝佳的落足点。 而想拿下陈留,有两个绕不开的城池,便是陈留县与雍丘城。 因此,林朝在与关羽商议之后,便命关张二人率军前往陈留。这也是之前刘备自与林朝会师后,便不见关张二人的原因。 由于林朝早有指示,此战拿下冀州和兖州便算完事,还不是下豫州打袁术的时候。所以关羽进抵陈留后,便打算分兵据城而守,挡住袁术的大军就算了。 可张飞却坚决不同意。 “二哥,袁术那厮趁咱们与袁本初交战时来占便宜,十足的小人行径。若不打疼这狗东西,他一直纠缠,又该如何处置?” 为了能痛痛快快打一仗,张三爷被迫启动了智商,甚至是分析了一番局势。 可这话听在关羽耳中,却感觉颇有道理。 翼德说得对,面对如同野狗一般扑上来争食的袁术,你若只摆出防御姿态,难免会被他认为是外强中干,继而便是无休止的纠缠。 自己手中毕竟有三万精锐,这可是徐州最强的一股战力,若是被纠缠住,定陶那边的战事必然耗时持久,难免不会横生波澜。 不如趁机上去砍一刀,将袁术砍疼了,他自然会退兵。到时候自己才能腾出手去支援定陶方面的战事。 以关羽的目前掌握的信息量,他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翼德你的意思是,咱们主动出击?” 关羽捋了捋胡须,眼神中透露出似有所思的神色。 “那是当然啊,难不成二哥你怕了袁公路那厮不成!” 先是剖析局势,见关羽似有意动时,张飞便果断使出了激将法。 张飞难得动了一回脑子,可惜最终迎来的,却是关羽的怒目而视。 “翼德你莫要胡言乱语!” 关羽瞪了张飞一眼,却唤魏延拿出行军图看了起来。观察片刻之后,关羽便定下了以陈留和雍丘互为掎角之势,兵分两路阻击来犯之敌的计划。 “翼德,切记要量力而行,万不可莽撞行事。” 临行之前,关羽极为严肃的叮嘱了张飞一句。 “二哥,某知道了。” 张飞自然是不敢抱怨关羽啰嗦的,只得极其认真地应了一声。 然后…… “张勋,你这狗东西哪里逃,吃你大父一矛!” 雍丘城南的官道上,张飞纵马如闪电,单手高举着丈八蛇矛,疯狂追击着前方的张勋。 此时二人甚至已经冲出了两军厮杀的范围,并且仍在继续向外冲去。 自关羽下令分兵,与张飞各守一城之后,不过三五日的时间,却正好撞上了袁术派遣来攻占兖州的军队。 事实证明,关羽的推论完全正确,袁术派出的两路大军,分别是吕布、张勋各领两万大军,打算先拿下陈留,再继续向北推进。 只可惜他们才刚刚进入兖州地界,便遭遇了关张二人的队伍。 张飞远远望见张勋率领的两万豫州军时,心中既有愤怒,也有兴奋。 愤怒的是袁术竟真敢这时候来摘果子,兴奋的则是……这下又有仗可打了。 张飞麾下一万两千人,虽然数量不及张勋,但这些人马皆是从关羽本部调拨而来,是整个徐州最精锐的一支步卒。 这些将士,皆是关羽亲自招募选拔而来,又吸收了林朝传授给赵云的练兵方略,战力不可谓不惊人。 如果说赵云麾下的骑兵是一柄尖刀,那关羽麾下的步卒,便是整个徐州最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反观张勋麾下,则是袁术这一两年从豫州募集而来,且又没打过大规模的战事,十足的新兵蛋子。 双方战力差距之大,可谓是云泥之别。 交战半晌,张勋麾下军队渐渐抵挡不住,节节败退,气得张勋破口大骂,却无可奈何。 而张飞本人,更是瞅准了一个机会,率领着一千亲兵直奔张勋大纛而来,准备一举冲阵斩将,结束这场战斗。 望见张飞往自己这边杀了过来,张勋便更加愤怒了,心道这还了得,自己居然被当成了软柿子。 张勋年少为将,自忖纵横沙场近十载,不敢说能媲美世间顶尖猛将,至少也得是一流水准,自然不惧张飞,当场也纵马冲了过来,要与张飞决一雌雄。 这股勇气,自然令人钦佩。 只是结局嘛…… 在张飞一阵仰天长啸中,交战不到一百回合,张勋越打越胆寒,身上早已被张飞戳出了几道伤痕。 再打下去,某必死于此处! 这张翼德,怎地如此悍勇? 危急时刻,张勋却忽然思得一计,张口大喊道:“张翼德,你莫逞凶,且看看你身后再说!” 闻言,张飞手中本欲此下去的蛇矛却是停住了,面带疑惑道:“你这厮一个将死之人,却企图扰某心智,简直可笑!” 对于张勋的话,张飞自然不会相信,毕竟保不齐自己回头的那一刹那,这家伙不会给自己来一记狠的。 “哈哈哈哈哈……”张勋仰天大笑,满脸自信道,“到底谁是将死之人,你只需回头一看便知。张翼德,你中我计矣,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可笑!” 张飞本来是不信的,奈何张勋的表演实在太有感染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张飞便不由微微扭过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并无任何异常。己方士卒仍压着豫州军在打,甚至敌方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张勋这厮,倒是比郭奉孝还敢吹…… 不好,某中计了! 等张飞再回过头来时,眼前哪里还有张勋的踪影。 张勋倒也光棍,在得知自己与张飞实力上存在巨大差距的时候,他竟连偷袭的想法也没有,扭头就走,十分干脆。 “贼子无耻,气煞我也!” 望着玩了命逃跑的张勋,张飞气得浑身颤抖,下一刻便纵马追了上去,誓要将张勋生吞活剥。 向来都是张三爷戏耍别人,不想今日却被人秀了一波,如何能不愤怒,甚至连身后厮杀的大军也顾不得了。 两人一追一逃,逐渐远离了厮杀的战场。 迫于死亡的巨大压力,张勋是一刻不敢停留,好在胯下战马足够给力,以至于张飞一时间竟追不上。 可饶是如此,张勋也还是有些心虚,不由偷偷往后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当紧,张勋顿时被吓得头皮发麻。 因为张飞就在身后不远处纵马狂奔,锲而不舍。 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张翼德如此拼命! 一念及此,张勋心中竟泛起了一丝委屈。 “贼子休逃,竟敢戏耍你家大父,今日大父不杀你,誓不为人!” 张飞手中的蛇矛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以至于张勋只能继续慌忙跑路,根本不敢计较张飞扬言要与他奶奶发生某种负距离接触的问题。 只可惜这次张勋的运气似乎是用完了,又跑了没多久,胯下战马一脚踩入了一处坑洼处,骨折倒地的同时,也将张勋甩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见对手战马助攻,张飞顿时大喜,乐得仰天长笑,下一刻早已纵马冲到了张勋面前,手中蛇矛出手时,如闪电一般横在了张勋喉间。 “贼子,你倒是继续跑啊!” 张飞脸上满是张狂的笑容,心中亦无比快意。 “将军饶命,末将愿……” 眼下已无退路,张勋见状,便只好大声喊叫着自己要投降。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张飞早已将手中蛇矛往前一送,捅入张勋胸口,来了个物理意义上的透心凉。 “似你这等阴险小人,便是想投降某也不敢收。” 张飞拔出蛇矛后,便下马将张勋的首级割了下来。 旁边跌倒陷入坑中的战马还在不停的挣扎,而张勋却已成了无头尸骸,用性命诠释了什么叫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而在另一边的战场上,关羽却遭遇了生平最艰难的一场战斗。 吕布麾下,大半都是来自并州边防地区的老兵。 这些老兵此前长年在北地与异族作战,一边忍受着风沙干旱的侵扰,一边还要与如同恶狼一般的胡人、羌人,甚至是早已在名义上归顺的南匈奴血拼。 光是来自外部的压力也就罢了,可这些勇士舍生忘死为大汉戍边的同时,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来自朝廷的关怀,甚至连军饷每年都不能按时支付,导致边疆防务一年不如一年。 后来这些人跟着丁原来到雒阳,最后却归属到了吕布麾下,如今却成了关羽在战场上最大的对手。 徐州精锐皆是良家子,因此作战时士气不成问题。可这些并州边卒征战多年,也极有韧性。 双方交战近两个时辰后,虽然死伤惨重,却没有任何一方后退一步。 而关羽本人,也遭遇了生平最大的挑战。 其实吕布与关羽并无什么仇怨,只是关羽一贯看不起吕布为人而已,硬要说恩怨,还要数当年雒阳城外,刘备与丁原那一场斗将。 彼时关羽与吕布对战,却在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时候,就被各自打败了对手徐州众人围而攻之,惨遭俘虏。 如今见关羽孤身一人,吕布当场便冲了上来,誓要报当年被擒之仇。 关羽自然不会怕了吕布,当场也挥刀冲了上来,与吕布战作一团。 这一场武将之间的对决,可谓是当世武力天花板之间的对决,虽然代表了最高水准,却并不具备什么观赏性。 不知门道的人,只看到关羽挥刀被吕布招架,随后吕布反击被关羽招架,或是两人同时出招,兵刃相撞之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两人是老对手,都知道对方实力的恐怖,自然不敢玩什么花活,生怕被对方抓住破绽而落入下风。 这类似回合制的对砍看似无趣,实则双方拼尽全力的结果,以至于这场对决打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意志力的消耗战。 谁先撑不住,谁就败亡! 可双方的武艺和意志力着实是旗鼓相当,以至于全力交战近一个时辰,近两百回合下来,居然还是不分胜负。 “痛快,痛快!” 吕布手中方天画戟砍上去,却被关羽横刀抗住,口中便大呼道。 战斗打到这种程度,吕布骨子里的血性与疯狂彻底被释放出来,却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而关羽一向不屑这种莽夫型的打法,从始至终都无比冷静,手中大刀却是丝毫不乱,招架之后却马上反击。 “吕奉先,你这反复小人,却是白白浪费了这一身武艺。” 远处,被袁术派来作为吕布副将出战的纪灵望见这一幕,顿时心中有些奇怪。 往常切磋时,吕布那杆方天画戟舞得虎虎生风,对战袁术麾下一众武将都是驾轻就熟,无往不利,怎么今日对战关羽,却显得有些笨拙? 不明所以的纪灵生怕吕布有失,便当即拍马赶过来助阵,想尽快拿下关羽。 “吕将军,末将前来助你!” 察觉到赶来围攻的纪灵后,关羽不禁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自己与吕布乃是老对手之间的对决,你这匹夫也配参与其中? 心中愤怒之下,关羽顿时爆发了,一刀逼退吕布之后,却挥刀冲向了纪灵。 只一刀,便将纪灵连同胯下战马一并砍成两半。 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纪灵方才幡然悔悟。 有些战斗,的确不是自己能参与的。 一刀砍死了纪灵之后,关羽看都没看地上的尸首,便转身挥刀指着吕布。 “再来!” 7017k 第五百七十八章 落幕 纪灵其人,也算是袁术的心腹爱将。 此番袁术派发两路大军奇袭兖州,之所以选择纪灵给吕布当个副将,这其中多少也包含了监视的意思。 毕竟他吕奉先之前的履历实在太过魔幻,就算是一贯有任侠之气的袁术,也是不怎么放心的。 对于袁术如此安排,吕布心中自然有些膈应,却不方便表现出来,只能将手脚做在暗处。 比如……事无巨细,吕布都会要求纪灵参与其中,且每次都督促他回禀袁术,上演了一出汉末版的微操大师。 与后世某光头强不同的是,袁术这个微操大师是被迫上任。面对前线源源不绝的军报,袁术又不能不回复,但往往是上一封军报刚刚回复完,下一封军报又来了,搞得袁术不胜其烦,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 而纪灵的情况,自然也没好到哪去。 你能想象连每次安营扎寨的地点,吕布都要求纪灵写一封长篇累牍的军报传回平舆,让袁术亲自批注回复吗? 别问,问就是我吕奉先对大将军忠心耿耿,所以才事无巨细都禀报一番! 吕布毕竟还想在袁术手下混,所以只能以这种比较温和的方式抗议。 纪灵当然也明白吕布的意图,却毫无办法,只能每天忙着伏案给袁术写信。 不过吕布这一招也是极为高明,在纪灵对自己指手画脚之前,我自己先躺平摆烂了,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也正因如此,方才见关羽舍了自己而去砍纪灵时,吕布才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去追赶,想让纪灵先吃些苦头再说。 可谁能想到,纪灵本就实力不济,再加上这些天熬得心力交瘁,一不留神竟被关羽给秒了…… 吕布顿时大怒。 袁术派来监视自己的心腹爱将,居然被关羽阵前斩杀,他回去怎么跟袁术交代? 以袁术的小心眼,难保不会怀疑是自己坑死了纪灵。 “关云长,纳命来!” 吕布大吼一声,持戟便向关羽砍去。 为今之计,只有带着关羽的首级回去,才能洗刷自己的嫌疑。 “来得好!” 关羽自是凛然不惧,挥刀再度与吕布战成一团。 纵然吕布心中无比愤怒,却不能改变两人旗鼓相当的客观事实。 又缠斗了数百回合,从下午一直战至傍晚,等到身后的大军都厮杀得疲倦了,两人却还是没能分出胜负。 无奈之下,吕布只好鸣金收兵。 而在当天夜里,击败了张勋的张飞却率军赶到,与关羽合兵一处,并对吕布进行了夜袭。虽然吕布早有防备,却也损失不小。 在得知张勋已经败亡的消息后,吕布思虑再三,认为此战自己已无胜算,便率军撤出了陈留,并上报袁术,请求发兵增援。 没错,是请求袁术增兵。 这一仗出师不利,吕布心中明白,多半是要退兵了。 但他并没劝袁术退兵,而是全盘将责任推到了张勋身上,反正死人也不会反驳。 如此一来,袁术便不能战败的责任归咎到吕布身上。 至于纪灵之死……估计袁术也没心思去追究了。 …… 陶丘城南三十里处,最后的决战已然打响。 自遭遇吕虔率一波突袭之后,袁绍当即面色大变,明白是自己中计了。 但如今自己带着城中所有的精锐,共计五万余人,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眼下已经到了最坏的局面,便只能舍命一战。 但连日来的溃败,以及军中粮食的短缺,导致这注定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吕虔率军冲杀了一阵,麾下渐渐体力不支,却也成功扰乱了袁绍大军的视线,为后续的作战计划成功铺路。 半个时辰后,就在袁绍大军即将把吕虔这支孤军给围死之时,两侧突然响起一阵阵苍凉的号角声。 却是张辽率领的五千骑兵,终于找到最佳的进攻时机,从袁绍大军的两侧开始进攻,企图将其分割开来。 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宛若死神降临一般,又如利刃出鞘肃杀而来,最后化作勇不可当之势,一头刺入袁绍大军腹部。 作为全徐州最擅把握进攻时机的将领,张辽率领麾下骑兵出现的时刻,正是袁绍军与吕虔所部激战正酣之时。 面对突如其来,且开足马力的铁骑,袁绍军并无任何防备,尽管袁绍及时发现了张辽所部,但终究还是难以挽回颓势,很快就被张辽击穿了整条阵列。 自此,袁绍的大军被一分为二。 战场不远处,赵云跨坐在战马上,目露精光,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局。 虽然在黑夜之中,但赵云手中长枪在周围火把的映照下,仍然泛着阵阵寒光,摄人心魄。 此时,不远处想起一阵马蹄声,却是探骑赶来,对赵云抱拳道:“将军,张将军已凿穿敌军阵列!” “好,再探!” 赵云口中低喝一声,神情并未放松分毫,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战之重要不言而喻,而作为一军主将,赵云自然明白自己身上的重担。 林朝并未选择亲临战阵,而是将指挥权交给了赵云,这是一种莫大的信任。 所以赵云宁死也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眼下张辽已经完成了分割战场的任务,赵云此时率领全军冲上去,自然能大获全胜。 可赵云想要的,却不仅仅是胜利。 或者说胜利根本不能满足赵云的需求,他想要彻底将袁绍留在此地! 为此,多一些牺牲在所难免。 乱军之中,张辽仍在率军冲杀。但涌入战阵之后,骑兵的机动性逐渐被削弱,再不复之前那种高效的杀伤力。 某已分割敌军,为何仍不见赵将军发起总攻,真是怪哉! 正当张辽大惑不解之时,却陡然感到压力大增。急忙抬目望去时,却发现周遭有源源不断的敌军涌了上来,对自己和麾下五千骑兵进行围杀。 顿时,张辽面色一变。 他瞬间明白了袁绍的意图,同时也明白了赵云的意图。 到目前为止,自己这边仅出动了吕虔的一支步卒,以及自己麾下的骑兵,共计万人左右,虽然打了袁绍一个措手不及,但兵力相差悬殊。 袁绍令麾下士卒涌上来,是因为他心中还抱着胜利的希望,想将自己和吕虔困死在乱军之中。 这也是赵云所盼望的,他之所以迟迟未到,就是想给袁绍这种假象,以便让袁绍一步步陷入绝境,再无任何翻盘的机会。 猜到了赵云的意图后,张辽心中并未有丝毫的不忿,反而越发奋勇杀敌,想为赵云多争取一些时间。 “报,敌军聚拢合围,张将军和吕将军已陷入苦战!” 又是一名探骑来报,可赵云的眼神依旧波澜不惊。 “传某将令,命徐文耀将军,率本部兵马杀上去!” 在需要临阵决机的时刻,赵云毫不犹豫改动了林朝之前的布置,甚至连负责截断袁绍后路的徐荣也不得不出战了。 “唯!” 这名探骑一抱拳,随即赶去传令。 探骑离开之后,赵云再次将目光投射到前方的战场之内。 与此同时,赵云持枪的右手,却是微微颤抖起来。 赵云自幼习武,早已是天下顶尖的猛将,自然不可能连武器都抓不稳。 唯一的可能,就是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般平静。 这是一招险棋,如果赵云能以少量兵力打散袁绍的大军,那等自己率大军出击时,所到之处便势如破竹,袁绍根本不可能有丝毫阻挡的可能。 但这招对把握战机的要求极为严格,一个弄不好,就可能导致张辽、吕虔等人被困死,而自己却没能及时赶到的尴尬局面。 纵然如此,赵云也敢赌这一把! 探骑将出击的消息送到徐荣耳中之后,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眉宇间却是闪过一抹惊愕。 徐荣的年纪和履历,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刘备的心腹。当年归顺,也只是迫于林朝强大压力下的无奈选择。 自从归顺徐州以来,徐荣一直小心翼翼的干着分内之事,平日里也少与人来往,生怕被人揪住小辫子。 所幸刘备并非多疑之主,非但没剥夺徐荣的兵权,更是对其礼遇甚重,虽然没怎么被重用,但日子也算过得滋润。 直到今夜被指派截断袁绍后路,徐荣也以为和往常一样,不可能捞到上阵杀敌的机会。 万没想到,他赵子龙居然敢改动林监军的计划,甚至命令自己主动出击! 以至于徐荣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方才说什么?” 探骑又拱手大声道:“徐将军,赵将军命您率本部兵马出击!” “好,好!” 徐荣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之后,当场面色激动,大笑不止,随即却拔出了腰间佩剑。 身为当世一流战将,徐荣也曾打得曹操全军覆没,甚至正面击败过江东猛虎孙坚,又如何没有一颗征战厮杀的雄心! “将士们,随某出战!” 言罢,徐荣竟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麾下三千将士紧随其后,径直冲入了乱军之中。 随着徐荣加入战场,场中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原本被分割成两大块的袁绍军,此刻化作了三波。吕虔在前,张辽居中,徐荣在后,分别被袁绍的大军围住,进行着惨烈的战斗。 大纛之下,袁绍面色冷峻的观望着场中的战斗。 刘玄德,你将某引出城来欲一举歼灭,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袁绍握掌成拳,低吼道:“传令,全军将士奋勇杀敌,务必在天亮之前,将贼军尽数歼灭!” 随着袁绍下了死命令,张辽等三人的处境越发艰难起来。 可全部袁绍军对三人围杀的同时,最外围的防线却开始逐渐薄弱,甚至形同虚设。 一晃,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报,全部敌军正在围杀我军,三位将军快支撑不住了!” 赵云目光盯着来报的探骑,口中问道:“确定是全部敌军?” 这名探骑抱拳道:“回将军,小人确认全部敌军都在围杀三位将军,甚至连最外围的防线都已撤去。” 闻言,赵云一直紧绷的面色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时机已到,大事可期! 只见赵云将手中长枪却向天一指,大喝道:“全军听令,杀将进去,生擒袁绍!” “杀将进去,生擒袁绍!” “杀将进去,生擒袁绍!” …… 伴随着震天的呼喝声,赵云率领着麾下近三万大军冲了上去。 一边是厮杀超过一个时辰,且全无防备的袁绍军。 另一边则是自开战以来,便蓄势待发的徐州军。 两向比较,高下立判! 赵云这一路的推进,可谓是砍瓜切菜一般。 而把后背留给敌人的袁绍军,自是被杀得溃不成军,原本勉强积攒起来的士气,随着赵云的一波冲锋,顷刻间化作虚无。 许多士卒甚至来不及投降,就被这一股洪流冲散,最后化作脚下踩踏的肉泥。 而更多的士卒,却是被杀得溃散而逃,不见踪影。 “主公,是赵子龙,赵子龙率大军杀过来了!” 大纛下,帅台上,袁绍听手下汇报了这个消息后,顿时面若死灰。 之前逮住张辽等三人围杀了近一个时辰,赵云都没有露面,这导致袁绍以为徐州的援军还未到来,遂放松了外围的防御。 可谁能想到,赵云居然能一直引而不发。 袁绍赶忙有问道:“赵子龙率多少人杀了过来,我军防御情况如何?” “遮天蔽月,不尽其数。我军正忙着围杀,哪里知道赵子龙会率军杀来,顷刻间便死伤惨重啊主公!” 闻言,袁绍心中再无一丝侥幸,眉宇间皆是绝望。 “赵子龙……你好狠!” 乱军之中,正在厮杀的张辽也望见了赵云的到来,眉间顿时满是喜色。 终究还是撑到了这一刻! “兄弟们,袁绍已败,随某杀出去!主公有令,得袁绍首级者,封侯!” 至于另外两路由吕虔和徐荣率领的军队,经过前面一个时辰的苦战,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被赵云大军解救之后,便一同汇流杀向了袁绍的大纛。 “主公,赵子龙杀过来了,大军无力抵挡,还请主公速走!” 危急时刻,袁绍的亲兵统领拔剑大吼道,拉着袁绍就要后撤。 可任凭他如何使劲,袁绍却是巍峨不动。 “主公,速走啊!” 对于亲兵统领的大吼,袁绍好似充耳不闻,目光望着前方两支正杀向自己的敌军,却是悲怆一笑。 走? 走去哪里! 赵子龙静心布下的局,自己又怎么可能走脱? 就算能走退,又该去往何处? 之前舍下脸向袁术求救,那是因为自己麾下还有近十万大军,就算暂时委身于人,仍有拨云见日之时。 可如今麾下士卒四散逃离,能为自己而战者,便只剩下了身前这点人马…… 乱世之中,若没了本钱,谁会正眼看你? 想当初自己雄踞冀州,呼风唤雨,亿兆生灵皆要仰自己鼻息,是何等的风光。 而今不过短短数月过去,自己便沦为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前后落差之大,宛若一场残梦。 梦醒时,却只落得个黯然收场。 叔父袁隗曾言,天命更易,袁氏当兴,袁绍对此深以为然。 如今看来,能大兴袁氏之人,终究不是自己…… 可笑自己半生争命,最后还是尘归尘,土归土,落幕无人知。 …… 永兴元年,冬。 雒阳。 今年天下不太平,天灾频仍,人祸横行,百姓困苦,从而导致很多人都有烦恼。 在野有流言四起,在朝有党争并立。 终东汉一朝玩来玩去的把戏,宦官与外戚的争斗频频发生,既往不绝。 宦官与外戚的争斗,搅得当今皇帝刘志不堪其扰。而在野发生的天灾人祸,也迫使仁慈的皇帝陛下不得不于五月大赦天下。 不过最大祸患还不在于此,跋扈将军梁冀曾用一个毒饼干死了当初的质帝,又对今上有拥立之功,更是皇帝的岳父,日常行事渐渐对得起自己的名号。 作为外戚,梁冀此时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但皇帝担忧大权旁落,更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遂扶持了一班宦官来操控朝局,企图制衡梁冀。 可这些阉人又怎么会是梁冀的对手,一波较量下来,就被大权在握的梁冀杀得人仰马翻。 值此外戚宦官争斗之际,士族却照例搬着小板凳在旁边看热闹,强势围观这一场中门对狙的大戏。 当然,外戚本就出自士族,更倾向于与世家合作,所以在外戚落入下风之时,士族难免伸出援手帮那么一下。 毕竟那群阉人都是腌臜之徒,不入流的货色。 若真被他们把持了朝政,岂不是污了社稷神器,我等士人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 当然,也仅限于如此了。 士族肯帮外戚,也要在不波及到自己的范围之内。 毕竟他们心中有着清醒的认知,无论皇帝搞不搞外戚,罢不罢宦官,治理天下不还是要靠咱们吗!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是说说而已。 而如今外戚梁冀如日中天,自然是超勇的,也用不着士族帮衬。 可数日之前,作为士族领袖的袁氏,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今太尉袁汤,被罢免了三公之位,归家颐养天年。 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三公之位轮流做,已经成了东汉官场的潜规则,而袁汤被罢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用不了几年就会再被皇帝启用。 可袁汤被罢的三日之后,袁府内却诞下了一名男婴。 此时的袁府,纵然是家主袁汤被罢太尉之职仅三天,却有些热闹。 袁逢站在房前,面对着来往忙碌的仆人,听着房屋内女子的哭喊声,目光却波澜不惊,好似局外人一般。 不多时弟弟袁隗赶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对袁逢拱手一礼道:“二哥,恭喜了!” “喜从何来?” 袁逢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袁隗却是继续笑道:“二哥今日得一麟子,难道不为之喜?” “次阳,某看你是皮痒了,来讨打不成。”袁逢冷笑道,“是男是女尚未可知,你且如何分说?” 袁隗却摆手道:“二哥,小弟冤枉啊!这不是盼着能有个好兆头吗。” “也是,那便承你吉言了。”袁逢也笑了,“唉,都怪为兄那日饮了些酒,不然也不会……” “二哥这是哪里话,我汝南袁氏人丁单薄,你我兄弟自然有开枝散叶之责,后辈越多越好。” 袁逢苦笑道:“话虽如此,只是那女子不过是个婢女……若是男丁还好,若是女娃娃,倒是殊为不美。” 这是个血脉大于天的时代,不仅要看父系血脉,还要看母系血脉。 至于婢女,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品罢了。 也怪那婢女太过美貌,导致袁逢见色起意,一夜征伐之后,却不想竟一发入魂,珠胎暗结。 枪法之准,足以令当世大部分男人羞愧不已! 一方面,袁逢自然明白多子多福的道理,为袁氏开枝散叶也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另一方面,一想到自己儿子身上居然流淌着一个卑贱婢女的血脉,就让他有些膈应。 矛盾的心情,也就由此而来。 恰逢此时,房中忽然响起一声婴儿的哭喊声,强壮有力,声音嘹亮。 房门被打开,婢女抱着一名婴儿走了出来,递到袁逢面前。 “少君,生了个男婴,母子平安!” 婢女一脸欢喜地喊道。 闻言,袁逢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口中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且抱进去吧,免得受了风寒。” 袁逢只看了一眼,便挥袖道。 “唯!” 婢女答应一声,转身走回房中。 片刻后,袁隗目光微微闪动,却开口道:“二哥,小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我兄弟,直言便是。” 闻言,袁隗面露一丝悲切,缓缓开口道:“二哥,想当年咱们兄弟三人情同手足,共约封侯拜相。却不想大哥早亡,身后竟连一丝骨血也没能留下。每念及此,小弟心中便痛如刀绞……” 袁氏这一代其实是兄弟四人,只是老大袁平生下不满周岁便夭折,导致袁隗一直称是兄弟三人。 听袁隗谈起哥哥袁成,袁逢也叹了口气,开口问道:“次阳你的意思是,把此子过继给大哥,以承宗嗣?” “不错,但此子毕竟是二哥骨血,还要看二哥的意思。” “此乃为兄分所应为之事,又何必讳言,只是还要请父亲定夺。” 袁隗笑道:“走,咱们这便去拜见父亲,正好也让他老人家给此子取名。” 兄弟二人一拍即合,正当转身离开之时,家主袁汤却出现在了院中。 得知是诞下一名男婴,这几日闭门不出的袁汤也破例出来了一次。 “拜见父亲大人!” 兄弟二人一起拱手道。 袁汤拄着拐杖,一捋胡须道:“方才你兄弟二人所言之事,老夫已然听到,此事就这么定了。至于此子,便取名为绍。” 两日后,袁汤召集宗族子弟,宣布袁绍被过继到袁成一脉,以承宗嗣。 三年后,袁府又诞生了一名男婴。 但这次,不仅袁逢、袁隗兄弟十分紧张的在房门前等候,更是连家主袁汤也拖着病体前来。 皆因这次是袁逢正妻生子,整个家族便如临大敌般准备着。 三岁的袁绍也在其中,见到了亲生父亲后,自是面色欢喜,忍不住冲了过来,奶声奶气喊道:“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袁逢望着自己的儿子,却皱起了眉头,低声呵斥道:“说过多少次了,你该喊某叔父。若是再犯,某便要请家法了。” 小袁绍似乎被吓住了,愣了半晌之后才强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颤声道:“叔父大人!” 袁逢这才点了点头。 “叔父,孩儿想去见一见娘亲,还请叔父大人准许。” 听到娘亲二字,袁逢本来已经平复下来的内心又是一阵躁动,指着小袁绍怒骂道:“那贱婢不是你娘亲,若再让某听到你唤那贱婢为母,便自去领家法!” “孩儿知道了……” 袁绍含泪应道。 “好了好了,二哥何必如此苛责,绍儿如今年方三岁,不懂事也是正常。” 袁隗见袁绍泪流不止,却不敢哭出声,顿时开口劝道,同时将袁绍抱在怀中。 “哼!” 袁逢冷哼一声,给袁隗使了一个颜色。 袁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这时,房中却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婢女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如同三年前一般满脸欢喜道:“恭喜家主,少君,少夫人诞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快,快让某抱抱!” 袁逢急不可耐的从婢女手中接过这名男婴,脸上满是快意的笑容。 看了半晌之后,才突然醒悟过来,急忙将男婴抱到了父亲袁汤面前。 此时袁隗也将袁绍放在地上,凑过去围观。 一时间,整个袁府充斥着欢快和谐的气氛。 除了袁绍一个人躲在角落,不言不语,目光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当晚,袁府大摆宴席,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员世家,也纷纷带着厚礼上门道贺。 同样是当晚,袁绍生母,那名曾与袁逢有过一夕欢愉的婢女,却忽然上吊身亡。 听到袁隗完成了自己交代的任务后,袁逢也松了口气。 如此,那竖子也该彻底断了念想。 又五年,袁绍与弟弟袁术在院中玩耍时,却不慎将袁术推倒在地,顿时惹来父亲袁逢的雷霆大怒,甚至将其打了十鞭。 望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痛苦哀嚎的袁绍,袁逢的眼神依旧如万古冰山一般。 这一次,连叔父袁隗也没有帮忙求情。 也正是这一次,袁逢说出了一句话,让袁绍和袁术这辈子都没能忘却。 “你是庶,他是嫡,你生来就该为他所用。 今后若是再分不清主从尊卑,某便将你逐出家门!” …… “主从尊卑……主从尊卑……” 前方赵云和张辽已经快要杀过来了,身旁亲兵统领还在声嘶力竭地劝袁绍撤退。 但对于袁绍来说,脑中回荡着的,还是父亲袁逢在幼时对自己说得这句话。 “主从尊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袁绍抬头,发现黑暗渐渐退散,东方闪过一丝光亮,黎明将至。 若是整个袁氏的资源都为自己所用,此战未必会败! 而自己败亡后,袁术那厮也绝不是刘备的对手。 如此,袁氏当兴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纵然心中再多的不甘,也难改眼前的现实…… 罢了,或许这就是命。 我袁本初一生与天争命,只想证明庶子也能成就大业。 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敌军是冲着某来的,尔等且各自逃命去吧!” 袁绍看着这些直到此时还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亲兵,口中缓缓说道。 “不,我等情愿与主公同生共死!” 袁绍身边的亲兵大声呼喊道。 “这又何必……” 此时,赵云也张辽已经杀至身前,亲兵正欲奋死抵抗,却遭袁绍阻拦。 袁绍正了正衣冠,挺直了腰杆,开口朗声道:“赵子龙,只你一人前来?” 见袁绍已经不想抵抗,赵云便翻身下马,对袁绍抱拳道:“车骑将军,末将奉主公之命,邀车骑将军回城一叙。” 赵云终究仁善,给袁绍保留了最后一份体面。 “你赵子龙倒是个厚道人。”袁绍笑道,“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某的问题,他刘玄德为何不来?” 赵云只得推脱道:“我主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哈哈哈哈……” 闻言,袁绍却仰天大笑,说道:“好个事务繁忙,看来数月鏖战,他刘玄德终究没有把某当成对手,居然不来送某最后一程,当真是目中无人! 刘玄德不来也就罢了,林子初何在? 他素来擅使阴谋诡计,某此次战败,也全是拜他所赐。如今奸计得逞,他就不想看看某的下场?” 赵云再度抱拳道:“车骑将军误会了,我家监军并非阴毒之辈。战阵之上,自是各凭手段。” “如此说来,倒是某小气了。” 铿!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袁绍拔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也罢,某能死在你赵子龙手上,不至于受小人折辱,倒也是幸事……” 言罢,袁绍手上一用力,利刃入肉时,吼间喷洒出一股滚烫的鲜血,就此倒地身亡。 至此,一代枭雄曲终。 “主公!” 袁绍的亲兵齐齐跪地哭喊道。 望着袁绍的尸体,赵云默默无言,面色无喜无悲。 良久,赵云伸出双手正了正衣冠,对着袁绍的尸体一礼到底。 “袁公,一路走好!” …… 定陶城。 辛毗回到县衙中时,其兄辛评正在挑着桌案上的烛火。 灯火忽明忽暗中,映照着辛评的脸色也有些凝重。 “兄长,城门大开,徐州军已杀入城中。”辛毗拱手道。 闻言,辛评面无表情问道:“那城中战况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辛毗笑了,遂将徐州军带着粮草入城的消息说了一遍,最终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了定陶。 至于城中数万士卒,也大多就地投降,拿着粮食造饭去了。 辛评摇了摇头,笑道:“这一定是林子初的手笔,此人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能。” “兄长……”辛毗迟疑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袁本初此次出城,必然是有去无回,如今大功告成,但小弟看兄长您……似乎并不高兴。” “高兴?”辛评反问道,“某为何高兴?” “可是……” 辛评一挥手,打断道:“某答应做他徐州的内应,是因为看在荀文若的面上,而且袁本初此人吃相太过难看,得冀州后便立刻逼死了韩使君。这等心胸狭隘之人,又如何配争天下?” “既如此,咱们立下大功,刘太尉自当礼遇,兄长又为何闷闷不乐?” 辛评摇了摇头道:“佐治啊,人生在世,除了权势之外,还有名声。” “兄长是担心背负背主之名?” “不错。” “那何不请林子初与荀文若向世人阐明原委,也好为兄长正名。” “你以为世人会信?” “这……” 正当辛毗无言以对之时,辛评却又洒脱一笑,开口道:“罢了,敢做就要敢当,世人若要议论,便由得他们去吧。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好一个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仲治兄坦荡,某佩服!” 辛评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道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闻言,辛评也笑了,同时站起来说道:“佐治,贵客到了,随某出门迎客。” “唯!” 辛毗应了一声。 兄弟二人当即打开房门,走入院中。 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三十岁上下,长臂大耳的中年男子。 在其身后半步处,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身着白衣,手拿折扇的青年男子。 见此,辛评面色一变,甚至微微一愣。 他当然能认出刘备和林朝,只是他万没想到刘备会亲自前来。 林朝来不稀奇,毕竟这家伙是自己的接头人。而身为徐州之主,刘备此刻理应亲自去送袁绍最后一程,怎么也来了此地。 “拜见玄德公!” 辛氏兄弟毕竟不是常人,马上反应过来,对着刘备一礼到底。 刘备赶紧走了过去,拉起兄弟二人的时候,顺手使出了把臂同游。 “二位切莫如此多礼,若无二位,某如何能胜,更不能入得此城。走,且入内说话。” 虽说二人也听惯了别人的夸奖,但刘备身居高位还能如此礼贤下士,倒是让二人有些激动。 天下人皆称刘玄德为仁义之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入内之后,刘备却是毫不客气,一屁股在原本属于袁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刚要说话的时候,就听下首林朝朗声吟道: “君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揖山东隆准公。 入门不拜逞雄辩,两女辍洗来趋风。 东下齐城七十二,指挥楚汉如旋蓬。” 这首诗选自诗仙李白的名作《梁甫吟》中的一段,讲述得正是高阳酒徒郦食其的故事。 在这种场合林朝把它吟诵出来,就等同于给辛氏兄弟的行为定了性。 功臣,大大的功臣,林长史亲自坚定的功臣! 在场众人除了刘备之外,皆是饱学之士,自然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辛评听完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之色。 林子初为人虽恶劣了些,却终究没有鸟尽弓藏,倒也称得上有古君子之风。 一念及此,辛评对林朝拱手道:“长史过誉了,在下如何敢于先贤相提并论!” 林朝回礼道:“仲治兄不必自谦,兄此番功高劳苦,玄德公必不吝赏赐!” 闻言,刘备马上接口道:“不错,二位之功,某铭记于心。待到论功行赏时,必有高官厚禄相赠!” “多谢玄德公!” 二人赶紧拱手道。 林朝拉着刘备一起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安抚辛氏兄弟,同时打消他们的疑虑。 如今刚刚破城,刘备要忙的事情可远不止这些,见辛氏兄弟都吃了定心丸之后,刘备便离开去城中安抚军心民心,将舞台留给了林朝。 此时房中除了自己之后,便只剩下了荀彧、荀谌兄弟二人,林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仲治兄,此番你兄弟二人立下大功,不知想要担任何职?” 之所以主动开口询问,表达自己态度的同时,也是希望这两人能快速融入徐州集团。 不过如此直白的谈话方式,显然是辛氏兄弟没想到的,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片刻后,辛评才拱手道:“全凭长史差遣。” 林朝见辛评似乎兴致缺缺,便开口道:“仲治兄似乎有心事?” 旁边的荀彧倒是很善解人意,开口笑道:“子初,常言道人言可畏,某以为仲治兄之心结便在此处。” 闻言,辛评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又点了点头。 “倒是某疏忽了。”林朝笑道,“若仲治兄若不想以此功做晋身之资,某倒是还有一个好去处。事成之后,不需别人正名,仲治兄自然能名垂青史。” 听到这里,辛评才来了一丝兴趣。 “敢问长史,是何去处?” 辛评胸中自然是有一番远大抱负的,但他不想被人说是靠卖主来跻身高位。 林朝笑了,口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塞外。” 本卷完。 ------题外话------ 这章写得时间有些长…… 先睡一觉,睡醒再来卷末小结。 7017k 卷末小结 嗯,第四卷终于写完了。 本来昨天就想写些什么来做一个总结,但前天晚上连夜赶稿,昨天睡醒之后,忽然腰疼的不得了,卧床整整一天才好了点。 看来以后要加强锻炼了…… 这一卷没什么好说的,老于唯一想跟大家分享的,是一些生活中的事情。 从这一卷开写,老于的身体就不是很好。 虽然老于今年只有十六岁,但身体确实不是很好…… 到这这一卷有些地方处理的不是很到位,算是有些遗憾吧。 不过今年没去外地,而是留在了老家小县城,对于生活的节奏,好像一时间放缓了许多。 因为生活成本低了点,原本在大城市那种焦虑感也少了不少。 当然,收入也降低了很多。 不过这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如今的世道……凑合的活着,尽量让自己活得舒服一些就行了…… 别的话也不想多说,在此送给诸位一句老于很喜欢的话。 人生碌碌,论短竟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这个三国很核理》卷末小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七十九章 覆舟水,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青州。 北海郡,高密县城南。 这是一块顶尖的平原沃土,放目望去,能见地可达数十里之远! 但就是这么一块上好绝佳的土地,上面却并无一株粮食,甚至连野草闲花也不曾得见。 八月下旬正当秋,理应是硕果累累的丰收之季,但此地却是一片光秃秃的,无比荒凉的满目疮痍。 方圆数十里寸草不生,唯一可见的,便是曝露在外的尸骨…… 无尽的尸骨! 颜色纤白到使人触目惊心的尸骨! 而今日这片荒原上,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为首一人,面色邪异,身着暗红色道袍,腰间佩着一柄红色宝剑。通体暗红的配色,使得本就面向妖异的此人,看上去更显诡异,正是一路从徐州赶过来的于吉。 在他身旁,左慈身着青色道袍,手握一杆浮尘,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是如此的仙风道骨,与旁边的于吉呈现出剧烈的反差。 而左慈的身后,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一身正经道士打扮的葛玄,身后背着两柄宝剑。 面对荒原上的无尽尸骸,于吉只看了一眼,便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左慈面露一丝不忍,摇头叹息一声。 而葛玄则是停下了脚步,满脸不忍与疑惑道:“老师,此时正是八月秋高,水草丰茂之际,此地为何如此荒凉,而且还有如此多的……尸骸?” 闻言,于吉和左慈二人都停了脚步,扭头望向葛玄。 左慈眼中满是叹息,而于吉眼中,则是赤裸裸的嘲弄。 “左元放,亏你自诩道术有成,收的徒弟为何这般愚钝?” 于吉捻着胡须,口中毫不留情说着嘲讽的话语。 左慈摇头笑道:“道兄何必如何刻薄,我辈修道,虽求超脱世外,却也不能不顾这万丈红尘。孝先天性至纯,将来必然能道法自然,却是没有你说得这般不堪。” 葛玄听了于吉的话,却并不生气,反而极为郑重向于吉拱手一礼,认真问询道:“还请前辈解惑。” 于吉冷笑道:“你以为这地上累累尸骨,生前何人?” “这……” 闻言葛玄一愣,继而联想到这些日子臧霸攻伐青州黄巾,便开口道:“晚辈以为,这地上尸骨,乃是一众黄巾贼子。” 其实葛玄并不想用‘贼’这个字来称呼太平道的信徒,奈何黄巾为贼是天下的共识。再加上张角死后,这些所谓太平道的信徒也确实没干过什么好事。 于吉却毫不留情地驳斥道:“错,大错特错!这地上尸骸,乃黎庶黔首,乃是万千百姓,乃是青州苍生,跟黄巾贼子有何关系!” “这……”葛玄迟疑道,“晚辈不明白。” 旁边左慈有些看不下去了,便叹息道:“痴儿……一见兵灾之祸,百姓便要逃离,便得扔下田地,也就无所依存。人饿极了,连地上的野花野草也不会放过。等花草树皮都被吃完了,人也就只能吃自己……” 说着,左慈一指地上的骸骨,说道:“最后,也就剩下了这片荒原,和无尽的尸骨。” 闻言,葛玄浑身一震,整个人都愣住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左慈的这短短几句话,可以说是完美解答了葛玄心中的两个疑惑,却又无比残酷,残酷到葛玄无法接受的程度。 望着大受打击的葛玄,左慈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劝慰,便只剩下了叹息。 自己这个徒弟,自幼跟随自己修道,虽天资聪颖,但终究没见识过红尘的残酷,一时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但人生在世,总要学着接受这世间的美好与残酷,高尚与卑劣,正义与邪恶。 那些鸿飞泥沼,种种善良罪恶,哪怕是世外之人也不得不面对。 过程的确艰难了点,但这就是最真实的人间! 良久,葛玄才回过神来,眼角泪滴滑落的同时,目光中已不再有迷茫。 “老师,弟子想安葬这些尸骨,免得他们做个孤魂野鬼。” 葛玄对左慈说道,语气虽然平淡,眼神却无比坚定。 “愚不可及!” 左慈还没说话,前方的于吉却怒骂道:“这方圆数十里皆是尸骸,怕是有十数万之多,你要安葬到何时?” 葛玄笑了:“前辈教训得是,但不如此,晚辈无法念头通达。哪怕时间再长,也总有完结之日。” 这一刻,他的内心无比坦荡,正如日中之阳一般,通体无暇。 望着无比执着的葛玄,饶是于吉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摇头道:“纵然你能安葬这些尸骨,却还能安抚这天下所有的孤魂野鬼不成? 我等此来,乃是诛杀首恶。也唯有如此,才能彻底终结此番景象,你如此舍近求远,终不得其解。” 不彻底解决青州作乱的黄巾,今日有这十多万人死于非命,明日还会有别人一样死于非命。葛玄如此做法,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关于这点,于吉看得很明白。 闻言,左慈倒是好奇道:“怎么,于道友以为,刘玄德能彻底解决张角身后之事?” “哼,人是你选的,如今却来问我!”于吉没好气道,“不过某只看事实,不问情由。这数月以来,某游历徐州各地,目光所到之处,自是与青州这满地尸骸大相径庭。倘若青州能归了刘玄德,某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自此归于世外,不问红尘。” 当年张角得到的那一部《太平经》,已经将最初的甘忠可版本改得面目全非。而其中编改的大部分内容,就是出自左慈和于吉之手。 所以对于眼下在青州流窜的黄巾,于吉和左慈都认为,自己有责任了结此事。 也正因如此,当初二人才会一起找上林朝。 闻言,左慈扭头对葛玄说道:“孝先你既有此大愿,那你便留在此处安葬尸骨。为师与于吉道友,自去诛杀首恶。” “多谢老师与前辈成全!” 葛玄拱手,对左慈和于吉一礼到底。 …… “子初,咱们还有多久抵达臧霸的大营?” 前往高密县的路上,刘备开口向林朝问道。 闻言,林朝打开了行军图,看了一会才开口答道:“回玄德公,前方五十里便到高密县。” “君明,传令加紧赶路,某今晚便要抵达臧霸的大营!” 一旁的典韦抱拳道:“遵命!” 兖州那场最终决战,已经过去十几天了。 这场三州之战,最终以袁绍身死,徐州大获全胜为终结。 听闻袁绍自刎身亡后,刘备并未表露出多高兴的神色,甚至嘴角没有一丝笑意,反而长叹一声,令赵云以公侯之礼将袁绍下葬。 无论如何,袁绍终究没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又是朝廷亲封的骠骑将军,邟乡侯。给他最后的体面,也是应有之理。 战争结束,却不代表刘备和林朝就没事干了。 相反,战后需要收尾和处理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甚至比战争时候还要多。 战争中,所有人都只需要考虑如何打赢就行了。因为打不赢,一切都是空谈,有问题也只能先压着。 而战后,这些问题就一股脑爆发出来了,就需要考虑得更加全面。 诸如敌方归降士卒的收拢,原本兖州和冀州官员的调动,战争中遭受破坏的建筑设施的重建,甚至原本专属于徐州的新政,现在如何扩散推行到另外两州。 当然,外交层面也要重视。 徐州势力骤然扩大,关东诸侯除了袁术以外,其他的全灭。此刻天下诸侯脸上肯定写满了害怕,甚至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也不一定。 这便又到了施展外交手段的时候。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眼下战争打完,便又轮到政治手段登台的时候了。 以上这些问题都需要相应的措施,但最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事情,而是老调重弹的四个字——抚民以生! 保住民生,就是保住了一切的根基。 至于其他问题,都可以慢慢处理。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当初林朝觉得是扯淡,但现在看来,却是当年的自己浅薄了。 老子说得特么好有道理! 身处不同的层次,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不尽相同。 只是这些具体而又繁琐的事物,刘备一般是不会考虑的。 子初,你看着办吧。 这是战争结束后的几天内,刘备口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此时的刘备,正处于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时光,虽然还没到大封功臣的时候,但刘备已经飘了,每日拉着一众文武群臣吃席,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刚好田丰和崔琰没在,林朝和荀彧又被打发忙碌去了,再也没人能劝谏刘备,放飞自我显然是顺理成章。 刘备没问题,但林朝有问题。 好家伙,这一番忙碌下来,林朝差点没把自己累死。 于是三日之后,林朝向刘备提出了一个建议。 “玄德公,咱们去青州走一趟。” 闻言,正在喝酒的刘备,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子初,有话好说,仗才刚刚打完,咱们此刻去青州做什么!” 打了这么久的仗,某就不能好好享受一下吗? 可紧接着,林朝给出了一个让刘备无法拒绝的理由——安抚臧霸。 人家臧霸不仅表示愿意归顺,还主动出兵帮你攻取青州。如今咱们这边的战争虽然结束了,可你身为徐州之主,总得去看看吧,顺便接手青州的地盘。 刘备一听有理,便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林朝。 “就你我二人去?” 林朝连忙点了点头。 那必须的啊! 文若他们都忙着呢,不要打扰他们辛勤的工作。 所以……咱们悄悄的走,来一场秋日远游。 现在这状况,刘备和林朝想扔下这么大一摊子跑路,简直是不可能的。所以林朝干脆不打算征询他们的意见,直接提桶。 当夜,刘备留下书信一封,佩剑一柄,将大小事务交给了荀彧后,便带着林朝趁夜出了城,玩了一处双宿双栖。 等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荀彧看完书信,顿时气得捶胸顿足。而荀谌更是直接大骂林朝无耻! 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连刘备一块骂吧! 十日之后,正当八月末,刘备与林朝便出现在了青州腹地。 初时刘备还兴致勃勃,毕竟打了几个月的仗,来一场秋日远游也未尝不可。可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了青州境内,刘备见到第一片铺满尸骨的荒野,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 刘备当然知道这些尸骨是属于谁的,也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是心情难免低落。 走过这一片皑皑白骨,刘备还没缓过来的时候,便又见到了如之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荒地,白骨,满目疮痍…… 之后越往青州腹地走,就见到了越多的白骨,有些甚至上面的腐肉还没烂干净,几只乌鸦,鹞鹰盘旋其上,发出欢快的鸣叫声。 人生前为万物灵长,死后却成了这些畜生的口中餐,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嘲讽。 到了此时,刘备总算彻底领悟了林朝之前吟诵的那首诗。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而此时的刘备,却没有像当年一样,追着林朝询问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默默的看着,继而默默流泪,最后一声长叹,眼中却满是坚决之色。 赶紧结束青州的战乱,让百姓有安身之所! 一片沉寂中,林朝却不合时宜的开口道:“玄德公可知,此等凄惨场景,乃何人之过?” 闻言,刘备沉默了。 谁人之过? 要说始作俑者,必然是张角。 若非他起兵叛乱,青州百姓又如何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可刘备心中明白,若真有活路,那些百姓又何必跟着张角叛乱。 若真能安居乐业,谁肯去过朝不保夕,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蝼蚁尚且偷生,为人何不惜命? 所以真正的罪魁祸首,乃是那些不知抚须民生,整日高高在上的官员世家,甚至是这天下的主宰,至高无上的大汉天子! 只是以刘备的立场,他只能把罪责推到张角头上。 面对着眼前的白骨,刘备叹了口气,幽幽道:“子初,你是聪明人,过往之事,又何必深究。纵使得知是何人所为,于眼下之事,又有何益处? 当务之急,乃是结束战乱,妥善安置百姓。” “玄德公高见,朝佩服!”林朝拱手道,“只是若不深究其过,又如何避免其祸?他年有日,这天下难保不会重蹈覆辙,玄德公以为如何?” 闻言,刘备先是一愣,继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子初所言是也! 不肯直面问题,就算这次侥幸解决了问题,以后这些问题还会再度重演。 一念及此,刘备忽然明白了林朝怂恿自己来青州的目的。 这哪是秋日远游,这分明是要给自己上一课。 眼下是躲不开了,所幸刘备也不想躲,当下便令典韦搬出桌案,挥手邀请林朝下马入座,看他有何高论。 荒野上,尸骨旁,刘备与林朝坐而论道。 刘备先是对林朝拱手一礼,便开口说道:“子初,你之良苦用心,某已明白。有何高论,但请直言,某必从之。” 林朝笑了,这次倒是没推让,反而坦然受了刘备一礼。 因为今日他要教刘备一个大道理,一个大过天的道理! “玄德公,今日青州之祸,自是反贼张角为始作俑者。”林朝开口笑道,“然百姓之苦由来由来已久,更似星星之火,咋看之下并不起眼,可一旦燎原,便不可挽救。” 林朝一指旁边的尸骨,继续说道:“百姓无辜,却沦为孤魂野鬼。可那些坐看星星之火燎原的元凶巨恶,却早被百姓吞咬撕碎,提前得到了报应。” 闻言,刘备冷哼一声道:“为官一任,自当造福一方。此等蠹虫,牧守一方而欺压百姓,与禽兽何异。便是不死于动乱,某亦要将其赶尽杀绝!” “玄德公息怒,群蠹固然可恨,但身死却不能恕其咎。由他们引发的动乱,最终还是要活着的人来解决。”林朝笑道,“解决不是难事,难的是,今后如何杜绝此事。” 话说到这里,终于引到了正题。 刘备极为郑重的问道:“子初你为不世之才,想来必有高论。” “高论谈不上,不过却有一番心得。” “请子初教我!” 刘备又是一拱手道。 “朝以为,君子虑远,见微知著,若等星火燎原时,则付之一炬,古今皆然。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林朝轻声吟诵道: “覆舟水,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听到最后一句时,刘备整个人都愣住了,身体微微颤抖着,额头已有冷汗滴落。 周围的风还在幽幽的吹着, 身旁的白骨依旧沉寂无声, 而林朝的脸上,一直带着若有所指的神情,目光中却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气息。 面对此情此景,刘备额头上的冷汗却越来越多,直至如雨一般滚落而下。 君臣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良久无言。 半晌后,当刘备额头上的冷汗干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站起来对着林朝一礼到底。 “子初今日之言,某必终生奉行!” 7017k 第五百八十章 编,接着编! 青州的战事其实很顺利,顺利到超乎林朝想象的程度。 遭受黄巾肆虐祸乱的青州,世族大家早已纷纷逃往外州避难,甚至连衙署内的官员老爷们,也大多不见踪影。 因此偌大的青州,就只剩下了黄巾与百姓互相残杀,疯狂内卷,形同养蛊一般。 在英明伟大的玄德公的精神意志的导引下,在算无遗策且天纵之才的林长史的具体意见的指导下,战无不胜的郭军师,从一开始便制定好了最适合进攻青州的战术。 简而言之,就是胡萝卜加大棒! 面对底层穷苦百姓出身的黄巾军,打是肯定要打的,不将他们打疼,他们如何会听你的? 但是一味的征伐,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打完之后,必然要给些甜头。 不然你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又乱了起来。 说来也简单,无非是田产和粮食。 有能维持一段时间生计的口粮,百姓才会愿意重回秩序,才会愿意拿手中的锄头去种地,去耕作,而不是拿来砸人。 至于田产,那就更简单了。 世家大族跑光了,现在青州的大部分田地都是无主之物,正是重新分配的最佳时机。 长远来看,青州的这一场动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大汉历经数百载,阶级固化和土地兼并早已根深蒂固,此次也算是不破不立了。 大乱之后,方有大治! 至于等青州治理完成,那些外出避祸的世家大族重又归来,会不会想讨回自己原本的土地? 关于这些,林朝可是一点都不担心。 愿意体面的人,便还给他们一点土地,让他们不至于流落街头。 至于不愿意体面的人,那就让这片土地上的新主人帮他们体面。 坐而论道之后,刘备与林朝一路快马加鞭,当晚便抵达了高密县城外的臧霸大营。 当然,刘备不至于去搞什么微服私访,突然袭击那一套。这样只会增加下属的麻烦,并无益处。 所以早在进入大营外十里范围之内,刘备和林朝便放慢了脚步,同时派张郃快马前去通传,给足臧霸反应的时间。 …… 高密城下,臧霸大营中。 郭嘉手中抓着一把肉干,正一块一块的往口中送去,时不时喝杯美酒辅助下咽,嘴角间皆是满足的笑容。 而贾诩则坐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馋虫都差点被勾出来了,却依旧紧咬牙关,没有伸手讨要的意思。 自出征以来,贾诩却没有继续吃肉干了,哪怕是他最爱的牛肉干,也没有再尝过一口。 究其缘由,是因为贾诩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自出使臧霸以来,贾诩便无所事事,一直在吃喝,甚至一连吃了好几个月。虽然满足了口腹之欲,但肠胃却有些遭不住。 说起来目下一众徐州文武,年岁都在二十岁至四十岁之间,算是比较年轻的团体,再996二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但作为目前徐州政治天团中的老大哥,贾诩今年已经四十五岁有多了,在这个时代是妥妥的老年人,所以对于酒肉这种东西,吃多了是真的不好消化。 所以眼下,他只能干瞪眼看着郭嘉喝酒吃肉,自己却要喝茶养生。 年轻就是好啊! 贾诩心中哀鸣一声,口中却笑道:“奉孝,那件事情有眉目了?” “哪件事情?” 郭嘉疑惑道。 “主公……封王之事……” 闻言,郭嘉一愣,随后才开口道:“文和,你不是说你已有妙计吗?” 贾诩微微一笑道:“某的确有些想法,不过最终却要奉孝你来着手实施。” “这是为何?” 郭嘉连连摇头道,表示不愿接下这烫手山芋。 开玩笑,没看见他林子初都不愿意沾染此事嘛,凭什么让某一个人来背锅! “此事事关重大,而某却位卑言轻,个中具体细节,还得奉孝你亲自把控。”贾诩笑着推脱道。 在其位,谋其政。 贾诩目前唯一的官职,也只是太尉府下的济世府令而已,秩不过六百石。 而且由于贾诩素来为人低调,导致在徐州的存在感比郭嘉不知低到哪里去了。 真要统筹各方,完成这次劝进,郭嘉才是最佳人选。 虽然明白贾诩龟缩自保的意图,但郭嘉依旧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得有道理。 “好吧,你出主意,某来促成此事。”郭嘉冷笑道,“不过文和你切莫大意,真要事情败露,某绝对会把你供出来,到时候你也难辞其咎。” “这……” 望着郭嘉这似曾相识的无耻嘴脸,饶是油滑如贾诩也被震惊了。 郭奉孝,你这狗东西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林子初的厚颜无耻! 正当贾诩心中郁闷时,张郃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郭军师,见过贾府令!” 张郃冲二人一抱拳,倒是把二人吓了一跳。 作为林长史的现任护卫,张郃突然出现在这,也就意味着林朝不远了。 二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郭嘉开口道:“张将军何来?” 张郃开口说道:“回军师,主公与长史已至营外十里,烦请二位出寨相迎。” “什么,主公到了!” 闻言,两人满脸震惊地站了起来。 不同的是,贾诩在震惊之余,眼中还露出一丝喜色。 “烦请将军在此等候片刻,待我二人更衣。” 贾诩说完,便拉着郭嘉往房里走。 走入房中之后,贾诩见左右无人,这才开口笑道:“奉孝,主公此来,必是他林子初怂恿的结果。” 闻言,郭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这是自然。除了他林子初,还有谁能劝主公千里迢迢赶来青州。不过主公既然来此,说明兖州的战事应该也结束了。” “不错,不过主公来此,却是给了你一个好机会,奉孝可得好好把握。”贾诩开口笑道。 郭嘉忍不住瞪了贾诩一眼。 林子初那狗东西将此事交给你我,怎么到你口中,却成了我一个人的事了? “某知道了,计将安出?” 面对油盐不进的贾诩,郭嘉只能无奈叹息道 当下贾诩便凑近了些,与郭嘉低声说道:“奉孝,某之计,可分三步走……” …… 半晌后,慢悠悠纵马而行的刘备一行人,总算抵达了臧霸的大营前。 而臧霸,也早率领麾下一众人营门前准备迎接。 早在郭嘉和贾诩知道消息后,便带着张郃一路直奔臧霸的中军大帐而去。而彼时的臧霸,也得知了张郃前来的消息,正要去一探究竟。 这下两拨人碰到了一起,郭嘉便将刘备亲自前来的消息告知,惊得臧霸差点跳了起来。 坦白来说,这次出迎刘备,臧霸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虽然郭嘉嘴上说得好听,但他终究只是徐州治中从事而已,自己等人今后在徐州阵营中的待遇,还得看刘备的意思。 今日也是臧霸第一次得见刘备真容,当他望见刘备那双长长的手臂,以及那对偌大的招风耳之后,当场震惊得无以复加。 刘太尉天生异象,怪不得能创下如此基业! “恭迎刘太尉!” 眼见刘备的马近了,臧霸赶紧抱拳一礼到底,身后的尹礼,吴敦也同样躬身下拜。 至于在臧霸身前的郭嘉和贾诩,也是拱手笑道:“参见主公!” “哈哈哈……” 见到如此场景,刘备口中发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声,回荡在营门前。 “诸位免礼!” 刘备大袖一挥,开口冲众人笑道。 与臧霸预想中的不同,虽然自己是主动归投,但刘备并未表现出任何轻视,甚至被刘备亲自搀扶起身,同时抚摸着自己的手背笑道:“将军何必如此多礼!” “太尉贵为三公之首,末将不过一介武夫,岂敢不顾尊卑。” 臧霸很识趣的立即回话道。 闻言,刘备将臧霸的手握得更紧了,开口笑道:“某不喜这些俗礼,将军以后大可不必如此。” “遵命!” 刘备怎么说都行,但这种话臧霸肯定不能全信,甚至表现得更加恭顺了。 双方又客套了一会,臧霸才笑道:“太尉莅临,末将心中不胜惶恐,早已备下酒宴,请太尉入内享用!” 虽说战争已经结束,但刘备这一路上也是风餐露宿,此刻听闻有席可吃,当即乐得眉开眼笑。 “有酒宴好啊,某便提前谢过将军款待了!” “哪里,此乃末将分所应为,太尉请!” 当下,刘备在臧霸的引领下走进了中军大帐,随后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主位。 倒不是刘备刻意宣示主权,只是他一向如此惯了。不过以刘备的身份,倒也没人会质疑。 只是接下来下首第一的位置,却是有了些讲究。 自刘备落座之后,臧霸便把目光放在了郭嘉、贾诩、和林朝的身上,想看清楚这三人之中,到底谁的地位更高一些。 只见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中,林朝缓缓走到了刘备左下首第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此人敢在郭奉孝之前落座,难不成便是那位传说中的太尉府长史,林子初? 臧霸的心思瞬间活络开了,目光中也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随后郭嘉和贾诩才在林朝下方落座,而臧霸等人也在刘备右下首依次落座。 这一顿酒席倒是颇为丰盛,可见臧霸着实也费了一番心思,只是吃的过程却不是很和谐。 刘备见到丰盛的酒肉,不禁想起来时路上的皑皑白骨,便没了平日里吃席时候的兴致,只是简单吃了几口后,便频频举杯。 臧霸等人不知缘由,还以为是自己招待不周,却又不敢询问,只得小心翼翼作陪着,生怕再弄出什么纰漏。 不过好在刘备并没有因自己的情绪而耽误正事,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备便当场开出了自己的条件——任命臧霸为抚军中郎将。 中郎将是比二千石的武职,在地位上来说,比都尉、校尉又高了一些,可谓是将军之下最高的武职了。 以往承平年间,并无多少战事,中郎将便是朝廷常设的最高武官。 而今战事频发,将领们多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中郎将自然也就没有以前值钱了。 但饶是如此,目前徐州有将军号的武将,也不过一手之数而已,剩下的还都是都尉、校尉级别。 所以刘备这次出手,还是很大方的。 刘备这颗甜枣一出,可把臧霸给高兴坏了。 自己毕竟是带资入组,给个中郎将的位置虽然不算高,但无疑表明了刘备的态度——非但不会架空自己,反而要继续任用自己。 不然他刘备完全可以给个位高权轻的闲官,把自己供起来。 “多谢太……多谢主公封赏,某将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激动,臧霸连称呼都变了。 闻言,刘备也笑了,顺势直接唤臧霸表字道:“宣高不必多礼,以你之才,非区区一中郎将可衬也。待他日平定青州叛乱,某便上表天子,便是封侯也未可知。” “多谢主公!” 臧霸连忙再拜道。 …… 宴席散后,刘备被臧霸安排进了帐篷休息,临了又不知从哪搞来两名美婢,硬是塞了进去,说是留着侍奉刘备。 林朝见此,不由得微微一愣,却也想不出什么借口阻拦。 “臧将军行军打仗,营中居然会有女子,倒是令某大开眼界。”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 在宴席上,臧霸已经确认了林朝的身份,更是一早就听说过林长史那骇人听闻的战绩。此时听林朝话中有些别样的意思,当场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长史误会了,请容末将解释!” 臧霸连忙抱拳道,“末将自幼父母双亡,只留末将与两位舍妹相依为命。后逢黄巾之乱,末将好不容易才苟全性命,如今更是天下大乱,末将唯恐舍妹被贼人暗害,将来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所以就算是行军打仗,也将舍妹带在身边看护。” 听完臧霸的话,林朝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 林朝冷笑道:“听臧将军的意思,方才那两位少女乃是令妹?” 编,接着编! “不错。”臧霸正色道,“能够有幸服侍主公,也算是舍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林朝:…… 臧宣高,你特么比我还无耻! 这么能编故事,不去说书倒是可惜了。 见林朝默然不语,臧霸却会错了意,还以为他嫉妒刘备的待遇,便凑上来笑道:“长史,实不相瞒,末将有一手足兄弟,名叫尹礼。其人虽其貌不扬,但有两位妹妹却十分貌美,若长史不弃,床榻之间倒是可堪一用。 能有幸伺候长史,倒也是她们姐妹前世修来的福分。” 林朝:…… 臧宣高,你够了! 尹礼那家伙,在原本历史上可是东莞太守。 他的妹妹,我怎么敢要! 7017k 第五百八十一章 共勉之 林朝自然不会接受臧霸的好意,去睡尹礼那两个所谓的妹妹。 只是臧霸既然已经把两个美少女送进了刘备的帐篷,林朝也不好强行把人给薅出来。 毕竟像臧霸这种带资入组的小团体,目前正是最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如果今夜刘备受用了这两位少女,臧霸也能放心许多。 只是关于军队中有女人这件事,终究是有些不妥。 在拒绝了臧霸要给自己送女人的请求之后,林朝拿出折扇在手中把玩着,口中却笑道:“臧将军,某如今忝为太尉长史,却也兼任监军一职。对于军中禁令赏罚,倒是略知一二。今后行军打仗时,将军还是莫要把女眷带入军中,以免别人说闲话。 我徐州治所郯县,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秀,生活富足。臧将军不妨将家眷安置在郯县,不比跟着将军在疆场厮杀更安全?” 林朝这番话说得虽然委婉,但还是不轻不重敲打了臧霸一下。 你既然进了徐州阵营,那以后就要守徐州的规矩。 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但以后若再发生这种事情,那就别怪我出手惩处了。 当然,林朝话里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你臧霸还得再纳个投名状——赶紧将家眷送到郯县去,我会替你好好安置的。 你主动归降,我徐州不仅没有剥夺你的兵权,更是对你委以重任,可以说是对得起你了。 出于投桃报李,或是让徐州对你放心的应对,你把家眷送到郯县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倒不是林朝喜欢要挟别人,只是日久方能见人心。在双方还没有形成固有信任的情况下,如此做法才是最稳固的结构。 只要你臧霸不心生反意,那你的家眷在徐州就永享富贵。 臧霸也是个聪明人,听完林朝的话后,仅思索了片刻之后,便一抱拳道:“多谢长史教诲,末将明日便将军中一干兄弟手足的家眷尽数送往郯县,到时还要劳烦长史安置一番。” 林朝笑了,一展手中折扇道:“好,臧将军是聪明人,那某索性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将军助玄德公拿下青州,某保你在徐州有一席之地。” “多谢长史赏识!” 臧霸抱拳再拜道。 …… 军帐中。 辞别臧霸后,林朝并没有去休息,反而将郭嘉和贾诩传唤了过来,最后让张郃在帐外把守,严禁任何人进出。 “如何,关于那个‘萧’字怎么写,你们俩有眉目了吗?” 林朝看着这些日子一直在划水的两人,开口问道。 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郭嘉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子初,有必要搞得如此复杂?以主公的宗室身份,再加上咱们现在的地盘实力,封王乃是应有之意,谁敢说三道四? 再者,就算劝进,咱们徐州也该是你林子初领头才对,可你这般畏首畏尾,却是何故?” 事到如今,郭嘉还是感觉林朝有些小题大做。而且以林朝的身份、地位去劝进,说不准刘备会更能接受。 听完郭嘉的话,林朝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开口笑道:“好,那某便把话说得明白些。封王自然不是问题,关键是萧王这个封号,难免会被有些人污蔑成狼子野心。更关键的是,如何让玄德公坦然接受这个封号,毕竟将来如果有再进一步的机会,玄德公再回想起封王之事……” 听林朝说到这里,郭嘉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错,如果你只想封王,那怎么样都行,吃相难看点也没关系,只要能吃到嘴就行。 但如果将来还想再进一步,那这次劝进称王的过程,就得讲究个润物细无声。 争霸天下这个游戏的确要分胜负,但脸也得顾。 林朝继续说道:“再者,此次不是某不想亲自下场,而是不能。” “为何?” 郭嘉皱眉问道。 他原本以为林朝只是不想沾染这种事情,所以让自己和贾诩背锅。 但听林朝方才的语气,事情显然没这么简单。 林朝摇头一笑,刚想说话的时候,一旁的贾诩却抚须笑道:“可是因为咱们还有别的敌人需要应对?” 闻言,林朝立即给贾诩点了个赞。 “不错。” “敌人是谁?”郭嘉还是有些不明白,“如今袁绍已死,曹操败逃,天下诸侯只有袁公路堪为主公敌手,余者不过土鸡瓦狗,何足惧哉?” 林朝摇头道:“不,如今咱们刚刚诛灭袁绍,外面的敌人暂时不会有动静。但内部的敌人,才是真正的棘手。” 这一战吞并了冀州和兖州,如果一切顺利,青州也会在不久之后纳入刘备囊中。 如此一来,整个中原已经大半在手,自然无人能与之争锋。 但相应的弊端,也会暴露出来。 除了徐州之外的三州之地,那些盘根错节的宗族势力,中层组织都需要去努力缝合。这是一个摆在明面上,且耗时日久的活,自然不会一帆风顺。 更重要的是,此番大战过后,未来几年都不会再有大的战事。一众徐州文武,都将投身进入基层治理的时期。 而林朝也想借这段时间,来完成自己想要的改革。 诸如开设学宫、广收门徒、治理民生、开启民智,如果有可能的话,林朝甚至想把现行的察举制改为科举制。 而这些事务在实现的过程中,自然是困难重重,反对者也会不尽其数。 是以接下来的几年,林朝都会成为一个靶子,一个天下世家竞相攻击的对象。 如此情况下,林朝再沾染劝进之事,若是被人发现,必然会横生波折。 那些世家大族,自然可以陪他们慢慢玩,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 但刘备封王之事,却是迫在眉睫,甚至整个过程中不能出现一点问题,这才是林朝要把这件事交给郭嘉的原因。 林朝在明面上当靶子,郭嘉和贾诩在暗中将此事办成再说。 听完林朝的解释,贾诩又捻了捻胡须,目光中露出所思之色,缓缓开口说道:“如今徐州所行之新政,于百姓而言,自是天大的幸事。但对于那些世家宗族来说,却是天大的祸事。 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子初自主政徐州以来,对于世家一向是杀伐果断,毫不留情,如今若再逼迫过甚,他们难免抱团制衡,甚至逼主公处置子初也未可知。” 贾诩自幼生于西凉,青年入京,后又一度宦海浮沉数十载,有些事情早已看得明白。 听了贾诩的分析,郭嘉马上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主公虽宽厚待人,却性情刚烈,绝不可能听信谗言处置子初。那些个碌碌小人,只敢藏头露尾,在阴沟里操弄权势,只需手起刀落,便如屠猪狗一般,主公又如何会受这等人摆布!” 郭嘉说得不错,以刘备的性情,自然不会甘受这些世家摆布,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施展什么制衡之术,所以那些世家就算再怎么翻腾,也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奉孝所言,某却不敢苟同。”贾诩却摇头道,“真要祭起屠刀,虽然能杀个血流成河,将那些人杀得噤若寒蝉,但有些事一旦失了分寸,以后便不好找补了。” 郭嘉冷笑道:“那就不找补,谁不服就杀谁!子初之新政,乃是利国利民之良策,百姓如何不知。只要民心在我,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能泛起什么浪花?” “话虽如此,但若真破坏了规则,难免伤及无辜。最终受苦的,还是苍生百姓。真要一刀将那些人全砍了,谁来替主公治理百姓?仅凭你我,便能治理这四州之地?” 贾诩苦笑道:“再者,以子初之才,即便是权谋之争,也未必会输给那些人。” “不,还是直接下杀手痛快一些,某就不信他们所有人的骨头都这么硬!”郭嘉面色含怒道,“咱们在阵前生死拼杀,将士们血洒疆场,如今功成之时,这些狗东西却想来摘取胜利果实,也不怕撑死自己!” 随着刘备的势力变大,有些事情就不能全部托付于军事了。渐渐的,朝堂上的争斗也会逐渐显现。 世家若是攻讦林朝,这就必然是一场权术争斗,因为涉及到士林中的名声,在野的人望等一系列看不见,却又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林朝接招的同时,便也只能将争斗范围圈定在这上面,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权斗。 倘若林朝直接大手一挥,派兵将攻击他的世家全部斩杀殆尽,这就有些玩不起的感觉了。 如此不仅会失去天下士子之心,甚至会引发更恶劣的影响。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天你林子初能不遵守规则,那明天别人一样也能野蛮破局。久而久之,规则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林朝在明,他们在暗。林朝在朝,他们在野。 他们用规则内的玩法攻击林朝,那你林子初身为规则的制定者,也只能以同样的方式还击。 而且早在此战之前,那些徐州的世家就已经对林朝恨之入骨,所幸林朝虽然痛下杀手,但并没有真正赶尽杀绝,再加上荀彧这两年一直努力缝合,总算是不至于撕破脸皮。 但如今又得三州之地,若徐州的新政以及林朝一系列掘世家根基的操作施展出来,这肯定会引起三州士族的反弹,到时候那些蛰伏的徐州世家,也必然会出来秀一波存在感。 到时候,恐怕会引发他林子初一人与整个关东世家的中门对狙,也算是古今罕见了。 至于到底谁胜是负,目前还尚未可知。 “唉!” 面对贾诩和郭嘉各执一词的说法,林朝忽然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擅长这种权术方面的争斗,只是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行了,不必再吵了。” 林朝先是挥了挥手,继而冲郭嘉道:“奉孝,你的好意某心领了,不过有些事情,却不得不为之。那些人冲上来一阵搅和,胜了便翻身做主,输了甚至不用赔上性命。 可咱们不一样,除了胜负之险,咱们还得担负着四州之地的稳固。正因这是咱们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基业,才更要懂得珍惜。”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顿了顿,在郭嘉愤怒而又无奈的目光中,林朝继续说道:“而且此战之后,某也该将手中的权力分散下放,正好借这个机会完成这一步。 此事之后,说不得……某得归居乡里一段时间。” 闻言,不仅郭嘉勃然色变,连贾诩都坐不住了。 “子初,何至于此!” 郭嘉失声道。 他以为这次的争斗,无非是林朝与那些世家摆明车马干一场,最终即使有让步,但以林朝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吃亏。 但万万没想到,林朝居然连归居乡里这四个字都说出来了。 瞬间,郭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当今之天下,也还是世家之天下,他们人多势众,不做出让步,最终肯定难以善了。诚如文和所言,这一切都不能乱。” 林朝笑道:“不过所谓的罢官去职,跟奉孝你所想的,可能也不太一样。短暂的离去,是为了看得更长更远。 去江湖之远,居庙堂之高,所思所见,无非家国天下事。” 郭嘉还是不太理解,开口问道:“就没有两全之策?” 林朝摊手笑道:“这世间从未有过两全之策,所谓的两全之策,不过是委曲求全而已。正如当时你我身在冀州,为快速攻城拔寨,进抵邺城,某曾一度取世家之钱粮分与百姓,只为激励士气。 当时刀在某手中,他们自然予取予夺。可如今大事已定,你猜那些人会不会对某群起而攻之?” “这……” 闻言,郭嘉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朝挥了挥手,笑道:“不提这些了,某此来只是想告诉你们。某不日便将返回郯县主持战后事宜,你们在此陪着玄德公平定青州,顺便也把称王之事给办了。” 说罢,林朝起身,对着郭嘉和贾诩拱手一礼,笑道:“咱们且各司其职,各尽其心。 前路漫漫,共勉之。” ------题外话------ 赶不及了,先发出来,等下修改错别字。 7017k 关于昨天断更的说明 最近一段时间老是感觉腰疼,通常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老于也没在意。 但昨天实在疼得太厉害了,真是很厉害…… 甚至是冷汗一把眼泪一把,真正意义上的涕泪横流。 连母老虎都问老于,你哭啥? 老于说自己没哭,只是控制不住眼泪…… 从昨天下午一直疼得凌晨五点,最后实在撑不住了,跑去医院挂个急诊。 医生说,小伙子,你长这么帅,身体却不怎么行啊,这明显是肾结石的症状。 先给你来一针止痛的,然后去做个b超查查。 嗯,不得不说,那针真的很神奇,打了就不痛了。 一检查,果然是结石…… 11毫米的,而且已经到了输尿管里面。 医生说,你这没什么稀奇的,问题也不大,但就是疼。但你得忍着,因为我十一点才能给你做超声波碎石。 老于:…… 两个小时后,止疼针失去了效果,煎熬又来了。 经历漫长的煎熬后,超声波碎石终于是做了,目前还疼,不过好多了。 老于问医生,要不要静养一段时间。 医生说,完全不用,相反伱得多蹦蹦跳跳,这样有利于结石排出 瞬间,老于感觉自己像個大冤种…… 但是还得回来更新。 由于昨天实在太疼,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所以连个请假条都没补上,抱歉了。 《这个三国很核理》关于昨天断更的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八十二章 行刺 高密县外。 臧霸在请示了刘备之后,便向围城的黄巾军正式发动了进攻。 收复青州的战争其实很简单,因为眼下青州境内最大的黄巾残部,还是管亥率领的那一支。 去年般阳血战,徐州大军倾巢出动讨董之时,管亥曾率数十万黄巾军向泰山进发,结果却被吕虔与徐盛在般阳城外挡住。 数月血战,管亥损兵折将却不能破城,最终只能灰溜溜撤退。 可军中无粮总不是个办法,管亥率残部回到青州后,麾下发生了一波意料之中的叛乱,虽然最终平定了叛乱,但也元气大伤。 经过一年的修养,管亥总算又聚拢了十多万人马,在两个月前又把高密给围住了。 原因还是只有一个——缺粮。 管亥在城下放出狠话,声称只要高密县拿出二十万石粮食,他便罢兵。 不然,便开始攻城! 可现任北海郡守正是孔融孔文举,他自诩气节,自然不肯与反贼虚与委蛇,当下断然拒绝。 莫说二十万石,便是一粒粮食也不会给你这反贼! 孔融的气节固然值得肯定,但下场自然是被管亥将城池里三圈,外三圈给围了起来。 两个月后,郭嘉操控着臧霸一路在青州境内拼杀,来到高密县的时候,最终还是决定先解救被困的孔融。 毕竟这家伙与徐州有几分香火情分,当年讨董时也曾派太史慈带人原著刘备,如今见死不救,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正当要动手的时候,刘备与林朝却到了。 这下郭嘉更高兴了! 当年孔融为刘备以及徐州文武拟定封号,而如今刘备投桃报李,解救被困的孔融,传出去倒也是一段佳话。 最重要的是,根据贾诩提出的三步计划,郭嘉在孔融身上嗅到了可利用的味道。 是以,这一战郭嘉不仅极力赞成,更是亲临战阵,准备临敌应变。 臧霸身为泰山四寇之首,麾下亦常被世人称为泰山贼。士卒战力比之徐州的正规军自然是云泥之别。但对上管亥麾下多是老幼妇孺的黄巾军,还是能吊打的。 城下一战,仅持续了不到半日的时间,管亥便抵挡不住臧霸的进攻,不得不向东败逃,一退数十里才稳住阵脚。 至此,高密之围解。 当孔融率领着城中官吏在城门前喜迎王师时,郭嘉却早把刘备请了出来。 “拜见太尉!” 城门前,孔融一丝不苟的对刘备躬身一礼。 “文举公不必多礼!”刘备赶紧下马搀扶住了孔融,满脸感慨道,“去岁郯县一别,如今不过一载光阴,文举公为何如此憔悴?” 两月围城间,孔融一直苦苦支撑,时刻都活在城破身亡的恐惧之中,纵然再有气节,头上也生了许多白发,脸上也多了些许皱纹。 孔融摇头笑了笑,虽身形消瘦,但依旧笔直如松,散发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气息。 “多谢太尉关心,在下无碍。太尉远道而来,救满城百姓于水火之中,在下不胜感激,早已在城中摆下酒宴,还望赏光。” 说着,孔融一挥袖,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所谓名士,有人注重心性,有人注重形象,有些人则是两者兼而有之。 很显然,孔融便是属于第三种。虽一度穷途末路,但身上那股子狂傲的气势,却是分毫未改。 刘备见此,心中暗自赞叹一声,随后便拱手道:“多谢文举公!” 当下,二人并肩入城。 虽说刘备如今位高权重,但对于孔融这种少年成名,甚至连清议界都有一席之地的名士,还是选择了极为隆重的礼遇。 刘备身后,郭嘉和贾诩并排走着入城的时候,郭嘉忽然对贾诩使了个眼色。 而贾诩,则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至于林朝,早在今日一早便向刘备辞行,表明战后事务繁重,自己要回徐州主持大局。 刘备闻言,当即表示自己也要一同回去,却被林朝用一个特殊而又无法拒绝的理由劝阻了。 今者青州平乱,短则一月,常则两月必见成效。届时青州为玄德公之青州,安能不善始善终? 林朝的言外之意,就是让刘备留下,直到臧霸将整个州大地纳入徐州麾下后,方可离开。 毕竟刘备在此,臧霸每下一城一地,都要请刘备率先入城,届时青州百姓自然知道今后该奉谁为主。 再者,单独平定一州的功劳实在太大,哪怕青州这块地盘的水分比东海还多,也不能让臧霸独享这个功劳。 刘备在这,臧霸便只是平定青州有功,而非单独平定一州。 对于林朝这番合情合理的劝谏,刘备很愉快的表示了同意。 他本就不愿面对战后诸多繁琐的政务,如今林朝愿意揽下这个烂摊子,刘备自然乐得清静。 林朝辞行之后,刘备出营数里相送,临了时他还抓着林朝的双手,满含深情道:“子初,徐州之事某就托付给你了,之前天子所赐斧钺仍在你手,某也就不收回了,你尽可任意施为。但切记要保重身子,不可过度劳累……” 此言一出,刘备等若又给林朝加了一把尚方宝剑,假节钺的权力不再限于战时,而是变成了常设。 说当周围没有旁人的时候,刘备跟林朝也算是无话不谈,甚至有些啰嗦的趋势,交代了好一段时间,最终仍固执目送林朝离去。 直到林朝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后,典韦才瓮声开口道:“主公,监军走远了,咱们也回去了吧。” “好,回去!” 这一刻,刘备脸上忽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回去找奉孝喝酒去!” 眼下人在青州,平日里喜欢劝谏的文臣全都不在,如今林朝也走了,刘备瞬间有种得脱牢笼的爽快感,又有了放飞自我的趋势。 …… 北海郡,夷安县。 高密城下一战后,管亥被臧霸重创的同时,又遭到城中孔融的夹击。身处两面包夹芝士,管亥麾下士气全无,最终损兵折将,灰溜溜撤出了高密,向东逃回了夷安。 所幸刘备正忙着在城中与孔融联络感情,并未令臧霸继续追击,才使管亥能苟得一时之安。 说实话,直到现在管亥也没想明白,他臧霸为何要率军攻击自己。 我是黄巾贼不错,但你臧霸也被人唤作泰山贼,大家在朝廷和天下人眼中都是反贼,你不说与我守望相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自相残杀? 你臧霸若是想要攻取地盘,那周围的县城可都是无主之地,为何非要来找我的晦气? 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懂吗? 你会不会玩! 郁闷半晌之后,管亥才想到了其中一种可能,那就是臧霸已经归顺了朝廷,确切来说是归顺了徐州,所以才会来解高密之围。 藏宣高啊藏宣高,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了! 管亥越想越气,却始终无处发泄。 自己麾下虽人多势众,但大多数都是没真正打过仗的流民,甚至是扶老携幼,毫无组织可言,自然不是臧霸的对手。 但若就此退兵,也是行不通的。 自己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十多万人的队伍,无非是来者不拒,以及裹挟流民。 除了《太平经》上虚构出的那个人人有饭吃,人人能治病的盛世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得靠粮食。 今天有口吃的,这十多万百姓自然肯为你管亥所用。 明天这口吃的没了,那百姓自然四散而逃,甚至会反噬自己。 没有统一的规划,没有长远的战略,打仗也纯靠人多平a,这便是黄巾旋起旋灭的真正原因。 管亥深知自己一旦退兵,只怕不用一个月的时间,自己麾下这十几万人便不剩几个了。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直把管亥愁得眉头紧缩,心情躁动不安。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愁了,因为有两个人在这时走进了管亥的大营。 …… 左慈望着于吉头上的黄巾,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 本来于吉的长相就有些邪异,又时常穿着一身红色道袍,久而久之,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一种妖异的气质。 这下装扮成黄巾士卒倒好,不仅舍弃了那身红色道袍,更是连额头上都系了一条黄巾,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装扮与气质严重不符。 不过左慈这波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因为他此刻的装束与于吉一般无二,皆是身着破烂衣衫,头戴黄巾。 左慈本来极有卖相,走到哪都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如今这身装扮,倒是…… 如果说于吉是不伦不类,那左慈便有种沐猴而冠的荒唐感。 望见左慈不怀好意的笑容,于吉没好气的瞪了左慈一眼,他当然知道左慈在笑什么,却没法反驳。 “唉,某修道数十载,本以为能超脱物外,白日飞升,不想如今却还要行刺客之事,着实是荒诞。” 左慈望着手中的浮尘,摇头感慨道:“这柄能清扫心境的浮尘,却终究不如杀人的利刃好用。” 话音落下之时,左慈伸手抓住浮尘顶端,手上微微一用力,却听得一道清脆之声,继而寒光一闪,利刃出鞘。 左慈的浮尘中,竟隐藏着一柄短剑! 于吉见此,却冷笑道:“名为清扫心性的浮尘,内中却藏着伤人之利刃,足可见利刃就在你左元放心中放着,修心炼性数十载,却只有如此境界,又何须感慨?” 闻言,左慈不禁为之气结。 “于吉道友,你言语如此刻薄,又岂是修道之人应有的心境!” 于吉满脸无所谓的表情:“某养气的功夫不好,但某承认。却不像你这般口是心非,虚伪之极。” “这……” 于吉直接开摆,左慈也就没了攻击的借口,心中虽然生气,却无话反驳。 “还有一事,某差点忘了……” 左慈有些好奇问道:“何事?” “就是……” 铿! 于吉说着,忽然拔出了手中的利刃,对着左慈就是一剑斩下。 左慈万万没想到于吉会突然对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却是闪避不及,被于吉一剑削掉了面下那一把长长的胡须。 望着自己那花白的胡子飘落在地,左慈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巨变。 “于吉老儿,你干什么!” 饶是如左慈一般的心境,此时也忍不住大怒道。 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更何况这一把胡须左慈蓄了几十年,常常以此为荣,整天打理得一丝不苟,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脱落几根。 可以说这一把美须髯不仅是左慈的仙风道骨的标志,更是他身体上最引以为荣的部分,如今却被于吉毫不留情的一剑全给剃了,他如何不愤怒。 面对暴跳如雷的左慈,于吉却不慌不忙的归剑入鞘,面无表情道:“你这把胡子甚美,却容易引人注意,也就变得甚为不美。” 试想这十多万黄巾军皆是穷苦百姓出身,哪个老卒会有如何漂亮,且打理得如此整齐的胡须? 如果左慈顶着这一大把胡子进去,哪怕是在夜里,也注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话虽如此,左慈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于吉这一剑实在是太狠了,比扎紧左慈心里还疼,倒是让左慈怀疑他是在公报私仇。 胸膛剧烈抖动了一番,良久后左慈才勉强平复了情绪,指着于吉道:“于吉,等诛杀贼首,了结此事之后,某要与你比斗!” “怎么,不想修道长生了?” 于吉瞥了左慈一眼,口中淡淡道。 “哼,某身体有缺,纵得长生亦有何欢?” “既如此,事成之后,某便赐你一败。” 说罢,于吉也不理会还在生气的左慈,将短剑藏进怀中后,便走入了大营之中。 黄巾军突遭大败,此刻营中的纪律不能说是散漫,只能说是毫无防备。二人在营中探查了一段时间后,便得知了管亥的中军大帐之所在。 当下二人也不做停留,便向中军大帐走去。 本就是来杀人的,畏首畏尾反倒落了下乘。 到了门口,不出意料遭遇了管亥亲兵的阻拦。 “站住!” 守门的士卒大喝一声,令两人不准前进。 闻言,于吉虽然停下了脚步,却并未正眼看管亥的亲兵,只是将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脑中对敌我形势做出了一番判断。 片刻之后,于吉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动手!” 下一刻,只见于吉一把拔出怀中的利刃,随即纵身而起,数步的距离瞬间即到。 手中利刃横着一挥,两名守门的亲兵吼间喷出一股血柱,随即倒地身亡。 黑夜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只在电光火石间,于吉便已经解决了门口的障碍,根本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他却不做丝毫停留,直接单手持剑冲入了管亥的大帐。 7017k 第五百八十三章 郭嘉的障眼法 管亥最终还是死了,死得悄无声息,甚至是毫无波澜。 于吉和左慈修道数十载,对于养生炼丹自然有着极强的造诣,但技击之术也没落下,毕竟想要行走在这样一个乱世,手下没点真功夫简直寸步难行。 二人修炼的当然不是阵战厮杀之术,而是一种近身短兵相接的剑术,有点类似于古时刺客常用的杀人术。 一击得手,远遁千里! 倘若披挂上马,使用长兵器对战,以左慈和于吉的水准想要击杀管亥,自然得废一番功夫。 但此时的管亥早已脱下战甲,而军帐中也没有长兵器施展的空间,自然三两下便被左慈用剑刺伤,继而被于吉手起剑落,割下了首级。 从于吉突袭斩杀门口的守卫开始,再到入账击杀管亥,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极为干净利落。 甚至管亥都没能发出大的声响,仅仅两声呼救而已。 等亲卫赶到的时候,帐中便只剩下了一具无头尸首,而始作俑者于吉和左慈,早已在混乱中与黄巾军士卒融为一体,最终又在混乱中潜行逃匿。 二人离开之后,打探到刘备所在的地方之后,便于第二日抵达了高密县。 在将管亥的首级进献给刘备之后,二人拒绝了刘备的封赏,并当场辞行而去。 管亥的死,对平定青州自然有着众大的意义。而刘备也没有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当场决定亲自上阵,率臧霸、尹礼、吴敦等人统军东进,进攻剩余的黄巾残部。 只是临行之前,郭嘉却正好生了一场大病,因此并没有随军出征。 可等刘备率军出征后的第二天,郭嘉的病却不药而愈,甚至当场提着一壶酒去登门拜访孔融。 对于郭嘉的到来,孔融其实是一脸懵逼的。但眼下郭嘉明显是刘备手下的头号宠臣,孔融还是依礼接待了郭嘉。 两人客套一番之后,郭嘉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文举公,方今天下动乱,有志之士无不思得明君圣主,以匡扶社稷,安定天下。前有国贼董卓霍乱朝纲,欺凌幼主,擅行废立之事。后有袁绍擅杀州牧,结党营私,欲使社稷倾危,为祸天下。 值此危难之际,我主起于寒微,却先后剿乱平叛,辗转四战,志在匡汉兴国,虽百死而不悔。后值先帝驾崩,我主镇守一方,保境安民,又力战董贼,讨灭袁绍。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如此忠直之臣,足可为大汉柱石,文举公以为如何?” 郭嘉这番话马屁的意味虽然浓了一些,但终究是实话,也是刘备所作所为的真实写照,所以孔融倒是没有出言反驳。 相反,孔融虽然性情狂傲,却并不傻。 从郭嘉一开口开始,他就在思索郭嘉的来意,等郭嘉说完之后,孔融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郭奉孝如此言语,应该是想让某替他刘玄德请功。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自古忠臣立功,天子理当重恩厚赏以安其心,倒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想着,孔融便开口道:“奉孝所言,某深以为然。太尉功高劳苦,为世之楷模,自当列土封疆。某虽不才,倒也有些人望,愿联名上表为太尉请功。” 这时代的人讲究含蓄,有些事情不能太赤裸裸。 就如请功这种事,若刘备目前官爵不高,权位不重,自然可以将功劳上报朝廷,再由天子封赏。 但此事难就难在刘备如今已是食邑过千户的列侯,官位也是秩万石的三公之首。在他的上面,严格来说便只有大将军这一个官职,或是那不长设的太傅一职。 这种时候再立下大功,上报朝廷的时候,便得有一些名满天下且在朝的名士为其请功,如此方能显得刘备甚得人望,居高位也是众望所归。 以孔融如今的名声、官职,恰好刚刚能达到名满天下的及格线。 而最重要的是,孔融的人脉也很广,毕竟孔氏身为孔子后裔,七世祖孔霸又曾是汉元帝的老师,拜太师之位,自从孔氏跻身高位,不仅是圣人之后,又成为了世家高门。 传到孔融这一代,孔氏自然是交游广阔,身后也有着一大批的士族力量。 所以郭嘉要的不仅仅是孔融一个人的支持,而是孔融身后整个士族网络的支持。 毕竟郭嘉这一手也是时下最流行的玩法,所以孔融第一时间便心领神会,并表示愿意帮忙上表。 但他吃不准的是,刘备究竟想要何职,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请自己呼朋唤友。 不过郭嘉不是谜语人,他很快解开了孔融的疑惑。 “文举公,以我主如今之功,拜何官爵为妥?” 闻言,孔融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目光微动道:“太尉之功,自是可列土封疆,然如今天子年幼,急需大德之士教导,不如某上表天子,请拜太尉为太傅如何?此外,也该增添食邑,以慰其功。” 太傅这个位置,乃是真正的满朝文武第一人,地位还在大将军之上,也算到了人臣顶峰。 可郭嘉对这个答案却不满意,摇了摇头道:“天子乃天下之主,教导大任自然不敢推辞。但如今我主掌四州之地,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倘若一旦入京教导天子,何人能继任之,在下以为文举公此言不妥。” 孔融本就没指望刘备能放弃地盘入京,只是郭嘉却一本正经的反驳,那就证明太傅和增添食邑的筹码不够。 “既然某言之不妥,还请奉孝指点迷境。” 不要在打哑谜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刘玄德到底想要什么职位? 郭嘉笑了:“在下之意,以我主如今之功,封王如何?” 此言一出,整个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孔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额头上当场就有冷汗冒出。 两汉四百载以来,除几位开国元勋以外,再也没有因功封王之人! 就算是那些开国元勋,最终也都落得个惨淡收场,无一例外。 如今刘备想开历史先河,这对于孔融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冲击。 “奉孝此言不妥,高祖白马之盟有约在先: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刘太尉虽居功至伟,但……” 孔融话说到一半,整个人却愣住了。 而对面的郭嘉,则始终是笑意盈盈。 不对啊! 他刘玄德好像就是宗室啊,虽然血缘关系远了些,但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宗室! 这…… 不得不说,这分明就是钻了白马之盟的空子。 高祖刘邦的本意是,只有皇室成员才能封王,只有足够的功劳才能封侯。 前者是身份血缘限定,后者则是功劳限定。 但刘备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足以卡一波bug。 就凭他那一身不知稀释了多少代的血缘,是根本不可能封王的。若是以功劳论,他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也只能是侯爵。 但两者若合在一起,那便有了封王的可能,而明面上不违祖制。 所以,这才是孔融先下意识出言反驳,而后又愣住的原因。 见孔融沉默,郭嘉再次拱手问道:“文举公以为如何?” 以功劳而封王……刘玄德倒是好想法。 孔融想了想,便开口说道:“以太尉之功,此事倒是可以为之,但只恐招来非议。” “文举公多虑了。”郭嘉却冷笑道,“我主为朝廷讨贼平乱,居功至伟,倘若如此忠臣却遭非议,那便是这世间最大的不公。 谁敢非议,谁便是乱臣贼子! 倒行逆施者,终将自取其祸!” 郭嘉这最后一句,不仅仅蕴含着警告的意味,更是一种势必要成就此事的决绝。 又是一阵沉默后,孔融抬起头,开口问道:“不知太尉将以何处为封国?” 虽然是郭嘉来找自己商议,但孔融已经默认了这是刘备的意思,当下便直接询问道。 问封国,等同于问封号,毕竟孔融在上表劝进的时候,肯定要在其中写明刘备的封号。 依照汉代制度,诸侯王以封国为号。也就是说你在何处立国,就得以封国的地名为号。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原本历史上刘备进位汉中王的时候,虽然名号上是汉中王,但封地可不仅仅是汉中郡一地,它囊括了巴、蜀、广汉、犍为四个郡国,可以说是把整个益州适合种植的平原盆地都纳入了囊中。 但如今刘备身在徐州,自然不可能将整个徐州纳为封地,所以郭嘉打算用一郡之地立国。 郭嘉停顿片刻,便开口笑道:“在下观齐地甚为富饶,且物产丰盛,正是绝佳的立国之地,我主在此立国,必然能福荫万代,文举公以为如何?” 刘玄德这是要进位齐王。 孔融心中想着,便点了点头道:“奉孝高见,太尉在齐地立国,必然能效仿齐桓尊王攘夷,匡正天下!” 对于孔融心中那点小心思,郭嘉也不点破,只是笑了笑便又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便静候文举公佳音了。” 只要孔文举肯率众上表,贾文和的三步计划,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郭嘉心中想着,总算暂时松了口气。 …… 十日后,徐州东海郡边境。 金秋九月,落叶随风飘零。 虽是硕果累累的收获之际,但周围吹来的凉风,也已经有了初冬的寒意。 从高密到郯县的路程并不是很长,纵然林朝没有刻意加速赶路,此时也已经隐约看到了远处耸立的郯县建筑。 自初夏开始用兵,如今又是半载时光过去,总算扫灭了袁绍,将冀州与兖州纳入囊中。 以如今青州的形势,估计最多两个月,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青州大地也能平定。 如此一来,麾下坐拥着青徐兖冀四州之地,林朝为刘备策划的大业,已经算是完成了一半的进度。 有道是万事开头难,可一旦踏上了正轨,剩下的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这十天在路上,林朝并没有急着赶路,反而在欣赏沿途的风景,谋划着未来的方向。 首先便是官制方面。 当年初入徐州之时,手下控制的郡国不过四五个,凭借林朝与一众文臣武将的高效行政策略,自然能将地盘治理的井井有条。 如今骤然增加了三州之地,原本的一些手段就开始不适用了,行政方面的改革,也就该提上日程了。 不过好在林朝早有准备,之前设立内府之时,便有意侧重了职能分化方面,如今只需稍加改良便能推行下去。 其次,便是三州之地的人心收拢。 那些原本在袁绍、曹操手下坐享一部分特权的世家大族,其本身势力庞大,又没有对抗徐州的倾向,如今面临着改朝换代,心中自然有些惶恐不安。 对于这类人,林朝尽量还是选择安抚,甚至必要时候,还可以派他们去制衡那些顽固不化的世家。 天下乌鸦一般黑,但天下的世家可不是这样。 有汝南袁氏这种妄图僭越的世家,也就有颍川荀氏这种胸怀理想,想要建功立业的世家,不可一概而论,更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全都一棒子打死。 再者,便是军队制度以及行政制度的改革。 绝对的权力,必然带来绝对的腐败! 不受监督的权力,必然会成长为能吞噬一切的怪物。 因此权力必然也要受到监督,虽然目前徐州有师兄崔琰在负责监察百官,而田丰也时常狗拿耗子,举报自己发现的贪官污吏。 但,这还远远不够! 林朝的最终目标是,哪怕天子之权,也要受到监督! 他刘备宽仁爱民,但不代表他的后代会一直如此,所以一定程度的限制就很有必要。 但这是终极目标,也要找个时间和刘备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能一蹴而就。 现在要做的,便是先一步削弱军队中实权将领的权力,诸如关羽、赵云、张辽、林夕等独领一军的将领,手中的兵权都要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 最起码,不能让那些士卒只知有将军,而不知有主公! 想到这里,林朝忽然笑了。 要说削弱权力,好像自己的权力才最应该受到限制…… 最后嘛,才是林朝此次回徐州改革的重点,那就是在四州之地大规模开设学堂,免费招收适龄百姓人家的孩子进入。 如此只需数年,世家垄断官场的局面就会大为改善。 十年后,这一批出身最底层的读书人出仕之后,现行的察举制便名存实亡,届时便有了科举制度的生存土壤。 如此,盘亘华夏大地数百年的世家大族,便敲响了灭亡倒计时。 当然,此举必然会招来世家大族的激烈抵抗,不过林朝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自古大道之行,莫问凶吉。 这件事毫无疑问是正确的,那就有必要去做。 至于成与不成,全看天意。 7017k 第五百八十四章 林朝的烟雾弹 眼看前方的郯县已遥遥在望,林朝忽然一挥手,令部队停止了前进。 “俊乂,去将后面的人手叫过来吧,快到家了。” “唯!” 张郃抱拳应了一声,随后亲自纵马远去。 林朝也下了马,站在草地上负手而立,望着近在咫尺的郯县,脸上露出了些许踏实的笑容。 虽说林朝出身安喜,但自他穿越以来,除了四处征战外,大部分时候都是居住在郯县,这里也就成了他心中家的模样。 在这个时候,林朝脑中忽然浮现出了荀采的身影。 那个初次见面便让林朝惊为天人,如高天之月一般的清冷女神,一直是林长史心中的白月光。 虽说女神早已成为了自己的妻子,但这数年以来,夫妻二人总是聚少离多。不能常伴在身边,林朝也觉得亏欠于她。 此外还有憨憨的甄姜,长腿妖精王鸢,勤恳持家的老福叔,甚至是本分沉默的陈氏…… 如今战事已了,接下来数年之间自己应该不会再东奔西跑,倒是能好好和家人朝夕相处了。 正当林朝心中感慨之时,身后却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为首之人正是庞德与陈登。 “参见监军!” 庞德与陈登下马,与身后一千校事府和顺天府的士卒对林朝大礼参拜。 “免礼吧。” 林朝挥了挥手,并没有回头。 早在从青州返回之时,林朝便让郭嘉和贾诩分别抽调除了数百名精锐护送自己,只是双方始终间隔了一段距离。 此举,自然是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刺杀。 毕竟林朝主政的风格世人皆知,而之前在冀州又狠狠宰杀了一波当地支持袁绍的世家,如今大战得胜,那些人复仇无望,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那么林朝回青州的路上,便是最好的行刺时机。 为此,林朝还特地将自己的行程一早传回了郯县,就是为了给那些人一个机会。 但这一路上都风平浪静,可见那些人终究没有选择这种鱼死网破的手段。 其实林朝倒很希望那些人能来刺杀自己,如此一来,自己也就不必循规蹈矩,直接掀桌就好。 可他们终究是怂了。 如今已经快要进入郯县,他们也就不再有机会了。 林朝又停留了一会,一直等到将近午时,才大手一挥道:“走,进城!” 郯县城门口,整个徐州的文武百官全都在城门口列成两派,文左武右,等候着林长史的归来。 如今秋意正浓,日光已不像夏日那般毒辣,哪怕是在城门口站了接近一个时辰,百官倒是没有觉得疲惫。 相反,在没看见林朝的队伍时,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分别在议论着林朝此举的用意。 没错,文武百官大规模出城迎接这件事,正是林朝亲自要求的。 要说刘备班师,这种场面自然是合情合理。 但以林朝的身份,如此要求就有些过了。 而且林长史一贯平易近人,就算是与街边百姓也能打成一片,为何会一反常态下达这种命令,对此徐州百官都有些纳闷。 百官的站位,其实也有些意思。 作为这段时间暂时主持徐州政务的荀彧,身边自然是围着一大群人,且大多是生面孔。 这些人都是荀彧这段时间从冀州和兖州吸纳而来的人才,加之荀彧为这一代荀氏家主,自然就被他们当成了利益代言人,抱团拉拢的对象。 而荀彧的旁边,荀谌与荀攸并排而立,旁边还站着田丰和崔琰。 不过四人神态各异,荀攸依旧保持了面瘫脸,荀谌却望着那些围着自家兄长的世家官员,脸上露出轻蔑之色。 至于田丰,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本本,记录着什么,同时还示意崔琰观看。 在他们的对面,关羽站在最前面抚着胡须,时不时与身旁的张辽搭话。 后面赵云、张飞、徐晃、吕虔等人却围住了林夕。 “子煦,监军今日之举,到底有何用意?” 赵云作为所有武将中心思最缜密之人,一早察觉到了不妥之处,遂开口向林夕问道。 可林朝的想法,哪是弟弟林夕能猜到的,当下林夕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刚想开口的时候,却被旁边的张飞抢先笑道:“要俺老张说,子初哪有什么用意,之所以摆下这么大的排场,还不是想向咱们炫耀自己的功劳!” 张飞天生的大嗓门,就算没有刻意加大音量,也引得周围人一阵侧目,同时也招来了林夕的怒目而视。 赵云见状,急忙开口道:“翼德你莫胡言乱语,监军岂是如此浅薄之人!” “什么浅薄不浅薄的,此番大战子初立的功劳比任何人都大,便是讲讲排场又怎么了!” 张飞满不在乎的说道。 闻言,赵云和林夕顿时无言以对。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唉,只恨俺没有子初这么好用的头脑,不然也能享受如此待遇。” 张飞这番极为朴素的道德价值观,自然是赵云和林夕所不能理解的,所以二人索性完全无视了他。 林夕对赵云说道:“兄长,家兄此番举动,事先并未知会小弟,所以小弟也不知此举有何用意。” “也对,监军行事向来难以捉摸,你不知也是正常。”赵云说道,“不过某总觉得,今日之事倒是有些非同寻常,咱们且拭目以待吧。”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人群中发出一阵议论声。 远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林长史,终于到了! 荀彧见状,连忙与一众世家官员辞别,走到最前方主持整齐队列。 今日的迎接礼节,也是经过一番商讨,最后经荀彧拍板,便依九卿之礼来迎接林朝归来。 对此有些人颇有微词,不过徐州一众核心成员却都觉得理所当然,甚至田丰都没出来唱反调。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林朝骑着自己那匹小矮母马,总算是缓缓走到了众人面前。 一阵礼乐声过后,繁琐的礼仪终于结束,众人走到了林朝面前躬身行礼。 “拜见长史!” 林朝身上最正式的官职,还是太尉府长史。至于监军,不过是个临时性的称谓,不适合拿到这种场合来称呼。 “诸位免礼!” 林朝挥了挥手笑道。 说着,林朝又把目光放远了些,扫视了一圈前来迎接自己的百官。 当他见到那些生面孔的时候,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文若,不过是某一人归来而已,何须弄出如此大的排场。” 荀彧:…… 子初,咱们说话可得讲良心啊,不是你说徐州大小官吏都得到场吗! 不然我哪有闲工夫陪你玩,你知道我一天要处理多少政务吗? 见荀彧一脸忧伤的表情,林朝挥了挥手笑道:“行了,让他们都散了吧,在此堵住城门,总是会耽误行商百姓进城采买。” 啥,散了? 荀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本以为你有要事宣布,谁知道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好歹像主公一样,安排这些人吃一顿席啊,毕竟人家顶着太阳在城门口站了这么久! “子初……是否设宴款待百官一番?” 闻言,林朝连忙摇了摇头道:“如今大战刚刚结束,府库中的粮食已然不多,还是不要浪费了,请他们喝杯茶水就可以了。” 荀彧:…… 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朝却陡然抬高了音量,朗声道:“不过回来之前,某曾劝谏玄德公,准备增添内府官员,文若你回头探查一番,有合适人选尽可上报。 此外,还有冀州和兖州百姓的安置问题。之前连年战乱,百姓因缺衣少粮而无以为生,此番咱们拨乱反正,是时候还利于民,安抚百姓了。” 这一番话听上去平平无奇,但荀彧马上察觉到了其中的深意,甚至是被震得愣在了原地。 林朝的嗓门自然没有张飞大,但此番刻意增加了音量,也足以令荀彧身后的文武百官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有聪明者,也当即表现出和荀彧相同的震惊之色。 之前林朝改制,所以现如今太尉府下辖五府,分别是校事府、济世府、顺天府、工商府,以及最为重要的内府。 这其实很好理解,校事府负责情报,掌握诸多机密要事。济世府主管医疗体系,掌握着所有人的健康状况。 顺天府负责引导民心,工商府则是钱袋子。 而这最后的内府,可以说是现如今徐州的第一衙门,因为它囊括除了军事以外所有的政务,说是一个小朝廷也不为过。 没错,是所有的政务! 再看内府的成员,有主管钱粮的田丰,负责监察百官的崔琰,掌管官员升迁的荀谌,以及居中调度缝合一切的内府之首荀彧。 撇开凑数的诸葛亮不谈,这四人哪个不是位高权重! 说的确切一些,文人士子只要想在刘备麾下出仕并跻身高位,入内府便是他们的终极目标,也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如今林朝突然说要增添内府成员,这就意味着要提拔新人,同时也要扩增内府。 一念及此,有些人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特别是那些之前围着荀彧的生面孔,简直是心花怒放。 官场上的位子,向来是一颗萝卜一个坑! 如今林朝有意释放权柄,并且将这个权力交给了他们认为的世家代表荀彧,这些人如何能不开心。 至于荀彧本人,在震惊之后,立马意识到林朝这是在坑自己,顿时连连摇头苦笑,不愿接下这个任务。 他林子初会主动重用世家子弟? 用屁股想都不可能! “子初,选拔官吏乃是中正官之责,某不敢越俎代庖。” 荀彧拱手道,企图祸水东引。 这种关键时候,哪怕是兄弟之情也顾不得了。 闻言,两人身后不远处的荀谌立刻就绷不住了,脸上的表情顿时无限精彩。 二哥,我可是你亲弟弟,血浓于水啊! 旁边的面瘫荀攸,却对自家叔父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示意他节哀。 就在荀彧以为自己祸水东引之计成功的时候,林朝却笑道:“文若之言有理,既如此,那就你们兄弟二人一同负责此事。友若负责选拔人才入府,你负责还利于民,安抚百姓。” 荀彧:…… 到这时,荀彧终于明白自己是逃不开了,只得叹息一声,接下了这个必定蕴含着林朝阴谋的任务。 只是安抚百姓这件事,却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解决的。 荀彧开口问道:“敢问长史,还利于民是何说法,又该如何安抚百姓?” “这还不简单,给百姓发放钱粮田地,让他们能安居乐业。”林朝笑道,“不如此,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终究是个隐患。” “可……现如今府库之中,已无钱粮可用,而且田地也不是凭空出现的。” 荀彧此时的心情,若是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林朝却继续笑道:“某方才不是已经给了你东西,你可以拿此物去换钱粮土地。至于怎么个换法,某就不管了。” 明白了,说到这里的时候,荀彧已经全明白了。 感情之前所谓内府成员的名额,就是拿来换取钱粮的! 只是从这些人身上拿到钱粮之后,他林子初难保不会卸磨杀驴,到时候自己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子初,此事某实在是难以胜任,能不能另请……” 荀彧推脱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林朝挥袖打断道:“文若,你乃我徐州第一大才,如此重任也只有你能担负,这毕竟是玄德公之钧命,你可万万莫要推辞。” 见荀彧不肯就范,林朝索性把刘备抬了出来。 荀彧无奈了,只好点了点头。 “行了行了,某许久未曾归家,却是有些想念家中老小,先告辞了。”林朝笑道,“对了,百官出迎,某深感惭愧,文若你可不要忘了替某请他们喝杯茶再走,也不枉他们在此苦等一场。” 说罢,林朝不给荀彧答话的机会,便径自带着人走进了城中,留下百官在城门口面面相觑。 等林朝离开之后,百官们立刻迎了上来,重新将荀彧围了起来。这次涌上来的人,比之前还要多少数倍。 自古权势这玩意,比财帛更能打动人心。 眼下荀彧手中握着前程,他们自然趋之若鹜。 林朝这波烟雾弹放的,比之前郭嘉忽悠孔融的障眼法效果还要好。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职位升迁上面的时候,林朝便可以从容不迫得施展他真正的计划。 当然,荀彧的猜错也没有错。 等把这些人榨干油水后,林朝事后必然会卸磨杀驴,剔除那些不合格的官员。 7017k 第五百八十五章 花钱买热搜 广陵郡,广陵县。 其实早在战争的初期,太史慈与徐盛就在广陵一番血战,击败了前来与张超里应外合,企图夹击徐州的戏志才。 虽说最终戏志才逃脱,但太史慈也算斩杀了曹纯,俘虏了曹操手下第一大将夏侯惇。 而后兖州战事便进入到决战阶段,所以哪怕太史慈向前线汇报了战果,林朝考虑到徐盛重伤,太史慈麾下损兵折将,便只回信让他继续据守广陵。 不过在战争结束后的今天,太史慈终于又接到了徐州的命令。 徐盛武力不高,统率能力在徐州也只能算一般水平,但打起仗来却跟张绣有一拼,都是不要命的那种。之前广陵城内一战,碰到了真正的硬茬子夏侯惇,被打得重伤垂死。 所幸这家伙跟个小强一样,终究还是挺了过来,经过数月的修养,虽说如今还不能领兵作战,但已经没有大碍了。 当太史慈拿着军令登门拜访时,徐盛正在抱着一坛美酒痛饮。 太史慈见状,顿时皱起了眉头,劈手夺过徐盛手中的酒杯。 “将军……末将一时口渴难耐……” 徐盛见太史慈有些生气,便讪讪笑道。 太史慈呵斥道:“整日沉溺酒中,你这伤还想不想好了!” 徐盛只好认怂:“将军,末将知错了。” “徐州来消息了。”太史慈将手中军令递给了徐盛,开口道,“此战咱们大获全胜,袁本初败亡,如今冀州、兖州,皆入主公囊中。” “真的?” 闻言,徐盛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太史慈也笑了:“此外,监军有令,命你我班师回郯县,说不得接下来便要论功行赏了。” 说到这里,徐盛立即表示道:“将军,事不宜迟,咱们明日便班师。将军您本就是监军心腹,如今立下大功,此番论功行赏,便是捞个侯爵也未可知!” “封赏自然得以功劳而定,又岂是你我能妄言的。文向休要胡言乱语,免得坏了监军名声。” 太史慈长时间跟随林朝,态度上倒是谨慎不少。 徐盛却满不在乎道:“是,是,将军您说得是,咱们到底什么时候班师?” 对于论功行赏,徐盛心中也是非常渴望的。 以他这次的功劳,虽然不至于封个杂号将军,但一郡都尉应该是跑不掉的。 太史慈笑道:“不急,还得等几日。” “等什么?” 徐盛好奇道。 “监军还有些吩咐,总得完成了才能回去。”太史慈说道,“某此来,就是提前通知你,毕竟你重伤未愈,班师又得旅途劳顿,还是多静养几天为好。”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如果返程路途中徐盛旧伤发作,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末将明白!” 徐盛立即抱拳道。 从徐盛处告辞之后,太史慈走入了府衙,并命人从监牢中提出了两个人。 一个是广陵太守张超,另一个则是张超手下的功曹臧洪。 当时击败夏侯惇后,张超及麾下一干官吏也顺势太史慈关了起来。 本来这家伙应该也是大汉长安歌舞团中的一员,只是后来昌邑一战,其兄张邈阵前倒戈,挟持袁遗投降刘备,也勉强算是弃暗投明。 所以林朝此次给太史慈的任务之一,便是劝降张超。 至于臧洪,这家伙可是一个大才,而且也是一个忠心之人,林朝自然想收归己用。这也是他愿意放过张超的另外一个原因。 只有这样,才能让臧洪归心效命。 这便是林朝给的第二个任务。 士卒将张超、臧洪两人押入堂内,刚想一踢两人腘窝,迫使两人跪下时,却被太史慈挥手阻拦。 “松绑。” 太史慈下令道。 闻言,押送士卒先是一愣,继而便解开了两人身上的枷锁。 张超和臧洪虽然被关押了数月时间,但本身并没受到什么虐待,所以除了身上的衣服脏乱些,脸色倒是还行。 不过数月的囚禁生涯,倒是把张超的锐气给磨得差不多了。 只见他对太史慈拱手一礼道:“敢问将军传唤某前来,有何贵干?” 太史慈居高临下,脸上却带着笑容道:“倒也无事,只是有桩趣事想说与府君一听。” “将军请讲。” 张超毕竟出身世家名门,自幼饱读诗书,到了这种时候依旧没忘了礼数。 “一月前,袁本初于定陶兵败,自刎身亡。” 简短的一句话,却使张超心中掀起了惊天骇浪。 “不可能!” 张超想也不想,三个字便脱口而出道。 太史慈冷笑着反问道:“张府君以为,某在骗你?” 闻言,张超瞬间沉默了,情绪也不像之前那般激动了。 不错,太史慈似乎没有理由骗自己。 只是这个结果,张超却一时间难以接受。 想他袁本初坐拥二十万大军,就算不敌刘玄德,也不会轻易落败,谁曾想只开打短短几个月,便落得个自杀身亡的下场。 张超本来还想着若此战袁绍能够得胜,自己虽陷于敌手,却未必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可如今这个消息,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将张超的心理防线击溃。 眼看张超沉默,太史慈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着人递给了张超。 “敢问将军,这是何物?” 得知再没有翻盘的希望,张超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不少。 “令兄的书信,府君一看便知。” 听说是兄长张邈的书信,张超赶紧打开了书信。看完之后,总算彻底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太史慈给了张超一段反应的时间后,又开口问道:“如何,府君愿降否?” 此时的张超,正带着满脸的苦笑。 眼下袁绍已亡,连自家兄长都投降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犹豫片刻后,张超便向太史慈一拱手道:“太史将军,在下愿降!” 闻言,太史慈面露喜色,马上走了下来,笑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府君此举,正是顺应天意。我主闻之,必然欣喜!” 至此,广陵太守张超拱手而降,大汉长安歌舞团痛失一位顶尖歌姬! 解决完张超的问题之后,太史慈又将目光放到了臧洪身上。 他对臧洪了解不多,但他对林朝识人的眼光却毫无半分怀疑。 回想着以往林朝对人才的态度,太史慈便极为郑重的冲臧洪一拱手道:“臧先生,我主久闻先生大名,欲请先生屈尊前往郯县任职,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说到最后,太史慈还瞥了张超一眼。 而听完太史慈的话后,臧洪也把目光望向了张超。 臧洪早年举孝廉入仕,后外任县长,辞官归乡后,便收到了张超的礼遇,一直铭感其恩,唯张超马首是瞻。 太史慈此番当着张超的面挖他墙角,就是想让张超帮忙劝说臧洪。 不然以这家伙刚烈的性情,怕是难以如愿。 见两人都将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张超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自己归降徐州,就算他刘玄德不计前嫌,今后自己也最多担任个闲职而已。硬把臧洪留在身边,倒是耽误了他的前程。 刘备看好臧洪,若他在徐州能够跻身高位,倒是也能在日后保护自己。 一番思索之下,张超便开口道:“子源,刘太尉乃仁义之主,你若出仕徐州,将来未必没有封侯拜将之日。” 臧洪闻言,也立即明白了张超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对太史慈拱手道:“承蒙太尉错爱,在下不胜惶恐,愿为太尉驱弛!” “好,甚好!” 太史慈努力学着刘备礼贤下士的模样,一把握住了臧洪的双手,同时还满脸激动的模样,想让他感受到自己那如火一般的热情。 只可惜,不知是太史慈的把臂同游没有修炼到家,还是他的手劲太大…… 被他这一握,饶是身材高大的臧洪也有些吃不消。 “将军……还请放手……在下文弱,却是难抵将军神威……” 闻言,太史慈也反应过来自己用力过猛,便马上放开了手,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 …… 广陵城中,距离府衙不远的一处院落中。 阳光强烈的秋日里,蔡邕正捧着一杯热茶,坐在院中凉亭里晒太阳。 而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一身宽袍大袖,面色俊朗,看上去满身的书卷气。 此时两人正一边饮茶,一边手谈。 当然,两人下得是围棋,不是林朝发明的五子棋。 蔡邕喝完一杯茶后,低头看了一眼棋盘,随即伸手落子。 “子将老弟,这局却是你输了。” 一子落下,蔡邕抚须笑道,脸上带着几分自得之色。 闻言,对面中年男子皱着眉头看了许久,却终究找不到破局之法,遂只得拱手认输。 “蔡公棋艺精湛,天下无有能出其右者,在下佩服!” 蔡邕摆手笑道:“子将老弟过誉了,老夫这点微末棋艺,如何当得起这等夸赞。”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后,蔡邕才开口道:“子将老弟,那件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闻言,许劭苦笑道:“蔡公何必如此心急,就算品评人才,也得有所依据,在下如何敢乱写!” 早在这场战争打响之前,林朝就打探到许劭隐居广陵避祸,等到蔡邕北上幽州请卢植出山归来后,林朝便又请他前往广陵寻找许劭。 闻言,六十多岁高龄的蔡邕气得差点当场破口大骂,斥责他林子初把自己当牲口一样使用。 可林朝随即便提出了一个让蔡邕无法拒绝的条件,那就是等徐州学宫建成之日,请蔡邕担任学宫祭酒。 一想到林朝所言那数万人规模的学宫,蔡邕当场就动心了。 若真坐拥数万门徒,等他蔡邕死后,后人说不得也得尊称一声蔡子! 行,老夫马上出发! 于是蔡邕屁颠屁颠跑到了广陵,并且成功寻到了许劭。 至于为什么要找许劭,还是因为这家伙的月旦评。 许劭与其从兄许靖,皆是当今名士,专业就是品评人物,也算延续了桓灵以来的清议模式。 如今虽天下大乱,党锢解禁,但清议模式还有着它那强大的公信力,林朝自然想借助这股公信力,来为徐州的统治稳固根基。 说白了,就是花钱买热搜。 只是品评这件事,进行得不大顺利。 许劭当然知道自己月旦评的公信力,也就更加爱惜羽毛,不肯轻易给出评语,非要亲观其人其事才能有结论。 可随后便爆发了袁刘之战,原定的行程被耽搁,也就拖到了现在。 眼看着袁绍战败,徐州获胜,心心念念的学宫也即将落成,蔡邕回徐州的心也就热烈了起来,今日这才又拉着许劭手谈,想知道这家伙到底还要拖到何时。 见许劭还是犹豫,蔡邕便笑道:“子将老弟,老夫不日便将回转徐州,不如你我同行,届时必为太尉座上宾。如今天下英才,多半都在他刘玄德麾下,等到了郯县,你也好亲睹其人,如此再行品评,岂不是易如反掌。” 嗯,既然暂时拿不到月旦评,那就把人忽悠走,也算能向他林子初交差了。 蔡邕本以为许劭会满心欢喜的答应去徐州安享荣华,可谁知许劭闻言后,却连连摆手。 “不可,这万万不可。”许劭摇头道,“蔡公,某若身在郯县,所食所行皆刘太尉所赐,那所出之评语,世人又岂会信服?便是在下自己,亦无法秉笔直书。”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一旦到了郯县,许劭担心自己给出的评语不够客观,而败坏了自己一生积累的名声。 爱惜羽毛到这种程度,就算是蔡邕也有些惊讶。 “如此倒是难办,但不知子将老弟意欲何为?” 你快点行不行,我还要回徐州担任学宫祭酒呢! 许劭却不慌不忙的笑道:“蔡公勿急,在下心中已有计较。此番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英才大贤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在下早有心品评一番。此次,也将是在下此生最后一次品评!” 望着许劭脸上那淡然而又坚决的神色,就算是蔡邕也忍不住来了兴致。 若真如许子将所言,那这次的月旦评也可以说是绝唱了。 “子将老弟打算何时开始?” 许劭笑道:“如此盛事,在下岂敢独断,还需遍访群贤共著之。蔡公既要回徐州,在下当同往,只是些许旁枝末节,还需计较一番。” 7017k 第五百八十六章 馒头不行就面条 最近荀氏兄弟很忙,是真的很忙。 自从被林朝在城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坑了一波之后,荀氏兄弟便被那些世家盯上了,除了每日当值处理政务的时候还能清闲一些,剩下的时间便要面对无穷无尽的骚扰。 内府要增添成员的消息由林朝亲口宣布,并且宣称是刘备的意思,这下子来自外地的世家彻底疯狂了。 人生在世,作为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求得不就是一个功名权势。 眼下机会难得,而且负责考核选拔的人还是和他们一样的世家子弟,那还不赶紧上去跪舔? 于是,荀氏兄弟这些日子下了值回家之后,总能望见门口那一幅熙熙攘攘之相。 这些都是前来拜访的人,他们的热情几乎已经能冲破二荀的家门。 所以这些天二荀几乎都没怎么在家里吃过饭,刚下班就被人邀请前去饮酒。 对此,荀彧自然是不胜其烦。 本来上班就已经够累得了,回家还要面对这些人的骚扰,根本得不到休息。 几天下来,就已成了熊猫模样。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荀彧就想找弟弟荀谌商议一番,看看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局。 哪知一向尊重兄长的荀谌,这次直接选择无视了荀彧。 二哥,当初是谁把兄弟我拖下水的? 你不会失忆了吧! 荀彧自知理亏,也不敢和荀谌纠缠,最后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向林朝求救。 当然,他不会说自己是来求救的,而是以汇报工作的名义。 子初,你看你回来也有数日了,是不是该去处理政务了。 不想上班是吧,那就给某支个招,不然某可要把田丰和崔琰放出来咬你了。 荀彧的想法虽好,可惜林朝根本不接招,甚至直接吩咐仆人说自己不在,给荀彧吃了个闭门羹。 那此时的林朝究竟在干什么呢? 答案是在家里的厨房中忙碌。 归家数日以来,林朝面对家中妻妾的热烈请求,自是鞠躬尽瘁。 第一夜睡在荀采房中,第二夜睡在甄姜房里,第三夜是王鸢。 第四夜林朝来到后宅,望着陈氏房门中还没熄灭的烛火,徘徊了半晌,却是终极没有胆子推门而入…… 虽然荀采早有暗示,但林朝终究做贼心虚,以及那不堪重负的腰子,终究还是怂了,便又回到了荀采房中。 只是那一夜,荀采看林朝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种双重嫌弃的神色,除了嫌弃林朝的能力,还有些嫌弃林朝的胆量…… 见家中妇人竟敢如此猖狂,林长史当即老脸一红,继而恼羞成怒,一把将荀采抱起扔到了床榻上,誓要让这小娘皮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当夜战况一度十分胶着,也不知是不是左慈的房中术确实有效,还是林长史这些日子行军打仗体格强健了不少。总之经过前三夜的操劳后,第四夜林长史还是不落下风,成功在荀采面前树立了男人的威严。 只是第二天清晨醒来后,后腰又开始疼了。 华佗一边替林朝把脉,一边摇头叹息道:“长史,您贵为一州宰辅,可得保重身体啊……有些事,终究不好逞能,不然……” 话还没说到一半,旁边的荀采便捂嘴笑了起来,双颊艳若桃花。 可林长史此时哪有心情欣赏娇妻的媚态,他现在只想撕烂华佗的嘴。 “华先生,咱能不能……小点声?” 华元化,你可当个人吧! 这种事也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真是有辱斯文! 哪知华佗却非常不给面子,直接冷笑道:“长史明鉴,下官虽然说话不好听,可说得却是实情。若长史再不加以节制,此生都不要想有子嗣!” 听华佗说得如此吓人,林朝还是怂了:“华先生,某知错矣!” 行,你牛逼,你说得对,我听话还不行嘛! 随即,华佗又开了些药,让林朝按时服用。 但子嗣这种事实在是太重要了,甚至把荀采都给吓住了,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哪怕林朝再怎么请求,荀采都没让林朝再碰自己一下。 不仅如此,还严令甄姜和王鸢以及陈氏不准服侍林朝,气得林朝差点找大舅哥荀彧退货。 不过顾虑到荀谌的战斗力,林朝总算是摁住了冲动。 眼下有意思的事是干不成了,林朝便琢磨出了新玩法。 自从上次馒头月饼的测试没达到自己的预期之后,林朝便不顾家中所有人的劝阻,一头钻进了厨房,想整点新花样。 有道是君子远庖厨,可林朝却丝毫没这番觉悟,不仅自己钻进了厨房,更是把三位妻妾以及陈氏都叫了过来。 四女面面相觑,不知林朝是何用意。 林朝手中揉着面粉,脸上带着嘚瑟的笑容,开口道:“接下来为夫要施展毕生绝学,为你们做一道美食,可得好好看清楚了!” 闻言,四女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观望着,想看看连林朝都赞不绝口的美食是什么东西。 恰逢此时,荀彧在府门外吃了闭门羹,正郁闷间,忽然就见到远远驶来了两辆牛车。 为首之人,正是甄俨、甄尧兄弟。 不得不说,甄家就是豪横,今日登门拜访林朝,却足足带了两大车的礼物。 兄弟二人见到荀彧后,急忙一路小跑过来行礼道:“见过荀长史!” 甄俨作为徐州十二从事,又是工商府丞,在官职上虽然不比荀彧低,但权势方面可谓是云泥之别。 荀彧还礼笑道:“原来是甄府丞,二位何来?” 甄俨笑道:“不敢相瞒,今日乃是受长史传唤前来。” 此言一出,荀彧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就在甄家兄弟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荀彧却转身就要往林府内冲去。 “林子初,你还说你不在家,简直是欺人太甚!今日不给某一个说法,定不与你干休!” 下面,甄尧小声道:“兄长,荀长史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狂躁……” 甄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甄俨瞪了一眼。 “噤声,荀长史与林家兄长之间的事,岂是你我能妄自揣测的!” 甄俨低声呵斥道。 而此时的林朝,在厨房中已经有了喜人的成果。 一家之主林朝都亲自下厨了,几个女人也不敢闲着,纷纷在旁进行凑热闹式的帮忙。 只可惜这几个女人自幼养尊处优,属于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如何会干这等粗活,却是越帮越忙。 王鸢蹲在灶台下烧着火,原本精致的小脸如今已被抹得黢黑,当她望见林朝将面团捏成条状放进锅里煮的时候,那双卡姿兰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俄而,锅中便有阵阵香味飘出。 煮面条的过程很短暂,因为这是林朝用手擀出来的面条,煮得久了容易糊,到时口感便一言难尽。 所以当锅中传出香味的时候,林朝便将面条捞了出来。 望着林朝手里的那碗汤面,四女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是汤……亦或是羹…… 林朝却笑着夹起几根,递到了荀采嘴边。 “来,尝尝……” 此举顿时把荀采弄了个大红脸,也成功吸引了另外三女的目光。 害羞之余,荀采忽然觉得今日的林朝是那么的顺眼,举止是那么的温柔,一颗芳心乱颤的同时,忍不住张嘴吃了一口。 林朝问道:“熟了吗?” “嗯。”荀采点了点头,面色羞红道,“夫君亲手做得美事,自然是好吃的。” 林朝一挑眉,有些奇怪道:“女荀,某问你熟了没有。” 荀采又是一点头道:“熟了。” “那就好。” 林朝这才放心了,当即也不客气,当着四女的面就开始大快朵颐。 短短十数个呼吸的功夫,林朝便将碗中的面条吃干抹净,甚至连汤都一饮而尽,看得四女一阵愣神。 将碗放下后,林朝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多少年了,我终于再次尝到了面条的滋味! 旁边荀采瞪着大眼睛,看了看一脸满足的林朝,又看了看干净的碗底,回味着林朝刚才说过的话,顿时怒从心头起! 林子初,感情你方才拿我当小白鼠是吧! 胸膛剧烈起伏的同时,荀采的脸更红了,却不动声色伸出了纤纤玉手…… 但此时林长史仍未觉察到危险接近,却注意到了四女脸上的表情,不禁耸了耸肩道:“你们看着某做什么,想吃自己去……啊!” 话还没说完,林朝口中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荀采似笑非笑道:“夫君方才说什么,妾身没听清楚。” 林朝终于幡然悔悟,强忍着腰间的疼痛赔笑道:“夫人……朝知错矣……还请夫人高抬贵手,饶朝这一次……” “光是知错可不行,还得改错,夫君身为一州宰辅,这个道理不用妾身教你吧。” 林朝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是是是,夫人说得是,朝马上改。” 一刻钟后,林朝化身伙夫,亲手端着四碗面条放到了四女桌案上,末了还冲荀采满脸谄媚的笑道:“夫人请用。” 荀采这才息了怒火,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恰逢此时,福叔走了进来,对林朝拱手道:“家主,甄家两位郎君来了。” 闻言,旁边正在吃面的甄姜马上放下了筷子。 林朝笑道:“福叔,请他们二位进来吧,都是自家人,姜儿你就不必出去迎接了。” “唯!” 福叔答应了一声,却仍旧面带难色。 “怎么,还有事?” 福叔苦笑道:“这……家主,荀长史仍在门外不肯离去。” “福叔,某不是让你吩咐家仆说某不在家中吗?” 福叔无奈道:“老奴自然遵照您的吩咐,可荀长史就是不肯离去。” 林朝也无奈了,叹道:“文若今日怎地如此婆婆妈妈,倒像个妇人一般……” 话音刚落,就见荀采站了起来,面色幽幽道:“夫君,可是妾身哪里惹得夫君不快了?” 闻言,林朝心中暗呼不妙,心道自己怎么忘了荀彧还是自己的大舅哥。 林朝只好笑着安抚道:“女荀这是哪里话。” “那妾身兄长登门拜访,夫君为何不肯见他?” 林朝:…… “好吧,都一起请进来吧。” 福叔见林朝无奈的模样,也笑了起来,拱手应道:“唯!” 片刻后,三人走了进来。 荀彧当然没有真的生气,他的修养还不至于如此差,只是这个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不然见不到林朝,回去还得面对那些世家官员的骚扰。 不过三人见到林朝后,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林朝挥手阻止。 “先去里面坐吧,某下面给你们吃。” 林朝说着,便再次走进了厨房。 片刻后,又是几碗热腾腾的面条被端了上来。 吃着林朝亲手做出来的美食,荀彧心中最后一丝火气也消了,倒是甄氏兄弟却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是坐立不安。 四女本要回避,却被林朝阻止。 一家人一起吃顿便饭,连家宴也算不上,自然不需要这么多繁琐的礼节。 饭后,林朝对荀采开口笑道:“女荀,为夫还有些事,你且带她们三位去后宅换身衣服,稍时咱们一起去城外拜访老师。” 闻言,荀采点了点头,又对荀彧微微福身后,便带三女退了下去。 打发了这群女人后,林朝便把目光放到了荀彧身上。 “文若,你这又是何苦。” 荀彧却摇头笑道:“一点都不苦,子初你将这个烂摊子全部丢给了某,但某却无一缕头绪,自然要登门讨教。” 闻言,林朝算是明白了荀彧的来意。 内府增添成员,应该怎么个增添法,增添多少合适,新增进来的人,是否跟原内府成员权力相等,亦或是裁减多少。 这些细节性的问题,刘备和林朝没有给出框架,荀彧便无法执行。 林朝本来想着加进来一些人,压榨出钱粮周济百姓后,再踢一大部分出去,但没料到荀彧居然打算认真处理这件事。 也罢,那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制度也改一改吧。 眼下徐州势力骤然扩大,原本的体系已经不适用,而一切未成定局之时,也是改制最好的时间。 林朝在思索的时候,福叔已命家仆奉上了茶水。 望着杯中蒸腾而起的热气,林朝忽然笑了。 “既是文若你登门问询,那某便说一下自己的看法。”林朝笑道,“原本玄德公手下仅徐州一州之地,你们内府四人便足以治理一切。 可如今咱们的地盘变成三州之地,青州也即将纳入囊中,你们内府便在人手上有些捉襟见肘。所以此次增添成员,也并非专门为了对付世家。” 荀彧听着林朝一口一个你们内府,却完全把自己摘了出去,心中忍不住犯嘀咕。 他林子初该不会不打算入府参政吧! 如此疲懒之人,倒真是古今罕见! 7017k 第五百八十七章 新式纸张 林朝当然不知道荀彧心中的想法,仍自顾自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如今咱们手中算是有四州之地,将来还会更多,所以是时候将内府的职权分化的细致一些了。” 闻言,荀彧皱眉问道:“如何分化?” 林朝喝了口茶,笑着答道:“某以为,不如仿照朝廷的尚书台扩建内府。” “尚书台?” “不错,就是尚书台。”林朝点了点头道,“不过也不可完全照搬,还需一些改动。” 说着,林朝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递了过去。 荀彧接过一看,发现上面不仅有文字,还有一些草图,虽然字写得很丑,但简洁明了的画风,使得归属关系一目了然。 在这张图纸上,林朝将内府放置在了首位,下面却设立了五个部门,分管所有的政务。 既然是五个部门,那就免不了每部都要有一位首脑,其中三个部门,便是由现任内府三位成员分别担任。 这套制度,是林朝仿照后世明清时期的官制魔改出来的版本。 好处是职权分明,许多事情流程变得简单的同时,处理效率却能大大增长,不会堆积政务。 当然,机构也免不了变得庞大臃肿起来。 原本若有重要政务,内府四人聚在一起商议,出结果后便上报林朝,林朝若还是难以裁决,便继续上报刘备。 当然,其中上报给自己这一流程,林朝几乎从未动用过这个权力,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内府直接向刘备汇报。 而现在内府扩大,内阁四个成员皆摇身一变,成为各个部门的首脑,手中的权力自然也大了一些。 也就是说,此次扩招内府,其实是招人充入这五个部门,不可能上升到五部首脑的位置。 当然,除了内府扩大之外,其他方面的官制也有所改革。不过林朝先不打算单独透露给荀彧,而是等到公议之时再提出来。 原本东汉朝廷的尚书台,其下有尚书令、尚书仆射,五部尚书,三公曹尚书,以及二千石曹尚书,鱼龙混杂之极,已然成为了各方势力的博弈场。 而林朝此番改革的内府,将这些全部剔除出去,只保留五部,每部暂时设立一位尚书,两位侍郎,其下在设立一些功曹,郎官之类的行政官吏。 这五个部门的名字,林朝也懒得改了,索性直接照搬,以吏部、刑部、礼部、工部、户部并称五部。 至于原本存在的兵部,林朝直接抹除了。 战争用兵乃国之大事,自然不可能由内府这个处理政务的地方来决断。 看完林朝画的草图,荀彧立即就明白了林朝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如此改制,倒也能上行下效,使政治清明。” “若是没什么大的问题,便以此扩建内府,至于一些的细枝末节,之后可慢慢增补。”林朝笑道,“不过文若你得注意,此次增添内府是为了周济三州百姓不假,但你选上来的人,也不能全是无才无德之辈。 毕竟以后剔除这些人的时候,还是要留下一些的,不然难免引来流言蜚语,说咱们处置不公。” 林子初,你这时候知道要脸了! 之前在城门口坑某的时候,可没见你思虑如此周全。 “某知道了。” 荀彧答应一声,眼看林朝找甄氏兄弟还有事情商议,不多时便拿着草图起身告辞。 等荀彧离开之后,林朝才把在偏堂的甄氏兄弟叫了过来。 “兄长!” 兄弟二人一拱手,神情极为恭敬。 林朝点了点头,示意兄弟二人入座。 虽说甄俨如今贵为徐州十二从事之一,又兼工商府府丞,但为人素来恭谦有礼,并不以家世背景为傲,甚至严谨治家,不许家人在外招摇,也算是极为本分了。 他深知自己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并非自己有多大的才华,而是胜在跟随刘备的时间较早,又将三位妹妹分别嫁给了林朝兄弟以及赵云。 可以说只要他甄氏不犯谋逆大罪,这辈子荣华富贵是不成问题的。 如此,便不需要折腾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甄俨如此懂事,林朝也没有敲打他的道理,入座之后也只是问了一些工商府中的事情,以及徐州商业方面的开源情况。 面对这些问题,甄俨对答如流,并无丝毫停顿,可见他一直忠心任事,不曾懈怠。 话说了一大堆后,林朝又叮嘱道:“贤弟,如今工商府掌管商业贸易,坊间皆称其为整个徐州最有油水的衙门,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一些,免得祸起萧墙。” 林朝自然不怕甄俨贪污,他甄氏虽然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如今天下有数的大商。 林朝怕得是甄俨御下不严,导致工商府中出现严重贪污的问题,到时候田丰和崔琰联手咬人,便是林朝也保不住他。 闻言,甄俨马上站了起来,极为严肃的向林朝拱手道:“请兄长放心,小弟虽位卑德薄,却不敢有负主公所托。工商府内,自小弟以下若有贪墨者,小弟愿罢官谢罪!” “不必如此激动,某不过随口一说而已,且坐下说话。”林朝笑道,“此外,那样东西带来了吗?” 闻言,甄尧赶紧从怀中拿出了一沓纸张,双手递到林朝面前。 甄俨笑道:“兄长发明之纸,经小弟这两年命家中工匠改良,如今已初见成效,请兄长鉴赏!” 林朝接过这一沓纸张,在手中观摩了片刻,又伸手摸了摸质感,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早在刚入徐州之时,林朝便把造纸的大略方法教给了甄氏兄弟。 不过林朝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能是提供一个方向,也所幸是有了这个方向,在过往两年的时间里,甄氏工匠一遍遍改良工艺,终于达到了这种程度。 虽说质量比后世生产的纸张还要差上不少,但对于书写方面,已经是够用了。 摸着手中的纸张,林朝又开口问道:“此物产量几何,耗费成本、人力几何?” 甄俨拱手答道:“回兄长,这纸张乃树木竹子制成,所需成本仅人力而已。以百人为例,您手中乃是最上等佳品,日产百张不成问题,至于差一些的,日产千张。” 当然,甄俨所说的百人,是从砍伐树木竹子,直到制作成纸的总过程需耗费的人力,然后再折合成天来换算。 闻言,林朝不禁又点了点头。 方今天下,最不缺的便是人力,最不缺的便是野草树木。 能有如此产量,也就证明能书写的纸以后便不会缺了。 纸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林朝更清楚。 有了这东西作为载体,学术知识才会更方便传播,开民智这项大工程才能事半功倍。只有经历一段时间大规模的开启民智的活动,才会有科举生存的土壤。 届时,知识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才不会是某些人某些家族的专利,才能更好的照亮后世前进的道路。 而一切,都要从手中这两页薄纸开始。 林朝感叹道:“研发出此物,你二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甄俨连忙谦虚道:“此物乃兄长所创,小弟不过奉命行事,不敢言功!” “某说你有功,你便是有功,不必多言。”林朝挥手道,“既然有功,便不会亏待你甄氏。待玄德公返回郯县之时,某必然为你二人请功。 此外,某要你们在城外开设一个大的作坊,日夜加急造纸,投入人手越多越好。人不够,便去城外募集流民,向府衙征调徭役来生产,只是工钱方面不能克扣。” 见林朝要动真格的,甄俨当即神情一肃,站起来拱手道:“遵命!” 说完之后,甄俨忽然面带难色道:“只是……该征调多少人手,工钱是否由州府供给,还请兄长示下。” 郯县乃徐州首府,若是征调的人手太多,甄俨担心影响不好。 至于钱财,倒不是甄家缺钱,只是如此重要之物,若是由他甄氏出钱,产出的东西算谁的? 亏点钱倒是小事,只是纸张在甄氏手中,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甚至刘备的不满。 甄俨衡量着自己的小身板,好像压根扛不住这些问题,便想请林朝给个准话。 林朝自然明白甄俨意思,当即便笑道:“此物甚是重要,自然要和盐铁粮食一般收归官营。不过某也不会让你吃亏,此物制造皆由你甄氏出钱,但也由你甄氏开市发卖。 至于利润,你二州府八,如何?” 闻言,甄俨马上笑道:“多谢兄长!” 利润不利润的无所谓,主要是想靠上州府的名义,这样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事不宜迟,稍时某便手书一封,你拿着去内府上报给文若,请他拟定一个章程,如此也名正言顺一些。” “遵命!” 甄俨再度拱手道。 …… 等甄氏兄弟离开后,林朝又在厅堂中等了好一会,才终于等到了四位妻妾的盛装出场。 虽说盛装出场,不过今日毕竟是去拜见郑玄这个长辈,四女也很收敛的选了些颜色比较清雅的衣衫。 要说最高兴的,还要数荀采。 毕竟林朝父母双亡,称得上长辈的就只有郑玄一人而已,林朝今日登门拜访恩师肯带着她,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对她的重视。 林朝望着院中甄氏兄弟带来的满满两大车礼物,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此番也算得上是借花献佛了。” 林朝轻声自语道,随即吩咐福叔将这两车礼物去掉一车半,只留半车当做带给郑玄的礼物。 府门大开,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走了出去。 郯县作为徐州治所,本来占地面就不小,可随着这两年不断的发展,城中居民日益增多,所以城池又经过几次小规模的扩建。 昔日郑玄所居住的城外,已经快变成了城墙脚下。 对此郑老头自然有些不满,认为来往进出城门的吵闹声,已经让自己无法静心钻研学问,遂又搬家到了更远的地方。 半载未见,如今林朝再度登门拜访,却还是没发现郑玄的身影。 林朝询问郑老头唯一的儿子郑益恩得知,郑老头近来静极思动,又跑到河边钓鱼去了。 见不到正主,晚上可就没人管饭了,于是林朝便让家仆前面带路,一路去寻找郑玄。 只是到了河边时,却发现岸上坐在三个人。 除了许久未见的老师郑玄之外,卢植竟然也在此处,此时倆老头又在手谈。 而在旁侍候,帮两人端茶倒酒之人,正是师兄崔琰。 这一幕,像极了林朝当年在京师洛阳初见二人时的一幕。 一念及此,林朝不禁停住了脚步,目光中泛着怀念之色。 荀采见林朝停步,不禁好奇道:“子初,为何不走了?” “额……走,前去拜见老师与卢公。” 说着,林朝大踏步走了过去,等到了三人身后时,才极为庄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口中朗声道:“拜见老师!” 身后四女也一同行礼。 本来郑玄正在思索眼前的棋局走向,听到林朝的声音,差点被吓了一跳。 待看到来人是林朝时,这才露出了笑容。 “子初回来了!” 半载未见,郑老头还是如之前一般,只是他张口大笑的时候,林朝明显看到看到郑玄口中,好像又少了一颗牙齿。 林朝走上前,又对卢植和崔琰施了一礼。 崔琰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继续烹茶。 倒是卢植的反应有点过激,不仅笑得洪亮,起身的动作更是无比夸张,以至于连棋盘上的棋子都弄乱了。 卢植拍着林朝的肩膀笑道:“子初,某听闻你布下大局,直接把袁本初给坑死了,不知是真是假!” 闻言,林朝有些哭笑不得。 事儿的确是这么个事儿,只是卢老头你的形容……怎么听都像是在骂我。 旁边郑玄却幽幽道:“师弟,悔棋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什么悔棋,师兄你休要冤某。”卢植马上反驳道,“某不过是许久不见子初,一时有些兴奋,不小心弄乱了棋盘而已。师兄若是不服,咱们大可再来一局!” 闻言,郑玄差点被气笑了。 再来一局? 这不还是悔棋吗! “师弟,你好歹饱读诗书,也曾率兵剿乱平叛。如今虽年过五旬,竟还是如当年一般不要面皮,着实令为兄大为惊叹!” 卢植闻言,顿时冷笑道:“师兄你可不要乱说,某如今还是兖州刺史,你如此诽谤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郑玄:…… 7017k 第五百八十八章 时移世易 郑老头学问棋艺都在卢植之上,但唯独此次斗嘴却败下阵来,气得吹胡子瞪眼。 见自家老师吃瘪,崔琰赶紧奉上一杯茶水,示意老师消消气。 “师兄今日为何如此有空?” 林朝笑问了一句,却走上前端起一杯茶水递到卢植面前。 崔琰笑道:“某今日休沐,便前来看望老师。” 话音刚落下,却听郑玄赌气道:“子初,不准给他喝!” 只可惜卢植眼疾手快,早已从林朝手中接过了茶水,美美喝了一口不提,还面带挑衅的看了郑玄一眼。 林朝赶紧笑着哄郑老头:“老师,气大伤身,您都快七十高龄了,莫要气坏了身子。” “子初此言差矣,某观师兄身子可是硬朗得紧,哪有这么容易入土。” 闻言,郑玄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卢植道:“卢子干,你这厮不当人子!” “师兄何出此言,某方才所言,乃是恭祝师兄长命百岁。” 卢植却不生气,依旧面带笑容道。 郑玄:…… 俩老头又斗了一会嘴后,总算是折腾累了,这才暂时罢兵休战。 趁着这个空档,林朝赶紧示意荀采带着女眷上前拜见郑玄。 其他三女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荀采这妮子,郑玄真是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收拢过。 似郑玄卢植这种当世大儒,养气功夫早已修炼到了极致,在外人看来自然是风轻云淡,一尘不染的高深模样。 但若是碰到与他们同一层次的人物,他们就又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与凡夫俗子无异。 自己的关门弟子,娶了宿敌荀爽的女儿,郑玄怎么想心中都高兴得不行。 不管他荀爽爽不爽,反正我郑康成是爽了! 一番寒暄之后,林朝便让荀采带着另外三女先返回郑玄家中,自己却留了下来。 早在两日之前,林朝的拜帖便已经送到了郑玄府上,所以这次前来拜访,不仅是一场师徒之间的会面,还有正事要谈。 又饮了几杯茶水之后,林朝拱手道:“老师,此番袁本初败亡,数年之内,徐州都不会再有战事。前日朝去了北山,学宫已然落成,不知老师这边准备得如何?” 郑玄初到徐州之时,林朝就曾向他透露过建立学宫的想法,并请郑玄呼朋唤友,找些不愿意出仕的隐者贤士,一同来徐州学宫担任老师。 若按照林朝设想中学宫的规模,没有一大批老师作为中坚力量是不行的。而郑玄游学多年,门生好友遍天下,也只有他才能找来这么多的老师。 闻言,郑玄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徒儿放心,为师早就找来了一干好友,虽不敢夸口都是当今名士,但也都饱读诗书。” 从政郑玄没兴趣,但要说建立一个大规模的学宫,郑玄可就来兴趣了。 至于原因,和蔡邕差不多。 林朝又问道:“有多少人?” “两百余人,皆是为师好友门生。” “不行,太少了。”林朝却摇头道,“老师为何不多找一些?” 闻言,郑玄先是一愣,随后解释道:“子初,两百多人已经不少了,现如今我大汉学问高绝之人大多身在仕途,如何多找?” 此话一出,林朝就明白郑玄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 郑玄一生执教甚严,一贯以高标准去要求学生,皆因他把每一个入室弟子都当成了自己精神传承的一部分。 但林朝创立的学宫,走得却是后世普及教育的模式。 也即师者仅授以学问道德,其他方面不用过多理会。 倒不是说郑玄的教学方法有误,而是林朝这套方法更具有普适性,也能更快达到开民智的效果。 明白了林朝的意思后,郑玄却皱起了眉头,摇头道:“子初此言不妥。学问者,圣贤之传承也。若粗略授学,亦或是为师者学问不够,岂不是误人子弟。” 林朝笑道:“老师多虑了,如今我大汉识字者,百中无一,还不到精益求精的时候。唯有先使圣贤之德广而传之,方能使更多人追慕先贤而求诸己身。弟子以为,教化之道,当先博而后精。” 先把所有人的整体水平提升上来,如此才能诞生更多顶尖水平的学者,这才是真理。 闻言,郑玄沉思片刻后,才终于点了点头道:“为师明白了,既如此,那为师便再学一些门人弟子,前来徐州学宫任教。” 林朝笑着拱手道:“如此便有劳老师了。” 听师徒二人一番谈论,原本对于学宫计划一无所知的卢植也明白了个大概,不禁开口问道:“子初,此次徐州学宫开门收徒,准备容纳多少学子?” 林朝伸出一把手,笑道:“五万人。” “五万人!” 郑玄与卢植齐声惊呼道。 林子初,你是真敢想啊! 他们知道学宫规模甚大,却没料到林朝居然如此疯狂。 可更疯狂的还在后面呢! 见二人震惊,林朝便又开口道:“这五万人仅是第一批学子,后面每年都会继续招收学子,甚至每年招收的名额有增无减。” 卢植被惊得当场站了起来,大摇其头道:“不可能,这绝对行不通!” 到底是当了多年的京官,卢植自然明白学问的重要性,也明白每年五万学子意味着什么,甚至知道这里面阻力有多大。 别的不说,就算你有这么多老师,去哪里找这么多愿意入学的学子? 世家子弟皆有家学传承,就算肯来入学,也绝对凑不够这个数。 至于那些百姓家的孩子,自然是想入学的,可现实中的经济条件,根本不允许他们供养一个读书人。 再者,一年五万学子,等数年之后,这世间便多出了五万读书人,之后每年再多五万…… 这是个什么概念,卢植已经不敢去想! 学问知识向来为世家所垄断,他们垄断了知识的同时,也就等于垄断了官场,如此才能兴盛数百年,代代簪缨。 如今你林子初玩得这一手,等于在挖这些世家的根基,他们如何能容你? 为保根基,他们绝对会一拥而上,跟你拼个你死我活,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口中向来以教化苍生为己任。 但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教化出来的人,必须得为他们所用! 苦心培养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人才,顷刻间却为他人所用,任谁也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毫不客气的说,林朝此举,便是与天下世家为敌! 这也是卢植断言他难以成功的原因。 可林朝开设学宫的计划,从当年初到徐州的时候便已经生出了萌芽。卢植所顾虑的每一个阻力,林朝都早在脑海中推衍过无数遍。 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 林朝既然敢做,那就证明他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见卢植断言不可能,林朝并没有反驳,而是从怀中掏出了甄俨给自己的那沓纸张。 “老师,卢公,请看此物。” 见这如雪一般白的纸张,郑玄和卢植眼中立即露出了光芒,忍不住伸手拿起摸了摸,却是出乎意料的质地良好。 能书写的纸张本来就是稀罕物件,这下郑玄和卢植顿时视若珍宝一般,爱不释手。 郑玄感慨道:“此纸……倒是好东西……” “好东西还在后面呢……” 说着,林朝便把这种纸张的产量和成本告诉了二人。 这下不仅二人,连一旁的崔琰都被震惊了。 百人日产千张!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这种纸张今后便可以随意使用了! 这代表今后知识传承的效率将会有飞一般的提升! 等卢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依旧苦笑道:“此物固然好,但如此大规模的学宫,需得有书,不然何以教授学子。子初,你手中有多少卷藏书?” 林朝笑道:“卢公,晚辈手中自然没有多少藏书,不过州府里面却有,而且很多。” “很多?” 卢植挑眉问道。 “不错,很多。”林朝点了点头道,“昔年诸侯讨董之时,某曾派人潜入宫中,将兰台中的书籍全部搬到了郯县,如今便封存在府库之中。” 闻言,三人便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林朝。 从那时开始,你便开始算计此事了? 若别人是十步一算,那你林子初就是一步十算! 良久之后,卢植才感叹道:“子初深谋远虑,怕是当年便已有了开设学宫的想法吧。” “不错,若非先前的三州之战耽搁了一段时间,去年就该提上日程了。” 卢植思虑片刻,便又皱眉道:“子初你既然提前数年便算计了此事,其间万般险阻,应该早就了然于胸。某只问你,那些反对的世家,你准备如何处置?” 严格来说,卢植也是出身寒门,只是他在朝多年,见识过那些世家的能量,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困难。 闻言,林朝摇了摇头。 关于这些人的处置方式,可以说是林朝唯一没想好的一环。 林朝满脸认真的回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事情,晚辈现在还说不好……但学宫之事,关乎教化大道,关乎江山社稷,晚辈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唉……”卢植摇头叹息道,“看来最终还是免不了动屠刀。” 林朝沉默,却点了点头。 如此大的事情,不流点血肯定过不去的。 卢植又说道:“子初,如今你也算位高权重,一声令下便能杀得人头滚滚。可越是手握大权,便更应该在规则内行事,始作俑者之事,万不可为。” 这番话,也算卢植的经验之谈了。 林朝拱手道:“卢公教诲,晚辈铭记于心。” 听两人说起朝堂上的权谋争斗,郑玄在旁不禁皱起了眉头,直至面露不悦之色。 他之所以一生不仕,就是因为讨厌那些见不得人的权术把戏。 只见郑玄郑重开口道:“子初,为师可得提前告诉你,学宫为师可以替你打理,但朝堂上那些腌臜之事,万不可波及学宫。若子初你不能保证此事,那便另请高明!” 涉及到最关键的原则性问题,就算林朝是郑玄最宠爱的小徒弟,也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见郑老头有些生气,林朝连忙拱手保证道:“老师放心,些许小事,弟子自会料理,万不敢惊扰了老师的教化大道。” 郑玄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口中却说道:“老夫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大好使,听不懂你们说的这些军国大事。天色不早,且随老夫归家,让家中老仆做些饭菜款待你们。” 林朝和崔琰赶紧拱手应道:“唯!” 郑玄家里的饭菜说不上好吃,毕竟清淡了些,再加上郑老头年纪大了,甚至牙齿都掉了不少,煮出来的食物自然就得烂一些,不然他可能会嚼不动。 好在郑玄年长辈分高,依着他的习惯做菜,也没人会说什么。 饭后又呆了一会,林朝便起身告辞离开。 只是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卢植喊了下来。 林朝拱手问道:“卢公有何吩咐?” 卢植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的笑容,开口道:“子初,某过些时日便要前往兖州赴任刺史之职,学宫的事情是赶不上了,只可惜不能亲眼见到数万学子齐入之盛况。” 对于此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教书的卢植、郑玄这种人来说,一个规模巨大的学堂对他们的诱惑力,是林朝所不能体会的。 “卢公,学宫虽已落成,但招收学子之事,怕是没有这么快。”林朝笑道,“最早也到等玄德公回来之后,学宫才能正式招收学子。待学宫开放之前,晚辈提前派人去接卢公,如何?” 闻言,卢植脸上明显有所意动,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到时候再说吧。不过有一件事,子初你今日必须给某一个答复。” 眼看卢植面色神情都严肃了起来,林朝便又拱手道:“卢公请讲,晚辈必知无不言。” 卢植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子初,玄德他是否有……帝王之志?” 面对如此尖锐的问题,林朝沉默了,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卢植皱眉道:“子初,你这是何意?” “卢公,有道是时移世易。”林朝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有些事情不到眼前,终究是不得而知。 正如卢公当年初入朝中时,可等会预料到有一日会率军平乱,剿除黄巾乱贼? 后来董卓入京时,可曾有人会想到,区区一西凉武夫,竟敢擅行废立,甚至鸩杀幼帝?” 7017k 第五百八十九章 纯爱战士与牛头人的斗争 这番话看似说尽了一切,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对于卢植的问题,林朝还是选择了回避。 他是刘备的老师不错,但时代的间隔,使得他注定和林朝不可能是同路人。 在他的心中,仍存留着旧日汉室复兴的残梦。 而林朝,是要在废土上打造出了一个新的盛世。 道不同,终究不相为谋。 …… 回去的路上,马车内林朝瞅着荀采,忽然开口笑道:“女荀,某有一件事,想向你请教一番。” 荀采很少见林朝如此客气,当即有些疑惑,又有些警惕,试探性的问道:“夫君何事?” “此前某常年征战在外,留你一人在家中,不知你是否感觉有些无聊?” 无聊? 为什么会无聊! 一时间,荀采被林朝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朝顿时想起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好像都是如此生活,是自己的问题有问题。 大概是看出了林朝的困惑,荀采清丽绝尘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朱唇轻启道:“子初,有话不妨直言。” 林朝换了一种问法:“徐州即将开设学宫,这事你知道吗?” 荀采点了点头,表示略知一二。 “有兴趣入学宫当个教习吗?” 啥? 荀采忽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耳朵。 林朝见荀采愣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荀采的小脸,笑道:“若是不想,那就算了。” “倒也不是不想……只是子初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虽然没后世明清时那么讲究,但所谓的三从四德已然出现,大多数人都不愿女子抛头露面。 林朝摊手笑道:“玄德公曰:妇女能顶半边天!” 荀采当即冷下了脸:“子初,认真些好吗?” “好,好,某以为女荀你腹中之才华,若屈居家室之间,岂不可惜。”林朝笑道,“再加上学宫初立,教习匮乏,某便想着找一批女子入内为教习,专门教授女子读书识字,岂不美哉?” 学宫里面的学生可不仅仅是男性,林朝还招收一批女性,哪怕比例很低,也绝对要有! 这个先河,他林某人是开定了! 听林朝说到这里,荀采不禁白了他一眼:“学宫教授女子读书?只怕是没有哪家会把小娘子送进学宫中。” 林朝毫不气馁道:“那就从百姓家中挑选,总要招一批的。” 荀采一双大眼睛中满是疑惑:“子初,你为何非要让女子入学?” 林朝笑了:“为何女子不能入学?” “这……” 这个问题,荀采不能回答,只是低声道:“女子即便读书,也皆是在家中由长辈教导,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林朝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目光却有些不屑:“自古如此……便是对的吗?” 这下,荀采更加无言以对。 林朝则继续笑道:“昔年班大家承兄长遗志,续写《汉书》,一度传为美谈。今日我林子初之妻入学宫为教习,行教化之道,亦是美事。” 荀采顿时羞红了脸,低声道:“我哪敢与班大家相提并论。” “不必妄自菲薄,为夫看好你。” 感受到林朝的鼓舞,荀采便点了点头道:“要不……我先试试,只是此事还有劳子初你告知两位兄长。” 虽说已嫁做人妇,但荀采也要顾虑娘家的名声,所以才让林朝跟荀彧、荀谌说一声。 见荀采答应,林朝便又笑道:“放心,此事某来安排,若女荀你的弟子中有人能扬名立万,将来你也能落个不亚于班大家的贤名。” 荀采摇头道:“贤名不敢奢求,只求不败坏家风便心满意足了。” 林朝之所以要求荀采去学宫中当教习,原因有二。 其一,便是当今风气的问题,这还要从被称之为大家的班昭说起。 要说扶风平陵班氏,也算是世代名门。 父亲班彪是著名史学家,先后修补多部史籍著作,又创作出了《后传》六十余篇,纠正得失,为后世所敬重。 其长子班固后来修《汉书》,便是在班彪著作的基础上加以修补创作,更写出了《白虎通义》这等集经学之大成的著作。 次子班超,投笔从戎,官拜西域都护,封爵定远侯,一生征战西域,血洒疆场,至死前方才还朝,为千古典范。 而班彪的幼女,便是这位班昭,班大家。 班固死后,班昭奉诏接替长兄未竟之业,继续修补《汉书》。后来邓太后临朝称制,班昭多次被叫到宫中,不仅教授皇后、贵人礼仪,更是参与过政事。 在班昭修《汉书》期间,大儒马融为学《汉书》,曾一度拜入班昭门下。 后来郑玄又拜马融为师,而林朝又拜郑玄为师…… 额,真要严格算起了,林长史好像还是她班昭的徒子徒孙。 班昭自然是女子气节与德容的典范,这点没有任何问题。但有问题的是,她曾著作过一部作品,名曰:《女诫》。 《女诫》共七章,其中多是教授女子做人与为人妇的道理,讲究夫妇尊卑,上下有别,分别是根据先秦时期的三从四德引申而来。 其实这本《女诫》从头到尾都是私书,是班昭写给自家女子后代的。奈何班昭行止庄正,文采飞扬,一时被争相传抄而风行天下。 这本书以后世的眼光看,自然存在很大的问题,甚至是有些压迫女性的嫌疑。 后世讲究男女平等,女子天性自由解放。 而这个时代讲究名声,脸面大于性命。 虽不能说谁对谁错,但就时代来看,班昭这本《女诫》在这个时期出现,还是利大于弊的。 究其缘由,皆因上古先秦以来,民风过于开放,许多男女之间的事情,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启齿的程度。 别的不说,就算是大名鼎鼎的宣太后,在其丈夫秦惠文王死后,又不辞劳苦给丈夫送了不知多少顶绿帽子。 甚至是和敌国首领私通生子…… 再看始皇帝的生母赵姬,也和宣太后差不多,给亡夫疯狂带帽子的同时,更是与嫪毐私通生子,后来这两位弟弟,到底是被始皇帝生生装入麻袋中乱棍打死。 纵观秦国历史,除了奋六世之余烈外,还有一片青青大草原,以及在上面疯狂奔跑的牛头人。虽然最后都被纯爱战士一刀捅死,但那一抹生机盎然的绿色是怎么也清洗不掉的…… 再看一部《诗经》三百余篇,其间歌颂爱情的著作,更是数不胜数。 当时间来到汉代之后,贵族之间的生活更是糜烂奢华,各种龌龊之事不堪入目。牛头人再度狂喜,这次却没了纯爱战士来替天行道。 班昭有感当时社会的女子太过放荡,便写下《女诫》教育自己的后代,告诉她们只要安安稳稳的相夫教子,便能获得好的名声。 这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在班昭逝世很多年后的今天,社会风气却又有了转变。 天下男子自然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本本分分,可真当妻子本分的时候,他们便又会重新加码,套上新的枷锁。 如此一来,矫枉过正也就在所难免。 林朝明白,这种层层加码延续到后世明清时期,将会彻底扭曲变态,沦为迫害女性的工具和刑罚,甚至连好心提醒女子要守妇德的班昭,届时也会沦为罪人。 正如后世儒家变态,孔子背锅一样荒谬。 基于目前有压迫女性的萌芽出现,林朝决定出手干预一下。 类似先秦的荒唐事情自然要杜绝,但压迫扭曲女性的行为观念,也要打压。 至于最后一切能不能如愿,反正林朝开了个头,后人会怎么延续,他不知道,也管不了。 再者,女性在一些细致琐碎的工作上,本就比男性要靠谱得多,而在耕田劳作之类的体力劳动方面,又比男性弱得多。 所以放着天下近半的女性待在家中,这是一种可耻的资源浪费。 有道是复兴大汉,男女皆有责!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则是林朝的私人原因。 当初刘备决定不娶蔡琰时,林朝为了弥补蔡琰,曾答应过她一个条件。 而蔡琰的条件,便是让她入学宫当教习。 怎么说呢,林朝终究是不懂女人,在蔡琰那副恬淡而庄正的面容下,却藏着一颗搞事的心,这是林朝没预料到的。 不过既然答应了,那就得乖乖履行诺言。 所以林朝才想着,让蔡琰和荀采甚至是再召集一批有学识的女子,一同出任学宫教习,专门教授女子读书识字。 想着,林朝便从怀中掏出了两本书递给荀采。 “子初,这是何经典?” 荀采接过之后问了一句,却发现两本书上已经写了名字。 一本上面写着三字经,另一本则是千字文。 这两本作为后世最经典的蒙学读物,现在还不曾问世。 当然,其间的某些时下不曾出现的典故,也被林朝删改了一部分,使其不会成为后世所谓的暗藏天机的预言神书。 在林朝的示意下,荀采打开了这两本书,仔细观看之后,马上发现了其中的价值。 荀采问道:“此典籍乃夫君所著?” 林朝点了点头,笑道:“现在变成女荀你的了。” 荀采连忙摇头道:“这如何使得,我才学虽不及夫君万一,但也不敢……” “行了行了,咱们夫妻一体,何分彼此。”林朝笑着摸了摸荀采的头,“若女荀你实在过意不去,便从中删改一番,最后写明‘林子初与荀氏合著’。” “是‘林子初与林荀氏合著’才对。” 荀采虽然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不过对于林朝这种亲昵的举动,倒是心中有些窃喜,口中纠正的同时,也很顺从的依偎在林朝怀中。 “好好,都随你。”林朝笑道,“还有一事,这两本书你挑一本,另一本你带着,明日去馆驿拜访蔡家娘子,便赠与她……” 林朝顺便将答应蔡琰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一直认为这没什么,毕竟婚约之事是自己对不住蔡琰在先,用本书作为补偿也合情合理。 可荀采听完之后,却带着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朝。 林朝诧异道:“女荀……可是某有何不妥之处?” 荀采幽幽道:“子初,你为何要这般厚待蔡家娘子,可是……” “女荀你莫瞎想,某与蔡家娘子是清白的!” “我不信。” 荀采冷哼道。 林朝出于一片好心,却不料惹火上身,不禁悲鸣道:“昭昭日月,悠悠我心,天地可鉴啊!” …… 郯县城外,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周围随行着十多位护卫,外加三五位仆人。 马车上,泰山羊氏家主羊衜和妻子蔡贞姬并肩而坐。 望着郯县高深厚实的城墙,羊衜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座城中,有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林子初。 蔡贞姬眼看丈夫走神,便不禁开口笑道:“夫君在想什么,为何如此入神?” 闻言,羊衜回过神来,带着一丝莫名的语气对妻子说道:“这郯县之中,群贤如过江之鲫,为何他林子初偏偏选中某来做此事,他就不怕某真与那些人相互勾结,毕竟当初……” “夫君,背后论人长短,可不是君子所为。”蔡贞姬笑着劝道,“再者当初之事,乃是夫君有错在先。可纵然如此,林长史也没有对咱们赶尽杀绝,更为我羊氏保留了体面,足可见其仁德。” 羊衜与蔡贞姬感情之深,可以说超越了这世间大部分夫妻,所以事后羊衜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蔡贞姬。 “夫人言之有理,只是林子初此人行事……终究是太霸道了些。” 出身泰山羊氏的羊衜,自幼便受过良好的教育,说是谦谦君子也不为过。当初随吕虔镇守般阳,也曾亲临城头拼死力战黄巾贼子。 只是这家伙因一步不慎,被林朝敲打利用了一番,一度差点黑化。 后来冷静之后想想,也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遂解开了心结,除了不愿意面对林朝之外,对刘备的忠心倒是提升了不少。 想着,羊衜打开了林朝当初派人给自己送来的信。 羊衜哂笑道:“贞姬,你且看此信。他林子初贵为一州宰辅,不想其字迹与人品一般恶劣,简直是不忍卒读。某便是闭着眼书写,也比他林子初好上百倍!” 之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蔡贞姬毫不留情指出了羊衜的错处,同时劝他不要怨恨林朝。 而此时面对自家夫君赌气式的贬低林朝,蔡贞姬却笑着附和道:“这字迹……比妾身亦多有不如,又何谈与夫君相提并论。” “哈哈哈……” 得到来自娇妻的肯定,羊衜顿时乐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心中对林朝的执念也淡了不少。 7017k 第五百九十章 张飞出塞 自上次泰山事件后,虽然崔琰对羊衜另有任用,但羊衜一直心结未解,遂推辞不仕而赋闲在家,直到林朝一纸书信,他才从泰山起行来到郯县。 当然,明面上的借口是陪妻子蔡贞姬来探亲。 马车进入郯县后,羊衜倒没有第一时间前往林府拜见林朝,而是前往郯县僻静处的一处雅致别院中。 这座院落的主人,名义上是内府的一位吏员,可今日里面却聚集了一大批世家中人。 羊衜将妻子安置在蔡琰所在的馆驿中后,便只身前往别院。 走进院中,早已一大批衣冠楚楚的士子迎了上来与羊衜见礼。 本来羊衜还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可等到他们自报家门后,羊衜整个人都被震惊了。 这群人,几乎涵盖了关东关中,甚至是江南最顶尖的一批士族! 与这些人寒暄了片刻后,他们引着羊衜走入内堂,只见堂中坐着两位老者,皆是极有派头的模样,神情不怒自威。 待看清这两位老者的相貌后,羊衜赶紧上前拱手见礼道:“晚辈拜见王公,司马公!” 见羊衜如此恭谨,左边的老者微微点头,右边的老者则是抚须而笑,开口道:“贤侄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这一声贤侄明显有拉进关系的意图,不过羊衜却有些受宠若惊。 在此人面前,莫说自己,就算是自己父亲羊续在世,也得恭敬行礼。 “多谢世伯!” 羊衜就坡下驴,顺势应下了老者口中贤侄的身份,同时心中却叫苦不迭。 林子初,你这惹得都是些什么人啊! …… 林府。 林朝正在院中听着庞德的汇报,时不时点点头,面色却一片平静。 等庞德汇报完毕后,林朝才开口向对面的辛氏兄弟笑道:“二位如何看待此事?” 闻言,辛评脸上露出了笑容,却摇了摇头。 辛毗倒是皱起了眉头,苦思不语。 林朝见此,便又笑道:“羊家主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还望二位教某。不必忌讳,尽可畅所欲言。” 辛评还是满脸笑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长史,在下即将远行塞外,这等权谋大事,却是不敢妄言。” 我都要提桶跑路了,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辛评继续低头品酒,满脸享受的模样。 等到了塞外,怕是再也喝不上这等佳酿喽! 哥哥即将跑路,但弟弟还得留下做牛马,所以辛毗在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道:“长史,在下以为,这些世家豪族若不能妥善处置,怕是会生出乱子。” “这是自然……只是如何处置,某还没有想好。”林朝苦笑道,“太原王氏、太原郭氏、山阳王氏、河内司马氏、河东裴氏、河东贾氏,颍川陈氏、甚至是吴郡陆氏……全天下的世家,一大半都在这里了,是比较棘手。” 见林朝颇为头疼,辛毗再次开口道:“长史,请恕在下斗胆相问,这些人皆是天下少有之英才,长史何不一并纳而御之,也好为主公大业出一份力。” “佐治此言差矣,非是某不能容人,只是这些人身后皆有庞大的利益阻隔,若主政州府,那州府便成了他们的地盘。再者,我徐州之新政将来必然要推行天下,却是与这些人天然立场不同,终究不能相容。” 林朝如何不知道这些人好用,随便拉出来几个,都是定国安邦的大才。诸如吴郡陆氏的陆逊,颍川陈氏的陈群,河东贾氏的贾逵,河内司马氏的司马朗、司马懿等等…… 只是天然立场不同,导致林朝现在还不敢任用他们。 若是已经平定了天下,他们前来寻求仕途上的出路,林朝自然会欣然接纳,然后再慢慢调教驯化。 可惜将来还要打仗,至少在扫平天下之前,林朝绝对不允许徐州内耗,内部要一直拧成一股绳,如此才能战必胜,攻必克! 辛毗闻言后,再度拱手道:“但不知长史欲如何处置这些人,是要留一部分可用之人,还是要……” 说着,辛毗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朝摇头笑道:“某不喜杀戮,愿意遵从徐州新政者,某自然视为同道,欣然接纳。但对于冥顽不灵者,某亦不会手软。” 辛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林朝的想法,随后便开口笑道:“长史,在下以为,不如先试探一番,是非善恶,届时自有分晓。如此长史便可按图索骥,将其分而化之。” “计将安出?” 林朝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开口问道。 “此事倒也简单,只需……” 听完辛毗的计策,林朝目光一亮,点头道:“好,便依佐治所言,咱们先试探一番再说。” 计策已定,林朝端起酒敬了兄弟二人一杯。 三人刚刚喝完,却听门外响起张飞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子初,某来了!” 只见张飞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豪爽的笑容,身后还跟着关羽和赵云。 三人走到面前时,林朝等三人也站了起来,一番见礼完毕后,林朝笑道:“翼德,一切可准备妥当?” 张飞笑道:“有啥好准备的,某此番只带了三百人马,只需带些银钱,收拾些衣物便好。” “这倒也是,那某便送送你吧。” 林朝说完之后,又看了看旁边的关羽和赵云。他们显然也是来送张飞的。 “好,那便有劳子初了!” 张飞脸上不见半分离别之情,反而充斥着踌躇满志的豪情。 当即一行人走出了林府,纵马来到城外。 直到临别之际,一直面无表情的关羽才叹息道:“子初,此番派翼德深入塞外,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他的意思林朝明白,是担心张飞的安危,毕竟塞外是蛮夷的地盘,以张飞那暴躁的脾气,很容易出问题。 再者三兄弟多年来皆是朝夕不离,如今张飞一人出远门,关羽自然不放心。 可这个红脸汉子终究内敛,纵然心中有再多的担忧和不舍,也不懂得如何表达,只能用一句看似不疼不痒的话来掩盖自身的情绪。 林朝却摇头笑道:“云长何必担忧,翼德虽然莽撞,却粗中有细,再者还有仲治在旁查缺补漏,应该可保无虞。再者,雏鹰终有一日会翱翔于天空,除非折断翅膀。” 这句话等于是在告诉关羽,你现在不让张飞独自去历练一番,就等于亲手折断了他的翅膀。 闻言,关羽又是一声叹息,神情却不再犹豫。 “翼德,此番去了塞外,行事当谨慎一些,凡事多听多看,不可暴躁。辛先生若有良言,你定要采纳之……” “行了行了,二哥放心,小弟听辛先生的便是。”张飞仍旧大大咧咧的笑道。 关羽难得说了这辈子最温情的一段话,可张飞却不以为意。关羽本想厉声呵斥,却又有些不忍对即将远行的弟弟说重话,遂只得对辛评长揖一礼,开口道: “这一路,有劳先生照顾舍弟了。” 辛评还礼道:“关将军客气了!” 赵云自然也有些担心,但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上前将自己惯用的长弓送给了张飞,同时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却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辛氏兄弟都是明白人,相对豁达一些。 “塞外苦寒,异族凶残,兄长还请万事小心。” 辛评笑道:“路是自己选的,无论何种下场,某皆无怨无悔。倒是你留在郯县,做事才得小心谨慎,不可行差踏错。” 说到这里,辛评忽然放低了声音道:“你在徐州并无根基,需得紧跟林长史的步伐,就算无功,亦不会有祸事……” “小弟明白了。” 辛毗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林朝便让庞德端上了几大碗酒,为张飞和辛评壮行。 林朝端着碗朗声道:“翼德、仲治,此去天高水长,虽祸福难料,但却未必没有鹏程万里之日。且满饮此碗,以为壮行!” “好,听子初说话俺心中就是痛快!”张飞大笑道,“二哥,子龙,你们就等着俺归来建功吧!” 说罢,张飞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诸位,某去也!” 张飞那爽朗的笑容,响彻在秋末的天地间,久久不曾停歇。 关于张飞此次出塞,其实早在林朝发现张飞能自动记路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想法。 到了汉末这个时代,边防之患其实已经很严重了。历经桓灵两朝,大汉的边防军萎靡不振,甚至一度在出征时被打得惨败而归,不负之前明帝朝时恢复西域的风采。 如此,北边的胡人就从纤芥之疾变成了心腹大患。 依照林朝之后的计划,幽州必然是下一步要攻取的目标。 等取下了幽州,来自北边游牧民族的威胁便成了首当其冲。 林朝不想用靖绥之策,也不想玩之前玩过的和亲,更不愿割地求和。 哪怕天下未定,林朝也要先去北边干一架,平定了北疆再说。 而张飞此次出塞,便是林朝的第一步棋。 塞外行军,补给、水源、后勤都是问题。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将领可能会迷路,毕竟塞外没有什么建筑,地形看上去都一样,就算当世名将也极有可能迷路。 可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张飞,却能凭本能记住路,也就成了将来出征塞外的最佳人选。 这也算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吧。 林朝说服张飞去塞外考察地形风土的理由也很简单,就一句话而已。 想不想封狼居胥? 张飞的回答当然是想。 所以,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张飞带着三百人,扮坐行商模样,等到了幽州便采买货物深入塞北,以做生意为借口,伺机探查塞外部落战力的分布情况。 而徐州则继续积蓄力量,等到张飞探查完毕后,徐州的力量也积蓄得差不多了。 到时候直接出兵,干死这群不服王化的蛮夷! 至于辛评,早在破城之时他就说过,不想背负背主之名。于是林朝很善解人意的排他随张飞一同前往塞外。 等北伐胜利之时,他辛评也是堂堂正正凭军功跻身高位,既保全了名节,又能达成他的志向。 为此,在塞外吃些苦头也就不算什么了。 当然,这些事情林朝在之前去往青州的路上,就和刘备商量过。 刘备虽然不舍三弟,却也明白这是安邦定国之策,最终还是同意了。 眼看张飞与辛评的队伍已经远去,林朝便笑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7017k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郯县,城北馆驿中。 按理说馆驿是客居之所,只是留做暂住之用,并不适合长期居住。 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而蔡邕现如今还没回到郯县,学宫祭酒的职位没有正式授予,所以蔡琰还是一直住在这里。 不过荀彧深知蔡邕的地位和作用,再加上蔡琰之前的身份敏感,所以也没有另外安置,只是派工匠将蔡琰居住的馆驿又重新装修了一遍,也算提高了待遇。 妹妹前来探亲,蔡琰还是很高兴的。 “妹妹,你前来探亲也不早派人知会一声,你看姐姐这,倒也没提前准备。” 蔡贞姬对蔡琰福了福身,笑道:“姐姐,咱们都是自家人,哪用这么客套。父亲呢,还请姐姐带我去拜见父亲。” 蔡琰虽然称得上是秀外慧中,但毕竟只比蔡贞姬大了两岁,且待字闺中,看上去却不如妹妹蔡贞姬稳重。 “父亲外出,至今未归。” 说到这里,蔡琰也叹了口气。 蔡贞姬诧异道:“父亲这么大年纪了,为何不在家中颐养天年,反而要外出?” 蔡琰见左右无人,房中只有自己姐妹,便微微抱怨道:“还不是那林子初,请父亲频频外出替他公干,也不知道体恤长者。” 眼下兵荒马乱的,外出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再加上蔡邕年老,两个女儿未免有些担心。 不过听到是林朝请求蔡邕,蔡贞姬也跟着叹息一声,却没说什么。 “不知父亲外出去了何处公干?”蔡贞姬又问道。 蔡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见此,蔡贞姬也就不再问,反而询问起蔡琰这段时间的日常生活。 末了,蔡贞姬还问了一句关于姐姐和刘备婚约一事。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蔡琰的心情却低落了许多,将原委给妹妹解释了一遍,听的蔡贞姬一阵惊诧。 “玄德公乃当今太尉,如何能主动毁约,这岂是君子所为!” 蔡贞姬有些为姐姐鸣不平,但蔡琰却摇头一笑,表示毫不在意。 “我与玄德公本就无名无分,更谈不上有婚约在身,这一切只是那林子初一厢情愿罢了。如今没了此事,我倒是自由了许多,短时间也不用思虑婚嫁之事。 而且,林子初也答应了我一个条件作为补偿。” “条件?”蔡贞姬不禁好奇道,“是何条件?” 蔡琰笑着将自己即将入学宫当教习的事情说了,听得蔡贞姬娥眉直皱。 “姐姐,此事父亲同意了吗?” 蔡琰摇头笑道:“那我可不管,反正他林子初答应过,有事他帮我挡着。” 言外之意,外面的一切阻力,都交给林朝来摆平,当然也包括来自蔡邕的反对。 蔡贞姬苦笑道:“姐姐你这么做,可不是大家闺秀所为,而且父亲怕是会生气。” “贞姬,关于惹父亲生气这件事儿,你可没资格来指责我,当初是谁与那泰山羊氏的少君私奔来着……” 蔡邕身为大儒,一贯行事自然符合伦理与礼仪,之所以发生蔡琰还没嫁人,蔡贞姬却率先嫁人的事情,皆因当年羊逾与蔡贞姬是私定终生。 事发之后,蔡邕自然怒不可遏,得亏羊续得知此事后,亲自登门定下了这门婚事,才让蔡邕得以保全颜面。 见姐姐忽然提起自己的黑历史,蔡贞姬再怎么端庄也不禁羞红了脸。 “姐姐何必揭人伤疤,当年妹妹年幼不懂事,这才犯下大错……” 蔡邕不是反对女儿嫁给羊逾,而是反对两人这种先上车、候补票的行为。 “行了,此处就咱们姐妹二人,我也就不讳言了。如今见你与羊家主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你当初的选择却也不是一件错事。” 说到这里,蔡琰忽然又想起当初貂蝉姐妹把自己掳到了泰山之事,便开口向妹妹询问事情始末。 蔡贞姬也一五一十的说了,这些轮到蔡琰皱眉了。 “羊家主虽然有错,但他林子初如此行事,倒也太下作了些!” “不怪林长史,只因我家夫君接纳了曹孟德派来的使者,才致使此祸,林长史倒是个大度人,并没有因此而怪罪,只是小惩一番而已。” 哪知蔡琰柳叶眉一挑,冷哼道:“下作就是下作,他林子初有无数方法来劝说羊家主,但却以人为饵,又何谈大度?” 怎么说呢,其实整个徐州,对林朝丝毫没有敬畏的人,恐怕也只有蔡琰一人了。 蔡贞姬虽然端庄知性,但毕竟是妇道人家,面对手握大权,随时能决定她生死的林朝,自然持仰望姿态。 可蔡琰却极有信心,皆因初次见面时,她曾两度痛击林朝! 毕竟,一个人很难对自己的手下败将有什么敬畏之心。 蔡贞姬见姐姐控诉林朝的恶行,便急忙开口劝道:“姐姐,小心隔墙有耳,若是让外人听见,只怕会引来祸患。” 蔡琰顿时明白过来是自己失言,当即也不再言语。 “罢了,不说此事了。” 蔡琰是不想继续说了,但不代表别人能这么简单放过她。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蔡琰刚想去开门,但门外的人好像已经等不及了,遂直接推门而入。 只见荀采冷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甄姜和王鸢,以及十多名婢女家仆。 今日的荀采,穿着一身大红色长袍,头上的发型也很正式,上面束着五颜六色的发饰,再配上她那独有的清冷气质,顿时使人望而生畏。 她本来听从林朝的话,前来给蔡琰送书。可临行之前,却忽然想起林朝跟自己谈起蔡琰时那急忙辩解的模样,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醋意。 在这种醋意的驱使下,荀采鬼使神差的换了一身极为华贵的衣裳,又叫上了王鸢和甄姜同行,摆足了排场,颇有些示威的意思。 可刚走到门口,却听到蔡琰再说林朝的坏话,顿时把荀采气得俏脸煞白。 林朝下作吗? 荀采扪心自问,自家夫君好像,也许,似乎,真的有那么点不择手段。 我这么认为当然没问题,但你蔡琰凭什么敢这么说! 荀采本就是来示威的,这下更讨厌蔡琰了。 只见荀采带着人缓缓走了过去,见蔡琰仍旧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不禁冷笑道:“蔡昭姬,枉你身为蔡中郎嫡女,却如此不知礼数!” 言外之意,蔡琰居然没有主动向自己见礼。 一个人想要找茬,总有千百种方法。 蔡琰并不认识荀采,所以一双美目中一直带着浓浓的疑惑。 直到荀采出言责怪之时,蔡琰眼中才闪过一丝怒意。 她看了一眼荀采的发型,然后缓缓才开口道:“夫人何人,来此寻衅,倒也不怕别人笑话。” 荀采冷哼一声道:“才名在外的蔡昭姬都如长舌妇一般背后论人长短,我又为何要怕别人笑话?” 别的话蔡琰还能忍,唯独长舌妇三个字,彻底挑动了蔡琰的神经,使她差点没绷住。 你故意找茬是吧! 我说他林子初,干你何事? “你不请自来,却来指责我不知礼数,实在是可笑!” 自己刚才的确议论林朝了,这点没得洗,所以蔡琰索性饶过此事,直接指责荀采方才直接推门而入的行为。 同时也在提醒她,这是我的地盘,你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见蔡琰想撵人,荀采哪肯就范,直接反驳道:“此处馆驿乃玄德公所建,用以招待徐州贵客。你一个长舌妇都能在此,我为何不能来?” 又听到长舌妇这三个字,纵然蔡琰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青筋直跳,气得小脸通红。 见两人剑拔弩张,几乎有要打起来的趋势,蔡贞姬赶紧过来拦住姐姐,同时对荀采赔笑道:“敢问夫人何人,来此何事?” 其实这句话也有提醒荀采的意思,我们姐妹在背后论人长短,虽然有些失礼,但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荀采并没有因为蔡贞姬柔和的语气就给面子,而是继续冷笑道:“我乃林子初之妻,恰逢路过此地,却听到有人毁谤我家夫君,如何不能质问一番!” 闻言,蔡家姐妹对视一样,却同时沉默了。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7017k 第五百九十二章 风中凌乱的林长史 当荀采等三女回到家中的时候,林朝正在院中读书。 深秋的光芒照在身上还是很暖和的,不过也仅限于这段时间了,最多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天气即将转冷,到时候可没有这么合适的温度了,所以林朝很珍惜这段不冷不热的舒适时光。 而今天读的书,也同样很有意思,正是当年左慈、于吉和张角一起魔改过的《太平经》。 这本书上一些道理对林朝很有启发,但关于传教布道方面的手段,却是和很多经典的骗术如出一辙,林朝早已免疫,心中并无任何波澜。 撇开这种略显粗粝的骗术外,其实《太平经》通篇都在讲一个核心观念,那就是如何拯救世人。 洪水将出的末世言论,配合黄天拯救世人的预言,再加上苍天已死的先决条件,最终林朝总算明白了张角为何能受这么多底层百姓的爱戴。 可以说,张角学习了书中的理念后四处传播,成功让底层百姓相信时至末世,必须改天换日才能重获生机。 而他,自号大贤良师的同时,也把自己和新生的黄天进行了深度绑定。 信仰黄天救世的百姓,自然也就对张角奉若神明。 这套玩意在后世看起来很可笑,但在这个时代却很有用。 原因有二。 其一,百姓处于未开化的状态,自然比较愚昧,再加上普遍信仰鬼神,所以张角便有机可乘。 其二,那些受压迫的底层百姓,面对连年而至的天灾人祸,早已没了选择的自由。 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跟着张角一起干,万一能成功呢,自己也就有了活路。 一部《太平经》,洋洋洒洒数万字,林朝最终只在里面看到了血淋淋的字眼——求活! 那些芸芸众生,庶人黔首,他们只是想活着,他们有什么错? 既然他们没错,那就肯定是有人错了,有人不肯给他们活路。 这些人是谁? 答案林朝早已心知肚明。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林朝叹息着将书卷合上,眼神中已充斥着悲悯的情绪。 太平盛世,此书毫无用处。 若逢乱世,此书便成了各种动乱的源头。 林朝正感叹间,忽然就见到荀采带着王鸢和甄姜回来了。 见此,林朝索性站起了迎了上去,笑道:“女荀,蔡家娘子把书收下了吧。如此某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不然总感觉亏欠于她。 如此也好,等学宫开了之后,你们二位才女一同执教,也算是一段佳话……” 林朝知道荀采今日前去送书,所以才开口问道。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随着他的话越说越多,荀采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了,到最后甚至连胸膛都开始此起彼伏,处于爆发的边缘。 但身为直男癌晚期患者,林长史哪懂女儿家的心思,还在絮絮叨叨说着。 最终,他果然遭了报应。 啪! 荀采拿出一本书扔了过来,正好砸在林朝脸上,声音清脆响亮。 “哎呦……” 林长史一声惨叫,把书从脸上抠下来的时候,却发现正是自己送给荀采的那本《三字经》。 “女荀,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林朝终于发现了荀采的不对劲,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满脸诧异的问道。 “哼!” 荀采却不搭理他,扭头就走。 林朝待在原地,望着荀采负气离去的背影,仍旧一脸懵逼。 嗯,女荀的发型好像有些乱,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有撕扯的痕迹…… 不过是去送本书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中疑惑间,林朝只好拉住了跟着荀采屁股后面的甄姜,开口问道:“姜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话间,林朝发现甄姜貌似也有些狼狈…… 被林朝拉住小手,甄姜那张萌萌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差点就哭了出来,对林朝呜咽道:“夫君,那蔡家娘子好生无礼……” 这一番哭诉,只把林朝惊得目瞪狗呆。 半晌之后,林朝才回过神来,开口问道:“所以,你们打起来了?” 甄姜点了点头,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头上本来束得好好的秀发,却有一缕散落了下来,正搭在甄姜脸上,看上去更狼狈了。 见此,林朝伸手将甄姜的头发重新梳理了回去,摸着甄姜的小脸温言安慰道:“好了好了,莫要如此伤心。嗯……你也参与战斗了?” 甄姜委屈道:“夫君,奴家见姐姐与蔡家娘子打起来,本来准备上去劝架,可谁知却被蔡家娘子推了一把,便只好拿装着礼物的盒子砸了她一下……” 林朝:…… “往头上砸的?” 林朝试探性的问道。 甄姜点了点头,依旧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林朝:…… 他根本想象不出,一贯岁月静好萌萌哒的甄姜,忽然就抄起礼盒往蔡琰头上招呼的情景。 这场面……光想想就觉得诡异。 林朝强忍住心中的惊骇,继续开口问道:“蔡家娘子现在如何了?” 闻言,甄姜本来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这下直接就淌出来了。 “夫君只问蔡家娘子如何,却一点都不怜悯奴家……” 说罢,以往无比温顺的甄姜,竟挣脱了林朝的手掩面而去,只留林朝一人在原地石化。 良久之后,林朝才反应过来,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却欲哭无泪。 “这都什么事啊!” 自己去让荀采送书,就是想让她和蔡琰拉近关系,毕竟将来在学宫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守望相助一番也是极好的。 可如今……两个女人打了一架不说,甄姜还给蔡琰开个瓢…… 出了这么档子事,等蔡邕归来后,必然登门质问自己为何欺负他女儿,到时该如何应对? 一念及此,林朝的头又开始疼了。 …… 城北别院。 羊衜今日第一次参加世家的集体会议。 这次主持会议的,却是一个叫司马朗的年轻人。 而司马朗的身后,依旧是羊衜初到郯县时见到的两位老者,一位是出身河内司马氏的司马防,另一位则是太原王氏的王允。 自三州之战落幕后,刘备的势力急剧扩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的徐州,已然是天下诸侯中无冕之王。 而那些有卓识远见的世家子弟,自然也就盯了上来,希望加入徐州,如果能获得一个重要的职位那就更好了。 当然,这些人虽然都想获得功名权位,却也不全是一条心。 他们之中有些关东世家,是因为自身所出的地盘突然城头变幻大王旗,被刘备纳入囊中。眼看头上换了青天,所以才想着来寻一条出路。 另外一些,则是对割据当地的诸侯看不到什么希望,所以才来投奔。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些人想要在徐州取得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目前就得老老实实站在同一条船上。 而他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同样出身世家,现在却位高权重,早已是徐州长史的荀彧。 同为世家中人,你没道理不帮衬吧! 恰逢林朝钓鱼,将选拔内府成员的重任交给了荀彧,更使得这些人围在荀彧周围,对其趋之若鹜。 司马朗年方二十一岁,却生得面目俊美,身形高大,整个人看上去极有气势。 见与会者到齐之后,司马朗开口朗声道:“诸位,当日林子初在城门前说的话,诸位可还记得?” 闻言,众人都点了点头。 司马朗又开口道:“在下不才,却已从荀文若口中探得,由林子初所创立之内府,近来要划分成五部,辅佐刘玄德治理三州之地。” 这群世家中人并不笨,相反他们还很聪明,只听司马朗说出五部之后,便马上反应过来。 “林子初这是要效仿朝廷的尚书台,设立五部尚书,胆子倒是不小。” 人群中,一个看上去比司马朗还小两三岁的年轻人开口笑道,其人正是是出身河东贾氏的贾逵。 闻言,司马朗不禁高看了贾逵一眼,点了点头道:“不错,在下也以为林子初此举便是效仿尚书台。不过也正因如此,便可以推测,今后内府当主掌三州政事。所以咱们此次势必要进入内府。若是有可能,最好能取得几个尚书之位。” 此言一出,人群便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自然明白内府的重要性,所以才会有这般强烈的情绪波动。 眼看场面一时有些嘈杂,后面的王允不禁皱起了眉头,随后便用手中的拐杖往地上敲了两下。 声音虽不大,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王允见安静了下来,遂开口笑道:“诸位皆有识之士,如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咱们此来乃是为了身家前程,此难非吵闹可解也!” 闻言,众人只得拱手道:“王公所言极是!” 所有人虽然都拱手了,却不是所有人都心服了。 人群中有个二十岁少许的男子,虽然和众人一样低着头,但目光中却露出一丝不屑。 就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想从文若兄手中讨官,也想争内府之权,也想和林子初斗? 真是痴人说梦! 此人正是出身颍川陈氏的陈纪长子,陈群、陈长文。 7017k 第五百九十三章 蔡伯喈反难卢子干 人群安静下来之后,又走出一位年轻人。 此人看上去也是二十岁出头,一袭青袍,眉宇间带着三分倨傲之色。 见此人站了出来,后面的王允不禁捋了捋胡须,眼中露出三分笑意。 因为此人便是他王允的侄子王凌,字彦云,也是他祁县王氏下一代中最让他满意的青年才俊。 只见王凌先对着王允和司马防一拱手,继而向众人开口道:“诸位,我等饱读诗书,却正为代天牧民,辅佐朝廷,安定苍生。因此,这徐州内府之中,必然要有我等的一席之地! 可数日前城门口林子初所言,诸位可还记得?” 司马朗笑着对答道:“兄台所言,可是林子初言安抚三州百姓之事?” “不错。”王凌冷笑道,“之前三州之战打得热火朝天,袁本初虽然战败身亡,但徐州可谓是也到了强弩之末,又如何能有钱粮来安抚三州百姓。再者,林子初将增添内府成员与安抚百姓一并宣之于众,其意不言自明。” 之前发言的贾逵站了出来,开口笑道:“兄台以为,林子初是想让我等出钱粮,来安抚三州百姓?” 王凌点了点头道:“这位兄台所言极是,在下以为,这周济三州百姓,便是入内府的敲门砖。” 说到这里,院中众人都笑了。 倒不是他们开心,而是如此操作让他们似曾相识,有一种浓浓的既视感。 昔年灵帝在位时卖官鬻爵,上任官员都要去西园交钱才能上任。 今日林朝这个举措,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灵帝得到的钱装进了自己腰包,而林朝得到的钱,则是发给了百姓。 但这两者在在座的世家看来并无任何区别,反正都是要割自己的肉,割给谁有区别吗? 身为这大汉天下的既得利益者,世家的所思所想,其实也具有他们视角之内的合理性。 倒不是说世家中人都是坏人,只是人都是复杂的,又岂能用善恶好坏来分辨? 他们想做的,是守护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同时继续往上爬,直至达到顶峰。 他们的既得利益分为两部分,一者是实打实的土地财富,二者便是惠及乡里的名望。 前者满足他们的物质基础,若遇到灾年乱世,他们便可以用手中的钱财大量低价收购土地据为己有。更有甚者,在收了土地的同时,还能将原本失去土地的百姓还原安置,继续压榨。 这就等于百姓得了钱财能暂度难关,并且还能继续种自己的地,看起来的确是两全其美,两难自解。 但脚下的土地早已不属于自己,得到的粮食除了上交给朝廷之外,还得上交给这些世家一部分。 这波,纯属中间商赚差价。 这套操作最骚的地方还不止于此,他们得到了两份的赋税,却并没有把属于朝廷的那部分上交出去,而是全部攥在了手里,而且朝廷还无可奈何。 究其原因,那些失去了田地却还能继续劳作的百姓,本质上已经不属于大汉的子民,而是属于世家高门的私奴。 占据着大量的田地而不用交算赋,连田租都因为世家身居高位而减免,如此循环往复,他们手中的财富自然如滚雪球一般壮大。 坦白来说,如此做法当然算不上天怒人怨。 至少依附于其的百姓尚有一条活路,虽然活得艰辛一些,但得益于世家庞大的关系网,往往能不被兵灾人祸牵连。 可上面的朝廷,却是如日了狗一般难受。 本来朝廷负责的任务就重,各项开支都要从国库中流出。 如今土地还是这么多,人口还是这么多,收入却不停减少。 朝廷没钱,自然无力担负边疆防务,州府运转,抚民救灾等一系列的事情。 久而久之,国家的衰弱也就无可避免。 而那些私吞了属于朝廷钱粮的世家,小日子却过得愈发滋润,反正他们也不需要替朝廷承担这些负担。 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横行无忌,就是因为第二个原因,他们有名望。 大汉发展数百年,这些崛起的世家早已代代簪缨,自然也不会形单影只。各地世家跻身中枢之时,联姻这个极具实用性的技能便到了出场的时候。 比如蔡贞姬只是羊衜的续妻,而羊衜原本的发妻,正是孔融的女儿。 再比如杨修其人,便是汝南袁氏与弘农杨氏联姻所生。 这些世家通过这种手段联结在一起,彼此守望相助,再加上本身就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年代,就算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就算强如林朝,此次也只敢在规则内和他们玩,坐等他们犯错再收拾,而不是一刀砍过去,将他们直接物理毁灭。 简而言之,这些人不除,天下依旧是这幅老样子,国家还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可言。 而且在世家的价值观中,从没有把底层百姓当成自己的同类。 在他们眼中,只有那些衣冠楚楚,饱读诗书的人才算同道中人。至于下面的泥腿子,不过是臣服于他们统治的愚夫愚妇罢了。 所谓代天牧民,中间便是一个牧字。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所以哪怕这些个世家中人再能干,再有名望,只要屁股坐歪了,林朝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铲除。 一直端坐在王允左手边,却一言不发的司马防,此刻却开口笑道:“林子初无非是想要钱粮来周济百姓,给他就是了。只是价码还有待商榷,总不能受制于人。” 司马防的意思很简单,我们可以花钱买官,但花多少钱,得到什么官,我们得有自主选择的权力,甚至要占据主动。 贾逵拱手道:“司马公所言极是,但晚辈观林子初此人素来行事之手段,却不是好相与的。” 在他们的认知中,荀彧算是半个自己人,那入主徐州的主要阻力,就全在林朝身上。 毕竟林朝一贯以来的风格,都是打压士族,提拔寒门。 王凌却冷笑道:“他林子初再强,也不过一人耳,势单力孤,难成气候。这天下,终究要由我等世家来主导。若此人实在冥顽不灵,那便怪不得我等心狠手辣了!” 说着,王凌还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看得众人一阵皱眉。 司马朗摇头道:“兄台的意思,是要暗中除掉林子初?” “莫说是暗中,就算光明正大诛杀此人,又有何不可!”王凌冷笑道,“为了一个林子初,他刘玄德难道还能与我等翻脸不成!” 出乎意料的,这此众人却都微微点了点头。 暗杀林朝的确不妥,但王凌的这番话,却让他们极为赞同。 在他们心中,自己这些人的比重,的确比林朝重要得多。 望着面色倨傲,挥斥方遒的侄儿,王允眼中满是笑意,仿若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都是一样的不畏强权,刚直不阿。 “伯达,明日你再去探探那荀文若的口风,看看此事是个什么章程。”王允开口道,“老夫要求不高,内府五部尚书,咱们最起码要居其二。诚如司马公所言,总不能受制于人。” 闻言,司马朗连忙一拱手道:“王公,晚辈明白了。” 王允点了点头,站起来笑着对司马防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两人携手立场,同时也标志着此次会议结束。 司马朗见状,便开始拱手送客。 众人也都很识趣,纷纷退场。 作为卧底的羊衜,此次会议中一言不发,只是静静观望,同时在脑中记下了所有人的观点想法,就连退场时也走在了最后。 但刚刚才离了府门,在自己前面的陈群却主动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在下久闻羊家主大名,不知家主可有闲暇,在下已在家中备下薄酒,还请家主赏脸!” 面对陈群的有意结交,羊衜心中纳闷的同时,却又有些警惕。 难道某的身份暴露了? 不,应该不至于。 “陈兄盛情相邀,如此美意,在下岂敢推拒!” 闻言,陈群笑着挥手道:“请!” “请!” …… 郯县城外。 太史慈之前从广陵班师时,就准备带着蔡邕一起,却被蔡邕拒绝,他坚持要等待许劭一起同行。太史慈无奈,只得将此消息上报林朝,之后便与徐盛带着张超和臧洪班师回郯县。 而就在太史慈起行之后的两日,许劭却跑到了蔡邕面前,告诉他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这下蔡邕郁闷了。 早知道你这么快,就让太史慈再等两日班师了。 搭着太史慈大军的便车,一路上人身安全也能得到保证。 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是无用,蔡邕便在之后与许劭一同动身前往郯县。 当然,对于许劭之前不愿前往徐州品评,此时却又急不可耐的态度,蔡邕有些疑惑,便开口问了一句。 许劭的回答是,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其一,他在上次与蔡邕手谈之后,便发出书信广招天下好友,以及清议界著名的品评大师,邀他们前往徐州,与自己一起完成此次的月旦评。 其二,他在信中已然说明,自己虽然前往郯县,但到了之后便会立即闭门谢客,不接受任何人的拜访,更不会接受刘备一件衣裳,半粒粮食。 如此一来,别人就不会指责他品评不公,保住自己名声的同时,也能保证此次品评结果的公正性。 听完许劭的回答,连蔡邕人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其行事缜密。 两人一路轻车简从,速度自然很快,等到达郯县城外时,却是把提早两日出发的太史慈撇在了身后。 正要入城时,却发现一支两千人左右的队伍刚出了城,行走在官道上。 蔡邕一行人刚要避让,却发现前进军队的大纛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卢’字。 “卢子干!” 蔡邕满脸惊讶道,随后便迎了上去。 走进之后,果然发现卢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身边跟着的人,却是黄忠和朱灵。 卢植此行,正是去兖州赴任刺史。 至于黄忠和朱灵,则是林朝安排给卢植的武将。 倒不是不信任卢植,只是兖州眼下虽然被纳入囊中,但大战过后,难免各地有些流窜的盗匪流寇,总不可能事事都让卢植亲自出面。 所以黄忠和朱灵便被外放了出去,同时也能刷一刷资历战绩,等三五年后归来时,混个杂号将军应该不成问题。 卢植此时看见了蔡邕,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遂让黄忠下令部队原地休整,自己打马走了上来。 “蔡伯喈,某在郯县久矣,却一直不见你这老家伙,原来是外出消遣去了。”卢植笑着打趣道。 蔡邕没好气地瞪了卢植一眼,却是不屑反驳。 “子干,看你这架势,此番应该是去兖州赴任,对否?” 卢植下马,点了点头道:“不错,兖州刺史之位空缺已久,如今战事已经结束,某也该赴任了。” 蔡邕抚须笑道:“兖州刺史好啊,子干又重新跻身高位,真是可喜可贺。” “伯喈兄若有意,不若与某同行,某授予你别驾之职,如何?” 闻言,蔡邕马上变了脸色,满脸不屑道:“某早已无心仕途!” “既无心仕途,那为何不择一地颐养天年,反而来郯县争名夺利。” 卢植反唇相讥道,仅用一句话就戳破了蔡邕的谎言。 哪知一贯辩才无双的卢植,这次却失算了。 只见蔡邕抚着胡须,脸上满是自矜的笑容:“说来也巧,某本想在林泉下终老一生,却奈何林子初非要请某来此,出任学宫祭酒一职。好歹是他郑康成的学生,某不便推拒,便勉强应下了。虽说官职不高,但好歹教书育人,行教化之道,也不枉某读圣贤书多年……” 蔡邕还在喋喋不休的卖弄着,卢植却是脸色猛地一变,扭头就走。 郯县学宫是什么规模,卢植自然心中有数。 一时间,巨大的酸意涌上心头,怎么看蔡邕那张脸都觉得可恶! 蔡伯喈,你如此卖弄,简直不当人子! “子干何往?” 见卢植不搭理自己,蔡邕连忙开口道。 “某不欲与你这浅薄之徒分说!” 哼,要不是某年纪大了,脾气小了,早就一刀砍死你这无耻之徒了! 7017k 第五百九十四章 五部初立 郯县州府。 一直在家中划水摸鱼的林朝,今日竟破例来了州府,并且刚到就召集众人,开始开会。 倒不是林长史静极思动,突然有了996的觉悟,而是他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自荀采与蔡琰打了一架回来后,荀采就没怎么搭理过林朝,以至于每次见面都冷着一张脸,就好像林朝欠了她很多钱一样。 嗯,虽然让你去给蔡琰送书的确是我的错,但你这样子也太过了吧! 林长史好言安抚了几次之后,荀采依旧如故。 无奈,林朝只好等荀采的气慢慢消了再说,索性也不在她面前晃悠,便来到了州府处理政务。 战后安抚的工作是一个耗时日久的工程,并不能一蹴而就,所以今日开会的主要内容,正是确立之前跟荀彧提过的内府增添成员等事宜。 如今前方无战事,除了还远在冀州未归来的审配之外,徐州的文臣可以说是尽数到齐。 就连这两日正在休沐的荀攸,也被林朝召了回来,进行加班。 值得一提的是,在袁绍败亡之后,邺城的守将麴义最终选择了投降,由审配和高顺代表刘备受降。只是林朝没有第一时间令他们班师,而是让审配待在黑山,安抚邺城百姓的同时,也抽调邺城里的粮食接济张燕麾下的黑山百姓,顺便兑现林朝给的土地承诺。 之前为了战争,黑山百姓也是出了很大的力,如今一举端掉袁绍的老巢,里面的粮草也足以使黑山百姓熬过今年。 眼看林朝肯出来上班,一众文臣自然非常高兴,毕竟难得见他林子初踏入政务州府半步,今日太阳算是打西边出来了。 在了解了一些现阶段徐州钱粮和政务情况后,林朝便开始了今日真正的主题。 之前的草图已经给了荀彧,于是林朝便又画了一张,并且挂在了政务堂中的青石板上,供众人看得清楚。 当然,他们又免不了嘲笑一番林朝的字迹。 空气中一度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对此,林长史早已习惯,甚至懒得反驳。 “吏部、刑部、户部、工部、礼部。”林朝敲着黑板画重点道,“这五个部门,便是今后主持政务的主要部门。所以某以为,内府将增添人手,同时也要设立五部尚书。诸位若有合适人选,尽可举荐一番。”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却都没有开口。 根据林朝刚才的话,他们明白内府已经成为尚书台之类的重要机构。五部尚书虽分工不同,但都位高权重。 这里面的许多人,自问没有担当的资历,却也不好在这种重要的事情随意发言。 而有资历担当的人,也不能舍着脸皮自荐,所以一时间竟有些冷场。 最后还是荀彧这个提前知道了计划的人站出来发言:“子初,某以为五部之中,吏部主张官员升迁降罚,却是最为重要的部门,不如先从吏部开始选拔如何?” “当然可以。”林朝点头道,“不知文若可有合适人选?” 此言一出,众人又把目光放到荀彧身上。 毕竟论资历,论能力,怎么看荀彧都是最合适的人,但他好像没有自荐的意思。 果然,荀彧开口道:“某以为,崔季珪可担此大任。” 闻言,众人顿时有些惊讶,崔琰更是满脸震惊。 崔琰虽然极有能力,但是在这群人中并不突出,论资历也不算元老,担任这吏部尚书,倒是有些过了。 林朝想了想,便开口道:“季珪师兄倒是可以……还有别的人选吗?” 这个回答,便代表林朝对荀彧推荐的人选并不是满意。 荀彧只得再开口说道:“舍此之外,某以为友若也可担此要职。” 嗯,这就差不多了。 荀谌本就是中正官,如今再担任吏部尚书,却是名正言顺。 林朝点了点头,向众人笑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齐齐拱手道:“我等附议!” “好。”林朝宣布道,“自今日起,荀友若为吏部尚书,印绶稍后便命人打造。” 荀谌连忙站了起来,拱手应道:“遵命!” 林朝继续说道:“接下来是户部,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经过前面的流程,众人也差不多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只见崔琰率先站出来说道:“某举荐田元皓为户部尚书!” 户部主管钱粮、土地、人口,可以说是最为辛劳的部门,田丰这个工作狂刚好可以升任。 林朝又走了一遍流程,询问众人的意见,自然是得到了全部人的赞同。 于是,田丰顺理成章的拜为户部尚书。 接下来是刑部,这次众人一致推举崔琰为刑部尚书,却还是被林朝否决。 这下,崔琰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林朝扫了一圈,最终开口道:“即日起,着升沮公与入内府,出任刑部尚书。” 沮授归顺的时间很晚,但在此战中也算屡立功勋,如今被提拔为刑部尚书,众人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林朝会弃用崔琰。 他们的想法林朝自然明白,不过眼下还不到解释的时候。 接下来便是工部尚书,这个部门相对来说却是不怎么重要。只是横向对比之下,尚书这个职位就显得贵不可言,便只能找一些资历足够,能力却不出众的人来担任。 经过众人一致推举,最终由简雍担任。 他跟随刘备的时间比林朝还要常,虽说能力不怎么出众,但一个尚书的位置还是要给的。 至于最后的礼部,算是比较清贵的部门,性质和工部差不多,日常工作反而更少。林朝思来想去,暂时也没找到合适人选,便暂时由荀彧兼任。 尚书选举结束后,林朝又将荀彧升为内府令,以此统领内府五部,主持大局。 直到最后,众人以为要散会的时候,林朝才开口笑道:“自今日起,新设立一个衙门,名曰:都察院,由崔季珪出任监察御史,总领风纪,负责弹劾不法之事。都察院独立于内府之外,不受内府管辖,可风闻奏事,直接上报玄德公!” 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当场巨变。 林朝曾言政出内府,直接把内府变成了徐州政务机构,甚至负责就监察风纪的崔琰,也成为了内府成员。 可今日,林朝又将其单拎了出来,直接脱离内府掌控,成为一个新的部门。 最可怕的是,林朝还赋予了其风闻奏事、直面君主的权力。 如果说刑部是掌管刑罚,用以约束吏民百姓。 那都察院,便是专门盯着官员的机构。尤其当这个部门拥有着直面君主的权利时,那它监察的范围,已经包括了内府,甚至是林朝在内。 一言以蔽之,所有徐州官员,无一例外都要接受都察院的监督。 此权不可谓不重,所有众人震惊也是情理之内。 而所谓的风闻奏事,则更是一向无解的职权。因为它不需要经过实地调查,只要听到流言传闻,便能上奏。 至于事情的真假,自有上面派人调查。 之所以赋予都察院如此大的权限,还是因为地盘的急剧扩张,林朝认为会滋生官员腐败问题,监察自然要相对严格一些。 当然,权力如此大的部门,林朝也不会放任一人独大。 因此在都察院中,除了以崔琰为首的监察御史之外,还设置了两位副手,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 左都御史负责辅佐监察御史整肃风纪,同时也负责监督监察御史,以免其徇私枉法。而右都御史,则专门负责对内。 督察御史监察天下官员,右都御史监察都察院。 至于左都御史的人选,林朝打算让崔钧担任。 而右都御史,则是留给还没来到郯县的臧洪。 虽然崔琰对林朝弃自己不用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他万万没想到,林朝把如此重任留给了自己,得知消息的第一瞬间,竟当场愣在原地。 林朝见状,便微笑道:“师兄难道不愿出任监察御史?” “额……” 崔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出班拱手道:“遵命!” 林朝笑了,遂大手一挥。 散会。 7017k 第五百九十五章 设立军机府 眼看要散会,众人本以为林朝会率先跑路,可谁知道这家伙居然都没坐起来,甚至还面带笑容示意众人先走。 怎么,林子初居然要加班? 一时间,一众文臣以为太阳又打西边出来了。 其实林朝并非不想下班,但今日难得出来一次,总要将事情处理完再说。 高情商:我爱加班。 低情商:赶工,赶紧赶工! 当众人陆续离去后,林朝这才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开口向没走的荀或问道:“文若,那些人最近有什么动静?” 提到这个问题,荀或摇头叹息道:“子初,其实那些人中,有不少足以安邦定国的贤才。只是……他们太贪心了。” “怎么个贪心法?” “他们答应出钱粮安置三州百姓,但是也要求……两个内府尚书之位。” “哈哈哈哈……” 闻言,林朝口中的茶水顿时喷了出来,并且笑得很大声。 说实话,这真是林朝这阵子听到得最好笑的笑话了。 内府尚书之位何其重要,每一位都肩负着数州之地,亿万百姓的生计。刘备麾下的大才何其之多,而且个个功高劳苦,目前也只有四人坐上了这个位置。 如今他们那群世家寸功为立,却唇齿一碰就想要两个尚书之位…… 凭什么! 就凭他们脸大? 这波真是口气比脚气还大。 见林朝大笑不止,荀或又摇了摇头,叹息道:“那些人的胃口,也确实大了些……” 《基因大时代》 “不,不大,给他们就是了!” 林朝忽然止住笑容,并且打断了荀或的话,只是眼中却泛起一丝冷意。 荀或连忙拱手劝道:“不可,万万不可。若是如此行事,恐寒了功臣之心,也难以服众。” 其实荀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怕林朝事后将这些世家全部诛杀。 敢将手伸进他林子初口袋里拿东西,事后必然要付出代价。 试问这天下,有谁没被他林子初算计过? 荀或的出身,使得他心中对这些世家高门,始终残存着一丝善念,而无法做到如林朝一般果决。 林朝却一眼就看破了荀或的心思,面色凝重道:“眼下当以百姓为重,文若以为如何?” 这句话有两层意思。 其一,只要那些世家肯拿出钱粮,便是暂时让他们过过瘾又如何,何事民生为重。 其二嘛,则是在提醒荀或,让他不要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在某种程度上阻挠了徐州的大业! 闻言,荀或又是一声长叹,沉默不语。 林朝这才继续冷笑道:“且让宪和先不要上任,把工部尚书以及礼部尚书的位置空出来给他们。不过,他们承诺的钱粮也不能有任何拖欠。” “遵命!” 荀或拱手应道,迟疑片刻后,却又开口劝道:“子初,等将来清除这些人的时候,还请……手段缓和一些,终究不好赶尽杀绝。” “到时候再说,你且去吧。” 荀或自然看出林朝是在敷衍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转身离去。 这下整个政务堂便真的只剩下林朝一个人了,望着门外的秋日暖阳,林朝的心却无比冰凉。 “这些人祸害了大汉,如今又想来祸害徐州,为什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呢,好歹等我将这天下重新梳理一遍再说……” 一阵轻声自语,林朝眼中已然充斥着满满的杀意,但旋即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眼下还不到掀桌的时候。 几个深呼吸下来,林朝眼中总算恢复了清明。 眼下还得先办正事。 “俊乂!” 听到声音后,守在外面的张郃马上走了进来,对林朝抱拳道:“末将在。” 林朝笑道:“烦劳你去请几个人过来……” “遵命!” 张郃抱拳领命而去。 半晌后,受邀的人全部抵达。 如果说方才是文臣聚在一起开会的话,那现在便是武将的专场。 除了荀攸这个文臣之外,其他的人无一不是如今徐州独挡一面的大将,分别是关羽、赵云、张辽、林夕。 关羽看了一眼与自己同样受邀的人,然后便开口问道:“子初,唤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林朝笑道:“先坐吧,咱们慢慢分说。” 对于这些武将,倒是可以干脆一些,所以当众人落座之后,林朝便单刀直入道:“某意,在太尉府下再设立一处衙门,名曰:军机府。” 这也是林朝从满清时期搬过来的机构,不过好在名副其实。 闻言,众人皆全神贯注,准备听林朝的下文。 设立新衙门没问题,关键是这个新衙门是干什么的。 “内府主政,军机府主兵。” 林朝轻飘飘的一句话,便给这个新衙门定了性。 其实早期的徐州就是一个草台班子,职权并不明确,诸如荀谌、田丰等人,时常要治理政务,有时候也随军出战,充当军师。 地盘小的时候还行,地盘一旦大了,这样做难免会出问题。 而军机府的设立,则是将行政权与战争权划分开来。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打仗是头等大事,自然需要郑重对待。 接下来,林朝又仔细向众人介绍了一番军机府的职能,那便是以后再有战事,先让军机府制定出一个大的战略,再交由武将去具体实施。 该不该打,可以由内府商议,刘备拍板。 但怎么打,却是由军机府全权决断。 听完后,荀攸拱手问道:“姑父,这个新衙门倒是不错,只是如此机要之所,该由何人执掌?” 林朝摇了摇头道:“军机府初立,许多地方还不完善,所以某暂代府令一职。但所有入府之人,皆有参与制定战术的权力,并无先后大小之分,如此也好集思广益。” 闻言,关羽开口问道:“子初,哪些人可以入府?” 林朝笑了:“自然是由你们率先入府,此外奉孝虽然仍在青州,但也把他算上吧,还有贾文和,也可入府。” 闻言,众人都点了点头,露出理所应当的神色。 且看军机府的阵容,四位独掌一军的大将,以及三位军师,再加上府令林朝正好八个人,组成战争决策团队,目前已经足够了。 就在众人还在思索新衙门有何作用的时候,林朝却继续开口道:“诸位,军机府第一道军令:今后若非十万火急的情况,但凡千人以上的军队调动,皆需要上报军机府,取得调令后才可行动。军机府日常三人当值,任何调令也需至少三人签署,不然便是乱命。 违者……视为谋逆!” 本来还有些不明白的众人,这下顿时人间清醒。 明白了军机府权柄之大的同时,也清楚了入府到底意味着什么。 “遵命!” 众人全都站起来应声道。 第五百九十六章 月旦评首位 时近十月,秋尽草木寒。 郯县内外的清晨,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白霜。 这些日子倒是极为平静,虽说战后重建的工作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但徐州毕竟没有成为战场,百姓的日常生活倒是于平常无异。 自主持增添了内府和设立军机府之后,林朝便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整天躺在家里,进行那紧张而又刺激的宅男生活。 不过数日之后,家中却迎来了两拨客人。 一拨是班师回郯县的太史慈和徐盛,二人归来后,第一时间便回州府复命。不过眼下刘备不在,内府又已经不具备处理军务方面的权力,所以太史慈只得前往军机府复命。 今日当值的正是荀攸、赵云和关羽,作为武将之首,关羽与太史慈并没什么私交,不过还是肯定了他此次出征广陵的功劳,同时将投降的张超和张邈一同先妥善安置了起来。 具体他们俩会如何处置,还要等刘备回来再说。 至于臧洪这个林朝点名要的人,关羽也无权安置,便让太史慈抽个时间带去拜访林朝,看看给他安排一个样什么官职。 于是第二日太史慈便带着徐盛和臧洪登门拜访,此行也不仅仅是安排臧洪。当初太史慈领军出征时,为了调动军队,林朝将自己的印绶给了他,如今正好交还。 半载未见,当再次见到林府大门上的牌匾时,太史慈心中还是有些激动的。 “一别数月,不知监军身体如何。” 太史慈开口笑道,脸上带着一丝怀念的笑容。 昔日他还是林朝护卫时,每当林朝练习左慈传授的房中术时,太史慈总是在一旁默默帮他煎着华佗开的药。 他深知林朝体弱多病,所以林朝每有冒险之举,太史慈总会第一时间进行规劝。 相比之下,如今担任林朝护卫的张郃,却在私交上差了那么点意思。 徐盛笑道:“监军乃不世之大才,自然懂得存身之道,将军不必担心。” “非是担心,只是……” 太史慈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臧洪见太史慈如此神情,心中顿时对林朝生出了极大的好奇。 广陵一战,他实打实见识到了太史慈的能力,说是生平仅见的勐将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么一位勐将,却独独对林子初奉若神明一般。 这林子初……究竟是何等人物! 到了府门前,太史慈走上前对家仆抱拳道:“劳烦通传一声,门下太史子义前来拜访。” 家仆自然是认得太史慈的,当即开口笑道:“太史将军,家主昨日便吩咐下来,若将军前来,不必通报,直接入内便可,请!” “多谢。” 太史慈抱拳一笑,招呼徐盛和臧洪一同入内。 此时的林朝,正在院中侍弄花草,修剪枝叶。 与此同时,辛毗也跟在林朝身后,笑看林朝修剪的同时,也时不时和林朝谈论着什么。 林朝素来疲懒,自然不会招惹这些麻烦的东西,所以这些个花花草草,全都是荀采的心爱之物,恰逢这两日家中雌虎气还未消,林长史只得代为照料,也是算一种无声的讨好。 太史慈望见林朝后,急忙快走两步,对林朝施了个大礼:“参见监军!” 随行的徐盛和臧洪也赶紧跟上行礼,只是臧洪近微微低头,并不像太史慈和徐盛那般把腰弯得极低,同时还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林朝一眼。 嗯,平平无奇。 这是臧洪对林朝的第一印象。 林朝扭头,看了一眼后却并没有选择过来搀扶,反而继续侍弄花草,同时口中笑道:“子义回来了,且先去凉亭中入座,某这边马上就完事了。左治,你替某招待子义。” “遵命!” 太史慈和辛毗同时抱拳拱手道。 林朝并没有因许久未见太史慈而显得多热情,太史慈对此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彼此之间的态度,就好像是家人一般随意,看得臧洪大为惊讶。 辛毗请家仆奉上茶水,便和太史慈在凉亭中攀谈起来,大概就是彼此自我介绍了一番,再来一波商业互吹,只为拉进关系。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林朝终于忙活忘了,常常舒了一口气,笑着走了过来。 见四人就要起身,林朝挥手阻止,随后走向了主位。 “子义,此去广陵如何?” 林朝喝了口茶,开口问道。 “回监军,一切正如您之所料,曹孟德果然在……” 虽然太史慈早就写了一封详细的军报,但此时林朝问起,太史慈还是详细的复述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 “嗯,干得不错。”林朝听完,点了点头道,“虽然让那戏志才走脱了,但总算守住了广陵。” 听到林朝夸奖,太史慈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兵。 笑着,太史慈便开口向林朝介绍起臧洪来:“监军,这位便是广陵臧子源。” 闻言,臧洪也站起了再次拱手道:“见过林长史!” 这次林朝就比较正式了,赶紧站起了搀扶道:“不必多礼,我主久闻子源之大名,只恨不能收为己用。今子源来投,我主闻之必然欣喜!” “多谢太尉厚爱!” 虽然还没见到刘备,但见林朝如此姿态,臧洪心中已经有了底气。 接下来,林朝便宣布了对臧洪的任命——都察院右都御史。 这个官职品级不高,但也不算低,而且负责对内监察整个都察院,可谓是一个很得罪人的活,交给臧洪这种头铁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臧洪显然不明白这个什么职务,但林朝也不多做解释,只让他先休息几日,然后去师兄崔琰那里报道,到时自然明白。 望着面目雄壮而一身正气的臧洪,林朝忽然笑了。 全天下有名的铁头娃,如今徐州已经收纳了大部分。 田丰、崔琰、审配、如今再加上臧洪,组一个四大金刚的团体不成问题。 国有诤臣,其国不亡。 有这种能说话,敢说话,务实求是的人在,永远是国家机构的退烧贴,冷静药,用来警醒当权者再好不过。 如果一个政权听不进任何反对的意见,甚至连反驳的声音都不允许出现。 那这个国家,也就走到了尽头。 这些诤臣的存在,便是最后一道底线。 任命了臧洪之后,林朝又留几人吃了顿饭,席间太史慈也见到了林朝新任护卫张郃,顿时心中生出了一丝好奇,却没有多言。 饭后,林朝又勉励了太史慈几句,同时亲眼看了看徐盛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最后等三人离开林府的时候,彷若经历了一场精神洗礼一般,充满了斗志。 太史慈一行人离开后约莫一个时辰,林府便迎来了第二波客人。 不过这次,却是不速之客。 当蔡邕出现在院中时,林朝本能的感觉到一阵凉意,刚挤出笑容想要上前见礼的时候,却见蔡邕气呼呼道:“林子初,你做的好事!” “蔡公此去广陵,功高劳苦,为何一回来便如此大的火气?” 林朝满脸诧异道,假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蔡邕虽名满天下,但林朝本来是可以不鸟他的。 只可惜大家关系日渐熟了之后,更兼蔡老头身上还有一个诛杀董贼的光环,导致林朝只能陪着笑脸。 见林朝打马虎眼,蔡邕更生气了,大吼道:“哼,林子初你莫要跟老夫嬉皮笑脸,老夫只问你,我女儿头上是怎么回事?” 蔡邕回到郯县之后,自然想念半载未见的女儿,更听说了自己的次女蔡贞姬前来探亲的消息,心中更是欢喜。 可等他到达馆驿之后,却见到长女蔡琰头上鼓着一颗大包,明显是被硬物砸伤所致,顿时急火攻心,连忙问女儿是怎么回事。 蔡琰乃堂堂大家闺秀,和别人打架这种事怎么好说出口,当即连忙推说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磕伤的,蔡贞姬也在旁打圆场。 但蔡邕是何等精明,马上察觉到了女儿在撒谎。 再三追问下,蔡琰只得将事情如事禀告。 这下蔡邕彻底怒了! 林子初,老夫在外面为你来回奔走,可你却致使家中妻妾殴打老夫的爱女…… 简直是丧尽天良! 此番定不与你干休! 于是,便有了今日蔡邕登门这一幕。并且蔡邕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林朝不认,就找到他老师郑玄那去,看他如何收场。 至于其他的顾虑,见到爱女被伤后,蔡邕早已顾不上了。 林朝拱着手苦笑道:“蔡公息怒,息怒,此乃误会一场,还请蔡公容某细细说来。” “哼,误会?” 蔡邕冷笑道,眼中写满了不信。 “自然是误会。” “那你说说是什么样的误会,才能让你林长史指使家中妻妾围殴小女。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狡辩!” 林朝无奈道:“蔡邕,此时非某指使,令爱所受之伤,其实是……” 听完林朝的解释,蔡邕本来愤怒的面孔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如此说来,倒是小女辜负你林长史的一片好意喽?” 蔡邕冷笑道,声音中满是嘲讽之意。 “不敢,不敢,只因某没有管教好家中妻妾,才致使出现这等误会,还请蔡公恕罪。” “这还差不多。” 蔡邕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又见林朝连声赔罪,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书呢。” 林朝赶紧从怀中掏出了那本《三字经》递了过去。 蔡邕翻开里面的内容后,面色一阵动容,心中彻底相信了林朝的说辞。 此书之贵重,足可为传世之蒙学经典。 林子初肯将此书赠与昭姬,足可见其的确是一番美意。 如今弄成这个结局,也可谓是阴差阳错了。 蔡邕看了一会,不动声色的书揣进了怀中,脸上却是阴雨转晴,开口笑道:“既如此,倒是老夫错怪贤侄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贤侄,差点骚断了林朝的腰。 你们这些大儒都这么无耻的吗! 变脸比翻书还快啊! 不过好歹是摆平了蔡邕,林朝也懒得跟他计较脸面的问题,便开口问道:“蔡公此去广陵,不知可有收获?” 我让你给我买得热搜呢? 天可怜见,我林子初心中始终有一个名士的梦啊! 蔡邕表示,许劭那家伙不肯写得快点,所以我把人带回来了,新一期的月旦评很快就会有的。 紧接着,蔡邕反而开始质问林朝学宫何时开学。 作为学宫祭酒,这可是他下半辈子的精神寄托。 林长史表示,什么时候有月旦评,什么时候学宫就开了,蔡公你也不要着急。 然后蔡邕就觉得跟林朝聊天挺没意思的,遂拿着《三字经》告辞离开。 可等离开之后,蔡邕又想明白了林朝的意思,遂乘着牛车来到了城外,想看看许劭月旦评的进度。 不同于许劭刚到郯县时的形单影只,此时许劭的草庐中,已经聚集了一些品评之士,皆是许劭邀请而来辅助他品评人物的。 蔡邕关心学宫之事,也不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道:“子将老弟,月旦评可有成文?” 许劭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拿出了一卷竹简。 蔡邕抬眼一看,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字。 天下无寡,林子初! “子将老弟,你这是何意?” 蔡邕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劭捋着胡须向蔡邕解释道:“蔡公,这一期月旦评,难度颇为巨大,在下思来想去,也只完成了首位而已。” 言外之意,林朝便是他这一期月旦评的主角,也是当今之世,他心中的第一名士。 但凡排名,最容易完成的便是开头和结尾。 人的才能有大小,若是相去甚远,天下人自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只是中间那些能力差不多,功绩又不分伯仲的人,却是难以排序,稍有不慎便会被别人反驳批评。 这就像后世好事者论三国武将排名一样,要说关羽和邢道荣谁强,大家心中自然有一杆秤。 但要说张飞、赵云、黄忠、马超谁更强,恐怕吵上一天一夜都不会有结果。 蔡邕表示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天下无寡这个称号…… 你若公布出去,信不信林子初马上派人砍死你! 许劭捻着胡须笑道:“寡者,孤独也。观他林子初一生行事,皆另辟蹊径,与世人大相径庭。在下以为,林子初此人,虽外表谦逊温和,内心必无比狂傲,甚至视天下人如无物! 其次,林子初曾严令不许有节妇,如此称号,倒也符合他的为人。 再者,林子初此人,素来深恤百姓疾苦,多次抚民以生,使治下苍生安居乐业,人丁兴旺,无有孤寡者遗落于野。是以在下认为,天下无寡之号,倒与其甚为契合。” 蔡邕:…… 子将老弟,你说得好有道理,老夫竟无言以对。 但……他林子初还是会砍死你的。 第五百九十七章 交易 坦白来说,许劭对林朝其实算不错了。 按照当前清议界的主流,排名一般以君字为首,因昔年便有三君之号。 君者,言一世之宗也! 其次便是八骏、八顾、八及、八厨。 俊者,言人之英也。 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 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 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 再往下,才是一些家族地区中的排名,诸如司马八达,荀氏八龙,荀氏三若,卧龙凤雏之类,算是小范围通用流行。 放在大环境中,想要达到举世皆知的程度,非上面这些三八级别的称号不可。 可这次许劭却破例给林朝安排了一个无寡的称号,而是还在前面冠上了‘天下’二字,在排名上已经超过了三君,成为了独一档的存在。 虽然这不一定影响林长史弄死他,但也足见其对林朝的评价之高。 另外,许劭告诉蔡邕,此次他将推陈出新,不仅将天下名士排出来,还要给天下的武将排一个名次。 其实清议界的产生,本质上是为了对付两次党锢之祸。士族不齿宦官把持朝政,这才拿出了清议称号给自己增加含金量。 可时移世易,眼下天下大乱,将领的用武之地远甚于文臣。 许劭并非迂腐之人,便想着给这些征战沙场的武将也根据战绩排个高低出来。 听完许劭的解释,蔡邕点了点头,表示这也是情理之中。 …… 郯县城北院落中。 荀或在得到了林朝首肯之后,便与那些天下世家开始了新一轮的接触。 林朝虽然同意了,但荀或却不会直接把底价开出来,反而跟这群世家进行了好几轮的讨价还价。 荀或深知等入冬之后,那些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可怜百姓,必然要有一大半受冻饿而死,更有甚者会变成流民而四处逃窜。 届时一场冬雪下来,造成的伤亡可不会比战争小。 能从世家手中讨得更多的钱粮,就更有助于安抚三州百姓,减少伤亡。 所以今日一大早,理应休沐的荀或却没有休息,而是带着弟弟荀谌一路来到了城北。 十月初旬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荀或的身体近来不是很好,便裹得很厚,最外面又披了一件大氅,走了半个时辰后,这才有了一些暖意。 荀谌跟在后面,却是不见了平日里的目光明亮,反而眉头紧锁,一副忧虑中夹杂着愤怒的神情。 “兄长,子初他真要给那些人两个尚书之位?” 荀或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怅然:“不错。” “可那些人若入主徐州,咱们努力数年的新政,怕是要毁于一旦。”荀谌冷声道,“某不信,1他林子初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化为乌有。” 世家中人自然是有能力的,但屁股不正。 徐州新政,一直秉承着藏富于民的基本策略。 可这些人一旦当政,虽然也会治理州政,但肯定不会把百姓的生计当回事,反而会粉饰太平,最终造成更严重的土地兼并。 荀或叹息道:“子初他自然不想如此,可不得不如此。” “兄长此言何意?” 荀谌不解道。 荀或没有回答,反而低头看了看。 顺着兄长的目光看去,荀谌只在地上看到了一株野草,上面却蒙上了一层寒霜。 “明白了吗?” 荀谌眼中露出恍然之色,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如今已是十月初旬,最多再有一个月,便是初雪降临之时。届时严寒侵袭这天下每一个生灵,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又岂能幸免于难。 时间上,已经快来不及了。 所以哪怕林朝再不愿,也要答应这些人的条件,好得到钱粮来救济百姓。 荀或将目光从野草上收回来的时候,眼中已是充满了决然之色,开口道:“走吧,彼此斡旋已有一段时间,今日定要出个结果。” “明白了。” 荀谌重重一点头,跟在荀或身后进了别院。 二人的到来,自然受到了一众世家的热烈欢迎。 荀氏兄弟与众人见礼之后,便被司马朗请入了厅堂。 这里面的人就少多了,只有王允和司马防等数人,甚至连羊衜都没资格入内。 最终价码的谈判,底下的人自然没资格参与决策。 王允见荀或进来,脸上便露出了笑容,站起来拱手道:“二位贤侄,多日不见,倒是风采依旧!”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王允并没有喊二人的官职,而是拉近关系的同时,也把自己摆在长辈的位置上。 当大家处于同一阶层的时候,年龄大的好处此刻显现得淋漓尽致。 纵然是荀或,也不得不拱手笑道:“见过王公!” “二位贤侄请坐,来人,奉茶。” 王允抚须笑道。 等茶上来之后,双方又是一阵客套,这才开始进入了正题。 整个谈判的过程极为简单,真要论起来,其实跟菜市场讨价还价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话语相对文雅一些,免不了引经据典,来让自己的诉求显得合理。 但说穿了,本质上这就是一笔买卖而已。 经过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讨价还价之后,以王允为代表的世家,如愿以偿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官位。而荀或也将价码一度提高五成,得到的钱粮总算勉强能够救济百姓。 王允和司马防入府,分别担任礼部和工部尚书。 此外还有大批的世家子弟入府,分别担任五部之下的侍郎、吏员的位置。 如今的尚书和侍郎,也不过是秩千石和秩六百石的官职,权力虽然大,但从礼法上来说,这些世家子弟是完全有资格担任的。 眼看生意谈成,王允自然开心,便要设宴款待留荀氏兄弟,却被荀或以州府还有政务拒绝。 将兄弟二人送出府门后,王凌和司马朗就见堂中两个老头都露出了笑意。 只是王凌还有些不情愿,便拱手道:“叔父,林子初此番开价也太高了,足足两百万石粮草,也不怕撑死他!” 闻言,王允顿时皱起了眉头,看向侄子的目光中带了两分失望之色。 倒是司马朗却笑道:“王兄此言差矣,依在下之见,两百万石粮草能换这么多官职,倒是咱们占了大便宜。” “司马兄此言,又如何分说?” “若非时间上来不及了,他林子初断然不会如此大方。” 王凌大惑不解道:“时间为何来不及?” 司马朗抬手一指门外,略有深意道:“快下雪了。林子初此人当真大才,但他唯一的弱点,便是太过爱惜那些黔首庶民。他不想那些庶民受冻饿而死,就得尽快跟咱们达成这一笔交易。早一日完成,便早一日得到粮草去周济那些黔首。” 闻言,王凌顿时恍然大悟。 但王允见司马防的长子比自家侄儿强,却是冷哼一声,开口训斥道:“有了官职权力,便能建功立业,福荫子孙,届时多少钱粮没有,如此鼠目寸光,又如何成就大事?” 王凌满脸羞愧拱手道:“叔父,侄儿知错了。” “罚你抄一遍《尚书》,以儆效尤。” “唯。” …… 荀或给了官位之后,一众世家也不含湖,三天之后便交割了钱粮,欢天喜地的却上任了。 望着府库中堆积如山的钱粮,一贯为钱粮发愁的田丰恨不得直接扑进去打滚。一阵仰天大笑后,田丰整个人都几位舒爽,以至于当晚都多吃了两碗饭。 当然,若身边没有陈群这个被世家硬塞进来的户部左侍郎的话,他的心情会更好。 但田丰愉快的心情,仅仅持续到了第二天。 府库中有了钱粮,荀或便召集内府所有人,开了一个具体如何安抚百姓的会议。 政务堂中,荀或高坐主位,望着下面新增的生面孔,忽然有些不适,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会议决定,由户部尚书田丰为总管,请军机府派出三路兵马,押运这些粮草赶赴各地,再由内府吏员与各郡太守一起赈灾救民。 这本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自然不会有人有异议。 只是会议的最后,作为监察御史的崔琰却稍稍显露了自己的峥嵘。 为防止有人贪墨钱粮,他要求每一路运粮大军,都要有一位都察院的人随行监督。甚至之后赈灾救民的每一个环节,事无巨细,都察院全程监督的同时,也会问询数据,最后记录在桉封存,以便刘备归来后查阅。 这一瞬间,王允突然开始后悔没在都察院安插人手了。 谁知道他崔琰有这么大的权力啊! 对于崔琰这个要求,荀或倒是觉得合情合理,可他并没有批准或拒绝的权力,只得等散会后将赈灾事项一同上报给林朝。 在得到林朝肯定的批复后,内府这个新生机构便发挥了它可怕的执行力。 毕竟人命关天,荀或决定运粮队两日之后便出发。 军机府众人商谈之后,决定派出一万大军分三路押运粮草,由张辽为帅,与吕虔、徐晃分别统领。 与此同时,都察院也没闲着。 虽然此时的都察院人手不够,但崔琰决定亲自上阵监察一路,再由左都御史崔钧、以及新上任的右都御史臧洪分别监察另外两路。 至此,这场周济百姓的行动便浩浩荡荡开始了。 值得一说的是,这次内府派出去的官员,有一大部分都是新上任的世家官员,除了身为尚书的王允和司马防没挪窝之外,其他的几乎都派出去了。 而在运粮大军出发之后的第二日,辛毗在林朝的授意下,却与庞德带着一千济世府和校事府的兵马悄悄出了郯县。 这两支从济世府和校事府临时抽调出来的士卒,此时却被林朝编练为一支新军,名曰:锦衣卫! 昔年林朝设立校事府之时,斟酌再三,最终只保留了它对外的功能。 如今地盘大了,人心也杂了,对内的特务机构自然也就应运而生。 而辛毗,便是这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秩六百石。 临行前,林朝特别对辛毗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 “左治,某知道锦衣卫是个得罪人的部门,但还是要暂时委屈你担任此职。” 辛毗却摇头笑道:“长史何出此言,在下可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这倒是句实话。 作为内应归降的辛毗,虽然立有功劳,但终究也有些不好的名声。 如今被林朝这般重用,总能有熬出头的一日。 林朝笑道:“左治,你若做成此事,日后某保举你入府为一部侍郎。” “多谢长史抬爱,卑职去了。” 辛毗一拱手,转身纵马离去。 第五百九十八章 青州事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月中旬。 青州战事历时近三个月后,终于落下了帷幕。 青州的地盘本就不大,更何况徐州在之前便掌控了乐安、济南等地,等到后来臧霸归顺后,可以说半个青州已经纳入囊中。 管亥死后,刘备亲率大军乘胜出击,那些黄巾残部又如何抵挡得住,数次战役下来,损失惨重,便只得退往东来郡。 在郭嘉的建议下,刘备留下一部分兵马后继续追亡逐北,终于在东来黄县大破黄巾军,斩杀数万,俘虏十余万! 黄巾军本就鱼龙混杂,军中老幼妇孺什么人都有,因此战斗力可谓是一言难尽,所以这一战极为简单,刘备胜得也很轻松。 至此,青徐兖冀四州,尽数落入刘备手中! 也算是大概完成了林朝当年设立的战略目标,先取一地立足,继而谋夺中原。 如不出意外,接下来便是养精蓄锐,与民更始,待粮足兵精时,便出兵鲸吞天下! 仗暂时算是打完了,当刘备率领大军回到北海的时候,郭嘉却已经率领满城官吏出城三十里迎接。阵容之盛,让刘备都有些诧异。 奉孝,大家自己人,何必如此客气。 但郭嘉却表示上下尊卑,礼不可废。 难得见郭嘉如此讲规矩,刘备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更让他感觉奇怪的是,连当今名士孔融,看刘备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神情举止中,更添了三分恭敬。 某就出去打了一仗,你们怎么都像是变了个人? 正当刘备大惑不解时,却又发生了一件天下震动的大事。 以孔融为首的众多青州名士,忽然上奏天子,表请封刘备为王! 这下刘备彻底惊了,他并没有去找孔融,反而第一时间找到了郭嘉。 “奉孝,这是怎么回事?” 刘备也懒得跟郭嘉客套,一进门便单刀直入。 郭嘉笑着拱手道:“主公所言,可是封王之事?” 刘备点了点头。 “自然是嘉请孔北海联名上表,请天子封主公为王。” 闻言,刘备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可是……” 正当刘备想开口说些什么之时,郭嘉却一反常态,直接斩钉截铁打断道:“没有可是,以主公今时今日之地位、实力,便是封王又有何不可?” 闻言,刘备勐地一愣。 如今天下十三州,自己独占四州,且都是中原富硕之地,便是封个王,好像也不是不行哈…… 自己身为宗室,屡立功勋,为匡扶汉室可谓是费劲了心思。在无簒逆之心的情况下,封王当个人臣之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自己若是不再进一步,那麾下那些功臣又该如何封赏。 有大功而无赏赐,如何服众? 一念及此,刘备竟有些意动。 还是那句话,时移世易,人始终是会变的。 幼时,刘备曾有一个羽保盖车的梦想,却被家中二大爷无情扼杀。 长大后,刘备当了个任侠,游离四方,四处砍人收保护费。 后来黄巾之乱,刘备携关张苦苦拼杀,只为求个官职。 再后来,在林朝的帮助下,刘备乘势而起,如今已位列三公,对于王位自然不会觉得高不可攀,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激动。 想了想,刘备便又开口道:“可是奉孝啊……” “主公,嘉方才已经说过了,没有可是。” 郭嘉深知这是关键时刻,索性直接没给刘备面子,直接拱手反驳道:“主公,咱们起兵数年以来,将士们浴血拼杀,文武群臣不辞辛劳,历尽艰险,筚路蓝缕,方才有此基业,可谓来之不易甚矣! 主公若是不称王,那些效忠于主公的忠臣良将,又该如何自处? 饶是如子初般功高劳苦,如今官不过太尉府长史,秩不过千石而已,更遑论其他人。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谁人没有一颗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赤诚之心。主公若不称王,我徐州群贤壮志难酬,未免寒心!” 说到此处,郭嘉站起来,满脸郑重冲刘备一拱手道:“主公若不称王,则嘉死不瞑目,为此自作主张请孔北海上表,主公若要处罚,嘉亦无怨无悔。” 尽管刘备已经有了想法,但听到郭嘉这番话后,还是无比动容,急忙将郭嘉搀扶起来,好言安抚道:“奉孝何必如此,某又没责怪于你。” 郭嘉是什么人,虽然沉溺酒色,不治行检,却只为军谋,某种程度上算是纯粹得令人发指! 他只渴望施展才能的空间,却没有丝毫的权力欲望。 也正因如此,在徐州群谋之中,刘备才最喜欢郭嘉,也最放心郭嘉。 这也是林朝选郭嘉执行这个计划的原因。 要说郭嘉因为权势利益而劝刘备称王,莫说刘备不会信,便是徐州的任何人都不会信。 所以这番话只能由郭嘉来说,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刘备亲自给郭嘉倒了杯酒,然后才抱怨道:“奉孝,无论称王与否,你是不是该事先和某商议一番。如此擅作主张,弄得某一点准备也无。” 但郭嘉却及时发现了刘备话中的关键信息,满脸惊喜道:“如此说来,主公是同意了?” “某同意有甚用,还是要遵天子诏令。”刘备摊手笑道,“不过某立志匡扶大汉,如今也有成效,便是称王恢复先祖荣光,亦非僭越。” 刘备这番话,就是典型的君子坦荡荡。 我刘玄德身为宗室忠臣一枚,帮你天子牧守一方,收拾那些乱臣贼子,将来还要帮你扫清寰宇,再造盛世,封个王不过分吧! 燃文 再说我祖上本就是中山靖王,这也算得上重现先祖之荣光。 至少在刘备心中,抱着这种想法。 而郭嘉之所以偷偷摸摸,则是因为心虚,因为他明白林朝的最终目标肯定不只扶刘备为王,所以才会来个先斩后奏。 一时间,君臣二人心不齐却力合,都认为此事可行。 又是几杯酒下肚,刘备照例拉着郭嘉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开始歪楼操作。 不过这也是老套路了,郭嘉见怪不怪,便也敞开心扉,与刘备说起自己年少时的放荡不羁。 一个游侠,一个浪子,两人臭味相投,杯中酒倒是越喝越香甜。 直到天色渐晚,刘备忽然才想起称王之事的具体细节,便开口问道:“奉孝,你此番行事,子初知道吗?” 闻听此言,郭嘉心中一凛,额头顿时冒出几滴冷汗。 不好,难道主公发觉了异样? 不过事已至此,郭嘉也只好死鸭子嘴硬,当下连忙摇头。 可刘备却没注意到郭嘉的神情,又喝了口酒,自顾自说道:“奉孝,你此番行事太过唐突,传出去未免不美。还是将此事先派人告诉子初,让他有些准备……不是某不信任你,只是子初乃至诚君子,行事向来缜密周全,交给他也能让人放心些。 不过奉先你今日的心意,某已铭记于心,若真封王建国,必不相负!” 郭嘉:…… 听完刘备的这番话后,郭嘉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如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 主公,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哈。 整件事情的背后,就是你最放心的林子初一手策划的。 末了,刘备忽然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道:“奉孝,那个……孔文举上表推举某为……” 见刘备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郭嘉马上笑道:“主公可是想问,在何处建国?” 刘备红着脸点了点头。 “在齐地建国,主公可称齐王。” “齐王?”刘备满脸诧异道,“为何不是中山王!” 第五百九十九章 田丰做中间商赚差价 接到林朝大规模生产纸张的命令后,甄俨立刻展现出了他甄氏那强大的财力。 平时财不露白,还得低调行事,但手中得了内府调令之后,甄俨立刻向世人展示了什么叫有钱,什么叫豪横。 在撒币这种无解战术的支撑下,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郯县城外便建起了一栋又一栋的作坊,全都作为生产纸张所用。 反正只是为了生产,房屋简陋一些无所谓,只要能干活就行。 为此,甄俨甚至与内府达成了协议,由他甄氏出钱,向内府征调五千民夫。依照汉代的徭役制度,这些人反正不去造纸也得造桥铺路,修缮城墙。 眼下数年不会再有战争,索性调人过来生产纸张。 但这作坊目前终究是私人工厂,荀或迟疑了一番之后,还是婉拒了甄俨。 然后田丰就不干了,叫嚣着要向刘备弹劾荀或。 有钱不赚,你四不四撒!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是吧,来来来,户部尚书给你做! 可人家荀或也有话说的,征调徭役本是为州府做事,如今却被造纸作坊把人挖了去,传出去百姓会如何看待此事。 田丰当即表示,咱们再大规模征发一次徭役,让更多的百姓来造桥铺路,修缮城墙! 荀或立马摇头,说田丰这是暴政,必然引起百姓的不满。 紧接着,田丰大袖一挥,直接说了四个字: 咱们给钱! 也正是这四个字,让荀或彻底沉默了。 不给钱就是徭役,给了钱怎么能算是徭役呢,那叫雇佣。 眼下时值冬日,田里已经不需要照看,如果州府肯出钱让百姓做工,那百姓肯定欢天喜地的踊跃报名。 可紧接着问题又来了,荀或无比诧异的看了一眼田丰,开口问道:“钱从何来?” 你田尚书不是整天喊穷吗,哪来的钱? 田丰一指甄俨,冷笑道:“他出钱给州府,咱们再用这笔钱征发徭役,发给百姓充作工钱。” 说着,田丰扭头问甄俨道:“甄府丞,每位劳工你能出多少钱?” 见田丰气势汹汹,甄俨赶紧答道:“每人每日百钱,管一顿饭。” 自林朝主政后,徐州境内无战事,物价还算稳定,一千钱足够买一石粮米,供一个成年人吃半个月不成问题,更兼造纸厂还管一顿饭。 闻言,田丰仰天大笑道:“好,那州府便给百姓每人每日七十钱作为工钱。” 荀或:…… “元皓,不是一百吗?” 田丰瞥了荀或一眼,满脸不屑道:“开源懂不懂,州府不赚钱,花钱的时候你让某从哪弄去?” 于是,荀或只得拜服,表示同意田丰的决断。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屈服在金钱之下。 至于发卖纸张的利润,甄氏与州府二八分。闻言后田丰又来劲了,急吼吼的要和甄俨去视察造纸厂,想知道能有多少钱入袋。 两位大老在上,甄俨这个小透明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当下便带着两人前往城外,却恰好碰到了准备出门熘达一圈的林朝。 《仙木奇缘》 见到田丰这个瘟神,林朝下意识想扭头就走,却被田丰叫住。 按他的说法,造纸厂是林朝搞出来的,如今他理应一同前去视察,若出了问题,你林子初也休想独善其身。 田尚书说话,一向是这么朴实悦耳且动听,导致林朝不得不屈服。 当下一行四人,坐着牛车来到了城外。 说是视察,但荀或和田丰对造纸的流程一窍不通,林朝倒是知道一点,但也不大可能去关注具体细节。 所以与其是来探查,倒不如说是走个过场,只是田丰此行的重点,却是要接管整个造纸厂的生产和财务状况。 我不管你怎么生产,我只管你造了多少,卖了多少,赚了多少钱。 但凡数字对不上,我就告诉崔琰,让他上奏弹劾你,最后再让沮授送你去新建的刑部大狱中体验生活。 不过此时的造纸厂,经过前期的生产,纸张早已堆积如山,发卖一段时间已经不成问题。 至于征调而来的徭役,留着后续继续扩大生产线。 荀或手中握着纸张,脸上满是感叹之色:“以此物之产量,今后藏书怕是不再珍贵了。” 林朝笑道:“本应如此,圣贤之言,自然要全天下聆听教诲,传至千秋万代,此乃文教盛世,文若以为不妥?” “不,某以为甚为妥当,只是有些人,怕是不会……” 林朝挥手笑道:“无妨,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无需顾虑。” “君子虑远,见微知着,某以为还得稍作准备。” “这是自然。”林朝笑道。 两人这谈话间,田丰手握一大把纸张走了过来,满脸兴奋道:“开市,明天就开市发卖!” 身为读书人,田丰怎能不知这玩意的价值,当即要求开市,不仅能惠及天下读书人,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机会大赚一笔。 府库里的钱见底了你们知道吗! 荀或皱眉道:“元皓,是不是再等一段时间,如此仓促开市,万一产量不够,届时难免引起哄抢,甚至是恶意抬价。某以为,还是等民夫投入生产之后,再行……” “某不要你以为,立刻开市发卖,就明天!” 荀或被怼得无言以对,只得目视林朝,希望他出来救场。 林朝赶紧轻咳两声,开口笑道:“元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若咱们再等些时日。” “行,林长史有令,某不敢不遵。”田丰冷哼一声道,“只是今后你们各个衙门的俸禄,都不要来找某要,府库中没钱! 什么时候开市,什么时候就有钱!” 田元皓,你拿俸禄威胁我们这就太过了吧。 要真如你所言,那我们……当然是选择屈服啦! 林朝和荀或对视一眼,当即拍板决定赞同田丰的意见。 可怜清雅君子荀文若,又一次屈服在了钱财之下。 最后三人商议决定,为了达到最大的效果,留五天的时间造势,同时也给运送留出空间,于第六天开市发卖。 州府亲自背书,效果自然是巨大的。 虽然早有蔡伦发明出了纸张,只是那种纸产量太低,就禁不住书写保存,所以没有大规模广泛使用。 如今州府宣称造出了新式的纸张,虽然不关百姓什么事,但整个郯县和半个徐州的读书人都在议论纷纷。 林朝也没有使用过多的手段,只是一招饥饿营销,便成功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读书人哪有渴望不知识的,纸张作为内容的载体,自然就无比珍贵。 一番苦等之后,总算到了开市的时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时,城中属于甄氏的铺面中的伙计打开了门,并且将一沓沓纸张搬出来摆在门前之时,想象中门庭若市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相反,初冬的严寒促使所有人都不想早起,因此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这让不远处在暗中观察的田丰有些郁闷,旁边站着被他强行拉过来的林朝,大概因为昨夜太过劳累,导致现在哈欠连天,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不应该啊……为何没人买……” 田丰皱着眉头,根本想不出缘由所在。 林朝又打了个哈欠,开口道:“前面造势造得再好,也得有人真切体会道它的好处吧。狐狸看不见鸡毛,也不会往陷坑里跳。” 这个比喻虽然不够贴切,但田丰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果然,当太阳升高之后,气温开始回升,街上行走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便有三五个世家公子哥打扮模样的人,带着家仆来到了门前。 当他们见到那雪白一般的纸张时,眼睛顿时就移不开了。 “这纸……多少钱一张?” 来人正是王凌和司马朗以及吴郡陆氏的陆俊,还有一些势力较小的世家子弟,他们便是那小部分没有被派出去救济百姓的世家子弟。 方才说话的正是王凌,他本来对前几日的造势并不感兴趣,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逛一圈,哪曾想却发现了真正的宝贝。 伙计见有人问询,当即开口笑道:“郎君,这种新式纸张今日才刚刚发卖,便与你们算便宜些,一百钱一张。” 王凌闻言,不禁面色巨变:“什么,一百钱一张!” 饶是王凌见过大世面,也没想到会如此便宜。 这一张纸能书写的内容,基本快抵上五分之一的竹简了。 五张纸下来,便能成一卷书。 五百钱一卷书? 是我疯了还是眼前的伙计疯了! 暗处。 田丰对于林朝的定价,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 “子初,这价格也太低了些吧。” 林朝摇头道:“这等纸张,百人日产千丈,已经是近十倍的利润了,你还要怎样?” “就算如此,也太便宜了些。” 田丰此刻心中的想法和王凌差不多,都是用纸张换算竹简成书的价格,自然如割肉一般心疼。 林朝笑着安慰道:“长此以往,此物必能取代旧书,届时产量增加,价格自然回落,没什么可惜的。需知细水长流,才是王道。” 这个道理田丰如何不明白,可还是叹息了一声,肉疼的表情并未褪去。 门市前,王凌和司马朗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欣喜。 紧接着王旭大袖一挥,指着眼前的纸上笑道:“此处有多少,某全要了!” 第六百章 得不到,就毁掉 王凌与司马朗见猎心喜,有这等好东西自然不肯放过,秉承着既要、又要、还要的行事风格,就想将铺子里的纸张全部买走。 总之三个字,爷有钱! 可他万万没想到,面对他这个请求,对面的伙计不仅没有感恩戴德,反而露出灿烂一笑,露出了满嘴的白牙。 “郎君,我家主人有交代,因此物方才开市,存量不多,是以每人只能买一百张。额……主人说,这叫限购,确保天下读书人都能买到此物。” 闻言,王凌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拿着钱买不到东西的一天。 生气归生气,但王凌还不至于对一个下人发怒,只皱眉道:“你这厮好不识趣,铺中纸张何止千万,为何不肯多卖与某一些,大不了某多出些钱便是。” 他不提加钱还好,一说到加钱,对面的伙计立马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在甄家的生意面前提钱,你可真是裤衩套头上——装逼装错地方了! “多出些钱?便是再多钱,我家主人也是看不上的,郎君若是买,那就一百张,若是不买,还请不要打扰小人做生意。” 闻言,王凌顿时气得浑身发抖,热血直冲脑门。 他不是没有被轻视过,只是对面是一个连贱民都不如的奴仆而已,居然敢在钱财上轻视自己,这如何能忍! 正要发怒之时,却被旁边的司马朗拉住了衣袖。 司马朗对王凌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随后便对伙计笑道:“某家中藏书众多,自然需要的纸张也就多了一些,还请小哥宽限,多卖些与某,价钱好说。” 可伙计还是摇了摇头:“我家主人有令,小人不敢违背,还请郎君莫要为难小人。” 见此人软硬不吃,司马朗继续笑道:“小哥,此事干系重大,能否请你家主人出来说话,某想与他当面商谈。这种纸张,有多少某都要了。” 以司马朗的见识,自然能明白这种纸张的珍贵性,便想着全部吃下来,毕竟属于家中不可或缺之物。 哪知伙计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家主人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关心这等小事,郎君要买就买,不买便罢,莫要耽误后面的买主。” 此时,铺子门口已经聚集了些人,更有识货之人看出了这东西的珍贵,已经议论纷纷,若不是看王凌一行人穿着华贵,早就上前将他们推开了。 “放肆,你这贱奴欺人太甚!” 眼看司马朗交涉失败,王凌当场就怒了,大吼一声,就要令家仆进去抢纸。 以他的地位,莫说抢些纸,就算是当场将这件铺子烧了,又有谁敢说什么! 身后十多个家仆见自家少君发怒,当即冲了进去,准备劫掠纸张,同时打砸一番。 可他终究算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里是郯县,不是他老家太原祁县。 想要在郯县横行霸道,他还不具备这个资格! 这些家仆冲进去的速度很快,但被打出来的速度更快。 只见铺子中勐然冲出十几二十个手持短棒的伙计,满脸冷笑的望着王凌一行人。最中间的,却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 管事冷哼一声,指着二人道:“怎么,二位想在我甄氏的地头上撒野?” “甄氏!” 闻言,司马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拱手冲管事笑道:“误会,误会,手下人不懂事,还请见谅。” 管事却依旧皮笑肉不笑道:“我甄氏是做生意的,来者是客,大家和气生财,可若是恶客登门,不管你是何人,我甄氏也不惧。再敢捣乱,立刻拿你等去见官!” 说罢,管事不再理会二人,只是留那十多名伙计在外维持秩序,便自顾自走了回去。 王凌却气得不行,扭头质问道:“司马兄,你方才为何向一恶仆示弱?” 司马朗冲着王凌耳语几句,听得王凌一脸震惊,却仍不服气道:“那又如何,那甄氏女不过他林子初一侍妾而已,又有何惧?” “林子初自然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出面,可关键是还有两位甄氏女,分别嫁给了林子煦和赵子龙为正妻,再加上我等理亏在先,再闹下去怕是讨不了好……” 闻言,王凌握紧了拳头,愤然道:“林子初,又是林子初,总有一日某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王兄慎言,此物并非你我想象得这般简单,还是先买一些回去,请家父和王公定夺。” 王凌终究无可奈何,只能让家仆在自己身后依次排队,每人购了一百张纸。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只是轮到王凌的时候,伙计收了钱将纸递给他的时候,眼中那一抹轻蔑仍旧未消,彻底刺痛了王凌的自尊心。 一行人离开之后,铺子门口便已经排起了长龙。 大抵是人的悲欢并不相同,方才的事情对于王凌算是奇耻大辱,但对于众人来说,不过是个小插曲。 虽然每人只能限购一百张的规矩惹得众人不满,不过如此上好的纸张仅一百钱,对于任何读书人都是天大的好事,买到就是赚到 暗处,林朝见王凌离去,又见生意稳定,便打着哈欠对田丰说道:“元皓,这下你无后顾之忧了,某先回去了。” 此时的田丰,哪还顾得上林朝,直接一挥袖示意林朝一边玩去,不要打搅他数钱。 嗯,铺子前涌动的人头,对于田丰来说,就是一枚枚铜钱。 至于买卖传出的嘈杂声,在田丰耳中更像是银钱碰撞的声音,那叫一个悦耳动听。 看了一会之后,田丰忽然皱起眉头,对身后的吏员说道:“传令,请县令调派两百士卒,前来维持秩序。” 眼前买纸的人渐渐增多,田丰生怕闹出乱子。 嗯,主要怕有贼人趁乱将钱抢了去。 王凌和司马朗回到府中后,却见王允和司马防今日并没有上值,反而在聚在府中密切商谈。 从二人凝重的脸色上就能看出,必然有什么重大的消息。 见两个后辈走了进来,二人也就停止了谈话。 王凌走了上去,像献宝一般将手中纸张递给了王允,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只可惜那甄氏的家仆太过放肆,不肯多卖给侄儿几张,不然家中今后便不愁用度了。甄俨不过小小工商府丞,仗着林子初在背后撑腰,居然连家中奴仆都如此可恶……” 王凌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却没见到叔父王允脸上已经变了颜色。 “住口!” 王允忽然爆喝一声,打断侄儿的继续啰嗦。 王凌则是一脸愕然,不知叔父为何忽然发这么大的火。 王允一双浑浊的眸子中泛起骇人的光芒,向王凌问道:“你买此物仅是为了家中用度?” “这……” 叔父盛怒,王凌不解其意,自然不敢乱说话,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允不理他,而是阴着脸拿起纸张递到了司马防面前:“建工老弟,你且看此物。” 司马防捋了捋胡须,面色同样凝重道:“早几日便听说要开市发卖一种新式纸张,不想此物质地竟如此上乘。” “质地上乘,于我等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王允冷笑道。 “不错,此物一旦普及开来,那我等世家,便再无立身之地。” 世家之所以能代代簪缨,是因为在地方上拥有着庞大的势力和威望。而这些势力的形成,从根基上来说就四个字——知识垄断! 这是个家学传家的时代,某些书卷是世家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除了投靠他们的门生故吏,其他人自然不具备有学习的资格。 垄断了知识的世家,自然也就垄断了上升渠道。 可如今这种纸张一旦普及全天下,世家垄断知识的局面将不复存在。 王允一拍桌桉,皱眉怒道:“这是在掘咱们的根基啊!” 司马防开口道:“方才彦云贤侄说,此物背后的东家是甄氏,所以某就在想,这种纸张的背后,是不是他林子初的手笔?” “哼,除了他还能有谁!” 王冷冷笑道,眼中已泛出一丝杀意。 若是别的世家研制出了纸张,恨不得立刻藏起来留作家学,哪肯满天下叫卖来自毁根基。 也只有林子初,才会用这种方式昭告天下! “唉!”司马防长叹一声,“先有孔文举上表推举刘玄德称王,如今又有林子初新发卖的纸张,倒是多事之秋。子师兄,你以为咱们该如何处之?” 这天下走得最快的不是战马,而是消息。 孔融表请刘备称王的消息一经传出,如今已经传到了郯县,自然也就传到了世家的耳中。 方才两人聚在一切,谈论的就是此事。 “刘玄德称王,对咱们并无坏处,反而有益。至于此物……” 王允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纸张,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旋即却又被无尽的杀意淹没。 “此物决不能这般流传于世,不然数十年后,这世间便再无我等立锥之地!” 司马防开口问道:“可此物制作方法在林子初手中,子师兄有何妙计?” 闻言,王允笑了,笑得很冷:“甄氏商贾起家,满身铜臭,粗鄙不堪,如何配拥有这等承载圣贤之言的神物? 此物理当归我等世家掌控,若不能掌控……那便毁掉!” 第六百零一章 巧立名目,瞒天过海 集市上的纸张仍在大量发卖,并且生意越来越好。 口碑向来是一个很难得到的东西,可一旦得到,却也很容易转换成业绩。用过的人都说好,那就自然会再去采买。 但限购一百张的策略,搞得一众读书人大发牢骚,却又不得不指派家仆每日排队采购,周而复始。 这些家仆手中攥着家主给的铜钱,身上背负着家主的殷勤期许,从半夜就开始在铺子前排起长龙,有些甚至带着冬衣棉被在门前住下。 这副景象若被林朝看到,定会感慨颇有些……后世买火车票的既视感。 当然,市井中也有些小机灵鬼,他们大字不识一个却头脑聪慧,虽然用不到纸张,却敏锐的从中嗅出了发财的契机。 见这种纸张如此受欢迎,便一咬牙从亲戚处借贷些钱财,又冒着寒风排了一天的队,最后终于买到了一百张纸,转头直接高价卖给了读书人。 于是乎,世界上最早的黄牛就此出现…… 而在州府中,林朝又闲了两天后,却突然接到了刘备的传信。 大概内容就是他打赢了,即将率军从青州归来,同时让林朝准备准备,对于此次在战争中的功臣,也该是时候封赏了。 书信的最后,刘备也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孔融上表推举他为王的事情,并且就此事让林朝也提前准备一番。 看完这封书信后,林朝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让郭嘉去办这事,就是想把自己摘出来。现在倒好,在郭嘉承认自己是主谋的情况下,刘备居然又想拉自己入局。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是他刘大耳主动拉自己入局,等有了结果,他便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反正贾诩不可能没有后手,自己跟着走个过场就行。 既然刘备来信让自己准备,那林朝便只得带着信前往政务厅,宣布这个消息。 而与此同时,荀彧也收到了一封书信,却是郭嘉传来的。 看完书信后,荀彧瞬间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打开书信了。 因为郭嘉在信中,把贾诩的三步计划原原本本都告诉了荀彧,差点没把荀彧的下巴给惊下来。特别是郭嘉的最后一句话,让荀彧阅后即焚的同时,也请他极力促成此事。 “萧王……” 放下信件,荀彧脸上的表情精彩异常,心中五味杂陈。 他如何不知道这个封号的含义,虽然他也觉得称个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却不想背着刘备如此行事。 只是郭嘉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刘备也有称王之意…… 此时若是自己向刘备检举揭发郭嘉的图谋,郭嘉固然有大罪,刘备也会不喜。 可若背着刘备和郭嘉沆瀣一气,又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道德底线太高的人,总容易把自己逼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奉孝,放着堂堂正正的大道你不去走,非要干些见不得人的事,还拖某下水……” 一时间,荀彧甚至有些后悔认识郭嘉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自然不能去拆穿郭嘉,反而得帮着他一起将此事给圆过去。 将书信焚毁后,荀彧也来到了州府,和林朝同时到了州府的大门前。 “子初,你为何会在此处?” 见到林朝,荀彧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怎么,太阳今天打南边出来了? 林朝差点被这句话气笑了,面色不虞道:“某身为太尉府长史,为何不能来此?” “自然是能来的。” 荀彧笑着应了一句,也不和林朝做口舌之争,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朝则向外面开口笑道:“俊乂,召集内府群臣,某有要事宣布。” “唯!” 外面传来张郃的应答声。 半晌过后,政务堂的内府成员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自侍郎以上的官员全部到齐。 值得一说的是,这还是自那些世家官员晋升后,林朝第一次见到他们。 确切的说,是他第一次见到王允和司马防。 不过林朝的目光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便直接对众人开口笑道:“诸位,今日唤大家前来,乃是有一件大事宣布。”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能被他林子初称之为大事的事情,着实不多见。 林朝也不卖关子,轻咳两声后,便站起来向长安的方向遥遥拱手道:“前番主公奉天子诏令,只身北上,讨平青州反贼,救黎民于水火。 如今讨贼大业已初见成效,以北海太守孔文举为首的青州名士,于前些时日上表天子,奏请封主公为建国封王。” 林朝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但下面却立即炸开了锅。 主公要称王?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可震惊之余,众人又开始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依汉代制度,诸侯王只是负责吃喝享乐,封国内的政务皆由国相或者太守代理。就算是王,手中的权力也有限的紧,最多是个富贵闲人。 可如今的时局,刘备若是建国称王,那必然与之前的诸侯王都大有不同,乃是真正的实权派王者。 而身为元从旧部的众人,屁股下的位置自然也会往上挪挪。 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观眼下徐州重臣,就算是身为群臣之首的林朝,如今也不过是秩千石的太尉府长史,仅有几人位列秩二千石的郡守之位。 更有甚者,内府五部侍郎才六百石而已。 所以当林朝宣布此事时,在场众人无不欢欣雀跃,面露喜色,毕竟没有人嫌自己的官小。 当然,也有清醒之人,比如吏部尚书荀谌就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开口问道:“长史以为此事如何?” 荀谌问的不是林朝对此事的态度,而是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毕竟此事从林朝口中说出来的这一刻起,就代表事情已经定了性,接下来便是如何实施。 是群臣一起上表推举,还是由一些重臣上表就足够了。 哪知林朝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思索了片刻后,最终却摇了摇头道:“友若,咱们做臣子的,哪有资格妄议此事,再者主公并无钧命,我等又岂能轻举妄动。某今日就是要告诉诸位,关于孔文举表请主公称王之事,咱们还是莫要议论,专心任事即可。” 啥意思? 听完林朝的话后,群臣一脸懵逼。 林子初是不赞成主公称王? 就连荀谌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满脸不解之色。 不赞成你干脆什么都别说,为何却把大家都召集了过来。 林子初,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正在众人疑惑间,荀彧却站了起来,满脸正色道:“林长史此言,某以为不妥?” 见到荀彧跳出来反对,林朝心中直呼好家伙。 原来郭嘉和贾诩的后手在这! “有何不妥?” 荀彧正色答道:“自天下论起,董贼造逆,主公兴义兵以诛暴乱,辅翼王室,此诚为五霸之功也! 义士有存本之思,兆人怀感旧之哀。值此当奉天子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我主如此大顺、大略、大德,如何不能建国称王?” 荀彧此番言论,虽然说不上是振聋发聩,但他浑身上下展现出的锋芒,却是与平时那个温润君子的形象大相径庭,使众人一阵侧目。 再加上他说得的确有道理,所以当即便有人站出来附和道:“长史,主公功高盖世,足可建国称王。荀府令之言有理,在下附议!” “在下附议!” “在下附议!” …… 直到最后,除了林朝和其余几位尚书没有表态外,内府成员几乎都站出来表示赞同。 林朝见此,便对众人笑道:“诸位皆以为主公可以称王?” 众人齐齐点头。 “那好,只是如此大事,某却不敢擅作主张。文若且拿出纸笔,让诸位都签上名字,送往青州呈报主公。待到主公钧命下达,咱们便一同上表天子,为主公建国称王。” 签名的目的,自然是要让刘备一观臣属的心意。 但某种程度上,也是表忠心的绝佳机会,是以众人纷纷争先恐后涌了上来。 先是荀彧,然后是内府五部尚书,最后是侍郎。至于在外未归的都察院三位御史,则是由林朝替他们署名。 等所有人都署名完毕之后,林朝却没有动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反而对众人一挥袖,示意散会。 同时拿着百官的署名走了出去,前往军机府咨询众将的意见去了。 这一切,无处不透露着林长史公事公办的态度。 只是林朝离开后,荀彧却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好险……看子初方才的反应,应该不知道奉孝的计划。不过所幸这巧立名目的第一步,还是走出去了。 接下来便是第二步,瞒天过海。 林朝离开之后,政务堂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不过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份奏表却悄悄出现在了荀彧的案头。 荀彧拿起看了一会后,便命人将奏表传给了礼部尚书王允。 可此时的王允哪有心情看这东西,有刘备称王的消息在前,新式纸张对世家的影响在后,此刻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解决此事。 不过既然是荀彧指派给他,他也不能不看。 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只是一些关于行政地区的划分改革之类的小事,便没有多留意。 此次三州之战,其实不仅仅是徐州和袁绍、曹操的战争。打到后面的时候,幽州公孙瓒,兖州袁术同样参与了进来,这就导致如今的地盘有些问题。 比如当初林朝忽悠公孙瓒出兵攻打冀州,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牵制袁绍留在冀北的兵马。 林朝也给出了承诺,那就是你公孙瓒能打下多少地盘,那就都归你所有。若是你能拿下整个冀州,那徐州方面就表你为冀州牧。 当然,这其实只是林朝的画饼而已,因为后续战争结束得太快,公孙瓒根本没有攻下整个冀州的时间。 不过饶是如此,冀州北部的博陵郡,河间郡,也有很大一部分被公孙瓒纳入囊中。 如今战事结束,公孙瓒手中的地盘自然是要不回来的,那就只能将这两郡残余的地盘,重新整合划出一个新的行政区域。 再比如鲁郡原本虽然归豫州所有,但如今这一战之后,不仅鲁郡被徐州收入囊中,连鲁郡南面与彭城接壤的沛郡,也有一部分区域被一同拿下。 而这部分区域不够划郡,便只能归属到鲁郡或是彭城郡治下。 当然,这份传过来的表奏中,是建议内府将这块地方划归彭城郡所有,并且建议将整合后的彭城郡改为萧郡。 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因为彭城原是西楚霸王项籍的都城。 但项籍残暴不仁,犯上作乱,不仅大肆屠城,更是大逆不道,弑杀了义帝楚怀王熊心! 如今主公刘备欲昭大义于天下,这等残暴之君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要抹除,他的都城名字被取缔也是顺理成章。 至于为什么改为萧郡,则是因为此次被纳入彭城郡的土地上,有一个名叫萧县的城池,据传为春秋时期古萧国所在之处。 说到这里,理由已经很充分了。 既然想要匡正天下人心,那么就得尚古复礼,冠以春秋时期古国的名称,岂不是合情合理! 对于这种类似形式主义的东西,王允虽然感觉没什么用,却也感觉没有反对的必要。 见王允看完了表奏,荀彧便笑着问道:“此奏,王公以为如何?” 王允毕竟是礼部尚书,这种改名之类的东西,还是要走一走他的过场。 “此番表奏,倒是合情合理,老夫并无异议,府令独断便是。” 一时看不透荀彧的用意,再加上心不在此,王宇自然笑着应道。 “王公既无异议,那便由礼部起草,撰写一篇政令,某再用印公之于众,也好名正言顺。” “遵命!”王允拱手道。 至此,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内府政务繁忙,而此事荀彧也仅象征性的征询了王允一人,再加上改名的地区并不止这一处,所以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事罢,政务堂又恢复了一片忙碌的景象,可王允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夕阳西下,快要下值之时,酝酿了一整日情绪的王允,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只见他站了起来,对着众人一拱手道:“诸位可曾听闻,今日坊间正在发卖一种新式纸张?” 听到这句话后,众人还没什么反应,荀彧却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中已然带了三分冷意。 来了,那些人终于要对新纸下手了! 荀彧心中想着,眼神中冷意更甚。 今日毕竟发生了刘备称王这等大事,荀彧本以为王允会缓几天再行动,可他还是低估了世家的贪婪。 这些人,终究是连一天都不肯等。 7017k 第六百零七章 徐州学宫的招生计划 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下来,最终还是由林朝出面做了决断。 只可惜这个结果,在大部分人看来,确实是不怎么公正,甚至有些故意偏袒世家和那些读书人的意味。 以王允、司马防为首的一众世家固然高兴,可原本的内府元从,却是人人沮丧,神情中充斥着不能理解的愤怒。 至于荀彧等人,虽然对林朝的决断没有异议,但心中却冒出了和荀谌之前同样的疑问。 如此姑息养奸,是不是太过了些? 反观世家中人,则是聚在一起弹冠相庆,一副好像过年的喜庆模样。 尤其是王允的侄子王凌,满脸的嚣张跋扈,离去时还示威似的看了内府众人一眼,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连林子初都妥协了,你们这些货色还敢负隅顽抗,真是不知死活! 等回到家中之后,王凌脸上的狂喜之色再也掩盖不住,以至于当场便仰天大笑数声,用以发泄胸中的快意。 “久闻他林子初善于用兵,腹有良谋,乃百世未见之大才。如今看来,却是言过其实,叔父只是略施手段,便轻易将其拿捏,真可谓是神机妙算!” 当年刘备入主徐州之时,林朝便已崭露头角,后来联军讨董,更是被袁术任命为盟军军师,负责临阵对敌,可谓是大出风头。 而后今年的三州之战,林朝持黄钺而督徐州诸将,一手大迂回战术,大败曹袁联军不说,还致使袁绍败亡,曹操远遁。 至此,林朝便成为了天下有数的王佐之才。 而此番面对林朝,这些世家却大获全胜,颇有种踩着林朝上位的感觉,又如何能不欣喜。 经此一事,王凌本就狂傲的性格愈发膨胀起来。 他甚至在想,当年的董卓和关东联军,都不过是一群蠢猪,才能成就林子初如今的名声。 若换做是自己,只怕早已被他们如神明一般膜拜! 至于一旁的王允,听着侄儿的马屁声,虽然面色依旧风轻云淡,但目光中难免露出几许得色,便下意识捋了捋胡须。 “彦云不可如此轻敌,林子初终究是个有大才之人。” 王凌正在兴头上,便下意识反驳道:“叔父何出此言,林子初不过一怯懦之辈,连与咱们正面对垒的勇气都没有,便灰溜溜认输,又何必忌惮。” “不,这正是林子初的聪明之处。”王允摇了摇头笑道,“老夫今日之手段,你虽看得明白,但你可明白其中妙处?” 王凌答道:“叔父此招妙就秒在四个字,法不责众。数百名士子群起而攻之,莫说林子初,就算刘玄德亲至,也只能怀柔安抚。” 这波的确是企业级理解,毕竟想培养出四五百名读书人,除了庞大的财力物力之外,还需要经年日久。若不想自绝于天下士子,任谁都只能安抚了事。 这便是赤裸裸的阳谋,以势压人。 “不错,正是法不责众。”王允点了点头道,“但你可知,此计乃何人所创?” “这……” 王凌惊讶道:“如此妙计,难道不是叔父想出来的?” “自然不是,老夫不过借他人故智。”王允开口笑道,“而此等绝妙之计,最初便是林子初的手笔。” “什么,这不可能!” 王凌满脸震惊道。 一旁的司马防父子听罢,也露出了一抹异色。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夫入徐州之前,便将林子初之生平研究了个透彻。此计便是当年刘玄德初次在常山起兵时,为蓄得募兵之资,林子初便施展此计,将县中豪强尽数玩弄于股掌之中。” 林朝当年的手段或许很超前,可一段时间后,总有人能一窥其中妙处。 王允当年身在太原,与常山仅一山之隔,后来刻意去了解了一番,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再加以推衍,知道林朝的手段也就不足为奇。 说着,王允便将当年常山郡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听得众人目光惊异连连,心中对林朝的印象也有所变化。 “此计任凭老夫冥思苦想,也找不到任何破解之法,所以今日便拿来一用。”王允抚须笑道,“如今看来,便是林子初自己也无有破解之法,所以才选择妥协。此人能屈能伸,倒是不容小觑。” 王凌虽然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但一听自家叔父夸赞林朝,便忍不住开口反驳道:“此番总归是咱们赢了,他林子初纵然再有本事,也难改今日之事。” 闻言,王允也没有再斥责侄儿的意得志满,反而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今日略有小胜,倒是值得庆贺一番。回头吩咐下去,老夫今日设宴款待众人。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谨慎行事,以防林子初反扑。” 虽然大部分世家中人都被林朝派出去周济百姓了,但郯县还是留下了一些人,他们便是王允此次款待的目标。 明面上是大家聚在一起庆祝,实则王允也想人前卖弄一番,用以坚定这些世家中人的决心。 看,大名鼎鼎的林子初都在我手上吃瘪了,你们总该信服了吧。 “唯!” 王凌拱手应了一声。 …… 林府。 林朝回到家之后,先是去了后宅一趟,将甄俨还要在狱中待一段时间的消息告诉了甄姜,并再三保证甄俨绝对不会有事,甄姜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又安慰了这小妮子一番后,林朝回到书房中静坐,开始在脑中复盘今日发生的事情。 说实话,对于王允的手段,林朝心中还是有些佩服的。 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铲除这些世家的决心! 手段从来不分高下,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 至于善恶,全看施展手段的人品行如何。 但王允等人的心思,却是无比恶毒,是林朝所不能接受的。 这些人心术不正,或者说只图一己私利。越是聪明,其危害也就越大,断不能留。 思虑之余,林朝忽然又感觉,王允今日的手段……似乎有很浓的既视感。 脑中检索了半天,林朝才忽然想起常山旧事,蓦然发觉两者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念及此,林朝顿时哑然失笑。 他倒不认为王允剽窃自己的创意,只是觉得既然手段相似,那自己哪有资格指责王允心术不正! 无非是立场不同而已。 自己求取的,是当世大部分百姓的利益。说起来无非是林朝乃穿越而来,对身处最底层的百姓有着同理之心,有能力的时候自然想惠及苍生。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可从没把百姓当成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有条件自然先为家族和同一阶层的世家牟利,自然也就无法理解林朝的所作所为。 在世家眼中,为那些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贱民操心,他林子初莫不是脑袋坏掉了! “哈哈哈……” 林朝忽然笑出了声。 从这个层面来看,自己似乎又比他们高尚了许多。 既然天生对立且无法调和,那总得想个办法除掉他们,而且得除恶务尽,防止他们卷土重来。 灯火下,林朝眼中已是一片森然。 ……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来到了冬月中旬。 天地一片肃杀,被秋风扫落的枯叶早已干枯腐烂,化作尘埃,寒风一吹又变成飘洒的尘土。 自新纸事件后,又过去了近半个月的时间,那群世家生怕林朝借口反击,所以近来倒是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总有人不信邪,依旧飞扬跋扈,仗着叔父王允的庇护,在内府中横行无忌。 而新纸收归礼部之后,王允第一时间便关停了城外的大部分作坊。自此以后,新纸只作为官用和以自己为首的世家能够享用。 原本只是一人限购百张,如今却是一张都买不到了。 如此一来,那些原本被卖出去的新纸顿时身价倍增,洛阳纸贵的场景随之呈现。 天气虽然渐渐寒冷起来,但今冬的第一场雪却迟迟不肯落下。 林朝没等来冬雪,却等到了一个人的拜见,以及两封书信。 林朝自幼体弱多病,所以等到天冷之时,便将会客的场所从院中凉亭改成了自己的书房,同时也架起了火炉。 若是文人来访,大家对座饮茶,谈论诗文经义。 若是武将登门,大家也能在里面吃着火锅唱着歌,一起聊天吹牛。 可谓是春花秋月两相宜。 不过这次来的客人,似乎不适合用这两种方式招待…… 陈登走进书房,当即便拱手道:“参见长史!” “不必多……元龙,先把房门关上再说话。” 体弱的人最怕冷,林朝自然也不例外,哪怕他练习了大半年的房中术,现在依旧裹得很厚。 陈登连忙转身关上房门,这才走到林朝面前坐下,继而便奉上两封书信。 “长史,请阅览。” 林朝接过一看,一封是青州来的,上面有郭嘉的印绶。 另一封嘛……则是锦衣卫指挥使辛毗传来的信件,上面封了火漆。 这个时代大多是木牍封信,火漆封缄的做法是林朝最近才弄出来的,目前仅仅在锦衣卫和校事府的通信系统中应用,所以那一抹红色就更显眼了些。 林朝不动声色的将两封信件放在案头,然后给陈登倒了杯茶。 陈登知道林朝的性格,再加上也需要暖暖身子,当下也不推辞,捧起茶杯就喝了起来。 等陈登将杯中热茶饮尽之后,林朝才笑问道:“如何,此行招到了多少学子?” 早在林朝刚回到郯县之时,就开始着手准备创建学院。 一座规模巨大的学宫,可不仅仅是有房屋馆舍就行,最重要的还是老师和学生。 教习方面的人选,林朝早就拜托郑玄着手招募,因此不必担心。 至于学子,倒是个不好解决的难题,毕竟林朝可是有着五万个名额的招生目标,而且他希望这五万学子中,大多出身寒门甚至是百姓家的孩子,所以林朝才会派出陈登去各地招生。 为此,林朝不惜开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 但凡愿意送孩子去徐州学宫入学的人家,学子在学期间赋税徭役全免,另外免家中一人算赋,十亩田租,以及三年徭役。 在这个时代,读书本就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再加上自己开出的条件,林朝自信愿意将孩子送入学宫的人家,必然如过江之鲫一般争先恐后。 可现实却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陈登听到林朝的问题后,顿时满脸惭愧之色,同时伸出了一根手指。 “长史,下官无能,此行只招募了一万学子。” “只有一万?” 林朝惊讶道,同时皱起了眉头。 陈登连忙站起来拱手道:“下官无能,请长史治罪。不过下官敢保证,此行绝对尽力了,不曾有片刻懈怠。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元龙不必如此,此事倒也怪不得你。” 林朝挥了挥手,示意陈登坐下说话。 徐州学宫正式招生时,自然得昭告天下,所以陈登此行只是一个摸底情况。 纵然如此,一万这个数字,也着实是太少了一些。 昔年灵帝在位时,青徐兖冀四州的总人口,可是接近两千万的天文数字! 就算后来历经了黄巾起义,诸侯并起,可这一世因为林朝这个变数,这几年的战争厮杀的惨烈程度远不及历史上的本来面目。 再加上徐州这几年励精图治,一直秉承着与民更始的宽仁施政方针,更是使人口得到了一定的恢复。 所以眼下四州人口的总数,应该在一千五百万左右。 那么六岁到十二岁的人口,怎么也得有三百万。再扣除一半的女娃娃,剩下的男童也得在一百五十万左右。 一百五十万的适龄孩童,居然只招收到一万名,这是林朝所没有想到的。 说起来,五万学子只是林朝的最终目标。 而即将开设的徐州学宫,其实是以后高等学府的雏形。 只有徐州学宫办起来之后,才能在各个郡县分别设立小规模学宫。 毕竟背井离乡,并非百姓所愿。 所以林朝打算,这第一期徐州学宫只招收两万学子,而剩下的三万名额,则是等明年各郡县自行招收。 可陈登出去了近两个月,却只招够了半数。 自己的计划,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一念及此,林朝不由得苦笑连连。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从其他地方在想办法找补。 反正一万这个数字,是林朝绝对不能接受的。 7017k 第六百零二章 各方的算计 新纸的问题,其实本质上只是一个小问题,与内府诸多政务相比,基本是没什么人注意的。 所以当王允站出来说起此事时,一时间内府众人难免不解其意。 当然,户部尚书田丰倒是立刻满脸警惕的望着王允,刚要开口时,却被一旁的荀谌抢先冷笑道:“不过坊间一种新纸而已,王尚书以为不妥?” 经过前面买官一事,荀谌现在对这些世家是一点好感也无。 王允丝毫不在意荀谌语气中的针对之意,反而捻着胡须笑道:“诸位可曾亲眼见过这新纸?”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只有极少数摇了摇头,大部分人都点了点头。 毕竟新纸发卖已有数日,内府官员也是读书人,自然会去采买一些。 见众人点头,王允继续笑道:“此新纸比之蔡侯纸,坚韧数倍,又极易书写,实乃不可多得之良品。” 历史上蔡伦发明了造纸术后,第一时间便献给了汉和帝。只可惜当时纸的材质并不算好,汉和帝尝试了一番,发现保存不如竹简,书写不如缣帛,所以并没有投入使用,更没有大规模下令制造。 是以,蔡伦发明的造纸术便被束之高阁,仅在小范围内流传。 知道的人多,用过的人少。 所以王允一说比蔡侯纸好很多,内府那些小部分没用过的人顿时也来了兴趣。 荀谌笑道:“既然是不可多得之良品,那有了此物,今后记录撰写圣贤之道,便不再是问题,这岂非大大的好事。” “荀尚书此言差矣,此物虽好,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王允笑道,“圣贤之道,乃教化大道,自是任重道远。然此等承载圣贤之言的纸张,却不可掌控于商贾小人之手。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自古商贾见利而忘义,如何配染指教化之道?” 虽然荀彧想过王允可能会出手的方式,但听完这番话后,还是有些惊愕。 没错,他是被王允的无耻给震惊了。 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甚至拿死去的古之圣贤做靶子。 但说白了,不过是想窃取豪夺别人的成果,却能如此冠冕堂皇的宣之于口。 望见王允那道貌岸然的嘴脸,荀谌内心忽然生出一股莫名躁动,若非在政事堂中,恐怕他早就冲上去给王允两个大逼兜了。 这厮无耻之尤,简直比……简直比林子初还要可恶! 一旁的田丰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起身硬怼道:“王尚书,新纸乃甄氏所创,自该由甄氏开市发卖,此乃天经地义。再者,新纸不过百钱一张,又非天价,足可使天下士子人人受用,州府有何理由收归官营?” 林朝和甄俨早有协议,新纸由甄氏负责制造发卖,但利润却是甄氏与州府二八分成。 这等于平白无故为府库增加了一大笔进项,而且是源源不绝的财富。甚至都不用州府操心,到时间就能分钱,田丰自然把这笔生意视作自己的命根子一般,又如何肯允许王允乱来。 王允等世家的想法,他大概也能明白,所以当他站出来的时候,便做好了撸起袖子跟王允大吵一架的准备。 可谁知这番话才刚说完,王允却摇头叹息道:“田尚书不必如此激动,老夫不过是仗义执言,既然田尚书以为不妥,那此事便就此作罢。但老夫还是方才那句话……此物被商贾掌控于股掌之中,怕是不妥,便是生出些乱子也未可知。” 此言一出,田丰面色一滞,颇有种奋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郁闷,紧接着便用狐疑的目光看了王允一眼。 这就完了? 酝酿了这么久的攻势,我只反驳了一句而已,你就偃旗息鼓了? 虽然田丰感觉不对劲,但直到下值之时,王允都没有再提起此事,就好像他方才真是随口一说一样。 田丰没了死缠烂打的借口,也只得就此作罢。 等人都散去后,荀谌却不急着离开,而是对荀彧说道:“兄长,王子师今日之言,似乎有些……某以为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这是自然。”荀彧点了点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王尚书如此行事,只怕是别有图谋。” 荀谌冷笑道:“他图的无非是这新纸而已,兄长,咱们要不要将此事禀报子初,并早做准备?” “不用。”荀彧摇头笑道,“早在第一次视察城外作坊时,某与元皓便留有后手,只等那些人露出马脚,若是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至于子初那边……” 说到这里,荀彧扭过头来,看向弟弟的目光似乎略有深意:“你以为子初对此事浑然不知?” “这……” 荀谌忽然反应过来。 以林子初之能,恐怕自这些人进入郯县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全在他林子初的掌控之中。 之所以没有先发制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林子初有着更大的图谋! 荀谌想了想,便拱手笑道:“兄长高明!” …… 林朝其实并不知道王允等人的小动作,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懒得去管。 相比于新纸这种小事,林朝自战争结束之后,一直在思索如何处理世家,或者说不单单是处理世家,而是要施雷霆手段,在短时间内解决或抑制土地兼并的问题。 至于王允这些人,不过是盛宴前的开胃菜而已。在林朝姑息养奸的纵容下,这些家伙才会越来越飘,才会犯错,继而便可以以此为由,直接拔出萝卜带出泥。 怎么说呢,颇有些钓鱼执法的意味…… 拿着百官的署名来到军机府后,林朝询问了一番几位军队大佬的意见后,立即取得了一致赞同。 毕竟军队不同于内府,不用处理政务,不用深谋远虑,亦不用顾虑甚多。 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打仗! 所以相对来说,武将比文臣更加纯粹一些,对于拥戴刘备建国称王这件事情上,也就更加积极。 等林朝从军机府出来之后,手中的署名已经从一份变成了两份,随即便用校事府的运输系统,将这两份署名发快递北上青州。 算算时间,等信件到达时,刘备应该还没有动身南归。 只是这两份署名中,却依旧没有他林子初的名字。 数日之后,信件抵达北海时,恰好刘备正在准备班师。 林朝虽然只发了一封信,但刘备却收到了两封。 另一封,则是荀彧发过来的。 第一封信中,林朝先是奉上了徐州文武群臣的署名,表示大家都支持刘备建国称王,然后又是一封林朝写的亲笔书信。 信中,林朝照例向刘备汇报了一番徐州的现状,世家众人入内府为官,以及周济三州百姓的具体事项。 随后林朝笔锋一转,直言刘备称王可以,但是万不可授人以柄,更不能听从以孔融为首的青州士人的意见。 真要称王,也该等刘备回到徐州后,与群臣商议一番,确立具体事宜。 这封信用词极为恳切,通篇没有一句虚言,看得刘备连连点头,感动不已。 可等刘备放下信件之后仔细想想,便马上回过味来了。 林朝看似什么话都说了,却好像又什么都没说,完全是糊弄自己,同时又把皮球踢了回来。 “子初办事一贯周全,为何这次却这般油滑……” 刘备满心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同时又拿起了另一封书信。 荀彧信中的内容就实在多了,通篇只有一个核心思想——称王可以,称齐王不行。 至于不行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齐地隶属青州,与大本营徐州相去甚远。 如今郯县的治所地位已经稳固,若刘备在齐地建国称王,势必要将政治中心从郯县迁到齐地,届时所耗费之人力物力财力,完全不亚于一次迁都行动。 以如今徐州的财政状况,是绝对承担不起的。 再加上郯县这几年修缮城墙、巩固城防,甚至治理周边河道等一些列工作已经初见成效,若是执意将治所迁到齐地,那这些年投入的钱财也将付诸东流。 所以荀彧建议刘备在徐州境内,甚至就在治所东海郡称王。如此既顺理成章,又能节省民力。 看完荀彧的干货,刘备不禁连连点头。 如今天下未定,府库中也没有余钱,的确不适合折腾。 随即刘备便遣人叫来了郭嘉,并将手中两封信件交给他,询问他的意见。 郭嘉假模假样的看完,却对刘备一拱手道:“主公,子初与文若皆言之有理,此前嘉请孔文举上表,却是唐突了,还请主公恕罪。” 刘备摆手道:“奉孝你乃是一片好意,某又岂能不知,何称罪耶!不过此事,看来真得等回郯县再说了。 不过某还有些顾虑,还望奉孝你如实回答。” “主公请讲。” 刘备迟疑片刻后,才幽幽道:“奉孝……某若建国称王,这天下人会如何看某?” 刘备可以不顾及其他诸侯的看法,自认也有资格称王,但人心之向背,他不能不顾,也不敢不顾。 闻言,郭嘉笑着指了指手中的百官署名道:“主公,这不正是答案?” “百官自然是希望某称王的,但某问的,是天下百姓之心。” “此事主公不应问嘉,而应问贾文和。” “文和?”刘备不解道,“为何问他?” 郭嘉笑道:“此番孔文举率众上表,天下人早已知晓此事,坊间必流言四起。贾文和为顺天府令,有引导民心之责,对于民心之向背,必然极为清楚。” 坊间流言,一向都极为猎奇,但内核却代表着百姓对事物的看法。所以通过此事看民心,倒也能大差不差。 听完郭嘉的解释,刘备想了想,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令顺天府去体察民情。若不得民心,不称王也罢。” “遵命!” 郭嘉拱手道。 刘备又说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青州事了,咱们明日就班师回郯县。” 郭嘉赶紧问道:“主公,臧将军与麾下数万部众,该如何处置?” 前番林朝虽然把臧霸等人的家眷送到了郯县,但臧霸毕竟是新归顺之将,手中兵权仍在,郭嘉还是有些不放心。 所以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请刘备将臧霸及麾下兵马一起迁到徐州,再由心腹将领率军接管青州。 刘备自然听懂了郭嘉的意思,却一摆手自信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番平定青州黄巾,宣高有大功,某不想君臣相疑。 此次且让宣高与咱们同归郯县,待某封赏功臣后,便让他继续镇守青州。 他若忠心任事,某自会以国士相待,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日后他若心怀不轨,某亦绝不姑息!” 身处上位数年,又曾亲自指挥过数次大规模的会战,纵然出身底层,刘备身上也早已养成了一股庞大的气场。 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此番稍稍显露一番,便是郭嘉也不敢侧目。 “主公英明!” 第二日,刘备正式班师南归,以孔融为首的北海郡一众官吏出城三十里相送。 刘备虽然带着臧霸返回郯县,却把对臧霸忠心耿耿的尹礼留下统率大军,镇守青州。 臧霸本来还有些担心刘备会趁机褫夺自己的兵权,可此举一出,也算是打消了他的顾虑,让他安心跟着刘备回徐州。 …… 可就在刘备班师回朝的这段时间内,郯县却发生了数起恶性的治安案件。 郯县本来只有一处集市,地方狭小且品类不多。 但自从刘备入主徐州后,郯县几经扩建,人口成倍增加的同时,集市也越来越大,最终发展成了两个集市,东市和西市。 可这几日,东市的几间铺子却在夜间遭到了贼人袭击,铺中商品被偷抢一空的同时,居然连铺子都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至于铺中的伙计,也死伤十数人之多! 身为徐州治所,郯县的治安一直不错,毕竟城外就数万大军驻扎,没有哪股不开眼的盗匪流寇会自投罗网。 所以郯县县令刚接到上报时,只把这起案件当成了普通的刑事案件来侦查,并没有联想太多。 可查着查着,却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线索。 这几件抢烧的铺子,全都是甄家的生意!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总共被烧七间铺子,其中五间做得都是新纸的生意。 而等官差赶到时,铺中的纸张早已不见,也不知是被抢了还是一起烧了。 7017k 第六百零三章 王允出手 工商府丞这个官职并不大,权力也仅限于商业方面的开源。 简单来说,就是以甄俨和糜竺为首的工商府只是负责赚钱,根本没有支配的权力。甄俨本身虽是徐州十二从事之一,但在郯县的地位并不高,一众核心成员内几乎是垫底。 尽管如此,可知道内情的人,却依旧不敢轻视他,因为……他有三位小舅子。 郯县县令并非蠢人,在得知这可能是一场针对甄氏的阴谋后,他当场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直呼惹不起。 开玩笑,若真涉及到上层大人物的政治斗争,自己贸贸然搅进去,恐怕要被吞噬得连渣子都不剩! 所以他立刻上报给了内府刑部,算是成功将皮球递了上去。 内府收到消息后,身为刑部尚书的沮授还没什么表示,反倒是户部尚书田马上跳了起来,连手中的政务都顾不得了,当即便拉着沮授赶往现场。 抵达现场之后,田丰望着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的铺子,面色阴沉如水,眼睛中露出欲择人而噬的凶狠目光。 此案必然是那群世家干的! 居然敢在郯县纵火行凶,这些人当真是目无王法! 沮授这些日子一直在处理刑狱之事,对新纸之事倒是不甚知晓,见田丰如此生气,刚想过来一问究竟时,田丰却已经一挥袖,气呼呼的离开了。 内府中。 田丰归来后便大发雷霆,一双肉掌猛烈拍着桌案也不嫌疼,直言让荀彧处置那些世家众人。 面对田丰的愤怒,荀彧只得苦笑不语,面露羞愧之色。 一旁的荀谌低声道:“兄长,您不是说早有准备,为何却……” 荀彧紧皱着眉头,满嘴苦涩道:“某本以为那些人会对城外造纸厂出手,因此布置了重兵看护,可谁知他们会对发卖新纸的铺子下手。此番却是某失策了……” 其实此事也怪不得荀彧,毕竟铺子只是发卖纸张,并不负责生产。只要城外的造纸厂还在,无论烧多少间铺子也是没用的。 可那些人却依旧这么做了,并且还闹出了十多条人命,这让荀彧不解的同时,心中也有些愤怒。 一旦死了人,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今天他们敢杀甄家的伙计,明天未必不敢杀他们这些内府官员! 长此以往,整个郯县将人人自危。 这是荀彧所不能允许的。 “传令,命郯县县令配合刑部彻查此事,誓要揪出元凶巨恶!” 田丰低吼道:“这还有什么好查的,分明是那帮子世家见不得新纸惠及世间,才干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应当立刻着人将其抓获!” 荀谌连忙劝道:“元皓莫要冲动,此事咱们没有证据,还需彻查一番才能有定论。” “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某就不信他们不认!”田丰梗着脖子低吼道,“某不管,新纸之事关乎户部数年乃至数十年的进项,断不可有任何闪失。你们既然不想抓人,那就必然要给某一个交代!” 说罢,田丰拂袖而去,留下荀氏兄弟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不过田丰向来头铁惯了,连刘备都敢硬怼,荀氏兄弟倒不至于因此生气。 片刻后,荀谌开口道:“兄长,还是要想出个章程,总不能任由那些人胡作非为。另外,甄家那边也得安抚,不然未免使人寒心。” 虽说令刑部严查此事,但兄弟二人皆心知肚明。那些人既然敢做,大概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 新纸虽然是甄家的生意,但所获利润大部分却都上交给了州府,如今甄氏伙计被害,不给个说法也是不行的。 荀谌的想法没错,但荀彧却摇了摇头道:“甄氏毕竟是为州府开源,自然要安抚,稍时你亲自走一趟便是。某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何事?” “敌人既已出手,就绝不可能只是烧几间铺子这么简单,很可能是针对新纸的掌控权。”荀彧若有所思道,“你可还记得前几日王子师提及新纸之事,如今看来,那便是个引子。” “兄长的意思是,那些人还会继续出手?” 荀彧点了点头道:“不错,城外造纸厂仍在,少几间铺子除了恶心咱们,对他们却毫无益处。如某所料不错,真正的手段还在后头。” 荀谌面带忧色道:“只是眼下敌明我暗,不知那些人下一步将如何行事,咱们便略显被动。” 荀彧叹了口气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子初那边依旧毫无动静,便说明时机未到,咱们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此姑息养奸,真不知他林子初在想些什么。” 荀谌皱眉道,似乎对林朝的策略有些不满。 …… 与此同时,此次案件的苦主甄俨,昨夜得知了铺子被烧,伙计被杀的消息后,于今日一大早便来到了林府。 他并没有去找内府讨个公道,因为他相信内府一定会彻查此事。 但于此同时,他也嗅出了这里面蕴含着的危险与阴谋,所以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最粗的大腿,小舅子林朝。 不管如何,先抱上再说。 听完甄俨的讲述,林朝却笑了,同时给甄俨递上了一杯热茶。 “怎么,贤弟你怕了?” 林朝说话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不过却笑得很冷。 十多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王允,你该死! 甄俨苦笑道:“兄长莫要开玩笑了,小弟虽然不怕,但长此以往,新纸的生意也就没办法继续做了。若是那些人狗急跳墙,对城外的造纸厂出手,小弟该如何应对?”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甄俨不是不懂。 但一个最基本的逻辑就是,我为你办事,可以不求财,不求利,但你总得保证我的安全吧! 内府与世家,这两个庞然大物的争斗,断然不是我这小身板可以参与的。 那些人今天能烧我的铺子,说不准明天就能闯进我家里杀人! 对于忧心忡忡的甄俨,林朝却挥袖笑道:“不用应对,由得他们去闹,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他们若针对你,那你便躺平就是。” 闻言,甄俨一愣,随后拱手问道:“敢问兄长,何谓之……躺平?” 林朝笑了:“他们想要什么,给他们不就好了。如此一来,他们也就没有了对付你的理由。” “这……” 望着自在饮茶,仿若不争于世的贤者一般的林长史,甄俨总感觉今日林家兄长的画风有些不对。 天下无寡的林子初,何时变成了一个好好先生? 大概是看出了甄俨的疑惑,林朝笑道:“贤弟,某且问你,往年郯县何时雪落?” 甄俨虽然不明白林朝此问的用意,但还是马上拱手道:“大抵在冬月初中旬。” “那今天是什么日子?” “冬月初三。” “这就对了。” 林朝站了起来,下一刻却转过身来,背对着甄俨的同时,目光望向远方,口中缓缓说道:“今年天下不太平,一场大战打了半年,咱们虽然胜了,可终究只是惨胜。此刻冀州和兖州大地上,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早已流离失所,衣食无着,如何挺过这个严冬? 昔年兖、冀二州的百姓不属于我徐州管辖,自然不用考虑太多。可如今咱们接管了地盘,就得考虑百姓的死活。 就在如此紧要之时,徐州府库中却并无周济百姓之粮。可若放着不管,等雪落之时,冻饿而死的百姓不知凡几,更容易滋生盗匪流寇,侵扰州郡。 万般不得已之下,某才与那些人达成约定,只是为了换来钱粮,周济三州百姓。如今周济百姓的粮队出去一月有余,早该抵达各处州郡,开始安抚民生。而等到雪落之时,也该略有成效。 至于那些贪得无厌之辈,且随他们胡闹,反正事后总要清算,届时某必然还你甄氏一个公道。 在百姓得到妥善安置之前,一切以稳妥为主。某不想施以雷霆手段,也不会允许别人妄动刀兵,免得人心动摇,贤弟你可明白?” 闻言,甄俨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兄长解惑,小弟明白了!” 林朝转过身来,笑道:“明白就好,不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此番烧你甄家铺子,应该只是个开头,后续难免不会再有其他图谋。你且将府中家眷,尽数送到某府上来暂住一段时间,如此也能免遭歹人毒手。” 甄俨今日登门,除了想求林朝主持公道以外,最大的目的就是保护自己。如今见林朝肯庇护自己的家眷,当即面露狂喜之色。 “多谢兄长!” “不必言谢,你为州府尽忠,州府自然不会让你陷入危难境地。”林朝挥手笑道,“此外,稍时某写一封调令,你拿着前往军机府,着调三百名精锐随身在侧,保护你的安危。” 林朝虽然打算暂时忍让,但于公于私,都一定要护住甄氏。 一来,新纸之事是自己的授意,若是连办事的人都保不住,以后谁还肯为自己效力。 二来,甄氏毕竟是甄姜、甄脱、甄道三女的娘家。真出了事,赵云和林夕恐怕不会继续容忍那些人。 片刻后,甄俨拿着调令从林府出来时,脸上的忧色一扫而光,整个人都有了底气。 至于内府这边,毕竟事关甄氏,又是荀彧点名要查的案件,所以接下来的两三天内,沮授这个刑部尚书亲自跟进追查。 可惜这个时代的刑侦条件有限,始终没查出是何人所为。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不过四五日后,令人震惊的事情再次发生。 因为……凶手居然自己跳出来了! 四五百名士子打扮的读书人,人皆手持利刃,将甄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在大门口叫嚣着让甄俨出来给个说法,并且宣称前几日甄家铺子被烧之事,就是他们干的,满脸的嚣张气焰,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一时间,满城震惊! 这个时代的识字率极低,四五百名读书人,完全不亚于后世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学生群体。 这么多人堵在大门口,甄俨十分惶恐,自然不敢出来。 但这些读书人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扬言甄俨再不出来,便冲进去将他揪出来,誓要讨一个说法。 于是甄俨更慌了,他惹不起那些世家,自然也惹不起这么多的读书人,同时心中也在庆幸林朝有先见之明,一早把家眷送到了林府。 不然真被这些人冲进府中,妻儿老小必然遭殃。 但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外面的读书人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甄俨思来想去,最终在三百名精锐的保护下,还是走出了府门。 见甄俨出现,一众读书人顿时涌了上来,若非忌惮三百名精锐手中明晃晃的刀枪,他们恐怕早就冲上去将甄俨死得粉碎。 “尔等想干什么!” 甄俨见场面混乱,当即壮着胆子大喝一声。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围堵朝廷命官府邸,尔等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甄俨这一番呵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很快便被一众读书人的声音给淹没。 而这些人围堵甄府的原因,虽然看似千奇百怪,但说到底还是只有一个理由。 有人高呼甄俨处事不公,不肯将新纸卖给他们。 有人叫嚣着不仅要烧甄家的铺子,还要连甄俨一同烧死,看他还敢不敢如此行事。 也有人大喊甄俨做生意不公道,自己之前排队数日,一张新纸都没能买到。而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庶民,却能大肆采购。 笑话,庶民有什么资格拥有新纸,理应全都卖给我们才对。 本来每人限购百张,就是防止有人恶意囤积,尽量使每个人都能买到新纸。 可如今,却成了他们攻击甄俨的借口。 他们以为法不责众,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至于口中喊着要惩处甄俨的理由,自然也就成了欲加之罪。 这下甄俨是真的慌了,大喊着与众人争辩,企图反驳他们的强词夺理。 可众人哪会听他的,纷纷叫嚣要诛杀甄俨,还自己等人一个公道。 随着这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场面也一度变得不可控制,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冲突。 而在不远处的暗巷中,王凌与司马朗并肩而立,面带笑容欣赏着眼前这处好戏。 7017k 第六百零四章 图穷匕现 暗巷中。 王凌望着甄府门前的阵仗,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冷笑。 “这甄俨倒是有些急智,知道提前调了些兵卒来保护自己,不然此刻早已身首异处。” 旁边的司马朗倒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彦云兄,使读书人威逼甄氏,迫他交出制造新纸之权即可,又何必取其性命,他毕竟是林子初的内兄。我等初来乍到,眼下根基未稳,若是惹怒了林子初,恐怕不好收场……” “他林子初又非洪水猛兽,伯达兄为何如妇人一般胆小!” “非是某胆怯,实在是林子初历来行事,手段变幻莫测,并非好相与之辈。” “那是因为他之前没有遇到某!” 王凌满脸不屑道:“世人皆言他林子初有神鬼莫测之能,但某自入徐州以来所见所闻,却是名不副实,足可见天下虚名之辈何其多也。再者,他安喜林氏此前汲汲无名,林子初不过是更早追随刘玄德,才侥幸窃居高位,其人胸无良谋,可谓碌碌小人矣。” 见王凌如此狂傲,司马朗摇头叹息道:“彦云兄,还是莫要小觑天下英雄,林子初久负盛名,又岂能没有些手段。” “哼,有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王凌冷笑道,“此番某不仅要威逼甄氏,更要将甄俨当街诛杀,先断他林子初一臂再说,看他能奈我何。有本事便将这些读书人全部砍杀,便等若自绝于天下士子面前。” 这番话说得言之凿凿,掷地有声,连司马朗都被震惊了。 他震惊的是,王凌何来的勇气敢如此狂妄。 此人如此不知进退,恐怕终将有祸。 司马朗心中感叹一声,却是没有再言语。 政治诉求,向来是达成目的就好,可王凌张口闭口都是对林朝的仇视。如此感情用事,司马朗自然有些看不上他。 而此刻的甄府门前,言语的冲突终究达到了顶点。 甄俨争辩到声嘶力竭,却始终不可能说服一群来找茬的人,遂不再言语,只令三百士卒将自己团团围住,以防这些人暴起冲向自己。 可这些读书人的目的就是甄俨本人,又岂会因为有三百士卒保护就善罢甘休。 心中一旦种下了有恃无恐的种子,人就容易肆无忌惮。 正如眼下一般,人群中不知谁一声高喝,一众读书人竟真敢手持利刃冲了上去,就要当街砍杀甄俨。 至于甄俨身边的三百士卒,根本就没被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也不认为这些大头兵敢真的出手伤害自己。 一群匹夫而已,难道还敢对自己等人动手不成? 只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终究没能打响。 林朝的调令一出,军机府给甄俨安排的护卫,皆是真正的军中精锐。 他们收到的命令是保护甄俨,那眼前这些冲上来想杀甄俨的读书人,就是他们的敌人。 对于已经出手的敌人,他们的应对策略只有一个字。 杀! 利刃出鞘,人头落地! 率先冲上前的几个读书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身首异处。 人头顺着台阶滚落,鲜血瞬间浸染了脚下的大地。 这些读书人见士卒真敢拔剑杀人,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愤怒。 恰逢此时,人群中又响起了几道声音。 “跟他们拼了,杀上去!” 顿时,愤怒压过了惊惧,一众读书人手持利刃冲了上去。 但这三百士卒皆久经沙场,又哪里会怕,当即不退反进,与读书人厮杀在了一起。 一场流血冲突,就此展开。 双方开打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群读书人被杀得节节败退,地上人头滚滚,眼看即将撑不住之时,后方却响起了一声高喝。 “住手,通通住手!” 关键时刻,荀彧终于率军赶到。 可此时双方已经杀红了眼,哪有人会听他的。 “住手,再不住手者,立斩不饶!” 赵云拔剑在手,同时一声暴喝,声音比荀彧之前的呼喊大了好几倍,清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厮杀双方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着荀彧已经他身后赵云带领的数千兵马,这才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可此时地上的尸首,已经不下于一百具,鲜血顺着街道流淌,一直蔓延到了荀彧脚下。 望见这一幕,就算以荀彧的修养,也被气得面色铁青,浑身颤抖,整个人眼中满是杀意。 这里可是郯县,徐州的政治中心,今日却数百人当街械斗,而且还死了这么多人…… 一念及此,荀彧便止不住心中的愤怒。 那些世家,果真该死! 荀彧一指面前械斗的双方,冷声道:“子龙将军,将这些人全部带下去,留待刑部一一审讯!” “遵命!” 赵云抱拳应命,随后便令士卒将其全部拿下。 这次双方都没有再抵抗,而是乖乖被赵云麾下的士卒捆绑带走。 至于甄俨,虽然是苦主,但也要跟着走一遭刑部大狱。只是免去了绑缚之苦,由妹夫赵云亲自带走,享受了一把vip的待遇。 闹事的双方虽然抓住了,但麻烦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荀彧望着脚下还在流淌的鲜血,眉头已经快要皱成了一团。 “兄长,这些尸首该如何处置?” 荀谌开口问道。 “使人将其拼好,先不要下葬,等事情处理完再说。”荀彧深吸了一口气,“某先回内府,你去召集各部尚书,共同商讨如何处置此事。” “唯!” 荀谌先是答应了一声,继而又开口道:“兄长,此事要不要禀报子初?” “不,不用。子初若是想插手,他自会来。若他不想插手,咱们告诉他也是无用。” 荀彧说罢,便转身离去。 暗巷中。 王凌见一场纷争被荀彧平息,反而摇头叹息道:“可惜没能杀了那甄俨。”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司马朗开口道,“出了如此大事,荀文若必然要召集群臣商讨此事。彦云兄,咱们速速赶回政务堂。” 王凌嗤笑道:“倒是不必着急,伯达兄以为他荀文若不知此事谁咱们做的?既然彼此心照不宣,咱们快走慢走,又有何区别。” …… 政务堂中。 荀彧召集众人后,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并且将伤亡数字一并公之于众,最后就如何处理此事开始询问众人的意见。 “士卒伤亡五十人有余,士子伤亡近百人?” 身为刑部尚书的沮授听完之后,当即站起来满脸震惊道。 “不错。”荀彧点了点头道,“若非某及时赶到,恐怕伤亡数字还会继续增大。但眼下不是讨论伤亡的时候,应当尽快拿出办法,来平息此事。” 田丰起身,先是冷笑着看了一眼王允,随后开口道:“有什么好平息的,这些士子聚众围堵朝廷命官府邸不说,竟还敢持械伤人,公然对抗军队,浑然没把州府放在眼里,简直是无法无天。 依律当尽数斩首,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田元皓,你还真敢说! 真要一次性处死数百名读书人,你让天下读书人怎么看,怎么想? 虽然律法没有明言,但这个时代有着自己的潜规则。读书人这个群体,基本算得是官员预备役,始终是拥有一些特权的。 这些读书人寒窗苦读十数载,为得就是这点特权。 如今将他们全部斩首正法,固然是赏罚分明,但从此刘备也就失了天下读书人之心。 而且自汉代开国数百年以来,可从没有一举斩杀数百名读书人的先例,无论再大的罪过,都没有这样干过。 这个时代,一位读书人不仅仅是一家的希望,更有可能整个宗族的希望,是他们光耀门楣,封妻荫子的唯一可能。 就算是朝廷,也都将读书人当成宝贝看待。因为天子始终要靠这群读书人治理国家,管理百姓。 如此重要之人,你想像噶韭菜一样斩杀数百人,届时必然会引起动荡。 而这个动荡的代价,是任何人都不愿意承受的。 所以对于田丰的提议,众人都摇头叹息,沉默不言。 荀彧见众人都沉默了,便继续开口道:“诸位皆饱学之士,如今数百士子仍在狱中,还望诸位思一良策,稳妥解决此事。” 众人还是沉默,却都开始皱起了眉头开始冥思苦想。 片刻后,身为刑部尚书的沮授开口道:“毕竟涉及数百名士子,某以为此事不可声张,更不能大张旗鼓的处置。为今之计,只有尽力安抚那些士子,以求息事宁人。” 说实话,这场甄府门前的械斗,双方死伤加一起也不到两百人。 若是放在战争时期,这个数字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半朵浪花也掀不起来。 但此处毕竟是郯县,又涉及数百位读书人,所以才变得棘手起来。 倒不是说沮授不敢诛杀这些读书人,也不是他想和稀泥,只是他心中清楚,这件事情的背后,其实就是以王允为首的世家搞得鬼。 而从林朝之前对这些世家的态度来看,摆明了是要姑息养奸,先稳过这段时间再说,所以沮授才会提出这个方案。 与其说荀彧召集众人是商议对策,倒不如说是和王允、司马防等人来一场讨价还价。 “安抚也可,只是该如何安抚?” 荀彧看似是在问沮授,但目光从始至终都放在了王允身上。 沮授思索片刻,又开口说道:“自是双方皆不作处罚,各自归家。至于冲突中被杀之人……也由州府一并抚恤,料理身后事。” 听罢,荀彧迟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事是士子挑起来的,如今不作处罚,已经是州府宽仁大度,这个结果他们应该也能接受。 可谁知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允却是一声长叹。 “老夫之前就说过,这等承载圣贤之道的新纸,断然不可掌控于商贾之手,理当收归官营,不然便会生乱。如今看来,却是老夫所料不错。眼下祸已造成,即便不处罚,怕是也难能息事宁人。” 闻言,田丰和荀谌皆是面皮一阵抽搐,胸中的怒意直冲天灵。 这老匹夫,果真比林子初还要无耻! 事明明是他挑起来的,眼下却扮坐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当真是无耻之尤! 荀彧也差点被气笑了,望向王允的目光中除了不屑,更多了几分鄙夷。 用别人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意图,果真不当人子。 “那依王公之间,当如何处置?” 王允既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那必然有自己的图谋。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荀彧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想让王允开出自己的价码。 王允直接忽略了众人的目光,缓缓开口道:“诸位,这些士子终究是国之栋梁,咱们大汉未来的希望,如今折损百人之多,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又如何能平息众怒? 更何况此番乃是因甄府丞发卖新纸不公,才致使此等祸端。所以老夫以为,新纸当收归官营,再适当补给这些士子些许,如此方可平息此事。” 老匹夫,绕了半天,你还是打新纸的主意! 田丰心中冷笑不已,口中却说道:“敢问王尚书,新纸收归官营,由哪个衙门掌管?” 王允笑道:“此等承载圣贤之道的东西,自然该由礼部掌管。” 直到这一刻,王允才终于图穷匕见,透露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任由新纸继续发卖,早晚会普及天下。 一旦抄录变得容易,届时世家引以为傲的家学,以及家中先祖对圣贤之道的批注,他们在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本钱,最多几十年,一两代人便会消耗殆尽。 这才是以王允为首的世家,所万万不能接受的结果。 此番费尽心思,乃至不惜消耗数百名士子,也正是为了这新纸。 一旦新纸的制造权归属礼部,也就等于到了他王允的手中。届时他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名义,让新纸不能流通,正如当年的蔡侯纸一样。 如此,世家的地位得以保存,他们的势力能够延续,地位依旧高高在上! 嘴上全是仁义道德,圣贤之道,心中却是蝇营狗苟,自私自利。 如此虚伪的嘴脸,导致王允话音刚刚落下之时,内府中便爆发了一阵议论声。 7017k 第六百零五章 狱中捞人 “咦,此处的环境倒是不错。” 刑部新建的牢狱大门前,林朝四处看了看,最终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这所监狱,乃是刑部职权确立之后,由户部拨款建造,最近才完工的。 因由刑部主管,所以名为:刑狱。 虽然林朝没有体验过这个时代的牢狱生活,但他能看得出来,这新建的刑狱各方面的设施条件都还挺好的。 最起码没有想象中的阴冷潮湿,暗无天日。 不过想想也是,人长期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中,自然会生病,而且大多都是具有传染性的疾病。万一爆发出来,看守牢狱的士卒也要遭殃。 虽然里面都是有罪之人,但总不能让这些罪犯大规模死在狱中。所以一个干燥的环境,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林朝一贯认为,用刑罚和环境折磨这些罪犯,并无任何意义。 唯一有意义的,便是让他们充作徭役,去干苦工! 他们每有一人服徭役,那些良家百姓便能空出一个人来。或参军入伍,或进行生产,或打理农事,总之于国于民,都是天大的好事。 张郃见林朝站在门口不进去,反而发了一句感慨,不禁开口提醒道:“监军,此处便是刑部新建之刑狱,末将已打探清楚,甄府丞就关在其中。” 没错,林朝此行就是来见甄俨的。 上午甄府门前爆发的冲突事件,仅仅半天就传遍了整个郯县。 林府这边自然也不例外,在得知兄长差点被人乱刀砍死,而后又被荀彧抓进了刑狱之后,甄尧当即面色巨变,就要去向赵云和林夕求救。 至于甄尧舍近求远的原因也很好理解,甄脱和甄道是赵云和林夕的正妻,二人见了甄尧,怎么也得喊一声兄长。 而甄姜只是林朝的侍妾,在府中的地位和话语权不可同日而语。兄长甄俨没入狱之前,尚能和林朝搭上话,如今只剩自己,他担心连林朝的面都见不到。 但甄姜得到消息后,却阻止了甄尧,转而跑去和荀采哭诉。 虽说女子不干涉政事,但甄姜一再表示只是请林朝彻查一番。若兄长作奸犯科,那她无话可说,若兄长是被冤枉的,还请林朝为其主持公道。 荀采被她的哭声吵得没办法,便只好破例来请求林朝。 这还是自上次和蔡琰打了一架后,荀采第一次主动请求林朝。 其实这一切都在林朝的意料之内,但家中雌虎亲自出马,且又是合理的要求,林朝不敢不卖面子,全当出门闲逛一圈。 望着眼前的刑狱,林朝一步步走上台阶,最后在临进入时,却被守门的狱卒伸手拦住了。 看了阻拦自己的狱卒一眼,林朝目光中满是诧异。 在郯县地界,居然有人把自己拦住了! 林朝忽然有些啼笑皆非的荒诞感。 大概是身居高位的时间久了,林朝第一反应只是错愕,并没有怎么愤怒。 可旁边的张郃却忍不了了,当即大喝道:“放肆,林长史驾临,还不快快放行!” 听到‘林长史’三个字,狱卒先是一愣,继而面色巨变,额头上冒出冷汗的同时,却依旧挣扎着抱拳道:“左侍郎有令,无有刑部谕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刑狱,还请长史莫要为难小人!” 闻言,林朝还没什么表示,张郃却已经拔出了腰间佩剑。 林朝是什么身份? 徐州文武百官第一人! 莫说内府那些治国大才,就算是沙场征战多年,手染无数鲜血的军机府一众名将,又有哪个敢在林长史面前大声说话! 而眼前之人不过是连官员都算不上的吏卒,居然敢如此放肆,导致张郃一时间动了杀心,就准备手起刀落,将此人斩杀。 “俊乂,饶他一命吧!” 就在张郃手中宝剑即将落下之时,林朝忽然开口喝止道。 “监军,此獠敢对您不敬,还请准许末将将其就地正法!” 张郃厉声道,手中长剑却并未从狱卒脖子上离开。 “他也是奉命行事,不过是别人掌中之棋而已。”林朝摇头笑道,“某若与一枚棋子计较,反而平白失了身份。” 见这狱卒明明对自己万分敬畏,却又不得不阻拦自己,林朝已经明白,背后肯定有人下了死命令。 不放自己进去,自己一怒之下很可能会杀了他。 可若放自己进去,背后的人说不准会杀他全家。 这应该就是他方才内心挣扎的原因,说起来也是个夹在中间为难的无辜可怜人,自己又何必拿这等弱者撒气。 想到这里,林朝忽然开口问道:“俊乂,当今刑部左侍郎是何人?” 张郃思索了片刻,便拱手答道:“回监军,如今刑部左侍郎,却是一个叫陆骏的世家子弟。” 陆骏? 林朝在脑海中检索了好一阵,才终于想起了此人。 陆骏,字季才,出身吴郡陆氏,正是江东顾、陆、朱、张四大家族之一的陆氏。 陆骏此人在历史上的记载不多,不过他有一个特殊的贡献,那就是生了个好儿子。 他的长子,正是后来的东吴丞相,出将入相的文武全才陆逊、陆伯言。 当初收了诸葛亮为徒之后,林朝本想派人去江东把陆逊也弄过来,但后来一通忙碌,再加上陆氏本身就是世家大族不好抢人,遂就此作罢。 不曾想如今吴郡陆氏倒是自己送上了门来,只可惜站错了队。 看情况吧,若是陆骏铁了心跟着那些关东世家一条路走到黑,纵然陆逊再怎么优秀,自己也不得不放弃这个好苗子。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那些世家仗着手中的权力,已经开始对整个内府进行了渗透,妄图掌控更多不属于他们的权力。 一念及此,林朝不禁一声嗤笑。 这些人用兵毫无建树,治国百无一能,不想在争权夺利方面,倒是有着极高的天赋。不过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居然连自己都受到了他们的限制。 见林朝突然发笑,张郃自是一脸懵逼,不过下一刻他就收到了林朝的命令。 “俊乂,派人去内府一趟,找沮尚书讨一封调令。” “这……” 闻言,张郃满脸不忿道,“监军,您是何等身份,此番不过是想进入刑狱而已,哪用得着向刑部请示。” “莫要啰嗦,去吧。” 在林朝的坚持下,张郃只能派人前往内府,然后陪着林朝站在寒风中干等。 倒不是林朝窝囊,只是当初设立内府,便有职权划分明确的意图。刑狱归刑部掌管,任何人想进,就得和刑部打招呼,这是规矩。 而林朝这个太尉府长史,虽然是内府的上级,但在明面上却没有任何职权。 虽有斧钺在手,又有统领徐州一切军政的权力,但林朝不想随意动用。 一者,林朝不想自己手中的权力被无限扩大,从而把徐州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内府的出现,本来就是限制分割权力的机构。等天下平定,自己归隐之时,必然会将手中的权力尽数下放。 也就是说除了自己以外,往后任何人手中都不会再有如此大的权力。 二者,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目前对世家动手的时机还未到,林朝想先示敌以弱。 二人在刑狱门前等了半晌,就见到刑部尚书沮授居然亲自赶来了。 收到林朝的传信后,沮授听说林长史被挡在了刑狱门前,顿时大为震惊,当场放下了手中的政务,亲自赶来给林朝开门。 毕竟不是私下场合,沮授见到林朝后,赶紧走上来见礼道:“见过长史。” “不必多礼。”林朝笑着挥了挥手,随后开口道,“公与啊,你们这刑狱倒是戒备森严,居然连某都不得进出。” 闻言,沮授当场冷汗就下来了,随即赶紧令狱卒打开大门。 面对自己的最高上司,狱卒再也没有了推脱的理由,赶紧让开了去路,同时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林朝一眼。 进了刑狱,林朝在另一名狱卒的指引下,终于见到了被单独关押的甄俨。 由于是被赵云亲自押送进刑狱,甄俨倒是没吃什么苦头,连身上的衣衫都没有乱,只是面色低沉,眼中时不时露出一丝担忧。 等狱卒打开了牢门,林朝便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下去,随即留沮授和张郃在门口守候,自己大步走了进去。 “兄长!” 见到林朝来到,甄俨满脸惊喜的叫了一声。 某就知道,兄长绝对不会放任别人冤枉自己,定会为自己主持公道。 林朝却没任何表示,只是在牢房中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示意甄俨与自己对坐。 “这个地方看上去似乎不错,贤弟可愿多住几日?” 闻言,甄俨先是一愣,继而苦笑道:“兄长还是莫要开玩笑了,今日若非您提前派人保护,小弟恐怕早已做了那些人刀下之鬼。” 林朝摇头笑道:“倒也不至于,不过贤弟你可知那些人的目的?” “自然是为了新纸,不过他们居然能煽动数百名读书人,这是小弟没有想到的。” 说到这里,甄俨的情绪又低落了起来。 当时发生冲突时,当场便死了一百多名士子。他完全明白这个数字的分量,所以更担心幕后黑手不肯善罢甘休,可能会变本加厉的针对自己。 ------题外话------ 家里有点事,晚上才回来,所以晚了点。 不过今天正是普大喜奔的日子,老于也不敢扫了大家的兴。 加更,必须加更! 诸位稍待,等会还有一更。 7017k 第六百零六章 雪落即契机,百姓即利刃 “兄长,非是小弟贪生怕死,实在是……” 见甄俨一副后怕的模样,林朝便开口安慰道:“所以,你才要在狱中多待一段时日。你负责发卖新纸,自然也就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若出去,难保他们不会再对你下手。”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甄俨自然明白林朝这是在保护自己,当即拱手道:“多谢兄长庇护!” “你我自家兄弟,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且安心在此待上一段时日,等某料理了那些蛇虫鼠蚁后你再出来,如此也稳妥一些。至于工商府的政务,暂且交由糜氏去打理,你也好趁机歇一歇。” 甄俨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开口问道:“敢问兄长,小弟要在狱中待多久?” 林朝没有给出一个期限,只是笑道:“等今冬的第一场雪落之后,你就可以出去了。” 接下里林朝又安慰了甄俨一番,便离开了刑狱,往家中走去。 只是沮授却没有离开,而是被林朝邀请同行。 清冷的街道上,沮授跟在林朝身后半步处缓缓而行。 走了一会,林朝忽然开口道:“公与,如今的刑部,可还在你的掌控之中?” 闻言,沮授苦笑道:“子初,某自然能掌控刑部的。至于今日之事,也算是一个意外吧,某没想到那些人胆子如此之大,等回去后某便整顿一番。不过细细想来,他们并不指望一个小小的狱卒就能拦住你。” “所以,只是单纯为了恶心某?”林朝反问道。 沮授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多半是为了试探你的底线。毕竟这些日子你深入简出,很少在政务堂露面,他们若有图谋,总得有些顾忌。” 林朝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沮授的意见。 “甄府丞在狱中,你可得派人看紧一些,万不能有所闪失。” 本来林朝以为如今刑狱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毕竟那些人的目的已经达到,总不至于再往甄俨身上做文章。 可经过前面狱卒一事之后,林朝有些吃不准了。 万一那些人丧心病狂,直接在狱中把甄俨给整死了,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沮授马上保证道:“放心,甄府丞在狱中必定安然无恙,若是出了差错,某愿提头来见!” “公与言重了。” 又走了一段路程,沮授见林朝也不言语,便问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疑惑。 “子初,那些人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就这么由着他们胡来?” 闻言,林朝没有解答沮授的疑惑,反而开口问道:“此刻的内府,应该为如何处理这件事吵翻天了吧。” 沮授将内府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听到王允要求新纸的制造权收归礼部之时,林朝不禁笑了起来。 果然,那些人如此折腾,终究是为了保住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地位。 那此番,某便彻底将你们打入凡尘! “他们既然想要新纸,那就给他们吧。”林朝摇头笑道。 “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沮授不满道,“子初,你如此姑息养奸,到底所图为何?” 林朝略有深意道:“想钓大鱼,就得放长线,某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以及一柄利刃的到来。” “利刃?城外就驻扎着数万大局,便是将他们一网打尽又有何难。至于之后的波澜,以方今徐州之底蕴,也不是不能承受。” 坦白来说,沮授对世家并无恶感,因为他沮氏便是河北世家,虽然比不得那些关东世家煊赫,但也算郡中望族。 但他认为世家当政,也要遵守着一个平衡。 忠心任事为先,家族利益在后,总不能因私废公。 “军队的确是一柄利刃,对外确实好用,却不方便对内。”林朝笑道,“所以我再等另一柄利刃。” 如果林朝调集大军将这些世家屠戮一空,难免会被世人说成是暴虐嗜杀,毒害忠良。 上一个敢族灭世家大族的人,还是膂力过人的董先生。上上个,则是宦官。 这两者的下场,已是有目共睹,林朝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何谓另一柄利刃,何时才是合适的契机?” 林朝笑了,扭头对沮授道:“雪落即为契机,百姓即为利刃。” 闻言,沮授整个人猛然一愣,甚至连脚步都停了下来,满脸震惊的望着林朝。 …… 内府中,商讨还在继续。 关于此次事件的处理,以及对于新纸是否收归官营,内府众人各执一词。 不过自王允表示要将新纸收归礼部管辖之后,作为新纸最直接的受益者,户部尚书田丰马上就忍不住了。 以田丰的秉性,自然是分毫不让,当即站起来和王允进行了一番辩驳。 面对田丰声色俱厉的指责,王允却没有反驳,甚至连争辩的欲望都没有,只是长叹一声,幽幽道:“田尚书何必激动,若是不愿将新纸收归礼部管辖,老夫也是毫无意见。只是……甄府丞处事如此不公,日后难免会再出乱子,到时州府面上也不好看。”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王允这番话看似淡然,实则是在告诉众人。 你们若是不同意我开出的价码,那咱们就接着玩,直到你们同意为止。 面对举止温温吞吞,行为却如滚刀肉一般的王允,田丰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目光中透射出森然的杀意。 “依王尚书之见,这新纸是非要收归礼部不可了!” 荀彧轻轻拍了拍田丰,示意他不要冲动,随即便向王允开口笑道。 只是这笑容中,多了一丝讥讽,同时也有几分释然。 荀彧出身顶级世家,天然对世家中人有些亲近感。原本他还想在林朝和世家中间做个调和,使双方达成一个平衡的状态,一同尽心国事。 可经过这些天事态的发展,荀彧已经对这群世家彻底绝望。 为了一己私欲而草菅人命,在如今这种关键时候,非但不顾及国计民生,反而极尽所能的去争权夺利,哪里还有半分为世作则的世家风范! 子初常言这些人为世间之大贼,如今看来,自是所言非虚。 到了这一刻,荀彧心中世家与寒门辅佐君主共治天下的梦想,已然破灭得干干净净。 王允当然不能理解荀彧此刻胸中的失望与愤怒,依旧慢悠悠道:“荀长史,老夫可没说新纸一定要收归礼部,只是唯恐再度生乱。若长史不愿,老夫也无话可说。” 秉承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王允犹如想立牌坊的婊子一般。虽然众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嘴上就是不说,不肯留下丝毫的把柄。 见此,荀彧心中明白,这应该就是王允开出的底价了。 沉吟片刻后,荀彧才开口道:“王尚书,新纸本是甄氏所创,此事又干系重大,某不敢擅作决定,还得向林长史禀告一番。” 林子初是个聪明人,他理当明白该做何种抉择。 为了区区几页薄纸,断不至于与我等一众世家撕破脸皮? 王允心中如此想着,嘴上便笑道:“理当如此。” 正当荀彧准备派人去请示林朝之时,外面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不必了!” 沮授大步迈进政务堂中,随即便拿出了一纸调令,对众人说道:“林长史有令!” 闻言,众人皆一脸惊讶。 林朝有事向来是先和众人商议一番,从不会直接下命令,怎么这次却…… 荀彧与荀谌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难不成此次针对甄俨之事,彻底惹怒了子初,要提前收拾这些世家? 而原本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王允,此刻眉头也皱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 莫非自己猜错了…… 尽管心思各异,但沮授拿出调令的那一刻,众人还是都站了起来,等待沮授宣读。 见众人都站了起来,沮授这继续开口道:“长史有令,今早数百人当街械斗,死伤惨重,性质之恶劣,简直不忍卒读。 士子虽作乱,但情有可原,念其苦读不易,故不予追究。参与械斗之士卒,乃奉命行事,亦不予追究,命其各自归营。双方死难者,皆有州府抚恤身后事。 至于始作俑者,工商府丞甄俨,虽未有过错,但酿成此等祸事,却是罪责难逃。着将其打入刑狱,待主公班师归来后,再行处置。 此后新纸之事项,皆收归官营,由礼部掌管。诸位若有异议,也可等主公班师归来后,再行上奏进谏!” 听完调令中的内容后,王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笑容,与旁边的司马防对视一眼,却满是得色。 林子初果然是聪明人! 相反,田丰和荀谌脸上却露出了明显的错愕与愤怒。 林子初,你不是号称一步十算吗,此番怎地助纣为虐起来! 你的阴谋算计呢? 你的无耻诡计呢! 就这么认怂了? 如此胆小怕事,还有何颜面身居太尉府长史之位! 某真羞与你为伍! 两拨人截然相反的神情,自然全被沮授尽收眼底,但他只是单纯的传达命令,所以便继续开口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无奈,众人只得齐声拱手道: “遵命!” ------题外话------ 嗯,还是有些不过瘾,就这样吧,反正是没力气再赶一更了。 等会下楼吃点宵夜接着庆祝。 7017k 第六百零七章 徐州学宫的招生计划 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下来,最终还是由林朝出面做了决断。 只可惜这个结果,在大部分人看来,确实是不怎么公正,甚至有些故意偏袒世家和那些读书人的意味。 以王允、司马防为首的一众世家固然高兴,可原本的内府元从,却是人人沮丧,神情中充斥着不能理解的愤怒。 至于荀彧等人,虽然对林朝的决断没有异议,但心中却冒出了和荀谌之前同样的疑问。 如此姑息养奸,是不是太过了些? 反观世家中人,则是聚在一起弹冠相庆,一副好像过年的喜庆模样。 尤其是王允的侄子王凌,满脸的嚣张跋扈,离去时还示威似的看了内府众人一眼,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连林子初都妥协了,你们这些货色还敢负隅顽抗,真是不知死活! 等回到家中之后,王凌脸上的狂喜之色再也掩盖不住,以至于当场便仰天大笑数声,用以发泄胸中的快意。 “久闻他林子初善于用兵,腹有良谋,乃百世未见之大才。如今看来,却是言过其实,叔父只是略施手段,便轻易将其拿捏,真可谓是神机妙算!” 当年刘备入主徐州之时,林朝便已崭露头角,后来联军讨董,更是被袁术任命为盟军军师,负责临阵对敌,可谓是大出风头。 而后今年的三州之战,林朝持黄钺而督徐州诸将,一手大迂回战术,大败曹袁联军不说,还致使袁绍败亡,曹操远遁。 至此,林朝便成为了天下有数的王佐之才。 而此番面对林朝,这些世家却大获全胜,颇有种踩着林朝上位的感觉,又如何能不欣喜。 经此一事,王凌本就狂傲的性格愈发膨胀起来。 他甚至在想,当年的董卓和关东联军,都不过是一群蠢猪,才能成就林子初如今的名声。 若换做是自己,只怕早已被他们如神明一般膜拜! 至于一旁的王允,听着侄儿的马屁声,虽然面色依旧风轻云淡,但目光中难免露出几许得色,便下意识捋了捋胡须。 “彦云不可如此轻敌,林子初终究是个有大才之人。” 王凌正在兴头上,便下意识反驳道:“叔父何出此言,林子初不过一怯懦之辈,连与咱们正面对垒的勇气都没有,便灰溜溜认输,又何必忌惮。” “不,这正是林子初的聪明之处。”王允摇了摇头笑道,“老夫今日之手段,你虽看得明白,但你可明白其中妙处?” 王凌答道:“叔父此招妙就秒在四个字,法不责众。数百名士子群起而攻之,莫说林子初,就算刘玄德亲至,也只能怀柔安抚。” 这波的确是企业级理解,毕竟想培养出四五百名读书人,除了庞大的财力物力之外,还需要经年日久。若不想自绝于天下士子,任谁都只能安抚了事。 这便是赤裸裸的阳谋,以势压人。 “不错,正是法不责众。”王允点了点头道,“但你可知,此计乃何人所创?” “这……” 王凌惊讶道:“如此妙计,难道不是叔父想出来的?” “自然不是,老夫不过借他人故智。”王允开口笑道,“而此等绝妙之计,最初便是林子初的手笔。” “什么,这不可能!” 王凌满脸震惊道。 一旁的司马防父子听罢,也露出了一抹异色。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夫入徐州之前,便将林子初之生平研究了个透彻。此计便是当年刘玄德初次在常山起兵时,为蓄得募兵之资,林子初便施展此计,将县中豪强尽数玩弄于股掌之中。” 林朝当年的手段或许很超前,可一段时间后,总有人能一窥其中妙处。 王允当年身在太原,与常山仅一山之隔,后来刻意去了解了一番,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再加以推衍,知道林朝的手段也就不足为奇。 说着,王允便将当年常山郡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听得众人目光惊异连连,心中对林朝的印象也有所变化。 “此计任凭老夫冥思苦想,也找不到任何破解之法,所以今日便拿来一用。”王允抚须笑道,“如今看来,便是林子初自己也无有破解之法,所以才选择妥协。此人能屈能伸,倒是不容小觑。” 王凌虽然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但一听自家叔父夸赞林朝,便忍不住开口反驳道:“此番总归是咱们赢了,他林子初纵然再有本事,也难改今日之事。” 闻言,王允也没有再斥责侄儿的意得志满,反而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今日略有小胜,倒是值得庆贺一番。回头吩咐下去,老夫今日设宴款待众人。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谨慎行事,以防林子初反扑。” 虽然大部分世家中人都被林朝派出去周济百姓了,但郯县还是留下了一些人,他们便是王允此次款待的目标。 明面上是大家聚在一起庆祝,实则王允也想人前卖弄一番,用以坚定这些世家中人的决心。 看,大名鼎鼎的林子初都在我手上吃瘪了,你们总该信服了吧。 “唯!” 王凌拱手应了一声。 …… 林府。 林朝回到家之后,先是去了后宅一趟,将甄俨还要在狱中待一段时间的消息告诉了甄姜,并再三保证甄俨绝对不会有事,甄姜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又安慰了这小妮子一番后,林朝回到书房中静坐,开始在脑中复盘今日发生的事情。 说实话,对于王允的手段,林朝心中还是有些佩服的。 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铲除这些世家的决心! 手段从来不分高下,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 至于善恶,全看施展手段的人品行如何。 但王允等人的心思,却是无比恶毒,是林朝所不能接受的。 这些人心术不正,或者说只图一己私利。越是聪明,其危害也就越大,断不能留。 思虑之余,林朝忽然又感觉,王允今日的手段……似乎有很浓的既视感。 脑中检索了半天,林朝才忽然想起常山旧事,蓦然发觉两者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念及此,林朝顿时哑然失笑。 他倒不认为王允剽窃自己的创意,只是觉得既然手段相似,那自己哪有资格指责王允心术不正! 无非是立场不同而已。 自己求取的,是当世大部分百姓的利益。说起来无非是林朝乃穿越而来,对身处最底层的百姓有着同理之心,有能力的时候自然想惠及苍生。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可从没把百姓当成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有条件自然先为家族和同一阶层的世家牟利,自然也就无法理解林朝的所作所为。 在世家眼中,为那些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贱民操心,他林子初莫不是脑袋坏掉了! “哈哈哈……” 林朝忽然笑出了声。 从这个层面来看,自己似乎又比他们高尚了许多。 既然天生对立且无法调和,那总得想个办法除掉他们,而且得除恶务尽,防止他们卷土重来。 灯火下,林朝眼中已是一片森然。 ……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来到了冬月中旬。 天地一片肃杀,被秋风扫落的枯叶早已干枯腐烂,化作尘埃,寒风一吹又变成飘洒的尘土。 自新纸事件后,又过去了近半个月的时间,那群世家生怕林朝借口反击,所以近来倒是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总有人不信邪,依旧飞扬跋扈,仗着叔父王允的庇护,在内府中横行无忌。 而新纸收归礼部之后,王允第一时间便关停了城外的大部分作坊。自此以后,新纸只作为官用和以自己为首的世家能够享用。 原本只是一人限购百张,如今却是一张都买不到了。 如此一来,那些原本被卖出去的新纸顿时身价倍增,洛阳纸贵的场景随之呈现。 天气虽然渐渐寒冷起来,但今冬的第一场雪却迟迟不肯落下。 林朝没等来冬雪,却等到了一个人的拜见,以及两封书信。 林朝自幼体弱多病,所以等到天冷之时,便将会客的场所从院中凉亭改成了自己的书房,同时也架起了火炉。 若是文人来访,大家对座饮茶,谈论诗文经义。 若是武将登门,大家也能在里面吃着火锅唱着歌,一起聊天吹牛。 可谓是春花秋月两相宜。 不过这次来的客人,似乎不适合用这两种方式招待…… 陈登走进书房,当即便拱手道:“参见长史!” “不必多……元龙,先把房门关上再说话。” 体弱的人最怕冷,林朝自然也不例外,哪怕他练习了大半年的房中术,现在依旧裹得很厚。 陈登连忙转身关上房门,这才走到林朝面前坐下,继而便奉上两封书信。 “长史,请阅览。” 林朝接过一看,一封是青州来的,上面有郭嘉的印绶。 另一封嘛……则是锦衣卫指挥使辛毗传来的信件,上面封了火漆。 这个时代大多是木牍封信,火漆封缄的做法是林朝最近才弄出来的,目前仅仅在锦衣卫和校事府的通信系统中应用,所以那一抹红色就更显眼了些。 林朝不动声色的将两封信件放在案头,然后给陈登倒了杯茶。 陈登知道林朝的性格,再加上也需要暖暖身子,当下也不推辞,捧起茶杯就喝了起来。 等陈登将杯中热茶饮尽之后,林朝才笑问道:“如何,此行招到了多少学子?” 早在林朝刚回到郯县之时,就开始着手准备创建学院。 一座规模巨大的学宫,可不仅仅是有房屋馆舍就行,最重要的还是老师和学生。 教习方面的人选,林朝早就拜托郑玄着手招募,因此不必担心。 至于学子,倒是个不好解决的难题,毕竟林朝可是有着五万个名额的招生目标,而且他希望这五万学子中,大多出身寒门甚至是百姓家的孩子,所以林朝才会派出陈登去各地招生。 为此,林朝不惜开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 但凡愿意送孩子去徐州学宫入学的人家,学子在学期间赋税徭役全免,另外免家中一人算赋,十亩田租,以及三年徭役。 在这个时代,读书本就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再加上自己开出的条件,林朝自信愿意将孩子送入学宫的人家,必然如过江之鲫一般争先恐后。 可现实却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陈登听到林朝的问题后,顿时满脸惭愧之色,同时伸出了一根手指。 “长史,下官无能,此行只招募了一万学子。” “只有一万?” 林朝惊讶道,同时皱起了眉头。 陈登连忙站起来拱手道:“下官无能,请长史治罪。不过下官敢保证,此行绝对尽力了,不曾有片刻懈怠。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元龙不必如此,此事倒也怪不得你。” 林朝挥了挥手,示意陈登坐下说话。 徐州学宫正式招生时,自然得昭告天下,所以陈登此行只是一个摸底情况。 纵然如此,一万这个数字,也着实是太少了一些。 昔年灵帝在位时,青徐兖冀四州的总人口,可是接近两千万的天文数字! 就算后来历经了黄巾起义,诸侯并起,可这一世因为林朝这个变数,这几年的战争厮杀的惨烈程度远不及历史上的本来面目。 再加上徐州这几年励精图治,一直秉承着与民更始的宽仁施政方针,更是使人口得到了一定的恢复。 所以眼下四州人口的总数,应该在一千五百万左右。 那么六岁到十二岁的人口,怎么也得有三百万。再扣除一半的女娃娃,剩下的男童也得在一百五十万左右。 一百五十万的适龄孩童,居然只招收到一万名,这是林朝所没有想到的。 说起来,五万学子只是林朝的最终目标。 而即将开设的徐州学宫,其实是以后高等学府的雏形。 只有徐州学宫办起来之后,才能在各个郡县分别设立小规模学宫。 毕竟背井离乡,并非百姓所愿。 所以林朝打算,这第一期徐州学宫只招收两万学子,而剩下的三万名额,则是等明年各郡县自行招收。 可陈登出去了近两个月,却只招够了半数。 自己的计划,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一念及此,林朝不由得苦笑连连。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从其他地方在想办法找补。 反正一万这个数字,是林朝绝对不能接受的。 7017k 第六百零八章 初平三年的第一场雪 一万人这个数字虽然少了点,但以目前的情况,林朝也只好被迫接受。不足的,也只能从其他地方找补。 沉默片刻后,林朝又开口问道:“元龙,你此次招收的学子,男女比例如何?” 陈登没想到林朝会突然关心这个问题,当下就被问住了,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林朝的目光依旧盯着他,导致陈登迟疑片刻后,终究开口苦笑道:“长史,莫说比例之事,此番下官前去招收学子,肯入学的女娃娃,不足百人之数……” 砰! “不足百人?” 闻言,林朝拍案而起,眉头高高皱起,指着陈登怒道:“元龙,临行前某曾再三叮嘱,务必大力推行女子入学之风潮,必要时可给予免田租赋税,但你却只招收了不足百人,某对你很失望!” 陈登还是第一次见林朝如此愤怒,当即被吓得浑身颤抖,急忙站起来请罪道:“长史恕罪,非是下官不忠心任事,实则是百姓人家皆不愿女子入学,下官也无计可施……” “失职就是失职,莫要狡辩!”林朝大袖一挥,训斥道,“某再给你十日时间,不管你用任何手段,届时某要看到最少一千女童入学。此事若办不成,某便革去你济世府丞之职,且好自为之!” 陈登赶紧拱手应道:“遵命!” 学宫关乎教化之道,也关乎今后徐州的百年大计,陈登自然明白其分量,此行也着实是花费了大力气。 但唯独女子入学一事,虽然林朝单独叮嘱过他,但受时代和自身价值观所限,陈登的确没怎么放在心上。 林朝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作出如此愤怒的姿态,目的就是让陈登明白,他林长史很在乎这件事情,必须要办妥。 虽说这个时代女子入学的情况极少,但林朝还是想大力推行女子受教育风潮。即便不能形成风潮,也要开一个先河出来。 人亡政息的局面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屡见不鲜,所以林朝认为,这种传统多半也会应验自己身上。 但终究是各人的算盘,各人打好。 哪怕自己死后,新政毁于一旦,林朝也会坚持去做。 纵然自己有生之年无法推行天下,也能留下一个萌芽。 如此一来,千百年后的后人若想做些实事,便有史可依,有例可循。 有道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自身的认知和时代的局限性,致使林朝无法成为乘凉之人,那便只能由自己来栽树,能成全后人也算幸事。 愤怒之后,林朝又请陈登落座,温言安抚了几句,也算是玩了一手恩威并施的手段。 这种手段并不稀奇,甚至有些烂大街,但效果还是很强大的。 有时候手段并不重要,执行手段的人才最重要。 以林朝如今的地位和威望,哪怕再烂的手段经他的手用出来,也是极为有效的。 两人又饮了几杯茶水后,眼看外面夜已深,陈登很识趣的向林朝辞行。 将陈登送出府门,等林朝再返回书房时,已是夜半子时。 直到这时候,林朝才终于有机会拆开陈登带来的两封信。 第一封郭嘉传来的书信,倒是没什么稀奇之处。 内容大抵是刘备早已班师,如今已抵达开阳,距离郯县只有大概五天的路程,要林朝做好准备。 建国称王之事,郭嘉早有布置,也不用林朝插手。信中郭嘉所说的准备,其实是指郯县的政治环境。 总要在一片祥和,安稳的环境中,他才好施展自己的计划。 不然这边刚准备发动,那边就出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倒是无法收场。 看到这里,林朝又皱起了眉头。 郭嘉的请求完全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林朝这边。 以如今郯县的政治环境,暂时倒是不适合建国称王,毕竟那些世家还没料理,正在上蹿下跳,端得无比烦人。 而称王之事又烘托发酵了许久,颇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迫感,所以等刘备回到郯县,这件事应该马上提上日程。 这也正是林朝为难的地方。 他想铲除世家,就必然会引发一系列动荡。而刘备称王的过程中若产生了动荡,势必会引得世人议论纷纷,如此颇为不美。 思索片刻后,林朝便拿出了纸笔,给郭嘉写了封回信,将如今郯县的情况大致告诉了他。 在信的最后,林朝给出了一个办法。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字:拖! 拖到自己料理了这些世家后,刘备再回郯县,到时候准备封王大典,就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了。 至于怎么拖,林朝表示,当年三州之战还未开始时,自己曾在泰山顶上埋了一块石碑…… 从开阳去泰山,再从泰山回到郯县,经过这么一折腾,等刘备回到郯县时也该到年底了。 这段时间,应该足够自己料理这些世家了。 写好了回信之后,林朝一挥手,外面便有一名士卒推门走了进来。 自得知那些世家来到徐州后,林朝就明白自己与他们之间早晚有一战,便下意识加强了自己身边的安保力量,就是为了防止那些人狗急跳墙。 将信件交给这名士卒后,林朝又叮嘱其用火漆封缄,再由校事府专属的情报系统送到郭嘉手中。 之前郭嘉的来信,内容平平无奇,自然不需要郑重对待。可如今这封回信,里面却有旁人不能看到的内容,不得不如此。 等士卒退下之后,林朝又打开了第二封锦衣卫传来的书信。 看完信中的内容,林朝不禁点了点头,眉间露出一抹喜色。 这封信说白了,就是辛毗在报告这段时间周济三州百信的情况。谁忠心任事,谁玩忽职守,甚至是谁贪墨了赈灾钱粮,里面都有详细的说明。 辛毗的办事能力,倒是很靠谱,也不枉自己将这个重任交给他。 至于信的最后,辛毗又透露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此次赈灾规模浩大,但终究是不可能顾及到所有的百姓。如今天气逐渐寒冷,那些没得到粮食的百姓为了活命,已经被迫背井离乡,成为四处流窜的难民。 这些难民有一部分得到了赈灾队伍的救济安置,也有一部分运气不好的流民,死在了流亡的路上。 还有一部分,正在往郯县而来。 作为徐州政治经济的中心,生活在这里的自然非富即贵,这些流民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里,也是情有可原。 据辛毗的初步估计,这些涌向郯县的难民,怕是足有十万之众。 而这一条,才正是林朝高兴的原因。 灾祸年年都有,这点林朝无法改变。但遇灾后第一时间想到州府,足可证明在百姓心中,州府具有一定的公信力。 最重要的是,这些流民足可为林朝手中利刃,用来对付那些世家,应该不成问题。 林朝正思索间,门外忽然想起了叩门声。 “何人?” 门外传来了荀采的声音:“子初,是我。” 林朝将书信放了起来,随即起身去为荀采开门。 只见荀采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走了进来,放到林朝桌案上,开口道:“子初,快些趁热吃吧。” 见荀采这么晚还亲自送羹汤,林朝不禁笑道:“怎么,女荀不生气了?” 林朝所言,指得自然是前些日子她与蔡琰干架之事。 自那天以后,荀采就没对林朝有过好脸色。 虽然事后林朝也曾解释过,但毕竟涉及到蔡琰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林朝自是越描越黑,荀采变得更加生气了,好久都没对林朝有过好脸色。 直到今夜,荀采发现林朝书房中灯还亮着,再加上天气寒冷,她知道林朝体弱,所以便给林朝弄了点吃的。 终究是夫妻一体,荀采又如何能不关心林朝。 听了林朝打趣的话,荀采俏脸一红,没好气道:“蔡中郎名满天下,世人皆称有德,可偏偏生下的女儿却蛮横无理……” 听荀采可劲得数落蔡琰,林朝不敢说话,只是吃面喝汤。 等他吃完,荀采这些日子憋在心中的不快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子初,我知道你政务繁忙,可也得顾忌身子。眼下都子时末了,外面又下起了雪,还是快些休息吧,政务明日再处理不……” “什么,外面下雪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朝打断。 “是啊,这可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荀采不明白林朝为何如此激动,便点了点头。 “哈哈哈,好雪,好雪啊!” 林朝笑着拉起了荀采的小手,入手之后,便感觉道一片柔软的冰凉。 “女荀,可愿随为夫一同院中赏雪?” 荀采:…… 大半夜的,子初你又发什么疯? 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早已被林朝拉着走出了房门。 正是人逢喜事,院中的风雪也不觉得冷了。林朝望着空中缓缓而落的六瓣雪花,目光闪过一抹快意的神色。 遥想去岁雪落之时,自己设计诛杀了董卓,并帮助刘岱前往长安组建大汉歌舞团,让他c位出道。 而今年雪落,自己正好利用这场雪,扫除世家这颗毒瘤! 万世之功,一步之遥! 一想到这里,林朝握住荀采的手也不禁更用力了些。 对于林朝大半夜赏雪的要求,荀采其实是拒绝的,奈何林朝喜欢,她只好陪着出来。可真等到出来之后,荀采望着漫天飞雪,也露出了向往之色。 正当她兴致盎然,准备依偎进林朝怀中之时,却忽然感觉到手上一痛,继而扭头莫名望着林朝。 林朝却毫无察觉,又笑了两声后却道:“走,回去睡觉,明日少不得一番争斗,某可得保持一个好的状态!” 荀采:…… 林子初,你为何总是如此不解风情? …… 第二日,林朝起了个大早。 雪下了一夜,整个郯县都处在素装银裹之中,煞是好看。 雪之迷人,除却它本身的颜色象征着高洁之外,也因为它独特的物理属性。 雪落之时,万物俯首,这世间皆身处其下! 雪融之时,却又不留痕迹,消于无形,仿若不曾来过一般。 今日的林朝,穿着许久未曾沾身的白袍,走在积雪的路上,时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在预示着什么。 汉初流行黄老之学,讲究无为而治,顺其自然,再加上五行学说深入人心,这点在服饰上也有体现。 比如官员日常穿着,也常以玄色赤色等偏暗的色系为主,讲究一个端庄大气,质朴自然,追求的是浑然一体的本质美。 而女子,多是以绿色青色为主,突出平和、中庸、无为的气韵。 除却这四色之外,最多的还是白色。 白色简洁,且制造极为容易,所以多是平民的首选。只是因白色容易脏,所以穿得时间长了,也就变得白不白、黄不黄的怪异颜色。 而今天林朝故意穿了一身白衣,除却是自己的个人喜好,也有布衣归民的意思,更能与脚下的落雪一致。 生于布衣,长于市井,自当不忘初心! 内府成员都算是比较勤政,所以哪怕今日林朝起了个大早,等他赶到时,大部分人也早已到了。 政务堂门口,众人望着一身白衣的林朝,眼中顿时露出了一丝疑惑。 这疲懒之徒居然起这么早,难不成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至于对林朝颇为了解的各部尚书,则敏锐察觉到了不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子初这么早来上值,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可林朝见到众人后,只是微笑却不说话,众人只得躬身行礼道:“拜见长史!” “诸位免礼!” 林朝挥手笑了笑,人群中便让出了一条路,请林朝先进。 林朝也不客气,当下在众人的围观下,一步步向政务堂中走去。 只是……走到王允和司马防身前时,林朝的脚步忽然停顿了片刻。 王允顿时察觉到了不妥,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林朝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容。 四目相对时,林朝目光中透露出的意味,却使王允感觉脊背发凉。 老东西,游戏正式开始了。 希望你能多撑几个回合,不然未免太过无趣。 林朝轻笑两声,便不再停留,转而大步走进了政务堂。 ------题外话------ 昨天没有更新,原因晚点解释。这章算是补昨天的,今天晚上还有。 7017k 第六百零九章 开着挖掘机刨世家的根 林朝突然出现在政务堂中,导致原本属于荀彧的主位被他无情霸占,一屁股坐了上去。 政务堂中,众人神情各异。 林朝的到来,使得众人不敢再如平常一般随意。暂时摸不清林朝意图的众人,皆危襟正坐,目不斜视。 身子虽然坐直了,但心中却开始新一轮的揣测。 自回城以来近两个月,林子初几乎没在政务堂露过面,今天突然杀到,而且并未着官袍,反而一身白衣。 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众人等了半天,却见林朝就这么端坐着,并没有发号施令的意图。 堂中的气氛一时间如凝固了一般压抑,纵然时近寒冬腊月,却已有些侍郎以下的低级吏员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最终荀彧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用问询的目光看了林朝一眼。 倒不是他受不了这个氛围,只是如今内府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政事。他林子初在这样闹下去,还要不要干正事了。 接收到荀彧的目光后,林朝却摊手笑道:“诸位望着某作什么,难道如今天下太平,内府已无事可做?” 大家不要紧张,我本身只是一个路过的吃瓜群众,进来看看也是很合理的。 荀彧也摸不清林朝的意图,便不再理会,开始处理政务。 一旦忙碌起来之后,林朝给予的压力就没这么大了,众人都陷入了忙碌状态。 只有林朝,依旧稳稳坐在主座之上百无聊赖,如同透明人一般。 可真正的有心人并没有忽略他,处理政务的同时,也在万分留意林朝的一举一动。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后,林朝手中的茶也已经换了好几杯,整个人终究是绷不住了,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这个哈欠自然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可接下来,他却做出了一个令众人侧目的举动。 “来人!” 林朝高喊一声,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下一刻,张郃和太史慈并肩而入,对林朝拱手道:“末将在!” 嗯,决定动手之后,林朝便把太史慈也临时抽调了过来,用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望着满脸杀气的二人,内府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政务,原本嘈杂的内府,顷刻间变得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望向林朝,等待着他口中的下一句话。 只见林长史缓缓站了起来,对着下面抱拳的二人笑道:“坐了这么久,某有些饿了,俊乂你且帮某寻些点心来垫垫肚子。嗯……如果有肉干就更好了。” “遵命!” 众人:…… 为了一点吃的,林子初你至于弄出如此动静吗! 好家伙,把我们吓了一跳。 对于众人震怒的目光攻击,以林朝的脸皮厚度自然是毫发无损,甚至笑着反问道:“诸位为何如此看着某,难道如今天下太平,内府已无事可做?” 众人:…… 这句话……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田丰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指着林朝的鼻子怒道:“林子初,你要吃就去其他地方吃,休要阻碍我等处理政务!” “元皓此言,某以为不妥。”林朝却满不在乎的笑道,“这规定这政务堂中不能吃东西,某腹中饥渴,难道还不准吃喝?” 荀谌起身反驳道:“政务堂是何等机要之所,子初你在此吃喝,未免太过失礼。” “某又没打搅你们处理政事,何来失礼之处?再者,某身为太尉府长史,又受玄德公嘱托总摄徐州军政,又岂敢玩忽职守。自然要看着你们处理事务,如此方不负玄德公提携之恩。” 我就要在这吃,你们管得着吗! 一时间,田丰和荀谌哑口无言。 林子初,你还是做个人吧! 既然管不了,那就只能把林朝当成空气。 不多时,张郃端着一盘肉干和一些干果点心之类的吃食走了进来。林朝美美吃着的同时,内府众人也开始继续工作,可谓是两不耽误。 但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眼看日上三竿,林朝忽然又站了起来,开口喊道: “来人!” 众人一惊,急忙扭头。 又怎么了? 此时的田丰,额头上已有青筋犟起,整个人几欲暴走。 “林子初,你又要做什么!” 此时,张郃和太史慈又从外面走了进来。 “元皓不必动怒,某只是有些口渴。”林朝笑道。“子义,且去外面帮某弄壶茶来。” “此处不是有茶水么!” 田丰感觉林朝这个借口,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我们累死累活,你却整天无所事事。 如此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来阻挠我们干正事,等崔季珪回来,某定要去都察院告你一状! 林朝耸肩笑道:“你们政务堂的茶水以前还可以,现在却入不得口,大抵是掺杂了许多脏臭之物。对吧,王尚书?” 王允:…… 林子初,你这话什么意思! 在你眼中,老夫是脏臭之物? 不过以王允之智,自然不会跟林朝做口舌之争。 “长史若觉得水中不洁,便使人去彻查水源即可。” 林朝点头笑道:“王尚书所言在理,是时候该彻查水源了。不过在彻查水源之前,还有些事要做。” “敢问长史,是何等要事?” 王允并不想和林朝多做纠缠,但奈何林朝不依不饶,他便只能跟着尬聊。 林朝没理他,而是大声笑道:“诸位,且停一停手中的政务,某有一件小事宣布。” 重头戏来了! 不知为何,左右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突然浮现出了这句话。 眼看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林朝却又悠然喝了一口含有脏臭之物的茶水,然后缓缓站了起来,脸上已没了笑容。 “诸位,方今天下大乱,礼崩乐坏,有识之士皆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昔年玄德公奉天子诏令,执掌徐州,牧守一方,每念及此事,必痛心疾首,涕泪横流。 是以,某打算在徐州开设学宫,行教化之道,用以匡正人心!” 听完林朝这段话后,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继而议论纷纷,且眉间带有喜色。 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件事情啊! 初入徐州之时,林朝便在徐州核心圈子内公布过这件事情,并且城外学宫也竣工已久,所以这也算是半公开的秘密。 但凡读书人,几乎都好为人师。 像这种开门授徒,行教化之道的事情,几乎没人会反对。甚至大家都在想着能不能在学宫中当个教习,将来学生中若有名扬天下之辈,自己的名声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哪怕用休沐的时间去授课,大家也甘之若饴。 对于众人的议论,林朝其实是乐见其成的,并没有阻止。 等众人议论了一会后,荀彧站出来开口道:“长史,敢问新学宫名称可有定下,规模如何,学宫中如今有多少教习,书籍从何而来……” 荀彧算是半个学宫的创造者,城外的建筑是他命人建造的,林朝弄来的兰台藏书,也都由他一手藏入府库。 但林朝今天才提出此事,他便得再跟着走一遍流程。 林朝答道:“开设学宫,最重要的无非三者。其一藏书,其二教习,其三学子。 当年蔡中郎设计诛杀董贼后,玄德公率先引军入雒,不忍圣贤经典被毁,便命人将兰台藏书搬到了郯县,此次正好作为开学宫所用。 至于教习方面,某师郑康成乃当世大儒,学问高深自不闭言,且交友遍天下,早已呼朋唤友。如今受我师之邀,前来徐州的贤者足有数百人,都可用以树人育才。” 话说到这里,王允忽然浑身一颤,眼中瞳孔瞪得老大,敏锐察觉出了林朝话中的重点。 听林子初的意思,光教习就有数百人,那学子得有多少人? “敢问长史,学宫准备招收多少学子?” 可还没等王允开口询问,田丰已经站了起来,开口问道。 不问不行啊! 既然州府创办,那学宫中的一切吃穿用度,估计林子初也会让州府承担。 一提到钱,田丰可是比任何人都敏感。 林朝扫视众人一周后,才缓缓开口笑道:“关于徐州学宫,某打算每年都招收一批学子,从蒙学到经学一并完成。今年草创,便先招两万人吧。” 什么,两万人! 林朝话音刚落,堂中就炸开了锅。 这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纵观古今,最大规模的学宫,当属昔年战国时期,在齐国都城稷门外形成的百家争鸣。 可就算百家争鸣,当时的规模也不过数千人而已,已是空前绝后! 如今他林子初一张嘴,就要培养两万学子,众人如何不震惊。 如果说其他人只是震惊,那以王允为首的世家官员,就是惊恐了。 今天是两万学子,过数年就是两万读书人,而且他林子初还要每年招收! 如此下来不出十年,便会有十万甚至数十万读书人出现! 放眼如今整个天下,恐怕也没有数十万读书人吧! 最最关键的是,如果林子初做成了此事,那他们世家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一旦知识垄断的局面被瓦解,那他们还如何代代簪缨? 如何坐享荣华富贵? 如何高高在上? 如果说新纸的出现,是林朝扛着锄头挖世家的根基。 那以此次学宫的规模,便是开着挖掘机来挖了。 一想到那些贱民以后也有机会和自己平起平坐,王允心中除了惊恐,就只剩下了愤怒。 不行,绝对不行! 万不能让林子初做成此事,不然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可还没等他出言反对,田丰又试探性地问道:“长史,这两万学子的吃穿用度……” “自然是由州府供给。” 林朝开口说道,满脸的理所当然。 “不行,绝对不行!” 田丰再度拍案而起,大声叫道,口中的唾沫星子都喷了旁边的荀谌一脸。 “为何不行?” 林朝反问道。 田丰满脸愤慨道:“教化之道固然不可或缺,但又岂能一蹴而就。以如今府库之钱粮,万难承担两万学子用度,更何况以后每年还有增添学子。某以为,此事当徐徐图之,若是将两万学子削减成两千人,倒是还能持续支撑。” 林朝皱眉道:“以如今州府的情况,支撑两万人吃穿用度,应当不成问题吧。” “不够,万万不够。”田丰反驳道,“这些学子可不像百姓,短时间接济,只等粮食丰收便停止。他们一旦入学,未来数年乃至十年,都要由州府承担,如何支撑?” “那便直说吧,能不成支撑两万人到明天夏收?” 闻言,田丰愣了一愣,继而点了点头道:“能,但是……” “没有但是,能支撑到明年夏收就行。”林朝挥袖打断道,“明年乃至未来数年,徐州都不会再有战事,粮食能省下大半,支撑学子用度岂不是轻而易举。元皓,若明年夏收之后,府库中的钱粮仍不够支撑,某便令学子各自归家,如何?” 林朝这话,算是给了田丰一个保证。 我只要你支撑到明天夏收之时,后续钱粮若还是不够,我也绝不让你背锅。 倒不是田丰过于谨慎,只是这几年的大规模折腾,每次他都苦苦支撑。如今年岁不足四十的田丰,却以两鬓斑白,看上去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其间艰辛,不可为外人道也。 所以现在每听到大规模花钱的事情,田丰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和劝阻。 林子初的雄才大略,他田元皓心知肚明,但也要量力而行。 汉武帝还雄才大略呢,打匈奴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连年大规模的战争,导致他统治下的百姓,人皆面有菜色。 步子迈大了,自然容易扯着蛋。 穷兵黩武,任何时候不可取! 不过得到了林朝的保证,田丰总算没有那么激动了,却已然继续劝道:“长史,某还是此事以为不妥。学子入学宫读书,可不是光有吃穿就行的,兰台藏书虽然甚多,但大多是高深学问和孤本,学子手中还是无书。” “既然无书,那便请所有郯县的读书人前去抄录即可,毕竟咱们有新纸,抄录难度比以往轻松百倍。” 说到这里,林朝忽然扭头看向了王允:“对吧,王尚书?” 明白了,全明白了! 这一刻,王允心中有了一缕明悟。 他林子初弄出这新纸,恐怕就是为学宫准备的。 不仅如此,数年前他从雒阳弄走兰台藏书的时候,恐怕就已经算到了这一刻。 只是他没有料到,某会突然出手将新纸纳入囊中。 一念及此,王允忽然有些庆幸。 若非新纸这等关键之物在自己手中,他林子初恐怕都不会和内府商议,而是直接就把学宫给办起来了! 到时候,可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7017k 第六百一十章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修建学宫本就是文教盛事,如今连掌握财政大权的田丰都没了反对的理由,众目睽睽之下,王允自然也不敢明着反对。 可学宫一旦落成,天下读书人将会如过江之鲫一般,世家地位必然受到威胁,王允又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奉上新纸这等关键之物。 但林朝今日突然袭击,等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王允也想不到好的借口来拒绝。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拖! 只有拖过眼前的困局,才能想出办法。 所以面对林朝的问询,王允便拱手笑道:“长史容禀,先前新纸被甄氏掌握时,倒是在城外修建了大规模的作坊。只是收归礼部后,甄氏的伙计便自行离开。此后新纸成为州府专用,用度数量倒是不大,老夫为民生计,也就遣散了作坊中服徭役的百姓。 如今长史若要生产足以供应两万学子用度的新纸,一时之间,实在是造不出这么多。” 要新纸可以,但现在产能不足,还请长史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这番话是典型的拖字诀,而且似王允这等世家众人说话,向来不会直指问题的核心,而是先标榜自己行事的正义性。 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国计民生,总之道德高地不能丢。 面对王允的推脱,林朝并没有生气,但也没有就此让他蒙混过去,而是继续笑问道:“那便重新召集工匠,开动作坊继续造纸便是。但不知两万学子用度之纸,礼部需要多少时间能够造出?” 痛快点,先给个期限再说。 “这……”王允面带难色道,“长史,新纸虽然归礼部管辖,但制造生产之事,却得由工部批示执行。具体多长时间能产出纸张几何,老夫也说不好。” 好家伙,您就是当代踢皮球大师? 林朝心中震惊之余,也感叹于王允的无耻。 不愿意生产新纸也就罢了,他甚至不愿意拿出个期限来糊弄自己。 一个字,绝! 王允的话音刚落,那边接到皮球的工部尚书司马防便站了起来。他知道林朝肯定要向自己发问,便提前准备好了说辞。 “长史,城外作坊本是甄氏私产,如今新纸收归礼部,但作坊想要收回来,却得花钱采买,毕竟州府总不能巧取豪夺。只是城外作坊甚多,还得户部进行估价,如今尚未完成交割,因此老夫也不清楚何事能够生产新纸。” 王允和司马防一唱一和,这波直接把皮球踢出了新高度。 简而言之一句话:你林长史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但咱们内府五部也各有各的难处,而且这事涉及到多部门协同配合,自然没这么快出结果。 他们的这番操作,直接刷新了在场众人的三观下限。 内府自创立以来,处理政务讲究得就是个雷厉风行,一向以效率为首要。如今在他们手中,却成了阻挠别人办事的手段。 而且他们今天能阻挠林朝,明天自然也就能阻挠旁人。 但面对这足以令人抓狂的局面,林朝却并没有生气,甚至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既如此,那就请礼部、工部和户部好好算算,城外作坊到底何时能够动工,有了结果派人知会某一声就行。若是还涉及到其他部门,那就也参与进来一起算。” 见林朝没当场要求他们给出期限,王允和司马防也长长松了口气。 既如此,此事便有了继续拖延的机会。 …… 关于开设学宫之事,因新纸未能如期生产,便只好暂告一段落。林朝宣布散会后,便离开政务堂回到了家中。 只是他离开之后的政务堂,虽然还未到下值的时间,但众人都已无心公事。 以荀彧为首的元从重臣们,对这个结果自然很是不满。 难得他林子初肯出来跟世家打擂,却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这不符合林子初的行事风格啊! 而以王允为首的世家官员,自然是心急如焚,想着下值后聚在一起商议一番,看看如何应对林朝这招釜底抽薪之计。 反正学宫是绝对不可能开的,就算真要开,学子的规模也要控制在一千人以内。 物以稀为贵,读书人多了,他们这些世家就不值钱了。 各怀心思的两拨人,到了下值的时辰后,便迫不及待鱼贯而出,离开了政务堂。 不过两刻钟的工夫,以荀彧为首的内府重臣便来到了林府门前。 福叔好像早知道这些人会来拜访一样,乐呵呵的给众人开了门,随即便将他们引到了书房之中。 而提前半个时辰到家的林朝,却已经在书房中准备好了火锅,此时正在调配香料。 见众人来到,林朝毫不意外的冲众人微微一笑,随即作出了个请的手势,邀请众人共进美食。 落座之后,林朝又开始给众人分发碗筷。 闻着锅中冒出的香气,忙碌了一上午,饥肠辘辘的众人也是食指大动,甚至不用林朝招呼,便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荀彧倒是没有急着吃喝,而是开口道:“子初,你今日既已出手,为何偏偏在最后时刻没有问出期限。如此一来,倒是给了那些人拖延的机会。” “不错。”荀谌开口附和道,“打蛇不死,反遗其害。子初你突然出手,的确打了那些人一个猝不及防,可若是任由他们拖延下去,便是明年新纸也造不出来,学宫自然也就开不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林朝却摇头一笑道:“诸位,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有这些人在,莫说学宫,就算是其他事情,只要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自然也能给你搅黄。 方今之计,唯有先料理了这些人,学宫才能顺利开起来。”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疑惑了。 沮授问道:“既如此,子初你今日为何不乘胜追击,反而……” 林朝笑着反问道:“难道诸位以为,某今日是借开设学宫为名而借机发难?” 闻言,众人神情一滞。 难道不是吗? 林朝端起温好的酒喝了一口,这才缓缓笑道:“学宫之事,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给他们找点事干。此刻那些人应该已经聚到了一起,商议着如何应对此事。 而就在他们苦思冥想之时,某真正的杀招已然不远。”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开设如此规模浩大的学宫,怎么看都是在掘世家的根基,所以那些人必然会当成头等大事来应对。 而就在他们的视线全部聚焦在学宫上之时,林朝手中的利刃,便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田丰皱眉道:“林子初,你所谓的杀招,到底指得是什么?” 林朝摊手笑道:“昔年常山之时,元皓不是亲眼见过么,又何必再问。” 闻言,田丰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 作为这群人中资历最老的人,当年他可是亲眼目睹过林朝是如何借黑山黄巾之手,逐一将真定县中的世家豪族给玩死的。 那种手段……现在回想起来,仍旧使人脊背发凉。 田丰知道,但其他人可不知道,所以他们还是一脸疑惑的望着田丰,好奇是何等手段,居然能让徐州第一铁头娃都露出这种神情。 但田丰却没有向众人解答,而是面色凝重的望着林朝,极为郑重地问道:“子初,以你一贯的作风,之前肯对这些世家多番忍让,甚至姑息养奸,此番必然所图非小。你的目标,应该不止是这些世家吧?” “这是自然。” 林朝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直接点了点头,很坦然的承认了。 如今郯县城中,以王允为首的世家不过二十多家,纵然他们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门阀,却也不值得林朝如此布局。 毕竟世家的血,他林某人又不是没沾染过。 昔年讨董前夕,徐州精锐尽出,为防世家作乱,林朝直接族灭了下邳曹氏,杀了个血流成河,死者近千人。 当初内府设立之前,林朝也曾在郯县杀了个人头滚滚。 这些人,哪个不是高贵的世家子弟! 此次之所以一直隐忍至今,是因为林朝不仅要铲除以王允为首的世家,更是要将治下的世家尽数连根拔起。 荀彧震惊道:“子初,你难道要大行株连之事!” “大肆株连谈不上,但总要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林朝摇头笑道,“方今天下,若一味纵容世家兼并土地,聚拢人口,州府能收上来的赋税便会越来越少。 当州府无以为继之时,便到了这些世家入主州政之时。长此以往,势必愈演愈烈,届时徐州政事之蜩螗,恐不亚于昔年桓、灵之时。” 林朝这番话,算是将世家的害处剖析了个干净,引得众人连连点头。 可回过头来想想,就算是昔年灵帝开西园卖官,也正因为税收不足。 那些卖官得来的钱财,固然被灵帝用来吃喝玩乐,但灵帝末年的几场战争,以及镇压黄巾起义,还不是他自掏腰包。 至于那些抨击灵帝卖官鬻爵的世家们,人前一副清正君子的行径,背后却可劲的兼并土地,吸纳人口,又将得来的钱继续买官,继续捞钱…… 太平盛世,便是我等世家辅佐君王的功劳。 时逢乱世,便是君主妄为忤逆天意,从而导致民不聊生。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道德这玩意,可算是被这些世家玩明白了。 在场的众人皆不世之才,自然能明白林朝话里蕴含的深意,当即都放下碗筷,皱眉思索起来。 见状,林朝却笑道:“诸位不必过于担忧,眼前还没到那一步。再者,眼下该发愁的,应该是那些人才对。咱们且满饮此杯,坐观成败便是。” 事实正如林朝所言,此刻一众世家的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王允府中,一众世家中人正坐在一起开会。 只是此处的气氛,却与林朝书房中大相径庭,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 王允高坐主位,面色阴沉且一言不发,堂下众人皆愁苦着脸。 可怕的安静持续了半晌后,王允见众人还是沉默,便轻咳两声,开口道:“诸位,此次开设学宫,便是他林子初的反击。诸位以为,我等该如何行事?” 学宫对世家的危害,众人皆心知肚明。 但正如之前的王允一般,现在是林朝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张口闭口就是教化之道,令所有人都没了反驳的余地。 当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时候,道理这玩意就又被搬上了台面。 司马防长叹一声,幽幽道:“林子初此举甚是毒辣,这等同于是在刨我等的根基啊!” 闻言,王允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道这不是废话吗! 他林子初若不这么做,才令人感到奇怪。 眼下追究缘由已经无用,只能想办法让学宫开不成。 可王允将目光下放时,台下众人依旧沉默不语。 阻止此事? 拿什么理由阻止? 此时,司马朗站起来开口道:“王公,此事只能从新纸上下手。学宫之事咱们无法阻止,便只能限制学子的数量。反正眼下新纸在咱们手中,只要少量供给,他林子初纵然有通天之能,也是无用。 此外学宫之中,也要安插咱们的人手,总不能让这批学子尽数为州府所用。” 闻言,王允不禁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削减新纸产量,限制学子数量,然后再在学宫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广结朋党,向来是世家最擅长的手段。 “伯达胸中可以成策?” 王允开口问道。 司马朗答道:“王公,请容晚辈思索数日,必能妥善应对此事。” “好,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对策,便来与老夫详细商议一番。” 司马朗点头应了一声,刚要坐下之时,却见王凌站了起来。 “叔父,小侄以为倒是不必如此麻烦!” 王允皱眉道:“此言何意?” 只见王凌自信一笑,随即便大声道:“此间难事,始作俑者无非林子初一人而已。我等可施雷霆手段,一举将林子初诛杀。 如此,此难自解矣!” 此言一出,原本沉默的众人顿时一惊,继而开始议论起来。 他居然要暗杀林子初! 但似乎……也不是不行。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7017k 第六百一十一章 千谋万算,终难抵一刀断吼 没有了林朝的存在,世家所面临的的一切危机,自然迎刃而解。 但暗杀这种手段,终究不会作为世家的首选,哪怕王凌极力要求,并且在看似成功率很大的情况也是如此。 政治斗争,自然该有政治斗争的样子。 一旦越了线,只会导致斗争双方底线越来越低,直至演变为硬实力的碰撞。 王允很清楚,他们这些世家手中并无兵权,哪怕集结全部的家仆部曲,也不可能是城外数万大军的对手。 但林朝此次给出的难题又近乎无解,使得他心中居然有些赞同王凌的方法。 万一呢? 只要找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林子初诛杀。等他一死,哪怕后面再起动荡,自己也能从容应对。 思虑再三后,王允决定先按照司马朗的方法试一试。 倘若林朝丝毫不肯退让,非要将自己等一众世家逼上绝路,那就只能痛下狠手了。 心中已有定计,王允遂吩咐司马朗先想出一个章程,然后等几日再递送内府,用以试探林朝的底线。 毕竟王允今日刚把皮球踢出去,总不能立刻又出尔反尔,事情总要不急不缓才好。 …… 世家在等合适的时机,林朝又何尝不是在等。 只是双方的时机,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雪又下了几日,天气愈发寒冷起来,街道上难得见到一两个行人,却都行色匆匆,不肯在这肃杀的冬日街道停留片刻。 直到冬月末时,林朝一直在等待的契机终于到了! 郯县城外。 漫天的风雪将天空都映照成了灰蒙蒙一片,一时间天地洁白。 可在这漫天苍白之中,却有一股黑压压的洪流肆意穿行而过,并快速向郯县接近,直至抵达城墙之下。 走进之后,城楼上的士卒才发现,这一股黑压压的洪流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 前些日子辛毗信中所言涌向郯县的难民,此刻终于到了。 林朝所谓的利刃,也终于到了! 张郃奉了林朝的命令,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亲自在城楼上蹲守,此刻见流民来到,当即转身往林府飞奔而去。 等他沾着一身风雪冲进书房时,林朝正在观看一封密信。 张郃见状,也不敢打扰,只是转身关上房门。 “呵呵……这群人狗急跳墙,居然想暗杀某,也不知是几粒花生米把他们醉成这样!” 说完之后,林朝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时代好像没有花生…… 林朝手中的密信,自然是金牌卧底羊衜送过来的。 只是当他看到王凌扬言要杀自己时,并没有多少愤怒,反而乐不可支。 放下密信,林朝这才向张郃问道:“俊乂,你有何事?” 张郃赶紧躬身抱拳道:“监军,城外出现了大规模的流民,此刻已经抵达城门外,并且正在叫门!” 闻言,林朝当即神色一变,下一刻却猛然站了起来。 筹谋已久,如今终于等来了这柄利刃。 “好,准备收网!” …… 政务堂中。 自林朝上次提出了开设学宫之后,这几日的政务堂倒是相安无事。 今日,恰好是司马朗准备将自己的对策呈上内府之日。 在得到王允的首肯下,依照各退一步的原则,司马朗决定放开新纸供应,但仅提供一千学子用度的新纸。 相比两万来说,这一下直接削减了二十倍,他料定林朝肯定不会同意,所以便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而在讨价还价的过程中,学宫自然就能安插他们世家的人手。 依照司马朗的估计,最终学宫第一期招收学子的规模,应该在两三千人左右。而掌管学宫的官员,他们世家最少也占三分之一。 他的计划很完美,可惜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正当司马朗站起来,准备向荀彧开出自己的价码时,却见政务堂外的风雪中,快速走来了三个人。 风雪很大,甚至遮住了视线,等到这三人走进政务堂中,众人才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正是赵云、荀攸、林夕三位军机府的大佬联袂而至。 见此,众人顿时有些疑惑。 军机府从不干政,为何今日却跑了过来? 还没等发问,只见赵云走到了荀彧面前,开口道:“荀长史,方才某接到城外军营探报,此刻城头聚集了数万流民,叫喊着要入城,还请长史前去一观。” “什么,数万流民!” 荀彧失声叫道,当场被震惊得站了起来。 赵云点了点头:“不错,人数足有数万之多。” 军机府无权处理政事,赵云又一贯仁义爱民,所以刚收到消息,便带着今日一同当值的荀攸和林夕急匆匆赶了过来。 一片哗然声中,荀彧看了看门外越来越大的风雪,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如此大的风雪,那些百姓若是在城外待上一段时间,必然尽数被冻死。 那可是数万条性命啊! 此事容不得片刻耽搁。 想着,荀彧一挥袖,对政务堂众人大声道:“诸位,且都暂且放下手中政务!” 荀彧如此郑重的模样,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再加上他身为内府令,有掌控内府之权,当即所有人全都专注听候调令。 “元皓,着你立刻前往府库调集粮草,在城外架锅煮饭!越快越好!” 如此寒冷的天气,腹中再没点暖食,人可撑不了多久,所以当务之急,是让前来的流民吃一顿饱饭。 田丰虽然吝啬,但也分得清轻重,当即站起来拱手道:“遵命!” 荀彧又扭头看向了赵云:“子龙将军,还请军机府写个调令,调集城外大军前往城头维持秩序。” 眼下绝对不能乱,只有维持好秩序,才能赈济流民。 若调去的粮食遭到哄抢,又是一件麻烦事。 赵云闻言后,当即点了点头,却又开口问道:“荀长史,调集多少兵马?” “城外如今驻扎着多少兵马?” “三万大军。” 荀彧一咬牙道:“那就全部调过来,若人数少了,不足以稳定局面。” “好!” 赵云也不客气,当场拿过荀彧的纸笔写了一封调令,随即又和荀彧、林夕两人各自署名,使调令生效后,便派林夕前往城外调兵。 荀彧想了想,又开口道:“如此大的事情,还是要向子初汇报一番。友若,你亲自走一遭。” “兄长,此事倒是不必。如不出意外,子初怕是已经赶到了城外。” 闻言,荀彧这才反映过来,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林朝手中向来有情报机构,得到消息的时间必然比自己早得多。而且他素来爱民,绝不可能放任不管。 荀彧点了点头,转而向众人道:“诸位,且随某一同赶往城外,赈济百姓!” 人群中当即有人开口道:“长史,如今风雪正盛,不如等雪停了再去。若受了风寒,未免太过不值。再者我等手中政务尚未……”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荀彧冷冷瞥了一眼。 “是受风寒要紧,还是百姓要紧?你手中那点政务,难道比百姓的性命重要?” 荀彧并没有大喊大叫,语气也异常平静,但目光中透露出的冷意,却使此人不敢再言语。 砰! 荀彧取出自己那枚代表着内府令的印绶,并将其拍在桌案上。 “听令,如今城外百姓命悬一线,此次赈灾若有人敢玩忽职守,某便将其革职查办!” 众人赶紧站了起来:“遵命!” …… 尽管内府众人紧赶慢赶,但还是林朝先到了城头。 他望着城下被风雪无情拍打的百姓,心中猛地一疼,面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这些百姓的确是林朝为世家准备的利刃,对于他们的到来,按理说林朝应该高兴才是。可真等见到了这些人的惨状,林朝心中只剩下了悲悯。 此刻百姓们已在城门前待了近大半个时辰,除了少数人还在拼命拍打城门之外,大部分人都没了力气。 又逢风雪正盛,这些衣衫褴褛的可怜人,便只好三两蜷缩成一团,希望能报团取暖,不至于冻死。 可这漫天风雪,却是无孔不入,好不容易聚集了些暖意,顷刻间就被风雪吹散。 这数万人虽形状各异,却又有几处令人心痛的共同点。 那便是身上褴褛衣衫,以及脸上绝望到麻木的神情。 林朝望着天空,手中的拳头早已握紧。 他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厌恶老天,痛恨它偏在此时落下大雪! 太史慈从后面走了上来,拿出随身携带的大氅披在林朝身上。 “监军,末将知您爱民心切,但如今风雪正盛,不如先往城下暂避,等粮食到了再出来安抚百姓不迟。” 闻言,林朝猛然扭过头来:“子义,你是要某坐看百姓忍饥受冻?” 太史慈赶紧抱拳道:“末将不敢,只是您身子虚弱,万一感染风寒……” 林朝叹息一声,缓缓道:“你的好意某心领了,方才是某失态了。但城下万千生灵命悬一线,某如何忍心……子义,你说咱们现在就打开城门,放百姓入城如何?” “不,万万不可!”太史慈赶紧劝阻道,“没有大军稳定局面,没有粮草支撑,现在放百姓入城,必然会闹出大乱子,监军三思!” 闻言,林朝又是一叹,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都是煎熬。 幸好内府的动作足够快,林朝又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林夕便率大军赶到了城下。 见到数万大军,百姓们的眼中才终于有了一丝情感,但并不是希望,而是恐惧。 虽然不知道大军的用意,但面对明晃晃的刀枪,百姓第一反应就是躲避。 可林夕却顾不得这些,当即大手一挥,命令部队散开,将百姓围在一起。 正当百姓心中惊恐之时,却听得身后忽然发出阵阵声响。 城门……终于开了! 此刻有大军镇场,纵然百姓们再怎么渴望入城,却终究没有一个人敢乱动。 只见以荀彧为首的内府众人鱼贯而出,紧接着便是一车车粮草和薪柴从城中被运了出来。 “架锅,造饭!” 荀彧看到城外的惨状,当即下令道。 赵云点了点头,便下令分出一些士卒开始做饭。 虽然这些仓促运来的米粮只够熬稀粥,但对于此刻的百姓而言,却已是足够救命的神物了。 林朝此时也从城头上走了下来,一挥手阻止众人见礼后,便开口道:“此外,还应派士卒强制驱赶百姓起身活动,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下或者躺下!” 这个命令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也只能如此了。 如此严寒的环境,真要躺下闭了眼,恐怕就再也睁不开了。 “遵命!” 赵云当即抱拳应道。 林朝发号施令,终究比荀彧名正言顺得多,赵云在应答的时候,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说罢,林朝也不理众人,亲自大步走入人群之中,开始劝导百姓起身。 内府众人见状,只好加入了进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城门前的大锅中飘起了阵阵饭香,闻到香味的百姓便难忍腹中饥饿,争相往锅边跑去。 林朝见状,当即大喊道:“不要急,大家不要急,且依次排队,某保证人人都有饭吃!若有争抢,便人人都没饭吃!” 另一边,赵云和林夕麾下的大军也开始维持秩序,保证施粥能顺利进行。 可数万百姓人数实在太多,纵然有军队维持,也很容易出乱子。林朝便只好将内府众人分散,各自去安抚百姓。 暗中,王凌望着前方不停忙碌的林朝,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林子初这厮丝毫不懂存身之道,竟放下身段与这群贱民为伍,当真可笑!” 自语过后,他又向身后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笑道:“文行,稍时你便让咱们的人混入这群贱民之中,伺机趁乱斩杀林子初!” 闻言,王凌身后的青年男子惊讶道:“彦云兄,王公不是说先试探一番,若林子初不肯退让,再行刺杀……” “叔父也是老糊涂了,竟然想着和林子初虚与委蛇。如今正是天赐良机,只要能杀了林子初,我等将再无敌手。成败在此一举,文行为何如此胆怯?” 这位被王凌称作文行的男子,正是出身河东裴氏的裴潜,字文行。 毕竟年少气盛,被王凌用言语一激,裴潜便重重一点头道:“彦云兄何处此言,某绝非怯懦之辈。便依彦云兄所言,稍时某便安排人手,斩杀林子初!” 王凌笑道:“此事若成,文行大功一件,日后封侯拜相,功业可期!” 且让这蠢货去试试,能杀了林子初便好,若是杀不了,也与某无关。 一念及此,王凌眼中满是兴奋与癫狂。 流民抵达城下,长史遇刺身亡,听着多么顺耳! …… 忙碌了约两个时辰后,总算让所有的百姓都吃上了饭。 此时,雪也下得小了些。 林朝擦了擦额头上冒出了几滴热汗,望着不远处吃饱喝足的百姓,嘴角便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随即,他便让张郃请来了内府众人。 忙碌了这么久,林朝也有些饿了,当即让士卒盛了些粥,就在城门下与内府众人吃了起来。 “诸位,如今百姓们虽暂时吃了顿饱饭,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望诸位拿出个章程,用以安置百姓。” 闻言,众人都放下了碗,一阵面面相觑,却都无计可施。 荀彧开口苦笑道:“子初,此处足有数万百姓,这两日应该还会再来一些流民陆续赶来。这么多人,哪有空置房屋安置。再者看这天象,雪还会再下,风雪中若百姓无处藏身,用不了多久就会冻毙。” 旁边荀谌也发表意见道:“而且数万百姓归于一处,若无事可做,恐怕会生出事端,惹出乱子。若爆发了疫病,又是一桩难事。” 别的还没什么,一听到疫病二字,在场众人皆露出了惊惧之色。 林朝却开口道:“有难处也得安置,难不成坐看百姓冻死?某意,将百姓分批安置。” “分批安置?” 荀彧问道。 “不错,如今也只能如此。”林朝点了点头道,“方才某命人粗略清点过,此处百姓约有六万人。稍时某便下令分三处扎营,供百姓居住。第一批设在城外军营旁,有大军看管,倒是不至于闹出乱子。第一批就在城门下安置,也调兵看管。至于最后一批,便在城内扎营,让百姓入城安置。” 郯县几经扩建,如今城中空余的地方还有很多,安置两万百姓不成问题。 前两个安置地点倒是还好,但当林朝说出第三个安置地点时,以王允为首的世家顿时皱起了眉头。 放这群贱民入城,到时出了乱子谁来负责? 就算不出乱子,他们也不想让这些贱民入城。 内府中的氛围,向来是有事大家一起商议,荀彧一贯掌权但不专权,导致众人都敢踊跃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虽然是件好事,但难免被有心人所利用。 正如此刻一般,没经历过林朝掌控内府时期的世家们,纷纷开始摇头叹息,七嘴八舌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说是看法,其实就是反对百姓入城。 林朝见状,不禁摇头冷笑一声。 总有些人看不清形势,且不知死活。 刚才那番话,如果从荀彧口中说出来,的确是跟在跟大家商议。可从林朝口中说出来,却只是知会他们一声。 况且如今百姓到了,林朝的利刃也就到了,倒是不必再哄着他们玩了。 “肃静!”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林朝身后的太史慈忽然大喝一声,声若巨雷一般,将众人瞬间镇住。 林朝端起手中的稀粥又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文若,稍时你便与元皓商议一番,算算此次赈济百姓的用度。某也会让军机府写个调令,命士卒协同内府助百姓安营……” 正当林朝布置分配任务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长史,下官有异议!” 林朝的话被打断,便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扭头看去时,却发现正是王凌梗着脖子叫道。 “你是何人?” 林朝笑着问道。 听林朝那漫不经心的语气,王凌感受到了轻视,不禁怒火中烧,声音就更大了:“下官乃礼部左侍郎,王彦云!” “哦,你刚才说你反对?” “不错!”王凌丝毫不畏惧林朝的目光,继续梗着脖子道:“长史,这两万贱……百姓若是入城,除了乱子谁来承担?再者,城中居住的皆是官员亲眷,巨贾大商,最不济也是良家子弟,如何能让一群流民……” “行了行了,不必再说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林朝打断。 林朝望着他,目光中露出玩味的笑容:“不必说这些个借口,王侍郎对某之决策有异议,对否?” 不知为何,听完这句话后,王允猛然心中一颤,本能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虽然他说不清缘由,但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拉了拉自己的侄子。 今日的林子初有些不对劲,还是谨慎为妙,不要再说了。 可方才林朝轻蔑的态度着实把王凌气得上头了,哪怕收到了叔父王允的暗示,又如何肯善罢甘休。 只见他继续抱拳道:“长史,非是下官出言不逊,只是请长史以大局为重,不可独断独行,不然等主公回来,下官亦会如实禀报!” 你林子初虽然大权在握,但毕竟不是徐州之主。敢不听我们的意见就擅自决断,早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你可能已经没有早晚了。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见王凌如此头铁,林朝不禁扶额,满脸无语道:“王侍郎,难不成你患有脑疾,听不懂人话?某方才问你,你是否对某之决策有异议。你只需要回答是,亦或不是即可。” 我有脑疾? 我听不懂人话? 王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子初,你欺人太甚,今日定不与你干休! “是又如何!” 王凌话音刚落,林朝身后的太史慈就动了。 铿! 宝剑出鞘,寒光一闪,下一刻王凌的头颅便飞了出去。 鲜血喷洒了一地,更有一些迸溅到了众人碗中,使稀粥变得白里透红。 这一幕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到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程度。 他们本以为林朝遭到王凌顶撞后,为了自己的威严,必然会惩处王凌,但也仅限于此了。 可谁能想到,林朝居然二话没说,直接斩杀了王凌。 “彦云!” 王允也愣住了,愣了足有数息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继而悲声大叫道。 再看始作俑者林朝,依旧单手端着粥碗,却低头看了看里面属于王凌的几滴鲜血,不禁摇头笑了笑。 “政务堂茶水中有脏臭之物,不想如今这碗粥中,竟也沾染了脏污。”林朝缓缓笑道,“罢了罢了,终究是不能浪费粮食。” 说罢,林朝端起碗,将混合着王凌鲜血的粥水一饮而尽。 7017k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上苍何其不公 噗通! 直到林朝将碗中粥一饮而尽后,王凌的无头尸身才轰然倒地。 太史慈出手实在太快,手中的剑也太锋利,而王凌虽然头铁,脖子却不够硬,从而导致头颅滚落一丈多远的距离后,身体才来得及倒下。 众人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大脑当场宕机,脸上的表情根本无法表达内心的惊骇。 直到王允一声惊呼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却又急忙扭头将目光放到林朝身上。 刚才那一幕,莫不是在做梦吧! 可王凌的尸身就在眼前,太史慈剑上的鲜血还在不停滴落,使众人不得不面对现实。 究其原因,还是自世家入府以来,林朝都表现得过于仁慈,甚至到了怯懦的程度。方才突然痛下杀手,才导致众人如此诧异和震惊。 面对众人复杂的目光,林朝却笑道:“诸位看着某做什么,赶紧吃,吃完还要安置百姓。虽说碗里沾染了些许赃物,但现在这种时候总不好浪费粮食,诸位还是莫要嫌弃。” 后世都有人吃人血馒头,那今天大家都喝一碗人血粥,似乎也很合理。 望着一脸风轻云淡的林朝,众人都沉默了,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继而却都不约而同的端起碗喝了起来。 至于遭受了丧侄之痛的王允,此时却扭过头来怒视着林朝,面目早已因愤怒而极度扭曲。 “王尚书为何这般看着某?”林朝倒是满脸无辜道,“怎么,某不能杀他吗?” 这语气不像是在杀人,而像是随手杀了家中的一只鸡一般理所当然。 闻言,王允的胸膛开始起伏不定,呼吸也随之浓重起来。 可当他看到林朝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以及林朝身后正在擦拭宝剑的太史慈时,却毅然端起了碗中粥一饮而尽。 虽然没有回答林朝的问题,但此举也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老家伙,倒是挺能忍! 不过也无所谓了。 林朝摇头一笑,却站起身来向着流民群中走去。 吃饱喝足,该干活了。 王允望着林朝的背影,眼中充斥着无尽的恨意与愤怒。 …… 又半个时辰后,张机和华佗奉命带着济世府赶到,开始大规模检查流民的身体状况。 说是检查身体,却不可能有后世的医疗条件,只是大略看看流民的情况,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爆发疫病的可能。 如果有,那就将可能会犯病的百姓聚集起来,集中隔离安置。 王凌被杀一事,也只能算是个小插曲而已。 荀彧命人安葬了他的尸首后,便继续带领着内府开始干活。毕竟林朝杀王凌的时候,并没给出相应的罪名,荀彧也只好如此处理。 就在众人忙碌之时,又有一批流民抵达。 正如荀彧所料,这两三日还会有大批的流民赶到。至于两三日后还到不了的百姓,多半也都冻死在了风雪中,再也不可能来到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都讨厌王凌,自林朝将其斩杀后,雪反而暂时停了下来。天虽然仍灰蒙蒙一片,但风也小了许多。 抓住这难得的间隙,赵云和林夕开始命麾下士卒搭建帐篷,以供百姓居住。 正当众人各自忙碌之时,田丰却大步走到了林朝面前。 说实话,林朝现在最怕看到田丰,因为他一张嘴,必然是关乎钱粮之事。 果不其然,田丰根本不跟林朝客套,上来就直奔主题道:“子初,方才又有近一万流民抵达,如今城下流民已有七万余人。某方才粗略算过,若要接济这些人直到明年夏收,以如今府库中的粮食,是万万不够的。你可有别的办法?” 提到这个问题,林朝也有些牙疼。 “元皓,你是户部尚书,某又不是,关于钱粮之事,你不能每次都找某吧。” 田丰却理直气壮道:“某虽任户部尚书,但也不能凭空变出钱粮。谁让你林子初有统领徐州军政之权,不找你找谁!” 有多大的权利,就得承担多少责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林朝无奈了,思索好一会后才开口道:“要不,咱们去找城中富户借粮?” 闻言,田丰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林子初,你可别乱来。郯县如今是咱们的根基之地,绝非昔年真定可比,你若乱来,势必使群臣离心离德!” “田元皓,你把某想成什么人了!”林朝明白了田丰的担忧,急忙解释道,“这次是真的借粮,有借有还的那种。” 可田丰眼中的目光,分明充满了质疑。 你林子初借东西还有归还的时候? 真的吗,某不信! 林朝好不容易才止住想给田丰脸上来两拳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如今咱们徐州也算家大业大,若非这两年都在打仗,在新政的施行下,纵然有些许天灾,也不会生出如此多的流民,元皓以为然否?” 闻言田丰点了点头,承认林朝说得是实情。 “既如此,不妨以州府之名义,向城中大户借贷一些钱粮,每张借据都由某亲自用印,并付于他们一些利息。” 此举正是以徐州的信用作保,让大户放心把钱拿出来。 若非要类比,大概和后世的国债有些相似。 “以州府名义借贷倒是没问题,只是为何要给他们利息?” 一提到钱,田丰向来是敏感且吝啬的。 林朝摊手笑道:“不给利息,谁肯借钱粮给咱们?放心,利息不会太高,咱们也不会吃亏的。” “此言何解?”田丰疑惑道。 “得了钱粮,发放也得讲究个方法。”林朝开口笑道,“这些百姓集中安置在一起,若整日白吃白喝,时间一长自会生乱,倒不如等雪停了之后,便让他们去造桥铺路,兴修水利,也算是提前服徭役了。等明年郯县乃至整个徐州征发徭役之时,便可用钱粮抵扣,如此非但不会亏本,反而会小赚一笔。” 按照大汉的成例,每年州府都会定时征发一次大规模的徭役,不定期的也可能会有几次,只是规模要小一些,徐州自然也不例外。 别的不说,就单说这郯县几经扩建的城池,若不征发徭役,又该由何人修建? 而林朝此举,便是将明年该干的活,今年就让这些百姓干完。 如此一来,那些明年需要服徭役的百姓,就只需用低数目的钱粮来充作徭役,可谓是一举两得。 听完这番话,田丰不禁对林朝刮目相看。 以前只知道林子初卑鄙无耻,倒是不知道他还有做奸商的资质! 林朝自然不明白田丰心中所想,继续笑道:“此策,某将其称之为以工代赈。” “这法子倒是不错。” 田丰思虑片刻后,立即看出了以工代赈的好处,当即连连点头道。 林朝笑道:“元皓若是同意,稍时便通报内府,过两日便由内府牵头,宴请城中巨富者商议此事。” “好,某这便去与文若商议一番。” 田丰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得到结果后就要离去,却被林朝一把抓住了衣袖。 “莫急,某还有一事,想向元皓请教。” “何事?” “初入徐州时,某曾让你监管屯田之事,如今数载过去,某想问屯田之成效如何。” 闻言,田丰愣了一愣。 虽然不明白林朝为何在这时询问屯田成效,但田丰还是答道:“屯田之成效,倒是颇有佳绩。如今州府近半数用度,届时出自屯田之地的田租。” “亩产五成之田租,百姓可有怨言?” 田丰摇了摇头道:“如今屯田之地若无天灾,亩产可达三石,即便州府征收一石半,剩下的也足以供整户家人糊口。再者,屯田者皆不用缴纳算赋,到手的粮食全部都入了自己的口袋。所以百姓非但没有怨言,反而对屯田之策交口称赞。” 说到最后,田丰倒是有些惭愧。 当初林朝提出十税五的时候,是他带头反对,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目光短浅了。 闻言,林朝倒是松了口气。 不反对便好,不反对就代表可行。 既然可行,那便有了广而推之的前置条件。 林朝想了想,又开口道:“元皓,还有一事,某想与你商议一番。” “何事?” “这些百姓就算咱们能够接济一时,但终究不是长久之策。某意,明年开春便给这些百姓分发土地,让他们自给自足。”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毕竟州府也不可能一直养着这些人。 而且一旦有了财产,这些百姓才不再是流民,才能更好的融入徐州的统治,日后便是所谓的良家子,也是最好的兵源。 田丰也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无恒产者无恒心,百姓有了田产,才能安居乐业。只是一人该发放多少田地?百姓刚种地的第一年,是不是该减免些田租,都要再三思量,不然那……” “监军小心!” 田丰正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林朝听得也很认真,却不料就在此时,忽然听得身后太史慈和张郃同时一声大喊。 就在林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却已经有两道高大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什么情况?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刃相撞的金石之音发出。 林朝定睛一看,才发现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正是太史慈与张郃。 而此时,人群中已经冲出数十名手持利刃的百姓,正向着林朝这边杀来。直到太史慈和张郃发出大喝声时,这些人已经冲到了林朝身前不足四五步的距离。 眼看太史慈和张郃已经和刺客交上手,林朝刚想呼喊时,却已经被田丰拽着往后走去。 毕竟林长史手无缚鸡之力,真到了关键时候,反而不如田丰反应快。 太史慈两人冲上去后,身后的护卫也紧随而来,将林朝和田丰围成一团,拔出手中兵刃严阵以待。 望着眼前的厮杀,被士卒护住的林朝忽然扭头道:“元皓,你也太遭人恨了吧,怎么此处都有人刺杀你?” 闻言,田丰差点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继而对林朝怒目而视。 这分明是来刺杀你林子初的好吧,干某何事! 不过现在也不是争执的时候,田丰趁机赶紧大叫道:“有刺……” 林朝赶紧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 “元皓你鬼叫什么!” 田丰这才反应过来,此处有三万大军,更有七万流民,若是因此乱了起来,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被踩踏而亡。 再者,太史慈和张郃皆是军中猛将,莫说自己身边还有数十名护卫,就算只有他们两人,这些刺客也不可能近身! 阻止了田丰之后,林朝又命人去请林夕带兵过来维持局面。 而此时前方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太史慈和张郃已经杀疯了! 数十名刺客的进攻,原本在太史慈和张郃看来只是小场面而已,可交手之后却发现,再也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战斗了。 比起战场上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袭击,这些手持利刃的刺客,简直不堪一击。 战场上面对的多是长枪长矛,甚至还要防备时不时袭来的冷箭。而这些刺客怀揣利刃,自然只能带一些匕首短剑之类的武器,以两人的武艺,自然不会有任何威胁。 望着前方的战斗,林朝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遭遇刺杀他不奇怪,毕竟今早羊衜刚给自己传了一封密信。也正因如此,他刚刚才会下狠手杀了王凌。 这小子实在太跳,林朝不想等了,便提前收拾了他。 只是自己已经把王凌铲除了,为何还会遭遇刺杀? 难不成王凌上午便埋伏好了? 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再说赵云和林夕那边,在得知林朝遭遇刺杀的一瞬间,林夕的眼睛就红了,甚至来不及多想,便带着自己的亲兵冲了过去。 赵云也带人紧随其后,可等两人率军赶到之时,太史慈和张郃已经结束了战斗。 见到林朝安然无恙,林夕和赵云这才松了口气,继而便走了过来。 “兄长,您无恙否?” 面对林夕关切的眼神,林朝却摇了摇头道:“某没事。子龙,你赶紧派人去维持秩序,万不可因慌乱出现踩踏。” “唯!” 赵云抱拳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虽说田丰刚才那一嗓子没喊出来,但太史慈、张郃与刺客搏杀的场面被周围百姓尽收眼底。百姓们惊呼连连的同时,下意识便转身奔逃,不希望被波及其中。 情急之下,已经引起了一阵小规模的乱象。 太史慈和张郃斩杀了数十名刺客后,却留了几名活口,下令绑缚住之后便拖到了林朝面前。 太史慈抱拳道:“监军,刺客共二十八人,被末将与张将军斩杀二十三人,剩余五名活口尽数在此!” “嗯,干得不错。” 林朝点了点道。 旁边的林夕却开口道:“兄长,这些刺客藏于百姓之中,说不定还有未曾出现的刺客藏匿,夕以为当搜捕一番,以免有漏网之鱼!” 毕竟是亲兄弟,林朝遇刺,最担心的还是林夕。 他深知自家兄长的身手,万一被刺客近身,断无幸免之理,当即就要派人在百姓中大肆搜捕一番。 而此时,内府众人也闻讯赶到。 望见眼前这一幕后,众人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世家中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直吸凉气。 以林朝的身份,若以此事作为引子,正好可以来一番大清洗。届时不知多少人要被波及其中,哪怕因此身死也不稀奇。 这到底是哪个蠢货干的,刺杀不成也就算了,居然还留了活口,这不是明摆着给林子初递刀吗! 而事实上不是这些刺客不想自杀,而是太史慈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至于始作俑者裴潜,此时已经躲到了人群之中不敢露面,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众目睽睽之下,林朝扭头看了一眼林夕,开口道:“子煦,你方才说要搜捕漏网之鱼?” “不错,除恶务尽!莫说在百姓中搜捕漏网之鱼,就算是全城搜捕,也要将刺客全部揪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果然,他林子初要借机清洗株连了! 可谁知林朝的目光扫视一圈,将内府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后,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百姓流离失所就够可怜了,又何必因个别恶徒而去惊扰他们。子义,将这些活口带回去严加审讯,其余人都散了吧,赶紧安置百姓才是正途。” “遵命!” 众人齐齐拱手道。 等所有人散去后,太史慈凑了上来,开口道:“监军,此事必是那些世家所为,您何不趁机将他们一举拿下,届时严加审讯,必能查出始作俑者。” 林朝目光微动,反问道:“查出来又如何?” “自然是就地正法!”林夕面带杀气道。 林朝笑了:“某暂时还不想杀人,最起码不能因此事杀他们。反正这些人也没多久好活了,多等几天又如何。” 闻言,林夕和太史慈对视一眼,皆不解其意。 林朝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向张郃问道:“俊乂,咱们的人手,都安插进去了吗?” “回监军,末将上午便安插了数百人进入百姓之中。” “好,稍时分批安置百姓时,你要确保咱们的人都能进入城中。” “监军放心,末将知道了!” 林朝没有再说话,而是向城中走去。 如今安置百姓的措施已经有了结果,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林朝亲自盯着了,坐等内府执行就是。 只是此次的行刺事件,林朝高高举起,却又轻轻放下,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却让所有人都无比奇怪。 要知道上午城门下,王凌仅仅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林朝当场斩杀,如今却又如此大度,着实令人不解。 但不管如何,林朝已经离开,众人的猜测也就没了意义。 …… 两日后,城外百姓的安置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整个过程中林朝没有再露面,而是一直待在家中书房里,用他那奇丑无比的字迹,写下后续需要进行的一系列事项。 而两日后的晚上,一知两千人的秘密部队返回了城中,正是辛毗所率领的锦衣卫。 辛毗回到府中之后,也顾不得夜色已深,直接叩响了林府的大门,继而被家仆迎了进去。 书房中,林朝望着风尘仆仆,身上写满了辛劳的辛毗,不由笑道:“佐治,一路辛苦了。” 辛毗拱手笑道:“为长史效命,在下不敢言苦。” “都是自己人,客套的话某也不想讲了,此行结果如何?” “幸不辱命!”辛毗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林朝,“长史请看,此处便是锦衣卫监察此次赈济三州的具体状况,何人忠心任事,何人玩忽职守,何人贪墨钱粮,在下全都一一记录在册,长史若有需要,便可按图索骥。 另外,出去赈灾的运粮队伍,这一两日也能回到郯县。” 林朝没有急着看里面的内容,反而开口笑道:“佐治,你辛劳数月,按理说该好好休息一番,但某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去办。” “长史请吩咐。” …… 正如辛毗所言,在他归来的第二日,内府和都察院负责外出赈灾的大部队,也凯旋而归。 此次赈济百姓也算成功完成任务,为表彰其功,荀彧还特地设宴款待外出的群臣。只是以如今的情况,这次的酒席并不算丰盛。 宴会结束之后,太史慈便找到了现任监察御史的崔琰,请他入林府一叙。 同样还是书房中,林朝望着数月未见,面带疲惫的师兄崔琰,便先笑着递上了一杯热茶。 一番寒暄后,崔琰率先开口道:“师弟,唤某何事?” 自己今日才刚刚回来,此时又是深夜,若非有要事,林朝绝对不可能请自己过来。 林朝从桌案上取出一张写满了内容的纸递给崔琰后,这才笑道:“有件事情,某想请师兄出手。” 崔琰接过纸张一看,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这一刻,崔琰感觉手中这一页薄纸似有千万斤重,甚至已经拿捏不住。 良久,崔琰才抬起头来,目光中闪烁着难以言表的情绪。 “子初,你蛰伏至今,姑息养奸数月之久,恐怕就是再等这一刻吧。”崔琰长叹一声道,“城外百姓,内府官员,乃至那些世家,都被你蒙在鼓里,成了你掌中之棋…… 世人皆称你林子初有通天之谋,果然所言非虚!” 林朝摇头笑道:“师兄过奖了。” “只是此令一出,你我与这天下所有的世家……从此不死不休矣……” 林朝笑问道:“师兄怕了?” 崔琰也笑了:“怎么,子初不怕?” “当然怕,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林朝说道,“师兄此行,应该见到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何其无辜,却要背负这些本不属于他们的苦难。而暗处却有人歌舞升平,奢侈糜烂。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上苍何其不公! 上苍固然不公,但我等身居其职,却不能不为他们求个公道,师兄以为如何?” 话说到这里,崔琰也被触动了。 回想起他这一路上目睹过的百姓之惨状,不由得拍案而起。 “好,师弟你尚且不惧,某身为师兄,又有何惧!便是粉身碎骨,某也愿随你为百姓求个公道!” 闻言,林朝起身正了正衣冠,继而冲崔琰郑重拱手道:“师兄高义,小弟佩服!” 7017k 解释几件小事。 有书友说,这些天的章节太过压抑,说压得太狠了,还有人说杀个王允根本不用这么长时间…… 其实怎么说呢,这段情节之所有冗长了一些,有两个原因。 其一,作为与世家争斗的环节,其实不仅仅要杀人,还要做成一些事情来改变现状。 最起码在历史文中,这是很重要的一环。 部队不可能一下子出现,正如粮食不可能瞬间丰收一样,总得一步步来,不说一定符合历史,但得尊重最起码的事实。 其二,是写法问题。 现在的爽文,其实是一种很高级的写法,压一章,放一章,再压再放,一直牵动着读者的情绪…… 究其原因,是因为现在的读者大多数都是追读,自然想每天得到一定的反馈。 但是对那些一口气从头看过来的读者大佬来说,就比较不友好了。 老于天性愚笨,目前还没有学会这种写法,就只能用比较传统的写法。所幸故事连贯性会更好一些。 在此,向每天追读的大佬们道歉,作为老于的衣食父母,老于却没有给你们提供更好的体验,对不住了! 另外说一说前几天的请假:家里有一位亲戚去世了,是老夫父亲的姑姑,按本地的说法,老于该叫一声姑奶。 老太太今年九十五岁高龄,忽然不舒服,拉到医院后,医生表示这不是病,只是身体机能老化了。 最终输了血,又打了几斤营养液就给拉回家了。 大概意思,就是给你吊着命,撑到等在外地的儿孙赶回来。 按照老于这的规矩,三天烧纸四天埋,而且娘家人不到不能出殡,所以老于一直代替父亲在忙活。等老于父亲赶到家,老于又开着车去接,忙活一通后,又把父亲送上火车…… 这么热的天气,差点被晒化了! 不过目送父亲走入车站时,老于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不舍。 老于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好,很不好。但这一刻是真的有些不舍…… 下次再见面,可能是年底,可能明年年底,也可能是后年年底…… 毕竟到了父亲这个岁数,一切都不好说。 可再多的不舍,终究抵挡不住现实——你得为了生计去忙碌。 老家这个小县城,终究无安身立命治所…… 所以诸位,请珍惜眼前人吧。 莫等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ps:昨天的章节名又一个错别字,不过老于没权限改,大家凑合看吧。 7017k 第六百一十三章 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第二日。 崔琰回到郯县之后第一次参与内府会议,整个过程却一言不发,静静听着回来的内府成员汇报此次赈济百姓的成果。 用了多少钱粮,赈济了多少百姓,如今三州的民生情况如何,这些散碎却又重要的工作,荀彧都事无巨细,一一询问,随后便记录在案,封存了起来,留待以后方便查阅。 梳理完这些细节之后,都察院左都御史崔钧起身,向刑部递交了一份此次赈灾玩忽职守,以及贪墨钱粮的官员名单。 虽然此次出动赈灾的阵容浩大,并且由都察院在侧监督,但人心终究是贪婪的,依旧有人顶风作案,最后被都察院当场抓获。 但都察院只有监察之权,并无审判的权利,所以还是要递交刑部审查定罪。 关于刑罚方面,林朝当初实施新政时,曾设立了一套对应的处罚机制,后来经过这几年的增补,已经趋于完善,倒是不必担心无法可依。 沮授接过这份名单之后,便立即下令彻查。 又是一通忙碌之后,时间便已经来到了晌午。荀彧看了看天色,正准备宣布下班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崔琰却在此时站了起来。 只见崔琰长长呼了一口气,随后极为郑重地正了正衣冠,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已经充满了坚毅。 “诸位,某此行冀州,所到之处皆白骨累累,所见之民皆面有菜色,所闻之声皆嚎哭哀泣。浩荡阴阳间,尽是天地不仁之回响。腐草荧光处,死生皆仰天心之浩荡! 我等忝为官吏,自该助主公代天牧民,理应上匡社稷,下扶苍生。如今治下百姓皆无处安身,无以为家,无衣蔽体,无食果腹,惶惶不可终日,碌碌难辨东西,此皆我等之过也!” 任何政策的实施,都要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作为开头。 但崔琰这番话,乃是他此行的真实见闻,说出来自是言辞恳切,很能引起内府众人的共鸣。 闻言,政务堂众人皆面露悲悯,沉默不言。 荀彧先是叹息一声,继而开口道:“季珪,有话不妨直言。主公素来仁政爱民,以百姓之心为心,但凡有能造福苍生之策,便可知无不言。” 崔琰朗声道:“昔年初入徐州时,林长史便有言,一切当抚民以生。今日某有一策,可使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惠及天下苍生。” 铺垫了这么久,崔琰这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荀彧顿时来了兴趣,开口问道:“是何良策,季珪但说无妨!” “清查人口,丈量土地,分发田地,改革税制!” 崔琰口中言辞分明,字字珠玑。 可此言一出,政务堂中顿时炸开了锅! 这也太惊人了! 他们本以为崔琰有什么好主意,谁知他竟然敢朝这四个方面下手! 好家伙,这是要变法啊! 自古以来,一个王朝的根本,就是土地人口。 而一个王朝要想存续下去,依靠的就是赋税。 崔琰方才说得四个方面,竟然全都囊括在内,说这不是变法谁信? 自古变法者,皆黯然落幕,惨淡收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你崔季珪又何来的勇气? 再者,以你的分量和官职,好像也不足以支撑一场变法吧! 除非……他崔季珪只是个马前卒,背后还有人支持。 那这个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一时间,政务堂众人立即嗅出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味道。 林子初这是要玩一场大的啊! 不仅众人震惊,就连荀彧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开口道:“季珪,此事事关重大,等主公归来之后再做商议不迟。” 别说了,再说事情就严重了。 正如潘多拉魔盒一样,不打开自然相安无事,大家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到它的身上。 可一旦打开,局面再无可挽回。 对于荀彧的劝阻,崔琰却冷笑一声,继续开口道:“荀长史,政务堂议事,向来是各抒己见,难不成今日却要破例?” “这……” 荀彧一时语塞,同时有些气恼的看了崔琰一眼。 某这可是在救你! 有想息事宁人的,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田丰立刻站了出来,大声笑道:“若有良策,崔御史不妨直言,这内府从来就不是谁的一言堂。” 赶紧说,我挺你! 田丰头铁,崔琰清正,两人本来关系就不错。如今崔琰更像是有备而来,田丰又岂能不响应一番。 崔琰冲田丰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继续说道:“某以为,使都察院联合户部,派出官吏前去丈量各州土地田亩,并确立其归属。同时清查人口,发放过所户帖。对于那些没有登记在案的人口,也要重新登记,且一并发放田地。” 所谓过所户帖,正是这个时代的身份证,但只是临时性质的证明。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个时代百姓极少有背井离乡的,流动性极差,只有在需要出城办事时,才会前往乡里取得过所户帖。 但这些年战乱频发,这种临时性的身份证早已失去了应有的效力。 所以崔琰建议在清查人口的同时,给每一个人都发放户贴,属性从临时变为常设。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顿时不淡定了。 尤其是那些世家众人,全都心神巨震,望向崔琰的目光中,已然充斥着三分杀意。 甚至有些徐州集团的官员,面色也有些不自然。 崔琰这招,可谓是无差别攻击,对在场众人都下了狠手,连他自己都没放过。 先说清查人口,这本是见好事,可以清楚治下的百姓人数。 可如今时逢乱世,无论是那些发展了一两百年的世家大族,还是徐州这些新晋贵族,哪家没有藏匿一些人口? 这个时代流行养士,宾客部曲的多寡,往往能象征个人和家族的声望地位。 而这些宾客部曲,正是藏匿的人口。 还有更多的,则是那些因活不下去而依附于世家豪族的流民。真要开始清查人口,这个盖子可就捂不住了。 那些没有卖身为奴,却依附于世家大族的流民,势必要重新安置,那些大家族没了这些人口,如何耕种手中大量的田地? 如此一来,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可即便是如此大的损失,相比于第二条也是小巫见大巫。 这个时代纵然是官员,也是要缴纳田租的,只是能免一部分而已。超出了减免的那部分,仍要缴纳田租。 那些世家大族虽然代代簪缨,但家族中也只有数人在朝为官而已。比起他们一两百年来兼并的田产,那点免税额度估计连百分之一都达不到。 真要重新丈量土地,这些世家每年要上缴的钱粮,估计要翻一百倍都不止! 不只是世家,就算是这些徐州新贵,手中的田地也是在每年增多的。 原本只要交一块钱,可若任由崔琰推行这一策,以后每年就要交几十甚至上百块。 从自己兜里大把掏钱上交朝廷,这谁肯啊。 自古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 所以提出这条策略的崔琰,自然也就成了众人心中杀之而后快的对象。 这算什么良策,这简直是拿着刀子往自己身上割肉! 崔季珪此人,绝不能留! 相比于前两条政策,第三条分发土地,只能算是一个补充条款,促使世家掌控的人口快速流失。 那些肯依附于世家的百姓,大多数都是因遇到灾年而无法纳税,才不得已而为之。若是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百姓肯定会选择自己种田,而不会继续为世家卖命。 崔琰这前三策,正可谓是三把利刃,刀刀刺进世家大族的要害! 饶是如此,也还是不够。 就在众人都议论纷纷之时,田丰却笑得很开心,继续开口问道:“崔御史这前三策,可谓老成谋国之言,只是不知这第四策改革税制,又该如何改?” 闻言,众人当即对田丰怒目而视,连他也一并恨上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崔琰答道:“某以为,当取缔算赋、口赋,转而增加田租。依托屯田之法,百姓田租十税五而不交赋!” 这句话,等于崔琰最后的致命一击,直接刺在了一众世家大族的心脏上! 汉初之时,田租十五税一,后来文帝改革,又减田租之半,也就变成了三十税一。 依照比例来算,三十分之一的田租并不算高,甚至是很低。百姓产粮三十石,却只要上交一石粮食,可以说是相当的轻徭薄赋。 但百姓的生活变好了吗? 并没有! 究其原因,赋税二字还是赋在前,税在后。 这里的赋,指的是人头税。 年岁十四以下者,每年交口赋二十五钱,成年男女,每年则要交一百二十钱。 今年丰收,交完田租交赋税,百姓尚有果腹之粮。 可若明年遇上天灾,田里颗粒无收,田租是不用交了,但人头税却依然免不了,少一分都不行! 依照每年上交的所有赋税来计算,人头税占比几乎达到了赋税总额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流民的存在。 灾年百姓自己都吃不饱,哪有钱交算赋口赋? 那就只能扔了土地跑路,但人总不能不吃饭,迫于无奈之下,便只能卖身给世家大族,求个苟活。 从这方面来看,世家大族之所以能如此快速的兼并土地、吸纳人口,人头税这项政策,也算是功不可没。 世家吸纳了大量的土地,藏匿了大量的人口,却只交田租而不交赋税。时间一长,世家越发强大,朝廷愈发空虚,改朝换代也就不稀奇了。 这波,等于朝廷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因此人头税这东西,在林朝看来就是乱政,甚至是天下积弊的根源! 若不废除,就算自己能扫平天下,世间也难有超过五十年之盛世。 而崔琰此策,直接把原本的人头税加在了田租上面。如此一来,大家按田亩交税,谁的土地多,谁的财富多,谁交的税也就更多,相对也就公平了许多。 你们这些世家想兼并土地? 尽管继续! 反正交税是少不了的。 百姓一亩地交多少,你们这些人也得给我交多少,少一个子都不行。 所以崔琰此言一出,原本就炸开了锅的政务堂,变得更加喧闹了。 如果说前三策是绑缚住了世家的手脚,那这最后一策,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刀! 于此同时,田丰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 怪不得前几日林子初问某屯田之成效,原来是早有预谋。 心中如此想着,他扫视一周,将堂中众人焦急愤怒的神情看完后,嘴角却又露出一丝冷笑。 林子初素来手段卑劣,但却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有效。 对付这些世家,就算把他们全部杀光也没用。杀了一茬,还会再长出来一茬。想要一劳永逸,还得从根源上动刀子。 只是如此釜底抽薪之策,必然会遭遇所有世家的强烈抵抗,哪怕豁出性命也要跟你拼到底。 所以这一刀能不能砍下去,还有待商榷。 可此时王允的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到了这时候,他才恍然惊悟。 原来林子初之前一直退让,等得就是这一刻! 之前新纸事件,王允以为林朝是要用一两代人的时间,来慢慢削弱世家。 而后学宫事件,王允以为林朝是要在十数年内,挖空世家的根基。 今天他才终于明白,莫说一两代人十数年内,便是一年他林子初也不想等! 只要这条政令被实施下去,世家之衰落,顷刻间就成了定局,并且再也无可挽回。 不,他绝不能允许这种局面出现! 所以下一刻王允便站了起来,大声驳斥道:“崔御史所言,乃误国误民之言,诸位万不可听信之!” 王允话音落下后,司马防也站起来附和道:“不错,百姓原本三十税一,自可安居乐业。如今崔御史却要改成十税五,难不成要逼得百姓卖儿卖女。倘若激起民变,崔御史罪莫大焉!” 为了阻止崔琰推行这四策,两个平日里极少发表意见的老家伙,此刻竟赤膊上阵,率先发动了反击。 而且张口闭口,皆是以百姓为借口,倒显得极为嘲讽。 “王尚书和司马尚书所言在理,三十税一乃是施行了数百年之国法,又岂能轻易更改。贸然变动,必然引得百姓竞相反对,届时你崔季珪万死难恕其罪!” 又一位世家官员站起来说道,甚至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崔琰。 紧接着,又是一大批世家官员站起来反对。 言谈举止中,已经不满足于阻止新政推行,更有要置崔琰于死地的意思。 见这么多人齐声反对,荀彧不由苦笑一声。 自崔琰说出这四策之时,他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 当然,也不是没人支持崔琰。 田丰、荀谌、沮授三人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表示支持新政。同样隶属于都察院的崔钧和臧洪,也跟着表态支持。 可剩下的一些徐州系官员,却选择了沉默。 毕竟没有人愿意主动割肉,他们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眼看双方即将展开唇枪舌战,且颇有不死不休的意味,荀彧只好站出来打圆场。 “诸位莫急,此事事关重大,且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政务堂中近半数人反对新政,此事便只好不了了之。 对于这个结果,崔琰却丝毫不失望,甚至全程含笑观之。 只是下了值之后,以荀彧为首的内府要员,包括荀谌、沮授、田丰、崔琰甚至是崔钧、臧洪等人,都齐刷刷的来到林府门前。 此时天色渐晚,空中再度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 林府的大门被打开后,露面的仍是福叔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 “诸公,家主有请!” 田丰忽然嗤笑一声,开口道:“诸位,看来林子初早就算到了咱们会来。” 其他人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他这般轻松,尤其是为首的荀彧,闻言后叹息一声,便大步向府中走去。 而此时的书房中,林朝坐在主位,左右下首分别坐着辛毗和赵云。 等众人推门而入时,正赶上三人密谈结束,赵云和辛毗起身告辞而去。 两人走后,林朝看了看身上沾着雪花的众人,不禁开口笑道:“诸位今日竟有如此闲情雅致,居然都来了某这里,难道想蹭饭不成?” 说着,林朝一挥袖,示意福叔奉上茶水。 众人落座完毕后,却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原本憋了一肚子的话,可真等见到了林朝,却又无从说起了。 良久,还是荀彧率先苦笑道:“子初,你这次玩得有点大。” “不大,一点都不大,大的还在后面呢。” 林朝摇头笑道,目光已经望向了远方,像是能隔着房门透视到千里之外的场景一般。 与此同时,郯县城中安置百姓之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空中的小雪继续飘落。 纵然如此,却有近万百姓在营地中聚集,有些甚至已经点起了火把。 而在这些百姓的中间,却有几个人大声演讲。 因过于激动,这几人早已面红耳赤,声音嘶哑。 “各位,今日州府议事,有一位大官提出要给咱们分地,无论男女老幼,每人三十亩!等明年开春就开始分发!”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顿时沸腾了,皆面露喜色。 土地是立身之本,是他们的命根子。 如今他们已经成了流民,原本的土地早已荒废。官府肯再将土地分发给他们,这种好事可是做梦都不敢想。 人都有从众心理,莫说这个时代的百姓,就算是后世的高学历人才也是如此。 人一多,就容易被情绪掌控,便没了理性的存身之地。 这两天刚吃上饱饭,又听说了分地这件天大的好事,一时间百姓心中只剩下了欢喜,哪还管消息的来源和真实性。 一片喧闹过后,人群中便有人开口向中间的几人问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俺可从来没听说这样的好事!” “自然是真的,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见到有人质疑,之前开口的那人满脸不喜道:“如今的州府,和往年可是大不一样。放在往年遇到了天灾,像咱们这样在泥地里打滚的人,州府可会看你一眼? 但今年不一样,州府不禁肯让咱们进城,更是给了咱们活命的口粮。我骗你,肚子里的饭食可不会骗你!” 被一通反驳之后,之前开口质疑的人被怼得面红耳赤,满脸羞愧的反省去了。 中间那人继续大声喊道:“为什么今年和往年不一样,是因为如今的州府,乃是当朝太尉,刘公玄德在治理。玄德公此人宽仁大度,爱民如子,纵然今年打仗最危急的时候,玄德公却亲临城头,亲自与敌交战,哪怕贼军势大,鏖战道最后一刻,玄德公也誓死守护咱们,没让贼寇入城。 如此仁爱之主,肯发给咱们田地又有什么稀奇的! 而今日那位官员,正是一直追随在玄德公身边之人,日日被玄德公以仁义之道教化,成为好官也是理所当然的。”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的情绪顿时被点燃了,口中大呼玄德公仁义! 等这一阵情绪过去之后,中间那人却面色忽的一变,愤怒大叫道:“玄德公想发给咱们土地,却有人不愿意,所以此事并未施行!” “为什么?” 当即有百姓大叫道。 一直没希望,人也就无所谓了。但刚看到希望,却又瞬间绝望,这种落差感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 所以,百姓们又一次被点燃了,只不过这次是愤怒的情绪。 “你方才说玄德公爱民如子,又怎么不许手下官员给俺们发地?” “就是就是,州府官员还敢不听玄德公的话不成?” 一顿七嘴八舌的反问,直接问出了百姓心中想问却又不敢问的话。 中间那人大声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玄德公如今正在青州征战,对于郯县发生的事情,肯定是不知道的。那些贪官污吏眼看玄德公不在,就开始阴奉阳违,不想把田地分给咱们。” 此言一出,围观的近万百姓都沉默了。 虽然很无奈,但民不与官斗是这个时代的常识,他们又能如何? 但一想本该属于自己的田地,却被某些人把控在手中,心中难免痛苦万分。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片刻后,中间那人却又大声道:“各位,咱们不能忍气吞声,总要讨个公道回来!” “怎么讨?” 人群中有人问道。 “去闹,去质问他们!某知道是哪些官员不肯分发田地给咱们,也恰好知道他们的府邸在何处,是个带把的,就随某前去讨个说法!” 闻言,百姓皆有意动,却终究不敢应声。 随后便有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若是上面追究下来,断了咱们的粮食,那可怎么办?” “怎么追究,凭什么追究!没有田地,就算州府肯接济咱们,等到明年开春咱们吃什么?到时候还不是要被饿死! 与其被饿死,还不如去讨个说法。有道是法不责众,更何况玄德公一向爱民如子,绝不会因此惩处咱们。” 这时代的百姓本就尚武,又见此人言之凿凿,再加上徐州这两年的确对百姓极为宽仁,胸中还有着土地被夺走的-愤懑…… 种种条件的加持下,百姓的畏惧暂时被压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便是滔天怒火。 “好,俺跟你去,誓要向这些狗官讨个公道!” “某也去!” “算某一个!” “同去,同去!” 畏惧被压制,怒火被点燃,下一刻便化作无可匹敌的力量,涌向了城内。 …… 暗处,辛毗和张郃见到这群情激奋的一幕后,嘴角顿时露出了笑容。 “张将军好手段!” 辛毗冲张郃竖起了大拇指,笑着开口夸赞道。 “先生过奖了,末将哪有如此智慧,这一切都是监军传授之法。” 辛毗笑道:“即便是长史亲自传授,张将军能施展成这般模样,也足可见将军确有大将之才。 此番百姓一动,大势成矣!” ------题外话------ 这章干货有点多,分析了古代王朝灭亡的根源,希望大家不会嫌干。 7017k 第六百一十四章 其志不易,必得始终 林府。 书房中,面对荀彧等人的质问,林朝却面色平静,泰然自若。 林朝不是要对付世家,而是要解决这天下的顽疾。世家掌握了太多不属于他们的资源,自然也就成了林朝首先要铲除的对象。 天下就这么多土地,就这么财富资源,你世家大族占得多了,留给百姓的生存空间自然也就少了。 少一点无所谓,可如今的情况是太少了。 少到百姓无以为生的地步,动乱起义也就跟着爆发,王朝便也随之迎来终结。 昔年的黄巾起义如此,后来的各地叛乱亦如此。 虽然能派兵镇压,但终究解决不了问题。 百姓没饭吃,自然会再度反叛……不,或许不能称之为反叛,还是用起义来描述更为确切。 百姓只想求活,他们又有什么错? 华夏大地上的子民,向来是一群最为淳朴温顺的人。 但凡有一口饭吃,能活得下去,他们就不会生事。对于重重困境挫折,甚至是面对朝廷的剥削压榨,他们都逆来顺受。 忍一忍,事情就过去了。 未来总是充满希望的! 这是数千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更是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温良秉性。 百姓觉得这样没问题,朝廷也觉得这样没问题,世家大族更是觉得理所当然。 但……林朝觉得有问题,而且是很有问题!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便是对的吗? 林朝正是要借着今夜的事件告诉百姓,告诉世家,告诉天下人,这样做是错的,而且是大错特错! 总不能谁老实,就一直欺负谁吧。 这就叫……不公平! 林朝想要告诉百姓,他们完全可以去追求属于自己的东西! 林朝想要告诉世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林朝想要告诉天下,这世间最值得,也最应该敬畏的是民心!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皆然! 这道理比海深,比天大! 那些人不给百姓留活路,百姓自然也不应该给他们留活路。 这就叫还报有凭! 望着书房中沉默的众人,林朝忽然开口笑道:“怎么,诸位都没话说了?” 荀彧摇了摇头,叹息道:“子初,某知你心系国计民生,也明白世家之害,但此番四刀齐下,是不是太狠了点。事情总要轻重缓急,太急切恐难以成事。” “不,文若说错了。”林朝摇了摇头道,“非但不急切,某甚至感觉有些慢了。如今这个时候,正是最合适的时机。若是错过,以后可就难了。” 之前只有徐州这么一块地盘,凡事可以亲力亲为,确保不出差错。如今地盘猛然增大数倍,对应的执政机构也开始庞大起来。 官吏多了,人心也就不可避免的分散,而且这个现象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严重。 真要等到平定了天下,徐州集团内部也早分成了好几股势力,且牵一发而动全身。 届时就算刘备亲自出手,也难以将这四策推行下去。 关于这一点,历史已经给过很多次示范了。 昔年光武帝刘秀一统天下后,也曾想大规模削弱世家,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光武帝刘秀作为开国之君,尚且无法成事,林朝又如何能成? 恰是此时,手中地盘不大不小,可林朝本人的权力威望却已经达到了顶峰,而内部势力还没形成派系,正是最合适的出手时机。 沮授思量片刻后说道:“子初,若你执意推行此事,只怕会引起一场震动三州的大动乱。届时免不了血流漂杵,哀嚎遍地。” “动乱当然会有,但只是阵痛而已。成大事者,自然有所牺牲。今日忍痛切除腐肉,明日才能迎来新生。不经至暗时刻,又怎能迎来黎明晨光?” 荀谌摇头反驳道:“可即便如此,你也未必成功。总不能调集大军,将三州之内大大小小的世家豪族全部杀光吧!倘若造成了动乱,最后却功亏一篑,你该如何收场?” 林朝耸了耸肩道:“友若此言差矣,某师承一代大儒郑康成,行得仁义之道,自然不会动手杀人。只不知诸位可曾听过一句话?” 闻言,众人皆皱起了眉头,满脸疑惑不解的看着林朝。 “大道之行,莫问凶吉。其志不易,便有始终。” …… “冲进去!” 城中,一万多名百姓随着为首之人来到了一处府邸,正是裴潜的宅子。 时近子时,裴府大门紧闭,却不能阻挡群情激奋的百姓。 虽说只是想讨个公道,但来都来了,又岂能连裴潜的面都见不到。 于是,便有数十名百姓冲上前开始拍门。 拍了许久,才有睡眼朦胧的家仆把门打开。 一看这么多的流民聚在门口,家仆当即就怒了,口中骂骂咧咧,质问百姓们如何敢在此地放肆。 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在官员家里当牛做马久了,有些人就忘了自己只是一条狗,继而变得高高在上,敢对百姓颐指气使。 百姓们本来就在气头上,被家仆这一骂,顿时火冒三丈,呼喊着要讨个公道。 一万多人齐声呼喝,家仆顿时变得色厉内茬,刚想恐吓两句来吓退百姓时,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 再看他的胸口,已经被插入了一柄短剑。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抄起利刃给他来了一下狠的。 这名裴府家仆至死也没明白,这些刚进城没几天的难民,为什么手中会有武器。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家仆死不瞑目的同时,已经有领头者大喊道:“这恶奴仗势欺人,自是该死。各位,请随某一起冲进府中,问问那裴潜狗官,为什么不肯给咱们分发土地!” “同去,同去!” 一时间喊声震天,所有百姓随着此人向裴府中涌了进去。 林朝说得没错,其志不易,便有始终。 当这些百姓下定决心去完成一个目标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给他们让路! 更别说沿路的裴府家仆,根本不敢阻拦,被抓住后立刻报出了裴潜之所在。 此时雪下得更大了,百姓们见了血,体内的血也跟着沸腾起来,竟丝毫不觉得寒冷。 不过短短半刻钟,裴潜就被发现,继而被百姓们揪了出来。 嗯……被发现时,他正与这两日刚纳的小妾进行着鱼水之欢,被扔进院中雪地里时,整个人不着寸缕。 愤怒的百姓却不管裴潜此时的窘态,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大声质问道:“狗官,为何不肯给我等分田?” 裴潜本来躺在床上,美滋滋享受着小妾的侍奉,却忽然被一群人闯进来将他提溜了出去。在雪地里被冻得浑身发抖之时,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夜闯本官府邸,难道要造反不成!” 裴潜大叫道。 这番恐吓之语,放在平时绝对效果斐然,但此时百姓们已经冲了进来,哪还会管裴潜的身份和官职。 此时百姓脑中只有一样东西——土地! “狗官,再问你一遍,为何不肯分田产给我们?” “放开本官,速速放开本官,你们这些贱民!” 裴潜被冻得浑身发抖,脑子大概也不清醒了,挣扎着想挣脱百姓的控制却力有不逮,便愤怒大叫道:“若再不放手,本官必夷尔等三族!” 谁知这句话,却彻底激怒了周围的百姓。 为首之人眼见时机成熟,当即冲百姓大吼道:“诸位,这狗官非但不肯如实交代,反而威胁咱们,那就没有留他性命的道理了!” 说罢,此人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剑,就朝着裴潜脖子砍去。 到了此时,裴潜才彻底反应过来。 这些往日视他如同神明的贱民,这些以往从不敢直视自己的泥腿子,这些平时被他予取予夺的黔首……似乎真要下手杀自己! “住手,你们不能杀某,某可是朝廷命官,内府侍郎,某是……” 话音未落,裴潜的喉咙已经被利刃划开。 泛着热气的鲜血喷洒了一地,染红了脚下的雪地。 白里透红,十分鲜艳。 气管被割断之后,裴潜也就无法发出声音了。 可他仍不肯接受死亡的命运,整个人爆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拼命抽搐了几下,竟真的被他挣脱了束缚。 之后他便用手死死捂住了喉咙,妄图止住流淌的鲜血。 可这时已经晚了,鲜血仍旧从他指缝中奋力喷涌。 望着脚下还冒着热气的鲜血,裴潜眼睛瞪得大大的,其间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某不会死,某不能死,不可能死在这群贱民手里!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好。 毕竟他还有万贯家财,还有高高在上的地位,还有令世人俯首的官职,还有刚纳的那一房小妾…… 这些美好的东西,他都还没有享受够。 但正如待宰时的猪羊一般,哪怕血都被放了出来,却还要奋力挣扎嚎叫。 可即便如此,又有哪只猪羊逃过了死亡的命运? 裴潜挣扎了片刻后,眼中终究失去了神采,整个人轰然倒地。 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也算是死不瞑目的典型了。 与之前守门的家仆一样,直到临死时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死在一群贱民手中。 裴潜的死,顿时使一众百姓清醒了些。 大家望着地上的鲜血,一股后怕突然在心中升起。 可之前出手之人却立刻站了出来,高举手中的短剑大吼道:“各位,人是某杀的,与大家无关。州府若是追究,某抵命便是。可这狗官临死之前,却仍旧没给咱们一个交代,此事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走,咱们去下一个狗官家里!” 被他言语一激,百姓们也反应过来了。 不错,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事后官府若是追究,杀一个已是死罪,不如继续杀下去。 事后州府若不追究,多杀几个狗官又有何妨? “走,同去!” “同去,同去!” 一万多名百姓浩浩荡荡出了裴府,继续往下一位官员府邸冲了过去。 只留裴潜那光溜溜的尸体躺在地上,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 …… 林府。 茶已经续了好几杯,但林朝还在当谜语人。 众人一顿劝说,却被林朝逐条反驳,最后双方都沉默不言。 直到听到外面的动静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林朝已经开始动手了! 荀彧赶紧站起来说道:“子初,不如暂且收手,此事容后再议,总要想个两全其美之策。若掀起了大动荡,难保别的诸侯不会趁虚而入,届时悔之晚矣。” “文若何必自欺欺人,如今连日大雪,便是外敌想趁机占便宜,也得等明年开春雪化了才能出兵。而这数月的时间,足够某收拾这些宵小之辈了。” “但你一意孤行,必然大失世家读书人之心,届时下面的官吏全都辞官归乡,偌大的地盘,又由谁来治理?” 林朝却摇头笑道:“如此人心,不要也罢。天下世家又非铁板一块,总有识时务者。再者就算世家不肯合作,咱们还可以任用寒门子弟。再不济,只要拖个几年,等学宫第一批学子完成了学业,便能顶替他们。” 这世界上少了谁都行,当然也包括那些世家。 他们不想当这个官,有的是人来当。 就算所有人都不想当,我也能自己培养出来一批。 三州世家我吃定了,孔子也留不住他,我林子初说的! “今夜屠刀一动,日后便不太平矣!” 一直没说话的荀攸感叹了一句,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不久后的动荡。 “不必担心,此番皆因世家欺压百姓,才自食恶果,可谓是堂堂正正。并非某出手杀人,又何来不太平之说。” 闻言,众人差点都被气笑了,纷纷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林朝。 林子初这厮好不知羞! 此番鼓动百姓作乱,天下人又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背后的主谋是你? 但林朝却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人尽皆知又有何妨,只要某不承认,那今夜之事,便是百姓自发之举。 想着,林朝忽然举起了手中茶杯,向众人示意道:“诸位莫要如此担忧,今夜之事只是开头而已,真正的好戏还未上演。 再者,此番虽然免不了掀起一阵风波,但无论结果如何,此事皆由某一人承担,绝不会连累诸位。” 这个锅,我林子初背了。 天塌下来,也由我来顶着! 闻言,众人脸色一变,田丰更是心直口快道:“林子初,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把我等当作了贪生怕死之辈?” “元皓你多想了……” 林朝摇头笑道:“这天下世家终究太多了,纵然某能以强硬手段镇压他们,但终究牵连甚广。而那些被断了根基的世家,又岂能不扑死反扑? 某自然可以一直当这个恶人,但玄德公和你们,却还要维系大局。 达成目的之后,还是得做出让步,舍弃一些东西。” 林朝这番话略有深意,听得众人一阵皱眉。 好半天后,荀彧第一个反应过来,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子初,你的意思是……不,万万不可如此!” “不如此,事情恐怕不好办。”林朝摊手笑道。 荀彧赶紧摇头道:“咱们可以从长计议,未必要行此下策。” “算了,不必再说了。”林朝一挥袖道,“夜深了,诸位请回吧。” 见林朝面色坚决,众人无奈,只得拱手告辞。 …… 城中。 皑皑白雪,烈烈寒风中,百姓们的热情依然不减分毫。 裴潜死后,百姓又冲进了太原王氏的王旭家中,紧接着便是山阳王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 而等他们离开时,这些家族的家主,在任的官员,无一例外皆被诛杀,死状极惨。 经过这么一闹,动静也越来越大,导致整个郯县都无人得以安寝。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 王府。 因白天崔琰提出的四策,导致王允今日下了值便愁眉不展,很晚都没睡。好不容易睡着了,没多久却被府外的喊杀声惊醒。 联想到白天的事件,王允顿时察觉到了不妥,急忙起身令管家前去查探,得到的结果却让他整个人都心凉了。 林子初,你好狠! 昔年常山真定用过的毒辣手段,如今居然又如法炮制了一遍。 难怪他坚持将部分流民安置在城中,原来是要借这些贱民之手杀人! 一念及此,王允脸上满是绝望的惨笑。 以眼下这个情况,便是下一刻就有大批贱民冲进来杀了自己也不奇怪。 届时不管这场林朝与天下世家的争斗结果如何,自己都成了被牺牲的棋子…… 最可气的是,林子初指使那些百姓趁夜行动,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就算如此,也不能坐以待毙! 王允一双浑浊的老眼中,突然投射出一股慑人心魄的光芒。 “如今家中,还要多少家仆部曲?” 王允突然开口问道。 管家赶紧答道:“家主,咱们来郯县时间尚浅,如今家中连宾客带家仆加一起,只有三百余人。” 才三百人…… 闻言,王允不禁又是一声苦笑。 若是在老家太原祁县,以他王氏的力量,顷刻间拉出一只千人的精锐也是轻而易举。 王允摇了摇头道:“罢了,若那些贱民冲进来,老夫自裁便是。只是我王氏不能断了传承,你立刻挑选五十名精锐,护送几位公子从后门离开。余下的,命他们在大门口严阵以待。” 管家跟随王允多年,闻言当即悲愤道:“家主,那些贱民声势浩大,怕是有不下万人,仅凭这两百余人,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家主您也一起走吧,老奴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护您平安!” “愚蠢!” 王允开口呵斥道:“林子初的目标正是老夫,老夫能走去哪?只有老夫留下来,族中子弟才能平安撤离。莫再啰嗦,速速听令行事!” “唯……” 见王允发怒,管家之好含泪抱拳道。 等管家带着几个王氏子弟从后门离开之后,王允这才松了一口气。 更衣后便来到正堂端坐,面色平静的等待着百姓冲门。 自从踏入郯县那一刻起,王允便明白这是一场豪赌,输赢各凭天意。 赢了,从此位极人臣。 输了,自然身首异处。 现在他只希望那些百姓晚来一会,家仆能够抵挡住攻势,等拖到天亮时,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说起来倒也奇怪,王允明明听得府外好几次喊声大作,甚至连住在自己隔壁的河东柳氏都遭了殃,但自己家中却偏偏没有遭到百姓袭击。 王允在正堂中端坐了一个时辰有余,直到天亮之时,却始终不见百姓们杀进来,反而听到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 原来是天还没亮之时,赵云早已率一万大军抵达了城门下。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赵云便叫开了城门,率军冲进去维持秩序。 夜里闹一闹是为由头,白天再闹,就要耽误正事了。 当赵云率军将这一万百姓包围之时,百姓们才从这一夜的疯狂状态中清醒过来,自然不会有抵抗大军的勇气。 夏侯兰跑到赵云的马前抱拳道:“将军,百姓们全都束手就擒,该如何处置?” 赵云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亮了之后,雪也渐渐的停了。 赵云开口道:“如何处置是内府之事,咱们无权过问。传令,将这些百姓带去州府,等待内府诸公发落!” “遵命!” 夏侯兰一抱拳道。 王府。 王允见天都亮了,百姓们却并没有登门,便又派人出门查探了一番。 等打探的人回来之后,却是满脸喜色地大叫道:“家主,城外大军入城,已经控制住了那些贱民,咱们安全了!” “大军入城!”王允诧异道,“那些贱民被如何处置了?” “这……小人不知,只见到大军驱赶着那些贱民一路向南走了,看起来,应该是州府的方位。” 闻言,王允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中带着震惊的神色。 只一瞬间的功夫,他就明白了林朝的意图。 好个林子初,昨夜杀人不算,今天还要在此利用那些贱民攻讦我等。 当真是心肠歹毒! “林子初,老夫绝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王允低喝一声,转身回后宅换了一身官服,便大步走出家门,往政务堂的方向走去。 7017k 第六百一十五章 被扯成碎片的王昶 经过昨夜的流血事件后,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世家官员们,自然是赶紧来到了政务堂。 心中后怕之余,更多的却是愤怒。 于是乎,他们开始大肆渲染昨夜百姓带来的危害,甚至于想将其定性为谋逆,呼喊着要派兵镇压。 依照大汉律例,但凡谋逆者,可是要夷三族的。 鉴于昨夜死了十几位世家家主、官员,世家的这种过激之举,在荀彧等人看来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想要将一万多名百姓打为叛逆,可不仅仅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行的。 得以熬过昨夜的世家们,自然是物伤其类。如今一万多百姓就被大军控制在州府外的大街上,他们当然想第一时间将其定罪。 荀彧望着气急败坏的世家们,嘴角轻笑道:“诸位,百姓们如此义愤填膺,想来必有原委,总不好立刻将其当成反贼,还需详加讯问一番才好。” 闻言,立刻有世家中人跳出来喊道:“荀长史,这还有什么好问的。自古杀官等于造反,更何况这些贱民昨夜可杀了不止一位官员,叛逆之心,早已昭然若揭。若是不予惩处,今后恐将人人自危!”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要是不下令处置这些贱民,那我们就不干了! 此话一出,当即便有一群人站起来附和。 百姓们昨夜毕竟真的大闹了一场,甚至杀了诸多官员,荀彧也不好太直白的为其脱罪,便转移重点道:“诸位,涉事者毕竟有一万余人,总不能不问情由便定罪……” “一万多人又如何!” 就在荀彧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的时候,王允站了起来,厉声道:“叛逆就是叛逆,又岂能因人数多寡而改变?昔年黄巾贼乱起时,人数何止百万,朝廷不还是派大军镇压,这才剿灭了贼首张角兄弟,还我大汉一个朗朗乾坤! 如今这些乱民不过一万余人,又岂能放任自流,姑息养奸?” 听完王允这句话,一旁的田丰忽然嗤笑一声,开口道:“王尚书,前些日子数百士子作乱,闯入甄府丞家中行凶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数百名读书人聚众闹事,甚至手持利刃冲击甄氏府邸时,王允的说法是众怒难犯,不可因此而失天下读书人之心。却直接将新纸收归自己手中,同时惩戒了甄俨一番。 如今面对相同的情况,百姓们却成了乱党叛逆,这着实让人有种啼笑皆非的荒诞感。 数百名士子是天意人心,一万多名百姓却是犯上作乱。 王允的态度,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双标! 听田丰一顿冷嘲热讽,王允却脸不红、心不跳道:“田尚书此言差矣,百姓与士子,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再者,士子们群情激奋,只因新纸这等神物被把持在商贾手中。而这群乱民,可是足足杀了十多位内府官员。 试问我大汉开国四百载以来,可曾发生过此等骇人听闻之事?” 崔琰见王允满口诡辩,便冷笑道:“可某昨日提出新策之时,王尚书还说为防动乱,不宜损耗民力,怎么今日却换了说法?” “崔御史以为,这些乱民贼子能代表百姓?” 王允反问道。 或许在世家眼中,只有肯乖乖听话,逆来顺受,哪怕面对剥削压榨也默默承受的庶民黔首,才是真正的良民。 至于外面那些敢勇于反抗,一怒之下便揭竿而起的百姓,毫无疑问是最大的乱源! 正当众人为如何处置百姓争得面红耳赤时,林朝却已经来到了州府外面,并且看到了满街的百姓。 昨夜动静太大,林朝又心系百姓们闹出的结果,送走荀彧等人后,也没有多少困意。 直到天亮之时有了结果,林朝才放心下来,伏在桌案上眯了一会,导致他来得晚了一些。 见林朝来到,正率领大军维持秩序的赵云走了上来,抱拳道:“监军,昨夜冲击那些世家官员府邸的百姓尽数在此,如今正等待内府商议处置结果。”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同时用目光扫视了一圈。 王允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杀官等同于造反。 更何况是一连杀了十几位高官,清醒过来后,百姓们自然有些后怕。更兼此刻被大军控制在府衙外等待着审判结果,百姓们愈发心虚,早已后悔昨夜的所作所为。 可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是无用,只能等待着里面毫不相干的大人物,给出一个对他们来说性命攸关的决定。 林朝望着脸上写满了胆战心惊的百姓,看了一会后,忽然笑了。 “子龙,大家都还没吃早饭吧?” 闻言,赵云愣了一愣,不明白林朝此言何意。 “天这么冷,百姓和士卒还站在雪地里,不吃饭如何挺得住。”林朝开口笑道,“即刻将百姓营地中的锅灶薪柴来过来,先吃口热的再说。” “遵命!” 赵云抱拳应道,随即转身离开。 此刻政务堂中的争吵还在继续,但林朝却没兴趣进去观看,反而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进了百姓人群中。 因为前几天发生了行刺事件,所以林朝再度走入人群中时,太史慈和张郃立即率众紧紧跟在林朝身后。 林朝在人群中走了一会,忽然看到一位中年妇女,手中还拉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不由得大为惊奇。 百姓们自然知道昨晚是去干什么,所以参与其中的大多数是青壮年男子,极少能看到女人,更别说孩童了。 心中好奇之下,林朝索性向那妇人走去。 百姓们看见林朝这一身穿着,又见他身后有一队护卫随行在侧,当即明白林朝的官职不小。 所以见林朝向自己走来时,妇人心中难免惊恐,只是那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倒是颇有勇气,挺身而出挡在了妇人身前,还示威似的看了林朝。 见状,林朝非但丝毫不恼,反而直接被逗笑了,便向妇人拱手道:“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见林朝如此和颜悦色,妇人虽然仍没放下戒备,但终究还是回了一礼,开口道:“回使君,妾身马周氏。” 林朝没有纠正她称呼上的错误,只是又笑道:“马夫人,这是令郎?” “回使君,这正是妾身的儿子,马虎。” 这个时代人民群众的识字率不高,所以在起名的时候,一般遵循着一个最朴素的原则——近取诸身,远取诸物。 所以单凭这个虎字,就能看出妇人对这孩子的期望,希望他不会早夭,能长得结结实实。 只可惜这孩子却辜负了父母的期望,非但没有长得虎头虎脑,反而瘦骨嶙峋,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林朝瞅了孩子一眼后,又把目光放在了周氏身上,继续开口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夫人解答一二。” 周氏显然没有收到过如此礼遇,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大官,所以显得有些窘迫,急忙答道:“使君有话尽管问,只要是妾身知道的,妾身都会说。” “昨夜如此危险之举,夫人一介女流,为何要参与其中,又为何还要带个孩子?” 面对这如质问一般方式,周氏当场愣住了,紧张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倒是马虎,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不仅瞪了林朝一眼,同时还低吼道:“狗官,要你管!” “阿虎,不可无礼!” 周氏急忙捂住了马虎的嘴,然后勉强一笑道:“使君,阿虎这孩子自小没了爹,而且妾身母子在城里举目无亲,便只能将他时刻带在身边,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闻言,林朝先是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既然得时刻带在身边,那昨夜之事,夫人为何要参与其中,就不怕你们母子有所闪失?” 百姓们没什么文化,说话自然也就没什么逻辑,林朝只好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当然怕,可妾身听说只要跟着去讨个公道……明年就能分到田地,所以妾身才……”、 闻言,林朝目光一动。 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林朝两世为人,加在一起数十年的时间里,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明白,土地对于百姓的重要性。 又与周氏交谈了一会之后,赵云那边也忙活的差不多了,阵阵香味从锅中飘了出来。 又有半刻钟的功夫,粥终于熬好了,林朝便令士卒分批给百姓发放粥米。 随即,林朝不顾众人的劝阻,强行让大军与百姓同一时间吃饭。 “监军,不如等百姓吃完后,再让士卒进食。”赵云开口劝道,“毕竟有昨夜之事在前,万一百姓趁机暴起……” 林朝挥了挥袖道:“不必担忧,昨晚闹腾了一夜,百姓们也该饿了,没有人会在有机会填饱肚子的时候去作乱。再者,子龙且看……” 顺着林朝指向的地方,赵云放目望去,整个人顿时怔住了。 士卒的责任就是看守百姓,导致双方天然对立。 可如今大家一起蹲着喝粥,对视凝望的时候,却嗅到了彼此身上那种出身底层的特质。 一时间,气氛居然有所缓和。 当兵卖命,只为养家糊口。 埋头种地,也是为了一家老小。 士卒与百姓,本自同根生,又何必相煎? 监军用心良苦啊! 赵云望着这一幕,心中感叹道。 一片祥和宁静的冬日里,林朝喝完碗中的粥时,脸上却露出了笑容,继而大步向政务堂中走去。 此时的政务堂中,内府众人早已吵翻了天。 随着林朝的到来,众人却不约而同的止住了声,然后都把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 荀彧很主动的让开了主位,请林朝上座的同时又拱手道:“长史,昨夜有百姓冲入官员府邸……” 林朝假模假样听荀彧汇报了事情的始末,同时还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只是演技有些拙劣,自然招起了一众世家官员的白眼。 林子初,你这罪魁祸首装什么装! “如今参与此事的百姓俱在府衙之外,请长史发落。” “百姓聚众闹事,行凶杀人?”林朝满脸诧异道,“可某刚才从外面进来,听到的说法却与文若所言大相径庭。” 看似不起眼的一句话,却让一众世家官员心中一惊。 林子初什么意思? 难不成要替百姓脱罪! 荀彧再度拱手道:“但不知长史听到了何种说法?” 林朝冲众人摊手笑道:“崔御史提出的分田之策,于百姓有大利,可你们却不肯采纳,自然引起了百姓们的不满,这才发生了昨夜之事。” “一派胡言,此乃乱民狡辩之言,长史万万不可听信!” 闻言,当即有一位世家官员站了起来,此人正是出身太原王氏的王昶。 只听他大声说道:“这些乱民昨夜冲击官员府邸,且辣手杀害了十余位官员。叛逆之心,人尽皆知,还请长史将其定罪!” 下一刻,一众世家官员马上站起了附和道: “请长史将其定罪!” “请长史将其定罪!” …… 面对此起彼伏的声音,林朝却笑道:“诸位莫急,莫急,毕竟有万余名百姓。这其中纵然有些许乱民,但大部分百姓还是良善之人。咱们总要查个清楚,诸位以为如何?” 我林子初一生行事,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虽然不满林朝的说法,但见到林朝肯查,一众世家官员还是点了点头。 只要林子初肯让步,将这群贱民叛逆的名头坐实,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可他们哪里知道,林朝所谓的查个清楚,跟他们以为的刑讯逼供,差了足有十万八千里。 只见林朝忽然抬起手,指着之前带头发言的王昶道:“既然要查,那就事不宜迟,那个谁……就由你现在出去问问百姓,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听此言,政务堂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底下还有这样审问的? 让王昶一个人去审问一万百姓,这到底是谁审问谁! 而王昶本人,在听到林朝的话后,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可林朝却不管这些,直接挥了挥袖,太史慈就将王昶强行拉了出去,与百姓做亲密交谈去了。 片刻后,才刚回过神来的众人,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太史慈大步走了进来,对林朝抱拳道:“监军,王侍郎出去审问,但言辞激烈之处却惹怒了百姓,如今已被百姓们……乱拳打死了。” 众人:…… 林子初,杀人诛心是吧! 可林朝闻言后,却幽幽一叹道:“唉,昔年玄德公曾有言,面对百姓,当以宽仁为先。王侍郎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暴躁了。不懂这个道理,如今身死却是咎由自取。罢了,将其厚葬了吧。” 闻言,太史慈面带难色道:“监军,恐怕没法厚葬了……” 林朝怒道:“为何?王侍郎为我徐州尽忠而死,难道还吝啬一副棺木不成?” “非是吝啬棺木,只是王侍郎的尸体早已被百姓扯成了无数碎片,已经……拼不回来了。” 众人:…… 林子初,你枉为人子! “唉,王侍郎为我徐州尽忠,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此皆某之过也!” 林朝又是一声叹息,紧接着却话锋一转道:“所以,等下咱们再派人去审问百姓时,得找一个脾气好些的,以免重蹈王侍郎之覆辙。” 说着,林朝的目光在堂中扫了扫去,嘴角含笑道:“诸位,可有人愿前往审问百姓?” 众人:…… 这是审问吗? 这分明是去送死,而且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 林子初,你好狠毒! 7017k 第六百一十六章 种其因者,必得其果! 审问是不可能出去审问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审问的。 见识到王昶那堪称惨烈的下场后,众人都明白了林朝的用意,哪还有人敢去送死。 这是清查审问吗? 这分明是你林子初借百姓之手致我们于死地! 林朝目光在一众世家身上扫了一圈后,却始终不见有人挺身而出,不禁有些失望。 “平日里诸位都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如今外面就站满了诸位最在乎的百姓,却为何连彻查原委都不肯?” 林朝摇头叹息道,随后便抬手随便一指,正好指中了一名河东柳氏的官员。 此人见状,当即面色大变,张口叫道:“长史,下官才疏学浅,难担此大任,望长史另请高明!” 说着,此人还把目光放到了王允身上,眼神中带有一丝乞求之色。 王公救我,我还不想死! 但众目睽睽之下,王允依旧不发一言。 如今林朝师出有名,又强行动用了手中的权力,太史慈率领的护卫就在门外,纵然是王允也无计可施。 林朝见王允无动于衷,便笑着挥了挥手,太史慈随即上前将这名河东柳氏的官员拽了出去。 不出意外,片刻外面再度传来一声惨叫。 俄而,太史慈回来复命道:“监军,柳侍郎因过于激动而口齿不清,没说两句话,也被愤怒的百姓们撕成了碎片。” 闻言林朝大怒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当着某的面,这些百姓居然敢连杀内府两名要员,难道想造反不成!速速再派人去审问。” 众人:…… 林子初,你做个人吧! 眼看林朝又抬起了手指,被他用手扫过的官员顿时汗湿脊背,宛若遭遇死神降临一般。 可林朝的手总不会一直抬着,最终还是放到了一位世家官员身上。 噗通! 此人当即汗如雨下,跪地求饶道:“长史饶命,饶命啊!” 一想到前两位那死无全尸的下场,这名官员虽然心中恨极了林朝,却不得不选择屈服。 “不过是出去审问百姓,又不是前去送死,何必搞得如此悲伤。”林朝挥袖笑道,“子义,送他出去。” “遵命!” 太史慈抱拳应了一声,随即便将这名世家官员揪了出去。 “长史饶命,饶命啊……” 任此人如何求饶,却终究抵不过太史慈的力气,还是被拖了出去。 他的下场,已经不言自明。 至于死因嘛,片刻后回来复命的太史慈也实在编不出理由了,索性也不解释,只说此人被百姓所杀。 一连死了三人,此刻堂中众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战栗。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世间历来少有人能堪破。 就算这群世家中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人,也不愿以这种方式送命。 但这场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比起屠刀一挥,人头落地的场景,林长史似乎更热衷于这种折磨人心的方式,一连又点了好几个人出去送死。 每死一人,林长史都是一番震怒,激动的责骂百姓犯上作乱,但随即便再派一人前去送死。 杀到最后的时候,政务堂中的世家官员已经少了三分之一有余。 毕竟能有资格踏入堂中的本就不多,昨夜那场动乱中就死了十几人,此番又被林朝揪出去送死了七八人。 一时间,原本拥挤无比的政务堂,竟显得有些宽松。 这群世家已经吓破了胆,但林朝似乎还是不满意,遂又一指道:“陆侍郎,前面这些官员终究不能胜任此事,还要劳烦你去审问外面这些乱民。以陆侍郎之才能,必能查清昨夜之事。” 林朝的声音,犹如索命幽魂一般,吓得陆骏当即汗如雨下,浑身战栗。 眼看太史慈已经向自己走来,陆骏更慌了。有心想求饶,但前面几人的下场已经让他们明白,求饶毫无用处。 怎么办? 难道合该某今日命丧于此! 危急时刻,陆骏脑中闪过一丝明悟,忽然冲林朝躬身行礼道:“启禀长史,下官以为如今门外百姓之事,倒是不必审问便可弄清缘由。” 闻言,林朝眉头一挑,顿时来了兴致,遂挥手阻止了太史慈的行动。 果然,世家里面还是有聪明人的。 “陆侍郎有话不妨直说。” 陆骏赶紧开口道:“据下官所知,百姓们之所以闹事,皆因昨日崔御史提出的四策未被采纳。所以下官以为,内府当立即推行崔御史之四策,如此可平民愤,百姓自然散去。” 此言一出,一种世家官员当即对陆骏怒目而视。 这个叛徒,居然要向林子初屈服! “推行四策么……” 林朝仔细想了想,最终却摇了摇头道:“可百姓昨夜杀了数十位官员,方才又杀了七八人,某若不予追究,州府威严何在。陆侍郎还是前去审问一番,至于四策之事,等百姓之事审查清楚再议不迟。” 闻言,陆骏差点没被吓死。 林子初还是想让某去送死啊! 陆骏赶忙大叫道:“不,长史容禀,下官以为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百姓群情激奋,皆因有人阻挠四策之推行。那些阻挠之人不顾百姓之生计,纵然不死也是祸害苍生之贼! 昨夜百姓自发除贼,实乃可喜可贺,长史又何必非要定罪?下官以为,正好趁此时推行四策,如此可平息百姓之怒。” 听完陆骏这番慷慨陈词后,林朝笑了,笑得很开心。 刚才这番话,等于给昨夜的事件定了性。 不仅百姓无罪,那些昨夜以及方才被杀的官员,更是被打成了贼臣。 既然百姓无罪,那也就不需要审问了。 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从这一切起,陆骏便彻底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 “陆侍郎以为,那些被百姓所杀的官员,却是祸害苍生的贼子?” 既然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就得死死抱紧林朝的大腿,所以面对林朝递话,陆骏连连点头道:“不错,下官正是此意,长史慧眼如炬,必然早已洞察此事。那些乱臣贼子敢鱼肉百姓,死有余辜! 百姓无罪,又何必审问。若长史执意要定百姓之罪,便请先将下官定罪! 此外,下官还要请长史下令推行崔御史之四策,合众安民!”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眼看陆骏用尽全力背刺世家,林朝挑眉微笑道:“陆侍郎,如此是不是太勉强了,某看你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陆骏赶紧正色道:“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此乃仗义执言,还请长史勿疑!” “好,陆侍郎果然是我徐州的忠直之臣!” 林朝给陆骏点了一个大大的赞,同时站了起来,对众人笑道:“但不知陆侍郎之言,诸位以为如何?” 是生是死,大家自己选吧! 闻言,刚刚还在心中咒骂陆骏的世家官员,此刻面临生死抉择时,却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和陆骏一样的选择,就连王允和司马防这两个始作俑者也没例外。 “我等附议!” “政务堂议事,向来是各抒己见,大家可不要勉强。” 众人连忙拱手道:“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铁头娃,不过下一刻就被太史慈揪出去负责审问百姓去了。 等这一两个人的惨叫声传来之后,林朝便对众人笑道:“诸位,可愿随某一同出去安抚百姓?” 这一刻,林朝变换了用词,把审问二字变成了安抚。 “遵命!” 众人哪敢有二话,当即连忙拱手应道。 当下,林朝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州府外的大街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百姓,而是地上那一滩滩分不出形状的碎肉。 但林朝的神色,却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甚至直接走了上去,脚踩在碎肉之上依旧泰然自若。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眼中可从没有过卑微到尘土中的百姓。 如今却被百姓群起而攻之,落得个尸骨无存…… 这一刻,林朝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种其因者,必食其果! “诸位!” 林朝望着大街上的百姓,大声开口道:“昨夜之事,乃事出有因,本府思虑再三,决定宽恕尔等之罪。只是今后不可再犯,不然定不轻饶!” 事实上,刚才动手杀人的,正是张郃安插在百姓中的士卒。 普通百姓在大军环伺之下,早已慌了心神,哪还有胆量杀人。 所以林朝此言一出,台下的百姓眼中顿时充满了喜色,继而议论纷纷。 不用担杀官之罪,自然值得欣喜。 片刻后,林朝见人群安静了下来,便又开口笑道:“至于昨日所议给尔等分发田地之事,诸位也莫要着急,某已将此事上报玄德公。以玄德公之仁,必然不会叫尔等失望。待明年春耕之前,田地必然会发到尔等手中。稍时,尔等便散了吧。” 林朝话音落下,人群立即炸开了锅,百姓们的兴奋溢于言表,纷纷称赞刘备仁德。 但在这普天同庆之时,人群中依旧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 只见一个壮年男子站了出来,冲林朝抱拳道:“长史,草民听闻昨日有些内府官员不愿分发土地予我等,这些人用心险恶,草民恳请长史严查!” 此言一出,王允和司马防当即变了脸色。 如果是一个普通百姓,又怎敢在此时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这分明是林子初安插的人手,而且百姓也不可能清楚知道林朝的身份官职。 眼看大局已定,林子初连装都不想装了吗! 正在二人惊疑不定时,林朝却笑着点了点头:“好,某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长史明察!” 此人抱拳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百姓们得了林朝的承诺,也陆陆续续在大军的引导下离开。 等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林朝也率众人转身回了政务堂。 可还没等众人坐定,林朝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文若,昨日反对季珪师兄这四策的,都是哪些人?” 闻言,王允和司马防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口中愈发苦涩。 林子初果然要赶尽杀绝! 下一刻,荀彧便报出了这些人的名字。 听完之后,林朝望着一众面如土色的世家官员,缓缓笑道:“昨夜之动乱,皆因尔等而起,某若不惩处一番,难堵百姓悠悠之口。不过诸位也不用担心,我徐州向来不以言获罪,皆因此事闹出的动静太大,某不得不稍加惩处。 听令,将昨日反对四策之人,尽数剥去官袍,带上枷锁,判罚全家成丁徙边三载,明日起行!” 闻言,一众世家官员顿时长长松了口气。 徙边就徙边吧,只要能保住命就行。 但王允和司马防对视一眼,却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绝望。 输了,这下彻底输了,再无翻身的余地…… 严格来说,徙边三载并不算多重的惩罚,只是去遍地当三年的兵而已。但对于热衷权力的人来说,却与死刑无疑。 三年之后,徐州政局会变成什么样谁不知道。 如今林朝苦心布置的削弱天下世家的计划已成,今后再也不可能对这群人妥协了。 他们的政治生命,在林朝这句轻飘飘的话出口之时,便已经宣告完结。 太史慈与张郃得令之后,当即率领门外的护卫冲了进来,控制住一众世家官员后,便立即将其押往刑狱,等待明日徙边。 王允深深望了林朝一眼,直到最后也没有选择反抗,而是默默带上了枷锁被押走。 等这些人全部离开后,整个政务堂中竟显得有些冷清。剩下的内府官员,却全都眉眼带笑。 没了这些害群之马,昔日内府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此时田丰却皱着眉头走了上来,满脸疑惑道:“子初,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在田丰看来,这些人的罪行哪怕杀头都嫌轻,如今却被判罚徙边三载,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林朝笑着反问道:“怎么,元皓想将他们灭门夷族?” 田丰:…… 林子初,你这狗东西能不能好好说话! 荀谌开口道:“这些人为祸数月之久,判罚徙边三载着实有些轻了些。” “目的达成即可,杀人非某所愿。”林朝感叹道,“一旦举起屠刀,就得斩草除根。某师从康成公,又受玄德公仁义教诲,心怀善念,自然不愿见此等惨状……” 林朝的话还没说完,一众人当即翻起了白眼,满脸的嫌弃之色,同时与他拉开了距离。 林子初,你是什么人大家难道不清楚,装什么白莲花,恶心! 眼看装不下去了,林朝便只得将真实的打算告诉众人:“这些人肯定是要死的,只是不能脏了咱们的手。再者,祸不及妻儿,他们家中的那些老幼妇孺,便留他们一命吧。” 众人这才冷笑点头。 果然,这才是你林子初一贯的行事作风。 ------题外话------ 老于这边又有疫情了,唉,啥也不说了,排队做核算吧…… 病毒这玩意,简直比老于身上的脂肪还顽强…… 7017k 第六百一十七章 论道诛心 王允的身份不大不小也是个尚书,至少在没有徙边之前,他就还是名义上的内府五部尚书之一。 而太原祁县王氏,更是当世顶尖豪族之一,所以就算被打入了刑狱,王允也享受了最高的待遇,自己独占一方天地。 值得一说的是,这个单间正是昔日甄俨入狱时所住的房间。 更值得一说的是,今天恰好是甄俨出狱的日子。 这些时间待在刑狱中无所事事,甄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发呆,但倒也因此想通了一些事情,整个人愈发内敛起来。 直到今日晌午,狱卒满脸欣喜的小跑过来,冲甄俨笑道:“甄府丞,方才内府有调令下达,将您官复原职,无罪释放!” 闻言,甄俨下意识便开口问道:“外面下雪了吗?” 入狱时林朝曾有言,雪落之时,他甄俨就能离开刑狱。 狱卒弓着腰笑道:“下了,这几天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大概是见府丞无罪出狱,老天爷都心生欢喜,提前落雪为府丞庆贺。” 此人虽为小吏,倒是八面玲珑…… 甄俨想着,便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几块马蹄金递了过去。 有道是钱能通神,甄俨自幼掌管家业,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无论身处何地,身上总喜欢装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日子劳烦照顾,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见到马蹄金,狱卒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当下把腰弯得更低了,恭恭敬敬接过之后,才又大声笑道:“多谢府丞赏赐!” 说罢,便替甄俨打开了牢门。 一路走出刑狱之后,却正好遇到了那群身戴枷锁的世家官员。 太史慈见到甄俨,便走上来抱拳笑道:“恭喜甄府丞出狱!” “多谢太史将军。”甄俨回礼,却把目光放到了一众世家官员身上,“太史将军,这是……” 说话间,甄俨的目光正好对上了王允的目光。 彼时王允身居高位,随手便将甄俨打入牢狱之中。 而此时甄俨重见天日,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允却沦为了阶下之囚。 双方擦肩而过时,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太史慈并没有回答甄俨的问题,只是笑了笑便拱手告辞,将一众世家官员送进了刑狱之中。 方才还属于甄俨的一方天地,此刻却成了王允的独家待遇。 …… 政务堂中,林朝送走了王允等人后,又开始和众人商讨起了四策的细节。 收拾了王允等人,并不能算作终结,反而恰恰只是个开始。 毕竟这四策是要推行四州,将来甚至要推行天下的。 真正的纷争流血,才刚刚开始。 至于昨夜郯县发生的事情,其实是林朝给四州百姓做了个榜样。 各郡县世家豪族,若有不同意此策者,林朝虽然不会派大军镇压,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却可以效仿郯县之事。 以强权压制,不如以民心破之! 其实林朝这四策还算比较仁慈的了,并没有从世家身上直接割肉,只是限制了他们今后累计财富的速度。 饶是如此,那些世家只要安分守己,今后财富也会越累积越多,前提是不出败家子的情况下 这四策真正长远的意义,是废除了自商鞅变法以来,施行了数百年的人头税制度。 这一制度自创立以来,天然就有加剧贫富差异的作用。当贫富差距达到顶峰后,剧烈的阶级矛盾便会应运而生,迟早会将政权拖入万劫不复之中。 此等乱政,绝不可留! 基本方向已经定下,只是细节方面还有待商榷。 比如田丰就根据事实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子初,若是给百姓分发田地,每人分发多少亩合适?” 适合耕种的土地历来是有定数的,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东西。 若是每个人分得多了,是绝对不够的。 若是分得少了,产出的粮食又不够吃。 林朝想了想,便开口道:“这些年战乱不止,被荒废的土地也不少,咱们且先丈量清楚,登记在册后,再决定给那些流民分多少地。” 田丰又继续问道:“那该派谁去丈量?” “自然是你户部派人,不仅要丈量无主之地,有主之地也要重新登记在册,以便今后查阅。除了户部之外,都察院也要派人,稍时某也会让军机府派兵保护你们执行此事。” 闻言,众人都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便是那些因为失去土地,而不得不依附于世家的百姓,若有愿脱离世家者,也给他们重新发放田地。就算他们愿意继续依附世家,也给他们登记在册,发放户贴过所。” “子初,此事怕是不妥。”荀彧摇头道,“依附于世家之百姓何其多也,哪有如此多的田地发给他们?” 林朝却笑道:“不,文若你想多了。某若是世家,必然不会放任这些百姓离去。” 世家坐拥的良田何止千顷,这些土地自然需要人手来打理。若自己手下的百姓都跑路了,这些地就要被荒废,世家绝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可州府已经下了命令,又有百姓在侧虎视眈眈,世家自然不可能如过往一般施展强硬手段,那便只能提高手下百姓的待遇,总比土地被荒废强。 林朝此举,正是借这个机会改善百姓的生活水平。 愿意脱离世家掌控,州府给你分地。 不愿意脱离,州府也能让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百姓的生活水平,往往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百姓日子过得顺心如意,国家不一定强盛。但当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之时,国家必然积弱不堪。 政务堂中没有蠢人,思索片刻后便明白了林朝的用意,不禁连连点头。 “子初,还有一事。”荀谌却在此时开口道,“此策一经推行,今后世家与百姓一同缴纳田租,可官员该如何处置?” 闻言,在场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人人平等从来就是一个伪命题,当官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给子孙攒下一副家业吗! 若是没点特权,谁还愿意当官? 之前世家官员为一体,都享有免税特权。如今世家的特权被剥夺,那官员的特权呢。 要不要收回来? 思索良久之后,林朝才开口道:“友若此言有理,既如此,那便免去官员家中部分田租,依照官职大小减免。” 林朝此时虽然剥夺了官员完全免税的特权,却等于给了官员免税的额度,依照官职大小排行。 比如秩三百石的小吏,能免百亩田租,那相应的秩六百石官员,就能免两百亩,随着官员品阶越高,能免的田租就越多。 至于具体数字,还需要商议一番。 接下来内府众人又提出了一些意见,一顿讨论删改之后,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最后林朝总结道:“今日就先这样吧,若无异议,这四策便定下来,明日便推行下去。同时,户部和都察院也派人前往各州郡丈量土地,清查人口。若有不妥之处,到时再改也不迟。” 这毕竟是一个全新的政策,甚至没有成例可循,也只能一边施行,一边更正。 “遵命!” 内府众人拱手道。 …… 第二日,判罚徙边如期进行。 不仅一众世家官员被带上枷锁押送出城,连他们家中的成年男子,也一并被押送出城,只留下了妇孺老幼不用随行。 林朝今日心情不错,甚至老早就守在城外,准备送送这些世家。 毕竟也当了好几个月的对手,临别时不亲自送他们上路,有些说不过去。 王允昨晚一夜未眠,今天的状态自然不是很好,再加上他年岁已高还要带着一副枷锁,此时走起路来都有些步履蹒跚。 望着他心力憔悴的可怜模样,林朝忽然想笑,却又忍住了。 挥手让太史慈命令众人停步之后,林朝便来到了王允和司马朗的面前。 对于林朝的出现,王允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神情平静的有些过分。 “王公,司马公,某已略备薄酒,二位可否赏脸一叙?” 林朝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直到此时,林朝用得依旧是敬语,并没有丝毫嘲笑奚落的意思。 “林长史有命,老朽岂敢不从。” 闻言,王允先是冷笑一声,继而开口道,旁边的司马防也一并点头。 林朝随即便命人打开了王允和司马防手上的枷锁。 寒风中,冬雪上,林朝与二人对坐而饮。 “好酒!” 王允将樽中酒一饮而尽,等这股清凉入腹后,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情形,便发出了一声感叹。 经过一夜苦思,此时的王允面色虽然憔悴,但目光却无比透亮。 既然败局已定,再怎么后悔懊恼也是无用,反倒不如坦荡一些,免得世人耻笑。 尽管道不同,不相为谋,但王允身上那股子气势,却是不曾衰减分毫。 林朝笑道:“王公对于某的到来,似乎并不惊讶。” “惊讶如何,不惊讶又如何,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王允说着,指了指手中的酒樽笑道:“倒是老朽要多谢长史,让老朽在临死之前还能喝上这等佳酿。” 这些林朝真的有些好奇了:“王公知道自己必死?” 王允却笑得很坦然:“老朽在郯县所作所为,与长史治国之策大多背道而驰,所以不得不死。若此次老朽不死,便说明长史还有谋划,所以还是死了好些。” 林朝与王允并无仇怨,只是涉及到了理念之争,王允若不死,自有后来者竞相效仿,届时可都是麻烦,所以王允必死。 如果这次不死,那就说明林朝还要利用算计他,以后的下场只会更惨。 他王子师今日带着家族中的成年男子赴死,祁县王氏虽免不了没落,但终究还是留下了火种,日后还有希望,也是最好的选择。 “王公通透,某佩服!” 林朝拱手称赞道,这是却是真心实意。 王允却摇了摇头,叹息道:“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细细想来,老朽从踏入郯县伊始,一切便都在长史的算计之中,此番倒是输得不冤。” “王公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毕竟某经营徐州数年,若是如此轻易便被人摘了桃子,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倒也是此理……” 王允嘴角微微一抽搐,开口叹道。 一旁不曾开口的司马防却在此时拱手道:“林长史,此番是我等败了,自然无话可说,不过老朽心中有一事不解,还请长史解答一二,全当成全一个临死之人的念想。” “司马公但说无妨。” 司马防与王允对视一眼,这才缓缓开口道:“长史一贯爱民如子,我们两个老家伙倒是十分佩服,但岂不闻圣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但老朽观长史之行,似是要违背圣人之言,就不怕遗祸后世?此老朽未解之一也。 刘太尉乃仁德之主,声望远播海内,长史亦为百代未有之才,如此君臣相知,必然能匡扶天下。倘使刘太尉有践祚之日,长史必登临相位。如此,安喜林氏可为百年世家乎?此老朽未解之二也。 长史风光霁月,有古君子之风,自是无忧。但世间多庸碌之辈,他年功成名就而祸起萧墙,长史难道忍心如今日一般惩处?此老朽未解之三也。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长史今在,或可以一人之力而威慑天下人之心。但人终有一死,长史之志可传千秋万载乎?此老朽未解之四也。” 如果说之前是权术上的争斗,那此刻司马防的这四个问题,就是思想层面的进攻。 权术上已经输了,但王允和司马防似乎并不服气,所以又跟林朝来了一次坐而论道。 换句话说,他们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才是对的,只是没能斗得过林朝而已。 再看司马防的这四个问题,可谓是字字珠玑,都切中了徐州的要害之处。 第一个问题,其实是世家一贯坚持的施政原则,也是这个时代的共识——人生来不平等,但你必须接受这种不平等。 世间有阶级之分,有人高高在上,就得有人低头在下。有人负责统治,就得有人负责被统治。 世上蠢人多而聪明人少,所以真正的大才只需命令百姓如何去做,而不用一一解释,因为解释了百姓也绝对听不懂。 这便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再看林朝的所作所为,似乎想要百姓拥有自己的想法,这是非常危险的。 若是人人都有不同的想法,王朝根基便不稳固,国家自然分崩离析,一切都乱了套。 百姓负责生产,而他们世家,负责引导百姓,稳固这个社会结构。这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伦理纲常。 所以司马防才说,林朝此举是贻害后世。 至于第二、第三个问题,则是在质问林朝。 你今天铲除我们这些世家,他年等刘备位登九五时,以你林子初的权势,安喜林氏必然成为天下第一世家,正如当今的汝南袁氏一般。 而那些跟随刘备打天下的大大小小的功臣,也会成为第二个我们。 你能对我们出手,还能对你的手下,甚至是自己出手不成? 如果不能,那你今天做得一切都是无用功。 至于第四个问题,则是司马防一记绝杀。 纵然你林子初是圣人在世,大公无私,但人性总是贪婪的。 你活着,或许能维护你今日创造的秩序。 可等你死了,你的后人以及那些功臣的后人,为了聚拢财富权势,必然会重走我们的老路,那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这四问不可谓不毒,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难以应对,从而产生自我怀疑。 反正已是必死,二人索性再在林朝心上扎一刀。 林朝杀他们的人,他们就诛林朝的心! 可王允也好,司马防也好,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当今太尉府长史林子初的体内,却藏着一个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 这个问题对于林朝来说,并不是无解。 “唉……” 只听林朝幽幽一叹后,便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对二人说道:“司马公之四问,某便反过来解答吧。” “哼!”王允冷笑道,“老朽洗耳恭听。” “其四,某能算生前事,却管不了身后名。昔年始皇帝也曾想着千秋万代,可暴秦终究二世而亡。某在,自然鞠躬尽瘁。某死,管它洪水滔天!” 所有的一切,都只对活人有效。等眼一闭,就什么也没有了,这点林朝看得很清楚。 林朝的说法虽然有些不可理喻,但王允和司马防却信了。 细细想来,这正是他林子初的作风。 “其三,虽然二位看不到,但某可以向二位保证。”林朝的目光死死盯着王允和司马防,口中缓缓道,“他年若有祸起萧墙之日,某亦绝不留手!” 对于跟随刘备的功臣,林朝当然不会下手,不过可以留给自己的徒弟去处理。 届时林朝无官一身轻,烂摊子全都丢给诸葛亮就是。 只是以诸葛亮的为人,不管任何人贪赃枉法,他恐怕都不会轻饶。 “其二,我安喜林氏,自某以后,三代不得主政!只要某活着,这句话永远算数!” 闻言,王允和司马防顿时皱起了眉头。 很明显,他们不信。 但林朝却没有向他们继续解释。 历史上诸葛亮能做到的事情,我林某人没理由做不到。 说到这里,林朝忽然端起冷酒喝了一口,继而冲两人笑道:“至于司马公方才的第一问,却是不值一驳。司马公家学渊源,但对于圣人之言,却是一知半解。” “长史此言何意?”司马防皱眉问道。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司马公此言大谬也!”林朝笑道,“应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圣人微言大义,却被司马公曲解成此等狭隘之言,这才是遗祸于后世!” 听完林朝新解的论语,王允和司马防彻底愣住了,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身为儒学传人,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这句他们倒背如流的话,居然还能如此解释。 难道自己这些年的埋头苦读,全都走错了路? 四句诛心之问,非但没有没有把林朝难住,反而弄得自己有些怀疑人生。 良久,王允才回过神来,口中喃喃自语道:“临死之前,能得圣贤之言真解,倒也是一大幸事,死而无憾矣……” 林朝再次端起了酒杯,笑道:“二位,一路走好。” 二人还礼道:“多谢长史送行。” 片刻坐而论道后,徙边的队伍再次起行。 一日后,太史慈返回郯县,向内府复命:徙边的官员出了郯县,行了有四五十里,突然遭遇数千名手持利刃的百姓。 之前这些人反对分田给百姓,即便内府已经惩处,但百姓们却嫌处罚太轻,遂在路旁埋伏,然后涌上来将这些人尽数诛杀…… 随着王允等一众人的身死,这场由世家引起,并持续数月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7017k 第六百一十八章 泰山顶上的谶纬 有人死,就得有人活,林朝总不能一棍子打翻所有世家。 只要他们肯接受世家百姓一体交租的新政,他们的死活对于林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甚至其中的有才之人,还是可以任用的。 最典型的,便是昨日在政务堂当场反水,背刺世家的急先锋陆骏,这家伙就没有在发配徙边的名单上。 究其原因,陆氏是吴郡大族,虽然人丁一直不怎么兴旺,但势力财富可一点都不次于河内司马氏,以及太原王氏这种级别的世家。 而现在的吴郡,更是属于没人管控的状态。 陆骏之所有千里迢迢赶来徐州,无非是见刘备击败了袁绍、曹操,大有一统天下之势,所以提前下注。 只是他在郯县并无关系,为了能够占据一席之地,便与王允达成了合作。 从利益结构上来说,他压根没有必要站在林朝的对立面,只是被裹挟的一员而已。 当然,除了他及时倒戈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长子是陆逊。 出生于光和五年的陆逊,如今正好十岁,仅仅比诸葛亮小了两岁而已,若悉心培养一番,将来必能能成为徐州集团下一代的中流砥柱。 世间大多是儿子继承老爹的遗泽,如今陆骏却沾了儿子的光,倒也罕见。 除了陆骏之外,还有些和他境遇差不多的人才,林朝也没有选择铲除。 比如河东贾氏的贾逵。此番外放赈灾,由贾逵负责的郡县,可谓是把抚民以生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连崔琰都对其赞不绝口。 而根据金牌卧底羊衜传来的情报,贾逵本人对那些世家并不感冒,之所以选择依附,只是想借机跻身徐州政坛,从而建功立业。 既有能耐,又肯办实事,这种人自然可以留用。 比如太原郭氏的郭缊,颍川杜氏的杜袭,山阳李氏的李乾、李典等人,情况大致与贾逵类似,便也都免去了一死,留下任用。 至于颍川陈氏的陈群,从一开始就是就荀彧的人,性质和羊衜类似,都是卧底在世家中的暗棋。 荀彧虽然是谦谦君子,但不代表他是傻子,自然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如何反制。但随着林朝的计划一步步施展,这枚暗子也就没有用上。 至于这些人的处置…… 庭院中,以贾逵为首的一众世家全都默然无语,等待着林朝的判决。 而书房中,林朝正在与田丰、崔琰等人商讨着新政之事。 崔琰开口道:“子初,内府今早便下发了政令。但某以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 “如何徐徐图之?” “自然是一郡一郡的推行,先在徐州境内选几个郡国推行,若有成效,再逐渐扩散至兖州、冀州,最后才是青州。”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 “师兄此言,倒是老成谋国之言。既如此,那便先在东海、琅琊、下邳三郡推行。负责推行新政之人选,你们可有眉目?” 崔琰答道:“都察院此番以右都御史臧子源为首,再加派十二名侍御史,全程负责监督此事。” 田丰也答道:“户部人手不多,但也能派出五十名官吏负责此事。” 新政是个大工程,就算是这种阵容,林朝还觉得有些不够,不过先在三郡之内施行,倒也应该能完成任务。 想着,林朝便看向了旁边的陈登与辛毗,开口笑道:“元龙,贾文和如今未归,此番便由你统领顺天府,一并促成此事,某会派佐治辅助你成事。” “遵命!” 陈登和辛毗连忙拱手应道。 说着林朝站了起来,冲众人笑道:“至于具体事务,除了户部与都察院之外,门外的那些人,倒是不妨当做一柄利刃。” 闻言,田丰不禁笑骂道:“林子初,你倒是阴损得紧!” 林朝摊手道:“元皓可莫要胡言乱语,某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子义,你去告诉外面那些人,想要活命,便去各地给某推行新政。若做得好,不仅前番之事一笔勾销,今后更能得到重用!” “唯!” 太史慈赶紧抱拳道。 等太史慈走后,林朝做了个总结:“诸位若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闻言,众人都点了点头。 让外面的世家当炮灰,得罪人的事情他们来干,户部官吏负责登记在册,都察院负责监督,顺天府负责鼓动百姓,引导民心。 最后,对于那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世家豪族,锦衣卫也能混进百姓中,负责带头冲锋。 这一套组合拳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必然能将反对新政者打如万劫不复之地。 就在林朝等人敲定细节的同时,院中的世家终于等来了书房中的审判。 听懂了林朝的意思之后,一众世家顿时松了口气。 林子初让他们下手干黑活,就等于让他们纳个投名状。至于最后能否成功洗白,还要看这次活干得怎么样。 无论如何,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谨遵长史之命!” 院中众人拱手应道。 又是一阵商谈之后,见林朝也没有请他们留下吃饭的意思,众人便陆续散去,只有陈登留了下来。 见左右无人后,陈登这才开口笑道:“长史,前番您所言学宫之事,下官已有了眉目。” 闻言,林朝顿时来了兴趣:“哦,元龙速速说来。” 林朝的招生计划,底线是两万人,前番陈登寻访四州,最终也只弄来了一万学子,特别是女学生竟连一百个也没有,对此林朝大为不满,命令他继续招收。 “长史,眼下学宫还缺一万学子,但如今城内外足有八九万流民,下官以为,这其中是否可以招收一些……” “不错,元龙此言大善!” 林朝目光一亮,脸上浮现了一丝喜色。 自己怎么忘了这茬! 城内外的流民中,可是有着众多的生源。 而且这些流民出身底层,完全可以放心的培养,他们对徐州的归属感极强,将来任用起来也能放心不少。 至于缺的那一千名女学生,也可以从这批流民里面挑选。 “好,明日某便派人去百姓中招收学子,如若成功,元龙可为此次建设学宫之首功!” 眼看让人头疼的生源问题得到解决,林朝自然不吝啬对陈登的溢美之词。 陈登谦虚道:“此乃长史明断,下官不敢居功!” “不必如此客套,某向来赏罚分明。这份功劳先给你记着,等玄德公归来大封群臣时,某必然替你请功!” 陈登赶紧拱手道:“多谢长史提携!” …… 泰山郡,奉高县。 泰山的海拔其实并不算高,只有一千五百米多一点,比之华夏大地上的许多名山都矮了不少。 但在这个时代,泰山在世人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更是有着精神层面的意涵,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山! 而泰山封禅之礼,自远古时期便一直有传说留存。 昔年孔子曾登泰山,孜孜追寻古之帝王封禅的痕迹,只可惜未有所获,于是传说就终究只是传说。 而真正给泰山赋予了最高神圣意义的事件,还要数秦始皇二十八年的封禅泰山。 始皇帝统一天下后,自认功盖三皇五帝,便取三皇之皇,五帝之帝,创造出了皇帝这个至高无上的称呼,并一直流传至两汉。 以始皇帝之气势,听闻泰山乃天下第一山后,又岂能不登临绝顶? 所以嬴政便在在位第二十八年之时,举行了一次泰山封禅。 可泰山封禅的传说由来以久,礼仪也就愈加繁多。 秦朝以法家治国,对礼仪方面不怎么懂。于是始皇帝大手一挥,便召集了近百位饱读经书的儒家博士,来负责封禅泰山的礼仪细节。 可孔子死后,儒分为八。 这八脉传人众说纷纭,各有道理,并不能讨论出一套统一且值得其他人信服的礼节。 始皇帝被这群人吵吵烦了之后,又是大手一挥,让他们都闭嘴。 朕受命于天,又何必听你们这些腐儒之言! 于是,始皇帝不纳儒家之言,自己创造出了一个封禅泰山的规格。 儒家一看,顿时急了。 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不按套路出牌吧! 可秦法森严,他们不敢明着反对,便只能在私下议论。 好巧不巧的是,秦始皇的这次封禅并不顺利,在登山的时候突遇暴雨。 也就是说,整场封禅的礼仪并没能如期举行。 然后儒家就有话说了,大概意思就是秦始皇的德行不够,礼仪不恭,所以泰山拒绝了他的封禅。 当然,这些嘴贱的人后来也付出了代价,并引出了后续焚书坑儒等一系列的事件…… 后来汉朝建立,汉武帝又举行了一次封禅。 朕身为天子,自然要站在泰山顶上这个离天最近的地方! 这次封禅可谓非常成功,也是意义最重大的一次。 此后数百年间,汉人便一直将泰山封禅视为最高规格的祭祀,并且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非有功之帝王,不可封禅! 刘备如今只是太尉而已,自然也没有封禅的资格。在郭嘉的忽悠下登上泰山后,便进行了一番祭祀。 礼仪完毕后,刘备负手而立,望着脚下的苍茫云海,一时间胸中竟爆发出了一股豪情。 只听他感叹道:“昔年孔子等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今日,某总算明白了当年先贤的心境。” 脚下的风景不同,人的心胸自然也就变得不同。 听到刘备感慨,郭嘉刚要搭话,却忽然看到刘备脸上满是自矜的笑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竟满怀期待。 快,快夸我! 无奈,郭嘉只得拱手道:“主公博学多才,嘉佩服!” “哈哈哈哈……” 刘备显摆的欲望终于得到了满足,不禁仰天大笑,同时大袖一挥道:“这也没什么,某这些日子一直在用功读书,偶有所感而已,奉孝不必如此。” 郭嘉只得再拱手道:“主公如此好学,实乃徐州之幸,大汉之幸!” 贾文和那狗东西去哪了,赶紧来救场啊,某快受不了了! 主公,您这无耻的嘴脸,不会也是受他林子初影响吧。 “某不过观其大略而已,当不得奉孝如此夸赞……” 刘备又一摆手谦虚道,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尽情装逼的时光总是过得快,郭嘉又附和了几声之后,刘备的心情更加舒畅了,当场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美酒,邀请郭嘉一起喝了起来。 这下郭嘉也开心了,当场就喝了一大口,作为对自己违心拍了半天马屁的补偿。 至于贾诩何在……毕竟总要有人干活吧。 早在登山之前,郭嘉便和贾诩商议了一番。 为了取信于刘备,林朝埋下去的那块石碑,绝对不能由二人引导着刘备本人发现。 最好选一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绝对不可能说谎之人,然后在偶然间发现了这块石碑,如此刘备才会深信不疑。 那谁来充当这个老实人? 自然非典韦莫属。 所以祭祀完毕之后,郭嘉便勾引刘备来到崖边观看云海。至于典韦,此时还在令人收拾祭祀的首尾呢。 毕竟一群人总要吃喝拉撒,由此产生的垃圾典韦本打算置之不理,可贾诩却摇了摇头,专门走上来冲典韦严肃道: “典将军,泰山之巅是何等神圣之地,主公在此祭祀天地,又是何等壮举。倘若咱们将这些污秽腌臜之物遗落于此,时间一久,便腐烂生臭,如此便是在玷污泰山,恐上苍震怒。” 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典韦虽然听不懂,但丝毫不影响他大受震撼,尤其是‘恐上苍震怒’这句话,更是让典韦惶恐不已。 “那该如何处置,还请先生教我。”典韦赶紧抱拳请教道。 贾诩捻了捻胡须笑道:“此事倒也简单,挖个坑埋了就是。” “先生此言大善!” 典韦顿时恍然大悟,当场便令手下挖矿,准备掩埋垃圾。 可没挖多久,一个士卒便感觉铲到了一桩硬物,继而便是一阵金石相撞之音传出。 “将军,下有硬物!” 这里毕竟是泰山之巅,士卒不敢擅动,便马上禀告典韦。 典韦当然也听到了这阵声响,但同样不敢轻举妄动,在征求了贾诩的意见后,便命人继续小心开挖,想看看地下的硬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此时,郭嘉也掐算好了时间,将刘备忽悠了回来。 了解了情况之后,刘备顿时也有些好奇,当即站在旁边观看士卒继续挖东西。 士卒们小心翼翼的,沿着方才传出声响的位置继续开挖。 不多时,便有一块斑驳的石碑映入了众人的眼帘,上面隐约有字迹浮现。 见此,刘备神色猛地一变! 郭嘉见状,马上大喊道:“小心开挖,莫要损伤了石碑。” 士卒们继续挖,没多久便将完整的石碑挖了出来。 只是看到这石碑之后,刘备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加凝重。 但见石碑上赫然刻着几句谶言: 燕赵之中,五行之侧; 栋梁之臣,攻伐必克; 挽天忠义,千秋气魄; 东临三水,中有一德; 三兴汉家,国祚延泽;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7017k 第六百一十九章 谶纬的精髓 依照这个时代流行的灾异谶纬论,上天早就被赋予了人格色彩,是整个宇宙的最高主宰。 而天子,便是上天安排在人间的合法统治者。 臣民作乱,便是忤逆天意,天子派兵镇压剿灭,也就成了顺应天意。 若君主妄为,也是忤逆天意,上苍便会降下灾异,意在提醒人间帝王反省。 这一套儒家学说,不仅为帝王铺平了统治世间的法理依据,更是为自己争取到了天意的最终解释权。 自此以后,旱灾、水灾、饥荒、雨雹、甚至是日食月食等自然现象,就都成了灾异,也都需要儒学传人来解释。 这是一套崇尚意识形态的玄学体系,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之后,早已深入人心。 而今天在泰山之巅这个特殊的地方,竟然挖到了一块刻有谶纬的石碑,这种情况甚至比灾异本身更值得在意。 如果说灾异是上苍示警,那谶纬便是上天安排好的既定路线,无可更改。 关于这点是真是假,后世有不同的看法,但历史上应验的事情的确有不少,所以这个时代人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当石碑上的字迹全部显现之后,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看到最后那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时,刘备当场冷汗就下来了! 这八个字的含义自不必多说,乃是当年始皇帝统一天下后,打造传国玉玺时刻在上面的。 始皇帝认为自己之所以能统一天下,便是上苍让他承载了天命,自然也就能代代相传,这便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而如今这八个字再度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最巧合的是,自己这边正在准备建国称王,却马上在泰山顶上发现了这块石碑…… 莫非真是天意不成? 刘备沉默半晌后,才向旁边满脸震撼的郭嘉开口问道:“奉孝……此碑文……何解?” 其实看到石碑上的字后,郭嘉心中的震撼可不比刘备少多少。 他知道林朝在这埋了一块碑,也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他可不知道碑文的内容。 子初,你这次玩得有点大啊! “奉孝,奉孝……” 刘备又唤了两声,郭嘉这才回过神来,拱手道:“主公,方才嘉为碑文所震,一时走了神,还请主公恕罪。” “无碍,某想知道此碑文究竟是何意?” 郭嘉迟疑了片刻后,才斟酌着说道:“主公,从碑文上来看,乃是六句谶言。至于作何解释,嘉才疏学浅,却是不能破解。” 见一贯自信满满的郭嘉也束手无策,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 郭嘉却又拱手道:“主公,谶纬一道高深晦涩,莫说嘉不能解,就算放眼天下,能解此碑文者也不过双手之数。” “我徐州可有人能此解?” “自然是有的。”郭嘉答道。 “何人?” 郭嘉笑道:“子初之师郑公,蔡中郎,主公之师卢公,此三人皆当世大儒,浸淫经学数十载,应该能解此碑文。” 作为现如今徐州学问最高的三人,郑玄、卢植、蔡邕能解谶纬之言,倒也在情理之中。 闻言,刘备先是点了点头,继而便一挥手令周围士卒退下,然后才对郭嘉低声道: “奉孝,这谶纬之言……到底可信否?” 郭嘉满脸惊讶道:“主公竟不信谶纬之言?” 刘备摇摇头道:“子初曾有言,民心即天意,某未见谶言成事,自是心有疑虑。” 大概是跟林朝在一起待得久了,刘备也学会了遇事先质疑的习惯。一时间,倒把郭嘉弄得无言以对。 此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贾诩忽然开口笑道:“主公岂不闻,昔年许负相薄姬之事?” 闻言,刘备愣了一愣,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秦末时,曾有一位女相士名叫许负,她曾为一个薄氏女看相,并给出了一个结论——此女之命贵不可言,当诞下天子。 这下可把薄姬的丈夫,当时的魏王豹给乐坏了。 我的女人会生下天子? 四舍五入,就是在说我能得天下! 魏王豹遂背叛刘邦而与项羽结盟,企图火中取栗。只可惜他的春秋大梦没做多久,就直接兵败身亡。 而他的夫人薄姬,也被刘邦所得,先是被送入宫中为织工,而后被刘邦发现其姿色过人,遂被纳入后宫。 嗯,曹孟德狂喜…… 薄姬入宫之后虽然不得宠,但总算衣食无忧。 如果故事只发展到这里,根本体现不出谶纬的力量。 巧合的是,刘邦根本没临幸过薄姬几次,却一发入魂,直接让薄姬有了身孕,并生下了一个儿子。 之后刘邦驾崩,诸吕作乱,周勃、陈平平乱之后,推举代王刘桓登基践祚,是为汉文帝。 而刘桓的生母,正是薄姬!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应验了薄姬生天子的谶言。 诸如此类的谶纬之言,两汉时期还有很多。 就比如前些年,董扶曾对刘焉说益州有天子气,刘焉果断就信了,甚至专门上疏请求废刺史而改立州牧,美滋滋跑到益州蛰伏去了。 虽然被林朝算到了一切,但可惜造化弄人。若非刘备忽然出现,刘焉早就成了刀下之鬼,哪还有机会割据一方。 可若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益州的确有天子气,不过不是应在刘焉身上,而是应在刘备身上。 所以谶纬之学,到底是确有其能,还是先射箭,再画靶,一直以来都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听完贾诩举得例子后,刘备顿时信了七分,继而沉默不语。 若是子初在就好了,他定能明辨是非,帮某解此难题…… 就在刘备心头思绪万千之时,郭嘉却笑道:“主公,以嘉之见,咱们不妨先回转郯县,届时请几位大儒解此碑文后,再做定夺不迟。” “不错,奉孝之言,甚合某意!” 刘备点了点头道,随即便下令士卒抬着石碑下山。 游泰山游出了一块石碑,导致刘备满腹心事,也没心情继续溜达了。 …… 郯县。 世家之事已经结束,新政会逐步推行下去,剩下的事情虽然难度很大且耗时日久,但都由内府着手处理细节,林朝倒是又成了一个闲散人员。 一连闲了三五日之后,林朝便受到了老师郑玄的召唤,邀他去徐州学宫参观。 说是邀请林朝,其实是对徐州官方的一份书面邀约。 学宫教习的队伍已经基本成型,而学生方面,陈登临行前也已经招收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这几日林朝一直派人在流民之中招收学子,距离达到两万这个数字,已经只差了不到一千人。 而甄俨被释放之后,城外的造纸作坊又再度开动起来,那些全本被遣散的劳工,又全部招了回来,连天加夜的制作新纸。 林朝从雒阳弄来的兰台文献,也经由内府传令,被户部派人送去了学宫抄录。 值得一说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林朝又跳出来充当了一波发明大师,把活字印刷术弄了出来。毕竟抄录的速度,远远没有印刷来得快。 眼看万事俱备,郑玄便给州府上了一道陈奏,请求开放学宫。 大概意思,就是让州府派些官员前去莅临检查,走完这个过场之后,便正式让学子进入学宫读书。 这些日子林朝与世家的龃龉,郑玄也略有耳闻,但他不想理会这些事情。如今斗争结束,他也不愿再耽误时间。 按理说文教之事,本应有礼部负责,可徐州学宫意义非凡,如今礼部群龙无首,便只好让林朝走一趟。 王允和司马防死后,工部尚书之位由简雍担任,至于礼部尚书,仍旧空悬。 收到内府的请求之后,林朝也是当仁不让,第二日便带着荀采来到了学宫。 如今学宫落成,天气却愈发寒冷,郑老头终究是年纪大了,扛不住风雪,便搬到了学宫中居住。与此同时,蔡邕也带着女儿搬了过来。 郯县东北有山,名曰:羽山。 如今的徐州学宫,便坐落在羽山脚下,倒也符合儒家学派的一贯观念。 林朝夫妇二人坐着牛车,出了城后,又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学宫山门前。 荀采望着眼前一排排错落有致,而又不失规整的馆舍建筑,一双大眼睛中也有些好奇与惊叹。纤纤玉手中,依旧握着林朝赠与她的那本《千字文》。 林朝原本想让荀采署名,可荀采脸皮薄,终究不能昧着良心纳为己有,便在自己的署名前加上了林朝的名字。 于是这本《千字文》的作者,便成了林子初与林荀氏合著。 反观蔡琰,倒是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那本《三字经》。 荀采看了半晌,便扭过头对林朝感叹道:“子初,一座坐拥两万学子的学宫,便是翻遍古籍,妾身可都闻所未闻。” 作为大家闺秀,荀采想过以后可能会教自己的子女读书识字,却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学宫中教书。 “那你现在看到了。” 荀采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这学宫可有名字?” “还未有……”林朝笑道,“不过此处便是羽山,那不妨便叫它羽山学宫。当然,这只是为夫个人之言,当不得数。” 林朝不知道取名这方面可有禁忌,所以也不好一言而定。 涉及到文化领域的事儿最是繁琐,天知道会不会犯了那帮老学究的禁忌。 来到学宫大门前,郑玄和蔡邕早已率领一众人迎候多时, 见状,林朝和荀采下了马车。 “见过长史!” 郑玄率众人拱手行礼。 林朝负手而立,冲众人一挥手笑道:“诸位免礼!” 礼毕,林朝赶紧拉着荀采的小手,一路小跑到郑玄面前,恭敬行礼道:“弟子见过老师!” 身后的荀采,跟着也福身下拜。 林朝此行代表着州府,受郑玄一礼自然没问题,可他本身却是郑玄的关门弟子,自然得向老师行礼。 公在前,私在后,两头都得兼顾。 郑玄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须,笑叹道:“子初,为师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若这学宫再不开,为师只怕要先走一步喽!” 郑老头难得开个玩笑,林朝却笑不出来。 这几年忙于政务,他的确很少去看望郑老头。如今一见,林朝这才猛然惊觉,郑玄除了胡子之外,头发也已经全都白了。 遥想昔年雒阳树下相遇之时,郑老头的头发还是半白半灰。 林朝叹息道:“老师身体强健,定能长命百岁,又何必说这种不详之言。” “人生一世,百岁者能有几人?”郑玄却洒脱一笑道,“为师如今年近七旬,算起来已经比世间大多数人都长寿了,生死之事早已看开。所幸临终之前,还能亲眼见到这文教盛世,足可慰藉平生。” “老师通透,弟子佩服!” 林朝拱手笑道。 “不说这些了,走,子初且为师入内一观。” 郑玄也知道林朝今天来的目的,一边闲聊,一边带着林朝前往学宫参观。 等参观完学宫之后,时间也来到了晌午,郑玄便吩咐设宴款待林朝。 如今徐州财政紧缺,人人都勒紧了裤腰带,却唯独没少了学宫众教习的预算。郑玄虽习惯了清苦生活,却不会要求别人和他一样俭朴,所以今日的酒宴也算丰盛。 吃饱喝足之后,郑玄和蔡邕便带着林朝夫妇来到了书房,开始聊起了正事。 对于荀采的来到,郑玄其实是有点意外的,不过他知道林朝不是胡闹之人,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可等下三人商谈的内容,却不适合让荀采旁听。 蔡邕见此,遂使人将两个女儿唤了过来。前番羊衜卧底世家中,便将蔡贞姬留在馆驿与蔡琰同住,如今倒是一起搬到了学宫中。 蔡邕本以为三个妇道人家更能有聊得来,但可惜是冤家路窄。 荀采见到蔡琰的瞬间,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直接就握紧了粉拳,大有一言不合便战个痛的架势。 而蔡琰也是不甘示弱,先瞪了林朝一眼,继而一声冷笑,便用眼睛死死盯着荀采。 见此,始作俑者蔡邕也有些尴尬,只得干笑两声道:“昭姬,贞姬,你二人陪长史夫人出去走走,为父与你郑伯父还有些要事,要与长史商谈。” 林朝也低声劝荀采道:“女荀,这里人多,卖为夫一个面子好不好……” “哼!” 闻言后,蔡琰和荀采同时发出了一声冷哼,却又一言不发的结伴走了出去。 见两头雌虎离去,蔡邕这才苦笑道:“小女被老夫宠坏了,倒是有些骄横,还请子初勿怪。” “蔡公何出此言,令爱天真烂漫,知书达理,倒是贱内失礼了。” 林朝也跟着苦笑,顺便说了一通违心之言。 7017k 第六百二十章 法家邪术,不入学宫! 闲聊的时间结束之后,林朝便问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老师,但不知学宫如何施教?” 闻言,郑玄和蔡邕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的疑惑。 “子初此言何意?” 儒家最擅长的便是教育,且经过千百年的发展,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体系。 若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那便是精英教育。 一位老师带着数十,甚至是数百名学生,从六经开始学起。然后筛选出有天分的成为入室弟子,最后再由这些入室弟子中,筛选出几位真正的传人。 这一套系统的教学,其实和家学的模式也差不多。 即老师传授的不仅仅是知识,更是将自己的私货,对事物的见解一并传授给了学生。 如果某一位弟子得到了真传,那就证明这位弟子从内到外,甚至连为人秉性,思考方式也无限趋近于自己的老师。 达到这种层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传人。 这便是东汉一以贯之的传承方式。 而郑玄之所以会疑惑,不是奇怪林朝为什么问这这种世人皆知的问题,而是他看出了林朝似乎有别的想法。 果不其然,林朝接着便笑道:“老师,弟子有一愚见。此番学宫学子甚多,因此施教方式也得有所改变。” “如何改变?”蔡邕好奇道。 千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玩的,老夫倒要看看你林子初有什么新奇想法。 林朝缓缓吐出了四个字:“因材施教。” 闻言,郑玄面色微微一变,思虑片刻后才继续问道:“何谓因材施教?” 郑老头治学数十年,自然听懂了这四个字的意思,所以他问得是具体实行方法。 而林朝给出的答案很简单,就是分层次教学。 真正有天分的学生,自然可以进行精英教育,这本是一件好事。 但这世上有天赋的人,终究是少数。 对于剩下的普罗大众来说,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识文认字,掌握知识,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说精英教育是一件精美绝伦的手工艺品,那林朝提出的因材施教,就是批量生产制造的工艺品。 价值虽然天差地别,但在实用方面,二者并无多大区别,效率却能极大提升。 不过这个理念明显与郑玄治学的态度相违背,所以他思虑良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子初所言,为师私以为不妥……” “不,老夫倒是以为甚是妥当!” 郑玄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蔡邕反驳道:“有道是时移世易,今学宫近两万学子,规模之大,古今未闻。若依照旧例而教之,恐不得其法。子初所言,不妨一试。” 林朝也劝道:“老师,不妨先试试,若有不妥之处,再改回来也不迟。” 见林朝和蔡邕都表示赞成,郑玄这才点了点头,勉强表示愿意试试。 而后,林朝又问起了教材方面的事情。 郑玄笑道:“自是以六经为准,此外那两本《三字经》、《千字文》,为师也曾观其大略,倒是可以作为蒙学之用。” 对于这个答案,蔡邕也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可林朝却不同意。 “老师,若是您与蔡公所收之弟子,自然可以以六经为准。但学宫如今两万学子,还是仅以《三字经》和《千字文》施教更为妥当。” 闻言,郑玄当场变了脸色,斥责道:“子初你莫胡言乱语,此二者充其量可为蒙学之辅助,又如何能与六经相提并论!” “老师息怒,弟子当然不敢诋毁六经,但正因六经博大精深,终其一生也难得真解,所以才请老师以《三字经》、《千字文》为学子开蒙。先让学子识字,之后再去修习六经未迟。” 儒家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 每一本里面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先贤的提炼浓缩,是真正的微言大义,需要终生钻研。 六经固然高深,但从开蒙时代便修习,进境未免太慢。考虑到学习效率,林朝还是以为识字用两本蒙学书籍更合适。 这个道理郑玄如何不明白,但他还是无法认同林朝的做法。 “子初啊,人之初最为可贵,亦最为难得,若不趁此时修习六经六艺,恐怕……” 还是郑玄奉行的精英教育,从最开始接触书的时候就要贯彻到底。 人对第一次接触的东西,总是印象深刻的。 换句话说,一个人先学识字,等识字之后再学六经,那六经对他的影响便是有限的。 而另一个人从六经开始启蒙,虽然过程难了些,但六经对他的影响便能贯穿终生。 等学成之后,把这二人拉出来站在一起,身上的气质都是不一样的。 郑玄教学,向来把德行放在学问之上,所以才会反对林朝这种做法。 可林朝却想把实用主义做到极致,于是便坚持己见。 林朝满脸诚恳地拱手道:“老师,弟子还是那句话。若是您亲自挑选的弟子,先学六经自然无碍,可大部分学子,还是启蒙再学六经。” “罢了,你说得也有道理,此事便随你吧。” 郑玄想了想,还是应允了林朝的条件。 创立学宫之前,林朝就曾对郑玄说起过学子的定位。 林朝不要求从里面出来的学生人人都能成为大贤大才,只要求他们能读书识字,胜任基层官吏的工作就行。 林朝继续说道:“学子先开蒙,然后修习六经六艺,此外还应增设一些其他的学科。” “其他学科?” 听到这里,郑玄和蔡邕不仅皱起了眉头,心中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今虽是我儒学盛世,但百家亦不可不学。因此,弟子以为除了六经之外,还应增设农家、道家、名家、墨家、杂家、纵横家,甚至是法家。” 林朝对郑玄笑道:“老师,弟子欲以百家争鸣,护我大汉万世安宁!” 这还是郑玄第一次从林朝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向往憧憬,本来想反驳的话,也就不忍心说出口了。 自己这个小徒弟年少老成,谋算天下都如同掌中观花一般,想不到增设学科之事,居然能让他心绪如此波动…… 郑玄不忍心泼林朝的冷水,斟酌片刻后,才开口道:“子初,你之景愿为师如何不懂。只是增设学科之事,有几处还需三思而行。” “老师请讲。” “其一,诸子百家固然可以增设,但不可与六经并列。” 本来六经作为学生从启蒙就开始的指定教材,如今被林朝一改,已经变成了高年级教材,这点郑玄勉强应允,但他决不允许把诸子百家的典籍抬高到跟六经一个级别! 这是郑玄的底线,无可更改。 林朝开口道:“老师以为,我儒学胜过诸子百家?” “这是自然!” 郑玄和蔡邕异口同声道,满脸的理所当然。 林朝苦笑:“老师,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咱们虽为儒学传人,但此言是否有失公允?” 林朝万万没想到,郑老头和蔡邕居然不肯承认百家之所长。 “不,此言最是公允!”蔡邕答道,“因为此非老夫与郑公妄言,而是事实!” 闻言,林朝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不错,蔡邕说得不错! 历史已经向后人昭示了无数遍,对于治国方面,儒家的确是目前的最优解。 春秋战国数百载,诸子百家竞相争鸣,可最后都成了失败者。 只有法家和道家衍生出的黄老之术曾一度占据上风,但终究淹没在了尘埃之中。 唯有儒家,自汉武帝推行儒术以来,一直延续数百年,可谓是支撑统治最长时间的学说。 所以郑玄和蔡邕说认为儒家优于诸子百家,倒也不能没有道理。 林朝想了想,遂点了点头。 关于学问,在两位当世顶尖大儒面前,他是万万不敢卖弄的。也就放弃了与两人辩论哪家学说更好的打算,只是开口道:“既如此,六经六艺为必修,诸子百家可为选修。” “何谓必修,何谓选修?”郑玄问道。 林朝解释了一番选修课和必修课的区别,立即引得了郑玄和蔡邕的好评。 本来儒家的教育体系就是这样,先学六经,等六经学完,有了一定的学问后,对于诸子百家中感兴趣的学说,大可以自己修习。 如今林朝将其变成了选修,倒是符合郑玄的心意。 紧接着,郑玄又开口道:“其二,法家邪说,万不可入学宫!” 这一次郑玄的语气很平静,但其中却透露出一股无可置疑的意味。 林朝赶紧拱手道:“老师,法家尚有可取之处,老师能容百家,为何独独容不得法家?可是因当年始皇帝焚书坑儒之事,所以老师才……” 郑玄怒道:“为师又岂会如此小气,始皇帝焚书、坑儒,暴秦遂二世而亡,此乃天理循环。” “既如此,老师为何不愿引法家入学宫?” 这次回答的却是蔡邕,只听他开口道:“子初可有读过《商君》?” 蔡邕所说的《商君》,指得就是《商君书》,相传为商鞅所著,但也有人认为是后来秦国官吏所著。但不管哪种说法是真,《商君书》都是原原本本的法家学说。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读过的。” “此书如何?”蔡邕笑问道。 林朝摇了摇头,幽幽道:“倒是……不怎么样。” 后世常有不学无术者,把先秦的法家比作法治,这是典型的非蠢既坏。 法治和法家,简直是云泥之别,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一部《商君书》看下来,林朝除了摇头叹息,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里面充斥着狂妄、残酷、愚昧、以及对苍生百姓的轻蔑。如果说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里面时不时透露出的理想主义色彩,却又无处落脚,单薄的可怜。 法家代表人物商鞅,一贯的主张便是轻赏而重刑。这与乱世用重典不同,这是一种常态化的高压统治,甚至要求百姓士子三缄其口。 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商鞅刚开始变法之时,遭遇一群人反对,商鞅便将其抓起来,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变法成功后,又有一群人跑来歌颂商鞅的功劳,结果商鞅又把这群人抓了起来,一样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无论赞成还是反对,在商鞅看来,都是扰乱国家秩序的行为。 简而言之一句话,我不需要你赞同或者反对,我只需要你乖乖听话。 这便是商君书里面所说的:成大事者,不谋于众。 说白了,不过是独断独行的独夫民贼! 这便是狂妄和对苍生百姓的轻蔑。 再有《商君书》的靳令篇,里面阐述了一个六虱的概念,意思就是六种阻碍国家统治的东西。 那这六种东西是什么呢,当林朝第一次看的时候,简直惊掉了下巴。 六虱曰:礼乐、《诗》《书》、修善孝悌、诚信贞廉、仁义、非兵羞战。 说实话,看完这所谓的六虱十二害之后,林朝感觉儒家没当场把商鞅打死,也算得上是大度了。 居然敢点名礼乐诗书,你这分明是针对我! 对此儒家表示:总有刁民想害朕! 而这一整套理论说得简单点,就是让国人抛弃礼义廉耻、亲情友情这种多余且无用的情绪,而专心耕种,积极的去当兵打仗。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反人类的典型。 这便是《商君书》里面的愚昧。 此外靳令中还有一段话:重刑少赏,上爱民,民死赏。多赏轻刑,上不爱民,民不死赏。利出一空者,其国无敌。 翻译翻译就是,加重刑罚,减少赏赐,这才是君主爱民的体现。刑罚重而赏赐少,士卒才会拼死奋战。 不得不说,商鞅简直是逻辑鬼才! 至于最后的利出一孔,其国无敌。便是把获取财富的一切途径给你断掉,只留下当兵打仗这一条路可行。 这便是法家的残酷之处。 诸如此类的文字,在《商君书》里面比比皆是。 这也是为什么战国时期秦军会屡战屡胜的原因,商鞅的这一套法令,并不是在治理国家,而是打造了一台无休止对外扩张的战争机器! 厉害固然厉害,可一旦这台机器停下来的时候,也就到了它分崩离析之时。 秦朝二世而亡的种子,可以说在商鞅变法之时,便已经埋下了。 相比较之下,儒家也有法。 儒家的法,便是礼,也可以说是规矩。 比起法家用酷刑来镇压百姓,儒家更倾向于用礼法仁义来教导百姓,使其克己复礼,国家也就安定了。 两相对比之下,可以说是儒家完胜。 当然,儒家发展至后来,尤其是明清时期,也成了帝王禁锢百姓思想的工具。 但这个锅,总不能让秦汉的儒生或者孔孟来背。 ------题外话------ 再强调一遍,先秦时期的法家,跟现在的法治社会,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壤之别,可千万别以为这两者是画等号的。 网上营销号很多,但这个世界需要真实,早就盖棺定论的东西,再怎么洗都没用。 这章也算是老于对先秦法家的一点看法,更是对那段历史的一些个人理解。 这本书写到这里,成绩其实已经固定了。所以老于打算趁着开设学宫这几章,给大家分享一些干货,不然下一本若是不写历史了,有些东西就只能憋在心里了。 干货自然有些干,不喜欢的可以直接跳过。 至于这章有没有污蔑法家,大家可以翻开商君书和韩非子,自己去看一下,保证大开眼界。 至于现在历史圈也有饭圈化的趋势,提到某某帝王,立刻有人颅内高潮…… 对此老于只想说:老于相信,自己的读者还是有点逼格的,最起码能明辨是非。 7017k 第六百二十一章 华歆与管宁的爱情 法家的做法的确刷新了人的三观下限,但要说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也是不太公平的。 比如商鞅变法,施行二十军功爵,给最底层的百姓提供了晋升通道,打破了长久以来贵族垄断权势的格局。 这便是林朝看《商君书》,感觉到的那一丝公正的理想主义色彩。 商鞅变法之初,太子犯法,商鞅表示太子是秦国未来的国君,不能处罚,转而便把太子两位老师的鼻子给割了。 要知道当时太子的两位老师,其中一位可是秦孝公的兄弟,商鞅依旧法不容情,有力捍卫了法之公正! 相比之下,儒家在这一点上崇尚世袭罔替,更容易形成阶级固化,这是林朝最不愿意看到的。 这也是法家如此恶劣,林朝也要将其引入学宫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不过看郑玄和蔡邕的态度,应该不会太顺利。 林朝拱手道:“老师、蔡公,难道法家便一无是处?” 郑玄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若诸子百家尚有可取之处,法家邪术便应永世封存,终不可出世害人。” 林朝苦笑道:“非是弟子冥顽不灵,只是教化之道,知易行难,治理着天下,终究要靠法度。” 儒家用礼法仁义教化世间的想法固然是高尚的,但未免有些太过于理想主义。 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因为那是凡夫俗子不可企及的境界。 道德这玩意,始终是用来律己的。 诚然,人心中的道德始终应该比律法高上一些。 一个人若只遵守法律,那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个人渣无赖。 但即便如此,这世间也需要律法来规范人的行为。 依照林朝的想法,最好是儒法并用。 但郑玄却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说法:“子初,我儒学自有法,何须用法家之法?” 闻言,林朝顿时愣了一愣。 儒家也有法? 郑老头你可莫要框我。 见林朝满脸疑惑,蔡邕笑了,捋着胡须说道:“子初以为,法家从何而来?这世间最早的法家人物,又是何人?” 林朝肚子里的知识有限,第一个问题他不能回答,但第二个问题却还能说道说道。 “在下以为,管子应为法家之首。” 管子即是管仲,春秋时期助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大贤。 由于管仲所在的时间比较早,而他本人的施政方针又不似后世法家那般酷烈,所以有人说他是法家,也有人说他是儒家。 依照这个时代的主流,管子还是儒家人物,所以蔡邕听到林朝的答案后,便有些意外。 “好,即便管子为法家先驱,可之后的法家呢,还不是皆出自我儒家门墙。” 蔡邕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得意与轻蔑。 这个说法林朝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细细想来,好像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除了商鞅之外,其他的法家人物,诸如吴起、李悝、韩非、李斯等人,貌似都是儒家门徒。 难道法学真是源自儒家不成? 蔡邕没注意到林朝神色中的异样,而是继续笑道:“我儒学作为法家之师,法家有法,我儒学又岂能无法?” 听到这里,林朝明白这已经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便一拱手道:“请蔡公赐教。” 当下,蔡邕便把儒家之法对林朝讲述一遍。 听完之后,林朝整个人都震惊了。 依照蔡邕的意思,法家之法,是为一人之法。不顾世间道德,不管百姓死活,甚至不理会天理人伦…… 一言以蔽之,就是只考虑目的,而不顾及实际情况,所以施行起来便是暴政。 而儒家之礼法,则是脱胎于礼仪规矩,所设立的一切限制,也都与道德价值观相符,所以施行起来便是仁政。 就拿谋反叛乱大罪来说,倘若牵连的人实在太多,儒家当政者便会考虑影响,顾虑后患,便可能会只诛首恶,其余人酌情赦免。 处理完之后,儒家还会反躬自省,来一波经典的抛开事实不谈,这么多人反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过错吗? 这种处理方式,便是法不责众最好的写照。 若换做法家的处理方式,那可就一点缓和的余地也没有,统统杀光! 经过蔡邕这一解释,林朝顿时恍然大悟。 虽说蔡邕这些话中肯定有为儒家粉饰的地方,但道理的确是这样。 都说汉承秦制,其实这是个误区。 因为汉继承的只是秦的郡县体制和官制,而非秦朝的一切东西都拿来套用。不然汉初也不会用黄老之学来与民生息了。 至于百代皆行秦法,更是一个伪命题。 似秦法那种严苛的政令若真能传百代,后来刘邦入咸阳约法三章时,就不会出现赳赳老秦,喜迎沛公的局面了。 看,连秦人自己都受不了秦法,又如何传百代? 真正流传千古的,是始皇帝确立了华夏大一统的制度。 自始皇帝之后数千年,但凡有志者,上至帝王将相,下到黔首百姓,都在维护华夏大地的统一性,不容神州被虏寇践踏! 眼看林朝被蔡邕说得沉默不言,郑玄开口总结道:“子初,为师不知你为何一定要引法家入学宫,但为师想告诉你,但凡严刑峻法治国者,最后皆身死国灭。子初你素来善待百姓,此番道理想必也不用为师赘言……” “多谢老师教诲,弟子明白。”林朝拱手道,“但弟子仍想引法学入学宫,《商君书》自是歪理邪说,但弟子以为《管子》、《韩非子》可堪一读。” 《管子》自然是没问题的,毕竟管仲是儒家还是法家,这个问题一直未有定论。 至于《韩非子》,里面的内容倒是不像《商君书》那么邪恶,更多的是对古今之思辨,虽然仍有五蠹这种蔑视礼仪道德的东西,但总能自圆其说,更具有一定的哲学性。 郑玄与蔡邕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林朝的这个请求,将《管子》、《韩非子》列为选修教材。 从这一点,也能侧面看出儒法之优劣。 法家得势时,便禁锢思想,钳制行为,排斥其他学派的学说。乃至有了后来的焚书坑儒,甚至要求读书人拜官吏为师。 再看儒家得势后,虽然将法家思想打为邪术,但既没有焚书,也没有坑杀法学之士,对其他思想学派更是相当之开明。 眼看汇聚百家的目的已经达到,林朝便说出了最后一个要求:“老师,弟子以为,还应招募些许女子入学。” 闻言,郑玄和蔡邕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 他们倒是不反对女子读书,不然蔡邕也不会亲自教授蔡文姬读书识字。 郑玄开口道:“子初,女子读书并无不妥,只是不可入学宫。” “为何?”林朝不解道。 “子初岂不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蔡邕笑道,“学宫中学子正值年少,血气方刚,倘若此时再召一群女子入学,学子必然无心读书,甚至会闹出丑闻,届时学宫颜面何存?” 男未婚,女未嫁,双方共处屋檐下,耽误学习不说,弄不好哪天就搞出人命了。 毕竟以汉代女子之开放,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额……” 林朝确实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一时之间被蔡邕说得哑口无言。 “如此也简单,那便分开居住,分开读书。女子这边,全部任用女子为教习。”林朝开口道,“贱内不才,尚能使得一些粗浅文字,蔡公二女皆秀外慧中,便是入学宫做个教习也绰绰有余。此外再招募一些饱读诗书的女子执教,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虽然林朝给出了办法,但郑玄还有顾虑,刚想出言反驳时,却不料林朝忽然冲他笑道:“老师,昔年班大家一介女流之辈,尚能续亡兄之遗志为国修史,如今咱们不妨效仿先贤。说起来,老师您也算得上师承班氏,弟子作为班大家的徒子徒孙,倒是与有荣焉!” 昔年班昭接替亡兄班固继续边写《汉书》,可写完之后,能看懂的人不多。马融为了学习《汉书》,便拜班昭为师。 而郑玄游学时,曾拜马融为师,所以郑玄也算得上是班昭的徒孙。 眼看林朝把班昭抬出来压自己,郑玄不禁老脸一红,瞪了林朝一眼,却终究不好再出言反对了。 至于蔡邕,林朝任命他的两个女儿为学宫教习,他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郑玄叹道:“也罢,女子入学便入学吧,只是得注意,不能因此闹出乱子。” 林朝笑道:“老师放心,蔡公为学宫祭酒,此事自有蔡公处置。倘若出了问题,也必是蔡公之过,老师尽可惩处便是。” “岂有此理!” 蔡邕吹胡子瞪眼道。 …… 学宫具体事项已经商定完毕,三人又谈笑了一会,郑玄便带着林朝出了书房,向他引荐自己这段时间招来的学宫教习。 郑玄和蔡邕的弟子自不必说,除此之外,还有几位重量级人物。 比如出身下邳陈氏的陈珪,也就是陈登的父亲。还有他的从弟陈瑀、陈琮,这两位便是郑玄老师陈球之子。 刘备已经在徐州扎稳了脚跟,而作为下邳陈氏这一代最杰出的人才,陈登已经选择效命刘备,那陈氏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便都投入到了学宫之中。 此外,还有郑玄的师弟管宁,邴原等人,也都来到了学宫任教。 对于管宁此人,林朝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他感兴趣的并不是管宁终生不仕的气节,而是他与华歆之间那可歌可泣的爱情! 昔年管宁曾与华歆同居过一段时间,两人一起刨地种菜时,管宁在地里发现了一小块金子,却视而不见。然后华歆却把金子捡了起来,管宁便用目光直勾勾盯着华歆,华歆见管宁面色不虞,这才把金子扔掉。 后来有镇上土豪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管宁继续视而不见,可华歆却出现在了看热闹的人群中。 等华歆看够了热闹回来时,却发现管宁已经将两人共同跪坐的席子割成了两半,随后又对华歆提出了分手。 按理说管宁如此决绝,华歆理当不该再自讨没趣才是。 可是答案却是否定的。 后来华歆在曹魏得志时,屡次向曹丕举荐管宁,哪怕他明知道管宁不可能来做官,依旧每年举荐。 直到后来魏明帝曹睿在位时,华歆已经七十高龄,且年老多病,连上朝都要被人抬着去的时候,华歆依旧继续向曹睿举荐管宁,甚至准备让管宁接替自己的太尉之职,而自己情愿让贤退休。 哦,这该死的酸臭! 终其一生,华歆都在极力向曹魏推荐管宁,如果这都不算爱,那林朝也无话可说。 恰逢两汉时代,又是男风盛行之时,林朝便认为自己的猜测极有道理,不禁多看了管宁两眼。 可惜众目睽睽之下,林朝身为太尉府长史,总不好上前询问二人否两情相悦,亦或是华歆单相思…… 于是这个疑问便只能憋在心中,憋得林朝好不难受。 倒是管宁,被林朝异样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不知不觉间冷汗就冒出来了。 素闻林子初其人有古君子之风,今日一见,为何如此无礼! 管宁又是羞愤,又是生气,却不好发作,也只能憋在心中。 返程路上,林朝还在浮想联翩时,却被荀采看出了端倪,遂开口问道:“子初,你方才看那管先生的目光,似乎略有深意。” “哈哈哈……知我者,女荀也!”林朝大笑道,“恰逢今日无事,为夫便与你讲一个故事如何?” 荀采疑惑道:“故事?” “不错,一段凄美且又虐心的爱情故事!” 荀采:…… 子初莫非疯了不成! 望见荀采那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林朝顿时恼羞成怒道:“你到底要不要听!” “好好好,夫君请讲,妾身洗耳恭听。” 见林长史发怒,荀采赶紧笑着安抚道。 林朝这才满意了,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话说自盘古开天,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 “子初,你这讲得是……” “女荀莫急,但凡故事,总有开场不是,且听为夫细细道来……却说王莽篡汉后,那猴子便被压在五行山下,直至中平年间才逃出生天,当即便头戴黄巾,揭竿而起。后人感念其烧符水为众人治病,遂尊称其为大贤良师孙悟空……” 荀采:…… 这是爱情故事? 7017k 第六百二十二章 求贤令,黄金台 从泰山返回郯县的路程自是轻松,只是刘备脸上却没有了之前登泰山时的笑意。 刘备虽然也曾拜在卢植门下学习,但读书期间整日摸鱼,只会遛狗斗鸡,学问方面自然不算精深。而泰山上的谶纬,又让他看得一头雾水,所以便有些闷闷不乐。 当然,刘备也曾怀疑有人故意设局,可是贾诩和郭嘉二人都说,这块石碑上遍布这岁月腐蚀的痕迹,怕是已在土中埋了数百年之久。 如此一来,便断绝了人为的可能。 刘备参不透石碑上的内容,又担心谶纬解出来会对自己不利,心中有事记挂,自然有些闷闷不乐。 等距离郯县还有两百里左右的路程时,却又忽然收到了来自内府的奏报。 在这封奏报中,荀彧将这些日子郯县发生的事情尽数汇报了一遍,大部分是林朝对付世家的过程,以及如今推行下去的新政。 这些事情,其实林朝早在动手之前便向刘备汇报了一遍,因此刘备看完后倒是没觉得惊讶。 可在这封奏报的末尾,荀彧却提出了一个建议。 前段时间,孔融曾带领青州士族表请刘备称王,而荀彧此次的建议便是针对此事。 倒不是说荀彧反对称王,只是他认为孔融表奏中提到的称号和封地不可取。 简而言之一句话,称王可以,在齐地称王不行。 其实这件事情荀彧老早就提过,如今得知刘备即将归来,荀彧便用内府的名义再次提了出来,算是比较正式的进谏。 如今刘备集团的大本营在徐州,在郯县,若是忽然跑到青州的齐地建国称王,那根据地自然要跟着转移。 想要在齐地建设一个和如今的郯县差不多规模的城池,并且把经济和政治重心都迁移过去,这工程量不亚于一次迁都! 再看现在徐州的情况,可谓是一穷二白,拿什么来折腾? 刘备要真敢这么干,便是荀彧不劝谏,田丰绝对会开喷。 跟你们这些整天只会花钱的虫豸一起,怎么可能把天下治理好! 所以荀彧建议,刘备称王后的封地,应该靠近郯县,就算不在东海郡称王,封地至少也得是周边的郡国。 或下邳,或彭城,或琅琊,总之不能远离郯县。 看完荀彧的建议后,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承认荀彧说得有道理,以眼下徐州的情况确实不能再折腾了。但与此同时,刘备心中又有些不甘心。 若是在齐地称王,那就是齐王。 可若是在徐州诸郡称王,那就是下邳王、彭城王,或是琅琊王这种,无形之间逼格就跌落了不少,这便是刘备不甘心的原因。 其实一字王和二字王并无高低之分,就像侯爵一样,乡侯、亭侯、县侯这些都是列侯,在礼仪排场方面,也都是一致的。 但任谁都明白,县侯比乡侯和亭侯高贵不少。 放到王爵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对此心有疑虑的刘备,便将内府的奏报转给了郭嘉,想听听他的意见。 只是郭嘉身为始作俑者,又怎么可能否定荀彧的建议,当即便开口笑道:“主公,文若所言,不失为老成谋国之言。齐地地处边境,确实不好为王国之所在。再者,先前孔文举表主公为齐王,未必没有趁机提携青州士族之意……” “依奉孝之意,当在徐州境内建国才好?” 郭嘉点了点头道:“不错,才乃嘉之愚见,还请主公三思。” 闻言,刘备低声道:“奉孝啊,非是某不愿在徐州境内建国,只是……” 郭嘉当然看出了刘备的想法,便开口笑道:“为长久计,些许虚名主公又何必在意?” 别想什么一字王二字王了,先称王再说吧。 见一贯支持自己所有行迹的郭嘉都这么说,刘备无奈了,苦笑道:“那奉孝你倒是说说,咱们徐州除了东海郡之外,何处适合建国称王?” 东海是州治所,自然不好建国称王,这在礼法上不合适。 郭嘉假模假样的思索了一番,最后皱着眉头开口道:“彭城。” “为何?” “下邳、广陵地处偏远,琅琊、泰山为徐州之屏障,交通不便。倘若主公不为东海王,便只得在彭城建国。”郭嘉分析道,“如今主公雄踞四州之地,将来势必要向天下用兵。彭城接壤豫州,地处中原,乃是绝佳之所。” 虽然郭嘉说将来要向天下用兵,但刘备明白,如今没了袁绍,可以称得上大敌的,便只剩下了袁术。 而他与袁术之间,早晚必有一战。 倘若发兵攻取豫州,彭城则是一个最佳的跳板,借着王国的名义从现在便囤积粮草,积攒兵力,倒是再合适不过。 “奉孝之意,某明白了……”刘备点了点头道,“此事等回到郯县,某还得与子初商议一番。” 一提到大业,刘备心中那点对一字王的念想也消除了,当场表示会慎重考虑郭嘉的建议。 “主公英明!” 郭嘉拱手道,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 林子初,你交代的任务某已经完成了大半,如今就差临门一脚。 …… 郯县。 学宫之事定了下来之后,林朝没有像以前一样继续摸鱼,而是开始了一项新的工作——盖楼! 确切地说,是准备修建一座很大的高台,同时在高台之上和周边修建一些馆舍、房屋。 为了这座高台,林朝可是煞费苦心,为此不惜三登羽山,向学宫里面的学者请教礼仪的相关事项。 之所以如此在意,皆因这座高台,名为招贤台! 顾名思义,就是要在这座高台上发布求贤令,以此求贤纳士。 关于求贤令,昔年先秦时便有帝王发布过,比较著名的有两次。 第一次是秦孝公。他继位之后便向整个天下发布了一道求贤令,不仅言辞恳切,更是在诏令中扬言:凡能强秦者,寡人与之分土! 随后,便引来了商鞅入秦,继而变法强秦。 第二次是燕昭王。这位主也不差,不仅发布求贤令,更是在都城筑起高台,铺满黄金,任由群贤取用。 因此燕昭王所筑之高台,又被称为黄金台。 林朝此次效仿这两位有为之君,目的不仅仅是要招贤,更是要向天下人表明态度。 先秦之时,各国行各法,自有政令,因此君主发布招贤令倒是不稀奇。 可如今大汉历经四百载,察举制度已深入人心,权势也被世家垄断。在这个当口,林朝来一波唯才是举,就是要向察举制度发起冲击,同时为以后的科举制度做一次尝试。 管你是不是孝廉茂才,只要有才,就可以来徐州当官! 原本历史上,曹操也发布过求贤令。只不过曹操求贤,纯属求了个寂寞。 曹操本人在时,尚能唯才是举。可等到曹操死后,曹丕却来了一波与世家大族的深度绑定,从而使得世家当朝,为曹魏的衰落埋下了根基。 直至两晋时,世家门阀的势力,已经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甚至出现了王与马,共天下的谚语。就连北方游牧民族入主中原后,也不得不与这些汉人门阀合作。 林朝之所以要铲除世家,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如今的世家豪族虽然强大,但比之两晋时期还相去甚远,正好将这个威胁掐灭在萌芽之中。 说回求贤令,林朝打算等刘备一回来,就请他亲自登临高台,发布此令。 如今时进腊月中旬,算算时间,刘备最多五六日便到。冬日里施工的进度虽然不怎么样,但到年底也能修建完成,一切都刚刚好。 正当林朝在不远处看着工匠修建高台时,崔琰却来到了城外,身后还跟着一位四十来岁的美男子,手中拿着一份文书。 此人便是出身广陵陈氏的陈琳,说起此人,也有一段传奇故事。 在原本历史上,他在官渡之战时正好在袁绍手下任职,一封讨贼檄文,把曹操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也正因如此,陈琳便被后世喷子冠以祖师之名。 令人称奇的是,一生杀人如麻的曹操在俘获陈琳之后,竟没有杀他,反而高官厚禄优待之,着实令人不解。 陈琳原本在袁绍麾下,等袁绍败亡后,陈琳被徐州大军俘获,因其有才名,崔琰便向林朝请求赦免他,并让他在都察院中任御史之职。 直到想要撰写求贤令时,林朝才忽然想到了此人。 从陈林手中接过求贤令文书后,林朝冲崔琰笑道:“师兄政务繁忙,何必亲自前来。” 崔琰笑道:“招贤乃国之大事,某自然想看看招贤台是何等模样。” “那师兄可是来早了,招贤台尚有十余日才能完工,此时前来,只能看到砖瓦而已。” 崔琰扭头看着正在施工的高台,眼中满是憧憬之色,感叹道:“便只是砖瓦,也是好的。” 林朝明白,崔琰眼中看到的可不仅是砖瓦,而是对上古先贤的追慕和渴望。他不便打搅崔琰的幻想时间,便自顾自打开文书看了起来。 坦白来说,林长史不仅字写得丑,文采方面也是狗屁不通,除了能剽窃几首诗歌来标榜自己之外,于诗文一道可以说是毫无建树。 所以陈琳撰写的求贤令,他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能拍手叫好。 半晌,崔琰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却扭头对林朝说道:“子初,这招贤台上,是不是还少了点东西?” “师兄此言何意?”林朝不解的问道。 “古时秦孝公招贤,许诺列土封疆;燕昭王招贤,更是一掷千金。如今我徐州招贤,若是没点诚意,恐怕无法令天下人信服。” 林朝这才明白崔琰的意思,感情不是少了东西,而是少了好处。 想了想,林朝便开口道:“要不咱们也在台上放些银钱财货,以供前来的贤才取用,师兄以为如何?” “不妥!”崔琰却摇了摇头道,“自古清高有才之士,向来不为财物所动,子初此法不妥。再者,田元皓那边……” 提起田丰,林朝也沉默了。 此时徐州财政吃紧,莫说在台上一掷千金,便是多放几枚铜钱,他田元皓都得跟林朝拼命。 可依照惯例,招贤又不能没有好处,这下就连林朝也犯了难。 关键时刻,还是旁边的陈琳开口笑道:“长史,下官听闻今日徐州新产一种纸张,胜蔡侯纸百倍,长史何不命人撰写藏书,以为赏赐之物?” 闻言,林朝当时大笑道:“好,孔璋之言甚妙!以书为赐,既能体现玄德公求贤若渴,又不流于世俗,倒是大大的良策。师兄以为如何?” 藏书虽然珍贵,但有兰台文献、新纸和活字印刷术,便是印它个几千本又有何难? 等那些响应求贤令而来的士子到时,便每人送上一本,就算没能得到一官半职,也必会夸赞刘备仁德。 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林朝岂有不允之理。 崔琰也笑道:“孔璋兄此言大善!” 陈琳献策有功,林朝也没什么东西能赏他,当即便邀请两人去自己家中,三人弄了个火锅边吃边聊。 …… 初平三年,腊月十八。 风雪依旧,天寒地冻。 可今日徐州百官却不辞辛劳,在太尉府长史林朝的带领下,出城三十里迎接刘备归来。 刘备此行征伐青州,难度不算太大,仅两个多月就结束了战事,可归来的途中却被郭嘉忽悠着去泰山走了一遭,这才耽搁到了年底。 可饶是如此,他此行也就四个多月的时间。 刘备骑在马上,望着远处遥遥在望的郯县,不禁眉开眼笑。 战事从初夏开始,一直到深秋才结束,而后刘备并未归家,直接马不停蹄投入到了青州战场中,等再归来时,早已风雪漫天。 仔细算算,刘备离开徐州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有道是近乡情怯,但刘备却没这种感觉。奔波一载,此刻他只想着快点回到家中,继续过他那久违的接着奏乐接着舞的生活。 又走了不到三四里,刘备终于看到了出城相迎的文武百官,遂加快了速度纵马而去。 “参见主公!” 等刘备一行人近了,林朝便率众人躬身行礼道。 “免礼,诸位免礼!” 刘备素来没什么架子,当即便从马上跳了下来,对众人挥袖道。 “谢主公!” 众人又是一声齐喝,这才起身。 刘备将战马交给身后的典韦便大步走了过来,对林朝笑道:“子初,你一贯体弱多病,此等苦寒天气,又何必出城相迎。” 林朝笑道:“玄德公凯旋而归,我等身为臣子,又岂有在城中……” “行了行了,你我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套。” 刘备挥袖打断林朝的话,继而又脱下自己的大氅给林朝披上,这才开口笑道:“走,咱们先回城,有件要事,还要子初你替某参详一番。” 7017k 第六百二十三章 诸葛亮拱白菜 徐州现如今的权力结构,皆是林朝一手造就。对此,刘备也是非常放心的。 作为君主,刘备之所以对林朝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除了他本身豁达宽仁的性格因素之外,还有三个重要原因。 其一,历史的惯性。 纵观以往的历史,哪怕追溯到三代以上,都鲜有臣子篡位的成例。 权臣不是没有,诸如伊尹、周公、乃至后来的霍光等人,都是能左右江山社稷的权臣。但这些人中除了王莽以外,都是真正的忠于社稷之臣。 即便是汉初铲平诸吕之乱的周勃、陈平等人,也没有自立为王,而是选择了刘氏子孙继承大统。 可见时至今朝,人臣皆少有篡位之心。 其二,他与林朝结识于微末之间。 昔年中山起兵时,他刘玄德不过一县尉,而林朝却已举孝廉即将入仕,两人的地位实在说不好谁高谁低。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林朝毁家纡难支持刘备起兵,等同于带资入股,一路走来又居功至伟。就算是昔年萧何之于刘邦,也没有如此境遇。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朝掌权而不专权。 这些年来,无论时局如何变动,刘备集团的实力如何扩大,林朝都很好得把握了君臣之间的平衡。 政务上,林朝设立内府,将手中之权平摊分化。 兵马方面,林朝设立了换防政策,同时强烈劝谏刘备没事就去军中走走,加强与将士们之间的情谊,一举消除了士兵只知将军而不知君主的隐患。 至于个人声望,林朝这几年一直将抚民以生的政策成果,努力转化为刘备的名声。 如今的徐州,政务方面大家可能会出现分歧,但在士兵和百姓的心中,刘太尉之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从。 说句不客气的话,只要刘备一道禁令,任何人都调不动一兵一卒。 只要刘备登高一呼,百姓必然景从如云! 如此一来,刘备不怕任何人夺权,自然也就能大胆放权。 至于私交方面,荀彧荀谌等人虽是治世之大才,却不是他刘玄德无话不谈的朋友。郭嘉虽然跳脱随性,刘备最是脾气相投,但可惜不太稳重。 只有林朝一人,与刘备仿若民间夫妻一般,彼此知之甚深,凡事必先商议一番。 也正因如此,刘备入城便宣布今晚设宴款待百官,随后命百官自行散去,却带着郭嘉一同到了林朝府上做客。 当然,那块石碑也被一同抬进了林府。 虽然郭嘉曾言徐州能解此谶言者不过三人,但刘备还是想先听听林朝的意见。 厅堂中,刘备也不买关子,直接指着那块石碑道:“子初,你对谶纬一道,可有钻研?” 林朝故作惊讶的看了石碑一眼,这才拱手道:“玄德公明鉴,朝昔年师从郑公,先学算学,而后钻研经义。至于谶纬之道……倒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略懂就好,略懂就好……”刘备闻言大笑,指着石碑道,“子初,你且看此碑文究竟有何深意?” 闻言,林朝只得假模假样看了一会,又皱眉思索了一会,看得旁边的郭嘉想笑又不敢。 其实林朝派人雕刻碑文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而石碑上的六句话说是谶言,倒不如说是字谜。 谶言还好,可这个时代玩字谜的方式尚未普及。所以莫说刘备,纵然是郭嘉和贾诩,也看得一脸茫然。 林朝之所以疑虑思索,一者是做给刘备看的,二者便是在考虑这玩意要不要由自己解出来。 思索半晌之后,林朝终于决定还是有自己来解。 不然石碑弄到老师或者蔡邕那去,俩老头不明其意,一番查阅经典后按照谶纬的方式来解,指不定会给出什么答案呢! 反正称王之事自己之前撇得足够干净,此时出手倒也不怕。 想着,林朝脸上的疑虑变成了惊喜,对刘备一拱手道:“恭喜玄德公,此乃上苍受命,预示玄德公将成就大业!” “何解?” 听林朝这么说,刘备顿时松了口气,却又开口问道。 林朝指着碑文的第一行对刘备笑道:“玄德公请看,燕赵之中,五行之侧,其实指的是一个地方。” “何处?” 郭嘉开口问道,此时他已经差不多看破端倪了,只是他没想到这句话还能这么玩。 “中山。” “为何?” 林朝笑道:“玄德公容禀,昔年先秦之时,燕国与赵国之间,是否还有国家?” 郭嘉适时开口道:“子初此言,未免太过牵强。燕赵之间除了中山国之外,还有代国。” 听到郭嘉的话,刘备也不禁点了点头。 “代国在赵国之北,燕国之西,不符合燕赵之中的谶言。再来看后半句,五行之侧。五行应是指五行山脉,在燕国与赵国中间位置,又在五行山脉旁边的,便只有中山国。” 中山? 某恰好就是从中山起兵,这谶纬果然与某有关! 闻言后,刘备不禁继续问道:“子初高见,第二句呢?” “第二句,朝苦思良久,终于有了些眉目。应该指的是一个字,或是一个人。” “谁?” 林朝分析道:“栋梁之臣,代表此人位极人臣。攻伐必克,则是点出了此人的名字。” 刘备苦笑道:“子初,这种时候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遵命!” 林朝一拱手,转而取出纸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字。 刘备和郭嘉近前一看,却都愣住了。 因为这个字,正是一个‘胜’字! 结合前面的地点中山,此人的身份已经不难猜出了,那便是中山靖王——刘胜! 刘备一顿迟疑后,才看到问道:“子初,这个字,可是先祖中山王之名讳?” “不错。” 林朝点点头,肯定了刘备的说法。 “第三句呢?” “与第二句一样,指的也是一个人。” 林朝又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贞’字,用来代表初代陆城侯刘贞,正是刘备的直系先祖。 “玄德公,这第三句中的千秋二字,便是指从中山王到陆城侯,从此代代相传,一直传到某一个人。” 听完这句话,刘备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还是开口问道:“那人是谁?” 林朝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指着第四句道:“东临三水,三水者,海也。东临三水,便是指地处东海之滨的东海郡。至于中有一德,便是代指此人极具德行。” “子初此言,某却又不同见解。”郭嘉跳出来笑道,“在某看来,此人不仅极具德行,名字也应有一个‘德’字……” 说着,郭嘉便对刘备郑重一拱手道:“主公,结合方才子初所解前三句,某以为此人便是主公无疑!” “不错,朝也与奉孝持同等看法。”林朝也拱手道。 面对二人的肯定,刘备脸上却是阴晴不定,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而让他思索的原因,则在最后两句。 昔年高祖刘邦立国传两百载,便被王莽篡夺国祚。后来光武帝刘秀平定天下,这便是再兴汉室。 如今天下再度烽烟四起,群雄并立,虽天子仍在,但政令连宫门恐怕都传不出去。比之王莽篡汉时的情形,恰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刘备此时扫平天下,便可称之为三兴汉家,延续国祚。 至于最后一句,则是预示刘备会登基称帝。 让刘备为难的,也正是这一句。 匡扶天下没问题,可关键是如今天子尚在,他刘玄德自然不能称帝。 以刘备的为人,也干不出如董卓那般鸩杀天子的举动。 可谶言又说他将继承大统,延续国祚…… 刘备心中挣扎良久后,目光才又恢复清明。 罢了,某自恪守本心,又何必理会些许谶纬之说。 若天命在吾,自不必杞人忧天。 若天命不在吾,那某便匡朝宁国,留清名于后世! 刘备心中已打定主意,面对林朝和郭嘉的道贺,便缓缓摇了摇头:“此等谶纬,不过是胡言乱语,切不可当真!子初,回头你便令人粉碎此碑……” “主公,不可啊!”郭嘉赶紧大声劝道,“谶言曰天命在主公,何不置此碑于城外,然后昭告天下,如此便可使……” “奉孝住口!” 刘备陡然提高了声音呵斥道。 “昭告天下如何?天下人皆知又如何?你难道想让某效法董贼,弑君夺位不成!” 面对刘备突如其来的震怒,郭嘉当即冷汗就冒了出来,自知失言的他赶紧拱手道:“主公息怒,嘉并无此意。” “没有这个意思就好……” 见郭嘉认错,刘备的语气也缓和了些,继续对林朝说道:“子初,等某离去之后,你即刻命人粉碎此碑。咱们三人方才所言,切不可外泄。 奉孝,你着即命校事府监视当日泰山顶上见过此碑之人,但凡有敢胡言乱语者,斩立决!” “遵命!” 林朝和郭嘉赶紧拱手道。 眼看二人没有异议,刘备这才松了口气,却又笑道:“某先行离去,晚些时候你们自行前去赴宴。” “恭送主公!” 林朝和郭嘉又拱手道。 等刘备离开之后,林朝瞅着仍在不停叹气的郭嘉,口中打趣道:“奉孝,看你平日里眼高于顶,方才为何如此愚蠢?” 郭嘉苦笑道:“某又何尝不知此言大逆不道,但如此绝佳的机会实在难得,倘若方才主公答应了此事……” “玄德公若是肯答应,那他便不是玄德公了。”林朝说着,便向外面走去,“某要开始干活了,稍时还有晚宴,便不留你在此吃饭了,请回吧。” 闻言郭嘉一愣,赶紧跟了上去。 “子初,你不会真的要粉碎这块石碑吧?” 林朝目光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郭嘉:…… …… 刘备在外征战近一载,如今凯旋而归,准备设宴款待群臣,规格自然不能寒酸, 于是田丰便咬了咬牙,从府库中掏出了足以使他肉痛的钱粮,举办了一次颇为丰盛的酒席。 当然,这个时代冬天自是难得见到蔬菜,所以酒席大部分都是肉类。 不过以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水平,有肉肯定不会吃菜,倒也合众人的胃口。 刘备打定主意要与众同乐,所以连一些重要官员的家眷都一并设宴款待。男子居正堂,女子前往后宅,由糜氏设宴款待。 一时间,太尉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一副人声鼎沸的模样。 等到晚间时分,快要开席的时候,林朝才带着林夕、貂蝉以及荀采等众女一同前往赴宴。 倒不是林朝不肯早去,只是上下尊卑的礼节不能不顾。林朝若是先去,那些比他晚到之人又该如何自处? 再者,林朝先到了,每来一个官员都必然要上来拜见。如此林朝不胜其烦,那些人也不好受,不如晚到一些,大家都方便。 刚出了府门,却看见诸葛瑾带着诸葛亮在门前等候,旁边还站着甄俨兄弟,以及甄氏还未出嫁的两个妹妹。 嗯……直到林朝一脚迈出门槛之时,诸葛亮还拉着小甄宓在一旁窃窃私语。 诸葛亮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引得小甄宓娇笑连连,面色通红。 这一幕看得林朝大为惊诧,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惊讶,也有些高兴,更多的则是老怀大慰。 莫非诸葛亮要带小甄宓去看金鱼? 不容易啊,自己养的小猪仔,也终于学会拱别人家的白菜了! “拜见长史!” 见林朝出来,众人连忙拱手道。 “免礼!” 林朝挥了挥手,却大步走到了诸葛亮面前。 “老师。” 诸葛亮一拱手道,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 不愧是荀彧调教出来的,哪怕被林朝看破的小心思,也能瞬间变得泰然自若。 再看甄宓,表现就差多了。见林朝走过来,马上低头摆弄着衣角,用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啪! 林朝二话没说,当即在诸葛亮头上拍了一下。 “哎呦!” 小亮仔抱着头痛呼一声,不解的问道:“老师这是何意?” 林朝低下头,在诸葛亮耳边低声道:“阿亮,你方才在干什么?” “额……” 小诸葛亮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当即结结巴巴道:“老师,弟子方才只是……邀请甄家妹妹……去家中做客……” “甄家妹妹?” 林朝狐疑的目光在诸葛亮和甄宓之间扫来扫去,口中说道:“阿亮,你不是该叫姨娘吗?” 诸葛亮:??? 老师,咱们各论各的好吗? 7017k 第六百二十四章 宴会 诸葛亮身为自己的弟子,这种正式场合的宴会,自然是要跟自己一起去赴宴的。 前些时候设立内府五部,对于诸葛亮这个原内府成员,荀彧却没给他什么职务,不过旁听之权依旧存在。 不过诸葛瑾也一起来了,倒是让林朝有些意外。 诸葛珪死后,诸葛瑾并没有接替其父泰山郡丞的职位,毕竟他得为诸葛珪守孝,等孝期满了之后才能出仕为官。 不过算算时间,貌似也快了…… 林朝思索间,不禁多看了诸葛瑾一眼。 至于甄氏兄弟,此次前来的目的,林朝倒不是很清楚。 但看到诸葛亮与甄宓两小无猜的模样,林朝眼中的笑意倒是愈发欣喜,同时扭头看了貂蝉一眼。 刘备既已归来,想必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该派人上门提亲了吧。 “走,咱们去赴宴。” 林府距离太尉府仅一墙之隔,从距离上来说,是实打实的邻居。因此方才林朝刚出门的时候,就听到了旁边太尉府上的喧嚣之声。 没走几步,林朝一行人便来到了府门前。 当先迎上来的,却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婢女。 她冲林朝行了一礼后,开口道:“长史,糜夫人请长史夫人和诸位娘子后宅赴宴。” 林朝点了点头,冲荀采说道:“女荀,你带着她们去吧。” “嗯。” 荀采点了点头,遂带着一众女眷跟着这名婢女前往后宅。 等她们走后,府中众人才迎上来拜见林朝。 林朝挥手,示意众人免礼,随后便带着众人前往府中。 此时酒宴还未开始,刘备也未出现,堂上众人却已经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吹牛,气氛十分欢快。 林朝正在发呆时,旁边的荀彧却把头扭了过来,开口说道:“子初,如今主公归来,有些事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文若所说之事,指的是……” 荀彧低声道:“子初,此次三州之战得胜,将士们可还都没得到封赏呢。再者,主公建国称王一事,也该趁着年景一并……” 闻言,林朝不由跟着点了点头。 封赏功臣是大事,此前刘备还在青州征战,自然不需要考虑,如今刘备归来,这件事情便不能再拖了。 既然是论功行赏,就得有个功劳大小之分,谁高谁低,还得仔细斟酌一番,免得有人心中不满。 至于称王之事,有郭嘉全权操控,林朝只需在最后一哆嗦的时候率领群臣上表就行。 林朝开口道:“文若,称王之事先不提,关于封赏功臣,内府可有章程?” “没有,至少目前还没有。”荀彧摊手苦笑道,“这段时间一直忙于与那些世家斡旋,所以封赏功臣之事内府还没有定论。就连某也只是有些想法而已。” “那就赶紧议一个章程出来,将士们出生入死,好不容易胜了,总不能有功不赏。内府拟定章程后,便上呈玄德公过目。切记要严格论功行赏,每一位功臣得到的封赏,都要严格按照功劳大小来排序。” 荀彧显然明白此事的重要性,当即重重一点头,认真答应道:“子初放心,此事某自会慎重。此外还有一事,那些俘虏该如何处置?” 荀彧说的俘虏,就是此次三州之战和之前俘获的敌军将领,包括夏侯惇、夏侯渊、许褚,甚至是袁绍的儿子,曹操的老爹等人。 这些人,现在还在刑狱里关着呢。 “此事某做不得主,可由内府直接上报玄德公便是……” 能招降的都已经招降了,剩下的都是硬骨头,林朝不想理会这些破事,便将皮球又踢给了荀彧。 荀彧张了张嘴,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堂上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危襟正坐。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刘备终于来了。 众人起身,齐声拱手道:“参见主公!” “诸位免礼平身!” 刘备挥袖令众人免礼,随后又向着西方郑重拱手,算是遥拜了一番远在长安的天子,才正式开始这次的酒宴。 说起来倒没什么特殊的,虽然如今地盘实力扩大了不少,但刘备的性子一如从前,还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只是喝多了便和众将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拼酒的情景没有再出现了。 一者,天气实在有些冷…… 二者,怎么也是快要称王的人了,刘备大概也明白了什么叫礼节。 只是喝醉之后,难免又施展出了他那千古无二的神技——把臂同游! 只见刘备左手拉着关羽,右手拽着林朝,说些今夜势必要与两人抵足而眠之类的话…… “此间甚乐,只可惜三弟还远在塞外苦寒之地,未能与我等共谋一醉……子初你也是,明知翼德生性鲁莽,还非要让他远涉边疆……就他那性子,万一暴躁起来便要与胡人厮杀,身边没个帮手肯定要吃亏……” 刘备絮絮叨叨说着醉话,言语之间早已没了一代雄主的气魄,变成了挂念小弟的兄长,听得众人既好笑,又感动。 “君明,扶玄德公回屋休息。” 说实话,刘备的手劲还是很大的,林朝一时竟挣脱不开,便赶紧唤典韦过来,不然今晚可就真要跟他一起睡了。 堂中除了刘备喝醉了以外,便只有郭嘉一人跟着喝得半醉,其他人倒是无比的清醒。 君主设宴,只有傻子才会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大吃二喝,把自己弄得不省人事。 嗯……很显然郭嘉就是那个傻子。 所幸刘备嘟囔了几句之后,便沉沉睡去,一时鼾声大起,被典韦和林夕扶着前往后宅。 林朝一边招呼着典韦扶刘备去休息,同时也让众人各自离去。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之后,林朝便拉着荀彧在门前等候着一众女眷的归来。 趁着这个空档,林朝突然指着诸葛瑾对荀彧笑道:“文若,你观子瑜之才如何?” 闻言,荀彧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诸葛瑾的能力,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林朝在这时候说起此事,显然不是单纯的询问而已。 荀彧斟酌道:“子瑜非百里之才,稍加历练一番,今后必为我徐州栋梁。” “难得文若如此厚爱,等子瑜孝期过后,便让他出去当个县令,先历练一番吧。” 闻言,荀彧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 如今的徐州,诸葛瑾的能力自然说不上顶尖,就算在年轻一辈中,也有杨修能与之齐驱并驾。 林朝之所以要求荀彧重点培养,是因为诸葛瑾的资历和立场,是其他人所不具备的。 昔年刘备攻伐泰山时,诸葛珪率先表明了立场,临死前更是将三个儿子托付给了刘备。这就使得诸葛氏和刘备集团天然绑定在了一起,再无分开的可能。 诸葛瑾能力不差,又不用担心忠心问题,自然要好好培养一番。 听了林朝和荀彧的话,诸葛瑾明显面色有些激动,连忙拱手道:“多谢长史和荀府令栽培,晚辈感激不尽!” 眼看自己父亲孝期将过,诸葛瑾今晚与诸葛亮一同前来,就是希望能求得林朝提拔一二。 当然,他可没想过能一上来就主政一方,只想着先在内府或都察院做个书吏,先积累几年的经验再说。 如今林朝给得职位超出了他的预期,自然心中欢喜。 至于林朝这番安排,也不是没由来。如今诸葛瑾已年满十八岁,再加上数年前便有辅助其父治理地方的经验,便是出任大县县令也能胜任。 倒是诸葛亮在旁撇了撇嘴,大有不以为意的姿态。 兄长也真是的,得个小小的县令便如此失态…… 林朝挥手笑道:“子瑜不必客气,今后忠心任事便是。” “遵命!” 诸葛瑾恭敬应道。 折腾了一会之后,一众女眷也从后宅出来了。 事实上,后宅的宴会早就结束了,只是前堂众人还在喝酒,糜氏便下令撤去酒席,与众女喝茶聊天。 等刘备醉后,早有侍者前往后宅通报,糜氏便送众女出来。 林朝见众女归来,便冲荀彧笑道:“文若,冬日寒冷,某有些扛不住,便先走一步了。关于封赏群臣之事,这几天内府拿出个章程来,最好是在年前能够敲定此事。” 荀彧点了点头道:“明白,某回头便督促礼部完成此事。” 林朝点了点头,便带着家眷回转家中。 路上,赴宴归来的貂蝉却面带异色,不过数百步的路程,却数次失神。 林朝自然也发现了此事,但并没有声张,只是对荀采附耳低语了几句,听得荀采连连点头。 “夫君,妾身明白了。” 回到府中后,林朝将甄氏兄弟带入了书房。如今诸葛瑾的问题解决了,该轮到他们了。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林朝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后冲二人开口笑道。 甄俨知道林朝的脾性,当即也不绕圈,直接拱手道:“兄长,小弟此来,乃是想为舍弟求个官职。” 为甄尧求官? 闻言,林朝不禁看了甄尧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甄尧整个人更加紧张了。 原本设立工商府时,林朝自任府令,糜竺和甄俨分别任府丞。甄尧自然也在工商府任职,不过却是吏员,并没有正式的官职。 如今随着甄尧年岁渐长,也已经娶妻生子。兄弟二人虽然没有分家,但眼看跟自己同一批入伙徐州的人官位蹭蹭往上涨,而自己弟弟依旧是个吏员,甄俨便有些急了,这才求到了林朝头上。 甄氏兄弟皆有自知之明,所以胸无大志,但不代表甄尧能忍受一辈子都是吏员。 封侯拜将短时间内自然不敢想,但官位还是想要的,哪怕是个闲职。 林朝如此想着,心中对甄氏兄弟也有些愧疚。 这些年一直在忙活,却因疏忽亏待了自己人。 君不见糜芳被免职之前,也已是朐县尉,秩四百石的官职。 见林朝沉默,甄俨还以为林朝不想动用私权,当即又拱手道:“兄长对我甄氏,可谓恩同再造,因此小弟不敢奢求高官厚禄,便只让舍弟外任一县尉也好,还望兄长成全。” “贤弟何出此言,此事倒是某疏忽了。”林朝开口笑道,“这样吧,此前三州之战,玄德公尚未论功行赏,明日某便上奏促成此事,以你甄氏之功,外放一县令不成问题。” 闻言,甄氏兄弟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多谢兄长!” “何必言谢,你甄氏研制新纸有功,此乃理所当然。” 甄氏兄弟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告辞而去。 打发了走了两人后,林朝走出书房,直奔后宅貂蝉闺房而去。见房中仍又灯火闪耀,林朝便敲了敲门,里面立即传来了貂蝉和荀采的声音。 林朝推门而入,貂蝉马上站了起来,开口道:“兄长!” “怎么,有心事?” 林朝开口笑道。 赴宴之前,貂蝉还一切如此,吃完一顿饭后,貂蝉便闷闷不乐,林朝想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便让荀采先稳住她。 难不成今日席间,糜氏故意给了貂蝉一个下马威? 若是如此,自己可不能不管。 起初让二女前往刺杀董卓时,林朝以为她们难有生机,便许诺收她们入林氏家门,也算一种别样的激励。 而后二女不仅成功刺杀了董卓,更是全身而退,林朝心中开心的同时也履行了诺言。 自此,林府便多了一位千金。 既然收了貂蝉做妹妹,林朝便把她当成了家人。 听到林朝问话,貂蝉却摇了摇头道:“兄长,小妹无事,有劳兄长挂念。” 见貂蝉不肯说,林朝便扭头向荀采问道:“可是方才席间,糜夫人对咱家小妹多有刁难?” 貂蝉与刘备虽然没有正式婚约,但徐州核心圈子内无人不知,因此糜氏必然有所耳闻。 荀采连忙说道:“子初莫要胡说,糜夫人温良娴舒,又岂会如何!” “既如此,那为何貂蝉……” 林朝有些疑惑道。 荀采笑着解释了一番宴会的过程,林朝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糜氏非但没有刁难貂蝉,反而对貂蝉很客气…… 不,是太客气了! 言谈举止中,不仅称呼貂蝉为姐姐,甚至要请貂蝉上座,多亏荀采出言劝阻才就此作罢。 7017k 第六百二十五章 幽州旧事 林朝想过貂蝉心情低落的所有理由,却始终没料到是因为糜氏对她太客气了! 客气难道不是好事? 再说了,能有资格带家眷前去赴宴之人,无一不是徐州权贵,糜氏不过刘备之妾,自然得对这些人客气,又不是独独对你貂蝉一人客气,这有何可难过的? 林朝想了想,始终不能理解貂蝉情绪低落的原因,便很认真的说道:“貂蝉,你若有何难言之隐,不妨直言。某既收你入我林氏门墙,便会为你做主,你可明白?” “有劳兄长记挂,小妹并无难言之隐。” 貂蝉摇了摇头道。 面对她的否认,林朝却摇了摇头道:“貂蝉,在你心中为兄就这般吓人,令你不敢直言相告?” 关于貂蝉与刘备的婚事,虽说彼此心知肚明,但林朝还没正式告知过她,如今看起来貂蝉似乎颇有心结,林朝便不得不询问一番。 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林朝不想亏待任何一个自己人,更何况貂蝉还有诛杀董卓的功劳。 荀采见此,便走上去握住了貂蝉的小手,鼓励道:“妹妹有话尽可直言,你兄长必然会为你做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貂蝉便不好再推拒,冲林朝说道:“兄长,小妹过些时日便将嫁与刘太尉,对否?” “不错。”林朝点了点头,笑道,“本来某打算请玄德公娶蔡邕之女为妻,但玄德公执意要娶你,可见玄德公对你之喜爱……怎么,你难道不愿?” “不,不是的……” 貂蝉连忙摆手道:“小妹出身寒微,便是能为奴为婢伺候玄德公,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更何况是作为正妻,只是……” 林朝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小妹愚钝且不知礼数,担心误了兄长的大事。” 林朝:??? 你嫁给刘备,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林朝一脸茫然,貂蝉便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一遍。 原来今晚前往后宅赴宴之时,众臣的女眷向糜氏行礼之时,糜氏唯独不敢受貂蝉之礼。而后听说貂蝉前来赴宴后,刘备的母亲竟然也来了,并且命貂蝉坐在她旁边。 一顿饭吃下来,刘老太太的目光大多在貂蝉身上徘徊,一副婆婆打量儿媳的眼神。 刘母如此在意,自然无可厚非,只是貂蝉却蒙受了莫大的压力。 自从被林朝收为妹妹之后,出身寒微的貂蝉就一直在刻苦读书,学习礼仪,努力改掉自己之前的习惯,趋近于所谓的上流社会。 以刘备的身份,娶妻自然是大事,要么和世家联姻,要么和手下大臣联姻。所以貂蝉误以为林朝将自己嫁给刘备,是想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自己什么都不懂,她担心过门之后会遭刘备冷落,从而影响林朝在徐州的地位。 毕竟相比于宴会上那群礼仪姿态都无可指摘的贵妇千金,她活脱脱像个农家妇一般。 听完貂蝉的陈述,林朝整个人都愣住了。 “貂蝉啊,这联姻之说……是谁告诉你的?” 貂蝉答道:“兄长,这是小妹从书上看来的,难道说得不对?” “当然不对,不仅不对,而且是大错特错,杞人忧天!” 林朝目光注视着貂蝉,无比认真道:“我林子初一生行事,虽说不上光明磊落,但至少无愧于心。大丈夫功名只在马上取,某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完全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又何须联姻巩固? 倘使有一天,这朝堂上无某容身之地,某自会辞官归乡,躬耕于田间,也不需要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其中周旋。 再者,你如今是我林氏嫡女,更是我林子初的妹妹,自然不同于寻常人家,倘使有些许失礼之处,难道还有人敢说三道四不成?” 说到这里,林朝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正如某方才所言,玄德公之所以娶你,是玄德公对你甚是喜爱,并非为兄需要你去联姻。为兄只希望你能安度此生,你可明白?” 林朝从始至终都没打算用联姻来巩固地位,所以这番话是在告诉貂蝉,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你自己就好。 家族还不需要你一介女流来付出,恰恰相反,等你嫁人之后,家族便是你最大的后盾。 刘备即将称王,将来更有可能称帝,届时有林氏作为靠山,貂蝉反而能稳坐后宫之主的位子,并且没有人能撼动,更不用担心什么后宫内的勾心斗角。 貂蝉姐妹手刃国贼而不能显名,这便是林朝对她的补偿。 貂蝉做梦也没想到,林朝居然会如此在乎自己的感受,听完这番话之后,声音便有些更咽。 “兄长,我知道了……”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吧。”林朝笑道,“关于你的婚事,且交给为兄一手操办即可,你等着风风光光的出嫁便是。” 说罢,林朝便带着荀采离开了貂蝉的闺房。 …… 第二日,太尉府。 刘备昨天才回到徐州,晚上又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穿戴整齐后便来到了后宅给母亲请安。 近一载不见,刘母倒是很记挂儿子,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刘备也在旁认真聆听着。 说着说着,刘母就提到了昨天晚上见到的貂蝉,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 “玄德啊,那林氏女老身昨晚见过了,倒是温婉可人,你看是不是找个时间,请人上门前去提亲为好?” 闻言,刘备苦笑道:“母亲,儿方才征战归来,目前徐州事务繁忙,又何必急于一时?” 方才还聊得好好的,老太太转眼便把话题扯到了刘备的婚事上,这让刘备有些无法适应。 按他的意思,不说等个一年半载,最起码也得过完年再说吧。 再加上最近手头的事情实在有点多,又要建国称王,又得封赏功臣,而且刘备昨天就听说林朝又弄了个招贤台,到时候也少不得自己亲自出面…… 至于婚事,倒是可以往后放一放。 刘备给出了原因,满以为母亲会理解自己,可谁知一贯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居然当场就变了脸色,指着刘备说道:“玄德,老身不懂什么军国大事,但你也莫要拿此来搪塞老身。老身且问你,你如今年岁几何?” 见母亲面色不虞,刘备连忙答道:“回母亲,儿今年三十有二。” “老身再问你,如今你膝下可有子嗣?” 闻言,刘备面色一滞,却缓缓摇了摇头。 刘母叹息一声道:“玄德啊,以你如今的年纪,放在寻常人家都能做大父了。可你呢,身为一方之主,不仅膝下无子,更是至今不曾续弦,你到底想干什么?” “母亲,儿又没说不娶,只是还要等一段时日。”刘备赶紧解释道。 刘备当然是娶过老婆的,昔年他拜在卢植门下读书,归乡之后便娶妻生子。可后来从军征讨黄巾,几经战乱,不仅妻子死于乱军之中,连孩子也一并早夭。 “你等得,老身却一刻都等不得!”刘母摇头道,“你父早亡,留老身一人将你抚养长大。如今你也算光宗耀祖,你父亲在天之灵必感欣慰。可大丈夫不仅要建功立业,更要传承香火,开枝散叶! 倘若我刘氏无后,老身便是身死,也无颜去见你父,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军国政务自是大事,老身管不着,但我刘氏香火之存续,老身不得不管。你若这几日不派人前去提亲,老身便一头吊死在这房梁上,做个孤魂野鬼,也省得到了地下被你父亲和列祖列宗责骂!”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重,刘备吓得当场冷汗就下来了,‘噗通’一声跪倒在母亲身前。 “母亲息怒,都是孩儿不孝,孩儿这便请两位叔父登门提亲,还请母亲恕罪!” 刘母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并无多少见识,为人也一向和蔼,但却是典型的柔中带刚。 在她看来,自己最大的责任就是让刘氏开枝散叶,这是她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眼看儿子答应马上提亲,刘母这才将刘备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儿啊,莫怪为娘逼你,只是你自幼便野惯了,这些年官职虽越做越大,但人却不见了踪影。老身知道你有大事要忙,但今年一出去就是一年,老身若不趁此时将婚事定下来,又不知道会拖到何时。” “母亲的苦心,儿自然明白。”刘备点头道,“母亲放心,年前儿便请两位叔父去提亲,年后便迎娶林氏女入门,为咱们刘氏开枝散叶,还请母亲勿要为此事过于忧虑。” 得到儿子的保证,刘母这才心满意足的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母子二人又聊了几句之后,典韦忽然走了进来,言称礼部尚书简雍求见。 刘备还没来得及开口,刘母却笑道:“玄德,你且去忙吧,老身也有些倦了。” “孩儿告退!” 刘备冲目前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出得房间后,便见到简雍早已在院中等待,见刘备出来,简雍笑着拱手道:“参见主公!” “宪和有何事?” 简雍与刘备自幼相识,是总角之交,算起来比认识关张还要早得多,因此刘备对简雍的态度也极为随意,向来言辞直白。 “主公,请随雍城外一观。”简雍笑道。 “城外?” 简雍点了点头道:“不错,昨日城外招贤台已落成,还请主公前去巡视一番,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说实话,招贤台乃是林朝请教学宫中一众大佬之后建造的,以刘备的水准,自然不可能挑出什么毛病。 但毕竟要请刘备亲自登台求贤,简雍照例还是请刘备看一看,万一刘备突然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方便及时修改。 闻言,刘备顿时来了兴趣:“宪和,可是前些日子子初督造的招贤台,志在招揽天下贤才为某所用?” “不错,主公慧眼如炬。” 简雍很违心的夸赞刘备了一番。 “哈哈,这个方法好!唯才是举,不拘一格,子初果然是世之大才,如此办法也能想出来!” 简雍:…… “主公,这可不是子初想出来的办法,而是借鉴前人故智……” 奈何刘备没文化,闻言便又问道:“前人故智……难道说以前便有人弄过这招贤台?” 主公,你平时都不读书的吗! 简雍已经无力吐槽了,却又得给刘备科普一番秦孝公和燕昭王的故事。 听完之后,刘备整个人都被震撼了,满脸惊讶道:“此二位君主有如此爱才之心,居然还不能一统天下,倒是令人扼腕叹息。” 简雍:…… 由此可见,刘备不仅是文化沙漠,还是政治白痴。 若仅有爱才之心便能统一天下,那就不用打仗了。 刘备感慨了两句,却全然不顾兴致不高的简雍,继续低声说道:“宪和,还有两件事,某想听听你的意见?” 面对旧时的发小,刘备心中忽然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宪和开口道:“主公请讲。” “第一件事嘛,便是……” 刘备将母亲要求自己尽快娶妻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便问简雍对此事的看法。 见刘备说起了正事,简雍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拱手道:“主公,雍以为老夫人所言极是。娶妻生子乃是大事,更何况以主公今时今日之地位,若膝下子嗣不昌,难免会使群臣心有顾虑……” 自古主少国疑,更何况刘备如今还没有儿子。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人说没就没了,若刘备忽然染病身亡,徐州大业由谁来继承? 所以简雍的意思是,刘备不仅要尽快娶妻,更是要尽快生子,并直言军国大事内府和军机处可以处理,但此事却拖不得。 见简雍和自己母亲都是这个意思,刘备便下定了决心,过两日就派人前去林府提亲。 刘备又开口道:“还有一事……群臣皆以为某当建国称王,宪和以为如今可是最佳时机?” 听到这个问题,简雍明显愣了一愣,随后便想到了两个月前郭嘉给自己写得那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郭嘉要求简雍在关键时候,带头劝说刘备称王。 这种要求,简雍自然是答应了。可如今还没等到他去劝谏,刘备却率先发问,让简雍心中有种异样之感。 这些年随着加入徐州集团的人才越来越多,简雍似乎成了个边缘人。 官职不低,权力不大,存在感更是薄弱。 简雍深知自己的才华比不得内府众人,对此也没有怨言,需要他的时候更是忠心任事。 可如今在称王这种大事上,刘备却又单独征询他的意见…… 玄德还是那个玄德,无论权势再大,人却从未变过。 想到这里,简雍忽然笑了。 “主公还可记得,昔年咱们一同去幽州贩马之事?” 7017k 第六百二十六章 林子初,有你的快递! 昔日刘备年少时,也是乡里有名的豪侠,因为人义气而甚得众心,导致附近十里八乡的少年都争相投奔。 对于这些慕名而来投奔自己的小弟,刘备自然很高兴,不仅欣而纳之,更是好酒好肉款待。 可刘备终究家道中落,供这些人吃喝也不容易,时间一长,经济上便有些捉襟见肘。 当时大汉的吏治已经极度腐坏,乡民也大多受盗贼袭扰,刘备索性便将那些投奔自己的人组成了一支队伍,自发守卫乡里。 嗯,这种工作还有一个学名,那就叫收保护费。 可刘备既收钱,也办事。在他的保护下,所在县城的治安的确好了很多,所以这钱他也就收得心安理得。 简雍便是在这时候,与那些少年子弟一同投奔到刘备麾下。 之后苏双、张世平这两个中山大商得知了刘备的名声之后,花重金请他保护商队。 后来在一次极其重要的护卫路程中,苏双、张世平的财货引起了幽州一股流寇的觊觎。 流寇率众率众突袭商队,刘备带着小弟拼死搏杀,虽然最终成功击退了流寇,但麾下却死伤惨重。 等到财货运到地方,结算工钱时,刘备却向苏双和张世平将价码提高了足足三倍有余。 对此简雍以为不妥,毕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价钱早就谈好,虽然损失了诸多兄弟,但这不是坐地起价的理由。 当时还是少年心性,脾气暴躁的刘备自然不依。 相比于对雇主负责,他认为自己更应该对那些战死的小弟负责。没有钱,他拿什么抚须那些人的身后事? 简雍苦劝不住,但苏双和张世平却被刘备的义气所感动,不仅多给了刘备工钱,更是将五十匹良马赠与刘备。 得此厚赏,简雍自然对两位大商连连感谢,但刘备却表示这些是自己应得的。 随后刘备便带着简雍北上幽州,将战马全部卖掉换成钱财,用于抚须那些战死的小弟的家眷。 当时刘备自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后来回想此事,刘备多次对简雍感叹当初是自己鲁莽了,幸亏苏双和张世平大度,没有跟自己计较,不然可就难看了。 如今又听到简雍提起此事,刘备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怪异,那是一种昔日荒唐事被揭穿的羞赧。 “那时某年少轻狂,自是做了些错事,宪和又何必旧事重提。” 面对神情窘迫的刘备,简雍却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主公又何必在意?不过当年主公那句话说得好,雍一贯深以为然。” “哪句话?” 刘备疑惑道。 “此吾应得之物,自是当仁不让!” 这句话平平常常,但在刘备听来,却不亚于一记惊雷在耳边响起,震得他久久才回过神来。 “宪和以为,某此时称王正当时宜?” 简雍拱手道:“不错,主公曾立志匡扶汉室,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难道不知名正方能言顺?” 许多事,都是在其位才能谋其政,不然不仅麾下不会信服,即便这天下人也难以认可。 不管你刘备想济世安民,还是想登临高位,亦或是求千古留名,都得先做到那个位置上才能成事。 这就是简雍的看法。 刘备沉默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道:“某明白了,宪和你稍时便去告诉子初,称王之事……就劳烦他一手操办吧。” 闻言,简雍大喜,连忙拱手道:“遵命!”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称王还是升官,素来都是别人举荐,可没有毛遂自荐的说法。 甚至为了避嫌,本人全程都不能参与此事,不然难免会被世人说成贪恋权位, 不过此言一出,也算是刘备正式下了钧命。 至此,郭嘉的三步计划全部走完,也终于卸下了刘备心中的疑虑,总算功德圆满。 …… 郯县城外。 时进年节,招贤台于昨日落成,但林朝早在初建之时就将消息传了出去。因此此时的招贤台旁,已经围了里三圈,外三圈,人头攒动,数不胜数。 冬日的严寒,却无法阻挡众人心中的激情。 听完刘太尉准备效法燕昭王立黄金台招贤的消息后,整个天下都沸腾了。 当然,这些沸腾的人大多是寒门子弟。 他们虽饱读诗书,但苦于没有上升通道,如今只要能在招贤台上大放异彩,便可跻身徐州政权,如此诱惑,不可谓不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磅消息,那就是来此者只要有真才实学,不管最后能不能当官,都会赠书一部。 这个消息可谓如炸弹一般,震得那些寒门子弟久久都不能缓过劲来。 什么时候藏书如此不值钱了? 刘太尉有这么多书吗? 这两个问题浮上心头的同时,一众才学并不算出众的寒门子弟,也都抱着好奇的心情启程前往郯县。 毕竟刘备身为三公之首,又将正式榜文传告天下,总不会食言而肥吧! 此去虽不能出仕,但能得书一部,也算人生幸事。 所以当刘备和简雍赶到招贤台时,早有诸多距离比较近的寒门子弟来到了附近。 至于为什么都是寒门子弟,因为那些世家子弟不会认可这种求贤的方式。再加上新政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着,他们自己一屁股屎都没擦干净,对于那些虎视眈眈的百姓更是心怀畏惧,哪有心情来郯县看热闹。 再说回招贤台这边,早就有机灵的商贩早看到了商机,随着招贤台建造的时候,便在周围盖起了酒楼房屋,好趁着招贤期间发一笔横财。 自古华夏大地便不乏智慧的普罗大众,吃瓜的围观群众更是古已有之。 于是招贤台附近除了来观瞻的寒门子弟外,更有商贩来回吆喝的叫卖声,酒肆瓦舍招揽生意的热闹,活脱脱一副人间烟火极盛的景象。 自古士子风流,当然也少不得某些不可明言的生意,也开在了这附近。让旅途疲惫的寒门子弟,在夜晚也能得到充分的慰藉。 对这种促进消费的行动,州府并没有制止,反而加以鼓励。 所以此时的招贤台及周边,可是热闹非常。 刘备原本并没打算过来,因此还穿着一身常服,而简雍不拘小节,平素也不会穿官袍,所以二人虽没有微服私访的想法,但的确起到了这个效果。 简雍本想让典韦驱散人群,再亮明身份,却被刘备笑着拒绝。 “子初曾言,有些事儿站得太高反而难以看清,对此某深以为然。索性今日只是前来一观,又何必兴师动众。就如此与众同乐,倒不失为一件快事。” “主公所言甚是!” 简雍也跟着开口笑道。 两人正谈笑间,刘备目光忽然扫到了旁边不远处的一家酒肆,闻着里面飘出来的酒肉香气,只觉腹中饥饿。 刘备今日起得本就晚,去给母亲请安被训了一顿不说,又被简雍拉着来到城外。此时正值晌午,刘备却水米未进,早已饥肠辘辘。 “宪和、君明,去酒肆陪某喝一杯!” 招贤台名字虽然好听,但是在没什么看头,个中依照礼节打造的规格刘备又看不懂,倒不如去喝酒吃肉来的痛快。 “遵命!” 简雍点了点头。 当下两人便走到了方才那家酒肆,里面却已经宾朋满座。其中有寒门子弟,更有来往客商,好不热闹。 冬日寒冷,众人看完了台子,谁不想到酒肆中避避风寒,喝几口热酒。 简雍冲着店中伙计笑道:“店家,且收拾一张桌子与我等来坐。” 这伙计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闻言当即面有难色道:“见过几位郎君,说来也是不巧,今日天冷,店中早已客满,更无闲桌,还请几位郎君去别处看看。” 闻言,简雍便微微皱起了眉头,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扔到桌上,开口道:“店家不必为难,某这里有些钱财,便是请别的客人腾出一桌来。若有剩余,便是你的赏钱。” 见到这些钱财,伙计的眼睛当场就亮了,连忙收了起来,冲简雍笑道:“郎君稍待,小人去去便来。” 说着,伙计便走入店中,去寻愿意让出桌子的客人去了。 这边,刘备冲简雍笑道:“宪和好手段!” 用钱财开路,可远比用权势压人更为高明,毕竟前者能让人心甘情愿。 见刘备夸奖,简雍也笑了,开口道:“主公谬赞,主公何等身份,若是无桌可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只是……雍方才使了三百钱,回头还请主公……报销则个。” 报销这个说法,还是源自林朝,如今简雍也学会了。 只是一提到钱,刘备就有些牙疼,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嘟囔道:“宪和为何如此吝啬,不过区区钱财而已……” 见刘备大有不给报销的意思,简雍赶紧又说道:“主公此言差矣,雍一贯为官清廉,只靠些俸禄度日,自是囊中羞涩。方才这些钱,乃是雍一月用度,主公可不能不报销啊!” “此事易耳,回头你找元皓便是。” 眼看推拒不得,刘备便想着祸水东引。 总之一句话,我也没钱! 啥,主公你让我找田丰要钱? 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主公,雍听闻主公还有一内库,其中钱财颇丰,专供太尉府日常用度,主公何不……” 简雍话还没说完,就见刘备忽然变了脸色,打断道:“某哪有什么内库,此乃无稽之谈,宪和莫要听旁人胡言乱语!” 开玩笑,内库有钱的消息要是传到了田丰耳中,那自己以后还怎么接着奏乐接着舞! 眼看刘备打定主意要赖账,简雍也无可奈何。只得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自己绝对不会先掏钱了。 那边,伙计拿了简雍的钱后,左顾右盼,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店西北角有一张桌子,却只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高大男子。 “郎君,可否与别的客人拼凑一桌。” 伙计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伸手将简雍给的钱分出一小半放在桌上。 听伙计叙说原委后,男子便笑了,开口道:“某一人独坐一台确实有些浪费地方,那客人愿来,某与他们拼凑一桌便是,无需钱财。但想让某让位置与他们,却是万万不能。” 店门口,刘备听了此人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意,当即笑道:“宪和,观此人打扮,应是受招贤令而来的士子,咱们便去与此人同坐而饮!” 伙计正为难间,却见到刘备等人走了过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早被简雍挥手打断。 “店家,好酒好肉端上来,我等今日便与这位先生拼凑一桌。” 闻言,伙计大喜,当即点头道:“郎君稍待,小人马上端上来!” 刘备并没有入座,而是先打量了一番青年男子,只见其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与年龄不相配的敦厚长者气息,倒是令人心生亲近。 与此同时,男子也在打量着刘备,见到刘备等人的穿着后,便站起身来拱手道:“见过几位先生!” 这个举动更是让刘备心生好感,当即还礼笑道:“此间相逢,也算幸事,敢问郎君高姓大名?” 男子笑道:“在下鲁肃,鲁子敬。” 刘备想了想,也没想到下邳鲁氏这个世家,便把鲁肃当成了寻常寒门子弟,当即邀请鲁肃入座,并把酒言欢。 初时鲁肃还有些奇怪,按理说自己自报家门后,对方也该报上姓名,不然便是无礼。 可随着几杯酒下肚,他发现刘备神情坦诚,并没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虽然心中依旧疑惑,却对方才之事释然,转而和刘备痛饮起来。 …… 政务堂中。 自从刘备回来之后,林朝再也不能继续像以前那样尽情摸鱼,隔三差五便得和内府一起处理政务。 今日恰逢内府商议封赏功臣的具体细节,这是一个比较繁琐且浩大的工作,从早晨一直忙到中午,居然连五分之一也没完成。 毕竟有功将士太多,不仅那些将领需要奖赏,普通士卒也要根据功劳大小来封赏。 这便又得统计功劳,再加上官职这方面一直是一颗萝卜一个坑,总不能乱给。 死难的将士又得抚恤,还得…… 总之这些事情忙碌起来,搞得林朝一个头,两个大,只想逃离政务堂这个是非之地。 但内府众人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所以林朝依旧得坐在堂上当牛马。 直到晌午时分,眼看快要下值的时候,张郃突然走了进来,并对着林朝耳语一番。 听完张郃的话后,林朝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俊乂,来人现在何处?” 张郃抱拳道:“监军,来人就在城外。” “走,随某出城!” 林朝说着,便站起来就准备向外走去。 李儒那家伙,怎么这时候发快递给我。 7017k 第六百二十七章 钟繇,你隔壁有老王没有? 颍川钟氏说起来也是世家大族,虽然比不得荀氏、陈氏、郭氏、韩氏这种一流世家,但也算家境殷实,颇有名气。 作为世家子弟,钟繇自然是有才华的。少年时期其父便命他周游颍川及周边郡县,为的就是广交好友,打造人脉。 钟繇也不负众望,成功在颍川士族中打出了名气,甚至差点就上了当时的清议榜单。 虽然最终没能c位出道,但钟繇好歹举了孝廉,然后就迫不及待跑到京城当郎官去了。 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钟繇有了名声,自然想把它变现成为官职。 这个过程也很顺利,钟繇出任郎官后,没几年便被擢拔为大县县令,从此开始他的官宦生涯。 汉代做官的流程历来如此,先当郎官这种后备官员,随后外放出任地方,有了政绩之后,官也就越做越大。 等快达到二千石这个级别的时候,一般朝廷会征召入朝为京官。 不过京官的水很深,一般人把握不住。 但凡做在任数年,总有人被革职下狱,也有人就此终老,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步步高升。等再熬到在外放为官时,那可就成了真正的封疆大吏,要么一地郡守,要么是一州刺史。 钟繇少年时便是大县县令,这可是个秩千石的官职,足可见朝廷对他的重视。如不出意外,他便是那种能步步高升的人才。 那时的钟繇,不需别人多言,自己已经规划好了未来。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县令没两年,一场大病就把他击倒了。 身负重病,自然没办法继续当官,朝廷便免了他的官职。 可钟繇并没有因此气馁,病愈之后便待在雒阳,以图东山再起。蹉跎数年之后,他昔日的名气终于被人记起,从而受到三府征召担任廷尉正,也算九卿的副手。 终是黄天不负有心人,钟繇再次起复之后,却成功跳过了外任的阶段,转而在京为官,开始了他继续往上奋斗的进程。 正当钟繇向着肉眼可见的美好未来前进时,却突然梅开二度,又发生了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变故。 先是黄巾起义,后有何进掌权,而后董卓乱政,一系列的变故,使得朝廷时刻处于动乱飘摇之中。特别是董卓掌权的那段时间,就算三公也是说杀就杀,简直如屠猪狗一般! 彼时的钟繇只是个小角色,却因此侥幸躲过了董卓的屠刀,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之后天子西迁长安,李儒受林朝委托把持朝政。 虽然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但天下早已不是那个天下,钟繇的仕途永远没了希望。 以如今的局势,莫说自己还只是小小的黄门侍郎,便是被拜为三公,又有什么意义? 而此时的钟繇,也已年过四旬。 自知仕途无望,钟繇选择躺平,便整日躲在家里练习书法,直到张济登门拜访,要将他全家打包送给林朝的时候,钟繇还是一脸茫然。 得知是天子诏令将自己外放徐州后,钟繇忽然又开心起来。 如今群雄并起,最有实力的便是这位领徐州牧的刘太尉,而且今年又刚刚击败了四世三公的袁绍,可谓风头一时无两。 可以说当今天下能匡扶汉室者,便只有此人。 能改朝换代者,也是此人。 自己入徐州为官,也算是福非祸。 郯县城外的寒风依旧,但钟繇的心却一片火热,目光中更是带着渴望。 传闻刘玄德乃宽仁明主,麾下长史林子初有古君子之风,乃百代未有之才,更有荀彧、荀攸等王佐之才。 文若乃清雅君子,如今甘心效命徐州,想必此间必是众正盈朝,朝堂气氛也当是其乐融融。 不想自己年过四旬,居然又能老树发新芽,再次寻得仕途上的机会。 正当钟繇展望未来时,远远的就见到一个二十五六岁,身着玄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走出了城门,身后还跟着十多名护卫。 等男子走进了之后,旁边张济面色一凛,赶紧一路小跑过去,躬身下拜道:“末将参见长史!” 这一幕看得钟繇大为惊讶。 张济,你好歹也是位比九卿的重号将军,为何对此人如此谄媚?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张济所率领的将士见此,也都躬身下拜,神情极为恭敬,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霎时间茫茫旷野上,就剩钟繇一人挺身而立,如鹤立鸡群一般。 林朝倒是也没见怪,挥手笑道:“张将军免礼吧。” “谢长史!” 张济又是郑重一拱手,这才敢起身。 下一刻,林朝便把目光放到了钟繇身上,笑道:“在下林子初,阁下可是钟元常?” 闻言,钟繇神色一变,面露震撼之色。 传说中的太尉长史,助刘玄德起于微末,功高劳苦的林子初,居然如此年轻! “见过林长史!” 钟繇赶紧拱手道。 林朝见此,却是神色一变,急忙瞅准了一个合适的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钟繇的手,趁机来了一波把臂同游。 “钟侍郎不必多礼,我主盼钟侍郎,犹如大旱盼甘霖啊!”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耳中听着林朝的话,钟繇差点没感动哭了。 世人言林子初乃至诚君子,果不相欺也! 钟繇更咽道:“长史,下官受天子诏命前来辅佐太尉,凡下官力所能及之事,必然肝脑涂地,方不负太尉知遇之恩!” “钟侍郎客气了,我主乃宽仁之主,素有匡扶天下之志,今得钟侍郎相助,大业可成矣!” “长史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两人又商业互吹了一番后,林朝忽然开口道:“钟侍郎,某有一问,却不知当不当讲?” “长史有令,下官自当知无不言。” 此时的钟繇,被林朝感动得跟王八蛋似的,当即拍胸脯保证道。 “呵呵,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林朝笑道,“但不知钟侍郎家中或是临近,可有王姓人家?” 钟繇:??? “下官愚钝,不懂长史的意思。” “呵呵,无事,无事,某不过随口一问,钟侍郎不必在意,走,且随某入城拜见玄德公!” 倒不是林朝有意拿钟繇开涮,只是这事实在有些蹊跷。 毕竟原本历史上,钟繇七十五岁才生下了幼子钟会! 七十五岁生子……这应该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极限,而且还是这个时代,要说其中没有隔壁老王倾力相助,林朝是不信的。 嗯,钟会之母张昌蒲现在还没出生,这个问题恐怕得等到数十年后才能有答案了。 …… 说实话,对于如今的徐州来说,钟繇不能说是毫无用处,最起码也是可有可无。 林朝之所以一再要求李儒把这家伙送过来,则是因为他有别的用处。 毕竟钟繇的书法,可以说是当世一绝,哪怕他如今书法并未大成,当世能在书法一道能胜过他的,也仅有蔡邕一人而已。 可蔡老头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不便亲力亲为。 最重要的是,在数年之后,钟繇将正式超越蔡邕,成为历史纵向对比级别的书法宗师。 有些事儿太过重要,值得用当世最好的字迹来书写! 至于钟繇的职位,林朝也早就给他准备好了,让他去琅琊郡做个太守。此等秩二千石的高官,也算对得起他了。 随着内府五部的设立,徐州开始了高度集权的过程,原本属于郡守的权力被大大缩减。如不出意外,这个过程还将继续。 集权是必须的,因为要保证名为政权的机器高速运转,就必须得集权。 但集权不等于独裁,正如眼下的局面一般,政权全部集中于内府之中,监察之权全在都察院,军权都在军机府。 能凌驾于这三者之上,调动所有权力的,便只有刘备和林朝两人而已。 可这能说徐州独裁呢? 恐怕不能。 内府事事都要商议,都察院内部相互制衡,军机府素来表决为主,可以说是把权力最均匀的分布到每一个人手中,施展的时候又不会被掣肘。 确切来说,是把权力集中在了某一个部门之中,而非一个人手中。 以林朝的能力,目前能做到也就是这样了。 至于能以一人之力,调动所有权力的自己和刘备。 短时间内,林朝也只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而刘备手中之权……是林朝逐步帮他建立起来的,所以林朝打算等统一天下之后,再向刘备进谏。 最好的结果,便是能限制下一代皇帝手中的权力。 人治的时代,你不能奢求代代都是明君。 所以想要国祚绵延,君权是必须要削弱的,但又不可操之过急。 至于张济,在将钟繇的妻儿老小送来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向林朝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去羽山学宫参观一番。 听到这句话后,林朝着实是愣了一会。 你一个西凉武将,大字不识几个,居然想要参观学宫,这又是何苦来哉? 可张济却抱拳道:“长史,非是末将要参观学宫,只是临行前受军师所托,不敢不去,还请长史成全!” 好吧,果然是李儒那家伙的意思。 自从董卓死后,李儒整个人彻底没了寄托,如今肯帮林朝做事,全靠当初林朝对他的承诺,支撑着他继续苟活。 昔日雒阳皇宫之中,林朝直言李儒已经失败,难道就不想看看自己成功之日? 随后,林朝又表示自己会修建学宫,重现昔年百家争鸣的盛况。 而这其中,就包括了李儒家中一脉相传的法家学说。 如今羽山学宫已然落成,算是天下为数不多能牵动李儒心绪的东西了。 想着,林朝便笑道:“既是他的意思,张将军不妨随某前往学宫一观究竟。” “多谢长史!” 张济连忙拜谢道。 “不必客气。”林朝挥了挥手,扭头向张郃说道,“俊乂,你且带钟侍郎入城安顿,某陪张将军去学宫走走。哦,对了,请伯渊前往学宫一趟。”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张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如果说李儒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活,那他张济便是为了自己侄儿张绣,才肯听命于林朝。 叔侄二人数年未见,说不想念是不可能的。 “遵命!” 张郃抱拳应道,随即带着钟繇等人转身而去。 等一行人走后,张济又对林朝参拜道:“多谢长史让我叔侄相见!” “不可客气,张将军为国尽忠,此乃某分所应为之事。” 林朝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边走边聊。 “说起来此次剿灭袁绍之战,伯渊拼死护卫玄德公,屡立功勋,最后更是冲阵斩将,击杀袁绍手下大将文丑,可谓居功至伟。虽说当不得头功,但封侯还是不成问题的。” 闻言,张济脸上喜色更盛,当即抱拳再拜道:“多谢长史栽培。” “不必相谢,这都是伯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劳,并非某徇私而为。”林朝笑道,“如此虎将若不能封侯拜将,恐怕世人将嘲笑我徐州薄待功臣。” 去学宫的路上,林朝又给张济讲述了这几年发生在张绣身上的事情,虽然琐碎,但这正是笼络张济的最好方式。 而张济则听得很是认真,生怕漏了半个字。 一直到了学宫门口时,林朝却发现张绣早就到了。 接到林朝的军令后,张郃即刻派麾下士卒前往军营通知张绣。听闻是林朝的命令,张绣丝毫不敢怠慢,当即纵马直奔学宫而去,却是比林朝和张济先到了片刻。 见到林朝后,张绣急忙走了过来,抱拳道:“参见监军!” 林朝指着张济对张绣笑道:“伯渊免礼,你看这是何人?” 闻言,张绣顺着林朝指的地方看去,下一刻却愣住了。 噗通! 张绣猛然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叔父!” 面对数年未见的侄儿,张济眼角顿时红了,却强忍住情绪,低声斥责道:“还不快起来,长史当面,伯渊你怎可如此失礼!” “唯!” 张绣连忙起身。 “张将军,伯渊,你叔侄二人许久未见,某倒是不便打扰。先行一步,你们稍后自行跟上便是。” 人家叔侄相聚,林朝不愿打搅,也不想看接下来的煽情戏码,便给他们留足了私人空间。 ------题外话------ 话说老于也不是很懂,虚岁七十五岁生子,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7017k 第六百二十八章 提亲 酒肆中,刘备和鲁肃还在畅饮。 这个时代的酒度数虽然不高,但也经不住论大碗喝。别的不说,肚子的承受能力总是有限,所以这半天下来,两个人光茅厕就跑了好几趟。 鲁肃虽有才华,却是商贾出身,家中虽豪富,地位却不高,因此也没有那种世家子弟故作清高的臭毛病,倒是很让刘备喜爱。 两人从招贤台开始谈起,又扯到了徐州新政对百姓的影响,而后更是提及近些日子林朝推行的新政。 对此,刘备直言不讳道:“新政乃利国利民之策,早该大力推行。” 鲁肃却摇头笑道:“利民是自然的,但却未必利国。” “子敬此言何意?”刘备不解道。 鲁肃继续笑道:“刘太尉曾立志匡扶汉室,扫清寰宇,此乃世人皆知,贤兄以为然否?” 原来天下人皆知某是忠臣! 刘备脸上笑意更胜,心中对鲁肃更加喜爱,同时挺了挺胸膛道:“子敬所言极是!” “那便是了,而今天下未定却自断一臂,岂不可惜。” 闻言,简雍顿时冷笑一声,开口问道:“子敬以为,那些世家可为刘太尉臂膀?” 简雍的表情自然被鲁肃尽收眼底,但他依旧点了点头,开口道:“某虽出身寒门,却也不得不承认,世家之力足可左右整个天下。” “子敬此言差矣!” 眼看简雍就要撸起袖子和鲁肃辩论,刘备连忙笑道:“正因世家强大,刘太尉才该尽早削之,不然就算能扫清寰宇,这天下到底是世家之天下,还是刘氏之天下?” 鲁肃摊手笑道:“贤兄,在下可没说不该削弱世家,只是如今的时机不对。诚如在下方才所言,如今天下未定,刘太尉大可借助世家之力,如此一来,平定天下的阻力将会大大减弱。 反观刘太尉此策一旦推行,世家要么俯首帖耳,却不会为太尉所用;要么投奔他人,便成了太尉平定天下之阻碍。 以太尉之明,徐州之强,本来十年之内便可平定天下。可此策一出,便又得推后不知多少年月!” 鲁肃的看法和林朝一致,也认为世家必须要削,但不是这个时候,最起码也得等平定天下之后。而现阶段,世家大可作为助力来扶持。 不得不说,鲁肃天生便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因为他明白如何最大程度聚集所有的力量,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林朝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平定天下而已。 倘若与世家倾力合作,不出十年,必然能平定天下,正如昔年中兴汉室的光武帝一般。 可然后呢? 历史是个圈,兜兜转转又会回到原点。 在平定天下的过程中,若过分依赖世家之力,那平定天下后,这些世家也必将尾大不掉! 至于与士族深度绑定会产生何种后果? 原本历史上的曹魏和西晋,已经给出了答案。 世家多攻于心计,擅于权谋,固然能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上。可在军事与抗击外敌方面,那些高高在上的门阀老爷们……他支棱不起来啊! 后来的结果大家都很清楚了,虏寇南下,五胡乱华,华夏大地遭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且足足持续了三百余年。 在那段黑暗的时代里,礼崩乐坏,道德沦丧,人心尽毁,禽兽当政,畜生掌权,甚至一度出现了所谓两脚羊的说法! 便是用任何邪恶的词汇,也难以形容其恶之万一。 至于那些靠着权谋登顶的世家门阀,在胡虏的屠刀下却是一视同仁,丝毫没有任何优待,或身死族灭,或沦落为奴。 由此可见,只会玩弄权术的人,终究会被权术反噬。 当然,鲁肃没开上帝视角,自然不明白林朝的苦心,有质疑也是正常的。 不过听了他这番老成稳妥之言后,刘备却仰天大笑起来。 鲁肃当即皱起了眉头,说道:“贤兄何意,莫非在下之言不堪入耳?” “非也,非也!”刘备笑道,“非是子敬之言不妥,只是此言恐不合太尉之心。” “为何?” “不为何,不合心意就是不合心意。”刘备认真道,“子敬,你可知太尉与徐州诸将皆起于微末,能有今日之基业,全靠疆场上一刀一枪拼杀而来,从未有低头折节之举。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顶天立地,便是穷途末路,也应保全气节。委曲求全者,君子所不为也!” 刘备虽然平易近人,但性格相当刚烈,再加上这一世有林朝的辅佐,并没受过什么挫折,所以就更加头铁。 主公都如此,更遑论徐州的那些骄兵悍将,更是自信满满。 所以现在徐州的整体风气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遇事不决,先莽一波再说! 这种情况下,鲁肃跟刘备谈论什么老成谋国之言,自然也就得不到刘备的赞同。 刘备表示,你看到我手中这些ssr了吗? 我也想曲线救国啊,但条件实在不允许。 不过刘备番话说得那叫一个风光霁月,掷地有声,再加上两汉以来素重气节,只把鲁肃听得神情肃穆,脸上的表情也庄重起来。 “多谢贤兄教诲,愚弟受教!” 鲁肃长身而起,对着刘备一礼到底。 “子敬不必客气。” 刘备一脸风轻云淡的挥了挥手,表示基操勿六。 正当两人打算继续痛饮时,简雍却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即就冲刘备使了个眼色。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参观招贤台,怎么坐在这里跟人拼酒拼到了下午! 想着,刘备便冲鲁肃笑道:“子敬,某还有些要事,不便再陪你共饮。不过相识即是缘分,你可在此小住几日,待刘太尉登台招贤时,以你之才,必有重用。” 见刘备要走,鲁肃连忙起身相送,同时拱手笑道:“既如此,便承贤兄吉言了。” 鲁肃此来,正有出仕之意,而且他早看出刘备非富即贵,得了这番祝贺,自然心中高兴。 冬日的白天很短,当刘备辞别鲁肃从酒肆中出来后,却已日头偏西。 走在会郯县的路上,刘备对简雍笑道:“宪和,你观子敬此人如何?” 简雍笑道:“此人年少老成,倒是有文若几分风采。主公难不成起了爱才之心,欲将其收入彀中?” “知我者,宪和也!”刘备笑道,“不过总不能显得太刻意,不然却是害了他。” 任凭他鲁肃再有才,可此前无任何资历,出仕徐州也只能从基层做起。若刘备明显偏爱于他,必然招致有些人的不满,便有可能排挤鲁肃。 这便是林朝数次向刘备提起的,君权不可轻用! 简雍笑道:“既如此,那便让他在此多待几日,只等日后招贤时擢拔。” “此外,还应立刻派人保护他,直到他出仕我徐州为止。” 说是保护,其实刘备是怕鲁肃跑了,所以才派人看着他。 很显然简雍也听明白了这层意思,当即笑道:“遵命!” …… 羽山学宫外,张济正准备向林朝辞行。 林朝本想留他多住几日,却被张济婉拒。按他的意思,如今参观学宫完毕,自然得回去向李儒复命。 值得一说的是,张济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此番参观学宫,却是做足了准备。 甚至随行带了一个擅画之士,不仅将林朝介绍学宫的内容记录了下来,更是在征得林朝的同意后,连学宫的布局都画了一份草图准备带走。 林朝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不禁大开眼界。 当然,侧面也体现出了李儒对学宫的重视。 临行前,张济又向林朝行礼道:“长史,临行前军师有令,等看完学宫后,但有一问斗胆请教长史。” “那人若有话,尽可直言便是。” “军师问,学宫中可有法学之书?” 林朝郑重答道:“《商君》乃歪理学说,愚民之术,自然不入学宫。但《管子》、《韩非子》某已收入学宫,开课时便请教习传授学子。” 张济不一定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不妨碍他记下来。 “多谢长史解惑,末将告辞了!” 林朝点了点头,并让张绣出城相送,自己却径直返回了城中。 …… 今日的徐州,所有人都很忙碌。 内府众人忙着商讨封赏功臣,刘备忙着跟鲁肃喝酒,喝完之后又去了自己叔父家中拜访,自然是为了请叔父上林朝家中提亲。 简雍陪着刘备从城外归来后,便直奔政务堂而去,见林朝没在政务堂,又朝着林府走去,准备让他主持表请刘备称王的所有事宜。 而林朝呢,从羽山学宫归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北馆驿,准备带着钟繇前去拜访刘备。 三拨人,三个方向,却又完美错开。 除了刘备成功见到了自己的叔父刘元起之外,简雍和林朝都扑了个空。 眼见天色已晚,却没见到刘备,林朝便在只好请钟繇吃了顿饭,并安排人将其送回馆驿,等明日再去拜见刘备。 可第二日还没等林朝出门,府外却来了两拨客人。 一者,便是昨日没能成功传达刘备钧命的简雍。 二者,便是前来登门提亲的刘元起。 不过让林朝感到惊奇的是,刘元起竟然和福叔聊得十分开心,而且看上去并不像是初次相识。 原来在这些年林朝与刘备在外拼杀之时,刘元起和福叔却有了些交情。 福叔原本是林氏的管家,为人心思通透。刘元起早年在刘备的宗族中,也算是一个小财主,曾资助刘备求学。 两人年纪相仿,阶层相仿,三观相仿,虽然刘元起今非昔比,但两人却很能聊得来。 此刻福叔正望着刘元起带了的大半牛车礼物,满脸惊讶道:“元起公,你这是何意?” 刘太尉的叔父给我林氏送礼?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收的问题了,福叔是必要搞清楚缘由。 刘元起捋须笑道:“李福老弟,老夫此来,却是有天大的喜事!” 福叔三代皆在林氏做管家,从他父亲那一代便改了姓氏,只是大家皆福叔相称,久而久之,姓倒是少有人提及。 “天大的喜事?” 原本福叔有些担心,这下却更摸不着头脑了。 “不错,正是天大的喜事!”刘元起继续笑道,“太尉命老夫前来,是为向你家提亲,成就一桩上等姻缘。” 提亲,刘太尉要给我林氏女指配婚姻? 可我林氏并无…… 想到这里,福叔忽然想起被林朝收入门墙的貂蝉。 下一刻,福叔忽然有些生气,甚至瞪了刘元起一眼。 就算貂蝉娘子并非我林氏嫡出,却也没有给你儿子刘德然做妾的道理! 传出去,我林氏的脸还要不要了? 更何况那刘德然素来风评不佳,浮浪成性,听说后宅已经十多个侍妾。我家娘子知书达理,又岂能给这种人做妾! 可刘元起打着刘备的名义,福叔也不好冷言相拒,便勉强笑道:“刘公,可是为德然公子求亲?如此倒是有些为难,我林氏虽声名不显,但家中女子却绝不与人做妾。若是德然公子肯休妻,那还差不多……” 福叔这边正自顾自说着,刘元起头上却浮现无数的问号。 “李福老弟,此事与犬子有何干系?” “难道不是德然公子……” 刘元起苦笑道:“老弟误会了,犬子已然婚配,如何能再娶你家娘子?老夫此来,乃是为太尉求娶你家娘子!” 啥,太尉要娶貂蝉娘子! 闻言,一股巨大的惊喜顿时冲昏了福叔的头脑,等缓过神来的时候,一张老脸已经笑成一朵盛开的菊花一般。 “刘公,快请入内上座,老朽这就去请家主出来相见……” 正当此时,林朝刚好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眼前的两拨人,最终还是先把简雍晾在一边,走到刘元起面前笑道:“刘公何来?” “见过长史,老夫乃是为太尉求亲而来!” 刘元起笑意盈盈的还礼道。 好家伙,刘备终于要来拱我家的白菜了! 一时间,林朝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此时,林朝才终于理解当初大舅哥荀棐看到自己时,那复杂的目光。 ------题外话------ 推一本书来献祭一下 书名:诸天,从港综阴阳路开始 来到各种恐怖片集合的港综,我要学道法,我要找九叔。 !!为什么找不到他。 陀地驱魔人黄永发 回魂夜李昂!!!跟着他们能学什么。 港综恐怖片集合,可这世界没有道法。 ps:另外月底了,大家手中要是有月票的话,不妨赏几张,毕竟过期作废 7017k 第六百二十九章 刘备的内兄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林朝父亲早亡,如今是林朝当家做主。 虽说长兄如父,但刘备派来了自己的叔父,林朝感觉自己也应该请一位长辈出来主持此事。 于是乎,林朝一面将刘元起迎进府中的时候,却又派人去学宫请郑玄过来。 当世大儒亲自主婚,也算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在郑玄还没到的这段时间内,林朝陪着刘元起聊天畅谈。 不过两人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聊了一会后,刘元起也觉得无趣,再加上简雍还在旁边,看上去有政事要与林朝商谈,刘元起便笑道:“长史若有要事,可自去忙碌,切不可因老夫而耽搁政事。” 见刘元起如此明事理,林朝又笑着推脱了一番,便留福叔作陪,随即带着简雍前往书房议事。 “子初,主公有言,请你主持上表称王事宜。” 简雍自然不必跟林朝客套,来到书房后便开门见山道。 “如此说来,玄德公同意称王了!” 闻言,林朝面露喜色道。 简雍便把昨日他与刘备的对话说了一遍,末了却又提醒林朝道:“子初,虽然主公没有明说,但某看得出来,建国称王之事,务必要做得稳妥,不可给旁人留下话柄。” 林朝笑道:“宪和放心,承蒙玄德公信任,某自然会将此事办得稳妥。” 称王之事虽是郭嘉一手谋划,但林朝也是做了准备的。 事情想要办得漂亮,就得展现出刘备称王乃是众望所归。 如何众望所归? 不仅徐州百官要上表,各地士族也要拍手称快,甚至在外的诸侯们也得上表恭贺,如此方为众望所归。 徐州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士族方面,也有以孔融为首的青州士族附议,此外林朝还打算请荀氏率领颍川士族上表。 最难得的莫过于最后一点,如何让其他诸侯同意此事。 徐州如今虽然没有和其他诸侯撕破脸,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迟早会有一战,又如何肯为刘备增长声势? 不过对此,林朝也有办法。 当简雍告辞而去之后,林朝便命张郃请了三个人过来,分别是杨修、陈琳、孙乾。 说起来,孙乾也是郑玄的门生,不过却不是那种亲传弟子。 昔年郑玄在家乡讲学时,孙乾也慕名而去听讲一些时日,遂以郑玄门生自居,后来得到郑玄举荐而出仕州里。 等到徐州准备开设学宫时,郑玄广招好友门生,孙乾就在其列。不过他一贯有仕途之志,郑玄也没有将他留在学宫中教学,而是举荐给了崔琰,留在都察院任用。 三人如今就在政务堂,传唤起来也方便,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全都来到。 等三人踏足书房之时,林朝正伏在岸上写些什么。 三人见状也不敢打扰,便侍立在旁。 片刻后,林朝写完收笔,顺便吹了吹纸上的墨迹,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三位,且来一观。” 闻言,三人这才凑了上去,认真观看林朝方才写的东西。 先不说内容,只看到林朝的字迹后,三人当即便皱起了眉头,甚至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好丑……好独特的字迹! 说实话,字写得如此之丑,还有勇气请别人观看,林朝也算是独一份了。 三人强忍着不适继续观看,却发现林朝所写内容,正是《诗经》小雅中的棠棣篇。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棠棣算是诗经中篇幅比较长的诗歌,通篇都在描绘兄弟之情,更是借用了许多修辞手法,可谓甚是绝妙。 但事实哪有如此简单。 《诗经》作为上古经书,堪称是微言大义集大成者,莫说这种歌颂兄弟之情的篇章有深意,就算是那些描写男欢女爱的篇章,也不是那么浅显易懂的。 事实上,一部看似十分文艺的《诗经》,不仅是优美的诗歌,还是上古春秋时期的外交黑话! 三人都是饱学之士,自然识得这首诗,却不明白林朝的意思,不禁面露疑惑。 杨修跟林朝的关系近些,便率先拱手问道:“长史,此乃《诗经》棠棣篇,下官愚钝,不明白长史之深意。” 林朝笑着挥了挥手,开口道:“三位,可知玄德公即将建国称王?” 闻言,三人当即满脸震撼之色。 虽说孔融表请刘备称王之事天下皆知,但从林朝口中亲自说出来,却是意义非凡。 没等三人反应过来,林朝又继续说道:“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徐州虽兵强马壮,却不能逆天而行。称王这种事,总得顾虑人心之向背。如今民心在我徐州,士族之心亦在我徐州,剩下的,便是诸侯之心。” 杨修最为才思敏捷,当即开口道:“长史之意,是要我三人带着此诗出使诸侯,为主公称王之事摇旗呐喊?” “不错。” 林朝肯定了杨修的说法,随即又笑着问道:“德祖可知,某想让你们出使哪路诸侯?” 方今天下,如果连割据一方的郡守都算上的话,大大小小的诸侯足有数十家,自然不能每家都出使。 杨修不愧为弘农杨氏最靓的仔,思索片刻后,又看了看桌上的棠棣,顿时豁然开朗,对林朝拱手笑道:“下官以为,长史准备让我等出使益州刘君朗,荆州刘景升,以及幽州刘伯安。” 这下林朝真的有些惊讶了,不禁高看了杨修一眼。 原本他以为杨修只是有些小聪明,可现在看来,原本历史上杨修之聪慧能得到曹操的忌惮,因而担心给曹丕留下后患,确实死得不冤。 见孙乾和陈琳还是一脸懵逼,林朝便笑道:“德祖此言何解?” 杨修明白林朝的意思,当即笑着解释道:“如今天下诸侯,能有资格与我徐州分庭抗礼者,不足单手之数。而今主公建国称王,想要在诸侯中获取支持,便只能游说三刘。豫州袁公路虽与我徐州结成同盟,但其人狼子野心,与主公早晚必有一战。再加上长史所写乃是棠棣篇,因而下官斗胆猜测是三刘。” 听完了杨修的解说,孙乾和陈琳不由大受震撼,却又连连点头。 不错,棠棣所言,正是兄弟之情。而能与主公称兄弟者,便只有三刘。 林朝闻言,对杨修更为欣赏,又笑道:“德祖既知吾意,可能解此诗中玄机?” 如今的杨修,正是年少得意之时,见林朝有考校之意,便欣然答道:“这有何难!长史所赋之棠棣,以下官之见,其中玄机乃在三句。 一者,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二者,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 三者,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长史,不知下官说得可对。” “哈哈哈……德祖天资聪慧,日后必为徐州栋梁!” 林朝大笑道。 得到夸奖的杨修,也是一脸自得之色。 以林朝的性格,自然不会因为杨修过于聪明而打压忌惮,反而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当然,是在杨修已经彻底融入了徐州圈子的前提下。 孙乾和陈琳也不是什么蠢人,听杨修点出了这三句后,当即也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第一句,是告诉三刘,大家都是汉室宗亲,可谓兄弟,自当守望相助。 当然,刘焉看到这句可能会骂骂咧咧。 昔日雒阳城外准备截杀某,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说什么兄弟之情,真是好不要脸! 第二句,是告诉三刘,大家再有不快,也是兄弟之间的家事,不要让外人看笑话。 至于谁是这个外人,豫州的袁术表示很淦。 如果说前两句是拉拢的意思,那第三句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兄弟有难,你知会一声,我徐州自然帮你摆平。 可若你觉得兄弟还不如外人,那就别怪我用对付外人的手段对付你们了。 总之一句话,肯乖乖上表支持刘备称王,好处大大滴有。 不肯支持,那就准备好棺材把! 等我徐州缓过劲来,第一个就收拾你。 如今的徐州,历经三州之战后,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自是无力再发起战争。 但在外人眼中可不是这样。 连坐拥二州之地的世家领袖袁本初,都死在了刘备手下,收拾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再说刘备真要称王,他们也拦不住,与其去触霉头,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反正上表声援一番又对自己没什么损失。 眼看三人已经大致明白了情况,林朝笑道:“此事便仰仗三位了,若功成归来,自是大功一件。” “遵命!” 三人齐声拱手道。 等三人离开后,林朝走出书房,却发现郑玄已经来到家中。 讲道理,郑玄本来是不想来的,但念及林朝父母早已亡故,他身为唯一的长辈,职责所在,便不得不来。 刘元起面对郑玄这位当世学宗,气势上自然弱了一截,不过好在郑玄也没架子,两人便开始商谈起定亲和成婚的细节。 林朝出来后,见郑玄已经来到,向二人打了个招呼后便出门直奔城北而去。 昨日没能见到刘备,今天就算见不到,也得先把钟繇的事情安定下来。 算算时间,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再有几天便是年节。 这最后的几天,会非常忙。 再说钟繇,昨晚回馆驿之后,夜里成功失眠了。 昨日郯县见闻的一切,都给他一种新奇的感觉,让他心驰神往,不禁更加期待以后徐州任职的日子。 只可惜昨日不曾得见那以宽仁著称的刘太尉,不过观郯县一副太平景象,城内外更是安置了数万流民,想来皆是刘太尉教化之功。 钟繇甚至认为,倘若为政者皆如刘备一般仁德,这天下又怎会出现乱世!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钟繇三更便起了,穿戴整齐后,静坐在堂中等候着林朝的到来。 可这一等,就到了日上三竿,却仍不见林朝到来。 林长史辅佐太尉治理数州之地,想必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钟繇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番,继续乐观的等待着。 然后时间就来到了晌午…… 直到午时快过去的时候,林朝才姗姗来迟。 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钟繇见林朝登门,赶忙起身迎上去行礼道:“见过长史。” “元常不必多礼,某手头有些要事,倒是耽搁了些时间。” 钟繇赶紧笑道:“无碍,无碍,长史身负大任,自然该以政务为重。” 话音刚落,林朝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咕咕的声响…… 林朝顿时有些尴尬,从早晨忙到现在,自是没顾得上吃饭。 正当林朝想说些什么化解尴尬时,钟繇腹中也传来同样的声响。 从三更天苦等到现在,他也是滴米未进。 两人相视一笑,却也无形中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林朝伸手,再次用出了把臂同游,开口笑道:“元常,走,某带你前去蹭饭。” 蹭饭是何意? 钟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人却早被林朝拉着前往太尉府而去。 今日刘备倒是在家,不过当他听到典韦说林朝在门外求见的时候,整个人却大为惊讶。 元起叔父今早前便往林府提亲,此时子初理应作陪才是,为何却这时候登门? 心中疑惑的同时,刘备又有些局促。 毕竟今日过后,林朝除了是他的肱股之臣外,还是他的大舅哥。 想着,刘备便开口道:“君明,请子初进来……算了,某亲自去吧。” 林朝和钟繇在门口等了一会,就看到刘备披着大氅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以往从未见过的笑容。 林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钟繇却大为震惊。 这么长的手臂,这么大的耳朵…… 刘太尉果然天生异象,天赋异禀! 只见天赋异禀的刘太尉,走上来就拉住了林长史的胳膊,强行玩了一出把臂同游,口中还笑道:“内兄,备有礼了……” 林朝:…… 钟繇:…… 刘大耳,你怎么肥四? 今天出门忘吃药了? 就在两人无语时,刘备却又笑呵呵对林朝低声道:“子初,今日且让你占这一回便宜,以后就别妄想了。” 7017k 第六百三十章 没钱,没钱,就是没钱! 法家学说中,有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叫聚势尊君。 这种关于势的手段,秦汉的帝王一直在沿用,所以才营造出了君主至高无上,甚至带了点神圣色彩的意味。 用得最妙的,还要数秦始皇和汉武帝。 以至于后人一提到秦朝,第一时间想到便是秦军之强悍,始皇帝之威严。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还是受聚势尊君的手段所影响。 作为君主,想要保持在臣子心中的威严,这个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但刘备却从来没用过这玩意,甚至在林朝的影响下对其不屑一顾。 使众人畏惧,远不如使众人尊敬。 畏惧必然伴随着怨恨,而尊敬才会带来真正的忠诚。 所以刘备如今虽贵为四州之主,除了正式场合外,基本没什么架子,更是随时能与臣子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种行为,在奉行天子垂拱而治的臣子眼中,简直是完美君主的模板! 钟繇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当他见到刘备拉着林朝喊内兄的时候,心中的那种震撼,倾尽世间言语也难形容其万一。 倒是林朝,整个人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刘备。 难不成你以为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听你喊这一声内兄? 霎时间,林朝有些怀疑刘备的智商。 “玄德公,此乃颍川钟元常,受天子诏令前来徐州听候任命。” 无奈归无奈,林朝还得向刘备介绍钟繇。 话音刚落,钟繇却已经郑重向刘备大礼参拜,口中朗声道:“参见太尉!” 钟繇的名声,刘备自然是听荀彧说过的,如今见了本人,自然喜不自胜。 “不必多礼,吾盼元常,如大旱盼甘霖啊!今得元常,大业成矣!” 刘备不动声色放开了林朝的手,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钟繇,同时满脸激动的神色。 要说钟繇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刘备肯定是不知道的。 不过能被荀彧提起,又被林朝亲自带着来见自己,已经证明了此人的分量。 既是大才,招揽就是,何必管这么多! 但此时钟繇真要被感动哭了,享受着刘备最强控制技能的同时,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更咽。 不想某已年过四旬,竟还能得此明主,余愿足矣! 额……只是太尉这句话,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看把臂同游施展成功,刘备遂变本加厉,用另一只手拉住了林朝,开口笑道:“说来也巧,某已在府中备下酒宴,子初、元常,且随某入内共谋一醉如何?” “遵命!” 两人答应道。 直到这时,钟繇才明白林朝所谓的蹭饭是什么意思。 说是酒宴,其实就是刘备今天心情不错,所以弄了个火锅,打算自斟自饮一番,恰好碰到两个来吃白食的…… 对于这种新式的吃法,钟繇也是大开眼界,不过同桌而坐的方式倒是让他颇为拘谨。 好在刘备患有社交牛逼症,席间更是时不时帮钟繇夹菜,又一次把钟繇感动得稀里哗啦。 一顿饭的工夫下来,钟繇已经被刘备完全攻略,发誓要死心塌地效忠刘备。 …… 饭桌上,林朝提出让钟繇出任琅琊太守,刘备当场同意,所以饭后林朝又带着钟繇来到了政务堂,准备让荀谌这个吏部尚书走一遍流程。 可此时的内府,却已经吵翻了天,场面堪称是群魔乱舞,倒是把钟繇看得一愣一愣的。 确切来说,不是内府众人在争吵,而是田丰一人对线内府众人,包括内府令荀彧在内! 虽说敌众我寡,但田丰的战斗力人尽皆知,不仅不落下风,反而喷得众人灰头土脸。 “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 简雍在方才的对喷中吃了大亏,被气得浑身颤抖,嘴唇发青,口中喃喃自语道。 反观田丰,依旧状态神勇,大杀四方,唾沫星子喷射之广,差点就溅到了刚进屋的林朝脸上。 此刻内府众人,大多都面色铁青,沉默不语。唯有平日里和田丰私交不错的荀谌不惧,还在勇敢对线,不过看情况也是垂死挣扎而已。 “元皓,此番三州之战,历时半载有余,将士们出生入死,死难者不尽其数,如今好不容易得胜归来,又怎能只封官爵而不赏财物?” 荀谌指着桌案上的封赏名单,满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田丰却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道:“哼,友若莫要血空喷人,某可没说不赏财物,只是延后而已。” 荀谌大怒道:“为何要延后?” “因为府库没钱。” 田丰满脸理所当然道。 荀谌:…… 简雍虽然被气得肝疼,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封赏有功将士,自古便是强国之道,又岂能延后?倘使不赏财物,今后如何让将士用命?如何克敌制胜?” “说这些又有何用,反正是没钱。” 简雍:…… “不错,某以为荀尚书与简尚书所言在理。”沮授也加入了战团,开口劝道,“自古国之大事,在戎与祀,不赏有功将士,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你们爱怎么封赏都行,就是没钱。” 沮授:…… 虽然只用两个字就怼得众人无言以对,但田丰却感觉心好累。 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某说不赏了吗,不过是延后而已。 府库中没钱,拿什么封赏将士? 这些年多次出兵打仗,如今战事刚刚停止数月,又接济百姓,修建学宫,盖招贤台……哪一样不要钱? 若非某苦苦支撑,恐怕你们连稀饭都没得喝! 如今居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都怪某把你们喂得太饱了! 不过此时田丰也已经口干舌燥,胸中的激情消散了许多,索性不再辩驳,而是坐下来喝了口茶,却又将手一摊。 “任你们说一千,道一万,府库无钱,有功将士封赏之事也只能延后。” 面对田丰这坨,众人也都没了脾气,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简雍再也忍不住了,指着田丰大声叫道:“田元皓,你口口声说府库无钱,可敢打开府库让我等一观。徐州府库乃公器,如今却被你当成了私物,难不成你想据为己有?” “呵呵,府库乃户部重地,又岂容闲杂人等进入。” 闻言,简雍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田元皓这狗东西,居然把某说成了闲杂人等,实在是可恶至极! “今日你若不肯打开府库给我等一个交代,某必然向都察院弹劾你!” 闻言,原本置身事外,吃瓜看戏的崔琰,顿时把头低了下来,不想卷入这是非旋涡之中。 你们若是气不过,就出去打一架就是,为何非要拖某下水? 田丰依旧回答得十分硬气:“哈哈,莫说你向都察院弹劾,便是向主公弹劾又有何妨。只要某一日还是户部尚书,这封赏之事就得延后。” 来啊,谁怂谁孙子! “你等着,某这便去向主公弹劾你!” 简雍一生从不屈就他人,便是面对刘备和林朝也是谈笑自若,又如何能忍这口鸟气,当即便要行动起来,却被荀彧拦住。 “宪和莫急,莫急……” 关键时刻,荀彧这个内府令还得当一波和事佬,只见他皱着眉头向田丰问道:“元皓,府库之中当真无有余财?” 田丰怒道:“这是自然,难道府令以为某骗你不成。” “某不是这个意思……”荀彧说道,“既然无有余财,元皓何不打开府库让我等一观究竟,也好使众人信服。” “不开,就是不开!” 田丰大摇其头,很坚决的表示道。 这下,连荀彧也无奈了。 那府库中到底有没有钱粮呢? 当然有。 不过也仅够接济城内外近十万流民到来年开春,使他们不会饿肚子而已。 田丰之所以不愿打开府库,就是怕众人见到钱粮之后,都想着先封赏将士,而不顾百姓的死活。 毕竟此次封赏大家都有份,难免有人干出利令智昏的蠢事。 众人吵得热火朝天,倒是没注意到门口的林朝和钟繇。 不过此时的钟繇,又被狠狠的震撼了一波。 这徐州同僚之间的氛围……貌似和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样啊! 旁边的林朝,则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坏了,来的不是时候。 “元常,某忽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先走一步,有缘再见……” 林朝低声说着,同时身体已经转了过去,生怕里面的众人看到自己。 可就在他准备提桶跑路之时,身后却传来了简雍惊喜的声音。 “子初!你来的正好,这田元皓实在是欺人太甚,还请子初主持公道!” 但这道声音对于林朝而言,仿若魔音灌耳一般,心中早已叫苦不迭。 简宪和,你喷不过田丰也就罢了,又何必拖我下水…… 说得好像我能喷过这狗东西一样! 不过已经被发现,林朝也只好止住即将开溜的脚步,转过身之时,脸上挂着十分勉强的笑容。 “诸位,说起来也是不巧,某家中还有些要事,关于封赏之事,你们可自行定……” 话还没说完,林朝早被简雍拉近了房中。 “宪和,你且放手……咱们两个大男人,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唉,我恨我自己是个弱鸡! “子初,我等方才正在商议如何封赏有功将士,田元皓却言府库无钱,非要延后封赏。某让他打开府库一观,他却不肯,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朝连连点头,表示你说得都对。 可田元皓那狗东西不肯开府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林朝身为太尉府长史,却是不能不管。 只见林朝对田丰弱弱道:“元皓,要不……你就打开府库,也好让他们死心。” 众人:…… 什么叫让我们死心,林子初你说话注意点! 林朝本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完后,定会迎来田丰一波狂风暴雨般的嘴炮,可他却失算了。 只见田丰并没有反驳,反而伸手敞开了自己的外衣,随后将手伸进了内衣之中摸索半天,才掏出了一把冒着热气的钥匙。 林朝:…… 感情府库钥匙你一直贴身收藏? 田元皓,不愧是你! 不过下一刻,田丰却连自己那枚户部尚书的印绶一起掏了出来。 “钥匙在此,谁想进府库直接拿去便是,只是得连某这枚印绶一并拿走。”田丰冲众人冷笑道,“某也不瞒你们,府库中确实还有些钱粮,但只够接济百姓所用。尔等若执意取用,到时若饿死了百姓,皆是尔等之过!” 这句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导致一时间众人都哑火了,甚至连看府库钥匙的勇气也不再有。 之前喊得最凶的简雍,此时也是偃旗息鼓,只得无奈长叹一声。 饿死百姓罪名实在太大,任谁也扛不住。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从自己手上取走钥匙,田丰便冷笑一声,又将钥匙放进了怀中贴身收藏好。 哼,一群渣渣也敢跟某斗,真是不知死活! 场中的气氛就这么凝固着,半晌后荀彧才苦笑道:“但只封赏官爵而延后财物封赏,也非上策,若激起了军中将士的不满,倒也十分棘手。” 这场战役,并非所有人都建立了足以升官的功劳。 那些建功不多的底层士卒,可还等着封赏的财物过年呢! 更有甚者,百世那些没有多少功劳却已经战死的将士。损失了家中顶梁柱,妻儿老小再得不到钱财抚恤,肯定民怨沸腾。 荀彧等人之所以坚持要立即封赏有功将士,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这些人身后事不能妥善处理,今后谁还肯为你卖命? 于是这两件事,便形成了一个死结。 一边是不给饭吃就会饿死的流民,一边是为你效死的有功将士,按理说都得稳妥处置,但府库钱粮就这么多,到底该如何抉择? 或者说,怎么选都是错的! 良久,林朝才叹息道:“实在不行,就再向徐州富商暂借些钱粮吧。” “还借?” 田丰瞪大了眼睛反问道。 上次为了救济流民,已经几乎把糜氏和甄氏的家底都借空了! “不借又能如何?”林朝苦笑道,“我等的赏赐固然可以延后,但那些阵亡将士的赏赐和抚须,却是万万拖不得。百姓的口粮有不能动,便只剩下了借贷这一条路可走。 好在未来几年都不会再有战事,倒是不愁还不上。 实在不行,也可以每年先还利息嘛。” 众人:…… 林子初之手段,果然如从前那般阴毒。 一时间,众人心中竟开始可怜那些富商了。 田丰也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林朝的办法。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就此平息之时,林朝却忽然笑道:“元皓,某听闻玄德公还有一内库,其中甚是丰盈,你看能不能……” 听闻此言,不仅是田丰,内府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土豪竟在我身边! 这要是不去抢一波,天理何在! 7017k 第六百三十八章 关门放贾诩 “什么,他刘玄德居然要建国称王! 他凭什么!” 州牧府中,刘焉大声叫道。 却因过于激动而牵动了背部的疮,疼得他龇牙咧嘴。 见状,益州别驾从事吴懿赶紧劝道:“主公息怒,莫要伤了身体!” 刘焉粗重喘息了几声后,总算平复了心情,目光却依旧冷冽,说道:“子远,刘备来使何人?” “杨德祖,弘农杨氏后人,当今司空杨文先之子。” “如此说来,弘农杨氏也投靠了刘玄德?” 吴懿思忖片刻才开口道:“杨德祖确属刘太尉麾下,但只他一人,也未必能代表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素来与汝南袁氏其名,都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冠族,是天下世家的无冕之王! 如此大的家族,内部自是盘根错节,如今仅杨修一人出仕徐州,倒是不能代表整个弘农杨氏都倒向了刘备。 闻言,刘焉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叹息道:“那杨德祖此来,劝某表请刘备称王,可有说法?” 刘焉身为益州牧,闻刘备遣使前来,自然不会轻易表态,便先派吴懿探了探来人的口风。 当初林朝命杨修、陈琳、孙乾等三人出使三刘,杨修却是选了路途最为遥远的益州,想要借此展现自己的能力。 面对刘焉派来的人,杨修也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开口说出了徐州的诉求。 杨修认为,以如今徐州的实力,种种阴谋诡计都不需要,直接以势压人更痛快,也更有效。 吴懿看了看刘焉的脸色,便拱手道:“回主公,说法倒是没有,不过杨修引用了一篇棠棣之说。” “棠棣?” 刘焉疑惑道。 他自是熟读《诗经》,但一时之间,他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奥妙。 “主公,棠棣篇讲述的是兄弟之情。”吴懿解释道,“主公您是宗室,他刘玄德亦为宗室,以兄弟为喻,倒也符合情理。” 刘焉怒道:“笑话,他刘玄德不过是织席贩履之徒,也配与某称兄道弟!” 吴懿苦笑道:“主公,刘玄德如今乃三公之首,又领徐州牧,麾下统辖四州之地,纵然出身寒微,却难掩其锋芒。” 刘焉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其实他心中比谁都明白,刘备便是如今天下第一大诸侯。 “哼,子远,你去告诉那杨德祖,他刘玄德想要称王请自便,某却不可能上表助他!” 昔年自己为冀州刺史时,他刘玄德不过区区小县县尉,如今自己还偏安一隅,他却妄想称王,真个是气煞我也! 巨大的落差感,使刘焉不愿看到刘备称王,但他又阻止不了,便只能拒绝徐州想让自己上表的请求。 其实刘焉之所以如此生气,倒也不全是因为落差感,也有对刘备不懂事的愤怒。 你刘玄德要称王可以,为何却要某上表? 退一万步说,某表请你刘玄德称王,你是不是该投桃报李,比如也表请某一同称王? 可你既要某表你称王,又不肯礼尚往来,只拿所谓的兄弟之情来说事,这就太不够意思了吧! 称王这种事儿,我也想啊! 简而言之一句话,刘备称王却没带他一起玩,这才是刘焉生气的原因…… 听到刘焉的命令后,吴懿迟疑良久,最终却是摇了摇头道:“主公,此事恐怕不妥。” “为何不妥?” 吴懿拱手道:“主公,称王之事不过虚名而已,如今徐州势大,咱们若因此得罪刘玄德,却是得不偿失。” 刘焉差点被气笑了,开口问道:“某若不答应,他刘玄德还能派大军打到益州来不成?” 开玩笑,益州地处偏远,素来易守难攻,莫说刘备如今的势力只到兖州,就算他拿下了整个司隶,也不大可能因此事而率军大举西征的事情。 “主公说笑了,刘玄德当然不会因此大动干戈。” “那咱们又有何惧?” 闻言,吴懿叹了口气,准备最后开口劝说一次:“主公,刘玄德如今只有四州之地,可不代表他将来只有四州之地。若他年刘玄德击败袁公路,统一中原后,难免不会向我益州用兵。 主公今日何不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此乃在下肺腑之言,还请主公三思!” 吴懿出身陈留吴氏,对益州这块地方本就没什么归属感,况且他一直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便想早早留下退路。 在原本历史上,刘备入主益州之后,吴懿也是当即归投,并把那位贵不可言的寡妇妹妹嫁给了刘备,成功洗白上岸。 只是这话听在刘焉耳中,却是有些刺耳。 刘焉能理解吴懿的顾虑,却不能认同他的做法。 某还没死呢,你吴子远便着急考虑退路,是不是太早了点! 刚想怒斥吴懿一番时,刘焉却突然看见了吴懿那略有深意的目光,顿时脑中如同一道霹雳闪过,下一刻却是明白了吴懿刚才那番话的用意。 吴懿的确是在为自己打算,但又何尝不是为他刘焉在打算。 以如今天下局势,数年之内战火绝不会烧到益州,可他刘焉还能再活几年?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刘焉比任何人都清楚,多半是没几年好活了。 以自己的手段,自然可以稳坐益州,便是强敌来犯也能击退。可自己一旦撒手人寰,以自己幼子刘璋那软弱的性格,必然是镇不住益州这帮士族的。 届时若刘备来攻,自己儿子难免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可若自己今日表刘备称王,则天下人皆知自己的善意,他年若刘备攻取了益州,也不好再加害自己的后人。 这便是,吴懿所说的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若放在数年前刘焉身强体壮之时,吴懿这番话绝对起不了任何的用处,甚至连自己都要因此身死。 可如今刘焉终究是老了,而且自知来日无多,被吴懿这一提醒,便也想着给子孙留条后路。 刘焉思索良久,才开口向吴懿发问道:“子远,你真认为他刘玄德能统一天下?” “主公,以如今天下局势来看,再也没有比刘玄德有更可能之人了。” 闻言,刘焉微微一愣,神情瞬间低沉下去,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一般,无力的挥了挥手道: “既如此……子远你告诉来使,某不日便将表请刘玄德建国称王……某累了,就不接见杨德祖了。” 短短一句话,刘焉却停顿了两三次,好似抽光了他浑身的力气一般。 闻言,吴懿便站了起来,拱手道:“主公好生休养,在下告退。” …… 同样的场景,在荆州和幽州也在分别上演着。 相比于远在千里之外的益州刘焉来说,荆州刘表和幽州刘虞都和刘备的势力接壤,也更容易搞定。 什么,听说你不肯表请刘备称王? 看见我徐州二十万大军了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给我徐州一个面子,不然……勿谓言之不预也。 当然,单纯的恐吓只能起到辅助作用,真要请他们上表,还得弄出点干货。 就比如最近一直再被袁术压着打的刘表,孙乾表示你刘景升是汉室宗亲,我家主公也是汉室宗亲,大家本就是一家人,趁此结成攻守同盟岂不美哉? 原本讨董之时,袁术还与刘备是同盟关系,可随着袁绍的败亡,刘备势力扩大,这份同盟早已名存实亡。 上次袁术派人给袁绍送粮草并偷袭兖州,双方便已经彻底撕破老脸。 所以现在摆在刘表面前最好的选择,便是与刘备合作,如此才能抵御住袁术的兵锋。 什么,你刘景升既不肯表请我家主公称王,又不肯与我徐州结盟? 孙乾表示,那在下只能深表遗憾,并且尊重使君你的选择。 对了,上次诸侯讨董之时,你刘景升好像并没有派兵参与,莫非是与董贼勾结,共同谋反不成! 我家主公身为当朝太尉,自是大汉柱石,安能容你这篡汉逆贼,说不得便要与大将军一同征讨荆州! 背靠四州之地和二十万大军,就算孙乾放个屁,刘表也得认真考虑这个屁是香是臭,更何况是这种近乎威胁之语。 刘表当即表示愿意向朝廷上表,请刘备建国称王。 幽州的情况也大抵类似,只不过刘虞更加识时务,对大汉也更加忠诚一些。 他才不管刘备是否起于寒微,只要是汉室宗亲,就是自己人。 天下再怎么乱,也是我们刘氏内部的事情。 这天下始终姓刘,哪能轮到你们这些外姓臣子觊觎社稷神器! 再看刘备自起兵以来的所作所为,先是四处平定叛乱,继而讨伐国贼董卓,然后保境安民,哪一样不是忠臣应为之事? 所以刘备称王,刘虞并不抵触,当即便答应陈琳,愿意表请刘备称王。 初平三年的年末,便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安然度过。 接下来,便是长达十五日之久的休沐。 哪怕是郯县州府,在过年其间也只是一两个人轮换当值而已。除了真正紧急的大事,其他政务皆延后处理。 再者新年伊始,家家户户都处在和谐欢乐的状态,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声。 当然,除了那些反对徐州新政的世家。 新政实施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再加上徐州本就经过数年时间治理,阻力较小,如今早已推行完毕。 青州经过黄巾残党祸害了数年,世家大族早已跑光,推行起来也是毫无阻力。 所以现在新政推行的主战场,便来到了兖州。 等兖州完事之后,借着便是冀州。 可兖州完事这档子事,却不太容易。 那些反对新政的世家,如今已经分成了三派。 一派选择俯首认命,毕竟林朝只是断绝了他们聚敛财富的速度,并没有谋夺他们的家产。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依旧能累世富贵。 另一派则是选择了曲线救国,也即出奔豫州、司隶,投奔到袁术和曹操麾下,已图东山再起。 最后这一派,却选择了负隅顽抗。 经过前几轮和州府的交手之后,这些世家居然学聪明了,甚至明里暗里让推行新政的官员吃了不少哑巴亏。 张辽带去的大军,名义上是辅助推行新政,自然不能亲自动手。锦衣卫是特务机构,只能混在百姓中行事。 所以那些聚拢起来的百姓,才是真正推行新政的主力。 那些选择抵抗的世家,在见识到百姓之力后,居然有样学样,召集了自己手下所有的佃农、门客,组成了一支反对推行新政的群体,用来抵抗那些百姓。 这波堪称是用魔法打败魔法,一时间,世家竟和州府斗得有来有回,局势一度十分胶着。 当然,这也是林朝选择关门放贾诩的原因。 贾诩赶到兖州后,当即像州府官员出示了林朝的印绶,顺理成章的接管了局面。 随后贾诩的第一个操作,便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并没有继续鼓动百姓和兖州世家争斗,而是亮明身份,派人放出示好信号,邀请兖州全体世家出来谈谈。 对此辛毗和张辽,甚至是臧洪都表示强烈反对。 因为林朝的命令是务必将新政推行下去,不能打丝毫的折扣,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贾诩却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无视了众人的意见。 而那些世家得到消息之后,认为自己等人的抵抗已初见成果,州府实在拿他们没招,所以林朝才会派出代表邀他们出面商谈。 面对州府释放出的缓和信号,见有望讨价换件的世家,又怎能不弹冠相庆。 初平四年,正月初八。 兖州时间受贾诩所邀,尽数赶到州府议事。 可当他们前脚踏入州府,后脚张辽就率领大军把府衙给团团围住了。 一众世家当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正待反应时,贾诩却带着满脸的笑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今日的贾诩,却罕见的穿着一身白衣,与他那如同干枯树皮一般的肤色并不相称。 正当一众世家打算质问贾诩时,贾诩却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只见贾诩满脸笑容的冲众人一礼到底,等在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不见。 “今天是个好日子……诸位结伴而死,黄泉路上倒也不怕寂寞……” 贾诩看了看天色,随后便一挥手,下令道: “杀!” 正月初八,血流成河。 7017k 第六百三十一章 背刺的至高境界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林朝便被隔壁狗大户刘备的嚎叫声给吵醒了。 那声音之凄惨,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唔……大清早的,隔壁为何如此喧嚣……” 自从入冬后,天气一直寒冷,近几日又下起了雪,荀采虽有早起的习惯,但此时也还没起床,听到隔壁的惨叫声,便迷迷糊糊道。 “女荀你说错了,这声音何止是喧嚣,简直是惨绝人寰。” 林朝忽然想起了昨日自己在政务堂说的话,当下便笑得很开心。 闻言,女荀忽然清醒了过来,急忙开口道:“子初,咱家隔壁不是太尉府吗!居然传出如此声响,难不成是太尉遇刺……” “打住,打住,城外就有数万大军驻扎,郯县安全得很!” 见荀采急了,林朝赶忙安慰道:“不过咱们这位刘太尉此时的心情,怕是比遇刺了还要难过。” 荀采:…… 冬日里的大瓜可不多见,尤其是当事人是刘备的情况下,林朝自然不能错过这个乐子,当下便草草穿起了衣裳,快步走出家门前去强势围观。 踏着积雪来到太尉府门前时,眼前的场景差点让林朝惊掉了下巴。 只见三五十个隶属于户部的官吏,正在太尉府内外忙碌着。 有的官吏对着府门七进七出,从里面大把大把的往外搬运财货,有的官吏则是拿着纸笔在一旁记录,还有些官吏早已拉着数十辆牛车在外等候…… 总之是热闹非常,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备要搬家呢! 见到这一幕,林朝先是面露惊讶之色,继而笑得更开心了。 田丰,不愧是你! 我只说内库充盈,可以一用,你却想把刘备的家底给搬空。 有道是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林子初过处,天高三尺! 可今天田丰的这番举动,却是生生拔高了这种行为的上限,连林朝都感叹自愧不如。 见林朝笑嘻嘻的走过来,所有官吏连忙行礼,却被林朝挥手阻止,示意他该忙忙、该搬搬,不必理会自己。 甚至林朝还很恶趣味的问了一句:“怎么,玄德公这是准备乔迁新居?” 面对这个问题,一种官吏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府中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次林朝听得清楚,分明是刘备的声音。 于是乎,林长史飞快走入府中,就见到了刘备正拉着田丰的袖子哀求,神情极为委屈,面色如考妣。 林朝这才看到,今日来抄家的可不止田丰一人,荀谌、简雍、沮授等内府要员全都到齐,甚至荀彧也来了。 好家伙,林朝直呼好家伙! 为了对付刘备,你们可谓是倾巢而出! “元皓,某府上日常需要用到钱财的地方颇多,不仅老母和亲族需要供养,家仆亦是需要发放月钱,还有后宅些许女眷,这些可都要花钱啊!” 刘备死死拉着田丰的袖子不放,满脸委屈道。 为了能不破财,他连自己母亲都抬出来了,企图用孝道来占据大义名分。 可田丰哪会吃他这一套,奋力挣脱了刘备的纠缠后,便拱手正色道:“主公有难处,我等臣下如何不知。但主公可知,如今将士们的封赏都已经发不出来了! 有功将士固然可以先不赏,但那些阵亡将士们的抚恤总不能再拖。他们为我主公大业抛头颅,洒热血,总不至于让他们的妻儿老小落得个无米下锅的下场!” 闻言,刘备顿时沉默了。 他拿出了孝道,田丰便搬出了家国大义。 很显然,他手中这个帽子没有田丰的大,扣起来自然也就没有田丰更加得心应手。 片刻后,刘备才又低声道:“有功将士自然该奖赏,只是元皓你也不能做得太绝了!某好歹堂堂太尉,更是四州之主,你直接来某府上搬东西,于抄家何异,真个是有辱斯文……” 刘备越说越气,大有爆发之势,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紧紧握住了拳头,满脸愤慨道:“总之,你不能全部搬走,总得给某留一些供日常用度,不然今日你休想走出此门!” 田丰却笑道:“主公放心,丰身为人臣,自不会让主公难做。自今日起,太尉府一应用度,全都由户部供给,主公若是有用钱的地方,直接下令便是。” 田元皓,你真当某是傻子不成! 刘备真的有些愤怒了,不是因为田丰来抄家,而是因为田丰侮辱了他的智商。 别看你现在说得好听,等钱真进了户部府库,还能拿出来就怪了! 不过田丰油盐不进,刘备也无奈,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放到了简雍身上。 宪和,咱们可是光着屁股长大的总角之交,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可简雍好像没发现刘备的求救信号一样,而是扭头望向了田丰。 “今日天色不佳,怕是还会有风雪……” 刘备又看向了荀谌。 荀谌可比简雍坦荡多了,直接冲刘备一笑,随后却开口道:“宪和所言不错,昨日某夜观天象,这场雪怕是要一直下到正月初旬。” 刘备:…… 再看沮授,此时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专注模样,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最后还是荀彧见刘备的凄惨模样有些心软,当下开口道:“元皓,如今时近年节,便给主公留下三成,以为用度吧。” “文若,某方才已经说了,太尉府用度由户部供给,主公手中留钱何用?” 说着,田丰竖起了一根手指道:“不过既然年节将近,便留下一成给主公用度,总不能让人说某苛待主公。” 一成? 田元皓,你好tm大方啊! “一成可不行!” 正在此时,林朝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朝本是笑着走进来,当他看到刘备脸上的神情时,马上意识到不对,立刻收敛了笑容。 “子初!” 见林朝肯为自己说话,刘备当即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差点两眼泪汪汪。 还是子初好啊! 不像这帮逆臣,天天就知道搜刮某手中的钱财。 田丰却一挑眉,冷笑道:“怎么,林长史有意见?” “不敢,毕竟元皓你为阵亡将士身后事考量,某哪敢有什么意见。”林朝笑道,“不过玄德公即将娶妻,作为一方诸侯,婚礼自然不能太寒碜,怎么也得给玄德公留下两成。” 刘备:…… 某收回方才的话,林子初与这些狗东西,皆是一丘之貉! 林朝话音刚落,见田丰就想出口反对,便赶紧说道:“元皓你先别急着反驳,且听某细细道来。以玄德公之年岁,娶妻之事已不能再耽搁,不然元皓你便等着老夫人责罚吧。再者,玄德公若有后,于我徐州自是极为有利,元皓以为如何?” 子嗣之事关乎徐州政局稳固,田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下认真思量了一番林朝的话,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 “两成便两成,可若到时主公大婚用度不够,户部也不会再拨款了。诸位以为如何?” 林朝笑道:“这是自然。” 众人这时也都不装死了,当即纷纷点头同意。 刘备:…… 你们如此光明正大讨论某钱财的去向,这真的好吗? 而且,你们甚至不肯问一句某的意见。 “怎么,玄德公以为不妥?”林朝倒是很体贴的问了一句,“朝明白,此事对于玄德公确实有些不尽人意,只是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却是……” 刘备有气无力道:“好了,不要再说了,两成就两成吧……” 某认栽还不行嘛! 眼看刘备不再挣扎,田丰这才露出了笑容,冲刘备一拱手道:“此事是丰放肆了,还请主公恕罪!不过户部也不是抢夺主公钱财,而是借用。待到明年赋税收取之后,便将钱财还于主公。 说起来这还是子初的主意,之前为接济城内外流民,州府已向城中大商借贷了不少,等还完他们的,自然也少不了主公您的。” 闻言,林朝的笑容当即凝固在了脸上,心中叫苦不迭。 田元皓,你这狗东西想祸水东引是吧! 果然,听完这句话后,刘备看向林朝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罪魁祸首竟在我身边! 这下轮到田丰笑得开心了,他这番话不仅阐明了自己立场的正义性,而且无限推迟了还刘备钱的日期,更是将仇恨拉到了林朝的身上。 一石三鸟,不可谓不绝! 简单来说,虽然是以户部的名义借用,但他田某人压根没想过还。 经过这一番闹腾,刘备的内库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 田丰见状,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拱手道:“主公,州府还有政务,丰告退!” 其余几人见状,也连忙跟着一起告退而去。 一时间,院中就只剩下了刘备和林朝。 刘备望着偌大却空荡荡的庭院,不禁悲从心来,欲哭无泪。 林朝上前安慰道:“玄德公,朝只是让元皓向城中富商借贷,却万没想到……” 万没想到,田丰这狗东西居然会举一反三,这上哪说理去! “子初不必再说了……某的心……好痛……” 随着满库的财物被抢走,刘备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无处安放。 此时的刘备,正如昔年得知张纯造反的消息一样,整个人陷入了网抑云时间,就差林朝给他配个背景音乐了…… 天空是蔚蓝色,窗外有千纸鹤…… 良久,刘备才反应过来,满脸疑惑道:“内库之财,某向来对元皓严防死守,知道的人也不多,缘何走漏了消息?” 闻言,林朝虽面色如常,心中却有些慌了。 下一刻,刘备便攥紧了拳头怒道:“倘若要某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必将此人碎尸万段!” 林朝顿时感觉背后一凉,遂赶紧说道:“玄德公,以朝之见,必然是府中人走漏消息,毕竟外人并不知道此事。所幸还留了两成,用作大婚当绰绰有余。” “不错,多亏子初方才仗义执言。”刘备面露感激道,“虽然如今囊中羞涩,但某与令妹的婚事,必以诸侯之礼来操办,便是将剩下两成尽数花完,也绝不让令妹受委屈!” “多谢玄德公,朝在此替舍妹先行谢过了。” 刘备也是心大,一说到貂蝉,方才难过的样子全然消散,甚至上来就一把拉住了林朝的手笑道:“子初何出此言,你我本就是自家兄弟,今后更是亲上加亲。将来若有了子嗣,某还要他拜子初为师……” 正当刘备暂时忘记痛苦开始展望未来时,田丰却突然去而复返。 只见他先对刘备行了一礼,而后却对林朝笑道:“子初,稍时你也得去政务堂,一同商议封赏有功将士的细枝末节。毕竟昨日你言主公内库有钱,如今钱财到手,后续之事倒也简单了。” 田丰说完,又施施然走了出去,留下原地石化的两人。 田元皓,你这狗东西,某与你势不两立! 林朝心中疯狂呐喊着,他万没想到田丰会专门回来一趟,只为背刺自己。 天下怎会有如此龌龊之人! 田丰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 不过林朝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倒是顾不上怪罪田丰了,因为刘备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 河内郡治所,怀县。 曹操在庭院中负手而立,目光呆呆的望着飘然而落的雪花,目光怔怔出神。 “唉……” 良久,曹操才发出一声长叹,声音无比落寞,充满了萧瑟的意味。 这时,曹昂从房中走了出来。 “父亲何事烦忧?” 曹操扭头,看了看自己的长子,脸上这才有了少许笑意。 “子脩,去问问你母亲,饭做了好没有。” 要说曹操心中的忧愁,那可太多了,但他不愿说与儿子听。 可曹昂却目光坚定道:“父亲心有忧虑,何不说与儿听。儿虽见识短薄,但业已成丁,却想为父亲分忧。” “分忧,如何分?”曹操轻声道:“子脩,你虽已成年,但还需多加历练。有些事莫说你无法承担,便是为父,也无能为力……” 兖州一败,虽说在陈宫的劝说下曹操终究没有自杀,但逃到司隶后,曹操望着麾下的残兵败将,心中五内俱焚,甚至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拔剑自刎了。 身为大丈夫,如今却只得屈身缩首,虽生却不如死! 7017k 第六百三十二章 戏志才的新战略 初平三年的这场三州之战,从长远来看,是极具战略意义的。 大汉十三州,可称中原腹地的,也就是冀州、兖州、豫州、徐州、司隶、以及荆州的部分地区。 其他的州郡,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大部分都处于未开化的状态。 益州有南蛮,扬州交州有山越,就连荆州境内也有五溪蛮族,这些可都是极度不安定分子。凡历朝历代,统治者都对之头痛不已。 可这些蛮族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哪怕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没办法彻底平定。 当年张陵因道家学说不受重视,便弃官不做,改名张道陵,并跑到巴蜀创立了五斗米教。 为何是巴蜀之地? 还不是因为这里交通堵塞,道路不便,因而此地的民众还过着比较原始的生活,更是崇尚巫鬼,方便张陵传道。 再者,等五斗米教声势浩大之后,朝廷就算想禁止,面对巴蜀的地形,以及蔓延在群山之间的瘴气毒虫,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别看益州和扬州、交州等地的版图不小,可生产力和人口数量,以及可用的耕地面积,却远不如中原各州。 就算是当初划分州郡的时候,也不是以版图大小,而是依朝人口多寡来划分。 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文明发展了几千年的中原地区的地理优越性。 而今三州之战后,刘备将兖州、冀州和青州皆纳入囊中。声势之大,就算比之原本历史上雄踞四州的袁绍,也是只强不弱。 因此如今天下诸侯,面对徐州大多心存畏惧,更是隐隐有暗中联合之势。 正如当年战国时六国联合抗秦一般,有识之士已经预见到了历史的重演。 只是在林朝看来,这次的结局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诸侯联盟甚至比当初的六国合纵更加脆弱。 尽管天下局势还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近来半年,曹操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 半年前的三州之战,对于曹操而言可谓是灭顶之灾。不仅他辛苦积攒的兵马损耗了个精光,就连一路跟随自己的曹氏夏侯氏等亲族将领,也是死的死,被俘的被俘。 袁绍败亡的同时,与战的一众诸侯也皆被俘获招降,就连当初资助他起兵的鲍信,现在也蹲在徐州号子里吃牢饭呢。 如今曹操麾下,已经快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虽然逃亡途中袁绍的谋士逢纪跟随了自己,但得他一人又有何用,甚至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曹操率残兵败将逃入司隶地界后,一路冲到了河内郡治所怀县,才终于安顿下来。 之所以曹操会选择这里,是因为怀县比邻黄河,离雒阳不过两百里,周遭更是一片险关。倘若刘备率兵来追杀,自己就算抵挡不住,也能从容撤离。 可刘备显然没有把曹操当回事,真是连象征性的派人追一下都没有,直接收兵去了青州,同时开始了对三州战后事宜的处理。 此时的河内郡,正处于一个群龙无首的时期。 河内太守王匡败在刘备手上被俘,入冬之后又被林朝派人发快递送到长安去当歌姬,但朝廷始终没有下诏令割除王匡的官职。 如今把持长安和西凉军的李儒,既不是林朝的下属,又非林朝的同道中人。如果真要说的话,他充其量算是与林朝签了一个对赌协议。 赌林朝能不能平定天下,赌林朝能不能重现他向往的法学荣光。 至于其他的,只要林朝不开口,李儒也懒得管。 所以如今的河内太守仍是王匡,哪怕他现在只是个歌姬。 这倒是便宜了曹操,他虽新败,但聚拢了麾下的残兵之后仍有数千人之多,当即便占了怀县,甚至开始经略周边县城。 如今小半年的时间过去,在陈宫、程昱、逢纪等人的辅佐下,曹操已然掌控了整个河内郡西部地区,麾下也扩充到了一万余人。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曹操在河内郡发展得并不顺利,但在两个月前,忽然有一帮子世家从兖州、冀州,甚至是徐州举家迁徙了出来。 这些人正是不甘忍受林朝按田租收税的世家,他们出走之后,大部分归投豫州袁术,也有极少一部分前来投奔曹操。 反正是要跟刘备势不两立。 而且河内大族司马氏,在收到司马防、司马朗父子死于百姓之后的消息后,当即明白了这是林朝的手段,遂也变更旗帜,站在了曹操这边。 如今司马氏这代的家主,正是年不满十四岁的司马懿! 当初司马防带着长子司马朗出仕徐州,却把司马懿留在了家中,却侥幸逃得一命,成为幸存者。 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司马懿早已没了别的选择,只能倾尽家资支持曹操。为此更是发动司马氏在郡内的人脉力量,来帮助曹操经略河内。 有了这些世家和司马氏的帮助,曹操集团这两个月的发展,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可即便如此,曹操依然郁郁寡欢。 刘玄德如今占据四州之地,大势已成,莫说自己麾下只有一万人一郡之地,便是有十万大军一州之地,也远不能与之抗衡。 可偏偏自己与他又已成为死敌,完没有缓解的余地……这真是个令人感到悲伤的故事。 直到两个月前戏志才归来后,在他的鼓舞下,曹操才逐渐重拾了信心。 广陵之战后,戏志才为了不重蹈覆辙,在城中战斗开始时,便来到了城外坐观成败。 可夏侯惇终究还是败在了太史慈手上。戏志才无奈,便只好再次撤退。后来得知曹操兵败后,历尽了千辛万苦才赶到河内与曹操汇合。 戏志才能力不弱,之所以出山以来屡屡吃瘪,有两个原因。一者,曹操的本钱太小。二者,如今徐州的阵容实在太强。 此消彼长之下,戏志才便是有天大的才能,也被徐州压得没有翻身余地。 而今到了河内之后,却是没了对手,他的种种谋划倒是得心应手。 就在众人以为河内郡比邻兖州,容易遭到刘备攻击时,是戏志才站出来力排众议,坚持在河内发展。 戏志才认为,此番三州之战,曹袁联军虽一败涂地,但徐州也只是惨胜。 再加上以林朝一直以来的执政风格,必然认真经营兖州、冀州之地。 基层治理向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想要二州彻底融入徐州的体系,非数年时间不可。 因此两三年内,倒是不必担忧徐州会进犯。 再者,如果放弃河内便而继续向西,过了河东便进入了凉州地界。那里尽是崇山峻岭,可谓千里无人烟,并不适合发展势力。 放着好好的关东、关中地区不去经营,而跑到关外偷生,何其愚也。 所以戏志才认为,眼下当固守河内,随后便向南发展,占据河南尹东部,继而与豫州袁术组成攻守同盟。 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与其向西奔逃,倒不如再次奋力一搏,胜负尚未可知也! 戏志才的战略方针说出来后,当即得到了陈宫、程昱等一众人的认可。 怎么说呢,地处中原的士人,在面对边塞地区时往往有种心理上的优越感。 中原争霸这场游戏就算暂时落败,他们也不肯屈身前往益州、凉州等地苟且偷生,而是积攒实力,找机会再打出一个春天。 这便是与生俱来的格局! 说完之后,戏志才又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让众人一同上疏,表曹操为河南尹。 有了这个官职,曹操就能名正言顺的经略河南,对于治理地方也有官面上的加成。 对此,曹操倒是有些疑虑。 他认为如今身在长安的天子,应该已经是刘备的掌中之棋,如何肯让自己当河南尹。 戏志才笑道:“主公尽管上表便是,就算刘玄德能遥控长安,但朝堂之上也不可能铁板一块。再者,天子诏令如今还能有多少分量,尚未可知也!” 这话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的确是事实。 我们只管上表,无论朝廷同不同意,这河南尹曹操都是要当的。 在戏志才的建议下,曹操当即派出了两位使者。一位前往豫州与袁术结盟,一位则是向着长安进发,向朝廷讨要河南尹的官职。 而今日,正是两位使者归来的日子。 曹操有些担心结果,因此才有些怅然若失。 眼见父亲不肯将心事说与自己听,曹昂只得应了一声退下,前往厨房看饭菜是否准备妥当。 不多时,麾下众人渐渐到齐,曹操却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忧愁,满脸笑容的迎接众人。 为尊者,自当喜怒不形于色! 时近年节,曹操打算借此机会宴请麾下众人,同时商议一番来年当何去何从。 不过还好,回来的使者向曹操禀报得都是好消息。 朝廷答应封曹操为河南尹的同时,袁术也愿意和曹操结盟。 面对日益强大的刘备,袁术上次也吃了点小亏,自然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说曹操以前老是跟在袁绍的屁股后面转悠,但堂堂淮南骷髅王,也不至于跟一个死人计较。 不仅愿意结盟,袁术更是援助了曹操一些兵马粮草,就是想让他占据河南之地,以图日后能在西边牵制刘备。 平心而论,骷髅王本来是看不上曹操的,甚至压根不想见曹操的使者。关键时刻,还是张昭和新归顺的许攸相劝,袁术才勉强答应和曹操结盟。 然后他就扭过头,继续跟荆州刘表打成了一片…… 使者带来的好消息,也算暂时清除了笼罩在曹操头上半年之久的阴霾。心情高兴之下,曹操竟罕见的多喝了几杯。 …… 吴郡,吴县。 吴县乃吴郡治所,其西有湖,名曰:太湖。 初平三年岁末,现年十七岁的孙策,正一人站在太湖边上,望着湖水发呆。 两年前,孙坚得玉玺欲返回江东,却不慎走漏了消息,结果遭到刘备、袁绍、袁术三方围攻。 危难时刻,孙坚让长子孙策带上传国玉玺先走,自己为其断后,结果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麾下将领除了护送孙策离开的程普之外,尽皆殒命。 孙策带着玉玺一路沿小路撤离,路上却是没遇到追兵,几经辗转,耗费数月时光,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吴郡富春。 之后,孙策便一直等待着父亲孙坚前来与自己汇合。 可苦等了一两个月,不仅孙坚人没能回来,更是连半点消息也没有。 不过孙策依旧不为所动,继续等待。 在他心中,父亲孙坚有霸王之勇,更是征战沙场数十年。面对三路大军围攻,可能会战败,但绝无性命之忧! 可是又等了两个月后,孙坚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忽然有一日,周瑜面带伤感的走到孙策面前,告诉他孙坚已死的消息。 这下孙策懵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并且大声喝止周瑜,让他不要乱开玩笑。 周瑜随即拿出了徐州发布的榜文,里面先是描述了孙坚私藏传国玉玺的罪状,而后又点名了他被万箭穿心的下场。 孙策看完榜文后,当即两眼发黑,昏倒于地。 但只要天没塌下来,日子就还得继续。 一个多月后,孙策总算从丧父的悲痛中清醒过来,整个人却是如脱胎换骨一般。 虽说还是像以前一样豪气干云,但行事却谨慎了许多,人更是比以前坚毅了不知多少倍。 孙坚已死,孙氏的担子便落在了他的身上,由不得他不成长。 给孙坚办完丧事之后,孙策当即率兵从富春转移到了吴郡治所吴县,开始了扩充势力的进程。 有雄心壮志自然是好事,但结果嘛……却实在不怎么样。 并不是说孙策没能力,而是他没地位。 孙氏在孙坚之前,甚至连寒门都算不上,之所以能有如今这点地位,还是孙坚多年效命疆场,一刀一剑拼出来的。 饶是如此,在那些世家大族眼中,孙氏还是上不得台面。 更何况如今孙坚已死,孙策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更是没人在乎。 至于孙坚那个扬州牧的官职,更是被世家大族当成了笑话。 如此情况下,哪怕有周瑜在旁相助,孙策苦心发展了近两年的时间,麾下也是兵不足万,城池只有两三个县而已。 ------题外话------ 大家七夕快乐! 额……今晚注意安全,别进错了房间,更别闹出人命! 想当年,老于就是因为…… 算了,不说了。 7017k 第六百三十三章 喜当爹者,袁公路是也! 太湖之畔,冬日清寒。 扬州地处长江以南,气候还算宜人,所以哪怕如今已是腊月底,江面也没有结冰。 孙策望着脚下清澈透亮的江水,迎着冬日里初升的日光,心中的冷意却比吹来的寒风更甚。 良久,孙策缓缓开口对身后的周瑜道:“公瑾,为今之计,某该如何处之?” 在江东一众家族的轻视下,孙策这两年苦苦支撑,手下地盘却不见扩大,发展更是多处受阻,如今已经陷入进退失算的尴尬境地。 周瑜闻言后,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苦笑道:“伯符,敢问你志向为何?” 孙策自然是有大志的,只是周瑜尚不清楚他那所谓的大志是何种程度? 为父报仇雪恨? 雄踞一方? 列土封疆? 亦或是像如今的刘备一样,成为天下最大的诸侯! 至于再往上,周瑜还不敢想…… “某之志,公瑾岂能不知。” 孙策忽然昂起头颅,大声道:“刘玄德杀我父亲,某自然要报仇雪恨!再者,大丈夫生居天地间,自当建功立业! 只是……” 说到最后,孙策的声音又低沉了起来。 如今连一郡之地都搞不定,又何谈与刘备为敌,更遑论建功立业。 周瑜想了想,开口道:“如今若想破局,便还得北附。” “北附,公瑾之意是要某归附豫州袁公路?” “不错!”周瑜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袁绍败亡之后,放眼当今天下,能与刘备抗衡者,唯有豫州袁公路。伯符你若想报父仇,便只得依附于他。 如今咱们身处困境,皆因伯符你出身寒微,为世家所鄙。但只要依附袁公路,借用汝南袁氏的名义,此难自解也。也只有如此,方能实现你胸中报复。” 周瑜出身庐江周氏,祖上历任九卿之位,也曾出过三公,自是世家大族。 可即便如此,这两年孙策屡屡碰壁时,周瑜也对他不离不弃。有道是患难见真情,二人的关系也急剧升温,从而导致周瑜说话素来不用避讳。 周瑜虽然分析的有理有据,但孙策皱眉道:“公瑾,你要某屈身于杀父仇人?” “非也!”周瑜赶紧说道,“杀孙将军之凶手,刘玄德也,与袁公路何干?” 孙策虽然天性直率,却也听明白了周瑜这句话的意思。 当年三路大军围堵孙坚,并非私仇,而是因为孙坚想独吞传国玉玺。设身处地想想,倘若自己是一方诸侯,以当时的情况,也决不允许孙坚带走传国玺。 再者,孙坚最后是死在刘备手上,所以孙策跟袁术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仇。 真要算成仇怨的话,当时的关东诸侯都参与了围剿孙坚,孙策还能将这些人全都当成仇人不成! 孙策思虑半晌,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倒是把周瑜看得神情一凛。 “伯符,你竟将此物随身携带!” 此物,正是传国玉玺! “倒也不算随身携带,只是今日出来时忽然心血来潮,就带了出来。” 孙策笑了笑,却忽然扭头冲周瑜说道:“公瑾,你说某以这传国玺为凭,向袁公路去换粮草兵马,如何?” “不可,万万不可!”周瑜赶紧劝道,“此等神物,得者自是天命所归,又岂能用作交换!” 传国玉玺意味着什么,孙策不会不明白,所以周瑜才更加震惊。 “再好的东西,终究是导致父亲身死的罪魁祸首而已。”孙策摇了摇头道,“若无此物,父亲也不会落得此等下场。如今某麾下兵不过万,势单力孤,留此物在手,乃取祸之道也。” “这……” 周瑜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再反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之所以现在还没人出来收拾孙策,是因为大家都忙着争抢地盘,发展实力。 等中原之争告一段落后,身怀玉玺的孙策,必然会成为刀下鱼肉。 如今交出去,不仅能取得袁术的好感,借机换来好处,更能起到祸水东引的效果。 若撇开传国玉玺赋予的身上光环,这乃是绝好的计策,所以周瑜才会沉默。 孙策见周瑜沉默,却忽然笑着拉住了周瑜的手。 “公瑾,天命之说素来虚无缥缈,不可尽信。某一直相信,只要你我兄弟齐心协力,必能在这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区区传国玺,又有何可惜!” 这一刻的孙策,身上不仅有江东猛虎孙坚的英勇与无畏,目光中更散发着一股浓浓自信与骄傲,连周瑜都不敢与之对视。 “伯符即有此意,那某愿携传国玺亲往,说服袁公路!” 孙策点头大笑道:“好,此事便拜托公瑾了!” 初平三年年末,孙策以周瑜为使,携带传国玉玺前往豫州与袁术结盟。 名为结盟,但以孙策现在的实力,其实算是归附。 只是相对于之前曹操来使,袁术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不仅让手下人好吃好喝的款待周瑜,第二天更是扔下了最近新纳的美人冯氏,而跑去亲自接待周瑜。 对此冯氏倒是颇为不满,便开始向袁术撒娇抱怨,袁术安抚了好一阵之后才终于得以脱身。 但等到袁术离开之后,冯氏却快速收敛了笑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薄纸,在上面写了一些符号,随即交给了自己的侍婢带出府。 却说袁术出了府门之后,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停过。 孙策来投,对于袁术来说的确是大大的喜事。 究其原因,是因为当年讨董会盟时,自己有孙坚在手,可谓是所向披靡,哪怕是董卓的西凉铁骑,也挡不住江东猛虎! 由此,孙坚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袁术心中的白月光,最重要的ssr。 再看孙坚死后,袁术仅有的一次出兵,还是趁着刘备与袁绍大战时出去偷袭,最终却惨败而归。 一时间,袁术更加怀念孙坚了。 江东猛虎若在,何至于此! 有这层记忆滤镜在,再加上袁术本就欣赏孙策的胆略,兴奋也就理所当然。 当然……当初孙坚身死,刘备后来发布的公告中,却始终没提到传国玺的下落,这让袁术心存了一些幻想。 倘若传国玺真在孙伯符手中,自己未必不能…… 怀着激动的心情,袁术在别苑中接见了周瑜。 “参见大将军!” 周瑜倒是很会做人,见袁术进来之后,马上拱手行礼道。 听到这个称呼,袁术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却又装出一副庄重的模样。 刘玄德,哪怕你如今占据四州,身为三公之首又如何,某才是这天下的大将军,地位仍在你之上! “公瑾免礼。” 周瑜连忙再行礼道:“多谢大将军!” 入座之后,袁术先是与周瑜寒暄了一番,期间难免提起了当初孙坚之死。 如今孙策派周瑜前来示好,袁术认为自己也有必要笼络一番。 所以袁术当场指天起誓,言孙坚非自己麾下所杀。同时他也委婉得表示孙坚私藏传国玺,乃是大逆不道之举,自己身为当朝大将军,必然要追而讨之,不存在故意致孙坚于死地的私仇。 这一番话,袁术虽然说得真诚,但也在周瑜的意料之中。 于是等袁术说完,周瑜便很配合道:“大将军此言甚是,杀文台将军者,徐州刘备是也,此仇不共戴天!孙将军亦知大将军难处,并未有迁怒之心,不然也不必派在下前来。” “伯符深明大义,不愧为少年英才!” 周瑜此言一出,袁术当即大喜道。 可接下来,周瑜却话锋一转,将孙策现在遇到的种种难处添油加醋的讲述了一遍,最后更是直接恳求袁术支援兵马粮草,只把听得袁术眉头微皱。 能与孙策修复关系,他自然是欢喜的。只是他的本意是孙策率领麾下来为自己效力,而非自己割肉助他做大。 想着,袁术便叹了口气道:“公瑾,实不相瞒,去岁豫州遭遇大旱蝗灾,如今某军中粮草也是无以为继,怕是不能应伯符所请……但倘若伯符愿来,某纵使麾下无衣无食,也必供养之!” 这明显是推脱之言,周瑜自然看得出来,甚至没有一丝意外。 “大将军容禀。”周瑜笑道,“孙将军乃少年英才,更有乃父之风,假以时日必能成势。如今刘玄德大势已成,必为大将军劲敌。孙将军虽在扬州,但仍遥受大将军号令,更与刘玄德有杀父之仇。 他年大将军若是与徐州开战,孙将军便可率军跨江而过,北击徐州,为大将军建功立业,岂不美哉! 人常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还望大将军三思!” 周瑜这番话挑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将来与你袁术争夺中原之地的,只有刘备一人而已。如今刘备实力强大,你袁术虽四世三公,却也不一定是对手。 在这种情况下,扶持孙策这个跟刘备有杀父之仇的人,岂不是最佳的选择。 尽管周瑜的话很是诱人,但袁术也不傻,手中的钱粮更不会轻易送给自己不能完全掌控的人,所以仍在皱眉思索。 见状,周瑜又是微微一笑道:“大将军,口说无凭,为表诚意,在下临行之前,孙将军特地命在下带来一神物,大将军见后,必然能明白孙将军一片赤诚之心。” “哦,是何等神物?” 闻言,袁术顿时来了兴趣。 “但请大将军屏退左右,闲杂人等,自是没有资格见此神物。” 见周瑜神神秘秘的,袁术不禁摇头一笑,遂挥手命左右退下。 随后就见到周瑜端出了一个木盒,可就是这个木盒,却让袁术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因为这木盒的制式,分明是皇宫中才有的规格。 “此物难道是……” 袁术心中已有了猜测,却仍旧抑制不住胸中的激动,甚至脸上的肌肉也跟着颤抖起来。 “大将军何不打开一看?” 周瑜伸手,便将木盒递了过去。 袁术迫不及待的接过,颤抖着的双手打开上面的盖子,里面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传国玉玺! 啪! 袁术赶紧盖上盖子,额头早有冷汗滴落,面色一片赤红。 见袁术激动成这副模样,周瑜脸上笑意更浓。 此事成矣! 良久,袁术才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缓缓开口道:“公瑾,伯符真愿将此物与某?” 直到现在,袁术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周瑜却正色道:“大将军此言差矣,如此神物,又岂能私相授受。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乃是天子之下第一人也! 孙将军如今将此神物奉上,便是希望大将军好生保管,待日后天子亲政后便归还天子,大将军以为如何?” 闻言,袁术马上大笑道:“不错,公瑾此言甚是,某不过是先替天子保管而已!” 周瑜又低声道:“如今天下大乱,朝廷无力,才致使群雄并起。如此乱世,天命未必不能更易……大将军出身高门世家,若真能……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哈哈哈……”袁术笑得更开心了,“公瑾莫要说笑,某何德何能敢窥视天命,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遵命!” 周瑜恭敬拱手道。 袁术又看了一眼木盒,口中感叹道:“伯符此举,足可证明其对朝廷忠心耿耿,某身为大将军,又岂肯坐视他陷于危难困境。有何难处,公瑾尽可直言!” 一枚传国玉玺砸下去,效果自是出奇的好,袁术顿时变得无比大方。 当然,他也是认真思考了一番的。 传国玉玺是何等神物,凡胸怀大志者,无不视若性命之重。 孙策肯把这东西当成筹码,足可见其并无大志。 再者,他与刘备有杀父之仇,为自己所用也是情理之中。便先让他在扬州发展又如何,将来便是自己攻伐刘备的助力。 只是……还需给他套上一副枷锁才是。 在袁术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周瑜说出了自己的具体要求。 无非是粮草、兵马,以及以后可以打着袁术的旗号扩张地盘等等…… 对此,袁术甚至没有讨价还价就直接爽快的答应了,倒是让周瑜有些诧异。 不过最后的时候,袁术却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收孙策义子。 只见袁术满脸悲伤道:“昔年文台随某起兵讨董,也算屡有功勋,不想却丧于刘备之手,着实令人惋惜。如今只剩孤儿寡母,某却不能坐视不管。 还请公瑾回去之后转告伯符,昔年某与文台情同手足,如今某便与他誓为父子,永不相负!” 周瑜:…… 袁公路,你倒是占得一手好便宜。 7017k 第六百三十四章 登台招贤 郯县。 刘备这几天的心情不是很好,确切来说,是很不好。 家中钱财被人搬空了不说,还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背叛。 田丰等人压榨自己也就罢了,但他林子初可是跟自己一同起于寒微的手足兄弟啊! 居然也背叛了自己,着实是恼人! 所以,刘备认为自己有必要报复回去。 于是第二天,刘备便将去年糜芳犯事被自己赦免之后,林朝收受糜竺贿赂的事情抖落了出来,并称林朝这是以权谋私。 这一说不打紧,听到消息后整个都察院都沸腾了,众人兴奋得手舞足蹈,弹冠相庆。 州府官吏苦林朝久矣,如今得到了这么个机会,岂能不好生利用。 这种兴奋,就如同等待已久的boss终于刷新,众人排队站在副本门口等待开团那一刻的激动。 身为院首的崔琰也不例外,甚至直接亲自上门质问林朝。 林子初,你的事又发了! 对于收钱之事,林朝供认不讳,却不认为自己有错。 崔琰差点被气笑了,收受钱财还敢如此理直气壮,自己这位师弟莫非疯了不成! 可人家林长史也有话说的,我的确收了糜竺的钱财,但我没办事啊! 把糜芳废为庶人是刘备的命令,我既没有干预,又没有帮他脱罪,怎么能说是受贿呢? 至于那些钱财,人家糜家乐意给我送钱,你管的着吗! “这……” 崔琰顿时瞪大了眼睛,思索了半天也没办法反驳林朝这番言论,最终只得黯然离去。 不过林朝却喊住了他,并告诉了他一个大秘密——去年糜竺敬献的钱财,刘备也有份! 这下崔琰刚刚熄灭的激动之情,重又燃烧了起来。 林长史没刷新,咱们去刷刘太尉! 都察院,组起、组起,马上开团! 离开林府之后,崔琰转身就去政务堂叫上了田丰,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踏进了太尉府,对刘备好一通劝谏,只把刘备喷得整个人都差点抑郁了,却又没办法反驳。 这波堪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刘备眼看没能政治林朝,便又心生一计。 你林子初不是讹诈某的钱财么,某如今一穷二白,便天天去你家蹭饭。 不仅某自己去,而且还带旁人一起去,还要让你天天大鱼大肉招待,一直吃到你破产为止! 反正咱们两家是邻居,也方便登门。 在接下来的几天,刘备每天清晨就带着关羽、赵云、荀攸、郭嘉等人一拥而上,直到日落才归,三餐都吃在林府。 对此,林朝自然是想撵人的,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刘备便向众人添油加醋的说起内库被搬空一事,说到动情处更是声泪俱下,连饭量都大了不少,搞得林朝也不好意思了。 于是林府只得天天办起了流水席,一时间热闹异常。 腊月二十九清晨,刘备带着郭嘉在林府又是一顿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在林朝无奈的目光中正准备拍屁股正走人时,却见郭嘉从怀中取出了一分密报。 “主公,校事府昨夜刚得到的消息。” 刘备接过,却发现上面都是一些自己并不认识的符号,便好奇道:“奉孝,这些……是文字?” “不是,此乃子煦当年设立校事府时,发明的一种密报,需得对照才能解读其中内容。如此一来,便是敌人得到也无法破译,可保机密之事不外泄。” 闻言,刘备不禁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妙计,奉孝且说说,这上面内容是什么。” 郭嘉说道:“孙坚之子孙伯符,前几日派周瑜前往豫州拜见袁公路,如今两家已组成攻守同盟,意在对我徐州图谋不轨。” “袁公路且不谈,孙伯符不过一介竖子,又能有何作为?”刘备不屑的笑道,“若是其父孙文台尚在,某还忌他三分。” 见刘备满不在乎的模样,又说出这种貌似在哪听过的危险言论,林朝眼皮不仅跳动了几下。 刘大耳,你飘了…… “玄德公此言差矣!”林朝开口说道,“孙伯符虽年幼,但此子比其父孙文台更加英武,万万不可小觑。” “子初竟惧一黄口小儿?”刘备嘲笑道。 林朝:…… 这是惧怕的事儿吗? 这分明是我足够重视敌人! 你个夷陵军神懂什么! 郭嘉继续说道:“此番孙伯符名义上归顺了袁公路,但其人仍在扬州,可袁公路却给予了大批的粮草资助,倒是令人奇怪。” “难不成袁公路疯了?”刘备笑道。 “自然不是。”郭嘉笑道,“孙伯符并未率军归投,却能让袁公路给他拨粮,应该是付出了一些代价。” “代价?” 刘备不解道。 旁边的林朝忽然冷笑道:“所谓代价,应当是传国玺。” 刘备震惊道:“传国玺!这东西孙伯符居然肯作为交换筹码?” “不错,嘉以为子初所言有理。”郭嘉接口道,“试想除了此物之外,孙伯符手中还有什么东西能从袁公路手中换取粮草?” 闻言,刘备眼中满是凝重之色,口中感叹道:“这黄口小儿居然有如此魄力,孙伯符不逊其父也!” 郭嘉说道:“用传国玺作为交换,孙伯符与袁公路达成了三个条件。其一,袁公路调拨粮草兵马给孙伯符。” 林朝点了点头,这算是意料之中。 “还有两个条件呢?” 郭嘉看着发问的林朝,忽然乐不可支道:“其二嘛,便是子初心心念念的孙坚之妻吴夫人,也被袁术还给了孙策。” 林朝:…… 郭奉孝你说话注意点,人家吴夫人乃孙坚之妻,孙策之母,什么时候变成了我心心念念的吴夫人! 当初孙坚随袁术讨董时,便把家眷留在了庐江。而后讨董结束,孙坚战死,孙策返回江东,所以这两年吴夫人便一直在袁术手上。 至于郭嘉此番调侃,则是因为当初林朝曾感叹了一句生子当如孙伯符,好事者张飞便大笑着要率兵帮林朝把吴夫人抢回来。 如今旧事重提,不仅郭嘉笑得开心,刘备也跟着大笑出声。 林朝顿时有些…… 都怪我太善良,跟你们这群人玩不到一块去! 刘备笑完之后,却又故作认真道:“子初,你若真喜欢那吴氏,等他年咱们击败袁公路后,便是纳之又有何妨。只是到时吴氏难免年老色衰,恐怕子初也不再喜欢了哈哈哈……” “哈哈哈……主公所言甚是!” 难得有损林朝的机会,郭嘉赶紧附和道,嘴咧得比刘备还大。 林朝实在受不了这两个败类了,强忍着骂街的冲动转移话题道:“第三个条件呢?” “第三个条件,便是袁公路宣称自己与孙文台乃手足兄弟,要收孙伯符为义子。” 啥,袁术的爹瘾又犯了? 看吧,看吧,我就说我对吴夫人没有非分之想,这下你们信了吧! 真正想纳吴夫人的是他袁术,不然他为何要当孙策的爹? 再说了,吴夫人在袁术那呆了好几年,指不定早就和袁术发生点什么了…… 对于林朝的辩解,刘备和郭嘉自然是不愿意信的,继而又狠狠嘲笑了林朝一番。 一阵玩闹过后,正当刘备准备带着他的宠臣郭嘉离开时,却见到荀谌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公,城外招贤台一切皆已就绪,还请主公驾临招贤!”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正是开招贤台的日子。 明天就是除夕,过完年后又有一段时间的休沐,所以内府便安排今日招贤。 为了显示州府对此次招贤的重视,刘备亲自登台宣读招贤令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所幸刘备自己也喜欢没事往瞎溜达,自然不会拒绝。 作为礼部尚书兼中正官,此次招贤事宜自然由荀谌全权负责。 闻言,刘备点了点头道:“既已准备妥当,那便走吧。子初、奉孝,你二人也随某一同前去。” 郭嘉点了点头,林朝却摇了摇头。 “玄德公先行,朝稍后便到。” 等刘备走后,林朝却命人唤来了贾诩。 自从返回郯县之后,贾诩便一直深入简出,林朝深知他的乌龟属性,所以没事的时候也懒得打扰他。 不过今日,却有些事情要请这只乌龟出来一下。 贾诩来到之后,先是对林朝行了一礼,继而开口道:“子初,唤某何事?” “玄德公今日招贤,咱们边走边说吧。” 林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下二人便出了府门,往城外走去。 “文和,新政如今推行得如何?” 街上,林朝开口道。 新政虽然由内府和都察院牵头执行,但真正对那些世家起到威慑作用的,还是锦衣卫和顺天府。 闻言,贾诩苦笑道:“子初,今年某一直在随军出征,回归郯县不久,顺天府的事情都是元龙在打理,某如何知晓?” “装,接着装!” 林朝毫不留情拆穿了贾诩的谎言。 要说贾诩摸鱼,林朝信。 要说贾诩对自己手中的部门没有掌控力,林朝是绝对不信的。 见推脱不过去,贾诩便只好开口道:“如今新政推行得甚是顺利,不过流血冲突总是免不了的,好在还能控制。毕竟子初你这次玩得有些大,想要兵不血刃,却绝无可能。” 眼见既得利益受损,总会有人负隅顽抗,流血自然在林朝的意料之中。 “那有没有心怀怨恨,想借机搞事之人?” 闻言,贾诩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开口问道:“子初此言何意,难不成要趁机清洗一番?” 林朝笑了,却没有正面回答贾诩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等到年后阳春三月,新政也该推行四州了。届时某恐怕要暂时离开郯县一段时间,不知文和可愿同行?” “此言何意?” 纵然是贾诩,听到这句话后也不禁愕然。 林朝摊手笑道:“自然是辞官归乡,不问世事。”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正因不好笑,所以才不是玩笑。” 见林朝满脸认真的样子,贾诩失声道:“为何?” 这一瞬间,贾诩脑中的思绪百转千回,却还是想不出林朝有什么理由辞官归乡。 毕竟有着两千年的认知差距,就算老谋深算如贾诩,也压根不会想到林朝准备自斩一刀,故意去除自己手中的权力。 林朝摇了摇头道:“文和,某只问你,若是某辞官归乡,你可愿同行?” “这是自然!” 贾诩想都没想便回答道。 虽然不明白林朝有什么计划,但他知道,跟着林朝肯定吃不了亏。 林朝略有深意的笑道:“不用再考虑一下,顺天府令这个位置权力可不小,文和甘心就此放弃?” “功名爵禄,于某如浮云,有何可惜之处!” 这句话别人说出来,林朝是肯定不信的。但是放在贾诩身上,便显得可信了许多。 要是真能每天吃吃喝喝,安度余生,贾诩恨不得马上过这种生活。 林朝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文和再帮某做两件事情。事成之后,某赠你一枚保命符。” “何事?” “其一,清洗一番那些不愿遵从新政的世家。” 虽然多管齐下,但新政始终还是有些阻力,总得见血才行。 这个恶人,林朝打算自己来当,同时也为自己下野找个合适的借口。 “何谓清洗,何时清洗?” 贾诩开口问道,其实是在询问应该做到什么程度。 “既然是清洗,就得施雷霆手段。”林朝笑道,“等年后休沐结束你便出发,把那些不愿遵从新政的世家……尽数诛杀!” 闻言,贾诩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遵命!” “至于第二件事情……” 林朝对贾诩耳语一番,听得贾诩眼中精光不停闪烁。 果然,他林子初怎么可能就此辞官归乡,原来是另有图谋! “这第二件事情,倒是颇为困难。” 听完后,贾诩摇了摇头道。 林朝笑道:“不困难,某又何必找你贾文和。不过幸好咱们还有很多时间来办成此事,文和以为如何?” “某明白了。” 贾诩答应了一声,继而又问道:“那子初你方才说得保命符……” “年后羽山学宫便开学,届时某为你谋个博士之职,以此担任学宫司业,如何?” 羽山学宫的重要性贾诩当然明白,完全可以称之为人才培养基地。可以预见的是,将来徐州集团大部分官员都应该是学宫出身。 所以哪怕贾诩只在学宫挂名司业一职,将来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大罪,都应该罪不至死,更不可能亡于权谋争斗。 所谓的保命符,便是这个道理。 贾诩是何等聪明,当即便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那便多谢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招贤台前。 此刻的招贤台,比之往日还要热闹,为了维持秩序,军机府直接抽调了数千精锐前来维护治安。 高台上,刘备神情肃穆,手捧陈琳撰写的招贤令正在宣读。 高台下,人群中的鲁肃却是神情复杂。 7017k 第六百三十五章 烧烤大熊猫 古人十分信奉微言大义,所以无论作任何文章,都讲究一个简洁明了,却又能突出重点。 作为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更是深谙此道,文采自然也是无可挑剔。 所以尽管刘备的演讲功力不怎么样,但有内容作为保障,台下众人还是听得如痴如醉。 片刻后,刘备读完了这封招贤令,台下当即响起声震四野的喝彩声,彼此络绎不绝。 接下来便进入到了招贤的正式流程,考试。 没错,就是考试! 古时君主招贤,乃是唯才是举。 而今林朝试行的招贤制度,却是德才并举,展示才华的方式便是考试。 如此一来,日后推出科举制度时,便能顺势而为,世人也不会感到突兀。 当然,考试的内容并非单纯的经史子集,林朝还没有那么短视。 圣人的学问是教如何做人,而非如何治人。能从中悟出政治道理的人,古来少有。 在林朝的授意下,荀谌此次设置的考题都是些非常现实的问题,而且分成了数个科目。 农桑、水利、学问、刑名、数算、建造,乃至于施政方针,都被分成了具体的科目,由前来应招者自行抉择考试科目。 如此一来,也算是多方面吸收人才了。 这些寒门学子本就没什么上升通道,对于这种不考校经义的方式,也就自然没有世家中人那般抵触。 在举行这场考试之前,荀谌早已派吏部官吏对来访的士子进行了简单的测试,将那些只识文认字而没真才实学的人淘汰掉了,所以如今能登台考试的士子不过三百余人,大多都有些能耐。 考试时长为一个时辰,期间刘备严令围观人群不准喧哗,以免影响到考试的士子。 此刻的刘备,正端坐高台之上。 尽管有些无聊,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个太尉自然要注重威仪。 不过当他看到林朝与贾诩赶到时,便笑着命人将林朝请了上来,于自己身旁就坐。 “子初,前几日招贤台落成时,某曾巡视了一番,却不想竟发现了一位大才。” 刘备兴致勃勃的对林朝笑道,语气中带了一丝炫耀之意。 虽然往日都是你林子初招揽人才,但某也是能慧眼识人的。 林朝笑道:“哦,但不知玄德公所言大才是何人?” 刘备笑着抬手一指,笑道:“此人名为鲁子敬,却是不可多得的贤才。” 林朝本来还不以为意,可听到鲁子敬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 顺着刘备所指的方向看去,林朝却发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答题。而他所报考的科目,却是最有难度的施政。 只见其人周身散发着沉稳内敛的气质,林朝顿时明白,此人却是鲁肃无疑。 如此大鱼,不想被刘备如同瞎猫碰到死耗子一般遇见了,这运气也是令人没话说。 林朝笑道:“东城鲁子敬,此人虽出身商贾且声名不显,却有独断之明,出众人之表,实奇才也!” 闻言,台上所有人目光顿时都放到了鲁肃身上。 能得林朝如此评价的人,可着实不多啊! 刘备惊讶道:“子初听说过鲁子敬其人?” “略有耳闻。”林朝笑道。 “如此说来,我徐州今日又将添一大才。” 林朝笑着拱手道:“恭喜玄德公!” 听了二人的对话后,众人明白这名叫鲁子敬的年轻人,算是彻底进入了刘备的视野,今后的仕途也将一帆风顺。 见刘备有重用鲁肃的心思,林朝便笑问道:“玄德公容禀,这鲁子敬虽然有才,但其人未经仕途,却不可贸然登临高位,主公打算如何任用此人?” “这……” 刘备本想直接任命,但荀谌这个吏部尚书就在旁边,刘备便只好改口笑道:“人事任免,自有吏部参议。不过依某之见,不若让这鲁子敬先入内府历练一番,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入内府为吏,先熟悉整个徐州政务的运作,继而再慢慢提拔,这倒是稳妥的升迁方式。 不过,林朝却有不同的看法。 “玄德公,朝忝为太尉府长史,日常政务繁忙,时长力不从心。不若将鲁子敬调入太尉府充当主簿,助朝记录审阅文书如何?” 太尉府主簿这个职位,虽然品级不高,权力不大,但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因为它负责记录、掌管太尉府内所有文书,知道的东西非常多,多为培养重臣的职位,因此一直空缺。 林朝对于鲁肃的期望甚高,甚至比如今内府各部尚书还要高,自然想亲自培养一番,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荀彧。 “子初,主簿之职干系重大,鲁子敬……值得如此信重吗?” 刘备有些迟疑道。 林朝笑着点头道:“玄德公放心,鲁子敬当得起。” “好,既然子初有意栽培他,那某岂有不允之理。” “多谢玄德公!” …… 招贤台上的考试结束之后,鲁肃随着众人一同离开。 有的士子因考试发挥出色而沾沾自喜,也有士子因考试失利而扼腕叹息,更有甚者开始忐忑不安……至少在结果公布之前,他们都会保持这种状态。 一片熙熙攘攘中,来往众人却思绪万千,一时间人世的喜怒哀乐全都汇聚于此。 只是人的悲欢并不相通,鲁肃只觉得他们吵闹。 从登台考试,直到结束离开,鲁肃从始至终都面色平静,目光清澈到不起一丝波澜。 裹挟在人群中回到馆驿之后,便有家仆迎上来笑问道:“郎君,今日招贤如何?” “倒是……不怎么样。” 鲁肃摇了摇头,缓缓从口中说出了这句话。 “为何?”家仆不解道,“郎君有天人之才,为何却不能得刘太尉赏识?难不成有小人从中作梗?” 鲁肃挥袖道:“莫要胡言,刘太尉自是天下明主,又岂会受小人蒙骗。” “既如此,那为何郎君……” 家仆话说到一半,看见鲁肃脸色并不好,遂停止了话语。 鲁肃依旧默默无言,只是负手立于庭院之中。听着呼啸而过的寒风,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今日招贤台下,鲁肃见到刘备一身官府宣读求贤令时,心中的确震惊。 可到了登台考试时,鲁肃整个人却平静了下来,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前几日自己的确与刘太尉相谈甚欢,且能看得出来太尉对自己青睐有加。可鲁肃心中明白,私交不等同于公事。 那日饮酒闲谈时,鲁肃已探明徐州的执政方针,却是与自己的理念大相径庭,因此刘备就算再欣赏自己,也不可能因公废私,让自己进入中枢决策的。 而鲁肃身为坦荡君子,自然不屑于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所以面对今日的考试,鲁肃给出的答案自是贯彻了他一贯的求稳策略。 自己交出一份这样的答卷,必然与徐州的主流意见背道而驰,不被采纳也就不奇怪了。 如此一来,就算刘太尉念及旧情赏自己一个闲职,自己也是愧不敢受。 “唉……” 鲁肃沉默良久,最终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此次徐州之行,终究一无所获。 其实从私人情感上,鲁肃是很喜欢刘备这么一位君主的,只是徐州的整体环境与自己并不相容,再强留也没什么意思了。 “收拾行囊,咱们今晚就启程归家。” 鲁肃回过神来后,便开口向家仆说道。 家仆诧异道:“今晚就启程?” “不错。” “可是……郎君,明日便是要过年了,咱们是不是等年后再回去……” 见家仆一脸为难的模样,鲁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是除夕。 恰逢这个万家团圆之时,自己却要黯然退场…… 一念及此,鲁肃便苦笑不已,继而心中忽然豁然开朗。 “不必再等了,今晚就启程。”鲁肃笑道,“尽早回去,还能趁着年节见到大母。” 鲁肃自幼父母双亡,是祖母将其养大,所以祖孙二人的感情十分深厚。 “郎君说得是,出来已有数月时间,想必老夫人早该想念郎君了。”家仆跟着笑道,“以郎君之才,便是不出仕徐州,其他诸侯也肯定会抢着要……” “就你话多,还不赶紧收拾行囊!” 见家仆大有喋喋不休之势,鲁肃不禁笑骂道。 正当主仆二人收拾行李时,酒楼外却来了一队士卒,为首之人正是张郃。 见门没关,张郃便直接大步走了进去,开口道:“哪位是鲁子敬?” 闻言,鲁肃先是打量了张郃等人一番,继而拱手道:“某便是鲁子敬,将军有何指教?” 张郃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抱拳道:“鲁先生文采出众,正是此次招贤榜首,末将奉命前来迎接先生!” 榜首? 怎么可能! 一时间,鲁肃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张郃等人的不凡。只是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入选此次招贤,而且还是第一名! “这位将军,可是太尉要召见在下?” 鲁肃暂且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开口问了一句。 “非也。”张郃答道,“某将此行是奉林长史之命,前来迎接先生。” 居然是林子初要见某! 见鲁肃一面困惑,张郃却笑道:“鲁先生,临行之前我家长史有一言相告。” 闻言,鲁肃拱手道:“请将军示下。” 张郃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着平日里林朝说话的语气开口道:“子敬不必惊讶,太尉乃开明之主,因此我徐州用人素来不拘一格。” 听完这句话后,鲁肃满脸震撼的神情。 好个林子初! 好个海纳百川的胸怀气魄! …… 鲁肃本以为张郃会把自己带到太尉府或是长史府,可谁知他跟着张郃一路行走,却是径直向城外而去。 一片寒风中,贾诩被冻得有些难受,虽然披上了厚厚大氅,却仍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子初,就不能年后再去?” 贾诩望着林朝,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今天刚说好年后再去,你林子初怎能忽然变卦! 大家都准备欢度年节,可自己却要远行,而且是去杀人…… “时不我待。” 林朝很果断的摇了摇头。 贾诩苦笑道:“某这一去,那些世家怕是过不好这个年喽。” “一群将死之人,又何须顾虑他们的想法。” “话虽然此,可某已经年近半百,子初你就忍心让一位老者在这时候替你奔波!” 说了半天,贾诩的意思还是想等过了年再去。 “行了行了,这么冷的天气,某能送你到这已经给足你面子了,莫要得寸进尺,赶紧上路吧。” “额……” 贾诩感觉林朝这句话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通哪里有问题,便只好拱了拱手。 “既然林长史如此不体恤下属,某也无话可说。” 见贾诩如此阴阳怪气,林朝不禁翻了个白眼。 “此事若成,今后有的是时间休沐,便是长眠不起又有何妨。” 林朝一边反击,同时却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私人印绶递了过去。 “此物与你,可调动锦衣卫为你所用。” 等贾诩接过印绶后,林朝忽然又笑道:“文和素来博闻强记,可曾听说过貔兽?” “可是《尚书》中所言的貔兽?” 贾诩满脸疑惑道,不知林朝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所谓貔兽,正是这个时代对大熊猫的称呼。 “不错,正是此兽。”林朝继续笑道,“近日校事府传来探报,称并州边地出现貔兽数头,并成功捕捉,准备带回徐州献给玄德公赏玩。 文和,此事你若干得漂亮,某便请玄德公宰杀一头用来下火锅,且留半只做成肉干赠与你,如何?” 若放在后世,捕杀大熊猫自然要牢底坐穿。 但现在嘛…… 林朝表示,徐州这块地盘我说得算! 再者这个时代的大熊猫数量众多,并没有成为濒危物种。 想让贾诩好好干活,总得给点好处吧。 果不其然,听了林朝开出的价码后,贾诩整个人当场就愣住了,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某吃过羊肉干,猪肉干,甚至牛肉干也吃过,但这貔兽肉干……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贾诩目光死死盯着林朝,其内满是坚定。 “那是自然,某向来一言九鼎!” 林朝笑着保证道。 “好,子初便等着某的好消息吧!” 等贾诩屁颠屁颠离开后,张郃已经把鲁肃带了过来。 “拜见长史!” 鲁肃恭敬拱手道。 林朝也不说话,只是这么笑意盈盈的看着鲁肃。 一瞬间,鲁肃立即感觉到了压力。 良久,林朝才挥了挥手,示意鲁肃免礼的同时却开口道:“城外风雪漫天,却是美不胜收,子敬可愿随某一观?” “遵命。” 鲁肃再次拱手道。 7017k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一言九鼎张翼德 年末的最后一天,刘备在府中设宴款待众臣。 依照刘备喜欢讲排场的性子,这场晚宴本来的规模甚是浩大,宴请名单除了徐州重臣以外,还有郯县的低级官吏,甚至连学宫一众教习都包括在内。 毕竟刘太尉一贯擅长与民同乐,在半醉半醒间听着众人吹一通彩虹屁,刘备就兴奋得不行…… 只是奈何前几天刚被搬空了私房钱,如今的刘备生活窘迫不说,又得自己筹备老婆本,便缩小了宴会的规模。 所以今晚参加酒宴的,便之后关羽、赵云、郭嘉等寥寥数人。 至于荀彧、田丰那些坑自己钱的逆臣,自然是没有份的,只是当管家问及要不要请林朝时,刘备恨恨一咬牙,最后还是通知了这个罪魁祸首。 于是乎,这场本来刘备精心准备的盛大晚宴,却成了一场寻常的家宴。 不过家宴也有家宴的好处,至少众人都不必太拘束,可以随性而为。 最高兴的还要属郭嘉,没有内府那几个讨厌鬼在场,等喝醉后他搂着刘备大声吹牛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指责他不顾仪态。 昨日林朝拉着鲁肃一番详谈,并且对鲁肃稳妥的施政理念给予高度赞赏。 可等鲁肃说完后,林朝便向他解释起这几年徐州之所以会屡动刀兵的缘由。 看似每年都在打仗,实则对徐州百姓的生活根本没造成什么影响,原因在于,每次战争的规模徐州都很克制。 除了讨伐董卓那次算是倾巢而出,就算是今年的三州之战,也只动用了七万兵力而已。 林朝主政徐州以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尽可能不让战争和动乱影响百姓的正常生活。 一方面是林朝怜悯百姓,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百姓乃是一切的基石。 倘若今年因为某些原因导致百姓不得安稳,那明年百姓就交不上田租,届时州府所需的钱粮便无处着落,甚至还得反哺百姓。 里外里这么一算,州府就可能撑不下去。 但倘若放任不管,久而久之便成为恶性循环,重又走上了王朝末时的老路。 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而言,一个长期稳定的政权并不容易实现。哪怕实现了,也得像照顾孩童般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稍有不慎便可能中道崩殂。 君不见唐玄宗治下的开元盛世,是何等的辉煌! 君临万国,八方来朝,又是何等的气魄! 可仅仅一个安史之乱,便将这大唐盛世彻底埋葬。若非之前从李世民开始便打下的底子厚实,只怕连后来苟延残喘的一百多年时间也不会有。 听完林朝的讲述后,鲁肃才发现自己之前的看法太过想当然,也太书生之见,当即满脸羞愧的向林朝请罪。 “在下不知治理之难,之前招贤台上却是孟浪了,还望长史恕罪。” “无妨,人总会犯错。”林朝毫不在意的挥手笑道,“子敬未曾出仕便有如此见解,假以时日,必为我徐州栋梁之材,倒是不必妄自菲薄。” 再强的天赋,也得有施展的空间。 纵然是林朝这种只掌握了些先进知识的中人之姿,经过这些年的磨炼后,如今也能治理好一州之地,更遑论鲁肃这种天才。 只要历练数年,凭鲁肃的资质,入内府给田丰当个副手不成问题。 解决了鲁肃的疑惑后,林朝当即宣读刘备的钧命,任命鲁肃为太尉府主簿,跟在林朝身边掌管记录文书,也算是先跟着林朝学习一段时间。 对于这个职位,鲁肃自是欣然接受,所以今晚赴宴时,林朝便带上了他。 没了活动经费,今晚的伙食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不过考虑到刘备的近况,众人也都没说什么。 席吃到后面,便很自然的转换成了群魔乱舞模式。 刘备一手举着酒樽,一手搂住身旁的郭嘉,却扭头对关羽笑道:“云长,年后某便迎娶子初之妹为妻。有道是好事成双,云长可要一起?” 这个时代的规矩本就繁琐,特别是涉及到贵族阶层的时候,需要遵守的礼节就更多了。 所以刘备想结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单单只是三书六礼,就需要漫长的等待时间。更何况刘备还是权掌一方的诸侯,婚礼自然不能失了格调,便又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准备。 当然,刘备是不想等这么长时间的,可又不好带头违背礼制,便托林朝想个办法,算是抵消他之前出卖自己的罪过。 无奈之下,林朝只好向老师郑玄求救。 最后还是郑玄出面,引用古书中的经义,以刘备无嗣为由,强行把婚期给缩短了。 什么,你说这不合礼数! 难道你是在质疑郑玄的学问,还是说你想跟郑玄讨论一番礼学? 有当世学宗作保,刘备便把婚期定在了上元节后,也就是农历正月十六。 可是……这和关羽有什么关系? “这……”关羽面带难色道,“小弟家有贤妻,最近又不打算纳妾,倒是让兄长失望了。” 刘备笑骂道:“去去去,谁说跟你一起了,某说的是坦之。” 诸葛珪未死之前,曾把诸葛亮的两个姐姐分别许配给了郭嘉和关平,本来前年年底就该成亲了,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今日刘备忽然想到了此事,便想着一起把婚事办了。 关羽这才反应过来,开口笑道:“兄长若有意,便让坦之一同成亲便是。” “那就这么定了。”刘备说着,又扭头看向了郭嘉,“奉孝也一起,咱们来个三喜临门!” 闻言,郭嘉当即变了脸色。 “主公,嘉尚且年幼,不如再等……” 刘备笑骂道:“奉孝,你家中现有几房侍妾?” 郭嘉弱弱说道:“这……回主公,只有十一房而已。” 闻言,刘备顿时惊呆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郭嘉。 都纳了十一房侍妾还敢说自己年幼,真是好不要脸! 难不成这十一名侍妾都是为隔壁老王准备的? “少废话,某说一起成亲就一起成亲!” 刘备气恼道,同时语气中也带了一丝羡慕。 “遵命!” 郭嘉只好拱手应道。 一旁的林朝全程关注着此事,见郭嘉屈服后,不禁面带感叹之色摇了摇头。 居然要与宠臣和侄子同日成婚,还是你刘大耳会玩啊! 但下一刻,刘备便把目光投射了过来。 “子初,某听说你家中也有一女陈氏,乃是当年你那位陈叔父之女,更是自幼与你定下婚约、怎么样,要不趁这个机会也纳入房中?” 刘备光说还不尽兴,下一刻便边起身来到了林朝身旁,附耳小声道:“子初,某知你素来惧内,若不趁这个机会将陈氏收入房中,恐怕以后也不再有机会了。” 闻言,林朝满脸诧异。 这算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吗? 不过你刘大耳身为一方君主,整天关注这些风言风语,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只见林朝正色道:“玄德公,关于朝惧内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还望玄德公莫要听信些市井流言!” “子初莫要胡说,此事徐州人尽皆知,又如何会是流言。” 刘备赶紧反驳道,好趁机坐实林朝怕老婆之名。 “玄德公……朝确实非惧内之人……” 尽管林朝很认真的在解释,但刘备哪里肯信,只见他一挥袖笑道:“子初莫怕,你若趁着某娶妻时纳了那陈氏,料想弟妹也不会反对。” 好家伙,刘大耳你是铁了心要拉几个垫背的是吧! “玄德公,朝的确不惧内,此事府中上下都可以作证。” “莫要多说,某只问你要不要趁机纳了那陈氏?” “要……” 林朝弱弱答道。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玄德公英明!” 闻言,刘备仰天大笑,可笑着笑着便忽然脸色一暗,神情低落了下来。 郭嘉注意到了刘备的神色,疑惑道:“主公何事神伤?” “如今已是年节,万家团聚之时,可翼德却尚在北疆风餐露宿。兄弟本是手足,却要分隔万里之遥,某心中有些担心翼德的安危……” 一提到张飞,不仅刘备神情低落,就连旁边的关羽也顺势放下了酒杯,默默无言。 林朝却笑着拱手道:“翼德有开疆拓土之志,玄德公理应为之欣喜才是。” “话虽如此,可翼德天性莽撞,虽勇猛过人,却非三军帅才。所以某宁愿他待在身边,也不想他深入北疆苦寒之地,万一有个闪失,悔之晚矣!” 刘备与关张之间的情感,是外人难以理解的,再加上这个时代长兄如父,所以刘备时刻挂念幼弟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这也跟张飞行事莽撞有关系。 换做是关羽远走北疆,刘备绝对不会如此担心。 这就像后世的父母一般,哪个孩子过得不好,便总是多偏爱一些。 其实林朝想说,这个决定是张飞自己的选择,那就得他自己来承担后果。 临行前,林朝曾与张飞有关一次深谈,并将此次北上的利弊剖析了个清清楚楚。谈话进行到最后,林朝却等来了张飞坚定的回答。 大丈夫生于世间,自是要建功立业,哪怕马革裹尸,也不枉男儿七尺之躯! 这是自林朝认识张飞以来,听到的最肯定,也是最认真的话语。 也正因如此,才使林朝下定决心将这个任务交给他。 道理的确是这样,但跟刘备却讲不通。 对于一个关爱弟弟的兄长来说,他只想看见弟弟平安无事,却不想听什么大道理。 所以,林朝只能继续劝道:“辛仲治乃当世大才,有他在旁辅助,翼德必能平安归来,还请玄德公勿虑。” “但愿如此吧!” 刘备幽幽一叹,目光却望向了外面,好似能透过数千里冰封的北疆,亲眼见到张飞那憨厚的笑脸一般。 …… 北疆。 茫茫草原,千里一望无际。 冬日严寒,就连脚下的野草也缩紧了脑袋,屈服于这股寒流之下。 相较于中原的农耕文明来说,北方游牧民族素来居无定所,沿着水草丰茂之处一直放牧,走到哪里便住在哪里。 由于长期忍受严寒和饥饿,导致这些异族拥有极强的韧性,也更为崇尚弱肉强食的原生法则。 年末的原野上,张飞此时正率领着一支商队缓缓行进着。 自出了大汉疆域,进入塞外以来,他早已舍弃了中原的华服,而换上了一身厚厚的狐裘。 一者,这鬼地方实在太冷,汉服那种讲究礼仪,蕴含了文明的服饰,却不适合在这未开化之地生存。 二者,张飞此次扮作商队出行,一身胡服能更好的让胡人卸下防备,从而融入其中。 滴水成冰的气候总是恼人,尤其是在张飞内急的时候更能体现。 一泡尿下去,热气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几个呼吸间就成了散落的冰珠。 “这鬼天气,真他娘的冷……” 张飞嘟囔一声,下体早已被寒风吹得刺痛,遂赶紧提上裤腰带,扭头向队伍走去。 “翼德,咱们继续出发吧。” 商队中,辛评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一般,见张飞解决了个人问题,便开口说道。 既然要掩人耳目,那就不能用官职称呼彼此,再加上这近半载以来张飞和辛评相处的甚为融洽,自然不会计较称呼这种小事。 辛评出身颍川,生平去过最北的地方仅仅是冀州而已,初到塞外自然不适应。又逢冬日,能抗住没有病倒,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饶是如此,辛评也奋力腾出双手,在一张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好,继续出发。” 张飞点了点头,商队继续前进。 近半年以来,辛评和张飞以行商的身份,走访了塞外的大部分地区。 从幽州到乌桓,又从乌桓来到鲜卑,如此长途跋涉,只为弄清楚三件事情。 其一,这些异族放牧的地点。 其二,这些异族人口战力的实际情况。 其三,便是边塞之地的地形。 对于第三点,张飞和辛评的手段也不尽相同。 张飞是用脑子记住,而辛评则是细细记录下来,此刻他手中的羊皮纸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寒冷的天气,坐在马上反而不如牵着马行走,还能使身子暖和一些。 张飞一边在寒风中行走,一边开口道:“辛先生,这半载以来,咱们几乎走遍了整个塞外,如今却是去往何方?” “走遍了整个塞外?”辛评满脸诧异道,“翼德未免太过天真了。” “难道没有?” “当然没有。莫说是数月时间,就算花上十年八载,也不可能行遍塞外。” 闻言,张飞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辛评见状,当即微微一笑道:“怎么,翼德后悔了?” “怎么可能,大丈夫一言九鼎,临行前某向子初保证要行遍塞外,又岂能反悔!” 张飞梗着脖子叫道。 “好好好,翼德乃大丈夫,当然不会反悔。” 眼看张飞就要炸毛,辛评赶忙笑着安慰道。 商队又行了半日,直到太阳快落下之时,眼前不再荒芜一片,反而见到了一股成群结队的牛羊,更有三三两两的牧民在后面驱赶着牲畜。 在草原上孤独行进了一月有余,总算见到了人烟,纵然明知这些都是胡人,张飞也有些高兴。 “辛先生,此地是哪一族的部落,牲畜倒是不少。” 此刻辛评眼中却忽然闪过一道精光,口中缓缓说道: “此地,便是咱们此行向西的终点——弹汗山!” 7017k 第六百三十七章 刘焉的疑惑 塞外草原这块地方,自西周以来便有游牧民族占据,彼时周人称其为东胡。 说是东胡,其实是周人对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所有游牧民族的总称,而非指某个部族或者族群。 正如东周时一般,周天子虽然是天下共主,但诸国享有自治权,只需按年向周天子上供即可。 彼时的东胡,大抵也是如此情况。 时间很快来到战国末期,这时在东胡境内一个叫阴山山脉的地方,有一支部落开始飞速崛起,这便是后来盛极一时的匈奴! 可即便如此,匈奴的崛起也非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重重磨难。 战国末期,匈奴多次侵袭赵国边境,赵王便派李牧率骑兵两万,步卒五万,弓箭手十万与匈奴在边境会战,大破匈奴十余万骑! 要知道彼时的匈奴,已经建立王庭,甚至有了左贤王部和右贤王部,可以说形成了初步的完整建制。 纵然如此,匈奴还是败在了赵国强大的军事实力之下。 自此十数年,匈奴不敢南下。 而后秦朝初年,匈奴恢复了元气,又开始寇边袭扰。 雄才大略的始皇帝自然不会容忍这种行为,遂派出大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主动出击。 这一战,不仅打得匈奴人望风逃窜,更是直接收复了河套地区,足可称之为大胜而归! 可匈奴人只是被打败,却没有被打死,随时还会有卷土重来的可能。于是此后的十余年,蒙恬便在北边建造长城,将原本燕国和赵国境内的长城彻底连接了起来,以此抵御匈奴的入侵。 匈奴得知蒙恬一直在北方镇守,心中自是恐惧,直到蒙恬死后数年都不敢进犯。 而后秦朝灭亡,楚汉争霸,华夏大地经过数年震荡,百姓死伤惨重,生者面有菜色,直到西汉政权建立时,中原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可此时的匈奴却养精蓄锐十余年,得知蒙恬已死,威严强悍的秦帝国已亡,便又趁机大举进犯。 有前人珠玉在前,彼时虽然刚刚建国不久,但汉高祖刘邦依旧想效仿秦始皇,遂亲自领军三十万北上与匈奴决战。 这一战,刘邦当然是信心满满。 毕竟纵观前朝,哪怕是偏安一隅的赵国都能痛揍匈奴,自己如何会败? 可一向知人善用的刘邦,此次却忽略了两个能导致战争胜败的关键条件。 其一,无论是战国末期还是秦朝初年,匈奴都远不如此时强大! 其二,刘邦虽然政治属性点满,但在军事方面嘛……虽然称不上狗屁不通,但至少也是个人菜瘾大。 刘邦一顿操作猛如虎,初期也的确连连取得胜果,正当刘邦想乘胜追击,接着奏乐接着舞的时候……就被匈奴围在了白登山上。 最后还是靠着贿赂匈奴单于的妻妾,才得以逃出生天。 这次惨败让刘邦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匈奴已成气候,就算能击败,也不可能将其剿灭,不如先休养生息,待到时机成熟后再行攻伐。 于是,汉朝便开始了对匈奴长达数十年的和亲政策。 直到数十年后,汉武大帝横空出世,君临天下,凭借着乾纲独断的威严,以及文景两朝攒下的家底,就此拉开对匈奴反击的序幕。 谈到汉匈之战,就不得不说到两位名将,卫青和霍去病! 这两位乃是天生的将才,比之兵仙韩信虽然差了点,但对付匈奴人却是足够了。 汉武帝在位五十余年,一直奉行着不服就干的强硬手段,一次又一次的北伐匈奴,虽然没能真正意义上将匈奴人打得亡族灭种,却也生生将处于上升期的匈奴政权打得分崩离析! 汉武帝死后三十余年,匈奴终于向汉朝称臣朝贡! 最最关键的是,由汉武帝主导的这一系列汉匈之战,打出了后来两汉的血性,打出了汉人的尊严,打出了中原文明的优越,打出了一汉当五胡的气势! 自此以后,再面对北方异族的时候,汉朝大多数时候都是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挨打。 自此以后,在对待周边异族的态度上,汉人都是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自此以后,大汉正式登顶,周围小国无不称臣纳贡。 简而言之一句话,自汉武帝砍翻了了匈奴之后,大汉对周边异族的威慑力达到了巅峰,谁不服就打谁! 汉朝表示,你们这些瘪三,最好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不然就干死你们! 于是西域和北疆一众异族纷纷跪舔,表示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时间到了东汉时期,匈奴饱经汉朝打压而逐渐没落,经过两次分裂之后,早已不是那个控弦三十万的草原之王。 然而原本被匈奴压制屠戮的东胡部落,却又有两支部族异军突起,正是鲜卑和乌桓。 原本鲜卑被匈奴世代奴役,可等汉朝打败了匈奴之后,鲜卑马上发动了技能——左右横跳! 一句投身到了汉朝的怀抱,对东汉称臣朝贡。 此后数十年,鲜卑一直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中求生存。 今天大汉打过来了,汉天子就是草原上唯一的太阳! 明天匈奴打过来了,单于就是我鲜卑族世代的主人! 这一手横跳的确高明,不仅免除了自身的危险,更是成为匈奴和大汉争相拉拢的对象,鲜卑由此渐渐强盛。 直到公元一世纪末期,眼见匈奴逐渐衰弱,鲜卑再也受不了头顶上的压迫,遂联合东汉对匈奴发起了长达十余年的战争。 也正是这一系列的战争,将匈奴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匈奴显然不明白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跟大汉打了几百年,最后却被家奴给一窝端了。 将匈奴打败并驱赶到西域之后,鲜卑正式走入强盛时期。 等到东汉的社会矛盾日渐尖锐,世家与宦官轮流把持朝政,国力渐渐衰弱的时候,鲜卑也撕下了温顺的面具,正式叛汉自立,并且开始袭击大汉边境,杀掠吏民。 公元156年,檀石槐横空出世,统一鲜卑各部族,效仿匈奴设立王庭,正式建立了一个横跨万里的强盛国度! 也正是从此时开始,鲜卑开启了数十年不间断袭扰大汉边境的历程。 每年冬天,生活在凉州、并州、幽州的百姓都要经历一场生与死的考验。 或被杀,或被掳,或家人惨死,或家破人亡…… 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灾难后侥幸存活的百姓,生计本就无处着落,却还得每年缴纳朝廷的赋税,然后明天冬天再来一轮…… 如此循环往复,也就不难理解汉末的边防军为何萎靡不振了。 公元177年,眼见鲜卑在檀石槐的统领下日渐强盛,搞不好会成为第二个匈奴,于是东汉发动了一次对鲜卑大规模的远征。 可结果嘛……却被打得大败而归。 自此,鲜卑的崛起不可遏制,也不可避免。 可就在这顺风顺水的关头,一代雄主,鲜卑首领檀石槐却在三年后暴毙身亡,鲜卑自此分裂。虽依旧强悍,却各自为战,终究没能形成如之前匈奴那边的世代传承。 游牧民族不同于农耕文明,能不能形成统一政权全看运气,就算侥幸形成了,也可能随着首领身死而分崩离析。 檀石槐身死之后,大汉总算松了口气,可不久后国内便爆发了黄巾起义等一系列事件…… 直到三州之战结束后,林朝派张飞深入草原腹地,探查地形和草原诸部落的分布,就是为了将来清扫异族做准备。 如今距离檀石槐已经死了十一年,鲜卑诸部落除了侵略大汉边疆外,也一直在自相攻伐,处于眼中内耗阶段。 倘若要清扫这些异族,如今却是最好的时机。 “弹汗山?” 张飞满脸疑惑道:“那是何处?” 辛评笑道:“昔年檀石槐建立的王庭,便是在这弹汗山之北。檀石槐虽身死十一载有余,可此处仍有大量胡人聚集。将来若要进击胡虏,此地最为关键。” 闻言,张飞惊喜道:“辛先生你方才说此地便是终点,也就是说走完这一遭,咱们便能回徐州了?” 在北疆待了近半年时间,张飞的确有些厌了,做梦都想着回到郯县喝酒吃肉,与众人吹吹牛皮。 可辛评却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这弹汗山虽是咱们此行的终点,却也是起点。” “辛先生……咱们能话说得明白些吗?” 辛评扭头看着张飞,满脸认真道:“翼德,你可知林长史为何独独派你来北疆走一趟?” “因为子初答应过某,将来北击胡虏时,让某做一军主将!” 说到此事,张飞笑得很是灿烂。 辛评摇头道:“就算任命你为一军主将,但这千里草原,茫茫大漠,连敌人都找不到,你又该如何用兵?” “这……” 张飞顿时没了声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辛评见状叹了口气,细细解释道:“林子初之本意,就是让你我行遍胡虏所在的每一个角落,将他们所在之处的地形、河流、人口、兵力都探查一遍,将来大军出击时,才不会无功而返。 翼德你若是能将这些都记在脑中,将来独领一军出战,便是封狼居胥也未可知。” 听到封狼居胥这四个字,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张飞顿时变得神情肃穆,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拳头攥得死死地。 “多谢先生解惑,某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张飞豁然开悟,辛评笑着点了点头。 张飞渴望建功立业,他辛评又何尝不想? 当初林朝将他比作高阳酒徒郦食其,就是刻意抹去他背叛袁绍的污名,从而让他坦然接受封赏。 可辛评却直接拒绝了,并自愿远走北疆,就是想名正言顺的立功。 他没有张飞那种野性的直觉,但他知道如何弥补,所以这一路上所遇河流地形,风土人情,辛评皆记录在案,就是为了将来进军北上做准备。 待到他年征伐草原时,张飞为将,自己为军师,北上痛饮胡虏血,千秋功过竹帛载! 己志得成而名留青史,岂不美哉! 一念及此,辛评眼中暴起一阵光芒,胸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也不觉得冷了。 “辛先生,来!” 张飞却从行囊中弄出了一袋肉干,一壶美酒,示意辛评尝一尝。 辛评接过肉干放入口中,努力咀嚼一阵,才艰难得将一块肉干送入腹中。刚想喝口酒顺一顺喉咙时,却发现壶中美酒早已成冰。 “翼德,这酒却是喝不成了。” 辛评摇头苦笑道。 “唉,都怪这该死的鬼天气,过年也不让人吃口好的。” 张飞咒骂一声,声音中也充满了无奈。 辛评这才反应过来,明天便是年节了…… …… 益州,广汉郡,绵竹县。 近两年来,刘焉的身体不是很好。 毕竟也是知天命的年岁了,体弱也是常理。可偏偏最近背部又生了一个大疮,疼得刘焉坐卧不能,身体虚弱的同时,脾气却愈来愈暴躁。 眼看初平三年即将过完最后一天,在家中修养的刘焉,却接到了刘备使者来拜见的消息。 不提刘备还好,一提起刘备,刘焉顿时高高皱起了眉头,神情有些愤怒。 昔年刘备中山起兵时,时任冀州刺史便是刘焉。按理说刘焉对刘备有提携之恩,两人理当关系亲密,可事实却没有这般简单。 昔年中山之事,先是刘备向刘焉请求募兵剿灭张纯,刘焉也爽快答应,遂使荀谌送来一封调令,却通篇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 简而言之,有功我要占七成,有过你刘备全背着。 被林朝识破刘焉的意图后,刘备便对刘焉有些不满,只是当时没有表露出来。 而后灵帝驾崩,刘焉趁机赶赴益州上任,却被林朝带人堵在了雒阳城外,眼看即将干掉刘焉时,刘备和卢植刚好赶到,这才给了刘焉逃出生天的机会。 此事过后,刘焉越想越后怕,多次对周围人大骂林朝卑鄙! 再到后来的讨董之战,刘焉并没有参与,甚至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再后来到今年的三州之战,刘焉依旧没有参与,却一直密切关注着战局。 得知袁绍败亡,曹操远走司隶的消息后,刘焉便长长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喜是悲。 因为雒阳城外的事情,刘焉对刘备自是没什么好感。但他始终是宗室出身,却又不愿见袁绍得胜,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 如今刘备选在年末遣使而来,究竟意欲何为? 7017k 第六百三十八章 关门放贾诩 “什么,他刘玄德居然要建国称王! 他凭什么!” 州牧府中,刘焉大声叫道。 却因过于激动而牵动了背部的疮,疼得他龇牙咧嘴。 见状,益州别驾从事吴懿赶紧劝道:“主公息怒,莫要伤了身体!” 刘焉粗重喘息了几声后,总算平复了心情,目光却依旧冷冽,说道:“子远,刘备来使何人?” “杨德祖,弘农杨氏后人,当今司空杨文先之子。” “如此说来,弘农杨氏也投靠了刘玄德?” 吴懿思忖片刻才开口道:“杨德祖确属刘太尉麾下,但只他一人,也未必能代表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素来与汝南袁氏其名,都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冠族,是天下世家的无冕之王! 如此大的家族,内部自是盘根错节,如今仅杨修一人出仕徐州,倒是不能代表整个弘农杨氏都倒向了刘备。 闻言,刘焉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叹息道:“那杨德祖此来,劝某表请刘备称王,可有说法?” 刘焉身为益州牧,闻刘备遣使前来,自然不会轻易表态,便先派吴懿探了探来人的口风。 当初林朝命杨修、陈琳、孙乾等三人出使三刘,杨修却是选了路途最为遥远的益州,想要借此展现自己的能力。 面对刘焉派来的人,杨修也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开口说出了徐州的诉求。 杨修认为,以如今徐州的实力,种种阴谋诡计都不需要,直接以势压人更痛快,也更有效。 吴懿看了看刘焉的脸色,便拱手道:“回主公,说法倒是没有,不过杨修引用了一篇棠棣之说。” “棠棣?” 刘焉疑惑道。 他自是熟读《诗经》,但一时之间,他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奥妙。 “主公,棠棣篇讲述的是兄弟之情。”吴懿解释道,“主公您是宗室,他刘玄德亦为宗室,以兄弟为喻,倒也符合情理。” 刘焉怒道:“笑话,他刘玄德不过是织席贩履之徒,也配与某称兄道弟!” 吴懿苦笑道:“主公,刘玄德如今乃三公之首,又领徐州牧,麾下统辖四州之地,纵然出身寒微,却难掩其锋芒。” 刘焉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其实他心中比谁都明白,刘备便是如今天下第一大诸侯。 “哼,子远,你去告诉那杨德祖,他刘玄德想要称王请自便,某却不可能上表助他!” 昔年自己为冀州刺史时,他刘玄德不过区区小县县尉,如今自己还偏安一隅,他却妄想称王,真个是气煞我也! 巨大的落差感,使刘焉不愿看到刘备称王,但他又阻止不了,便只能拒绝徐州想让自己上表的请求。 其实刘焉之所以如此生气,倒也不全是因为落差感,也有对刘备不懂事的愤怒。 你刘玄德要称王可以,为何却要某上表? 退一万步说,某表请你刘玄德称王,你是不是该投桃报李,比如也表请某一同称王? 可你既要某表你称王,又不肯礼尚往来,只拿所谓的兄弟之情来说事,这就太不够意思了吧! 称王这种事儿,我也想啊! 简而言之一句话,刘备称王却没带他一起玩,这才是刘焉生气的原因…… 听到刘焉的命令后,吴懿迟疑良久,最终却是摇了摇头道:“主公,此事恐怕不妥。” “为何不妥?” 吴懿拱手道:“主公,称王之事不过虚名而已,如今徐州势大,咱们若因此得罪刘玄德,却是得不偿失。” 刘焉差点被气笑了,开口问道:“某若不答应,他刘玄德还能派大军打到益州来不成?” 开玩笑,益州地处偏远,素来易守难攻,莫说刘备如今的势力只到兖州,就算他拿下了整个司隶,也不大可能因此事而率军大举西征的事情。 “主公说笑了,刘玄德当然不会因此大动干戈。” “那咱们又有何惧?” 闻言,吴懿叹了口气,准备最后开口劝说一次:“主公,刘玄德如今只有四州之地,可不代表他将来只有四州之地。若他年刘玄德击败袁公路,统一中原后,难免不会向我益州用兵。 主公今日何不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此乃在下肺腑之言,还请主公三思!” 吴懿出身陈留吴氏,对益州这块地方本就没什么归属感,况且他一直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便想早早留下退路。 在原本历史上,刘备入主益州之后,吴懿也是当即归投,并把那位贵不可言的寡妇妹妹嫁给了刘备,成功洗白上岸。 只是这话听在刘焉耳中,却是有些刺耳。 刘焉能理解吴懿的顾虑,却不能认同他的做法。 某还没死呢,你吴子远便着急考虑退路,是不是太早了点! 刚想怒斥吴懿一番时,刘焉却突然看见了吴懿那略有深意的目光,顿时脑中如同一道霹雳闪过,下一刻却是明白了吴懿刚才那番话的用意。 吴懿的确是在为自己打算,但又何尝不是为他刘焉在打算。 以如今天下局势,数年之内战火绝不会烧到益州,可他刘焉还能再活几年?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刘焉比任何人都清楚,多半是没几年好活了。 以自己的手段,自然可以稳坐益州,便是强敌来犯也能击退。可自己一旦撒手人寰,以自己幼子刘璋那软弱的性格,必然是镇不住益州这帮士族的。 届时若刘备来攻,自己儿子难免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可若自己今日表刘备称王,则天下人皆知自己的善意,他年若刘备攻取了益州,也不好再加害自己的后人。 这便是,吴懿所说的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若放在数年前刘焉身强体壮之时,吴懿这番话绝对起不了任何的用处,甚至连自己都要因此身死。 可如今刘焉终究是老了,而且自知来日无多,被吴懿这一提醒,便也想着给子孙留条后路。 刘焉思索良久,才开口向吴懿发问道:“子远,你真认为他刘玄德能统一天下?” “主公,以如今天下局势来看,再也没有比刘玄德有更可能之人了。” 闻言,刘焉微微一愣,神情瞬间低沉下去,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一般,无力的挥了挥手道: “既如此……子远你告诉来使,某不日便将表请刘玄德建国称王……某累了,就不接见杨德祖了。” 短短一句话,刘焉却停顿了两三次,好似抽光了他浑身的力气一般。 闻言,吴懿便站了起来,拱手道:“主公好生休养,在下告退。” …… 同样的场景,在荆州和幽州也在分别上演着。 相比于远在千里之外的益州刘焉来说,荆州刘表和幽州刘虞都和刘备的势力接壤,也更容易搞定。 什么,听说你不肯表请刘备称王? 看见我徐州二十万大军了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给我徐州一个面子,不然……勿谓言之不预也。 当然,单纯的恐吓只能起到辅助作用,真要请他们上表,还得弄出点干货。 就比如最近一直再被袁术压着打的刘表,孙乾表示你刘景升是汉室宗亲,我家主公也是汉室宗亲,大家本就是一家人,趁此结成攻守同盟岂不美哉? 原本讨董之时,袁术还与刘备是同盟关系,可随着袁绍的败亡,刘备势力扩大,这份同盟早已名存实亡。 上次袁术派人给袁绍送粮草并偷袭兖州,双方便已经彻底撕破老脸。 所以现在摆在刘表面前最好的选择,便是与刘备合作,如此才能抵御住袁术的兵锋。 什么,你刘景升既不肯表请我家主公称王,又不肯与我徐州结盟? 孙乾表示,那在下只能深表遗憾,并且尊重使君你的选择。 对了,上次诸侯讨董之时,你刘景升好像并没有派兵参与,莫非是与董贼勾结,共同谋反不成! 我家主公身为当朝太尉,自是大汉柱石,安能容你这篡汉逆贼,说不得便要与大将军一同征讨荆州! 背靠四州之地和二十万大军,就算孙乾放个屁,刘表也得认真考虑这个屁是香是臭,更何况是这种近乎威胁之语。 刘表当即表示愿意向朝廷上表,请刘备建国称王。 幽州的情况也大抵类似,只不过刘虞更加识时务,对大汉也更加忠诚一些。 他才不管刘备是否起于寒微,只要是汉室宗亲,就是自己人。 天下再怎么乱,也是我们刘氏内部的事情。 这天下始终姓刘,哪能轮到你们这些外姓臣子觊觎社稷神器! 再看刘备自起兵以来的所作所为,先是四处平定叛乱,继而讨伐国贼董卓,然后保境安民,哪一样不是忠臣应为之事? 所以刘备称王,刘虞并不抵触,当即便答应陈琳,愿意表请刘备称王。 初平三年的年末,便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安然度过。 接下来,便是长达十五日之久的休沐。 哪怕是郯县州府,在过年其间也只是一两个人轮换当值而已。除了真正紧急的大事,其他政务皆延后处理。 再者新年伊始,家家户户都处在和谐欢乐的状态,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声。 当然,除了那些反对徐州新政的世家。 新政实施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再加上徐州本就经过数年时间治理,阻力较小,如今早已推行完毕。 青州经过黄巾残党祸害了数年,世家大族早已跑光,推行起来也是毫无阻力。 所以现在新政推行的主战场,便来到了兖州。 等兖州完事之后,借着便是冀州。 可兖州完事这档子事,却不太容易。 那些反对新政的世家,如今已经分成了三派。 一派选择俯首认命,毕竟林朝只是断绝了他们聚敛财富的速度,并没有谋夺他们的家产。他们只要老老实实的,依旧能累世富贵。 另一派则是选择了曲线救国,也即出奔豫州、司隶,投奔到袁术和曹操麾下,已图东山再起。 最后这一派,却选择了负隅顽抗。 经过前几轮和州府的交手之后,这些世家居然学聪明了,甚至明里暗里让推行新政的官员吃了不少哑巴亏。 张辽带去的大军,名义上是辅助推行新政,自然不能亲自动手。锦衣卫是特务机构,只能混在百姓中行事。 所以那些聚拢起来的百姓,才是真正推行新政的主力。 那些选择抵抗的世家,在见识到百姓之力后,居然有样学样,召集了自己手下所有的佃农、门客,组成了一支反对推行新政的群体,用来抵抗那些百姓。 这波堪称是用魔法打败魔法,一时间,世家竟和州府斗得有来有回,局势一度十分胶着。 当然,这也是林朝选择关门放贾诩的原因。 贾诩赶到兖州后,当即像州府官员出示了林朝的印绶,顺理成章的接管了局面。 随后贾诩的第一个操作,便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并没有继续鼓动百姓和兖州世家争斗,而是亮明身份,派人放出示好信号,邀请兖州全体世家出来谈谈。 对此辛毗和张辽,甚至是臧洪都表示强烈反对。 因为林朝的命令是务必将新政推行下去,不能打丝毫的折扣,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贾诩却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无视了众人的意见。 而那些世家得到消息之后,认为自己等人的抵抗已初见成果,州府实在拿他们没招,所以林朝才会派出代表邀他们出面商谈。 面对州府释放出的缓和信号,见有望讨价换件的世家,又怎能不弹冠相庆。 初平四年,正月初八。 兖州时间受贾诩所邀,尽数赶到州府议事。 可当他们前脚踏入州府,后脚张辽就率领大军把府衙给团团围住了。 一众世家当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正待反应时,贾诩却带着满脸的笑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今日的贾诩,却罕见的穿着一身白衣,与他那如同干枯树皮一般的肤色并不相称。 正当一众世家打算质问贾诩时,贾诩却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只见贾诩满脸笑容的冲众人一礼到底,等在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不见。 “今天是个好日子……诸位结伴而死,黄泉路上倒也不怕寂寞……” 贾诩看了看天色,随后便一挥手,下令道: “杀!” 正月初八,血流成河。 7017k 第六百三十九章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初平四年,正月下旬。 经过半个月的漫长休沐期之后,徐州的一切又重回正轨。 开始上班的第一天,林朝亲自赶往政务堂,主持了年初的第一场会议。 第一件大事,仍是关于一众有功将士的封赏问题。 去年年底,田丰率众洗劫了刘备的小金库,总算把部分赏赐发了下去,让阵亡将士的家眷过了个好年。 现在,也该处理有功将士的封赏问题了。 还是那句话,财货赏赐可以延后,但官爵赏赐的兑现却是迫在眉睫。 官爵赏赐分为两部分,官职和爵位。 官职倒是好说,有功者予以升迁任用便是。 可即便如此,问题也随之显现,因为官职貌似不怎么够用…… 诸如关羽、赵云、张辽等大将,原本已经是杂号将军,去年三州之战又立下大功,如今该如何升迁? 依照汉代规制,都尉、校尉、中郎将这三者已经是常设武将的尽头,唯有用兵之时,才会加将军头衔。 杂号将军者,位在九卿之下,已经是很大的官了,再往上便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等重号将军了。 可如今天下大乱,战争频发,有功将士又不能不赏,所以林朝早就把杂号将军变成常设的职位,可依旧出现了官职不够用的情况。 毕竟你总不能把关羽等人一下提升到重号将军的位置上,而且也不够分。 对于这个问题,内府众人都持有不同意见。 以荀彧为首的一派,主张重食邑而轻官爵,也即是给那些已经封侯的功臣增加食邑,而原本的官职并不变动。 如此,便可以避免这些武将升迁太快,导致以后封无可封的尴尬局面。 以田丰为首的另一派,则是主张重官职而轻食邑。 从民生的角度来说,功臣的食邑越多,州府的负累就越重,由此百姓也跟着遭殃。所以不如给这些骄兵悍将加设一些虚衔,便可在实际赏赐方面少一些。 两派的说法不尽相同,却又各有道理,一时间内府众人为此争论不休。 林朝被他们吵得实在有些头大,便开口道:“诸位且稍安勿躁,且听某一言如何?” 话音落下,众人便将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想看看他有什么骚操作。 “凡有功将士,官职不可不升,食邑也不可不增,不然未免寒功臣之心。”林朝先是开口定下了一个基调,然后继续说道,“只是如何升,如何增,还要有个说法。某意,加设重号将军。”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林朝。 要知道,重号将军可不是随便乱设的! 汉代将军分为两种,杂号和重号,与之对应的便是常设和不常设。 比如某地叛乱,天子派遣武将前去征讨,临行前为表示鼓励,便会给予两种赏赐。 其一,是加将军衔。其二,便是使之持节。 前一种是荣耀,后一种才是权力。 得胜还朝后,便罢将军衔,同时收回符节。 这便是不常设的杂号将军。 而常设的重号将军就厉害了,只有四个位置而已,且都是金印紫绶,礼仪规格可比三公! 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这四者为重号将军,都是真正的国之重臣。 且不说刘备如今只是三公之首,便是称王之后,这重号将军也不好随便乱增设。 田丰马上跳出来反对道:“子初,加设重号将军事关重大,某以为万万不可!” 就连荀彧等人也纷纷摇了摇头,表示林朝此举太过孟浪。 “诸位莫急,某还没说完呢。”林朝笑道,“所谓加设的重号将军,位同九卿,依旧是银印青绶,并无开府之权。” 闻言,众人马上反应了过来。 林子初这是想增官不增权啊! 荣登重号将军尊位之人看似提高了品级,其实也就仅此而已了。 可大多数时候,人不就求个名吗! 无上下之别,又如何显现地位之尊卑? 荀彧开口问道:“但不知如何增设?” “四方将军、四征将军,为常设重号将军,位比九卿,秩中二千石,在诸杂号将军之上。” 汉代官制比之后世是十分简陋的,且文武不分,很容易出现职权不明的情况, 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这三位可比三公,在下面就是中郎将、校尉、都尉之类的官职,比郡守的地位还要低,中间出现了明显的断层。 承平年代自然没问题,可战乱年间就不够用了。 林朝此举,正是补全了这中间的断层,使四方、四征位比九卿,达到文武平衡的状态。 他本想把四镇、四平也加入重号将军之列,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一次不好增加太多。先例已开,以后不够用的时候再加就是。 当然,这波也可以称之为画饼行为。 想迅速位极人臣? 想瞎你们的狗眼! 林长史表示,某这是在保护你们这些功臣,免得你们升迁太快而导致封无可封,到时候你们可就危险了。 对于林朝的这个办法,内府众人表示尚可一用,接下来便议论起具体的赏赐。 林朝并没有参与谈论,反而直接开口宣布道:“关云长追随玄德公多年,本就是我徐州众将之首,去年三州之战中又居功至伟,足可为第一功臣,便拜为左将军,增食邑五百户。” 四方将军的排序是前左右后,关羽晋升左将军,已经是徐州集团最高的武职了,且前面留了一个空余,不至于一下升格到顶。 再者,刘备曾担任左将军之职,那这个官职便不好再给予其他人,也就关羽合适。 紧接着,林朝又开口道:“赵子龙勇武无双,前者率军出征冀州,攻略渤海,后又在临沂城下忠心救主,便拜为后将军,增食邑四百户。 此外,张文远拜征北将军,增食邑三百户。林子煦拜征南将军,增食邑三百户。诸位以为如何?” 对于徐州最高级别武将封赏,林朝便只说到这里。剩下的诸将,还没资格进入重号将军的序列,便让内府自行商议吧。 当然,林朝并没有提及张飞。 一者,张飞的功劳实在不多,不好强行提拔。 二者,将来北上征伐胡虏时,才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刻,届时再封不迟。 目前徐州公认能独领一军的大将,也只有这四人而已。 关羽统率着徐州最为精锐的步卒,凡有战事,无论是攻城略地,还是征伐强敌,都需要这支中坚力量。 再加上关羽本身就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帅才,所以即便徐州集团都是骄兵悍将,关羽也能稳稳压制众人。 赵云则掌握着徐州大部分骑兵,再加上数次单独领兵出征,能力和秉性都无可挑剔,被徐州群臣视为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子龙出征,也许不会大胜,但绝不可能会败。 林子初曰:云妹来了,这波就稳了。 接下来就是张辽,他的作战风格更像是关羽和赵云的集合体,保证稳妥的同时,却又能崭露锋芒。 至于排行最末的林夕,反而像是个凑数的。麾下直属部队虽有万人之多,却是各个兵种都有,万金油的同时,便也没了突出之处。 论能力,林夕也与前面三人相差了一个层次,只因刘备特别偏爱,所以才有资格独领一军。 所幸林夕一贯对刘备无比忠诚,且年岁尚幼,将来还有成长的空间。 除了这四位之外,张飞的定位更像是比这四人落后半个身位,但因其勇猛无双,且资历较老,所以比诸将地位要高。 舍此五人之外,便是以太史慈、徐晃、高顺、吕虔为首的徐州众将。这些人的能力不差,缺的只是资历和功劳,所以只能封为杂号将军。 略强一些的,便封个侯就是。 对于林朝的这番封赏,内府群臣倒是没什么异议。 在场众人都很清楚,如今所有的军权都在军机府。能否入府参议,才是衡量某人地位的真正因素。 至于官职和爵位,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君不见贾诩整日摸鱼,整个人更是如咸鱼一般,但却是谁也不敢小觑于他,皆因他有军机府参议之权。 眼看封赏最重要的部分通过决议,剩下的细枝末节林朝也不想参与了,便开口笑道:“诸位,某还有些要事,先走一步了。你们继续商议,待决出封赏名单后,直接上呈玄德公便是。” 对于林朝提前下班的行为,众人都表示理解,甚至连杠精田丰也没跳出来指责,而是很大度的让林朝去忙。 怎么说呢,明天便是刘备和貂蝉举行婚礼的日子,林朝这个大舅哥自然有得忙,众人若是强留,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就在徐州忙着封赏功臣和操办刘备婚礼的时候,林朝提前做得那番布置也显现出了效果。 益州牧刘焉率先在境内发表了一份声明,对刘备好一顿夸赞,说他德才兼备,功勋卓著,不仅是群臣之楷模,更是这大汉天下的顶梁柱,理当受封称王! 刘焉是个聪明人,之前已经答应了徐州,如今也不好扭扭捏捏,索性做得干脆些。 所以他不仅自己表请刘备称王,更是让麾下文武重臣一同上表,向徐州大大的示了一波好。 此消息传出之后,天下皆惊。 那些不知情的吃瓜群众,纷纷称赞刘焉大度,肯为国举贤荐才。 而知情人士,自是一脸的迷茫。 如今天下纷乱,众诸侯之间只有利益,并无情谊可言,他刘焉凭什么去给刘备抬轿子? 此事未免太过古怪。 可事情没有就此完结,随着刘焉上表事件的发酵,与他素有嫌隙,甚至年前还向朝廷告了刘焉一状的荆州牧刘表,却忽然也带领麾下表请刘备为王! 这下世人顿时看明白了。 要说这不是刘备提前筹谋,任谁也不会信的。 紧接着,幽州牧刘虞也跟着上表,完成了最后一记助攻, 三刘的奏表一出,天下人顿时反应过来,刘备称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随后,孔融率领青州士族官吏,也纷纷再次上表,请刘备建国称王。 至此,这场造势才算彻底达到了顶峰。 而此时已经收到消息的其他诸侯,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河内郡,怀县。 曹操看着戏志才递过来的探报,先是眉头紧锁,继而苦笑出声,心中满是落寞。 遥想当年自己被何进征召入京时,他刘玄德也派林子初入雒,向时任大将军的何进示好。 彼时,自己与他可谓是半斤八两。 如今呢,自己如丧家之犬般四处逃窜,只得一郡之地栖身。 而他刘玄德,已经快要称王了…… 落寞之后,曹操又考虑起了如今的实际情况,便开口道:“志才,刘玄德称王之事,你怎么看?” 戏志才却摇头道:“主公,咱们怎么看并不重要,毕竟以咱们如今的实力……远不足以与刘玄德抗衡。为今之计,不妨去探探袁公路的口风。” “不错,方今天下除了刘玄德以外,他袁公路可为一时之雄。刘玄德称王,他袁公路不会没有反应,咱们暂且观望一阵再说。” 那袁术到底有没有反应呢? 当然有,而且很大! 消息传来之后,这几天袁术数次发怒,府中的器皿大多被他摔个粉碎,任谁相劝也不听。 “刘玄德一介织席贩履之徒,如何敢窃居尊位,真个是不知羞耻!” 袁术愤怒大叫一声,又觉得不解气,遂将手中的酒樽狠狠摔在地上。 “主公息怒。” 一旁的许攸和张昭连忙拱手劝道。 但袁术哪能止住胸中怒火,又厉声道:“想我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某如今才不过大将军而已。再看他刘玄德,出身卑贱不说,为人更是无耻之尤,有何资格建国称王?真是气煞我也!” 有道是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如今的袁术大概就是这个状态。 张昭拱手道:“主公,他刘玄德再怎么出身寒微,却始终是汉室宗亲。” 闻言,袁术顿时愣了一愣。 汉室宗亲这个四个字一出,顿时让袁术没了脾气。 以前袁术总是为自己这身袁氏血脉而感到骄傲,可今天他忽然感觉,这身尊贵袁氏血脉,反倒成了自己的桎梏。 至少从法理上来说,他永远都不会有称王的资格。 而他口中织席贩履的刘备,却可以光明正大的受封王爵。 袁术沉默良久,却忽然心中一动,面带希冀之色的看向了张昭和许攸。 “刘玄德能称王,某亦能称王,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望着满脸渴望之色的袁术,张昭和许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主公莫不是被刘玄德称王之事刺激的疯了,才会说出这等胡话! 7017k 第六百四十章 华夷之辨 太尉府中,刘备正在糜氏的服侍下,试穿明天成婚所用的礼服。 只是这礼服甚是繁琐,比朝服的穿戴更为讲究,所以光换衣服至少就得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惹得刘备大为不满。 “这婚服也太难穿了吧……” 刘备小声嘟囔道。 正在忙碌的糜氏却是温婉一笑,开口道:“礼数乃圣人制,纵然夫君身为朝廷重臣,也不好违背,免得让人家看了笑话。” 糜家虽称不上累世高门,但身为一方巨富,糜竺自幼对妹妹要求严格,一切教育都对标真正的世家贵女,所以糜氏的性子倒不似野丫头一般,由此深得刘备宠爱。 就拿此次刘备娶妻而言,糜氏不仅毫无怨言,一应事务也都由她一手操办,末了还没忘记帮刘备试穿礼服,可谓贤妻良母之典范。 “笑话?谁敢笑话某!” “夫君身为四州之主,自是没有人敢对夫君不敬的。”糜氏笑道,“只是夫君若不守礼制,难免有冷落林娘子之嫌……” 此言一出,刘备顿时没脾气了,甚至不敢再抱怨,只得任由糜氏将自己装扮起来。 同样的场景,在郭嘉和关羽家中也纷纷上演了一遍。 老父亲关羽就站在旁边看着,关平自然不敢造次,老老实实任母亲装扮自己。 等礼服穿着完毕后,关羽夫人望着自己儿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冲关羽道:“夫君,坦之这么一穿,倒是与夫君你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 “嗯。” 关羽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面色依旧无喜无悲。 依照关羽的性格,就算心中对儿子再满意,也不会说出任何夸奖的话,反而训诫道:“明日成亲之后,你便算是成丁了,今后不可再胡闹。诸葛氏之女性情温婉,足可为良配,你要好生善待人家……” 关平赶紧拱手行礼道:“父亲教诲,儿记下了。” 关羽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却忽然扭过头来,对关平道:“坦之,诸葛氏一门三兄弟,皆人中龙凤,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你可明白?” “儿明白……” 听到父亲开口,关平下意识就低头应命,可听完这句话的内容后,却有些惊讶道:“父亲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见自己儿子傻乎乎的模样,关羽忍不住摇了摇头。 但终究是自己的长子,将来要承袭家业的,就算再笨也不能放任不管。 “坦之,你可明白你伯父为何要让你娶诸葛氏之女?” “额……儿愚钝,还请父亲教诲。” 关羽开口解释道:“别的先不说,与你同娶诸葛氏之女的郭奉孝,此人可是有神鬼莫测之谋,素得你伯父信重。至于诸葛孔明,天资聪颖乃世所罕见,更是你林叔父唯一的弟子。若不出意外,将来必为我徐州栋梁之材。 最关键的是,你三人年岁尚浅。徐州这片基业,未来终究需要你们来承袭,辅佐你伯父后人来守成……” 关平平日里大大咧咧,但人却不笨,关羽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顿时反映了过来。 “父亲,儿明白了。” 关平郑重拱手道。 在他的印象中,这还是父亲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明白就好。” 关羽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 林朝回到府中,却发现家中已经大变样,连自己都有些陌生。 家中娘子出嫁本就是大事,又因为要嫁的人是刘备,礼仪规格方面就更要讲究一番。 福叔身为林府管家,这几天一直在张罗此事,忙得几天几夜都没合眼,却依旧乐此不疲。 他总想着把事办得妥善一些,哪怕联姻的对象是刘备,福叔也不愿落了体面,从而堕了林朝的名声。 除了福叔之外,荀采身为林府主母兼貂蝉的嫂嫂,也一直在跟着忙活。 林朝走进府门,家仆还是各忙各的,甚至没有人前来拜见他这位家主。让林朝不禁感叹,自己好像成了局外人。 早知道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就留在政务堂看那些人撕逼了,还更有乐趣一些。 林朝漫无目的在府中闲逛,不多时便遇到了弟弟林夕。见他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林朝顿时明白他大概和自己遇到了相同的境遇。 “子煦,今日没有在军机府中当值?” 林夕回道:“兄长,夕告了三日假。” “可是现在看来,你留在家中也帮不上什么忙。” 闻言,林夕只得苦笑。 “走吧,咱们去看看貂蝉。” “遵命。” 相比于男方,其实女方出嫁前要准备的东西更多。 毕竟这不是后世,陪嫁的数目相对于彩礼来说,可是要翻好几倍。 原本历史上刘备迎娶糜氏时,糜竺给的陪嫁除了钱财之外,还有近两千家仆,其中不乏善战之士,也算是投名状了。 可林朝是个穷光蛋,自然拿不出这么高的数目。就连现有的陪嫁,大部分还是小富婆甄姜自掏腰包补贴出来的。 对此林朝倒是无所谓,反正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到不至于因为陪嫁少,而使得貂蝉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走向后宅的路上,林朝想了想,还是将某些事情跟弟弟林夕透露了一些。 “子煦,不知你对北方异族如何看待?” 虽然不明白兄长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林夕思量了一番,便开口答道:“兄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胡虏素来蛮横无理,不习教化,非尽杀之不能平息。” 林朝没想到自己弟弟居然还是个种族主义者,不过联想到两汉跟匈奴打了几百年,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林夕的心态貌似也能理解。 “子煦此言,是否太过偏激了些。刘伯安在幽州教化乌桓,一度甚有成效。由此可见,蛮夷未必不能教化。” 林夕却是满脸理所当然道:“兄长说笑了,蛮夷若肯接受教化,又如何能称之为蛮夷?”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林朝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两汉具有极端民族主义的同时,也可以说是包罗万象,甚至极其开放。 这两者看似极为矛盾,但只要把血统认同改为文化认同,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为何是文化认同? 因为就算是最早华夏大地上的先民,也不全是一个部落的民众,而是数个联盟组成的共同体。 这种情况到了周代,就显得更为突出。 当时雄踞南方的楚国,和盘踞在西边的秦国,可都是山东诸国口中的蛮夷。 但事实上,这句话也仅仅是嘲讽和贬低而已,并不能改变楚国和秦国仍是华夏文明的事实。 为什么? 因为他们拥有文字,拥有史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道德价值观就出自华夏文明,内核是完全相同的。 所以他们也尊奉周天子,从内心中把自己当成了华夏文明的一份子。 刘虞之所以在幽州教化乌桓,就是因为他更崇尚文明认同。 假使有一天,在刘虞的教化下,乌桓人放弃了游牧习性,转而穿上了汉服,写起了汉字,口中讲起了仁义道德,那他们就不会再被视为蛮夷。 两汉期间,对外的态度就是这样。 你要是不服,咱们就死磕,打到你服为止。 可你要是愿意俯首称臣,并且主动归附华夏文明,那就一切好说。 之前匈奴分裂时,汉朝可是专门将南匈奴迁往河套地区安置,甚至设立使匈奴中郎将一职,派兵保护南匈奴的安全,就是想同化这一部分匈奴人。 由此可见,两汉时期更在乎是文明认同,而非种族认同。 所以林夕的意思是,愿意归附的异族,便慢慢迁徙教化。 至于那些不愿意归附的,就统统杀光。 林朝想了想,便又开口问道:“那以你之意,杀伐和教化,当以何者为先?” “夕以为,当先杀伐,再教化。” 林夕思考了好一阵之后,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详细说说。” “胡虏野蛮之甚,与畜生无异。若不先降服其身,又如何能教化其心?”林夕说道,“所以夕以为,先用刀兵,再施教化。” 闻言,林朝不禁点了点头。 林夕这番话,还算有些见识。 一群崇尚弱肉强食的野蛮人,你跟他们讲再大的道理也没用。只有先伸出拳头,将他们摁在地上摩擦一顿后,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听你讲道理。 这便是先降服其身,再教化其心。 林朝继续问道:“若是出兵攻伐草原,子煦以为何者为先?” “自然是骑兵为先。” 林夕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 草原上可是一座城池都没有,天然便是骑兵最好的战场。 只是…… “咱们徐州,如今有多少骑兵?” “约四万左右。” “那就是不足四万,这点可远远不够用啊。” 林朝说着,又对林夕笑道:“子煦,等此间事了,为兄将辞官归居故里。而你,也和贾文和一同幽州养马吧……” “为何?” 闻言,林夕顿时有些失态。 让他去养马,他能接受,但他不明白自家兄长为何要辞官。 天下还未平定,志向还没功成,此时身退也太早了些吧! 林朝挥了挥手,淡笑道:“不必追问,该你知道的,为兄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追问也无益处。” “这……” 林夕迟疑了半晌,最终只得拱手道:“兄长,夕明白了。” 兄弟二人边走边聊,此时已经踏入了后宅中。正欲向貂蝉闺房走去时,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紧接着便又传出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林朝顿时皱起了眉头,开口道:“何事如此喧哗?” “兄长稍安勿躁,待小弟前去一观。” 林夕开口说着,就要大步往后宅走去,却突然望见一个婢女小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 这名婢女望见林朝后,赶紧迎了上来,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大声叫道: “家主,不好了……夫人她……昏了过去!” 什么? 荀采昏倒了! 闻言,林朝脑中犹如闪过一道霹雳一般,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死死抓住了婢女,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夫人方才正在帮貂蝉娘子收拾嫁妆,却忽然昏倒在地……” “女荀现在何处?” 婢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朝厉声打断道。 “在……在貂蝉娘子房中。” 婢女大概没见过林朝如此神情,当即就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快……快去请张机和华佗!” 话音落下时,林夕早已转身跑了出去。 林朝也一路快走到貂蝉门前,刚要推门而入时,却又踌躇了起来。 这个时代女子夭亡者甚多,林朝担心荀采得了什么急病,一时竟不敢面对。 想她荀采身为荀氏嫡女,不足二十岁便嫁与自己为妻,这些年也是聚少离多,如今若是…… 一念及此,林朝胸口就有些发堵,甚至即将推门的双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深呼吸片刻后,林朝终于稳定了心神,随即推门而入。 而此时的荀采,正躺在貂蝉的床榻之上,周围围着貂蝉、甄姜、王鸢等众女。 房中气氛无比低沉,众人见林朝走进来后,刚要上前行礼,却被林朝挥手打断。 林朝走向前看了看荀采的状态,却是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整个人犹如睡着了一般。 这下林朝暂时松了口气,遂开口道:“走,咱们先出去,莫要打搅了女荀休息。” 众女应命,纷纷来到门外。 貂蝉满脸愧疚道:“兄长,嫂嫂这几日为了小妹之事操劳,才会……” “此事不怪你。” 林朝摇了摇头道,又将目光放到了荀采的贴身婢女身上,向她们询问荀采这些日子的饮食作息情况。 两名婢女如实交代了一遍,却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荀采这些日子似乎越来越嗜睡了,有时伏在案上都有可能睡着,而且饭量越来越大。 听罢,林朝顿时皱起了眉头。 嗜睡还能算是异状,可从没听说过得病的人饭量会变大啊! 就在林朝毫无头绪之时,林夕已经领着华佗和张机赶到了后宅。 林朝赶紧请二人入内为荀采诊治,可二人探查了一番后,眼中却都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7017k 声明(很重要) 收到编辑通知,八月十五号有限时免费推荐。 首先在这里感谢编辑朱砂女神。 然后,养书的朋友可以趁机白嫖一波,岂不美哉! 书写得好不好,是能力问题。 但是有白嫖的好事,老于不会不通知大家的。 嗯……再说个事。 今天去医院检查,母老虎怀孕了…… 停停停,想恭喜的先打住,说一胎八个儿而也闭嘴。 关于二胎这件事,老于一直秉承着打死不要的态度。 可老婆却给了老于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她怕女儿成长过程中孤单,以后遇到事情也没個能商量的人…… 好吧,二胎就二胎吧,虽然老于全程被动,但还是有了。 拿到检查单的时候,老于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 本来诗和远方还有点希望,这下全都完蛋了…… 下半辈子,乖乖俯身做牛马吧。 吾心甚痛,呜呼哀哉。 《这个三国很核理》声明(很重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四十一章 林氏有后 貂蝉闺房中。 张济和华佗得知荀采昏倒之后,便赶紧随林夕来到了林府后宅。 在林府众人关切的目光中,两人开始对昏迷的荀采进行把脉诊治。 半晌之后,两人诊断结束,却都面露古怪之色。 “二位,贱内所患何病?” 此时林朝忧心荀采的情况,自然没看出二人眼中的异色。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张机开口道:“长史,但请伸手容下官查探一番。” 林朝:…… 病人就在床上,你要我伸手是什么意思? 见林朝一脸疑惑,张机便又笑道:“还请长史伸手。” 林朝虽不知两人打得什么主意,但还是老老实实伸出了手。 两人又是一番会诊之后,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下林朝涵养再好,也有些生气了。 我妻子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们两个老家伙却如此开心,到底是何居心? 就在林朝将要发作之时,张机和华佗却站了起来,冲林朝拱手笑道:“恭喜长史!” 闻言,林朝不禁一愣。 “二位,此言何意?” 张机笑着解释道:“长史,夫人非是患病,而是怀了身孕,下官在此恭喜长史了……” 轰隆! 林朝只感觉脑中闪过一道霹雳,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 不止林朝,场中众人闻言后,也都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继而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林氏有后,他们自是与有荣焉! 林夕见自家兄长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震得呆住了,顿时站出来对张机和华佗拱手道:“多谢二位神医!” “此乃分内之事,将军无需在意。”张机笑道,“只是夫人如今怀有身孕,以后需得静养,万不可这般操劳了。方才昏厥,正因操劳过度所致。” “明白,明白!” 林夕赶忙答应道,随即又命家仆去取了二十锭马蹄金,作为答谢二人诊治之功。 直到张机和华佗离开后,林朝方才回过神来,口中喃喃自语道: “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 两世为人,林朝还是第一次准备当父亲,一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恍惚片刻之后,林朝情不自禁扭头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荀采,随后目光便偏移到她的肚子上。 那里面……正孕育着自己的骨血…… 荀采本就因操劳过度才昏了过去,经过众人一阵吵闹却醒了过来,正好对上林朝的目光。 林朝见荀采醒了过来,脑中一切思绪顿时化为乌有,赶紧走了过去。 林夕见此,便一挥手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子初,方才我有些疲倦,竟然昏睡了过去……” 荀采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以为自己只是昏睡了过去?” 林朝满脸诧异的望着荀采。 这女人,心这么大的吗! 荀采本来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听林朝这一说,顿时心中有些忐忑,开口问道:“我只是偶感小恙,当不至于有什么重疾吧……” 见荀采有些害怕的模样,林朝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恶趣味,开口笑道:“嗯,倒也不是很严重,刚才两位神医已经来看过了,大概还有八个多月的时间吧。” 八个月的时间? 荀采一听这话,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原来自己竟如此短命,子初他…… 不对劲,自己都快要死了,林子初这个狗东西怎么还笑得如何开心? 紧接着,房中便传来林朝的一声惨叫。 “啊,疼疼疼……女荀且放手……” 荀采却冷笑道:“哼,林子初,你方才说的八个月,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荀采的手劲不是很大,但谁让林朝是个弱鸡,此刻疼得只吸凉气,面目也跟着扭曲起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八个月之后就该生产了。” “什么生产,说清楚些。” “生孩子啊!” 闻言,荀采整个人顿时愣住了,手也不自觉放了下来,林朝这才得到了解脱。 “子初……你的意思是说,我怀有身孕了?” “不然呢?” “怎么可能!”荀采满脸诧异道,“华神医和乌角先生都说子初你不……” 林朝赶紧捂住了荀采的嘴巴,生怕她把不能生育说成不举。 “女荀你可莫乱说,某之隐疾早已痊愈。” 这一刻林朝忽然反应过来,之前华佗和张机之所以要替自己诊治,就是想看看自己的不育之症有没有好。 不然惊喜可就变成惊吓了。 这一瞬间,巨大的惊喜填满了荀采的心房,甚至使她感觉有些不真实。 嫁入林家数年以来,无后一直是她的心病,如今得偿所愿,她如何能不开心。 “子初,你没骗我?” “某岂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 林朝揉着腰间的痛处,同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荀采。 人常说一孕傻三年,看来就算是才女也不例外。 …… 荀采怀孕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当然,这里面也有林府故意散播的成分。 毕竟林朝成亲数年,至今膝下无子,难免引来了诸多猜测,如今将消息散播出去,却是可以堵住悠悠之口。 不过消息散播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林府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以林朝如今的身份,正妻又是第一次怀有身孕,自然无比重视。 当天下午,荀彧、荀谌两位大舅哥带着侄子荀攸,准备了些礼物,就匆匆赶来道贺。 自己堂妹身为正妻,又是府中第一个怀上身孕的,两位大舅哥自然很满意,表示你林子初还是非常上道的。 紧接着登门的,便是那些由林朝招揽提拔的徐州众将,甄氏、诸葛氏,也纷纷赶来道贺。 等下值之后,关羽和赵云也联袂而至。 最后连郭嘉赶来凑热闹了,全然不顾自己明日即将成亲。 一片喧闹声中,郭嘉却拉着林朝低声道:“子初,你我皆当世奇才,如今嫂夫人又怀有身孕,索性结个儿女亲家如何?” “结亲?”林朝诧异道,“奉孝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某为何不知?” “哈哈哈……” 闻言,郭嘉无比猖狂的仰天大笑道:“某若想有后,不过弹指之间。只是如今家中的都是侍妾,自然不好高攀你林氏。某明日成亲,子初你等某一个月,届时必有喜讯传出。” 林朝:…… 郭奉孝,你这么勇的吗! “呵呵,某拒绝!” 闻言,郭嘉恼羞成怒道:“为何,难道某不配?” “这是自然。”林朝满脸理所当然道,“世人皆知你郭奉孝不治行检,又能生出什么好货色。我安喜林氏耕读传家,世代皆君子,自是不敢让你祸害。” 郭嘉舔着脸上来结亲,却被林朝一顿奚落,差点被气得岔过气去。 “林子初,你欺人太甚!” “哈哈,子初说得好!”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扭头一看,却是刘备亲自驾临! “参见主公!” 众人连忙上前参拜,却被刘备挥手示意免礼。 随后刘备走到林朝面前笑道:“子初,奉孝方才所言,你可千万别当真。奉孝你也莫痴心妄想,子初自是不可能与你结亲的。” 郭嘉诧异道:“主公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不忍见你祸害子初,所以才仗义执言。”刘备大笑道,随后又对林朝眨了眨眼睛道:“子初,与某做个儿女亲家,如何?” 郭嘉:…… 主公,你这无耻的姿态,颇有林子初几分神韵。 林朝彻底无奈了,只好苦笑着对刘备拱手道:“玄德公,贱内只是刚刚怀有身孕,还不知是男是女,现在说这些是否为时过早。” “不早,当然不早。”刘备笑道,“你我若皆生男子,便让他们结为兄弟;若一男一女,便让他们结为夫妻;若都是女……那当某没说。” 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啊! 林朝再度拱手道:“玄德公,非是朝不愿,实则是……您膝下也未有子嗣……” “这有何难!”刘备自信满满道,“某明日迎娶令妹,最多一月便有喜讯传出。此事,某还是有相当把握的。” 林朝:…… 郭嘉见儿女亲家算是彻底没了希望,便退而求其次道:“子初,嫂夫人若生子,便拜某为师如何,某必将生平所学倾囊相授。” 此言一出,林朝还没来得及反对,三荀却立刻站了出来。 孩子若由郭奉孝来教……那还得了! 荀谌冷笑道:“怎么,奉孝你以为我荀氏无人,连自家子弟都教不好?” 荀攸面无表情道:“某虽不才,但自问还有些才学,足以教授弟子。” 荀彧抚须笑道:“奉孝美意,某先替子初在此谢过,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郭嘉:…… …… 兖州,昌邑县。 自年末围杀了一批敢于抵抗的世家之后,贾诩就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屠刀就没停下过。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贾诩又进行了七次屠杀,每次少则数百,多则千人。虽说不上血流成河,却也杀得整个兖州人心惶惶。 起初两三次,贾诩还能去骗,去偷袭,借用商谈的名义让世家自己前来送死。 可这招用得多了,也就没效果了。 前车之鉴不远,世家就算是傻子自也不会再上当了,任凭贾诩开的价钱再高再诱人,他们就是不去。 见此,贾诩忍不住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些蠢货居然不愿意送人头了。 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既然世家不愿来,那贾诩便只好亲自带队登门,一一送他们上路。 有张辽的五千大军在,倒也不怕收拾不了这些人。 起先几次还好,无论是张辽,还是郯县派出的官吏,都默许了贾诩如此行事,想着给那些世家一个教训。 可任谁也没想到,贾诩其人不仅毒辣,甚至有些丧心病狂。 杀完一家又一家,且不管对方是否心存抵抗新政之意,只要被贾诩盯上,就免不了家破人亡的下场。 杀到最后,已经引起了激烈的反弹,甚至那些原本已经被迫赞同新政的世家,也大有反叛之势。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他们也别无选择。 眼看大好局面即将毁于一旦,新政都可能有倾覆之危时,臧洪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反对,甚至当场斥责贾诩胡作非为。 “贾文和,你如此草菅人命,就不怕激起民变!倘若新政毁于一旦,你万死难辞其咎!” 面对臧洪的指责,贾诩丝毫没有动怒,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块肉干填进嘴里,咀嚼了两下之后,便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继而又美美的喝了口茶。 羊肉干已然如此美味,真不敢想那貔兽肉干到底是何等滋味…… 现在只希望他林子初没有骗某。 臧洪见贾诩居然敢无视自己,当即大怒道:“贾文和,你欺人太甚!” “臧御史稍安勿躁。”贾诩这才缓缓笑道,“你来兖州是奉命行事,某亦是奉命行事,又何必如此激动,大家相安无事岂不美哉!” 臧洪却梗着脖子道:“新政乃州府呕心沥血之成果,为此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你如此胡作非为,某绝不能坐视不管,今日便要向都察院弹劾你!” “那就请便吧。” 贾诩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的模样,又是把臧洪气得不轻。 话不投机半句多,臧洪见贾诩如此冥顽不灵,当下便拂袖而去,看样子是去向都察院打小报告去了。 “诸位,还有谁要弹劾某?” 臧洪走后,贾诩对着众人笑道。 闻言,陆康、贾逵等世家投降派当即低了下了头,一言不发, 辛毗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却只是幽幽一叹。 倒是张辽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劝道:“贾先生,末将以为,先生此番杀伐确实有些过了。主公与监军素来仁厚,恐不愿见到此等杀戮过甚之举……” 砰! 张辽话还没说完,贾诩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印绶,重重拍在案上。 这枚印绶,正是林朝的私人印信。 “怎么,文远将军打算违抗长史之令?” 贾诩开口道,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末将不敢!” 望见这枚印玺,张辽额头上直冒冷汗,赶紧抱拳辩解道。 总算是配合征战过数次的老搭档,望见张辽惶恐的模样,贾诩微微摇头道:“文远将军,有些事你现在不必明白,只需照做就是。总之一切都在林长史掌控之中,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头上,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了。” 闻言,张辽神情一凛,赶紧抱拳应道。 7017k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上表与疑惑 初平四年,正月十六。 刘备正式迎娶林氏女。 成亲的过程其实并没有什么波澜,新娘家与新郎家的距离仅一墙之隔而已,送嫁的过程也极为简略。 若要用两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吃席! 为了显摆,刘备将内库中最后两成家底也掏了出来,并扬言要摆下三天的流水席,只为让众人吃好喝好。 试问有谁能拒绝吃席的诱惑呢? 刘备这道命令一下,徐州群臣纷纷表示主公大气,主公666,主公一胎八个儿…… 就连一贯黑着脸的田丰,此时也难得拍了一波马屁,让刘备不禁有些飘飘然。 别看户部尚书掌管着整个刘备集团的财政,但终究只是个秩六百石的小官,俸禄少得可怜。田丰又不肯贪墨,日子自然清苦。 所以得知刘备准备摆酒三日后,田丰当即一顿马屁派了过去,却马上带着全家人一起来蹭饭。 只要不从府库里出钱,吃喝这种事情田丰一贯极为热衷,并且临走时还不忘打包一些。 刘备难得大方一次,结果第一天就发现消耗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算,顿时一阵肉疼,当晚洞房也没心情了,反而拉着貂蝉和糜氏一起算账。 可豪言已经放出,自然不能再收回去,于是刘备只得忍痛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彻底把家底花光了。 第四天清晨,他便以回门为借口,跑到林朝家里蹭饭。 而此时,三刘以及孔融带领青州士族上表的风声,也终于传到了徐州。 内府众人皆以为时机已到,是时候表举刘备建国称王了。 可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商议,那就是这本奏表该由谁领头。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铺垫,现在就是临门一脚。 将来刘备称王,也是以这份表奏为准。 毕竟是青史留名的大事,不得不慎。 政务堂中,荀谌率先开口道:“某以为,子初乃我徐州文武之首,理应由他带头上表。” 荀彧苦笑道:“话是如此,可以子初如今的官爵,却难以名副其实。” 林朝如今的情况,正符合了位卑权重四个字。身上除了一个安喜侯的爵位,便只剩下了太尉府长史这个秩千石的官职。 莫说与重臣相比,就算是一个比二千石的都尉,也比他林某人官大得多。 如此排序,林朝怕是要被排到五十名开外,且不说林朝本人能不能接受,那些经他举荐之人也不会答应,更不敢排在他前面。 可若是不以官职来排序,又不合礼法,绝对会惹得天下人耻笑。 如此以来,倒成了两难之事。 沮授思虑片刻,起身道:“为今之计,只有请主公给子初升官这一条路了。”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此事还得问过子初。” 崔琰开口笑道。 众人正说话间,林朝却走了进来,刚好听到沮授和崔琰的对话,不禁开口道:“不用,某无需升官。” 田丰不解道:“不升官,你如何排在表奏首位?” 林朝反问道:“谁说某要排在首位了?” “那子初以为,谁应排在首位?” 荀彧开口问道。 “自然是玄德公之师,如今的兖州刺史,卢公卢子干。” 闻言,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有卢植的存在。 林朝就算再怎么位极人臣,在表奏中也不可能排在卢植前面。 荀谌开口问道:“那第二位呢?” “蔡伯喈曾任三公,如今又是学宫祭酒,理当排在第二位。” “第三位?” “孔文举乃海内名士,又是青州士族领袖,之前也是他率先表请玄德公称王,排在第三位也是情理之中。” “第四位?” 众人心道,这下总该轮到你林子初了吧。 “关云长为我徐州武将之首,理应排在第四位。” 听到这句话,众人顿时有意见了。 卢植、蔡邕、孔融排在前面倒是情有可原,可他关羽怎么也能排在你前面! 荀彧苦笑道:“子初,兹事体大,现在可不是谦让的时候。你若不排在前面,我等如何自处?” “某自然知晓轻重,此事也绝非刻意谦让。”林朝笑道,“直说了吧,关于玄德公称王之事,某根本不打算上表。” “为何?” 众人皆不解道。 林朝摊手笑道:“因为某打算辞官归乡,试问一个无官无职之人,又如何上表?” 这个消息,可比上表排序令人震惊多了,一时间众皆哗然。 田丰皱着眉头道:“林子初,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所以它并不是玩笑。”林朝笑道,“诸位只管继续排序,不用顾虑某的位置。对了,将贾文和的位置也一并去除。” 荀谌不解道:“子初,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能逼得你辞官归乡!” “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 闻言,众人方才想起对付世家之初,林朝就曾提起过辞官之事。 当时还以为是林朝的推托之词,不想数月过后又旧事重提,而且看上去他林子初像是玩真的。 荀彧摇头叹息道:“子初,且不说你有何谋划,你若辞官,主公必不允。” “事在人为,某早已准备妥当,过几天你们就会知道了。某此来,只是通知你们一声。” 林朝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去,留下面色怪异的内府众人。 …… 贾诩在兖州大肆杀戮的举动,终究还是引起了反弹。不仅是世家,甚至部分百姓也跟着反对,由此引发了一系列动荡。 屠刀堪称锋利之物,但这世间终究有比它更锐利者,那便是人心! 徐州的新政,只是针对世家今后的利益,并没有现在就要将他们赶紧杀绝。 至少他们几十数百年积累的富贵、人脉,以及手中大量的田产土地,林朝并没有进行剪除,世家们也就没有拼死反抗的动力。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经过贾诩这么一闹,兖州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与其坐等死亡降临在自己头上,倒不如拼死一搏,结局犹未可知。 贾文和,你不想让我们活,那你自己也别想好过! 于是在接下来不足半个月的时间里,贾诩多次遭遇了兖州士族联合发动的刺杀。 若非张辽一直在旁保护,单凭贾诩那堪比林朝的身手,恐怕早已身殒。 面对这波突如其来的刺杀,贾诩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该吃吃,该喝喝,该砍的头也一个没少。 不过紧接着,世家的第二轮报复也随之到来。 眼看刺杀无法成功,世家的第二轮报复就讲究多了,算是真正无解的阳谋。 首先,兖州大小世家联合对外放出消息,顺天府令贾诩草菅人命,毒害无辜,所行令人发指,罪恶更是罄竹难书…… 在这份声明里,贾诩其人被彻底妖魔化,堪称是董卓在世。 毕竟这天下可不仅只有刘备一位诸侯,袁术和曹操见刘备在兖州的统治不稳,当即使人散播谣言,趁机对林朝和刘备也进行了一波妖魔化。 至于为什么是林朝? 他贾诩是拿着你林子初的印绶行杀伐之事,不管是不是你的授意,你都难辞其咎。 在袁术和曹操的推波助澜下,本就刚刚归顺,还没有进行深入治理的兖州,顿时变得风声鹤唳。 如果说之前刘备在兖州的统治度勉强达到了70左右,现如今只剩了不到50。 做完这一切之后,兖州世家又潜伏了一段时间,估摸着消息差不多该传到刘备耳中之时,便又联合起来给刘备上了一份奏表。 信中,世家们先是对刘备一番吹捧,称赞他神文圣武,应天合人,堪为数百载未见之明主之类的云云…… 但等这番吹捧结束之后,却笔锋一转,说起近日来贾诩在兖州所行之事。 最后他们表示,若太尉不召回贾诩这条疯狗,而任由他在兖州胡作非为,恐兖州日后非太尉所有也。 来信看完之后,刘备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 这群狗东西,居然敢威胁某! 贾文和是何等大才,如何会行此等愚昧短视之举,定是这些人借机反对新政的借口而已。 子初所言不错,这些士族门阀,果然是当今天下最大的祸害! 出兵,出兵,砍死他们! 就在刘备准备所有行动之时,郭嘉却行色匆匆的前来拜见,并且还手中拿着一封校事府的密报。 看完内容后,刘备整个人都疑惑了。 “贾文和他……为何会如此?” 这封密报中,详细记录了贾诩这些日子在兖州的所作所为,同时对兖州现状也如实阐述了一遍,所以刘备才会如此惊讶。 郭嘉苦笑摇头道:“主公,此事嘉也想不通。” 刘备思量片刻,又开口问道:“奉孝,你说是不是校事府的通讯方面……” 哪怕事实摆在眼前,刘备也不相信贾诩会如此不智。 “不,绝无可能!”郭嘉神情肃然道,“主公,嘉敢以性命担保,校事府所传之信息,绝对字字属实!” 校事府主管情报,若这方面出了问题,那刘备可就要变成瞎子聋子了。 刘备赶紧温言安慰道:“此事太过蹊跷,所以某才有此一问,绝无怀疑奉孝御下不严之意,奉孝不必激动。” “主公,嘉明白您的意思。” 刘备一挥手,示意郭嘉坐下说话,然后又开口道:“但此事却又……还请奉孝帮某参详一番。” 这下可把郭嘉难倒了。 他自问智断无双,却从没看透过贾诩其人,所以一时之间,也不好评价此事。 苦思片刻后,郭嘉才斟酌道:“主公,贾文和绝非短视之辈,此番杀伐,也必事出有因。而且……此番贾文和赶往兖州主持新政,正是子初的意思。他能调动张文远麾下五千大军,也是因为他带了子初的私人印绶。” “依奉孝之意……贾文和如此行事,皆是出自子初授意?” 刘备说着,却又摇了摇头道:“不,不会……子初虽然有时胡闹,但一贯仁厚,便是对敌人也不肯杀戮过甚,绝不会如此行事。” “主公英明,嘉亦是如此看法。不过此事着实令人费解,主公何不召子初前来一问究竟。” 刘备思索片刻后,最终却否决了郭嘉的提议,开口道:“昔日创立内府之时,子初曾言君权不可轻用,某对此深以为然。如今兖州之事虽有蹊跷,但终归该由都察院负责,某不好越权行事。” 刘备身为君主,徐州大小事物自然能一言而决,但不代表他可以随意行事。 恰恰相反,越是拥有无上的权力,在使用的时候就得更加谨慎。 贾诩在兖州大开杀戒,就算要追究其责任,也必须由都察院弹劾调查,最后由刑部定罪问责,而不能由刘备本人充当急先锋下场过问。 这种各司其职的潜规则,看似影响了刘备的权力,却也是最稳妥的执政方式。 若你刘备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还要诸多行政机构干什么? 对部下委以重任的同时,却不给予充分的权力与信任,部下又如何为你效力? 郭嘉自然明白刘备的顾虑,便开口笑道:“如此大的事情,内府和都察院这两日也必然得到消息,主公且等他们上奏就是。不过今日无事,嘉打算去子初府上蹭饭,主公可愿同往?” “哈哈哈,好,同去同去。” 郭嘉不愧为小机灵鬼,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完美解决。 两人刚要起行,却碰到荀彧与崔琰联袂而至,求见刘备。 见两人如之前的郭嘉一般行色匆匆,而且手中还拿着几分奏报,刘备就知道了二人的目的。 这下去林朝家中蹭饭的人,又要多两个了。 …… 林府。 林朝正带着荀采在院中散步。 自怀了身孕之后,荀采便从林家主母变成了林家大熊猫。 处处小心谨慎不说,连日常出行都得最少两名婢女搀扶着,身后更是随时有数位携带药箱的医者随行。 林朝以为如此阵仗着实过了一些,便要求福叔裁撤一些,只留两名婢女贴身侍奉即可。 毕竟华佗和张机就在郯县,有什么事也能随时反应过来。 可林朝的要求还没说到一半,却遭到了福叔的严厉反对: “夫人腹中,乃是咱们林氏贵子,自然得小心看护。郎君您整日忙于军国大事,此事便是老奴之责。倘因一时疏忽而有不测,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因此郎君方才所言,老奴万万不敢苟同!” 闻言,林朝不禁愣了一愣。 穿越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福叔第一次当面顶撞自己…… 见福叔如此坚决,林朝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如此养尊处优,对生产却大为不利,这点医学常识林朝还是有的,所以便每日抽空配荀采一起散步。 两人正走着,就见张郃进来禀报道:“监军,高将军到了。” “知道了,你先带公义去书房等候,某稍时便到。” “遵命!” 张郃抱拳而出。 林朝对荀采笑道:“女荀,你且自己活动一番,某还有些要事处理。” 7017k 第六百四十三章 河套地区与燕云十六州 去年三州之战时期,由于太史慈被林朝委派去广陵防备张超,所以高顺曾短时间充当了一波林朝的护卫。直至张郃接任后,高顺便与审配一同监视张燕围困邺城。 后来袁绍兵败身亡,麴义开城投降,审配与张燕一同留守黄河诸山谷地区,高顺却带着麴义以及投降的邺城袁军回了郯县。 整场三州之战下来,高顺的功劳并不算大,但相比于徐州时期归顺的诸将来说,他的资历也算很老了,再加之这些年他一直在练兵,所以此次封个侯爵不成问题。 新年伊始,高顺忽然得到林朝召见,心中好奇的同时,却也不敢怠慢,赶紧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赶到林府,却被张郃带到书房中静坐。 值得一说的是,林长史的书房,被徐州群臣誉为仅次于太尉府的机要重地。 但凡被林朝在此召见之人,无不被委以重任。 高顺第一次享有这等待遇,心中激动的同时,整个人却是危襟正坐,目不斜视。 好在林朝也没有让高顺久等,不多时便来到了书房,随行的还有鲁肃。 高顺赶紧站了起来,抱拳道:“参见监军!” “公义不必多礼。” 林朝挥了挥手,示意鲁肃和高顺分左右而坐,自己却泡起了茶,片刻后便亲自为二人斟上一杯茶水。 “今年的新茶还没下来,这虽是去年的,却尚可品鉴一番。” 林朝美美喝了一口茶水,随即便自言自语道。 高顺虽然不懂茶道,但对于林朝亲自给自己斟茶的举动,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以至于双手捧着的茶杯都有些微微颤抖。 相比之下,鲁肃就坦然多了,甚至学起了林朝喝茶的模样,细细品尝起来。 一杯茶过后,林朝才向高顺开口笑道:“公义久居并州边地,素有统兵之才,但不知是否擅于骑兵战法?” 闻高顺立刻抱拳答道:“监军明鉴,末将少年时便与胡人厮杀,对于骑兵战法亦略有心得。” 说完之后,高顺似乎觉得不妥,当即又补了一句。 “当然,比之子龙将军,末将自愧不如。” 众所周知,赵云麾下统领着徐州大部分骑兵,高顺如此说,便是给赵云留足了面子。 也正因如此,使得林朝颇为诧异的看了高顺一眼。 这个平素沉默的高大汉子,如今竟也学会了些人情世故,倒也不枉自己让他跟审配学习了一段时间。 “监军,可是末将说得不对?” 见林朝面带异色,高顺赶忙问道。 大概是被闲置久了,望着自己好友张辽一次次立功升迁,高顺难免心急了些。 不然以他的为人,绝不会如此顾忌别人的想法。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不,某只是觉得公义过于谦虚了。公义既擅骑兵战法,不知可能养马练军?” 闻言,高顺脸色顿时一阵黯然。 闹了半天,还是让某去练兵…… 高顺擅长练兵没错,但他更渴望疆场建功。再者,他已经练了这么多年的兵,却始终没捞到率军出征的机会,心中自然有些失落。 见此,鲁肃开口笑道:“兵士操练,乃阵战胜败之关键,高将军以为如何?” “鲁主簿所言极是。” 高顺点了点头道。 他如何不知练兵的重要性,但自己操练出来的兵马却不能由自己统领。任高顺再怎么无私,心中也有些落寞。 两人说话间,林朝却拿出了一份地图。 “公义,你自幼与胡虏厮杀,不知可有去过极北之地?” 高顺点了点头道:“熹平元年末,胡虏寇并州,劫掠吏民。县中死难者数以千人,被掳者十之七八。 当时末将在县中为吏,追随县令解救被掳官民,一度抵达阴山之南,后大败而归……” 说这番话时,高顺的声音很平缓,但林朝完全能听出里面蕴含的悲切,甚至是字字带血。 鲜卑南下寇边,仅一县之地便有千余人被杀,更是被掳走了大部分人口,那该是一场何等的人间地狱! 可汉人终究是尚武的,作为一县县令,居然敢主动出击去解救被掳的百姓,这又是何等的豪气! 只可惜终究落得个惨败而归的结局,虽然高顺没说为何失败,但除了寡不敌众,又能有什么原因。 叹了口气后,林朝继续说道:“公义以为,鲜卑人战力如何?” 一提到这个问题,高顺也顾不得什么场合了,当即冷哼一声道:“这些胡人不过土鸡瓦狗耳,倘若敢正面对敌,末将有把握将其……斩尽杀绝!” 短短四个字,宣示了高顺对鲜卑人的态度。 事实上,这也是边地出身所有人的态度。 不过林朝却不想被这种仇恨情绪所支配,便又开口道:“公义,某准备过几日便向玄德公进谏,起兵收复幽州,继而北征胡虏。” 闻言,高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监军此言当真?” 林朝对高顺的反应相当满意,点头道:“自然是当真的。不过战争非一朝一夕之事,更何况咱们去年才刚刚收复三州之地,如今正是修生养息之事。 再者,北征首重骑兵。如今幽州不在咱们手中,自然没有多少骑兵可用,想要征伐胡虏,还得养马练兵,公义以为如何?” 话说到这里,高顺总算明白林朝召自己前来的目的了。 只见高顺起身抱拳道:“监军放心,只需给末将数年时间,末将便能练出一支精骑,横扫蛮夷自然不成问题!” 好,很有精神!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林朝笑道:“公义有此决心,某甚是欣慰。倘若公义能练出一支精骑,待北征胡虏之时,某便表奏玄德公,拜你为一军主将,让你亲自率军踏平蛮夷!” 高顺如此爽快,林朝又岂能不给他一个保证。 “多谢监军提携!” 高顺满脸激动道,脸已经快变成关羽的颜色了。 “还有一事,请公义为某参议一番。”林朝指着地图开口道,“公义以为,北地何处适合养马练兵?” 一名精锐的骑兵,可不是步卒加一匹战马就能合成的,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练出来的。 只有在人与战马达到某种默契程度的时候,才能称之为一名合格的骑兵。不然寻常人驾驭战马都不容易,又何谈作战? 所以骑兵的训练,必须得是人与马一同训练,方能见成效。 闻言,高顺甚至都没仔细观看地图,便抬手指了下去。 “末将以为,这两处地方适合养马练兵。” 林朝低头一看,只见高顺所指的两处地方,一处是并州的朔方、五原、云中、定襄等地。另一处则是幽州的上谷、广阳、渔阳、涿郡等地。 “为何是这两处?” 林朝只知道马适合在北方蓄养,却不明白里面真正的门道,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见高顺抱拳道:“监军容禀,马喜高寒,非炎方所利。自古上等战马,皆出自北地。而一匹马驹想出成为战马,又得需要开阔地带来进行训练。 末将方才所指的两处地方,皆水草丰茂之地,适合放牧,自然也就适合训练骑兵。” 见高顺说得条理清晰,林朝不禁点了点头,心道自己算是找对人了。 马这个物种,天生就不喜炎热。试问在气温三十多度的炎炎夏日,连人都扛不住,更何况满身都是毛发的战马,非得成片成片的病死不可。 所以中原不是不能养马,而是养不出好的战马。 听完高顺的讲解,林朝又看了看地图,忽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所谓朔方、五原、云中、定襄等地,正是后世人口中的河套地区! 这可是一块真正的风水宝地,更是天然的马场。 最关键的是,这里不仅是马场,还是中原与异族的交界地,长城便是沿着此地修建。 作为一块类似跳板的地方,中原衰乱之时,异族便沿着此地入寇。 等到中原强盛之时,大军也是从此地开始征伐异族。 而上谷、广阳、渔阳、涿郡等地,在后世两宋时期还有一个名字——燕云十六州! 失去了这块地方的两宋,在骑兵方面一直支棱不起来,一直被北方的异族摁在地上狠狠摩擦,也就不足为奇了。 高顺的话,使林朝大有启发,更坚定了拿下这两块地方的决心。 有了这两块地方,在骑兵战场上就有了主动权,反之则处处受制于人。 沉思半晌后,林朝又开口问道:“公义,某若给足你人手物资,编练出七万精骑需要多长时间?” “七万精骑!” 饶是高顺一贯稳重,也着实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 “不错,就是七万。” 高顺苦笑道:“监军,战马非三年不可成,且母马每次生产,大多只产一头马驹。就算监军给末将一万匹母马,想要变成七万匹战马,最少也得六七年时间。” “这么久!” 林朝显然也被这个时间给吓到了。 中平四年从中山起兵开始,到如今雄踞四州之地,也不过才不到六年的时间而已。 而养七万匹战马,居然需要七年时间! 鲁肃拱手笑道:“长史,征伐胡虏乃开疆拓土之功,自会青史留名。下官以为七年时间并不算长,长史风华正茂,又何惧七载光阴?” “子敬所言极是,只是……” 林朝苦笑道。 争霸天下可不是像游戏那么简单的,事实上不仅战马的成长需要时间,就算是人口也一样,甚至田里的庄稼,也是一年才有一季收成。 在时间的长河里,任何事物都显得如此渺小。 所幸去年打下的三州地盘也需要深入治理,把这些地盘打造成铁板一块也需要数年的时间。 以徐州目前抚民以生的执政方略,再加上按田亩纳税的新政,比之其他诸侯来说,积攒实力的速度是非常恐怖的。 真等个七年时间,即便是向全天下的诸侯同时开战,应该都不成问题。 届时一战扫平天下,倒也干脆利落。 “罢了,七年就七年吧……” 以如今自己和徐州群臣的年纪,倒也等得起。 当林朝再想问高顺一些细节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随后张郃便走了进来。 “俊乂何事?” 林朝开口问道。 张郃抱拳道:“监军,主公驾临,如今已在庭院中。” 刘备怎么这时候来了? 闻言,林朝赶紧站了起来:“子敬,公义,随某出迎玄德公!” …… 一路上,荀彧和崔琰也道出了缘由。 原来不止郭嘉的校事府收到了消息,内府和都察院同样收到了一沓厚厚的信件。 当然,说法是不同的。 在兖州推行新政的官吏们,在把事情上报内府的同时,也通通给都察院递上了弹劾奏表。 听闻贾诩在兖州的所作所为后,荀彧和崔琰也不敢怠慢,立刻便赶往了太尉府,最后却一同来到了林朝家中。 以刘备的身份,自然可以直接闯入林朝的书房,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让张郃前去通传,自己则在院中等候。 不多时,林朝带着鲁肃与高顺赶到院中,拱手行礼道:“参见玄德公!” “不必多礼……公义也在啊!” 刘备挥了挥手笑道。 只是见到高顺的时候,眼中难免闪过一丝疑惑。 林朝挥了挥手,高顺和鲁肃便当即向刘备行礼告退。 随后众人来到了书房之中,刘备自然毫不客气的霸占了原本属于林朝的主位。 刘备笑道:“都拿出来给子初看看,让他给咱们一个解释。” 荀彧三人点了点头,便将校事府密报,内府奏报,以及都察院的弹劾信件全部递给了林朝。 作为始作俑者,林朝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不过也不能表露的太过明显,遂故作认真地看了一遍。 旋即却大怒道:“岂有此理!贾文和如此草菅人命,毒害无辜,简直是目无王法,罪大恶极!” 闻言,包块刘备在内的四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装,使劲装! 我们让你给个解释,你却在这糊弄玄虚,有意思吗? 刘备眉头一挑,很配合的笑道:“既如此,子初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 林朝连忙拱手道:“玄德公,贾文和所犯之罪,万死难辞其咎。但念在他屡有功勋,朝以为当褫夺其官爵,贬为庶人! 此外,朝亦有不察之责,也当罢官去职,以儆效尤。” 说着,林朝快走两步,将一直挂在书房中的斧钺拿了下来,并双手奉上。 众人:…… 林子初,你这唱得是哪出戏? 7017k 第六百五十二章 诸葛亮的选择 对于林朝的这番安排,刘备存在着和关羽、赵云一样的疑惑。 如此千载难逢之战,为何没有我的份? 子初,厚此薄彼的想法可要不得啊! 不过如今的刘备,显然比以前多了点自知之明,并没有将这个会被众人喷得找不着北的疑问宣之于口。 会议结束后,关羽和赵云没有离开,反而将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 林朝当然明白二人的疑惑,对于此次没有任用二人出战,之前便想好了理由,所以也没有离开,只等二人提出疑问。 关羽终究脸薄,所以在沉默半晌之后,还是由赵云开口道:“监军,此战……末将与云长为何不得任用?” 闻言,一旁的刘备也来了兴致,开口笑道:“对对对,孤也有此疑惑,云长与子龙乃我徐州众将之首,更是天生的将才,子初为何弃而不用?” 刘大耳,你故意拱火是吧! 林朝白了刘备一眼,随后却对赵云和关羽笑道:“子龙,非是某不愿任用你二人,只是此次北上征伐鲜卑太过特殊,你二人并不适合领兵。” “为何?”关羽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征伐异族,首重骑兵,子龙多年来一直负责统率我徐州铁骑,如何不能北上?再者,某自问也颇擅阵战,领一路大军当不成问题。” 关羽如此说,已经算是很谦虚了。 论及阵战之法,莫说徐州,就算放眼大汉,也无人能出关羽之右。 但即便如此,林朝也还是不愿任用他们两人。 只见林朝伸出了两根手指,笑道:“原因有二。其一,虽然南下进攻袁术乃是虚张声势,但我徐州不出一两名大将,怕是无法让世人信服。云长与子龙威名响彻海内,乃是震慑袁术的最佳人选!” 这句话虽然捧了两人一下,却还是不能使两人完全信服。 赵云开口道:“敢问监军,第二个原因呢?”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 林朝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口中缓缓道:“方才某已经说过,此次不是征伐,是复仇。二位可明白何谓复仇?” “这……” 闻言,关羽和赵云都皱起了眉头。 “说来也简单,四个字,斩尽杀绝!” 林朝抬手一挥,缓慢却又坚决道。 “斩尽杀绝?” 关羽满脸疑惑道。 结合林朝之前的所作所为,他很难想象这四个字会从林朝口中说出来。 “不错,就是斩尽杀绝!”林朝眼中满是坚定的光芒,“子曰:以直报怨。诚如某之前所言,这二十余年的血仇,总要有个结束。千万百姓的冤魂,可都在天上看着咱们呢。所以,咱们用不着跟这些蛮夷客气。 大军所到之处,凡男子过车轮以上者,尽数斩首! 女子幼童,便使人迁居中原,再慢慢以圣贤之道教化之。 除此之外,大军还应就食于敌。杀光他们的牛羊马匹充作军粮,如此也能缓解后勤补给的压力,咱们的田尚书也不至于被逼得到处咬人。” 虽然话的最后林朝开了个玩笑,但在场三人可没觉得好笑,反而满脸震惊的看着林朝。 就食于敌没什么好说的,将鲜卑人迁居中原教化也无不可…… 只是那句凡男子过车轮以上者尽数斩首,着实让三人难以接受。 回过神来后,赵云马上抱拳道:“监军,塞万蛮夷近百万,男子过车轮以上者足有数十万,难道要将他们全部斩杀?那可是数十万条人命啊! 此法过于残暴,恕末将无法苟同。” 所以我才不用你啊! 林朝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道德底线太高的人,就是有这样的麻烦。 不过林朝在很久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当下便开口笑道:“子龙,某且问你,蛮夷……算人吗?” 闻言,赵云浑身一颤,目光中满是混沌。 关羽满脸疑惑道:“蛮夷……不能算人?” “这是自然。”林朝满脸理所应当道,“何谓人?礼义廉耻也。先贤有云: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一国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再看那些蛮夷,茹毛饮血,鲜廉寡耻,如何称之为人? 某欲教化其心,必先征伐其身,对这些蛮夷而言,也算是天大的恩赐。” 赵云摇头叹息道:“可……终究是数十万条性命……” “子龙之言,某以为不妥。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理昭昭,报应循环。”林朝笑道,“你去边地问问那些每年受蛮夷屠戮残杀的百姓,问问他们想不想向蛮夷复仇?应不应该将蛮夷赶尽杀绝? 咱们身处中原腹地,又有何资格替苦主决定惩处蛮夷的方式?” 听完这句话后,赵云彻底沉默了,在也无话可说。 半晌,关羽叹了口气,冲林朝躬身一礼道:“好个以直报怨……多谢子初解惑,但此等倚强凌弱之事,某不为也。此次北征,某便不参与了。” 赵云也跟着点了点头。 他们无法反驳林朝的做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参与这场屠戮。 也正因此次北征以屠杀为主,林朝才会任用一些遍地出身的将领,诸如张辽、高顺等人。 他们自幼与蛮夷有深仇大恨,在关羽、赵云眼中的灭绝之策,在他们眼中却是天经地义的复仇行径,实行起来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说实话,关羽和赵云的确是林朝心中分量最重的将领,因为他们在为将方面,几乎做到了完美的程度。 关羽傲上而不欺下,恃强而不凌弱,重能力而不看出身。对于麾下士卒,更是做到了爱兵如子的程度。 在原本历史上,整场襄樊之战下来,关羽的打法都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行径。 相比于曹仁屠戮宛城,在孙柯基背弃盟约的危急情况下,关羽面对天下群雄的组合进攻,也是从容应对。 既没有杀俘,也没有虐降,真正做到了私德无亏,纵然最后不幸身殒,却足可名垂青史! 所以关羽不仅是大忠大勇,更有大仁大义! 赵云就更不用多说了,统率能力虽然比关羽差了些,但在其他方面,比关羽还要更加恪守道德底线,不然也不会成为演义中完美将领的化身。 让这样的人去执行灭绝之计,不仅不好用,对他们更是一种侮辱。 眼看关羽而赵云都没了意见,刘备便开口道:“子初,三路大军分兵北上,却不能无人都督。孤之意,请你持节坐镇北疆,统合调度,主掌此次北征一切事宜。” 这次林朝没有再推辞,而是直接起身拱手道:“臣,遵命!” 闻言刘备大笑,随即从身后取出了悬挂的斧钺:“子初,今日孤便将斧钺重新赐予你,一如七年之前,今后四州军政,皆参决之。” 斧钺毕竟是天子之物,林朝当即便跪了下去,双手举过头顶,这才从刘备手中接过斧钺。 接过斧钺之后,刘备又笑道:“子初,国相之位虽重要,但终究只是秩二千石的官职,不好统率百官。待孤上书一封,为你加官进爵,如此也能名正言顺。” “谢大王提拔!” …… 粮草调度需要时间,征调民夫更需要时间。 如今已是三月初旬,林朝计划在两个月内完成粮草和民夫的征调,然后在五月初旬进军北上,十月底之前完结这场战争。 因为一旦到了冬天,北疆苦寒之地将显现它的威能,届时一直身处北方的士卒或许还能顶得住,但从四州中原腹地征调而来的民夫,必然伤亡惨重,甚至可能会爆发瘟疫。 战争不是小事,向来得为虑成,先虑败,此次就算不能一劳永逸,也不能损失惨重。 政务堂会议之后,林朝领了刘备赐下的斧钺,继而组建了一个临时参谋部,成员为贾诩、郭嘉、荀攸、审配以及辛评。 如今的五部尚书都身肩要职,不能轻易动用,不过有这五人在,应对北疆的战事也够用了。 刘备的动作也算迅速,半个月后便兑现了承诺,上表朝廷为林朝讨来了官爵。 爵位方面,林朝之前就已经是列侯,如今升无可升,刘备便将林朝的食邑增了两千户,并之前的一千户,共计三千户。 这个赏赐不可谓不重,要知道如今的左将军关羽,才不过刚刚满千户而已。 由于之前三州之战的功劳不禁没有封赏,反而遭到罢官,这次刘备便连之前的功劳一起算上了,增食邑两千户也在情理之中。 爵位林朝没意见,但新的官职嘛……林朝接到任命之后当场就想再来一次辞官。 因为这个新官职,正是当朝三公的司徒! 三公本是人臣的终极梦想,林朝自然也不例外,可司徒这个职位…… 林司徒之生平,我素有所闻,你世居中山腹地,初举孝廉入仕……罪恶深重,天地不容……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刚刚接到任命,林朝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个名场面。 在原本历史上,汉末以来的历任司徒,可都没什么好下场啊! 如今自己也成为了司徒…… 而且林司徒这个称谓,怎么听都有点不吉利的感觉。 不过好歹是升官了,林朝也没啥可抱怨的。 今年已三十五岁的林朝,下巴上已经长出了胡须,做三公虽然年轻了点,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临走之前,林朝还是找来了自己的徒弟诸葛亮,师徒二人彻夜长谈了一番。 如今的诸葛亮,早已被刘备提拔成了内府府丞,有参议之权,颇有些荀彧接班人的意思,倒是让一众徐州二代们羡慕的不行。 要知道,关平如今还只是中郎将,杨修也不过是礼部侍郎,就连年岁最大的诸葛瑾,也才是户部侍郎而已。 值得一说的是,林朝的另一个小舅子,陈氏的弟弟陈到,这七年来倒是代替了之前典韦的位置,成为了刘备的新一任保镖。 林朝辞官后不到半年,诸葛亮便也去了中山,在林朝身边学习了足足四年方才回郯县,之后便开始参与政务,如今也算得到了充足的锻炼。 而今天,林朝便要给他一个选择。 “孔明,你如今也算在政务堂历练了一番,不知可有意参与军务?” 闻言,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一闪而逝。 “弟子听凭老师吩咐。”诸葛亮拱手道。 林朝笑着挥了挥手道:“什么吩咐不吩咐的,为师不过是与你闲谈,不必如此多礼。” “老师可是打算让弟子从军?” 林朝点点头道:“不错,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这天下也没几年战事了。此次北征结束后,来年为师便打算劝谏大王向南用兵,等扫平袁术后,这天下群雄也就不剩几人了。你若还不从军,以后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其实林朝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趁机锻炼一下诸葛亮领兵的能力。 统一天下的进程若顺利还好,若是不顺利,说不准会发生原本历史上三分天下的格局。 就算自己有生之年不能统一天下,也不能让徐州后继无人。 诸葛亮拱手道:“老师,弟子愿意从军。” “那好,南边还是北边?” 虽说对袁术只是做做样子,但也得出兵。 诸葛亮思索片刻后,便再次拱手道:“老师,弟子选择南边。” “哦,为何?” 林朝本以为诸葛亮会选择跟自己一同赶赴北疆,不想他竟反其道而行之。 诸葛亮答道:“北边有老师在,区区蛮夷不足为虑,弟子还是想去南边。” “你这竖子,野心倒是挺大!” 林朝笑骂道。 “老师智绝当世,威盖海内,弟子虽然愚钝,却也不敢堕了老师威名,惹得天下人耻笑。” 诸葛亮说这番话的时候倒是恭谨有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林朝一眼就看出了他眼中的傲气与自信。 骄傲好啊! 真正有大才之人,又怎能没有自己的锋芒? 弟子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这个做老师的,也只能成全他。 “吾徒既有大志,那为师便成全你。” 说着,林朝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诸葛亮道:“孔明,为师本事不大,这一身的才学你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如今便将此物与你吧。” 诸葛亮接过小册子,满脸疑惑道:“敢问老师,这是……” 三年前从中山归来时,老师不是说他已经将所有的学问传给我了吗? 不想居然还私藏了一些…… “此物也无甚稀奇,都是为师这些年遍观我徐州诸将所擅之战法,总结出的兵书,其内包括阵战,水战,火攻,攻城之法,你拿去好生参悟,必然大有益处。” 诸葛亮是天才没错,但这些东西可不是书上能学到的,非得亲临前线才能有所感悟。 林朝此举,也算是让他站在巨人肩膀上了。 “多谢老师!” 诸葛亮赶紧将小册子揣进怀中,随后拜谢林朝道。 初平十一年三月末,林朝带领着自己组建的参谋部,正式北上收复幽州,讨伐异族! 7017k 第六百四十四章 自斩一刀 刘备集团创立至今,在天下人眼中完全可以称之为风光无两,但在徐州群臣眼中,却仅仅是创业未半而已。 因为不仅是刘备本人,就连徐州群臣如今都志在天下。 这纷乱的天下,势必要被统一,也必须被统一,而且只能由徐州来完成这统一大业! 作为集团内仅次于主公刘备的核心人物,林朝一直扮演着整合内部资源,把控大战略的角色,不可谓不关键。 如今的徐州集团,缺了谁都行,唯独他林子初不能少。 那些经由他招揽提拔的贤才,那些曾在他麾下征战沙场的猛将,更遑论如今推行的政策,都得由他林某人去一步步协调指挥。 而作为四州之主,刘备也早已习惯林朝把一切都提前安排妥当的作风。 如今突然听到林朝要辞官的消息,刘备没做多想,下意识就笑骂道:“子初,莫要胡言乱语,某只是来询问兖州之事,又不是责问你之过错。” 再看林朝,依旧双手捧着刘备昔日赐给他的斧钺,口中笑道:“玄德公,方才朝已说过,兖州之事乃贾文和胡作非为,朝对此亦负有连带之责,请玄德公责罚。” “责罚先不说,你方才说要辞官?” “非是辞官,实则是罢官。”林朝满脸认真道,“失职自然该受处罚,此次兖州之事,朝理应连坐免官。” 见林朝不像开玩笑的模样,刘备忽然有些慌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不见,皱着眉头道:“即便有连坐之责,也不过是小小过失,又何至于连坐免官,子初此言休要再提。” 荀彧也跟着劝道:“主公英明,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此番兖州之祸,而非追究责任。” “不,文若此言差矣!”林朝摇了摇头道,“自古治国如治军,有功则赏,有罪则罚。赏罚分明,方可使万众一心;赏罚不明,麾下难免离心离德。” 郭嘉想了想开口说道:“子初,你这些年的功劳,可不是一次小小的连坐之罪就能抵消的。若你因此被罢官去职,徐州定然流言四起,届时天下人如何看待主公?你这是想陷主公于不义。” “非也,玄德公赏罚分明,天下人只会夸赞玄德公公正,断然不会有任何非议。” “那可不一定。”崔琰也跟着反驳道,“我徐州一向以宽仁得众,而你又是总领百揆之重臣,因此等小事却被罢官,群臣难免认为主公苛待臣工,某恐引得人心离散。” “师兄言重了,某以为……” 眼看三人轮番出马,却始终不能挽回林朝的心意,刘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最后,却是猛地一拍桌案。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刘备看了看林朝,对荀彧等三人笑道:“某与子初有些要事相商,你们三位暂且退下吧。” 闻言,三人面面相觑,最终却都拱手道: “遵命!” 等三人离开房间之后,刘备站了起来,从林朝手中拿过斧钺,却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子初,眼下没有旁人,你总可以直言了吧。” 刘备望着林朝,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道。 要说林朝无缘无故辞官,刘备肯定是不信的。 昔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县尉时,他林子初便能散尽家财追随自己。如今虽没有统一天下,但也算是功成名就,正是大展宏图之际,他为何要弃自己而去? 而且经过方才四人争论的时间,刘备多少也想明白了。 贾诩此次在兖州所为,背后就是他林子初指使的! 把事情搞大,作为借口好辞官归去。 唯一让刘备想不通的,是林朝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面对刘备的问题,林朝却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表达,才能让刘备理解自己的意思。 说得浅了,刘备不会认为自己有辞官的必要。 说得深了,又难免涉及到一些敏感的忌讳,从而引出一连串的麻烦事。 林朝仍在沉思,可刘备等了片刻后仍不见回答,当即面色一片黯然,心也沉了下去。 “子初,你我乃手足兄弟,昔年一同起于寒微,可如今你却连真心话都不愿多讲半句,某到底何处做错了,以至于你非要弃我而去?” 虽然不知道刘备脑补了些什么玩意,但这句话显然有些严重,林朝当即拱手道:“玄德公言重了,朝并无此意。” “那你为何一定要辞官?” 林朝斟酌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道:“玄德公容禀,朝此次辞官,原因有二。” 刘备赶紧接口道:“那就仔细说说,让某看看到底有无罢官之必要。” “其一,北疆未定,咱们便无法回首南顾,又何谈统一天下?” 刘备问道:“子初所言之北疆,是指幽州还是塞外?” “都是。”林朝说道,“玄德公,大汉天下十三州,如今咱们占据其四,虽然都是中原富饶之地,却也处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倘若将来天下有变,我徐州陷入南北包夹之势,又该如何破局? 是以,朝打算先用数年时间稳固北方,随后便可挥师南下西进,扫清寰宇,一统天下。届时玄德公便可三兴汉室而名垂千古!” 对于这番话,刘备先是皱眉思索了一番,继而却笑道:“子初言重了吧,袁公路与曹孟德固然是乱臣贼子,可幽州刘伯安与某同属宗室,公孙伯圭又是某师兄,应当不会与某交恶。” 林朝笑了:“玄德公,这争霸天下的路上,可没有亲戚和兄弟。” 闻听此言,刘备先是一怔,继而缓缓点了点头。 “即便他刘伯安与公孙伯圭并无反意,但幽州乃是大汉疆土,又岂容他们成为国中之国?” 刘备继续沉默。 这话没法接,真要算起来,如今的徐州是不是国中之国? 可朝廷无力,州府若不自治,又能如何? 忠奸善恶,终究不能单方面评判,最终都要着落在实力层面去较量。 刘备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林朝深入探讨,便开口说道:“即便要平定北疆,子初你也不一定非要辞官。某完全可以请朝廷下一道诏令,使你堂堂正正入主幽州。” “这便涉及到了第二个原因。” “什么原因?” “玄德公最近可有读书?” 林朝没有回答刘备,反而问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这……” 提到此事,刘备不禁老脸一红。 此前初入徐州之时,林朝就劝他多读书。 可这种枯燥的事情,哪有吃席和玩耍来的痛快,再加上林朝和内府已经把所有人干得差不多了,导致刘备整天游手好闲,自然没养成看书的习惯。 “军中多务,某平日里甚是繁忙,自然没时间……子初,咱们说正事好吗。” 见刘备支支吾吾的,林朝也不揪着此事不放,而是继续说道:“那玄德公可曾闻魏冉、霍光之旧事?” 魏冉,战国时期秦国的大臣,宣太后的弟弟,秦昭襄王的舅舅,同是也是杀神白起的伯乐。 秦昭襄王继位时年幼,由宣太后临朝称制,代为主政,魏冉也由此掌控秦国大权近二十载。 确切地说,魏冉对秦国是有贡献的,功劳也不小。 可当最后他功成名就之时,个人的私欲却挡在了国家利益的前面,最终落得个黯然收场。 至于霍光,则是千古名将霍去病的弟弟,汉武帝的托孤之臣,西汉的四朝元老,对国家有着卓越的贡献。 可即便如此,当他功高震主之时,难免引来了天子的忌惮。 生前固然风光无两,可他死后,家族却被告发谋反,从而被汉宣帝连根拔起。 林朝说的这两个人,前者刘备未必知道,但后者他绝对耳熟能详,只是依旧不解其意。 “子初此言何意……” 这时,林朝却抬起头看着刘备,目光清澈见底,口中说道:“玄德公,朝手中之权……有些过了。” 闻言,刘备脑中‘嗡’得一声巨响,顿时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子初这是自比霍光,生怕有功高震主之忧,所以才想急流勇退! 刘备连忙解释道:“子初,你我相交多年,某的为人你自然该清楚。你能有今日手中之权,乃是你浴血拼杀所得……” 说着刘备竟站了起来,单手高举,神情肃穆道:“某在此对天起誓,有生之年,绝不负你林氏!” 林朝开口道:“玄德公言过了,朝非是猜忌玄德公为人,不然也不会将此言宣之于口。” “那你为何……”刘备不解道。 林朝摊手笑道:“玄德公,有句话朝不知当不当讲。” “莫啰嗦,但说无妨。” “玄德公以为,我徐州群臣征战沙场,所图为何?” 刘备满脸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那不就得了。”林朝摊手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玄德公方才所言,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利’字。 功业是利,财货是利,青史留名亦是利。 世间有志者甚多,然相知者无几,似朝与玄德公这般心意相通者,更是少之又少。 玄德公试想,如今我徐州群臣中,大多乃朝一手提拔。如今这群人虽建功立业,却也聚合成了一个庞大的团体。 玄德公与朝在一日,他们自然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可等到玄德公与朝皆已作古之时,这个庞大的团体该由谁来制衡? 若不加以控制,这些人便如之前的世家一般,难免尾大不掉。更甚者便会如同门阀裹挟朝廷一般,将玄德公您亲手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玄德公若不信,不妨想想桓、灵之旧事,前车之鉴不远矣!” 林朝的这番话,可谓将此次辞官的缘由讲得很清楚了。 所谓政治的本质,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林朝如今之所以能调动徐州的一切,就是因为他提拔任用了这些大大小小的文臣武将。林朝对他们有知遇之恩的同时,他们也是林朝庞大权力的一部分。 倘若有一天林朝的命令不再符合他们的利益,那他们是否还会尊奉? 正如原本历史上的荀彧一般,他为何能在曹魏集团身居高位? 就因为他是颍川士族的代表,受他举荐提拔的人才,成为了曹魏集团的中坚力量。 可相权终究与君权是对立的,所以后来他也被这股力量反噬,莫说掌控,便是抽身而走也做不到,最终落得个隐诛的下场。 林朝的话既点明了要害,又没有涉及到更加敏感的地方,可谓是不深不浅。 刘备听闻之后,沉思良久,最终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子初,某早说过,你掌权某很放心,可你却一再顾虑……” 林朝拱手道:“玄德公,莫说朝不应有如此大的权力,便是任何人都不应该有如此大的权力。朝此行归去,便能专心筹备北征事宜。而玄德公,也可趁机收拾一番……” 权力带来的问题是无解的,以目前的情况,林朝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刘备苦笑一声道:“罢了,罢了,依你就是。只是……子初你为某呕心沥血,如今却落得个丢官去职的下场。天下人不解,还以为你犯夏不可饶恕之罪,却是损了你的名声,是某对不住你啊!” 林朝笑道,“敢问玄德公,昔年匡扶汉室之志,如今可有变化?” “自黄巾乱起以来,某便立志匡扶大汉,此志坚若磐石,自不会有任何变动。” 刘备满脸严肃道。 林朝笑道:“那玄德公便不必自责,朝以为罢官之事正当其时。 公如青山,朝如松柏;匡朝宁国,再造乾坤;其志如此,死生不易!” 闻言,刘备整个人都被震撼了,猛然起身拉住了林朝的手,振奋道:“好,说得好!子初,某誓与你死生不易!” 林朝:…… 激动归激动,把臂同游这种大招可不兴随便施展啊! 再说了,你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玄德公,朝说的是志向……”林朝弱弱道。 “这是自然,某说的也是志向。” “那您是不是……先把手放开?” “不,不能放。”刘备满脸坚定道,“子初,某当与你一生携手而行,绝不分离。” 7017k 第六百四十五章 月圆归乡 初平四年正月末,徐州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其一,经过多日筹备的徐州学宫,终于开始招收第一批学子。 开学当日,刘备更是亲自带着林朝等一干徐州重臣莅临学宫,观赏由郑玄和蔡邕主持的开学典礼。 礼毕,刘备随即任命郑玄为学宫山长,蔡邕为学宫祭酒,一众大儒级别的学者为博士,更有司业若干,教习数百人。 至于学宫的命名事项,刘备也没什么文化,因学宫建在羽山脚下,索性直接命名为羽山学宫。 之后,众人更是亲眼见证了两万名学子进入学宫,场面蔚为壮观。 这两万学子现在虽然只是懵懂幼童,但数年之后,他们就能成为真正的读书人,将来更是有一部分能进入了徐州的体系之中。 望着这些储备人才,刘备脸上乐开了花,随行重臣也都与有荣焉。 而郑玄和蔡邕俩老头,更是眼角隐隐有晶莹一闪而过。 天可怜见,古今数千载以来,任谁也没见过如此规模庞大的学子。 如此文教盛世,却在他们两人手中完成,俩老头心中的激动自是难以抑制。 第二件事,便是兖州之事的风波。 贾诩在兖州的疯狂举动,不仅迎来了世家的反噬,更是被己方阵营的官员打了小报告。 状告弹劾贾诩的奏表如雪片一般递到了都察院,最终院首崔琰亲自出面,拿着弹劾贾诩的奏表与刑部来了一番联合调查。 调查结果嘛,自然是确凿无疑。 虽然没有具体查清楚贾诩在兖州到底杀了多少人,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次贾诩算是栽了。 可贾诩终究是顺天府令,还是入了军机府的重臣。刑部也无权处置,遂将罪状上呈给了刘备。 对于这个结果,一贯宽仁的刘太尉自然极为震惊,气得当场摔碎手边能摔碎的东西,并且大骂贾诩失职。 第二日,内府便拟定了一份处罚结果,由监察御史崔琰带着亲自赶往兖州。 在一个阳光明媚,春风拂面的晴朗天气,崔琰终于赶到了兖州,并当众宣读了州府对贾诩的处罚—— 贾文和身为顺天府令,理当体察民情,却不料其胆大妄为,竟敢草菅人命,残害无辜,罪恶深重,天理不容! 但念其屡有功勋,死罪可免,着即罢去一切官爵,废为庶民,以儆效尤! 面对这份堪称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处罚,贾诩依旧面色平静,甚至连半句怨言都没有,便拱手应命,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始作俑者被从重处罚,张辽、辛毗等一干人等,也被都罚俸一年,作为他们不能规劝贾诩的惩戒。 之后,崔琰又宣读了另一份刘备的钧命。 这里面的内容就简单多了,大概意思是说,刘太尉得知贾文和在兖州荼毒百姓的消息后,心如刀割,夜不能寐,更因为自己的识人不明而惭愧不已。 为了弥补贾诩之前的过错,刘太尉决定免除兖州半年的赋税,用以聊表自己的愧疚之情。 听到这个消息后,遭受贾诩屠戮的世家固然有些不满,但周围的百姓已经开始欢呼起来。 这次的免税,可比以往天子下诏减田租之半有诚意多了。 在新政的推行下,如今已经没了算赋,而只需缴纳田租。 免税半年,就等于明年只需要缴纳明年收成的四分之一,百姓如何能不欣喜? 崔琰也顺理成章取代了贾诩的位置,接管了推行新政的职责。 不过经过前面贾诩一通祸害,之后崔琰推行新政阻力,倒是小了很多。 如此结果,是否也在林长史算计之内,终究不得而知…… 过场走完之后,崔琰却对贾诩笑道:“文和兄,主公命某有一言相告。” 贾诩拱手道:“请院首告知。” 崔琰身为监察御史,乃都察院主官,权力极大,所以徐州群臣习惯尊称其为院首。 “主公说,这都是他林子初干的好事,希望文和不要心存不满。如今失去的,以后定然加倍补偿。” 闻言,贾诩笑了,先是对着郯县的方向拱了拱手,才开口道:“院首言重了,请代为转告主公,诩本懒散之徒,平生不求功名高位,只求安度余生。如今无官一身轻,倒是可以清闲一段时间了。” 崔琰赞叹道:“文和兄豁达,某不及也!” “院首过誉了。”贾诩摇了摇道,“此间事了,某还有事要办,便不回郯县了。只是还有一事,想请院首代为转告林长史。” “何事,文和兄但说无妨。” 贾诩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之色,口中说道:“请院首转告林长史,某想问问他之前答应某之事,何时才能兑现?” “哈哈哈……” 闻言,崔琰却是大笑起来,随即大袖一挥。 随后便有士卒缓缓牵出一头黑白相间的野兽,正是传说中的貔兽,学名大熊猫。 崔琰笑道:“临行前子初有交代,说文和兄此事办得漂亮,半头貔兽肉干不足以嘉奖其功,便让某带来了一头貔兽。至于是杀是剐,还是养起来观赏,文和兄请自便。” “这……” 贾诩看了看满脸笑容的崔琰,又看了看正在地上打滚卖萌的貔兽,嘴角一阵抽搐,整个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兖州之事,表面上已经有了一个结果。 可暗中,却仍旧波涛汹涌。 在兖州杀得人头滚滚的贾诩,自然成为了士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已经被罢官去职,但在世家眼中,这种处罚跟没处罚有什么区别? 他们要的是贾诩死! 而眼下贾诩没了官职,却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所以贾诩在北上的路途中,又遭遇了无休无止的刺杀。 可辛毗的锦衣卫不是吃素的,沿途严密保护,导致贾诩依旧该吃吃,该喝喝,连根汗毛都没能伤到。 一直到贾诩走出了兖州地界,世家们才彻底绝望,转而将矛头指向了背后的主谋林朝。 从学宫开学、贾诩罢官开始,林朝便开始受到了弹劾。 吸取了上一波王允等人的教训,这次世家没有再玩阴的,而是堂堂正正的出击,在规则内使用手段对付林朝。 毕竟贾诩之前行事时,可是拿着你林子初的私人印绶,正好可以作为弹劾的依据。 起初世家还只是试探性的进攻,虽然没起到什么效果,却也没受到林朝的反击。 这下世家彻底放心了,同意也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只要自己守规矩,林朝作为规则的制定者,就不敢率先破坏规矩。 有了依仗,世家开始疯狂攻击林朝,弹劾奏表如雪片一般递上了内府和都察院,甚至连陈年旧事也翻出来了。 比如昔年三州之战时,林朝为了加快进军速度,从而在冀州大肆杀戮世家富商来筹措军资,用以激励士卒百姓。 再比如之前讨董时,林朝也曾在徐州大开杀戒,也是为了筹措军资粮饷。 这世间没有完美的人,只要你愿意钻营,总能找到对方的黑点,林朝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林朝这些年征战四方,造下的杀孽也不少,便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 对于这些弹劾,刘备刚开始的反应是不信,甚至扬言要惩治这些乱嚼舌根的家伙。可这些世家并没有凭空捏造,最多只是夸大了一些,所以也不怕被人抓住漏洞反击。 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刘备不信。 这阵风波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刘备终于顶不住压力,下令罢免林朝的长史之职,只保留爵位。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兖州都沸腾了! 世家众人自以为扳倒了林朝,纷纷弹冠相庆,比过年还要痛快。 与他们同样开心的,还有曹操和袁术。 在他们看来,刘备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同时给了自己可乘之机。 甚至袁术还想着,要不要去派人去招揽一下林朝。 刘玄德终非明主,子初还不赶快到某碗里来! 只是这一切,都跟林朝无关了…… 初平四年,二月十六。 是夜,林朝坐在庭院中赏月,荀采依偎在他身旁。 虽然已是深夜,但家仆仍在忙碌。 林朝罢官的消息,如今整个郯县已是人尽皆知。 府中家仆不明就里,自然不敢这时候来触林朝的霉头,就连福叔这两日脸上也没了笑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不过林朝随即下令命家仆收拾东西,过几日便启程回中山老家。 时间紧迫,而要收拾的东西太多,所以家仆深夜仍在忙碌。 只是这喧嚣的气氛没能影响到林朝夫妇,二人在夜晚的凉风中靠在一起,静静观赏着一轮明月。 良久,荀采开口问道:“子初,中山老家是什么样子的?” 闻言,林朝先是一愣,继而开口笑道:“久不归家,某也已经忘了故里之貌。不过女荀你想让它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 “此言何意?” 林朝笑道:“因为咱们可以新建一栋房屋,到时候就按照你喜欢的样子来建,如何?” 荀采白了林朝一眼,朱唇轻启笑道:“建宅修舍,自有其规格,哪能由我一个妇道人家说得算。” “不用理会这些,咱们自己的家,想怎么修,就怎么修,难不成还有人敢说三道四?” “子初,你好歹师承康成公,说话可不能如此狂放,免得被人笑话不知礼数。” 林朝耸了耸肩笑道:“世俗之人的看法,某又何必在乎。” 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上去气氛甚是和谐。 只是荀采每次说话时,都要小心翼翼的瞥一眼林朝的脸色,见他神情如常,才敢继续说下去。 事实上,自林朝被罢官的消息传来后,荀采哪怕有孕在身,这几日也一直守在林朝身边寸步不离。 虽是才女,但荀采终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可作为妻子,她只愿自家夫君能够开心,在这种至暗之时,她能想到缓解林朝心结的办法,也只有默默陪伴了。 良久,荀采听着隔壁传来的喧闹声,欲言又止道:“子初,太尉今日封王,你真的不去恭贺一番吗?” 初平四年,二月十六,正是刘备建国称王的日子。 事实上,三刘和徐州群臣的上表在正月底就到了朝廷,李儒一番操作后,便命人前来册封刘备为王。 随后,郭嘉很合事宜的拿出了自己手中那道策书,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当然,看到策书上的‘萧王’二字时,刘备一度无比惊讶。 不是彭城王吗,怎么变成萧王了。 于是荀彧解释说,去年已经改彭城为萧郡了,也早已将此事上报了太尉府,此事内府也存有档案,主公若不信可以随时查看。 既然原定是在彭城称王,如今彭城易名为萧郡,自然也得改成萧王。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刘备也没多想,依旧沉浸在称王的愉快气氛中。 中午封王大典结束后,晚上刘备又免不了大宴群臣。林府与太尉府仅一墙之隔,林朝自然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喧嚣声。 只是面对荀采的询问,林朝摇头笑道:“某如今无官无职,一介白身,哪有资格出入太尉府,便不去了吧。” 去干什么,跟那群畜生拼酒吗? 还是被刘备扯着鼻子灌酒? 别到时候饭没蹭上几口,反倒喝了一肚子酒回来,耽误了明天的行程。 夫妻二人又聊了一会,林朝见夜已深,便开口笑道:“女荀,你且去睡吧。” 荀采皱眉道:“子初,你不与我一同安歇?” “今日月光甚美,某想多观赏一段时间。” “这……” 荀采有些犹豫。 林朝笑道:“去吧,便是你不休息,腹中胎儿也需要休息。” “那好吧,初春风凉,子初你也别待太久,早些休息。” 林朝点了点头道:“嗯,某知道了。” 荀采走后,林朝望着天上一轮明月,眼神中慢慢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追忆往昔,自己随刘备从中山起兵开始,四下征战,各种谋算。 自己曾两军阵前喷得敌将口吐鲜血,也曾藏于幕后,一颗丹丸弑杀天子。 自己曾施仁政抚民以生,也曾下狠手剿灭世家。 阴谋、诡计、壮志、气节,人世间的鸿飞泥沼,种种善良罪恶…… 这天下群雄的风采,自己都一一见识过。 而自己的手段,这天下群雄也没少尝过。 如此上半生,也算精彩异常了。 而今即将离去,一切先告一段落吧。 林朝抬头,明月依旧。 春风何处? 月圆归乡…… 7017k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天不生子初,整活界万古如长夜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初平四年二月十七,跟随刘备数年,为徐州奠定了繁荣昌盛基础的长史林朝,正式北上还家,归居乡里。 春风徐徐,日光和煦。 林朝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在郯县城外的官道上。 眼下并非战争时期,林朝也就没有必要刻意保持低调,直接把之前那匹低矮的枣红色母马,给换成一匹神骏无比的高大白马。 虽然无官无职,但逼格还是要保持的。 不过林朝并非传统武人,平日里也很少骑马,因此对坐骑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不过是一匹能为自己所用的牲畜而已,也就没有像后世影视网文里一样,特地给这匹白马起一个高大上的名字。 在林朝的身后,典韦也骑着马紧紧跟随,再后面便是一千陷阵将士。 昨夜林朝一个人赏月,赏着赏着就进入了网抑云时间,可不久后太尉府的宴席结束,刘备便率内府群臣,军机府众人来带了林府。 一者,称王是大事,刘备自然要跟林朝分享这份喜悦之情。 二者,林朝即将远行,刘备便带着一帮老兄弟们来为林朝送行。 见此,林朝心中也有些感动,自然多喝了几杯,所以现在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至于典韦和一千陷阵将士,是刘备派来保护林朝的。 林朝深知自己此行归家,没有六七年的时间不会再涉足中枢,便把张郃外放出任一郡都尉去了,毕竟总不好耽误他的前程。 尽管张郃和太史慈一再强求要追随林朝归乡,可还是被林朝拒绝了。 刘备担心林朝的安危,便将自己的贴身侍卫典韦,和一千王牌军派给了林朝。 对于这番好意,林朝拒绝不得,便只好接受。 值得一提的是,自中山起兵最初时,林朝的贴身护卫便是典韦,如今归居乡里,还是典韦相随,倒是不得不说的缘分。 而在典韦的身旁,却跟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却神情坚毅,正去年三州之战捕获的袁绍军大将,麴义。 袁绍败亡后,困守邺城的麴义自知大势已去,便不再负隅顽抗,选择了开城投降。 徐州素来有善待俘虏的习惯,更何况邺城还没被攻破,因此麴义投降后,便被刘备任命为中郎将,摇身一变成了徐州的中级武官。 历史上的麴义,其实颇有大将之风。 最出名的一战,便是在界桥以八百先登将士,击败了公孙瓒的一万骑兵。之后麴义又乘胜追击,在幽州与公孙瓒鏖战近一载,部队也发展到一两万人。 虽然最后败走,但此番功勋也非常客观,说是袁绍麾下第一大将也不为过。 可他的下场呢…… 麴义回到冀州之后,不久便被袁绍以骄纵不轨为由直接斩杀,并兼并了麴义的部众。 所以从这一点来说,袁绍也并非什么宽仁之主。一旦下属的实力引起了他的忌惮,便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麴义不死,后来的河北四庭柱也必是以他为首。 能力麴义是不缺的,只是他这种战败归降之人,注定在徐州不会得到什么重用。 而且麴义为人性傲,也不屑钻营人际关系。正当他打算就这么了此余生的时候,却受到了林朝的召见。 林朝此次归乡,除了自斩一刀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征伐异族做准备。 既要北上征伐异族,幽州之地作为跳板,便不得不拿在手中。 幽州牧刘虞虽有名望,但军事上的才能,完全可以说是篮球给练习生开门——菜到家了! 因此此行唯一可能的阻碍,便是公孙瓒! 当然,林朝还是准备先礼后兵,尽可能以游说为主。 如今天下虽然动乱飘摇,但比之原本历史上的情况,已经好了太多。 至少一个明确的事实是,如今天下诸侯都还在明面上以大汉帝国的官员自居,并没有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宣布叛汉自立。 就算去年三州之战最激烈的时候,袁绍和刘备也是相互指责对方是乱臣贼子。 而公孙瓒身为刘备的师兄,一直是徐州的坚定盟友,他本人应该也没有自立为王的想法。 所以林朝认为,通过平和的手段解决幽州问题,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起公孙瓒,其实他的一生,也是颇为玄幻的一生。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前半生开挂,后半生开摆,是一个典型的赢得起,输不起的人。 公孙瓒起家的时间,在天下诸侯中都算是最早的一批。 早在光和年间,袁绍隐居京师,曹操辞官归故里,刘备还在收保护费的时候,公孙瓒便受命率军征讨过西凉马腾、韩遂的叛乱。 其后的五六年间,公孙瓒一直在北地与胡人征战,一度威震塞外! 直到中平末年张纯叛乱,刘备中山起兵,诛杀了反贼张纯。可和张纯一同叛乱的张举却在幽州大肆掳掠,最终被公孙瓒和刘虞平定。 凭借着多年以来的功勋,公孙瓒被封为蓟侯,拜奋武将军。 随后公孙瓒更是参与了诸侯讨董,成为刘备阵营中第一股外援,在这场席卷天下的战争中立下功勋。 然后……他就郁闷了。 因为由朝廷调派而来的幽州牧刘虞,是个典型的教化派,与崇尚武力对外的公孙瓒格格不入。 刘虞凭借其强大声望,根本不需要军事手段便征服了乌桓与幽州百姓,所到之处,人皆拜服,异族更是对刘虞奉若神明一般。 刘虞的对外政策,使边地得了一时之安稳,一度让公孙瓒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颇为不满。 不能砍杀胡人的日子,对公孙瓒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好在林朝很快北上,邀请公孙瓒偷袭冀州,这才使得他和刘虞没有撕破老脸。 不甘屈居于刘虞之下的公孙瓒,很快便兴冲冲的进兵冀州,希望夺得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可谁知袁绍太不争气,仅仅坚持了几个月的功夫,便兵败身死,冀州大部地区归降刘备。 而此时的公孙瓒,也仅仅攻下了冀州北部的中山、博陵、河间三郡而已。 不过有地盘总比待在幽州看刘虞的脸色要强,于是公孙瓒便毫不犹豫的将重兵囤积在这三郡之内,准备将其连同北边的涿郡,一同打造为自己的地盘。 也就是说,如今林朝的老家中山,实际上在公孙瓒的掌控之内。 林朝甩了甩因宿醉未醒的脑袋,跨坐在马上,将北方的格局和自己的计划透露给了随自己北上的鲁肃。 此次归乡,鲁肃算是唯一随行的谋士,他便想听一听鲁肃的意见。 听完林朝的讲述之后,鲁肃沉思片刻,便拱手道:“长史所虑者,无非刘伯安与公孙伯圭,但在下看来,此事却并不难解决。” “哦,计将安出?”林朝笑问道,“还有,某如今已被罢官,子敬不必再称呼某为长史,你我表字相称即可。” 鲁肃点头应道:“遵命。” 随后,他便换了称呼继续说道:“君侯以为,刘伯安和公孙伯圭,有反叛朝廷之心乎?” 鲁肃自然是不敢和林朝表字相称的,不过好在林朝如今还有个安喜侯的爵位,他便顺势以君侯相称。 对此,林朝只是淡淡一笑,也没有继续纠正他。 “此事某说不好,想来应当不至于有叛汉之心。” 鲁肃笑道:“那就好办了,君侯既要养马编练骑兵,不如先在幽州腹地安插一枚钉子。待到来日征伐异族之时,便与二人好言相商。他们若识时务便罢,不然……终须做过一场。” “何为钉子,如何安插?” 鲁肃答道:“幽州素来汉胡杂居,百姓习武成风,勇猛彪悍,正是用武之地。君侯方才已经说过,既要在此时编练骑兵,不若遣一员上将在幽州腹地任一郡太守,既能练军养马,又能使刘伯安心存忌惮。他年若时局有变,便能对驻扎在冀州与幽州之间的公孙瓒形成两面包夹芝士,届时如论是战是和,我军都能掌握主动。” 听了鲁肃这番话,林朝深以为然,不由点了点头,随后便发表了自己的一连串看法。 只见林朝面色严肃,朗声说道:“子敬所言甚是,有道是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无论是刘伯安还是公孙伯圭,终究抵不过时代的车轮,也就不必在意。 幽州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千百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 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地处边境的古战场上,决定了多少王朝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古来便有兵家存亡之说。 七年之前,某随玄德公从中山起兵踏上征途,天下群雄诸侯,遂闻风丧胆。我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夹道欢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真可谓占尽天时!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而短短七年之后,一个小小幽州,也绝不至于使某束手无策。 无论怎么讲,此次幽州之争,是四州对一州,优势在我!” 这一番豪言壮语,就连目不识丁的典韦也听得热血沸腾。 于是,众人纷纷拱手高呼道:“君侯高见!” …… 幽州治所,广阳郡,蓟县。 贾诩被罢官从兖州离开之后,并没有得到他口中所谓的清闲,反而牵着林朝送给他的大熊猫一路奔波北上,终于在半个多月后抵达了蓟县。 于此同时,他手中还多了一分诏书。 只是林朝做事,素来以稳妥为主,所以此行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搭档,却已经早就在蓟县等候。 当看到出城迎接自己的人时,一贯处变不惊的贾诩,顿时就破防了。 因为林朝派给他的搭档,正是审配审正南! 也不知是不是林朝的恶趣味,总之相看两厌的两人,却硬生生被指派到了一起完成任务。 审配素重气节,从第一次在大陆泽战场上相遇后,便一直看不起贾诩这个贪生怕死之徒。 而贾诩呢,对任何人他都能坦然处之,唯独在面对审配时,脸上却没了笑容。 林子初搞什么鬼,居然让某和审配一同共事…… 这人是个疯子好吧! 心中虽然有些恼火,但贾诩却还得挤出笑脸,向审配拱手一礼道:“近一载不见,不想正南兄竟尚在人间,真是可喜可贺!” 刚见面就听了一顿阴阳怪气,原本就看贾诩不爽的审配顿时愤怒了,冷笑道:“林子初一贯狡诈如狐,不想此次也是瞎了眼,居然派你贾文和这等戚戚小人前来幽州。” “呦呵,正南兄此话倒是言重了,某虽为小人,但正南兄却与我这等小人为伍,又何谈高尚?” 贾诩瞄了一眼审配的腹部,弱弱说道:“观正南兄言语间中气十足,想来腹部伤口已然痊愈,真是可喜可贺。” 审配肚子上被挖去了一大块肉,才得以保住性命,如今伤口虽愈合,但失去的血肉却长不出来了,穿上衣服后,难免显得空荡荡的。 简而言之,别人都是挺着肚子,而审配则是瘪着肚子,看上去颇为滑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所以此事一向被审配视为奇耻大辱,此时被贾诩接了伤疤,顿时大怒道:“某身虽残,但为忠义所致,宁死不悔。” 贾诩马上点头道:“啊对对对,正南兄说得对,但不知正南兄之忠义,现在何处?额,某记性不好,却是忘了韩使君早已魂归九泉……以正南兄之忠义,居然没有以身殉节,着实令人不解。” “贾文和,你欺人太甚!” 审配大怒,当即便掏出了随身弩箭,准备给贾诩来一下狠的。 贾诩见状,当即冷笑一声,遂躲入了辛毗背后。 “审正南,有种你便射,佐治兄如今为锦衣卫指挥使,乃是他林子初的心腹。射死了他,看你如何向他林子初交代!” 辛评:…… “二位且息怒,息怒……” 一方面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考虑,另一方面也为了任务能顺利完成,辛毗只得出来当和事佬。 经过好一阵调停之后,辛评才终于控制住了事态。 随后三人便前往蓟县城中,登门拜访刘虞。 值得一说的是,三人此行是以朝廷的名义前来,刘虞虽然惊讶,但还是依照最高规格接待了三人。 随后贾诩便拿出了那封诏书,当众宣读起来。 诏书的内容,其实是一个任命,任命林夕为渔阳太守。 接到诏书之后,刘虞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题外话------ 看不懂这章里面的梗的兄弟,请自行去补课…… 7017k 第六百四十七章 家庭弟位 初平十一年,三月。 中山郡,安喜县。 作为一个小县,安喜的人口并不多。 原本大多数百姓都居住在城内,但由于近几年生活安定,并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与动乱,城中百姓为了照顾农田,便自发在城外建宅安家。 城南数里之处,有一户人家靠河建宅,依山傍水而居。 整栋府邸并不奢华,却显得十分精致,庭院前更是种了一大片竹林。数年下来,竹子早已枝繁叶茂,冲天而起。 初春二月,阳光明媚。 竹林间却有两只六七岁的幼童在穿梭玩耍,嬉笑声不绝于耳。 这两名幼童一男一女,女童眉清目秀,轮廓间隐约可见三四分林朝的模样,不过更多的还是与荀采相似,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质。 话虽如此,但女童此刻的行为却跟清冷二字没什么关系,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把男童撵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脸上的妆容花了不说,发髻也乱糟糟的粘在满是汗水的脸上。 不多时,女童终于追上了男童,却是浑身气势一震,凌空而起,一脚踢在了男童那肉乎乎的屁股上,将其踹翻在地。 “哈哈哈哈,小阿斗,看你往哪里跑!” 女童口中怪笑几声,女王范十足,说话间又一脚踩在了跌倒男童的背上,使其动弹不得。 再看趴在地上的男童,相貌就比较有意思了,手长耳大,再加上体型肥硕,肉感十足,倒是有一种另类的滑稽之感。 被女童踹到在地的男童此刻正苦着脸,目光中满是委屈,却又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 “妙……妙姐,放小弟一马如何?” “不行!” 女童双手掐腰,恶狠狠拒绝了男童的哀求,大声笑道:“方才咱们俩说好的,你若被我追上,就得给我当马骑,现在又岂能抵赖!” 男童一时语塞,下意识对比了自己与女童的体型,于是更加委屈了。 就我这样的,怎么可能跑的过你! 可要是当牛做马,男童心中也是不愿意的,当下脑筋一转,便开口道:“妙姐,我袖中有糖,你若肯放小弟一马,我便将糖给你一些。” “此言当真?” 女童当即大喜过望,随即却脸色一变,脚下又多了几分力气,踩得男童连连惨叫。 “小阿斗,你敢骗我!” 男童见女童面色不善,当即大叫道:“冤枉啊,小弟绝无半句虚言……” “哼,娘亲昨日给你我每人各五颗糖,我的都吃完了,你怎么可能还有,绝对是在撒谎!” 女童恶狠狠说道,同时下巴一扬,为自己识破了男童的阴谋而洋洋自得。 “妙姐,你先高抬贵脚,等小弟掏出糖来,真假一目了然。” “这……” 闻言,女童顿时犹豫了,整个人陷入了骑马和吃糖之间的艰难抉择, 而她脚下的男童,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犹如等待审判降临的囚犯一样。 良久,女童终于想起了糖果的甜美,便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还是放开了男童。 “小阿斗,你若敢骗我,后果自负!” 女童扬起了小拳头,向男童恐吓道。 “不敢,小弟不敢!” 男童连忙陪起笑脸,同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继续说道:“妙姐,给你两颗糖行不……哎呦!” 话还没说完,男童头上便挨了一拳。 “我全要!” 女童挥舞着拳头,张牙舞爪道。 男童捂着头,弱弱道:“妙姐,你总得给我留一颗吧!” “不给,就是不给,快全部拿来!” 面对女童无理的要求,男童这次却并未示弱,而是说道:“妙姐你要是这样,那我就去告诉舅母你抢我的糖。” “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那就老规矩,猜数目,赢者拿走所有的糖。” 闻言,女童顿时来了兴致,大声答应道:“好!” 只见男童将肉乎乎的小手伸进袖中,片刻后又伸了出来,却已经攥成了拳头,对女童说道:“妙姐,你要是能猜出我手中有几颗糖,那我就将三颗糖全部给你,猜吧。” 女童神情严肃的看着男童伸出的手,沉思片刻后,果断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猜你手中有三颗糖!” 闻言,男童的脸色顿时苦了下来。 手掌摊开后,里面果然有三颗糖。 女童毫不犹豫夺过自己的战利品,然后打开其中一颗塞进了嘴里,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形状。 望着女童开心的模样,男童也面露微笑,目光一片清澈,哪还有半分痴傻的模样。 可等女童扭头看向他时,男童又恢复了之前的呆萌,并苦着脸问道:“妙姐,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输?” “因为你蠢啊!” 女童毫不客气的嘲讽道,随后却依依不舍的拿出了一颗糖递给了男童。 “呐,看你可怜,便赏你一颗吧。” “多谢妙姐!” 男童顿时眉开眼笑,一张胖脸上的五官都挤了成了一团。 正当这两小只美滋滋的吃着糖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姐姐羞羞,竟然骗阿斗哥哥的糖吃!” 闻声后,女童立刻扭过头去,只见身后出现一只三岁左右的男童,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阿毅,你别乱说,当心我打你屁股!” 女童又摆出之前的凶狠姿态,扬着小粉拳威胁道。 闻言,男童还没有反应,倒是坐在女童旁边正在吃糖的阿斗,吓得赶紧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可那只三岁左右的男童却不吃这一套,甚至还对女童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女童见状大怒,就要冲上去给自己弟弟一顿狠锤,让他知道什么叫家庭地位。 可还没等她有所行动,不远处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林妙,你方才说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女童顿时脸色大变,犹如见了猫的耗子一般,恶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扭头就要跑路。 “站住!” 之前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红色的身影,正是荀采。 七年时光飞驰而过,如今的荀采也已年近三十,比之当年更加的成熟,浑身上下除了那股清冷的气势,更多了些身为人妇的端庄。 不过此刻面对自己的长女,荀采整张脸都冷了下来,面若寒霜,目光中满是威严。 林妙见母亲生气,当即吓得花容失色,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嗯……家庭地位再次一目了然。 本来荀采正在院中教授小儿子林毅蒙学,却被门外一阵嬉笑声搅扰,于是走出来看看情况,却正见到自家女儿欺负阿斗的那一幕。 荀采自诩名门出身,自然不会允许女儿这种行径,当下就要走过来斥责女儿,却不料走进之后,正好看到了林妙脸上的汗水与泥土。 这下荀采更加愤怒了! 女孩子家家的,如此癫狂成何体统,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旁边阿斗见了荀采,连忙拱手道:“舅母!” 见状,荀采只好先放过女儿,转而冲阿斗福了福身,开口道:“妾身参见世子!” 没错,这只名为阿斗的男童,正是刘备的嫡长子,由正室貂蝉所剩。 当年刘备并没有吹牛,仅成婚不到两个月,貂蝉便怀了身孕,年末便为刘备诞下了长子,被刘备取名为禅,年后便被封为世子。 因貂蝉怀孕期间梦吞北斗,故取乳名为斗。 只因这个时代的孩子,大人习惯在其乳名之前加一个‘阿’字来称呼,所以又叫阿斗,正如之前林朝唤诸葛亮阿亮一样。 至于这个叫林妙的女孩,正是初平四年时荀采诞下的孩子。 虽然头一胎生了个女儿,但林朝并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对林妙很是宠爱,这才让荀采心中好受了些。 也正因林朝的纵容,林妙才长成了一个野丫头。 至于那个三岁的幼童,则是林府的长子,被林朝取名为林毅。 荀采冲阿斗行完礼之后,再度将目光放到了女儿身上。 “娘亲……您听妙儿解释,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荀采一声冷喝打断。 “闭嘴!做错事不仅不知悔改,居然还敢狡辩,随我进来!” 林妙不敢再反驳,只得低头道: “唯!” 半个时辰后,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的林妙,被荀采罚跪在堂外。 阿斗和林毅,则是在旁边强势围观。 至于两人的态度,也是两极分化得厉害。 见到林妙被罚跪,阿斗在旁干着急却无计可施。 可弟弟林毅见到经常欺负自己的姐姐受了惩罚,却非常高兴,就差拍手叫好了。 荀采坐在堂中,时不时用目光瞥一眼堂外的女儿,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可跪在院中的林妙,却忽然又有了鬼点子,当即对刘禅说道:“阿斗,快去让父亲来救我!” “好,我马上去!” 刘禅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林毅却奶声奶气道:“不许去,敢去的话我就告诉娘亲。” 面对突然从中作梗的弟弟,林妙感觉心好累。 想了想,一咬牙拿出了那最后那颗糖交给了弟弟,总算获得了去搬救兵的许可。 于是刘禅二话不说,扭动着他那滚圆的身体飞奔而去。 半刻钟后,又飞奔而来,却还是他孤身一人。 “我父亲呢?” 林妙惊讶的问道。 “舅父……在……在睡觉……” 刘禅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 “天天睡觉,父亲他是猪啊!” 巨大的落差让林妙差点破防,愤愤低吼道。 可年方三岁的林毅却突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本本,用口水在上面画了起来,同时口中还振振有词道:“嗯……姐姐你说父亲是猪,我要去告诉娘亲。” “别,千万别,告诉娘亲我就惨了!” “那不是正好吗,让娘亲狠狠打你屁股。” 林妙:…… 她万没想到,一时口误居然被弟弟抓住了把柄,这下可完蛋了。 就在林妙绝望之时,林毅却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满脸得意道:“但若是姐姐你肯给我五颗糖的话,我就不告诉娘亲。” 五颗糖,这小子怎么不去劫道! “好,我答应你。” 在荀采的血脉压制之下,林妙被迫签下了这个丧权辱国的条件,家庭地位再次一落千丈。 眼看搬不来救兵,林妙也只好就这么跪着。 恶毒小屁孩林毅目的得逞,自然不会再配着姐姐在这晒太阳,转而自己玩耍去了。 倒是小胖子刘禅,一直在院中陪着林妙。 直到申时末,林妙已经被罚跪有半个时辰,腿都已经麻了的时候,方才看见一个白衣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 见到此人,林妙宛如见到大救星一般,连忙激动的喊道:“父亲,救命啊!” 这白衣男子正是林朝。 七载时光悄然而逝,仿佛只在一瞬之间。 对于林朝而言,归乡这七年最大的收获,就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终于蓄出了胡须,虽然只有三寸不到,但他仍视若珍宝一般。 在这个以胡子为审美条件的时代,林朝总算摆脱了嘴上无毛的耻辱。 至于这七年的生活嘛……每天吃饭睡觉,按时作息,闲暇时便看看书。 没了政务烦扰,林朝倒是过得很开心。 这不,午睡刚刚结束,林朝正想出门遛弯时,就看到了跪在院中的女儿可怜兮兮的向自己求救。 林朝饶有兴致的走了上去,开口笑道:“阿妙,这是怎么了,又惹你娘亲生气了?” 听着父亲明显略带揶揄的声音,林妙苦着脸道:“父亲,我再也不敢了,还请父亲伸手搭救妙儿这一回吧。” 旁边的刘禅也跟着求情道:“还请舅父施以援手。”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 林朝不耐烦的挥手道,想将这个小胖子从自己女儿身边撵走。 “父亲真的狠心见死不救?” 林朝看着女儿拙劣的演技,不由伸手抚了抚他那短得可怜的胡须,脸上满是嘲弄的笑容。 “阿妙啊,非是为父不肯搭救,只是你娘亲那里……咳咳,世人皆知为父惧内,阿妙又如何不知?” 闻言,林妙不由瞪大了眼睛,其中满是震撼。 父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就这么赤裸裸承认了自己惧内…… 虽说这是事实不假,但这样真的好吗? 一时间,林妙对自己父亲脸皮的厚度,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7017k 第六百四十八章 变故突起 话虽如此,但林朝作为一个十足的女儿奴,又怎么可能看着林妙被罚跪,当即便走入堂中求情。 说是求情,其实嘛…… “女荀,差不多行了,阿妙也知道错了,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林朝拿出了一家之主的仪态,大袖一挥道,满脸的风轻云淡。 但荀采却不吃他这一套,甚至冷冷瞥了他一眼。 “家中之事,一直是妾身掌管,就不劳夫君费心了。”荀采冷笑道,“再者,若非夫君这些年的宠溺,阿妙又何至于如此蛮横……” 当下荀采便把今日林妙所做之事讲述了一遍,从语气中都能听出她的愤怒。 林朝碰了一鼻子灰,又怕荀采连自己一起收拾,也不敢再求情了,只得给外面的女儿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即开溜。 见状,林妙不禁悲从心来,欲哭无泪。 早知道父亲不靠谱,却没想到他居然还如此离谱! 幸好在林朝这个不靠谱的父亲跑路之后,真正的救兵福叔来到了院中。见林妙跪在地上,当场就受不了了,苦苦哀求荀采饶过她这一次。 福叔的面子荀采不能不给,于是林妙在罚跪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又重新恢复了自由。 …… 晚饭时,外出钓鱼的林朝准时回到了家中。 这几年他的生活就是如此,一有闲暇便去钓鱼摸鱼,虽然大多时候都是空手而归,但他却很享受这种生活。 三个孩子在饭桌上也不消停,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荀采对于这种不顾礼仪的举动自然是不满的,但架不住王鸢、甄姜、陈倩三个没有孩子的女人喜欢,她这个生了俩孩子的女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这七年来,除了荀采生下了林妙和林毅之外,三女皆无所出。 对于这个结果,林朝是有心理预期的。 自己这副身体自幼体弱多病,就算隐疾被治好,生育的几率也不大。再加上这些年年岁渐长,对房事的兴趣也渐渐减弱,无所出倒是不足为奇。 至于刘禅为何会在此处…… 在林朝归隐的第三年,刘备就给林朝写了一封信,告诉林朝如今治下四州早已府库充盈,是时候再去干他一票了。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林朝,你该回来干活了。 对于刘备的征召,林朝的回复只有八个字——稳住别浪,一劳永逸。 前面四个字刘备不一定听得懂,但后面四个字的意思却很明显,就是告诉刘备还不到时候,继续苟住,再发育一波。 没能请回林朝的刘备一咬牙,便将自己的儿子派了过来。 反正子初你现在也没事干,那就帮我带儿子吧。 于是,刘禅就在安喜住了下来,从此成为的林妙的出气包。 晚饭后,林朝在书房静坐看书,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敲门声。 “进来。” 只见典韦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许久未见的辛毗。 七年前林朝隐居之时,曾听从鲁肃的建议,在幽州腹地渔阳郡安插了一枚钉子。让林夕出任渔阳太守,同时也在那养马练兵。 但其实林朝的马政分布在两个地方,一小部分在渔阳,由林夕负责。一大部分在河套地区,由高顺负责。 虽说渔阳只是边缘之地,但林朝还是有些不放心林夕一个人,便派贾诩在旁辅助行事,同时派辛毗带领锦衣卫对幽州进行渗透,来往两地和郯县传递消息。 林朝挥手对辛毗笑道:“佐治来了啊,请坐。” 辛毗对林朝拱手一礼,便在左下首坐了下来。 “君明,劳烦你在外守候,不许任何人靠近。” 林朝见辛毗面色凝重,心知有事发生,便对典韦说道。 “唯!” 典韦一抱拳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林朝这才冲辛毗笑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作为天下最大的诸侯,刘备蛰伏的这七年,其他诸侯也不敢妄动,所以天下处于一个相对太平的时期,鲜有大规模战争发生。 所以林朝便有些好奇,什么事能让辛毗如此行色匆匆。 “君侯,郯县来信了,大王请您回去。”辛毗拱手道。 闻言,林朝摇头一笑道:“就为了这事?” 事实上,从第三年开始,刘备几乎每年都要书信一封,请林朝回郯县主持大局。 但每次都被林朝婉拒了,甚至拒绝的理由也一模一样,稳住别浪,一劳永逸。 可是从第五年开始,不仅刘备发信征召,就连徐州群臣里面年纪大一些的都忍不住了。 林子初,当初说好的你归隐一段时间,放下自己手中权力的同时,也让治下休养生息,为将来征伐天下积攒实力。 可如今五年过去了,徐州早已府库丰盈,天下大治,是时候动手了吧! 再不动手的话……你还能扛得住,但我们可都要老了…… 这其中便以荀攸、田丰、沮授、崔琰等人为首,他们如今早已年过四十,自然想在有生之年统一天下,便催促林朝尽快回郯县。 至于那帮子骄兵悍将,早在第二年就忍不住了,纷纷上疏请命,请刘备召回林朝。 对于刘备的征召,林朝都只回了八个字,这些人他自然没有搭理。 直到第六年的时候,军方首脑关羽、赵云、张辽联合署名写了一封信,林朝这才重视起来,然后也回了他们八个大字…… 得到和刘备同样答案的三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再继续来信。 如今再次收到郯县来信,林朝都已经习惯了,并没觉得有多重要。 哪知辛毗却满脸严肃道:“君侯,此次却是非比寻常。” “哦,如何不寻常?” 林朝饶有兴致的问道。 “豫州袁公路,有称王僭越之心,大王这才命下官前来召回君侯,共商大计。” “什么,袁术他疯了不成!” 闻言,饶是以林朝的沉着,也不禁被惊得目瞪口呆。 啥,淮南骷髅王,那个在高速公路上一骑绝尘的男人,居然要称王了! 有没有搞错,他是没挨过社会的毒打吗? 这可真是验钞机罢工——没有币数。 林朝没问辛毗的情报来源是否可靠,毕竟这种事儿在没得到确认之前,给校事府十个胆子也不敢乱说。 面对袁术这种权在人事,又不干人事,还企图脱离人世的做法,安喜侯林子初不禁拍案而起,表示了极大的愤慨。 随即,却又沉寂了下来,脸色又恢复了之前风轻云淡的模样。 行了,拍两下桌子,也算我林某人对远在长安的天子表达了忠诚。 辛毗却无法理解林朝的作为,急忙拱手道:“君侯……袁公路此番大逆不道之举,惹得大王震怒,若非群臣苦苦劝阻,只怕大王早已兵发豫州了。因此请君侯速归,主持大事!” “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辛毗不解道:“君侯,以我徐州如今的军力,剿灭袁公路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您又何必踌躇不前?” “话虽如此,但剿灭了袁公路以后呢?”林朝笑着反问道。 “以后?” 辛毗有些懵,他完全想不明白林朝的意思。 若能剿灭袁术,岂不是皆大欢喜,哪还有什么以后。 林朝却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此事倒没又这么简单,自古两线作战乃兵家大忌,不可妄为之。” “两线作战,君侯的意思是说……” 辛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满脸震撼道。 林朝看着辛毗,似笑非笑道:“佐治不会以为,某这七年只是整日钓鱼睡觉吧?” 难道不是吗? 虽然辛毗很想这样说,但终究没敢说出口,转而拱手道:“君侯难道要趁机收复幽州之地?” “不,不仅是幽州!” 林朝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辛毗看了看上面的署名,正是这些年一直在河套地区养马练兵的高顺! 严格来说,这是一封复命信。 大概内容是,经过长达七年的练兵,顺终幸不辱命,如今已经编练出精锐骑兵五万余人,正可作为北上征伐异族所用! 此外辛毗也知道,林夕在渔阳郡也编练了有近两万骑兵,加在一起正好七万,算是达到了林朝当年的预期。 林朝又开口道:“此外,某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张翼德与令兄,不日便将从北疆归来。” “家兄即将归来!” 闻言,辛毗脸上露出了笑容,可随即便反应过来不对劲。 张翼德与兄长远走塞外近八载,如今终于选择了南归,想必已经将北方异族的情报摸了个差不多。再加上如今骑兵编练完成…… “君侯难道要向北用兵?” 辛毗满脸震惊道。 “不错。” 林朝点了点头道。 辛毗叹息道:“北击胡虏自是开疆拓土之功,但如此大规模用兵,非得倾尽四州之力不可为之。如此以来,袁公路又该如何处置?” 闻言,林朝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无奈。 本来经过七年的准备,北击胡虏的计划已经提上日程,甚至林朝已经密令高顺、林夕,各自率领麾下部队逐渐往边境集结,只等徐州辎重粮草运到,便收复幽州,挥师穿越塞外。 可关键时刻,袁术却闹出了称王的幺蛾子,让林朝颇感棘手。 刘备身为宗室,一贯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倘若坐看袁术僭越称王而置之不理,必然大失天下人心,在道义上说不过去。 可若此时南下去打袁术,势必也要倾四州之力,而战事一旦胶着,恐怕非一年半载能够结束。届时,林朝在北方的安排又将毁于一旦。 所以无论怎么选,徐州都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面对辛毗殷切的目光,林朝思量良久,最终缓缓开口道:“某在幽州布置数年,眼看即将成功,心血自然不能毁于一旦……但豫州袁术胆敢僭越称王,此事也不能不管。” 辛毗赶紧拱手道:“君侯难道要南北两线作战,这可是兵家大忌啊!还望君侯三思!” 林朝摇了摇头道:“佐治放心,某虽不擅军略,却也知道不能腹背受敌。只是这所谓的两全其美之法,还需某亲往徐州走一遭。” 闻言,辛毗目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哦,君侯终于要重新出仕了吗!” “自然是要的,不过此事尚不急于一时,总要把幽州的事情处理好再走。”林朝笑道,“佐治,明日你便先行启程回郯县,替某禀报大王,且请他暂息雷霆之怒,先不要向袁术用兵。一月之内,某必启程南归。” “遵命!” 辛毗当即站起来拱手应道。 第二日一早,昨日深夜才到的辛毗便再度踏上了旅途,启程返回郯县向刘备复命去了。 只是临走之时,辛毗手中多了一封林朝的亲笔信件。 而林朝这边,也开始了自己的一系列布置。 首先,林朝修书一封,让典韦带去并州云中郡,交给正在此地练兵的高顺和审配,命他们加紧训练士卒。 随后又修书一封,让福叔亲自赶往渔阳郡,交到林夕和贾诩手里,信的内容和给高顺的类似,也让他加急操练兵马。 原本林朝打算在六月左右发动攻势,趁着天气尚暖时进军北上,征伐胡虏。可如今发生了袁术这档子事,促使林朝的计划不得不提前发动。 没错,就是要提前发动。 南边的情况越是紧急,就越是要加急向北用兵。 原因很简单,征伐异族固然要倾四州之力,却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结束战争。 因为自古千万年以来,北方异族都只会放牧劫掠,而不事生产。茫茫草原戈壁上,异族皆结帐扎营而居,从未修建过哪怕一座城池。 没了城池的阻隔,自然也就不存在旷日持久的战争,双方一旦遭遇,便是一场真正的血战,非得分出胜败不可。 所以征伐异族,自古便是一场豪赌。 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当嫩模。 正当林朝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一切的时候,却有一个中年男子赶到了安喜县,叩响了林府的大门。 “益恩师弟!” 林朝看到来人时,眼中满是惊讶。 郑益,字益恩,正是郑玄的独子,所以林朝才会喊他一声师弟。 此刻的郑益,因快速赶路而满身风尘,看上去颇为疲惫。 可他双目之间却写满了哀伤,看得林朝心头一沉。 不好,难道是老师…… 果不其然,只见郑益缓缓开口道:“子初师兄,父亲病重,性命危在旦夕,临终前想见你一面……” “老师!” 林朝惊呼一声,手中折扇早已跌落在地。 7017k 第六百四十九章 父辞子笑 猛然听得郑玄病危的消息,林朝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郑老头一向是精神矍铄的模样,又怎会突然医药罔效。 可郑益却告诉林朝,郑玄患病已有两三年了,到了今年年初时,便开始连下床行走都要人搀扶了。 林朝这才反应过来,上次见到老师郑玄已经是七年之前了。 六七年的时间,对于林朝可能没什么影响,但在郑玄这个老人身上,却充分体现了岁月的无情。 沉疴数年难愈,郑玄有感自己可能时日无多,心中衡量了许久,才决定派遣儿子前来召回林朝。 郑玄当然知道林朝在筹划大事,但作为自己最得意的弟子,郑老头想在临死前见弟子一面,也是可以理解的。 “唉……” 听完了郑益的话,林朝脸上的表情逐渐从震惊转为无奈,最终只得幽幽一叹。 论年岁,郑玄如今已七十有四,比这世上很多人都要活得长久了。 论成就,郑玄一声授徒无数,桃李满天下,乃是一代文宗。后又坐镇羽山学宫,七年下来,得十数万学子敬重,也算一生无憾了。 唯独生死这种事情,乃是世间最难过的坎,却也是不得不经历的终点。 年过而立之后,林朝对于生死之事有了新的领悟,比以前又看开了些。 “老师他……” 林朝本想问郑玄现在的身体情况,能不能支撑到自己返还郯县,但这种话终究不适合说出口,便改口道:“益恩师弟,事出突然,且容某收拾一番。再者你旅途奔波,一路赶来甚是辛苦,且休息一晚,明日咱们便南下返回郯县。” 这个时代,师徒之间的关系几乎等于父子。 收到了郑玄病危的消息后,林朝纵然有天大的事情也得先放一边,转而去看望郑玄。 可是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出趟远门总要提前十天半个月准备,林朝只用一晚上,也算是比较仓促了。 闻言,郑益拱手道:“听凭师兄吩咐。” 见他心情低落,林朝便走上去拍了拍郑益的肩膀,开口道:“师弟不必过于难过,人寿终有尽时。再者老师一生持身守正,桃李满天下,便是比之先贤也不遑多让。倘若……也算是寿终正寝,必然青史留名。” “多谢师兄宽慰,小弟省得。” 言罢,林朝便唤来了福叔,给郑益安排地方下榻休息,自己却却叫醒了已经睡着了荀采。 等林朝把事情说了一遍后,荀采便娥眉微皱道:“老师竟一病不起!子初,可要妾身带着孩子随你同归郯县?” 林朝摇了摇头道:“倒不必如此匆忙,某明日与益恩师弟一同先行返回郯县,你在家中收拾妥当后,再带着众人一同南下。反正本来也该回去了,只是……” 本来林朝给自己留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是想将手头的事妥善处理一番。 北上征伐胡虏是场豪赌,林朝自然要尽可能的准备妥善一些。不仅兵马粮草要备足,作为跳板的幽州,也必须在自己手中。 所以林朝便想这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亲自巡视一番高顺和林夕的练兵结果,最后折返的时候,再跟刘虞和公孙瓒好好谈谈。 但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林朝不得不立即动身南下。 荀采听了林朝的安排后,便让林朝先休息,自己却起身给林朝收拾行装,一直忙活到天亮才结束。 第二日清晨,林朝和郑益在典韦以及三百陷阵将士的随行下,正式踏上归途。 …… 云中郡。 自先秦两汉以来,河套地区都是北方异族入寇中原的重要路径,素来有兵家要地之称。 异族强盛时,便会第一时间占领此地,等待冬日严寒时便南下寇边,借此机会过一个肥年。 中原强盛时,也会在此地安插重兵,只等青黄不接的春末时,便大举北上征伐胡虏。 历史之路向来难行,个中崎岖险阻,皆由百姓尸骨血泪铺垫…… 茫茫旷野上,高顺望着不远处肆意奔跑的战马,手中握着林朝传来的信件,那张方正的国字脸上难得出现了几许笑容,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七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自初平四年被安排到此地养马练兵之后,高顺就无时无刻不渴望着北上进军的那一天。 他仍记得林朝给他的承诺,只要他能编练出一支精骑,出征时便让他独领一军。 直到三日之前,高顺终于等来了林朝的一封书信,要求他将麾下精兵尽数开往边陲之地。 接到命令之时,一贯不喜饮酒的高顺,竟下令在军中大摆宴席,而自己更是足足喝了一大坛中山冬酿,才昏昏睡去。 而今日,便是军中最后一次操练。 高顺看了一会战马奔腾的场景后,却扭过头来对审配笑道:“审先生,北地苦寒,不知先生可能习惯?” 闻言,审配有些诧异的看了高顺一眼。 我都跟你在这养了七年的马了,你现在问我能不能习惯,是不是晚了点。 不过审配终究与高顺秉性相投,七年相处下来更是感情深厚,便笑着问道:“公义此言何意?” 高顺笑道:“非是末将自夸,只是昔年监军曾许诺,等进兵北上时可让末将独领一军,不知先生可愿随行?” 审配惊讶道:“林子初竟让公义独领一军!” 不是高顺能力不行,而是徐州诸将中排在他前面的人比比皆是。 而且征伐异族古来便是大功,高顺能捞到此等建功立业的机会,倒是让审配有些侧目。 但片刻之后,审配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听公义方才的意思,是要某随军一同出征? 这等开疆拓土之功,自己居然也能有份! 审配笑道:“公义,某自然是愿意随行的,只是……” 现如今的徐州,不仅猛将如云,谋士也如过江之鲫一般。 论能力,审配自诩不弱于人。 但要论资历,自己可真就排不上号了。 那些徐州的元从旧部,应该不会把机会让给自己。 高顺自然明白审配的担忧,便开口笑道:“先生勿虑,大王素来宽仁,军师也一贯开明,只要先生有意,末将愿保举先生为军师!” 闻言,审配对高顺郑重一拱手道:“那便多谢公义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 渔阳郡。 林夕望着一身胡人打扮,浑身散发着膻味的张飞,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张翼德,你在北地数年,不想却变成了胡人模样……这味道……啧啧,当真是与蛮夷无异。” 自张飞与辛评扮作客商,来往胡人部落之间,如今已有近八载。 这八年的时光,张飞自然也变了许多,至少那张脸却是不复往昔般白嫩,而是闪烁着古铜色的光芒,仿佛一摸就能挤出油水一般。 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的心神俱疲,张飞曾数度想返回中原。 可在辛评的鼓励下,张飞终究是撑了过来,而今不仅能适应胡人的衣服,更是说得一口流利的胡人语言。 纵然有万般变化,可唯一没变的,便是他那开朗坦率的性格。 “林夕小娃娃,屁股又痒了不是,居然敢如此编排俺老张!” 八年未归中原,刚一回来就见林夕揶揄自己,张飞顿时笑骂道。 可正是这一句话,却成功让林夕破防。 他年少便追随刘备,当时张飞便一直把小娃娃三个字挂在嘴边对他嘲讽。而如今十数载过去,他林子煦也年近而立,更是诞有两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对他说三道四了。 不想今日,张飞又给了他一个暴击。 “张翼德,某要与你决斗!” 林夕红着脖子大叫道。 这下轮到张飞笑得开心了,遂一指林夕道:“哟,小娃娃长本事了!来,让俺老张陪你耍两手。” “来就来!” 林夕提起自己的武器,自信满满道。 这些年无战事,林夕便专心打磨武艺,更是向关羽、赵云等人多次请教,如今又正处于身体的巅峰期,自认能一雪前耻。 两人也不客气,下了马就是一顿死磕,从兵器一直比到拳头。 旁边,辛毗望着数年未见的兄长,双目中满是晶莹,口中说道:“兄长这些年饱经风霜,着实是辛苦了。” 辛评却淡淡一笑道:“辛苦自是辛苦,但只要能建功立业,区区辛劳又何足挂齿!” “兄长大志,小弟佩服!” 辛毗说着,便从随行士卒手中拿过一套衣物,准备帮辛评换上。 这是辛评自己要求的,远行北疆多年,今日又重新踏足中原,他不想穿着胡人的衣服进城。 片刻后,辛评已经将衣服穿戴整齐,又极为郑重的将冠冕扶正,整个人身上那股胡人客商的气息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得之的,却是纯正中原士子的书卷气。 “中原,某回来了……” 辛评望着远处的城池,口中喃喃自语道,眼中充斥着锐利与战意。 既然回来了,下一步自然要重新杀回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 “小娃娃,你服不服!” 张飞整个身子都已经压在了林夕身上,双手死死地控制着林夕的双手,气喘吁吁的吼道。 “不服!” 林夕虽然动弹不得,却符合了宁死不屈的重要条件,还在扮演着嘴强王者。 “哈哈哈……小娃娃好不知羞,输了还不认,真个是将你兄长的脸都丢尽了!” “张翼德,你放屁!” 虽然林夕这些年刻苦修习武艺,但先天的条件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在个人勇武方面,他终究不能比肩张飞这种当世第一等猛人。 不过看张飞气喘吁吁的模样,赢得也极为艰难。 …… 初平十一年,二月末。 林朝终于赶到了郯县,这个阔别七载的地方。 他没有选择进城,而是第一时间赶往了羽山学宫。 然后……他就在学宫中见到了正在打理农田的郑玄。 “老师!” 此时的郑玄,虽然说不上健步如飞,但行动利索,怎么也不可能是病危的样子。 听到林朝的声音,郑玄扭过头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子初回来了。” 林朝赶紧快走两步迎了上去,开口笑道:“弟子多年不曾拜会老师,半月前突闻老师病危,遂急忙赶来,却不想老师病已痊愈,当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林朝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但看到郑玄康健如故,一时心中欣喜,也没有多想。 却不料郑玄听完这番话后却收敛了笑容,指着林朝呵斥道:“你这逆徒,老夫只是偶感小恙,怎地到你口中就变成了病危!你林子初巴不得老夫死是吧!” “这……” 被郑玄这劈头盖脸一顿骂,林朝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下意识就把目光瞥向了郑益。 师弟,解释一下啊! 再看此刻的郑益,目光却有些闪躲,不敢与林朝对视。 郑玄却还不解气,质问林朝道:“林子初,你远在千里之外,是从何人口中听说老夫病危的?” 闻言,郑益整个人汗如雨下。 林朝却依旧很耿直的指了指郑益道:“回老师,半月之前益恩师弟赶到中山,对弟子说您已病危,于是……” “逆子!” 林朝话还没说话,却听郑玄一声怒吼,继而便将拄着的手杖扔了过去。 郑益吓得急忙抱头鼠窜,口中惊呼道:“父亲息怒,息怒……” “逆子,逆子,你给老夫站住!” 郑玄得病了吗? 确实得病了,并且从去年开始了,而且直到最近才痊愈。 其实并也不算严重,只是见郑玄许久不愈,好心的邻居蔡邕便登门安慰了一番。 蔡邕的大概意思是说,人生天地,寿非金石,贵深不贵长,所以郑老头你放心去吧,身后事自有我帮着料理这类的云云…… 说起来蔡邕也是一片好心,但这下可把郑玄气坏了,俩老头差点当场打起来。 从此以后,任谁也不敢在郑玄面前提起生死之类的字眼。 所以,林朝和郑益这波算是撞枪口上了。 林朝看着这父辞子笑的一幕,头上不禁升起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7017k 第六百五十章 萧国相 郑玄拎着拐杖把儿子一通打,可终究年岁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非但没有追上抱头鼠窜的郑益,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逆子……逆子……” 这一幕,正如当年崔烈买官司徒,其子崔钧言语讥讽,遂引来老爹崔烈一顿追打的场景,看得林朝忍俊不禁。 “老师且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林朝走上来扶住郑老头,眼中却满是笑意。 到了这时候,他哪里还看不出来自己是被别人算计了。 只是算计自己的,很可能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某一群人。 此时的郑益,虽然已经跑出了庭院,但郑玄仍旧不依不饶,指着院门怒道:“哼,这逆子竟敢盼望老夫病死,真个是不当人子,老夫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东西……” 话说到这里,郑玄已经有些怀疑自己儿子是蔡邕派过来的奸细了。 他这个猜测也算有理有据,毕竟早在初平五年时,郑益便拜了蔡邕为师。 林朝笑着劝道:“老师,益恩师弟一贯孝顺,此次虚言必然是有苦衷,还望老师恕罪。” “有苦衷便能捏造出老夫病危的假象?就这还谈何孝顺!” 郑玄犹自愤愤不平道,随即便目光一转,便把矛头指向了林朝:“子初你也是,枉你平日里自诩智算无双,居然被这等低劣谎言所骗,当真愚不可及!” 林朝:…… 郑老头,就算你儿子跑路了,你也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吧。 “怎么,子初以为老夫说得不对?” 郑玄见林朝不以为意,便一瞪眼大声道。 林朝果断认怂道:“是、是,老师教训得是,是弟子愚钝了。” “这还差不多……” 郑玄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林朝,有些心疼自己这个七年未见的关门弟子,便消了气。 “子初,屋内有那逆子的衣服,你且去换上,为师去去就来。” 说着,在林朝疑惑的目光中,郑玄转身大步出了院子。 不多时,旁边蔡邕家中便传出一阵鸡飞狗跳的嘈杂声,还伴随着两个老头的争吵。 等林朝换好衣服出来后,就见到郑玄抱着一坛酒,满脸得意地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面色愁苦的蔡邕。 “蔡伯喈,你哭丧着个脸作甚?某与子初七载未见,今日师徒重逢乃是大大的喜事,合该有美酒作陪。” “可是……这坛美酒乃是某珍藏多年的佳酿……” “不过区区一坛酒而已,大丈夫何必在乎些许身外之物,某今借来,正是物尽其用。” 蔡邕:…… 你那是借吗? 你那明明是抢! 当下郑玄边便后厨弄了几个小菜,师徒二人和蔡邕在堂中吃喝了起来。 七载未见,郑玄询问了些林朝的近况,以及这些年对学问的钻研程度,林朝都回答得中规中矩。 随后林朝也问了些学宫的情况,了解了一番如今学子的水平。 宴会结束后,蔡邕邀林朝去自己家里做客,林朝又见到了阔别七载的蔡琰。 如今的蔡琰,已年满二十七岁,却依旧还没出嫁。 以蔡邕的身份,以及手刃董卓的名声,这天下有资格娶她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在徐州集团的范围内就更少了。 而徐州有资格迎娶她的人,却已经都成亲了,蔡琰又不可能做妾,所以她的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所幸蔡琰如今身为学宫教习,整日忙于教导学生,对于谈婚论嫁之事的心思也淡了。 教书多年,使得蔡琰身上那股子大家闺秀的气息得以加强,更是平添了一股威严,看得林朝大为欣赏。 二十七岁,本就是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再加上身为人师,蔡琰身上那股高贵的气息瞬间就勾起了林朝的兴致。 虽有心多聊几句,但奈何这小娘皮的战斗力过于惊人,林朝曾数度惜败于她手中,所以也不敢出言调戏。 倒是蔡琰,很殷勤的给林朝奉上茶水,更是亲自为他弹奏一曲,以报答当年的赠书之恩。 成为学宫教习之后,蔡琰才知道当年林朝赠与自己的那本《三字经》有多珍贵。也正因这本书,她才以一介女流之辈在学宫中站稳了脚跟。 对于自己女儿和林朝的互动,蔡邕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含笑观之,目光似有深意。 只可惜这美妙的气氛没持续多久,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呼喊声。 “子初,子初!” 纵然时隔七年,林朝也第一时间分辨出这是刘备的声音,遂赶紧起身走了出去。 出来之后,果然见到一个微缩版人猿泰山立在院中,正对林朝龇牙咧嘴的笑着,身后还跟着一众文臣武将。 当林朝见到郑益也在人群中的时候,瞬间明白了是谁在算计自己。 想想也是,郑益作为大儒之子,在背后没人指使的情况下,怎么也不可能把父亲病危这种话对林朝说出口。 林朝无奈叹了口气,随即正了正衣冠,走到刘备面前郑重拱手道:“参见大王!” 这还是刘备称王之后,林朝第一次对他行礼。 可猴急的刘备哪能容林朝施完全礼,当场便捉住了林朝双手,大笑着使用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把臂同游! “子初,多年不见,可是让孤好生想念啊!” 感受着来自刘备的热情,林朝内心却毫无波澜,口中说道:“所以,大王就施计将朝骗了回来?” 闻言刘备一愣,刚要说话的时候,却被旁边的郭嘉抢先道:“子初此言不妥,大王爱才之心急切,你怎么能说是骗呢?” 林朝看了一眼郭嘉,心中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出这等阴损计谋的人,必然是他郭奉孝无疑! 与刘备一同来的,除了内阁众人之外,也有军机府的关羽、赵云、荀攸等人。 但包括刘备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身着常服打扮。 林朝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幕,眼中露出些许笑意。 自己之前自斩一刀的做法,如今已然起了一些作用。 倘若自己仍是长史,今日前来的这些人,在自己刚到的时候就该身穿官服来迎接了,而不会像接待朋友一般随意。 事实上,当郭嘉定计将林朝骗回来的时候,刘备就打算带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结果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他们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林朝如今并无官职,又非立功归来,当不起如此大的排场。 无奈之下,刘备便提出了众人一同身穿便服前来,这下众人都表示同意。 所以,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羽山学宫内,众人一阵寒暄之后,刘备让荀彧拿出了一份谕令。 刘备进位萧王之后,在法理上已经超出了人臣的范畴,所下之命令,也从钧命升级为谕令。 诏者,古来为天子专用。 令者,王者可以为之。 事实上,汉初诸侯王的权力相当大,封地内皆可施行自治。 而后高祖担心国朝不稳,便铲除了所有诸侯王,并立下白马之约,非刘氏不王,可等他死后依然爆发了七王之乱。 等这场动乱被平定之后,朝廷便下派国相,将诸侯王的所有权力都收了回来,让他们安心当个富贵闲人,简称养猪策略。 虽然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在制度层面上,如今的诸侯王仍享有如汉初诸侯王一般的纸面权利。 而刘备这个萧王自然没有人制约,便真正将制度上的诸侯王的权力拿在了手中,可在封地内自行任命百官,治理百姓。 至于这封谕令,乃是给林朝任命的新官职——萧国相! 汉代实行的是郡国并行制,国相是秩二千石的官职,操持着封国之内大大小小的事物。虽然与郡守同级,但在品级上还要比郡守高出半个身位。 简而言之,国相这个官职,是介乎于九卿与郡守之间的职位。 只是刘备任命林朝的这个萧国相,与大汉其他的国相,在权力上可谓有着天壤之别。 如今占据四州之地的刘备集团,其政治核心便是以萧王刘备为首的结果,恰如之前的太尉府一样。 内府也好,军机府也罢,亦或是都察院之类的机构,都是附着在萧王这个王位之下的。 而萧国相总管萧国一切军政,等同于刘备的代言人。 昔年刘备任中山都尉时,林朝任监军。 后来刘备出任徐州牧,林朝任徐州长史。 再后来刘备晋升太尉,林朝任太尉府长史。 到如今刘备进位萧王,林朝隐居归来,摇身一变却成了萧国相。 一切都一如从前一般,刘备也真正做到了绝不相负。 林朝起身,双手接过谕令,满脸郑重道: “臣,遵命!” 一阵欢闹之后,便又开始了徐州集团的保留节目——吃席。 刘备也不是太讲究的人,当下便命令学宫后厨给自己等人上一场酒宴,在蔡邕家里就吃了起来。 宴会进行到关键时刻,林朝忽然端着酒樽走到了郭嘉面前,开口笑道:“奉孝贤弟,咱们多年不见,为兄敬你一杯。” 听到林朝用如此郑重的语气说话,郭嘉当即有些警惕,小心翼翼地喝完杯中酒后,便开始解释道:“子初,非是某要算计你,只是……如今我徐州群臣已是人心思动,无不渴望建功立业。再加上之前袁公路僭越称王之事,某这才顺势而为,还望子初兄恕罪。” 林朝越是客气,郭嘉就越快认怂。 “呵呵,奉孝贤弟何出此言,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某断然不会因为此事而责怪贤弟。来,再干一杯,以彰显你我兄弟手足之情!” “额……敢不从命!” 虽然惊诧于林朝突然变得大度,但郭嘉也没多想,又是一饮而尽。 下一刻,却异变突起! 郭嘉正仰着头喝酒的时候,却见到一只拳头在自己眼中变得愈来愈大。 砰! 林朝趁郭嘉不备,果断出手偷袭,赏了郭嘉一个熊猫眼。 狗东西,让你算计我! 吔屎嘞你! …… 初平十一年,三月初旬。 林朝归来的三天后,政务堂举行了一场大规模的会议。 这次除了内府众人以外,军机府众人也被请了过来,与会者还有都察院的众人,总之徐州各个关键的部门都悉数到场。 而这场会议的内容也很简单,无非是先南下收拾袁术,还是先北上征伐异族。 对此,徐州群臣的意见以分成了两派。 第一派认为,应当南下先收拾袁术,这是底线。 毕竟徐州的法理正统性不容质疑,一旦放任袁术称王不管,朝廷的威信将一落千丈,与朝廷兴衰一体的萧王刘备,自然也是同理。 袁术贸然称王,天下大大小小的诸侯可都看着呢,一旦徐州没有反应,那其他诸侯难免有样学样,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所谓底线,就是不能退一步的东西,一旦退了一步,就会退无数步。 所以身为内府令的荀彧,在一开始就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大王,臣以为袁术僭越称王之事,万不可姑息养奸,当施以雷霆手段诛灭之,方显我大汉天威!” 一贯温和清雅的荀彧,竟率先表示要行征伐,倒是让众人颇为惊讶。 紧接着荀谌也越众而出,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府令此言在理。袁贼僭越,与谋反无异。既是叛贼,便得立即发兵征讨,不然便是助长了反贼之嚣张气焰。” “不错,此风不可长!”礼部尚书孔融也起身说道,“诸位需知,便是当年祸乱天下、擅行废立的董贼,也没有敢建国称王。袁贼此次之为害,比董贼更甚,又怎可姑息养奸!” 三位大佬都发完言之后,一众支持讨伐袁术的众人便都站了起来,齐齐拱手道: “臣附议!” 高坐王位的刘备听了这些人的意见后,便下意识看了看林朝。 作为宗室正统,他当然也是支持讨伐袁术的。 但他也知道林朝这些年的布局,所以便想征询林朝的意见。 见刘备的目光投射过来,林朝却依旧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从一开始进到政务堂中的时候,林朝手中便拿着一个小册子,到此时仍在聚精会神的观看着。 作为一国之相,林朝自然不会轻易表态,不过有人却等不及了。 只见郭嘉顶着一只熊猫眼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大王,臣以为此事不妥。” 7017k 第六百五十一章 血债终须血偿! 虽然被林朝一记偷袭打成了熊猫眼,但郭嘉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立场的意思。 刘备笑道:“奉孝有何意见?” “大王,袁术虽然行叛逆之举,但袁氏毕竟四世三公,高门大族,拥趸不可胜数。更兼有豫州、扬州之地,麾下精兵数十万,连接郡国,非经年累月不足以平定其祸。 反观幽州与北疆,子初在中山经营数载,如今大势已成。若不趁此时收复幽州,北上征伐,岂不是让子初数年布置毁于一旦。今后再想进兵,又得多费一番周折。 臣之意,先率军北上。等北疆平定之后,自可从容南下扫除叛逆!” “郭奉孝此言,臣不敢苟同。”崔琰站出来反驳道,“大王身为宗室,自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倘若任由袁贼僭越而无动于衷,难免大失天下人心。胡虏入寇,不过癣疥之疾,待天下平定后再征伐不迟。 为大局计,臣恳请大王先行南下攻伐袁术,然后再北上不迟。” 面瘫荀攸这时候赶紧拱手道:“院首此言,某亦不敢苟同。胡虏年年扣边,杀我百姓,劫我物资,又怎能说是癣疥之疾。 此次南下豫州,非数载不能成事,倘若此时幽州与胡虏趁机袭我边境,我军必然陷入腹背受敌之险境。届时,大事去矣!” 荀彧等人要求先打袁术的依据是大义名分,而郭嘉和荀攸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击了过去。 毕竟跟匈奴打了几百年,汉人对异族有着天生的仇恨,同样是大义之所在。 一时间,支持北上和支持南下的众人,在政务堂中进行了友好且坦率的辩论,导致堂中犹如菜市场一般闹哄哄的。 吵到最后,连一贯开明的刘备也有些受不了,遂一摆手道:“诸位且静一静,如此闹腾,成何体统!” 好在众人都很愿意给刘备面子,当下便停止了继续骚动,目光齐刷刷的望着刘备。 众人看刘备,刘备却把目光看向了林朝:“呵呵,子初有何意见,为何不发一言?” 闻言,林朝这才收起了手里的小册子,站起来对刘备一拱手,随即走到了政务堂中的青石板旁边。 不过这次他没有用炭笔在上面书写,反而把自己手中的小册子挂了上去。 “诸位,可能看清楚上面的文字?” 无奈小册子实在有点小,众人费尽力气也没看清一个字,便纷纷对林朝报以耿直的微笑。 林子初,你玩我们是吧! 林朝笑道:“既然诸位看不清,那某便给诸位宣读一遍吧。 建宁元年十二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建宁二年十二月,鲜卑寇并州。 建宁四年冬,鲜卑寇并州。 熹平元年十二月,鲜卑寇并州。 熹平二年十二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熹平三年十二月,鲜卑寇北地,北地太守夏育追击破之。鲜卑又寇并州。 熹平四年五月,鲜卑寇幽州,十二月,鲜卑又寇并州。 熹平六年四月,鲜卑寇三辅之地。十二月,鲜卑又寇辽西。 光和元年十二月,鲜卑寇酒泉。 光和二年十二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光和四年十二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中平二年十一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中平三年十二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中平五年十二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初听林朝念起小册子上的内容时,堂中众人还不以为意。可越听到后面,众人的面色便凝重了起来,目露愤慨。 而场中军机府的武将,早已将拳头攥得死死地,眼中投射出无尽的杀意。 简简单单的一个‘寇’字,其间包含了多少百姓的生死荣辱,血泪心酸…… 就这还是值得被记录在案的大规模入侵,至于那些小规模的入寇,根本不在史家的记叙之中。 但,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望着堂中沉默的众人,林朝将小册子随手扔在一旁,开口道:“诸位,此乃兰台文献之记录,断然不会有错。先帝践祚不过短短二十年,异族入寇居然多达近二十次。当真是把我大汉的边地,当成他们后花园了。 昔年匈奴逞凶威,武帝便派卫青、霍去病等将远征塞外,狙击匈奴。历时百余载,倾举国之力,终于将匈奴打得俯首称臣。 而今蛮夷屡次寇边,杀我百姓,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却只能袖手旁观,着实让人唏嘘。 长此以往,这鲜卑蛮夷,便又是一个匈奴。 倘使武帝在天有灵,不知会作何感想。 而卫青、霍去病等将的英灵见此情景,只怕也会不忍卒读。” 林朝的话说到这里,嘴角的笑容已经极为嘲讽。 而在场众人,包括刘备在内都面红耳赤,深感惭愧。 为官者,不能造福一方百姓,便是失职。 为将者,不能护卫边疆安宁,更是失职。 林朝见众人都沉默了,便又开口问道:“诸位,某读书不多,却也知气节二字。昔年陈汤上书曰: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而如今此言竟变成了一句空话,不知诸位何以教我?” 随着林朝这句话说出口,堂中众人积攒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了。 关羽抱拳大声道:“大王,臣请命率军北上,驱逐虏寇,护我百姓!” 赵云也抱拳道:“臣亦请命率军北上!” 张辽随之抱拳道:“大王,臣自幼出生边地,熟知胡人习性,愿率大军北征鲜卑!” 一时间,有资格进入堂中议事的武将都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北上去打鲜卑人。 至于那些持反对意见,想先南下攻伐袁术的内府众人,此刻也保持了沉默。 他们当然明白林朝是在煽动情绪,但方才所说也是事实。 大义名分与边地百姓孰轻孰重,他们不敢妄下定论,自然也不敢再反对。 刘备本就爱民如子,在听完了林朝的这番话后,早已怒气填胸,又见众将群情激奋,便猛地一拍桌案道:“好,那边先率军北上,征伐鲜卑!” “不,大王说错了。” 正当众人准备拱手应命的时候,林朝却开口笑道。 刘备不禁疑惑道:“额……孤哪里说错了?” 林朝笑道:“方才大王说征伐鲜卑,臣以为此言不妥。鲜卑蛮夷屡次寇我边境,杀我百姓,二十年间,死在他们马蹄下的百姓难以计数,他们的罪孽更是罄竹难书。 所以,此行不是征伐,而是……复仇!” 众目睽睽之下,林朝用缓慢且又坚定的语气说道:“二十年的血仇,千万百姓的枉死,终究要让这些蛮夷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不错,子初之言甚是有理。” 刘备起身抽出身后的宝剑,高呼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场中众人也跟着高呼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 一片呼喊声中,却有一个不甚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那……袁术那边就放任不管了?” 说话的人正是荀彧,不是他非要跟众人唱反调,只是国家大事从来不能任由情绪做主。 你们想先北伐,当然可以。 但袁术那边,也不能没有丝毫表示。 这个问题林朝早就思索过了,闻言便开口道:“文若勿虑,对于袁术此贼,也不能放任自流。此行北上复仇,只需出动三路大军,十万骑兵。除了这三路大军的领兵将领之外,其余诸将,自然可以率军南下,征讨袁术这乱臣贼子。” “子初准备两线作战?”荀彧脸上满是震惊道。 林朝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两线作战乃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之。” “那你方才说……” 林朝笑道:“首先,袁术此时并未真的僭越称王,之前咱们得到的,无非是校事府传来的消息而已。而僭越称王之前的准备,最起码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再者,等袁术僭越之后,咱们马上昭告天下,斥责袁术的叛逆行为,并发布讨贼檄文,表示与之势不两立。同时请大王立刻上书天子,要求征讨逆贼。 如此以来,任谁也不能指责我们失了大义名分。 但这大汉终究是天子的天下,大王虽已建国,但无有天子诏令,终究不可妄动刀兵。等天子诏令到时,又得一两个月的时间过去。 可即便如此,出征也非短时间内可以筹划完毕。征调粮草需要时间,调集士卒也需要时间,等到大军开拔之日,又需一两个月的时间。 随后便让身在徐州的诸将率军南下,分数路攻取豫州,征战中若为坚城所阻,也只好慢慢攻打,万不可操之过急。 而经过这数月的时间,北疆的战事也已经结束,届时便倾尽全力南下,剿灭叛贼袁术!” 林朝这番话说完,众人顿时回过味来了。 感情他林子初是准备拖延时间是吧! 造足声势,便不为天下人所诟病。 出兵却不真打,又能让世人挑不出错。 这个操作当真是癞蛤蟆睡青蛙——长得丑却玩得花。 众人纷纷惊呼道:“林相高见!” 见堂中再无反对意见,刘备便大袖一挥道:“子初之言甚妙,既如此,暂且让袁术的狗头在脖子上多挂几天,等咱们收拾完了鲜卑,再回头收拾他。” “遵命!” 众人齐声应命道。 可紧接着下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既然要打鲜卑,那该怎么打,由谁去打。 一提到这个问题,堂中众将都纷纷表示不困了,一双双大眼睛看向了刘备,其内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选我,选我,选我! “呵呵……” 面对众人饥渴的表情,刘备很自然的开始了甩锅:“子初,既然北上复仇是你的策略,那便由你来制定战术吧。” “遵命!” 林朝应了一声,扭头却看向了户部尚书田丰,笑道:“元皓,以你之见,咱们当从何处进兵北上?” 打仗这玩意,素来是菜鸟论战术,外行看战略,内行查补给。 出了大汉边境,便是茫茫草原,补给能不能跟得上,往往决定了战争的胜败。 反正鲜卑人也没有城池,遇到了就是死磕。毕其功于一役的战争,首先得确保能让士卒杀到鲜卑胡人的部落所在之地。 七年前的田丰,一听到打仗花钱,脸色便如丧考妣一般难看,动辄跟人不死不休。 而七年后的田丰,在听到林朝的问话之后,却捻须轻蔑一笑,目光中写满了四个大字——老子有钱! “古来向北进兵,便只有云中、雁门、渔阳三郡最为顺畅。只是不知,此次进兵是否连乌桓一起收拾了。不过无论是否进攻乌桓,府库中的钱粮,都足以支撑十万大军北上!” 有道是钱壮穷人胆,兜里的钱多了,一贯穷酸的田丰也难得豪横了一会,言语之间满满的土豪气息。 林朝又问道:“那民夫方面呢,能抽调出多少?” 田丰冷冷一笑道:“征调十五万民夫,应该不成问题!” “好,那便征调十万精骑,十五万民夫,分三路北上向胡虏复仇!” 刘备问道:“子初,但不知三路大军,以何人为帅,何人为将?”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皆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盯着林朝。 重头戏来了! 这可是开疆拓土,征讨异族的大功啊! 谁不想要? 只可惜林朝给出的答案,却让很多人都失望了。 “第一路大军,由高公义率领,徐公明为副将,统兵三万出云中!” 对于这个结果,众将还能接受,毕竟此次出征的十万精骑里,有七万都是人家高顺编练出来的。 至于徐晃,也是为刘备征战多年,只差一步便能挤进独领一军的主将序列。其人治军严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当个副将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路,由张文远率领,林子煦为副将,统兵两万出渔阳!” 闻言,身在政务堂中的张辽顿时满脸喜色,马上抱拳道:“末将领命!” 林朝继续说道:“第三路,由张翼德率领,太史子义为副将,统兵五万出代郡!” 关羽和赵云眼看三路大军将帅皆已任命完毕,却仍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禁一脸落寞。 彼此对视一眼,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此战千载难逢,便是封狼居胥也未可知,监军为何视我二人如无物? 7017k 第六百五十二章 诸葛亮的选择 对于林朝的这番安排,刘备存在着和关羽、赵云一样的疑惑。 如此千载难逢之战,为何没有我的份? 子初,厚此薄彼的想法可要不得啊! 不过如今的刘备,显然比以前多了点自知之明,并没有将这个会被众人喷得找不着北的疑问宣之于口。 会议结束后,关羽和赵云没有离开,反而将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 林朝当然明白二人的疑惑,对于此次没有任用二人出战,之前便想好了理由,所以也没有离开,只等二人提出疑问。 关羽终究脸薄,所以在沉默半晌之后,还是由赵云开口道:“监军,此战……末将与云长为何不得任用?” 闻言,一旁的刘备也来了兴致,开口笑道:“对对对,孤也有此疑惑,云长与子龙乃我徐州众将之首,更是天生的将才,子初为何弃而不用?” 刘大耳,你故意拱火是吧! 林朝白了刘备一眼,随后却对赵云和关羽笑道:“子龙,非是某不愿任用你二人,只是此次北上征伐鲜卑太过特殊,你二人并不适合领兵。” “为何?”关羽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征伐异族,首重骑兵,子龙多年来一直负责统率我徐州铁骑,如何不能北上?再者,某自问也颇擅阵战,领一路大军当不成问题。” 关羽如此说,已经算是很谦虚了。 论及阵战之法,莫说徐州,就算放眼大汉,也无人能出关羽之右。 但即便如此,林朝也还是不愿任用他们两人。 只见林朝伸出了两根手指,笑道:“原因有二。其一,虽然南下进攻袁术乃是虚张声势,但我徐州不出一两名大将,怕是无法让世人信服。云长与子龙威名响彻海内,乃是震慑袁术的最佳人选!” 这句话虽然捧了两人一下,却还是不能使两人完全信服。 赵云开口道:“敢问监军,第二个原因呢?”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 林朝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口中缓缓道:“方才某已经说过,此次不是征伐,是复仇。二位可明白何谓复仇?” “这……” 闻言,关羽和赵云都皱起了眉头。 “说来也简单,四个字,斩尽杀绝!” 林朝抬手一挥,缓慢却又坚决道。 “斩尽杀绝?” 关羽满脸疑惑道。 结合林朝之前的所作所为,他很难想象这四个字会从林朝口中说出来。 “不错,就是斩尽杀绝!”林朝眼中满是坚定的光芒,“子曰:以直报怨。诚如某之前所言,这二十余年的血仇,总要有个结束。千万百姓的冤魂,可都在天上看着咱们呢。所以,咱们用不着跟这些蛮夷客气。 大军所到之处,凡男子过车轮以上者,尽数斩首! 女子幼童,便使人迁居中原,再慢慢以圣贤之道教化之。 除此之外,大军还应就食于敌。杀光他们的牛羊马匹充作军粮,如此也能缓解后勤补给的压力,咱们的田尚书也不至于被逼得到处咬人。” 虽然话的最后林朝开了个玩笑,但在场三人可没觉得好笑,反而满脸震惊的看着林朝。 就食于敌没什么好说的,将鲜卑人迁居中原教化也无不可…… 只是那句凡男子过车轮以上者尽数斩首,着实让三人难以接受。 回过神来后,赵云马上抱拳道:“监军,塞万蛮夷近百万,男子过车轮以上者足有数十万,难道要将他们全部斩杀?那可是数十万条人命啊! 此法过于残暴,恕末将无法苟同。” 所以我才不用你啊! 林朝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道德底线太高的人,就是有这样的麻烦。 不过林朝在很久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当下便开口笑道:“子龙,某且问你,蛮夷……算人吗?” 闻言,赵云浑身一颤,目光中满是混沌。 关羽满脸疑惑道:“蛮夷……不能算人?” “这是自然。”林朝满脸理所应当道,“何谓人?礼义廉耻也。先贤有云: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一国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再看那些蛮夷,茹毛饮血,鲜廉寡耻,如何称之为人? 某欲教化其心,必先征伐其身,对这些蛮夷而言,也算是天大的恩赐。” 赵云摇头叹息道:“可……终究是数十万条性命……” “子龙之言,某以为不妥。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理昭昭,报应循环。”林朝笑道,“你去边地问问那些每年受蛮夷屠戮残杀的百姓,问问他们想不想向蛮夷复仇?应不应该将蛮夷赶尽杀绝? 咱们身处中原腹地,又有何资格替苦主决定惩处蛮夷的方式?” 听完这句话后,赵云彻底沉默了,在也无话可说。 半晌,关羽叹了口气,冲林朝躬身一礼道:“好个以直报怨……多谢子初解惑,但此等倚强凌弱之事,某不为也。此次北征,某便不参与了。” 赵云也跟着点了点头。 他们无法反驳林朝的做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参与这场屠戮。 也正因此次北征以屠杀为主,林朝才会任用一些遍地出身的将领,诸如张辽、高顺等人。 他们自幼与蛮夷有深仇大恨,在关羽、赵云眼中的灭绝之策,在他们眼中却是天经地义的复仇行径,实行起来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说实话,关羽和赵云的确是林朝心中分量最重的将领,因为他们在为将方面,几乎做到了完美的程度。 关羽傲上而不欺下,恃强而不凌弱,重能力而不看出身。对于麾下士卒,更是做到了爱兵如子的程度。 在原本历史上,整场襄樊之战下来,关羽的打法都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行径。 相比于曹仁屠戮宛城,在孙柯基背弃盟约的危急情况下,关羽面对天下群雄的组合进攻,也是从容应对。 既没有杀俘,也没有虐降,真正做到了私德无亏,纵然最后不幸身殒,却足可名垂青史! 所以关羽不仅是大忠大勇,更有大仁大义! 赵云就更不用多说了,统率能力虽然比关羽差了些,但在其他方面,比关羽还要更加恪守道德底线,不然也不会成为演义中完美将领的化身。 让这样的人去执行灭绝之计,不仅不好用,对他们更是一种侮辱。 眼看关羽而赵云都没了意见,刘备便开口道:“子初,三路大军分兵北上,却不能无人都督。孤之意,请你持节坐镇北疆,统合调度,主掌此次北征一切事宜。” 这次林朝没有再推辞,而是直接起身拱手道:“臣,遵命!” 闻言刘备大笑,随即从身后取出了悬挂的斧钺:“子初,今日孤便将斧钺重新赐予你,一如七年之前,今后四州军政,皆参决之。” 斧钺毕竟是天子之物,林朝当即便跪了下去,双手举过头顶,这才从刘备手中接过斧钺。 接过斧钺之后,刘备又笑道:“子初,国相之位虽重要,但终究只是秩二千石的官职,不好统率百官。待孤上书一封,为你加官进爵,如此也能名正言顺。” “谢大王提拔!” …… 粮草调度需要时间,征调民夫更需要时间。 如今已是三月初旬,林朝计划在两个月内完成粮草和民夫的征调,然后在五月初旬进军北上,十月底之前完结这场战争。 因为一旦到了冬天,北疆苦寒之地将显现它的威能,届时一直身处北方的士卒或许还能顶得住,但从四州中原腹地征调而来的民夫,必然伤亡惨重,甚至可能会爆发瘟疫。 战争不是小事,向来得为虑成,先虑败,此次就算不能一劳永逸,也不能损失惨重。 政务堂会议之后,林朝领了刘备赐下的斧钺,继而组建了一个临时参谋部,成员为贾诩、郭嘉、荀攸、审配以及辛评。 如今的五部尚书都身肩要职,不能轻易动用,不过有这五人在,应对北疆的战事也够用了。 刘备的动作也算迅速,半个月后便兑现了承诺,上表朝廷为林朝讨来了官爵。 爵位方面,林朝之前就已经是列侯,如今升无可升,刘备便将林朝的食邑增了两千户,并之前的一千户,共计三千户。 这个赏赐不可谓不重,要知道如今的左将军关羽,才不过刚刚满千户而已。 由于之前三州之战的功劳不禁没有封赏,反而遭到罢官,这次刘备便连之前的功劳一起算上了,增食邑两千户也在情理之中。 爵位林朝没意见,但新的官职嘛……林朝接到任命之后当场就想再来一次辞官。 因为这个新官职,正是当朝三公的司徒! 三公本是人臣的终极梦想,林朝自然也不例外,可司徒这个职位…… 林司徒之生平,我素有所闻,你世居中山腹地,初举孝廉入仕……罪恶深重,天地不容……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刚刚接到任命,林朝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个名场面。 在原本历史上,汉末以来的历任司徒,可都没什么好下场啊! 如今自己也成为了司徒…… 而且林司徒这个称谓,怎么听都有点不吉利的感觉。 不过好歹是升官了,林朝也没啥可抱怨的。 今年已三十五岁的林朝,下巴上已经长出了胡须,做三公虽然年轻了点,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临走之前,林朝还是找来了自己的徒弟诸葛亮,师徒二人彻夜长谈了一番。 如今的诸葛亮,早已被刘备提拔成了内府府丞,有参议之权,颇有些荀彧接班人的意思,倒是让一众徐州二代们羡慕的不行。 要知道,关平如今还只是中郎将,杨修也不过是礼部侍郎,就连年岁最大的诸葛瑾,也才是户部侍郎而已。 值得一说的是,林朝的另一个小舅子,陈氏的弟弟陈到,这七年来倒是代替了之前典韦的位置,成为了刘备的新一任保镖。 林朝辞官后不到半年,诸葛亮便也去了中山,在林朝身边学习了足足四年方才回郯县,之后便开始参与政务,如今也算得到了充足的锻炼。 而今天,林朝便要给他一个选择。 “孔明,你如今也算在政务堂历练了一番,不知可有意参与军务?” 闻言,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一闪而逝。 “弟子听凭老师吩咐。”诸葛亮拱手道。 林朝笑着挥了挥手道:“什么吩咐不吩咐的,为师不过是与你闲谈,不必如此多礼。” “老师可是打算让弟子从军?” 林朝点点头道:“不错,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这天下也没几年战事了。此次北征结束后,来年为师便打算劝谏大王向南用兵,等扫平袁术后,这天下群雄也就不剩几人了。你若还不从军,以后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其实林朝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趁机锻炼一下诸葛亮领兵的能力。 统一天下的进程若顺利还好,若是不顺利,说不准会发生原本历史上三分天下的格局。 就算自己有生之年不能统一天下,也不能让徐州后继无人。 诸葛亮拱手道:“老师,弟子愿意从军。” “那好,南边还是北边?” 虽说对袁术只是做做样子,但也得出兵。 诸葛亮思索片刻后,便再次拱手道:“老师,弟子选择南边。” “哦,为何?” 林朝本以为诸葛亮会选择跟自己一同赶赴北疆,不想他竟反其道而行之。 诸葛亮答道:“北边有老师在,区区蛮夷不足为虑,弟子还是想去南边。” “你这竖子,野心倒是挺大!” 林朝笑骂道。 “老师智绝当世,威盖海内,弟子虽然愚钝,却也不敢堕了老师威名,惹得天下人耻笑。” 诸葛亮说这番话的时候倒是恭谨有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林朝一眼就看出了他眼中的傲气与自信。 骄傲好啊! 真正有大才之人,又怎能没有自己的锋芒? 弟子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这个做老师的,也只能成全他。 “吾徒既有大志,那为师便成全你。” 说着,林朝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诸葛亮道:“孔明,为师本事不大,这一身的才学你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如今便将此物与你吧。” 诸葛亮接过小册子,满脸疑惑道:“敢问老师,这是……” 三年前从中山归来时,老师不是说他已经将所有的学问传给我了吗? 不想居然还私藏了一些…… “此物也无甚稀奇,都是为师这些年遍观我徐州诸将所擅之战法,总结出的兵书,其内包括阵战,水战,火攻,攻城之法,你拿去好生参悟,必然大有益处。” 诸葛亮是天才没错,但这些东西可不是书上能学到的,非得亲临前线才能有所感悟。 林朝此举,也算是让他站在巨人肩膀上了。 “多谢老师!” 诸葛亮赶紧将小册子揣进怀中,随后拜谢林朝道。 初平十一年三月末,林朝带领着自己组建的参谋部,正式北上收复幽州,讨伐异族! 7017k 第六百五十三章 请客、收狗、斩首! 三月下旬,林朝一行人抵达了幽州渔阳郡。 在这里,林朝终于见到了此次出征的所有将领,以及自己临时组建的参谋部的全体成员。 战略安排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战术层面的对决。 这场战事到底该怎么打? 兵贵神速,林朝赶到渔阳的第二天便召集众人,商议此次进兵方略。 等人齐之后,林朝开口道:“诸位,此次北征之战该如何进行,还请拿出一个章程来。” 闻言,众人便把目光放在了张飞和辛评身上。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二人远走塞外多年,知道的信息自然比林朝等人多得多,战争开始之前,自然要听取他们的意见。 张飞倒也不客气,马上开口笑道:“要俺老张说,那些蛮夷没什么了不起的,在塞外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就算是部落中的大人,连铁锅也买不起几口,只需给某三万精骑,某便能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众人:…… 林朝忽然有些头疼,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张飞先坐下,转而将目光放到了辛评身上。 “仲治,你来说。” “遵命!” 相比于张飞的满嘴胡话,辛评就靠谱多了,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子,继而开始滔滔不绝,向众人讲解这如今塞外势力的分布情况。 依照辛评这些年收集得来的资料,自一代雄主檀石槐死后,如今的鲜卑诸部落大致分裂为三股势力。 其一,便是以魁头为首的部落。大致分布在并州以北的塞外,治下人口三十余万,能战之兵大约七万余人。 檀石槐死后,其子和连继位。但和连既无大志,又好淫乐,因此鲜卑诸部落多有不服,心怀反叛之心。 好巧不巧的是,和连在灵帝末年劫掠北地的时候,被人给射死了,这下鲜卑更加人心不稳了。 而如今的魁头,正是和连的侄子,也继承了自檀石槐以来的一大部分遗产,为鲜卑诸部最强。 其二,便是以素利为首的部落,大致分布在幽州以北,治下人口二十余万,能战之兵约三五万人。 素利的部落就比较有意思了,因为它不是素利一个人说得算。 东部鲜卑更像是好几个大部族的联合,由素利、弥加、阙机三人共同掌兵,只是素利的部族最强而已。 其三,便是以轲比能为首的中部鲜卑,分布在代郡,上谷以北的地方。 由于轲比能出身较低,皆因执法公正才得人心,所以这是三股势力中最小的一股,治下人口不足二十万,但能战之兵却有五六万人。 值得一提的是,辛评提到轲比能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极为凝重,当场断言此人有檀石槐之风,若是不尽早除之,日后必为大患! 不得不说,辛评的眼光还是比较毒辣的。 因为在原本历史上,能整合鲜卑众部落的雄主只有两人,其一是檀石槐,其二便是这个轲比能。 只是此时的轲比能尚且弱小,且汲汲无名,因此无人知晓。 听完辛评的分析后,林朝开口道:“也就是说,鲜卑三部族加一起,能战之兵最少有十五万人?” “不,恐怕不止。”辛评摇了摇头,叹息道,“彼时他们南下劫掠,出动的皆是族中精锐之士。可此次咱们北上征讨,面对生死存亡之危,部落中的男子皆可成兵。 异族素来以放牧为生,部落中的成年男子大多擅于骑射,又占据地利,此战若不准备妥当,着实是胜负难料。” 听了辛评的话,在场众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以十万对战十五万,便已经失了人和。至于塞外的气候,地势、水源等方面,张飞虽然在那里待了八年,却也不可能比当地人更懂。 感情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占是吧,这仗还怎么打? 林朝见士气有些低落,便开口笑道:“诸位勿惊,毕竟事在人为,此战未必没有胜机。再者,咱们的铠甲、武器、军资器械等物,可比那些蛮夷强多了,只要稳扎稳打,何愁不胜。 更何况昔年练兵之时,某便准备了一种攻战利器,蛮夷绝非咱们的对手。” “敢问是何利器?”郭嘉开口问道。 “无须多问,到时便知。”林朝笑道,“眼下敌我双方兵力已然明了,不知诸位有何良策教我?” 闻言,一众谋士都开始皱眉苦思起来。 半晌后,却是荀攸率先站起来说道:“姑父,小侄以为,此战当分三步走。” 闻言,林朝有些诧异地看了荀攸一眼。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荀攸没注意到林朝的神情,而是继续说道:“第一步,先拿下幽州,能兵不血刃最好。第二步,利用刘伯安的声望再辅以重兵胁迫,使乌桓为我所用,作为攻伐鲜卑的马前卒。第三步,北上进军,攻伐鲜卑!” 听完荀攸的话,林朝不禁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是我猜错了呢,原来是顺序错了。 请客,收狗,然后再斩首是吧。 “公达之计,诸位以为如何?” 闻言,众人纷纷站起来拱手道:“下官附议!” “好,诸位若无异议,那便依公达之计行事。” “遵命!” …… 既然已有策略,那接下来就可以按部就班的行动了。 怎么兵不血刃的拿下幽州,其实也有讲究。 林朝思索良久后,才终于想到了一个较为稳妥的方法。 如今的幽州共有两股势力,州牧刘虞和公孙瓒,林朝打算先解决刘虞。 至于如何解决,无非是四个字——软硬兼施。 于是在三月末的时候,林朝先是命林夕率麾下两万大军,向幽州治所广阳郡进发,正式拉开了整场北征战役的序幕。 而等到兵临城下时,林朝这才慢悠悠的带着贾诩和郭嘉,从渔阳郡踏上了旅程。 所谓软硬兼施,别人都是先来软的,但林朝这次打算先来硬的。 …… “使君,祸事了!” 蓟县城中,鲜于辅刚刚踏入州府的门槛,便大声喊叫道。 “何事大呼小叫?” 刘虞满脸疑惑的从堂中出来,却见到鲜于辅浑身狼狈的模样,当即有些不悦道:“鲜于从事,此处乃一州治所,你身为朝廷命官,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哎呀,我的使君啊,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礼数啊!” 鲜于辅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当即走了上来,拉着刘虞就往外走去。 “到底发生了何事?” 刘虞被鲜于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便开口问道。 “使君,林子煦率大军兵临城下。在下入城之时,他已经派大军将城池团团围住,此刻便是一只苍蝇,也插翅难飞了!” “什么,不可能!” 闻言,刘虞犹如遭遇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要说这天下诸侯中,还有谁对汉室忠心耿耿,除了刘备之外,便只有刘虞一人了。 七年前,贾诩手持天子诏令,任命林夕为渔阳太守,没想到刘虞只犹豫了片刻,便当场答应了下来。 要知道渔阳距离幽州治所广阳,仅仅一水之隔。此举,无疑是将自己暴露在了徐州大军的眼皮子底下。 但天子诏令在前,刘虞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 不过他也不傻,这些年来也一直派人盯着林夕的动向。而这个人,正是方才大呼小叫的鲜于辅。 由于林夕此次出兵太过迅速,导致鲜于辅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他前脚刚赶到蓟县,后脚林夕的大军就到了。 庭院中,刘虞还是满脸的不解,口中自语道:“玄德贤弟与某为宗亲,林子初更是当世名士,他林子煦凭什么向某进军?” “使君,眼下却是顾不得分析缘由了,林子煦方才在城下使人传话,邀使君城头相谈,咱们赶紧去吧!不然刀兵一起,难民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刘虞一贯爱民如子,导致麾下也都是些仁人志士,虽然未必有什么大才,却也大都清正廉洁。 在原本历史上,刘虞被公孙瓒弑杀后,正是鲜于辅纠集了一帮人马,联合袁绍为刘虞报了仇,也算君臣相得了。 “此言在理,某这便登上城楼,质问他林子煦何故犯我边境!” 刘虞怒气冲冲道,就要带着鲜于辅一同出去。 “使君且慢!”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继而便有一个身长八尺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正是刘虞麾下的第一大将阎柔。 “阎将军何意?”刘虞疑惑道。 阎柔抱拳道:“使君,某将方才听鲜于从事所言,林子初率大军围城,必是来者不善。还请使君稍等片刻,待某将调集兵马,如此也稳妥一些。” 闻言,鲜于辅也附和道:“阎将军所言在理,方才是在下慌乱了。” 刘虞点了点头道:“也好,还请将军快些,总不好让林子煦伤了某治下百姓。” “遵命!” 阎柔抱拳而去。 半晌后,刘虞在阎柔及随行兵马的保护下,这才急忙登上了城头。 顺着城墙往下望去时,刘虞差点没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城下的大军怕是有数万之众,如此多的大军突然出现在蓟县城下,要说他林子煦不是蓄谋已久,纯粹是在侮辱刘虞的智商。 难不成真是刘玄德要向某动手? 正当刘虞心中五味杂陈时,旁边的阎柔却深吸一口气,向城下大声喊道:“来者何人,使君在此,还不速速下马拜见!” 林夕现在是渔阳太守,而刘虞是幽州牧,所以理论上他林子煦应该是刘虞的下属,下马拜见也是应该的。 不过此情此景,阎柔根本不指望自己的话能够奏效,只是想先在道义上压制住林夕再说。 但他万万没想到,林夕闻言后,竟真的下马向城上的刘虞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下官林子煦,拜见使君!” 这下不禁阎柔,连刘虞都有些懵了,当即开口质问道:“林子煦,你集结大军围困我幽州治所,莫非要造反不成!” 林夕依旧恭敬答道:“使君言重了,下官位卑德薄,如何敢行此大逆之事。” 这林子煦……似乎并不想撕破脸皮。 刘虞马上要素察觉,继而有了底气,继续大声呵斥道:“既然不是造反,那还不赶紧率军返回渔阳。你身为一郡太守,如何敢动辄擅离职守,当心某将你罢官去职!” “使君息怒,非是下官要擅离职守,只是诏命在身,所以不得不来。” 刘虞疑惑道:“诏命?” 下一刻,林夕却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天子诏书,并将其高举在手中,冲着城上大声喊道:“天子诏令在此,使君若不信,可自行出城观看。” 刘虞虽然不信林夕敢矫诏,但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出来。 “林子煦,你可敢将诏令投掷上来,让某验明真伪?” 林夕却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因为这诏令不仅是给下官的,也是给使君您的。诏书在此,还请使君出城聆听圣训。” 闻言,刘虞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出城,当然不可能! 不出城,又难免被林夕所诟病。 关键时刻,鲜于辅却大声驳斥道:“笑话,使君乃一州之尊,便是有诏令,朝廷也会先传入使君手中,缘何会在你林子煦手上。以某观之,怕是你林子煦大逆不道,矫诏乱命!” 林夕一贯不擅长打嘴炮,见刘虞不肯出城,便说道:“使君,诏书便在此处,是真是假,出城一观便知真假。倘若使君不愿出城,下官也不敢勉强,只是这天子诏令,却一定要传达到使君手中。 使君何时肯出来,下官便何时撤兵。使君若一直不肯出来,下官便只好一直在城外等候。” 闻言,刘虞等人差点没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林子煦,耍赖是吧! 不过接下来任凭鲜于辅等人如何呵斥责骂,林夕却都一言不回,颇有种喷子口嗨,不得正主理睬的落寞。 两方就这么相持着,直到一天之后,林朝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姗姗来迟,赶到了城下。 7017k 第六百五十四章 使君高义 城楼上,刘虞已经和林夕对峙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任凭他怎么劝说、怒斥,甚至责骂,林夕就是高冷不予回复,甚至该吃吃,该喝喝,直到……林朝施施然走到了城下。 见到林朝到来,哪怕进行了一天的精神内耗,刘虞也立即来了精神。 “林子初,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虞怒声吼道。 但林朝却假装没看到刘虞脸上的怒容,而是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冲着刘虞就是一礼: “见过使君!” 其实以林朝如今的官职,倒是没有必要先对刘虞行礼,不过既然是想收服刘虞,这点礼遇还是要给的。 刘虞冷哼一声道:“林子初,你还没回答某方才的问题。” 林朝笑着解释道:“使君问的,可是某身后这些大军?” “明知故问!令弟率大军围困一州治所,莫非要谋反不成?” 闻言,林朝马上瞪大了眼睛,满脸惶恐道:“使君可莫乱说,我安喜林氏耕读传家,世代沐浴在大汉的光辉下,值此国难之际,恨不得毁家纡难以报朝廷,又何谈谋反!使君此话,可是伤透了忠臣之心!” 刘虞:…… “装得挺像,那城下这些兵马,你又作何解释?” 这次林朝没有回答刘虞的问题,而是扭头向林夕问道:“子煦,莫非你没有将诏令呈給使君过目?” 林夕高举着手中诏书说道:“兄长恕罪,非是弟不肯传达诏令,实则是刘使君不肯出城恭迎天子诏令。” 郭嘉适时插嘴道:“哦,刘使君竟不肯应诏,莫非心怀不轨?” 闻言,刘虞差点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们派兵将某围住,现在却来诬陷某心怀不轨,当真枉为人子! 林朝接过林夕手中的诏书,对城上的刘虞摇头叹息道:“使君,恕在下之言,这便是您的不对了。使君身为宗室,世代沐浴天恩,如今怎能心生不满,竟然连天子诏令都不愿应,实在是不应该啊……” “林子初,你莫含血喷人,某对天子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那使君为何不肯出城接诏?” “这……” 刘虞望着城外杀气腾腾的两万大军,心道这不是废话吗。 有种你将大军撤走,看我敢不敢出去? 刘虞旁边的鲜于辅见自家主公被林朝一顿狂怼,当场冷笑道:“林子初,你莫胡言乱语,使君是何等身份,岂能任你污蔑。你既要传诏,不妨进城中来传如何?” 我们的确不敢出去,但我就不信你林子初敢进来! 言罢,鲜于辅脸上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好,某进去就是。”林朝马上接口道,“还请使君遣人打开城门。” 众人:…… 刘虞望了望鲜于辅,目光中满是愕然。 “林子初,你当真要进来?”鲜于辅赶紧问道。 他本想借机指责林朝,却万万没想到林朝竟真敢入城。 “怎么,难道不行?”林朝满脸愕然道,“使君既不愿出城接诏,又不愿让某入城传诏,莫非真的心怀不轨?”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众目睽睽之下,刘虞明白自己是不能拒绝了。 只是城外这两万大军…… 望着一脸人畜无害模样的林朝,刘虞沉思片刻,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如当年林朝在雒阳与何进隔着城门对峙一样,刘虞要求林夕的大军退后五里,林朝入城不得带超过一千人,如此才肯打开城门。 眼看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林朝也就没有跟刘虞再讨价还价,而是痛快答应了这两个条件。 至于自己的安危…… 只要他刘虞不傻,就不可能对自己这个拿着天子诏命的天使不利。 完成了这两个条件之后,林朝如愿以偿的进入了蓟县城中。 “林子初,你到底想干什么!” 果如林朝所料,刘虞对他根本没有丝毫的想法,反而第三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自然是宣读诏书。” 林朝笑了笑,随后看了看刘虞身后严正戒备的众人,又开口道:“使君,此处恐怕不是说话的地方。某虽非贵客,但不至于一杯酒水都喝不上吧。” “哼!” 阎柔冷哼一声,态度明显有些恶劣。 但此时的刘虞,却忽然反应了过来。 林朝若真想对自己动手,就绝不会孤身入城,既然入了城,那就证明还有协商的余地。 愤怒已然无用,还是赶紧摸清楚他的意图再说。 一念及此,刘虞转而开口笑道:“既是天使驾临,某自当好生款待一番,子初请随某来。” 林朝手握诏命,拱手一笑道:“多谢使君。” 刘虞的府邸距离州府并不远,而且蓟县也无法与郯县相提并论,所以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刘虞家中。 双方分主宾落座后,刘虞便开口道:“子初,玄德贤弟到底意欲何为,城外数万大军到底是干什么的?” 虽说用两万大军包围自己的行为很是恶劣,但所幸林夕只是和自己对喷了两句,根本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刘虞也不想就此撕破脸皮。 林朝拱手笑道:“使君明鉴,某方才已经说过了,此行是来宣读天子诏命。至于城外的大军,他们也是奉诏而行。” “奉诏而行,去哪?”刘虞疑惑道。 “北征鲜卑,剿灭乌桓!” “这……” 一瞬间,刘虞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道亮光,顿时全明白了。 原来刘玄德要北征! 以他和林子初的作风,也的确能干出这事。 至于自己这边,应该是担心自己扯后腿。 “北征胡虏乃国之大事,玄德贤弟真准备妥当了?” 刘虞不愧是仁人君子,一谈到异族问题上,竟情不自禁开始为刘备考虑起来。 “使君勿虑,在我家大王的兵锋下,蛮夷翻手可灭。倒是使君您……打算如何处之?” “你等北上讨伐胡虏,又干某何事……” 刘虞先是满脸疑惑道,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却回过味来了,继而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朝。 “子初,你要夺某的幽州?” “使君此言差矣,幽州是大汉的,是朝廷的,是天子的,何时变成了使君私人所有?使君此言,恕某不敢苟同!”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朝面色平静,却目光锐利,并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说罢,林朝不顾刘虞难看的脸色,却将手中天子诏书掷于案上摊开,口中笑道:“使君,此处有两封天子诏书,都是给使君加官进爵的。” 刘虞放目望去,只见第一封诏书,是任命自己为太尉,加封广阳侯的诏书。 但第二封就厉害了,居然是册封自己为广阳王的策书! 一瞬间,刘虞明白了林朝的意图。 只要自己放弃幽州牧的权势,便能得到三公的地位。 至于封王,刘虞暂且还参不透林朝的用意。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林朝只给了自己两个选择,无论哪个都需要自己放弃幽州。 方才城下的大军,便是对自己的警告。 若是不从,下场不言自明。 刘虞正色道:“林子初,某乃天子亲封的幽州牧,刘玄德若是想取某的幽州,派兵来攻就是。某就算不敌,也不敢辜负朝廷之恩!” 林朝摇头笑道:“使君此言差矣,某手中正是天子诏命,难道使君打算抗命不遵?” “这……如何能一样?” “如何不一样,还请使君教我。” 刘虞一时语塞。 是啊,都是天子诏命,如何不一样? 只是彼时灵帝任命刘虞为幽州牧时,天下还没有四分五裂。 而此时的长安朝廷,却是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管不了了,诏令的分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见刘虞沉默不言,林朝叹息道:“使君,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某索性直说了吧。如今台下大乱,朝廷无力,我家大王虽起于微末,却立志匡扶天下,再兴汉室。待北上征伐胡虏之后,便会南下扫清寰宇,使大汉重归一统,再造乾坤。 使君与我主同为宗室,难道不希望看到四海清平的盛世模样? 还是说使君想列土封疆,叛汉自立?” 刘虞赶紧反驳道:“不,某绝无簒逆之心,林子初你休要胡言乱语,坏吾名声!” 林朝又问道:“既无簒逆之心,使君为何不奉诏?某今携带天子诏命而来,使君若抗命,只怕数十年清名将毁于一旦。纵然兵败身死,也只能落得个乱臣贼子的污名。” 刘虞依旧沉默不言,心中却已泛起了滔天巨浪,目光中满是挣扎之色。 奉诏,自己虽然能得个三公之位,却得去长安赴任,就此成为富贵闲人,此生再与权势无缘。 不奉诏,林子初多半不肯善罢甘休。届时战事一起,生灵涂炭不说,自己也多半不是他刘玄德的对手。 到底该怎么办…… 林朝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进行了最后一击。 “使君已年过六旬,恕某说句不敬的话,怕是来日无多。如此年岁,为何还是看不开权势二字? 某请使君扪心自问,能否平定天下? 若是不能,为何不肯让旁人来做? 难道使君不愿见到天下太平? 此时若急流勇退,使君自可安度余生,死后也不失溢美之谥。就算在煌煌史册中,使君亦是我大汉忠良,而非倒行逆施的贼臣。” 林朝说了这么多,其实核心思想就一个。 这时候交出权势,高官厚禄,生前身后名都有了。 若是不交,最终绝对会一无所有,不信问问城外的数万大军。 形而上学,不行退学,可就是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在天下诸侯中,刘虞算是权力欲望比较轻的一个。相比于权势,他更看重自己的名声,所以林朝的最后一句话才真正触动了他的内心。 良久后,刘虞幽幽一叹道:“子初啊,某非贪恋权势之人,既有天子诏令,某自当奉命而行……” 闻言,林朝赶紧站了起来,正了正衣冠,对刘虞郑重一礼,朗声道:“使君高义,在下佩服!” 快,赶紧捧他一把,不然晚了他该反悔了。 贾诩和郭嘉当即也学着林朝的模样,对刘虞躬身行礼道:“使君高义,在下佩服!” 刘虞摇头苦笑,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空落落的,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哪怕是一时风光无两的诸侯,瞬息间也可能成为阶下之囚,甚至兵败身死。 急流勇退也好,不仅能安度余生,也能青史留名。 松了一口气的刘虞,又把目光放到了那两封天子诏书上:“子初,这两封诏书……是何意思?” 权势是没有了,争取一下退休后的待遇不过分吧。 林朝此时心情大好,当下便开口笑道:“这两封诏书,愿意接哪一封,全凭使君抉择。” “何为抉择?” 林朝解释道:“使君高风亮节,若愿数日后启程回长安,天子愿拜使君为太尉。可若是……” “若是如何?”刘虞赶紧问道。 三公再高,也只是臣子的巅峰。王位就不一样了,那是可以世袭的东西。 “方才某已经说过,我家大王此行北上征讨胡虏,使君在幽州十数年,素以圣贤之道教化乌桓,乌桓诸部皆对使君敬若神明。 倘若使君愿意出使乌桓,说服乌桓大人与我大军并力击破鲜卑,自是大功一件,建国称王不在话下。” 闻言,刘虞忍不住抚须得意道:“子初言重了,某在乌桓中的确有些声望……” 刘虞在军事方面,不能说是人菜瘾大,至少也是个一窍不通。 但他治理地方的能力,那是真的厉害。尤其是以怀柔政策对待异族的成果,不可谓不惊人。 在刘虞出任幽州牧的这么些年里,尽管他并没有派大军征伐,但乌桓人非但没有入寇,反而忠心耿耿的助刘虞抗击鲜卑人。 甚至在原本历史上,刘虞征讨公孙瓒时,仅振臂一呼便召集了十万余人,这其中有三成可都是乌桓人。 而等到刘虞死后,鲜于辅纠集兵力为刘虞复仇时,乌桓人也充当了主力。 虽然老刘家的人素来有人格魅力,但做到刘虞这程度的也不多见。 眼看马屁拍成功了,林朝赶紧趁热打铁道:“但不知使君可愿出使塞外,说服乌桓与我大军并力鲜卑胡人?” 刘虞立刻正色道:“征伐胡虏乃国之大事,某自是当仁不让!” “使君高义,在下佩服!” 7017k 第六百五十五章 遭遇 刘虞答应归降,并愿意前往招降乌桓,林朝也算达到了兵不血刃下幽州的目的,第一步战略目标完美达成。 兵贵神速的道理众人都懂,所以仅在蓟县休整了两日后,林朝便邀请刘虞北上去劝降乌桓。 乌桓虽是异族,但在东汉初年曾有一波南迁浪潮。经过这波南迁之后,原本塞外的乌桓部族被鲜卑兼并。 而南迁之后,乌桓本来在幽州、并州的边地安稳生存下来,可汉廷随即派出了护乌桓中郎将镇守北方。 说是护乌桓,但这个职位的实际工作是监视乌桓,不让他们与北边的鲜卑媾和私通,同时也对乌桓的势力进行遏制。 一旦乌桓有投向鲜卑怀抱的意向,护乌桓中郎将就带着人去干乌桓一票,秀完肌肉之后,还把罪责全部推到鲜卑人头上。 各位乌桓的兄弟姐妹,你们看到了吗,鲜卑如此残暴,不仅杀你们的人,还抢你们的牛羊,所作所为,简直是人神共愤。 跟这种虫豸在一起,怎么能过上美好幸福的日子呢? 乌桓诸部大人愣愣的望着护乌桓中郎将,以及他嘴角没来得及抹干净的油光,顿时跪地高呼道:中郎将明鉴,大汉才是俺们唯一的怀抱,汉天子就是这块土地上唯一的太阳! 在一百多年来护乌桓中郎将的不懈努力下,乌桓诸部死的死,被同化的同化,早已不负当年的野性和凶狠。 而如今唯一还能组织起大规模军队的乌桓,就只剩下了生活在幽州右北平郡以东,丘力居的部落。 也就是在中平四年,支持过张纯、张举谋反的乌桓大人丘力居。 当时他派侄儿蹋顿率三千乌桓骑兵追随张纯,结果在中山被刘备一顿好打,最终三千兵马仅他一人逃了回去。 而如今丘力居早已身死,其子楼班年幼不足以服众,便由蹋顿代摄三部,统率整个乌桓。 刘虞此次去劝降乌桓,最主要的目标便是这个蹋顿。 听到这个消息后,林朝不禁露出了笑容。 曾经的手下败将,如今竟一跃而成为了乌桓大人,倒是颇为有趣。 在北疆异族中,只有真正统合了草原诸部,建立王庭的人,才有资格称之为单于。 乌桓这种规模的部落,显然没有这个资格,所以部落首领统称为大人。 田丰虽然人品不行,但办事还算靠谱,他说两个月能建立补给线,应该不会食言。 算算时间,如今已是三月末。来自徐州的粮草辎重补给等物,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抵达。 所以在跟随刘虞去劝降乌桓之前,林朝便令此次出征的将领谋臣全部各就各位。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内,便是加紧操练,磨合将领与士兵之间的默契程度。 虽说塞外征战计谋的施展空间并不大,但林朝还是分给三路大军全部配备了谋主。 高顺和徐晃那一路自不必说,由审配出任军师。 张辽和林夕这一路,由荀攸出任军师。 最后张飞和太史慈这一路重兵,则是由辛评出任军师。 剩下的参谋部成员就剩下了贾诩和郭嘉,全部跟着林朝,以防备不时之需。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林朝便随着刘虞踏上了招降乌桓之路。 对于此次招安,林朝认为就算不能十拿九稳,至少也是个优势在我。 但令林朝意想不到的是,才刚刚出了广阳郡,就突然遭遇了变故。 鲜卑人……竟然率先打过来了! 渔阳郡,渔阳县。 林朝与刘虞刚刚行至渔阳县外二三十里处,忽然就见到远处地平线上升起阵阵尘烟,剧烈且连绵不绝的马蹄声,使周围的大地都在晃动。 见此情景,林朝面色微变,转而向刘虞问道:“使君,渔阳郡北有使君的部队?” 林朝还以为前两日林夕率军围城,惊动了刘虞在外的军队,此刻正赶过来保护刘虞呢。 可下一刻刘虞的回答,却让林朝整个人一阵愣神。 只见刘虞同样一脸困惑,摇了摇头道:“不,某在渔阳郡并无布置兵马。” “那这是何人的队伍?” 林朝满脸疑惑的问了一句,随即心中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可能。 如果不是刘虞的部队,那就只能是乌桓或者鲜卑人的军队了! 若是乌桓人还好,有刘虞在此,乌桓人自然不敢放肆。 可若是遇到了南下劫掠的鲜卑人…… 林朝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除了典韦率领的一千陷阵将士之外,便只有刘虞部将阎柔随行的两千人。 至于林夕的两万大军,此刻还远在百里之外。 这时,一直护卫在旁的典韦忽然瓮声瓮气地说道:“监军,听马蹄声,来者至少有五六千人之众!” 五六千骑兵? 林朝再度皱着眉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部队,貌似加一起才三千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步卒…… 这要真是鲜卑人南下劫掠的部落,只要一波冲锋,大概就能干翻自己。 那么,此时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就剩下了两个。 其一是跑路。把一千陷阵营和刘虞的两千人留下断后,自己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其二嘛…… 林朝根本来不及多想,当场便拔出了佩剑高举在手,口中喝道: “列阵,准备迎敌!” 此时大部分人都还瞪着眼关注前方的尘烟,直到林朝这一声吼,才将他们从愣神中拉回来。 典韦高举手中双戟,厉声喝道:“陷阵营,列阵!” 刘虞在这一刻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当场对阎柔下令道:“阎将军,速速列阵。” “唯!” 阎柔答应一声,也赶紧命令麾下列阵。 一时间,典韦的陷阵营和阎柔的部队,在以林朝和刘虞为中心的范围内快速组织起了防御阵列。 陷阵营在前,刘虞军在后。 而林朝和刘虞,则是屏息凝神的望着前方的尘烟,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 陷阵营固然是精锐中的精锐,阎柔的部队也在北疆多年,熟知异族的征战习惯。 可是……此处的地形却极为开阔,周围一望无尽皆是平原。 此等情况下的遭遇战,就算陷阵营再精锐,也不可能战胜数倍于己的骑兵。 嗒嗒嗒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前方尘土溅起的尘烟也越来越高,带动着此刻众人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林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忙开口向刘虞问道:“使君在幽州十数年,可曾与鲜卑异族交过手,胜败如何?” 刘虞摇了摇头道:“胡虏虽每年冬天都会南下劫掠,但某有乌桓三部,倒是没有与这些蛮夷正面交过手。” 闻言,林朝顿时明白了刘虞的意思。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有两个,一是刘虞几乎没有亲临战阵过,二是凭借乌桓的力量,已经能阻止鲜卑南下入侵。 再结合十多年前中山对阵蹋顿的战事来看,林朝心中对鲜卑的战力已经估算出了大概。 “监军,来了!” 就在林朝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时,典韦却是一声大喝。 林朝赶紧放目望去,只见尘烟中迅速冲出了一大股骑兵,全部都是胡人打扮,且每人脸上都带着狰狞的笑容,手中高举着一条类似于长枪的兵器,正是马槊。 “使君,是鲜卑人!” 阎柔见状,赶紧大喊道。 随着这一声喊,众人心中‘咯噔’一下,之前的侥幸荡然无存。 不是乌桓,而是鲜卑人,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 “监军,您先走,末将为您断后!” 典韦赶紧扭头向林朝喊道。 “不,某身为统帅,岂有临阵退缩之理。”林朝先是拒绝了典韦的提议,转而对郭嘉说道,“奉孝,你与刘使君赶紧走,去寻得救兵再来。” 林朝望着远处的鲜卑骑兵,皱着眉头说道。 无论如何得先将刘虞弄走,没了他,招降乌桓便没有了指望。 “某不去,你去。”郭嘉很果断地摇了摇头道,“子初你身为三军统帅,理当先保全自身。” “正因某是统帅,才更有留在此地鼓舞士气。少废话,某命你带着刘使君先走!” 郭嘉依旧不肯走,一咬牙说道:“子初,还是你去吧。倘若你遭遇不幸,这场北征之战还如何进行?” “郭奉孝,你要抗命不成?” 眼看两人争执不下,贾诩在旁弱弱道:“要不……咱们三人一起走?” 此言一出,顿时赢得了林朝和郭嘉的怒目而视。 贾文和,你这狗东西就如此贪生怕死! 此时,远处的鲜卑骑兵也发现了这股汉人部队,当即面色一阵愕然。 以往南下劫掠,都是一番烧杀之后汉人才反应过来,为何这次如此迅速? 可当他们看到这汉人部队人数远不及自己,且大部分都是步卒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疯狂。 就这点人马,也想阻挠我们南下游猎,真是可笑! 这支鲜卑军队为首者,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高大男子,脸的左侧有一道深且长的刀疤。一脸的狞笑配上这道刀疤,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无比骇人。 此人名叫成律归,正是鲜卑部落首领素利的弟弟,此次南下劫掠,被素利指派为先锋大将。 只见成律归将手中马槊高高举起,大吼道:“儿郎们,冲上去将这些汉人全部杀掉,他们的铠甲武器粮食,就都是我们的了,杀!” “呜呜……” 身处匮乏之地的鲜卑将士一听说物资和粮食,当场就眼冒绿光,嗷嗷叫的向前冲杀,直奔林朝等人而去。 “君明,命人带着郭奉孝和刘使君一同走。” 眼看鲜卑人越来越近,林朝不再和郭嘉纠缠,而是直接对典韦下令道。 “遵命!” 典韦答应了一声,随即安排十多名士卒护着郭嘉和刘虞先行离开。 眼见林朝心意已决,郭嘉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满脸郑重地对林朝说道:“子初,万万要坚持一日,只需一日时间,某必然率大军前来救你。” “少废话,速走。”林朝对刘虞说道,“使君千金贵体,还请先退,看某痛击这些蛮夷贼子!” 危急时刻,刘虞自然分得清轻重,急忙点了点头道:“子初保重,距此处不足百里的右北平便有乌桓部落,某寻得救兵之后便来援你!” 说着,刘虞跨上战马,与郭嘉分头行动而去。 等两人离开之后,鲜卑的骑兵已突入到距离林朝不足一千步的距离,列阵在最前面的陷阵将士,甚至已经能看到鲜卑骑兵马槊两端利刃闪烁的光芒。 可他们却依旧面色坚毅,不为所动,只是悄悄将手中的刀盾握紧了些,以备即将到来的战事。 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林朝反而坦然了。 征战近二十载,自己都苟在后面搞事情,现在却与蛮夷不期而遇,陷入退无可退的境地,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的奇妙。 “唉,林子初,你要找死便罢,只是为何带着某……” 贾诩一边掏出弓弩,一边哀叹道。 我只想去搬救兵,可不想跟这些蛮夷打生打死啊! 林子初,你临死都要拉某垫背是吧! “文和此言差矣,此战虽敌众我寡,但蛮夷未见得能赢,咱们也未必会输……” 可贾诩已经不想听林朝的嘴炮了,继续专心检查着手中的弓弩和箭矢。 在这种时候,这玩意要比林子初那张嘴可靠得多。 “弓弩手,放!” 此时鲜卑人已经突入到阵前两百步左右,阎柔麾下虽然只有五百弓弩手,却还是被他全部排上了用场。 五百弓弩手射出的箭雨并不算声势浩大,但穷得荡气回肠的鲜卑人,身上只有几块牛羊皮缝制的粗劣皮甲,显然挡不住箭矢的抛射,当场便有近百人身中流矢,数十人倒下栽落马下。 两百步,几乎是弓弩射程的极限,而且还不是有效射程。 因此这轮抛射,仅仅只是削弱敌军的士气罢了。 可鲜卑人被吓住了吗? 完全没有! 箭矢虽然可怕,但面对没有多少骑兵的汉人部队,他们很清楚一个事情。 只要快速穿过这些汉人的箭雨,那剩下的汉人步卒,就是待宰的羔羊! 因此这一轮抛射非但没能震慑鲜卑人,反而激发了他们的兽性,使他们丝毫不在乎马力,冲得更快了。 砰! 虽说七八年未曾亲临战阵,但望着越来越近的鲜卑人,典韦顿时目露凶光,浑身血液迅速升温,双戟狠狠一碰,发出金石相撞之音。 “鲜卑小崽子们,来吧!” 7017k 第六百五十六章 英雄、梦想、整军备战! 幽州代郡,高柳县。 虽已快到青黄不接的初夏,但临近草原的代郡却是一副生机勃勃,万物竟发的景象。 野草闲花遍地愁,龙争虎斗几春休? 吹着塞外草原传来的凉风,望着麾下数万名骑兵,张飞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八年之期已到,俺老张终于也能独掌一军了!” 一贯自诩知书打你有文化,敬爱君子好学习的张翼德,此刻竟也发出了感叹,倒把身边的太史慈听得忍俊不禁。 “子义,你在笑话某?” 张飞察觉到了太史慈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不高兴道。 太史慈立刻正色道:“没有,绝无此事,将军如此雄心壮志,末将又岂能不知好歹。” “你方才分明在笑,别以为某没看见。” 太史慈脸色愈发严肃起来:“末将敢指着茫茫草原起誓,将军方才看错了!” “真的吗?” “这是当然。” “好吧,你笑就笑吧,某难得有掌兵之时,便不与你计较了。”张飞有些不忿地嘟囔道,“你这厮倒是好命,某在塞外苦行八载,方才讨得领兵作战的机会。你天天在郯县享福,却也混了个副将……真不知子初为何这般宠你。” 太史慈见张飞略有不满,便马上笑道:“翼德言重了,才全赖监军栽培,末将不胜惶恐。不过此战翼德你才是主将,若有功劳,也是你独占鳌头。” 听了这话,张飞马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子义此言甚是!此战若能封狼居胥,也不枉某在塞外这八年吃的苦。” 听张飞居然要和冠军侯霍去病比高,太史慈立刻翻了个白眼。 你这……口气比脚气还大! 不过两人即将并肩作战,太史慈为大局计,也不忍打断张飞的幻想,便违心恭维道:“翼德高见!” 两人正谈笑间,辛评纵马赶了过来, “哟,咱们的军师来了!” 张飞笑着打趣道。 太史慈见张飞今日异常亢奋,便也乐得充当气氛组,刚想跟着打趣两句时,却见到辛评神色匆匆,目光颇为凝重。 “翼德,此处有多少兵马?” 辛评赶过来后,甚至来不及见礼便开口问道。 “两万……仲治先生,发生了何事?” 八年的相处,使张飞一眼就从辛评的表情中读出了关键信息——有大事发声。 此次出征,三路大军共计十万大军。 张飞作为主力部队,麾下本该有五万大军,但奈何高顺只给了他两万,另外三万还需从徐州与辎重一同调过来。 因此目前张飞手上,也只有两万骑兵。 辛评喘了口气,面色凝重道:“某方才接到探骑来报,北边三十里外,有一股胡人大军正在向南而来!” “什么!” 张飞与太史慈一起惊呼道。 不同的是,太史慈是震惊,而张飞则是兴奋。 “仲治先生,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支胡人部队由何人统领?”太史慈急忙问道,“监军曾说过,胡人素来是春夏放牧,秋肥乃至。按照以往胡人劫掠的习惯,都要到冬天才会南下,可如今还不到四月啊!” 太史慈不愧为大将之才,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异样。 辛评摇了摇头道:“今年胡人如此反常,某也不知何故,不过探报不会骗人,最多再有半日时间,胡人便会抵达此处……” 话还没说完,那边回过神来的张飞立刻大吼道:“快,速速整军备战!那些蛮夷也算识趣,某正准备北上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辛评和太史慈:…… “翼德,不可鲁莽,眼下徐州的粮草辎重还未抵达,我军也不曾满员。更何况敢来南下劫掠的皆是蛮夷精锐,贸然与其开战,胜败难料啊!” “什么精锐,俺老张打得就是精锐!传某将令,速速整军备战。今日不把这些蛮夷杀光,某就不叫张翼德!” “翼德且稍安勿躁!”太史慈赶紧劝阻了一句,随后扭头向辛评问道,“仲治先生,鲜卑此来有多少人马?” 辛评摇了摇头道:“茫茫旷野上,探骑不敢靠近,因此不知具体数量。不过据探骑所言,遮天蔽日,怕是有两三万人之巨。翼德,咱们是战是退?” 张飞马上叫道:“仲治,你也太胆小了,不过才两三万人而已,赶紧整军备战,咱们去干他一票!” 面对句句不离整军备战的张飞,辛评已经快要绷不住了,瞪了他一眼后,便扭头看向太史慈。 太史慈的表达就靠谱多了:“军师,末将也以为可以一战。首先,敌军与我军兵力相当,咱们未必会输。就算仓促间不敌,咱们也能退回高柳县,城中囤积着这一个月以来后方供应的粮草辎重,固守待援绰绰有余。 再者……此处是大汉疆界,咱们身为朝廷大军,又岂能不战而退?” 太史慈分析的有理有据,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正好击中了辛评的痒处。 是啊,首战若是不战而走,那接下里的仗还怎么打! 倘若天下人知道了此事,又该如何收场?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大汉疆域,自己大汉官兵,身后更是无数的大汉子民…… 什么时候面对些许蛮夷,大汉居然需要后退了? 一念及此,辛评眼中满是战意,高声喝道:“好,蛮夷既然敢入寇,那咱们便战!” 听了辛评的话,张飞不满的嘟囔道:“说了这么半天,还不是要打,有这些絮叨的时间,早就整军完毕了……” 张飞虽然不会分析战局,也不会思考什么策略,但他对战场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 简而言之,就像是某些沉默寡言的顶尖高手一样,自身的确能打,却无法将胜利的秘诀原原本本的讲述出来。 因为这种东西的名字,叫做天赋! 在得知了敌军即将来袭的消息后,张飞进行了一波战前动员,他先是派探骑一路侦查胡人的行踪,每五里汇报一次。 随后,他便下令生火做饭,先让士卒饱餐一顿…… 没错,有事先干饭! 刘备有句名言,天塌下来也得穿衣吃饭。 张飞对此深以为然,更决定深刻贯彻执行。 等士卒全都饱餐一顿后,张飞才真正开始了战前动员。整个过程也极为简单,因为面对麾下两万大军,张飞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兄弟们,那群蛮夷崽子马上就杀过来了。 听罢,全体士卒摸了摸滚圆的肚皮,惊得目瞪口呆。 然后张飞就说了第二句话:之所以刚才让你们饱餐一顿,是怕你们当个饿死鬼! 听罢,全体士卒又摸了摸滚圆的肚皮,同时被张飞的体贴入微感动得痛哭流涕。 我感谢你八辈祖宗哦! 老子现在吃饱了就想睡,哪有力气砍人。 然后张飞的第三句话就到了:不过无所谓,当兵吃军饷,给都老子把性命别在裤腰带上。死了州府有抚恤,妻儿老小饿不着。可一旦弄死几个蛮夷,你们知道朝廷赏多少钱吗? 大王有令,斩胡虏首级者,赏万钱!真是便宜你们这帮狗东西了! 张飞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他说这三句话的时候,全程面带微笑,并没有丝毫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甚至最后还笑骂了一句。 不得不说,张三爷虽然是个混不吝的货色,但这种性格却极具感染力。 他的放松顿时影响了全军士卒,让所有人下意识都没把即将到来的鲜卑人当回事,大部分人都跟张飞一样是嘻嘻哈哈的模样。 可随着最后一句话宣之于口,全军上下顿时沸腾了! 这些年徐州的治理很是成功,所以物价也极为稳定。 万钱是个什么概念? 足够一家五口两年吃花不愁! 面对如此重赏,士卒又怎能不亢奋。 眼看欢呼声此起彼伏,士卒嗷嗷叫的憋着一股野性,张飞也跟着大笑起来,仿佛看到了封狼居胥的功劳在向自己招手。 三句话,让两万人为他张翼德拼死效力! …… 琐奴今年才刚刚二十出头,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在部落中不说是人人敬仰,也算是欺男霸女。 生为鲜卑人,琐奴的出身并不算好。不到三十头羊,便是琐奴家中的全部财产,父子二人以薅羊毛为生,日子过得清苦异常。 之所以说是父子二人,是因为母亲在琐奴八岁的时候,被隔壁部落的首领抓回去当繁衍工具去了,这种行为的学名,大概叫做梅开二度…… 草原人以放牧为生,除了牛羊之外,人口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既然人口是重要的战略物资,那负责生育人口的女人,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彼时年幼的琐奴,还无法理解母亲的处境。他只觉得来请走他母亲的那个隔壁部落首领,实在是太威武了,动辄前呼后拥数百人,简直是草原上的大英雄。 从那时起,琐奴便立誓,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英雄。 可英雄梦没做几年,琐奴就遭遇一个困境——父亲也死了。 一次南下劫掠的过程中,父亲可谓是收获颇丰,不仅抢到了一些物资,更是抢到了一个汉人女子。 在草原上,汉人女子可是比战略资源更紧俏的物资。与那些身材肥硕,满身腥味的草原女人相比,汉人女子可谓是满足了他们对女人的所有幻想。 尤其是在欺负这些汉人女子的时候,她们那种想反抗却又不敢,予取予夺的姿态,更是让鲜卑人把持不住。 满心欢喜的琐奴父亲虽然抢到了汉人女子,却终究没能带走这个紧俏物资。 在撤退的时候,他被汉人官兵用弩箭设成了刺猬。至于父亲的战利品,那个汉人女子,又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噩耗传来时,琐奴不仅没有为父亲之死感到悲伤,反而一改之前对父亲的感官,认为父亲也是个大英雄。 嗯……等我长大南下抢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吸取这次教育,逃跑的时候快一点,以免被那些该死的汉人弩箭射中。 父亲死后,胸怀大志的琐奴不甘心当牛做马做牛马,便毅然决然地投入了新晋首领轲比能的怀抱。 怎么说呢,轲比能自然也是个大英雄,尽管他不像其他的英雄一样残暴,动辄抢别人的战利品和女人,但他却能将抢来的东西均分给手下人。 尽管看不起轲比能的软弱作风,但琐奴认为,跟着轲比能还是能获得好处的。 正所谓有志者,天不负。凭借着敢打敢拼,残忍暴虐的作风,琐奴渐渐出头,被轲比能所信重,甚至此次南下劫掠都任命他做先锋。 说起这次南下,琐奴其实是非常开心的。 以往都是等到冬天实在没粮食的时候,部落才开始南下干他一票。 但今年不同往常,因为去年冬天劫掠一波后,回去就发生了战争。 如今鲜卑名义上的首领魁头,那可是根正苗红的鲜卑上三旗出身,草原上英雄中的英雄,檀石槐单于的孙子。 魁头单于如今接管了伟大的檀石槐单于留下的遗产,正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却发现旁边有个小老弟轲比能好像不怎么听话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这个小老弟不仅不听话,还颇得人望,麾下队伍一天比一天庞大。 这样下去还得了,等他彻底发展起来的时候,怕不是要打出清君侧的旗号,继而把我魁头架空,然后做个摄政王单于…… 于是,愤怒的魁头单于便趁着轲比能率众南下劫掠的时候,搞了一波偷袭,将轲比能部落中的老幼妇孺尽数抓走。 老子不去劫掠,照样能获得战利品! 归来之后的轲比能自然大为愤怒,当即发动了对魁头的战争。 不得不说,轲比能这个草原靓仔还是有两下子的,居然能跟魁头打得有来有回。 可双方打了几个月之后,却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在弟弟步度根劝谏下,魁头答应归还一部分重要资源,轲比能无奈,只得罢兵。 但此次损失这么大,轲比能部落里的物资自然撑不到今年年末,于是便勾结了东边的素利诸部,春末一同南下劫掠,以弥补自己之前的损失。 对此,作为轲比能部将的琐奴自然大为欣喜,当即奉命带着两万大军南下。 重要资源,老子来了! 然后,他就在高柳城北三十里外,遇到了严阵以待的张飞所部。 7017k 第六百五十七章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渔阳城外的战场上。 这场遭遇战是极为惨烈的,虽说不上横尸遍野,但以战场为半径的方圆数里,都是倒下战士的尸体。 有汉人的,也有鲜卑人的。 鏖战了三个多时辰后,成律归率领的鲜卑骑兵虽然获得了极大的优势,但终究没能撕开陷阵营的步兵方阵,便只好派人将这一股汉人部队包围了起来,意图等汉军锐气尽失后再战。 而在鲜卑的包围圈中,贾诩望见对面的鲜卑人暂时停止了进攻,便长长的舒了口气,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外围,只剩不到五百人的陷阵营仍在列阵坚守,哪怕身旁就是手足同胞的尸体,他们依旧神情坚毅。 “如何?” 林朝用满是尘土的手解开水囊,猛灌了一大口后将其递给了贾诩,同时开口问道。 “额……” 此刻的贾诩不仅身体疲惫,嗓子也快冒烟了,所以也跟来不及回话便抓起水囊一饮而尽,之后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林朝横了他一眼,“难怪笑得如此难看。” 贾诩摊手道:“不笑,难道还哭不成?” 林朝皱眉道:“说正事,咱们还有胜算吗?” 尽管前方的陷阵营是徐州的王牌部队,但方才三个时辰的激战,林朝这边还是吃了大亏。 确切的说,从一开始就吃了大亏,之后的战斗倒是还算可以接受。 彼时鲜卑人鼓足了劲冲锋,在人力和马力的高度重合下,哪怕装备了重甲的陷阵将士也差点没挡住。 毕竟是血肉之躯,如何与战马的爆发力抗衡?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被破开阵列,完全是陷阵营用性命填出来的结果。 步兵就一定打不过骑兵吗? 倒也不尽然。 前提是要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两汉四百载以来,汉人屡屡与匈奴交战,对付游牧民族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 论骑术,汉人肯定比不上生在马背上的异族。可农耕文明的科技树,始终比这些蛮夷要高上一个层次。 其中最能体现的地方,便是弓弩。 异族的弓箭虽然射得快,但射程相当短,超过五十步后,杀伤力略等于无。 可汉人的弓弩就不一样了,不仅射程远,金属制的箭头也更有杀伤力,堪称异族蛮夷的噩梦。 所以汉末南下劫掠的蛮夷,才会屡屡有部落头领被射死的记载。 为了此次大战,林朝提前布置了七年,弓弩这种利器自然不会少。 可如今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还没从徐州运过来。而那些运过来的,也大多储存在城中,根本没在林朝手里。 所以这场遭遇战,才会变成真正的苦战。 听了林朝的问话,贾诩疲倦地笑道:“胜算肯定是有的,只是不那么容易。” “此言何意?” 贾诩一指远处的鲜卑人道:“如今咱们虽然为蛮夷所困,但一场鏖战下来,双方士气早已低落至同一水平。蛮夷之前的先手优势也荡然无存,接下来便是比拼双方士卒悍勇的时刻。谁先撑不住,谁就落败。”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个理。 只要能顶住鲜卑人的第一波进攻,接下来他们再发动进攻,就容易抵挡了许多。 可是……林朝望着身后的茫茫旷野,又是一声叹息。 “如此地形下,咱们只能被动挨打,是战是退都得由这些蛮夷决定,着实可恨!” 贾诩苦笑道:“步卒终究比不得骑兵,此无解也。所幸援军不日便到,咱们只要稳扎稳打,撑到援军到来,便能将这股蛮夷聚而歼之!” “也只能如此了。”林朝点了点头。 这时,一直在前方督战的典韦和阎柔回来了。 阎柔一直在督战,并未亲自上阵冲杀,所以他此刻的状况还好。 可带着陷阵营冲杀在前的典韦,此刻已经被鲜血和灰尘糊住了全身,在血色泥尘的包裹下,活脱脱像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恶鬼一般,令人望而生怖。 “监军,敌军已经停止进攻,咱们是否缓缓撤退?” 眼看暂时停战,典韦便马上赶过来喊道。 “不可!” 林朝和贾诩异口同声回道。 “为何不可?”阎柔疑惑道,“林侯,咱们此时列阵缓缓而退,就算蛮夷追击,也能反身接战,更能与援军拉近距离,如此方有一线生机啊!” 面对阎柔的看法,林朝和贾诩纷纷苦笑摇头。 在他眼中看似是生机的路径,实则却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此时林朝所率领的部队,只能选择原地固守。哪怕鲜卑人暂时不进攻,却是连撤退也不敢。 因为一旦撤退,阵型必然有变,很可能会给这些蛮夷提供战机,倒不如原地固守,保存士卒的体力,以应对随时会到来的战斗。 再者……两条腿还能跑过四条腿不成? 典韦见自己的提议遭到拒绝,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疑惑道:“不能后撤……难不成咱们就在这跟这些蛮夷干耗着?” “干耗着……倒也不至于。” 林朝抬眼望了望远处已经开始进食的鲜卑人,嘴角的弧度慢慢扬起道:“说到底终究是消耗战,君明……下令进攻!” 啥,进攻! 闻言,典韦当即露出一张黑人问号脸。 如今敌众我寡,且有着兵种克制加成,能够维持住阵型已然不容易,为何要主动进攻? “不错,此时进攻正当其时。”贾诩很快明白了林朝的意图,点头附和道,“君明勿虑,前番一场血战,咱们虽然损失惨重,但麾下战力仍在,此时进攻正好可以挫败敌军锐气,争取此战的主动权。” 典韦疑惑道:“贾先生,请恕末将愚钝……敌军可都是骑兵。” 纵横战阵近二十载,典韦还从没听说过用步兵主动进攻骑兵的战例,若此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他一定以为这人疯了。 见典韦不明白,贾诩便下意识想抚须解释一番,可手到了下巴上,却发现自己满手血污,终究不好往胡子上抚摸,只得放下手略显尴尬道:“此时进攻,并非是要与这些蛮夷决一死战,只为主动把握战局。” “倘若因此激怒敌军,惹得大举进攻呢?”旁边的阎柔问道。 贾诩摊手笑道:“那便战就是,经过此前三个时辰鏖战,敌军马力损耗殆尽,如今未经水草补充,咱们也未必会落败。” 听到这里,阎柔和典韦总算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如今的双方都是强弩之末,可等到这些蛮夷休整之后,自己这边一定不是对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贾先生,若是敌军不与我军交战,反而缓缓后撤,咱们也追不上啊!” 典韦又问道。 “那就不追,全军就地休整,固守待援。” 虽然贾诩不认为对面的蛮夷能有这个智商,但还是做足了最坏的打算。 闻言,典韦和阎柔立即扭头看向了林朝。 “便依贾军师所言,下令进攻吧。”林朝挥了挥手道。 “遵命!” …… “他娘的,这些汉人可真顽固!” 战场之外,成律归正用手中那柄带血的尖刀割着手中烤熟的羊肉,目光中满是愤怒,恨不得将处于包围中的汉人部队大卸八块。 本以为这次南下是个好差事,可谁知道才刚劫掠了一座边陲县城之后,就遇到了这块难啃的骨头。 渔阳县的北边,就只有一座名叫犷平的小县城,城中不足千户人家,自然没什么油水,所以成律归到现在也没抢到多少东西,更别提可以被称之为重要战略资源的汉人女子。 这并不是成律归第一次南下劫掠,按照以往的经验,劫掠的前半段都是很容易的。 汉人官兵虽然厉害,但反应很慢,往往都是等自己劫掠了数郡之地才能赶过来,到时候自己早跑了。 就算没跑掉,以汉人王朝此时的混乱程度,也不会派大军深入边疆追赶满载而归的自己。 总之一句话,这一二十年来,每次南下劫掠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可这次,成律归对自己以往的认知有了怀疑。 他完全无法想象,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居然能正面硬抗自己麾下儿郎的冲击。而且在扛过了这波冲击之后,又跟自己鏖战了足足三个时辰…… 一念及此,成律归望着远处依旧严阵以待的陷阵将士,眼中满是后怕。 假使这支汉人部队有能够拖住自己的骑兵,对面这支不足千人,却全副武装的黑甲部队,便能挥动着手中那柄骇人的大刀,对自己完成收割。 他娘的,等全歼了这支汉人军队,定要将这支黑甲部队身上的铠甲给扒下来,这可是好东西啊! 穷得荡气回肠的蛮夷,数千年以来都不能修建半座城池房屋,更遑论炼铜冶铁这种高级科技树,对汉人的武器装备上的垂涎,也在情理之中。 只可惜正当成律归盘算着如何收拾对面的汉人军队时,却见原本严阵以待的陷阵将士,竟缓缓动了起来。 嗒! 嗒! 嗒! …… 接到林朝的命令后,典韦也不耽搁,当即命陷阵营向前进发。 刀盾撞击之声混合着整齐队列发出的声响,数百名陷阵将士愣生生走出了数千人的气势。 可对面的成律归见到这一幕后,却被气笑了,随即勃然大怒。 这天下哪有步卒主动进攻骑兵的道理,这支汉人军队虽然精锐,但也不能如此猖狂吧! 感受到侮辱的成律归甚至都不想干饭了,将手中的肉往地上一扔后,便举刀大叫道:“儿郎们,都给老子翻身上马,杀光对面这些汉人!” 直到此时,鲜卑骑兵才发现,对面的汉人军队竟主动发动了进攻。 他们看了看手上还没吃完的肉食,以及还没有得到完全休息的战马,心中纵然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执行了成律归的命令。 草原上崇尚弱肉强食的自然生态法则,正所谓败者食尘,赢家有权支配包括失败者性命在内的所有东西,所以上位者的命令,向来没有任何缓转的余地。 “呜……呜……” 鲜卑人冲锋口号再次响起,数千鲜卑骑兵一如三个时辰之前一样,纵马冲了过来,想要歼灭这波胆敢羞辱他们的汉军。 后方,林朝和贾诩见鲜卑人已经上钩,便相视一笑。 此招虽然险了一些,但总比束手待毙要强。 虽说援军极有可能这一两日便到,但林朝和贾诩素来喜欢做最坏的打算,便悍然发动了这个看似不可能成功的计划。 见鲜卑人上钩,典韦当即高举手戟,令陷阵营停下了脚步,严阵以待防守敌军这一波冲击。 汉军的龟缩防御,使鲜卑人更兴奋了,个个面露嗜血之意,嗷嗷叫冲了过来。 他们已经可以预见,这股汉军在自己的马蹄之下,将会被碾成肉泥! 可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相比于前一次冲锋,这次他们根本不能对陷阵营造成有效杀伤,甚至连第一层阵列都没能突破。 待战马冲击之力用尽之后,瞬间便陷入了短兵相接的战争泥潭之中。 其他的牛逼林朝不敢乱吹,但要论当世军队的精锐程度,徐州可谓是领先了足足一个时代! 原因很简单,因为徐州实行的是全体募兵制度,再加以林朝从后世弄过来的整合训练为核心思想的练兵方法。 此法看似简单,但当世能将这一套贯彻实行的,也只有徐州了。 因为这种制度,需要庞大的民力作为支撑。 没有抚民以生的施政方针,便无法藏富于民。百姓连最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又怎么可能会积极参军效命疆场? 反观其他诸侯,独属于君主的军队的确也能做到这一点,但部将以及世家大族的私兵部曲,可就真正降低了军队的节操下限。 简而言之,徐州的军队都是真正的职业军人,其他诸侯却不具备这种条件,更遑论徐州还拥有超前两千年的训练方式。 而对面的鲜卑战士,平时放牧,战时为兵,纵然生在马背上,可一旦骑兵的优势无法显现时,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常年都在操练的徐州士卒。 一经交手,这些鲜卑战士便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他们惊恐的发现,对面这些黑甲战士冷酷的简直不像人,一边挥舞盾牌防御的同时,却能毫不犹豫的,用最朴实无华的刀法收割性命。 劈砍,拔刀,再劈砍…… 循环往复间,用这最省力的方式,却每一刀都砍在了敌人的要害上! 交战只半个时辰的工夫,鲜卑人便对这些战争机器产生了恐惧。 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他们凭什么能在肆无忌惮收割性命的同时,却面无悲喜,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7017k 第六百五十八章 找个鲜卑带路党 “退,快退!” 眼见部下陷入了苦战之中,成律归赶紧大吼道。 最前面的这些黑甲战士,实在是太恐怖了! 儿郎们没了胯下战马的冲击力,对上汉人的黑甲战士简直是羊入虎口。 这样打下去,就算最终能将这支汉人部队全歼,自己也会损伤惨重,此次南下劫掠的征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自己带人从部落里出来,是来抢夺汉人的物资、女人的,可不是跟这些汉人军队在这死磕的。 耽误了正事,会引来兄长素利的责罚不说,自己也将实力大损,部众生计无所依存。 到时候,素利可不会把他抢来的战利品分给自己。 为保存实力计,成律归决定忍一时之气,至少先与这支汉军拉开距离,然后再以机动性将这支汉人军队耗死。 他虽然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但可惜林朝早就洞悉了他的想法,随即令陷阵营紧追不舍。 一追一逃之间,尽管陷阵营的机动性不强,也让成律归留下了数百具尸体,方才勉强脱身。 加上之前一番鏖战,鲜卑人的战损达到了惊人的一千多人! 典韦赶紧从阵前返还,对林朝喊道:“监军,这些蛮夷崽子跑了,咱们追不上,现在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林朝摇了摇头笑道,“经此一役,这些蛮夷应该不敢贸然进攻了。咱们战马太少,所以也不必去追了,让将士们就地休整,先吃些东西吧。” “额……监军,是不是等等再……” 典韦望着虽然退去,但并未远遁的鲜卑人,目光中满是惊愕。 就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埋锅造饭? 林朝摇头笑道:“不必再等,将士们鏖战大半日,早已腹中辘辘,再不吃点东西可真要撑不住了,就算不生火造饭,也该先吃些干粮。方才这些蛮夷贼子在我军面前吃食,如今咱们在他们面前吃食,又有何不可?” “遵命!” 闻言,典韦仅迟疑了片刻,便立刻抱拳领命。 随着林朝一声令下,陷阵营和阎柔麾下的将士纷纷拿出了肉干干粮,就着清水吃了起来,倒把对面的成律归气得暴跳如雷。 之前老子吃饭,你们这些汉人死活不让,现在你们吃饭,却让老子在着干瞪眼看着,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纵然如此,他却因怕损失实力,而没有勇气反身攻杀过来。 说起干饭,贾诩虽然消瘦,却是当仁不让的吃货,当即便拿出一大袋肉干,甚至掏出一把递到林朝手上。 “唔……这便是那貔兽肉干吗……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林朝吃了两块,口中含糊道。 闻言,贾诩顿时投射过来一道鄙夷的目光。 “什么貔兽肉干,这是牛肉干!” 林朝一愣道:“某上次不是让季珪师兄送了你一头貔兽吗?” “那貔兽……此刻还在家中养着。” 贾诩支支吾吾的回答一声,却不愿多说为何没有宰杀。 林朝好奇道:“那你手中哪来的牛肉干?” 这个时代可不流行卖萌,一头大熊猫远没有一头耕牛值钱。 “某宰杀的又不是耕牛……”贾诩皱眉道,“林子初,你这时候谈论这些合适吗,等会鲜卑大军杀来,咱们就都做了刀下之鬼,还计较区区一块肉干?” 林朝讪笑道:“某这不是苦中作乐嘛!再者,这一场遭遇战实在离奇,事到如今,你我之生死皆仰天意,只管奋力杀敌便是,又何必自寻烦恼。” “你倒是看得开,但某本有机会撤离,却生生被你留在此处陪葬。” 之前郭嘉撤离的时候贾诩就想趁机开溜,可惜被林朝阻止,导致贾诩还有些愤愤不平。 他郭奉孝走得,某走不得? 林朝站起身,望着远处想趁机进攻却又不敢的鲜卑人,开口笑道:“文和放心,这些蛮夷贼子虽残暴成性,却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所以咱们死不了。” “这还用你说。” “哦,文和也看出端倪了?”林朝好奇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贾诩说道,“虽然某不清楚对面是何人的部众,但蛮夷不习王化,彼此之见也是间隙丛生,对面的鲜卑蛮夷害怕损失自己的兵力,自然不会全力猛攻,这便给了咱们机会。不然刚才那一战,咱们又岂有幸免之理。” 贾诩在边地二十余载,对于异族的权力结构极为熟络。 严格来说,部落首领与大人之间,并非君臣关系,而更像是从属关系,忠心也极为有限。 每到冬天,倘若南下劫掠的粮食不够,鲜卑诸部之间也会发生争斗,用战争解决人口与粮食的问题。 试问一个每年都要屠杀劫掠你部落的人,你又如何对他产生忠心? 对面的这波鲜卑人也是一样,若想将自己这支部队全歼,必然要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届时他们不光无力南下,等回去之后,部落也可能会被其他势力兼并。 生存与劫掠的压力,迫使他们不敢跟林朝死战。 一念及此,林朝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真如贾诩所言,此次北征……要不弄个带路党出来?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浮现,便再也挥之不去,思量半晌后,林朝便开口道: “文和,某欲分化鲜卑诸部,如何?” 纵然老谋深算如贾诩,也被林朝这个大胆的想法给震惊了,满脸疑惑道:“如何分化,蛮夷残暴成性,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 林朝摇头笑道:“不错,但只要操作得当,便是让鲜卑人自相残杀也不无可能。” 虽然贾诩不明白操作是什么意思,但他望见林朝嘴角那熟悉的笑容后,便明白了一个事实——林子初这狗东西又要搞事情了! “不过在分化之前,还是要先搞清楚此次蛮夷为何一反常态,在春末时便开始南下劫掠。” 林朝望着远处纠结的成律归部,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笑意,开口道:“等将士们吃饱之后,再发起一波攻势,某倒要看看这些蛮夷贼子会如何应对!” …… “快,再快些!” 林夕猛地一夹马腹,高声吼道。 身后五千骑兵排成了长长的队列,高速行驶在渔阳郡的官道上。 半日之前,林夕从郭嘉口中得到了林朝被围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担心兄长安危的他,甚至来不及召集大军,赶忙带了五千骑兵就直奔林朝被围地点而去。 兄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行了半日之后,尽管将士和战马都已经极其疲惫,但林夕却丝毫没有休整的意思,反而下令加快了速度。 若非这支骑兵是他一手操练而成,此刻恐怕早已怨声载道。 纵然如此,现在也有不少人掉队。 郭嘉望见林夕焦急的神情,心中叹息一声,开口劝道:“子煦,某知你心系子初安危,但如此行军,就算能迅速赶到,届时将士们也将毫无战力,难免沦为蛮夷刀下鱼肉。” “就算如此,某也不能坐视兄长安危不顾。”林夕厉声道,“哪怕某麾下这五千将士拼光了,只要能救出兄长,也是幸事!” 闻言,饶是郭嘉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林朝身为主帅,对于此次北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相比于五千骑兵而言,还是林朝更值钱一些。 所以林夕这个决定看似鲁莽,实则早就在心里算过这笔账了。 “你此话也不算错,既如此,那便加速行军吧!” 一者林夕的计划也算有可取之处,二者林朝如今身陷重围,郭嘉也下定决心陪林夕赌一把。 大军又进行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发现了战场的痕迹,却只有满地的尸首,压根没见到林朝所部与鲜卑人的骑兵。 见此情形,林夕顿时心中一紧。 “难道……咱们来晚了……”林夕颤抖着嘴唇说道。 郭嘉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痕迹,赶紧开口道:“子煦别急,战场已然转移,应当就在前方不远处,咱们迅速追过去!” 顺着郭嘉所指的方向,林夕果然见到一条长长的行军痕迹,当即大吼道:“继续前进!” 大军又行进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在远处看到来一个大大的包围圈,以及被围困的林朝所部。 “兄长……兄弟们,随某杀过去解救监军!” 林夕话音刚落,却被郭嘉伸手阻拦。 “子煦莫急!” “郭奉孝,你什么意思!” “你看,子初所部虽然被敌军围困,却仍旧严阵以待,而这些蛮夷也没有发动进攻,足可见子初还有一战之力。” 闻言,林夕赶忙道:“如此不是正好,咱们此刻冲上去与兄长里应外合,必然能击破敌军包围,将兄长等人救出来。” “不,如此还不够!” 这一刻,郭嘉眼中泛起锐利的锋芒,口中说道:“子初所部,如今仍有一战之力,若只是把人救出来,未免贻误战机。此番遭遇战,我军损失惨重,总要让这些蛮夷付出代价才好。 某意,命大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随后发动突袭,将这股蛮夷……全歼!” 阵战之道,素来瞬息万变;攻守易形,也只在顷刻之间。 郭嘉能如此敏锐的把握战机,伺机扩大战果,不愧为擅断之士! 听了这番话,林夕也反应过来了,当即下令全军休整。 虽然他不知道兄长为何能使鲜卑人不敢进攻,但他明白鲜卑人既然选择了围困,一时半会就不会进攻,不如依郭嘉所言,干票大的。 而此时身处包围圈内的林朝等人,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模样。 前番试探性的一波进攻赫然奏效之后,在接下里的时间里,林朝又发动了几次进攻。 但成律归明显也学聪明了,见到汉军袭来,便立即下令撤退。 虽然发生了步卒驱赶骑兵的奇观异象,但主动权依旧在成律归手中牢牢把控着。 那是那句话,两条腿永远不可能追得上四条腿。 见到鲜卑人后撤,林朝便下令停止进攻。 成律归见林朝停止进攻,却又马上派部队将林朝围了起来,继续实行消耗战术。 如此几番之后,战线竟向北迁移了十里之多! 战术虽然奏效,却难以弥补兵种上的差距。 林朝明白,如此下去自己最多再支撑一天的时间。届时若无援军抵达,就真要考虑如何脱身了。 不过好在郭嘉终究没让林朝失望,及时带来了援军。 “上马,列阵!”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当林夕命令麾下士卒再度翻身上马的时候,整个人身上已然散发着澎湃的杀意! “子初所谓的破敌利器,便是此物吗,只是不知功效如何。” 郭嘉拿起一副马镫,饶有兴致地问道。 “此物之神妙,非骁勇之人不能尽知。” 林夕开口答道,继而翻身上马,高举手中长枪吼道:“吹号,进攻!” 大纛亮出之时,早有传令官打出旗语,紧接着便是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 声音在空荡荡的原野上响彻,很快便传到了成律归的耳中。 “这……这是汉人军队的进攻号角!” 成律归大惊失色道。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一阵阵马蹄声动地而来,地平线的远处,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骑兵。 战马嘶鸣间,蹄下去却扬起一阵阵冲天的尘土,好似天灾一般袭来! “快,列阵,列阵!” 成律归甚至来不及思考,甚至连包围圈内的林朝也顾不得了,当即下令列阵迎敌。 可当尘土散去之后,眼前出现的一切,却让成律归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只见对面的汉军刚开始加速冲刺,如今将要靠近时,却渐渐放缓了速度,且一字排开,将手中黑黝黝的家伙对准了自己。 这种黑黝黝的家伙,它的名字叫做——弩! 这支赶来的汉人援军,竟然人手一把硬弩! 对,不是弓,而是弩! 饶是成律归南下劫掠十数次,也不曾见到过这般令人绝望的景象。 这支汉人军队,这么有钱,这么豪横的吗! 可对面的林夕,此刻却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冷笑,眼中露出森然杀意。 “放!” 手中长枪往前一指,顿时万弩齐射,一阵阵箭雨倾泻而出,宛若机枪扫射一般令人绝望。 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身处前几阵列的鲜卑骑兵,下一刻便连人带马被射成了筛子,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重重摔倒在地。 后方,郭嘉还在望着手中的马镫发呆,口中喃喃自语道:“此物之神妙,非骁勇之人不能尽知……” 念叨了几遍之后,郭嘉忽然反应了过来,勃然大怒道:“林子煦这狗东西竟敢骂某不能上阵杀敌,如此阴损,当真和他兄长一样面目可憎!” 7017k 第六百五十九章 能做大汉的狗,是我成律归的荣幸 进入热武器时代后,枪械便成了战场厮杀的最佳利器。 说起科技树的攀升,其实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任你气力盖世,英勇无敌,哪怕达到项羽、关羽这种个人武力超过人类极限的猛人,一梭子子弹下去,也只有饮恨身死的下场。 可在冷兵器时代,有没有如枪械一般的沙场利器呢? 也是有的,那就是弩! 汉代的大黄弩最高射程可达三百步之巨,虽然杀伤力不如枪械,但此时士卒身上也没有防弹衣之类的护具,足可称之为冷兵器时代的枪械。 既然弩如此厉害,为何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中没有大放异彩,甚至远不如弓箭出名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产能问题。 弓的制造极为简单,随便在军营中找个士卒都能鼓捣出来。尽管不怎么精致,却已经足够上阵杀敌。 可弩就不一样了。 相对复杂的制造工艺,对技术的要求也随之提高。 在这个工匠地位低于农民的时代,仅靠朝廷负责建造器械的衙门,根本无力承担大批量弩箭的制造。 再加上连年打仗,财政吃紧,弩虽然是征战利器,但极其容易故障,军中又少有能修的工匠,不能大规模装备,也就显得情有可原。 简而言之一句话,性价比太低,穷拒! 这种情况林朝初入徐州时就有所了解,却迫于现实压力一直没能解决。 直到七年前林朝辞官归乡前夕,才终于着手对军械方面进行了一番改制。 彼时新税法已经稳固,大量的屯田,也使百姓的生活得到改善,也就有了攀科技树的条件。 林朝的改制分为两个层面。其一,提高工匠的待遇和地位,使百姓愿意让孩子成为匠人,为科技树的攀升滋生土壤。 如今羽山学宫的毕业生,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进入了工部任职。不负责行政事物,只管督造改良各种军械。 其二,便是将军械制造给外包了出去。 甄氏,糜氏,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把军械制造交给他们,大大降低制造成本的同时,却能快速提高产能。 当然,如此神兵利器,官府自然不会允许其脱离控制。所以得到外包份额的各大家族,在作坊开工的时候,州府都设有重兵把守。 如今七年过去,府库中的弩箭器械,早已堆积如山。 为了此次北征的顺利进展,田丰倒是极为大方,大手一挥间,便给林朝调配了十万把弓,十万把弩,二十万副马镫,以及数百万支箭矢! 此外内府还给工部下达了一道谕令,给北征大军配备了一千名擅于打造军械的工部匠人,专门在北征途中负责修理损坏的弩箭。 各方面的努力下,才终于有了林夕麾下人手一把大黄弩的可怕场面。 而正是这一副景象,却成了对面鲜卑头领成律归的噩梦。 仅仅交战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尝到了对面汉军手中铁家伙的厉害——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屁股和肩膀各中一箭。 “嘶……” 中箭的成律归捂着屁股,口中不住地倒吸凉气,一股股钻心疼痛袭来的同时,额头上已有冷汗滑落。 但不得不说,成律归这只草原靓仔也算条汉子,如此情况下居然没有大喊出声,反而继续命令部下进攻。 面对这支装备精良的汉人骑兵,哪怕死伤惨重,也只能继续向前冲杀。在中短程的距离下,自己麾下的儿郎就是活靶子,只有突入对方阵前进行短兵厮杀,才可能有一丝胜算。 可他的如意算盘,终究没能实现。 身为主将的林夕第一时间便察觉了成律归的意图,面对汹汹而来的鲜卑骑兵,汉军马上采取了林朝传授的三段射击法。 也即将麾下分为三列,弩随人动。第一队射击完后,退回到原第三队的位置,并开始上弦等操作,三队和二队前移。二队变一队后瞄准射击,如此循环往复,大大减短了射击间隔,使对面的鲜卑人始终曝露在箭雨之下。 人性素来贪生畏死,鲜卑人也不例外,面对三段射击法的降维打击,任凭成律归如何呼喝怒骂,麾下的鲜卑战士始终不敢冲锋,甚至已经有士卒开始溃逃。 一连斩杀数名溃逃的士卒后,却仍是止不住颓败的趋势,成律归也只能无能狂怒。 心绪激荡之下,肩膀和屁股上的伤口血流得更快了…… 包围圈内,林朝望着不远处的战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弩……确实有点意思。” 贾诩感叹道:“何止是有点意思,简直是……神兵利器!” 他在边地二十余年,见识过无数次与异族的战争,还没有哪一次能像今日这般顺利击败敌人,说是兵不血刃也不为过。 如此神兵利器,当年的凉州军团若能人手一把,又何惧羌胡? 另一边,典韦跑过来大吼道:“监军,蛮夷的包围圈正在溃退,咱们可要与子煦里应外合?” 林朝开口道:“不,立刻给子煦打出旗号,命他收起弩箭,带领麾下士卒冲锋,与这些蛮夷短兵接战。” “这……为何?” 典韦满脸不解道。 如今战事一片大好,眼看就能将鲜卑人打得溃逃,典韦不明白为何要舍长就短,而去与鲜卑人血拼。 “只管传令便是,某自有计较。” “遵命!” 典韦抱拳应道,随即便命麾下打出了旗号。 他不明白林朝此举有何意义,但收到传令的林夕,却在第一时间看懂了自家兄长的意图。 兄长这是……要看看马镫的神妙之处。 “传令,全军冲杀!” “遵命!” 随着林夕一声令下,麾下士卒纷纷将弩收了回去,转而拿出长枪长戟,冲着成律归所部冲了过去。 一直被箭雨覆盖,成律归已然心生退意,却忽然发现对方的汉人军队停止了射击,转而挥舞着兵刃向自己杀了过来。 这支汉人军队的统帅,一定是个傻子! “儿郎们,冲上去杀光这些汉人,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鲜卑勇士的风采!” 只要没有那些可恶的弩箭,成律归自诩优势在我。 毕竟鲜卑人生来就长在马背上,因为气候等因素,胯下的战马也比中原战马的爆发力要强,对冲又怎么可能会输? 然后……他就惊讶的发现,仅仅一波冲锋,自己麾下的战士就被打了个溃败! 之前跟林朝对耗了将近两天的时间,麾下士卒一直没得到充分休整,士气已经下滑太多,然后又被箭雨射了一波,导致战力下滑严重。 最后汉人骑兵胯下的马镫,顺理成章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任鲜卑人再怎么悍勇,脚下无处接力的他们,又怎么可能是拥有马镫的汉人骑兵的对手。 大人,时代变了! 鲜卑人震惊的发现,对面体型明显不如自己壮硕的汉人战士,爆发出的力量却远超自己,交手不过几个回合便已然力竭。 再几个回合,鲜卑人便被斩落马下。 林夕挥舞着长枪在敌阵中来往冲杀,所到之处皆无一合之敌,如入无人之境,再度找回了与张飞比斗前的自信。 严格来说,林夕的武力并不算低,就算放眼整个天下,也能排在一流的水平。如今正值盛年的他,与曾经的副将徐晃交起手来,也是不相上下。 可遗憾的是,徐州的顶尖猛将实在太多了! 且不说关张赵、典韦这种真正的天花板,就算是太史慈、黄忠、张辽等人,林夕多半也是打不过的。 但收拾这些鲜卑骑兵,不说是砍瓜切菜,至少也是如屠猪狗。 一路冲杀的林夕,很快就注意到了鲜卑中军的大纛,以及大纛下面屁股正在流血的成律归。 今日一战,不仅及时救下了兄长林朝,更加鲜卑人打得落花流水。 面对此情此景,林夕胸中的豪情被彻底点燃了,当下便长啸一声,纵马径直冲向了成律归所在的中军。 初战告捷,正好斩敌酋助兴! 眼看厮杀不过,成律归本来都打算撤退了。 损失些力量就损失吧,总比全军覆没要强。 可就在此时,他望见了敌军主将亲自披挂上阵,并且冲向了自己。 一瞬间,成律归怒了。 这些汉人,实在太欺负人了! 先有林子初以步卒向骑兵主动发起进攻,后有林子煦孤身冲阵欲斩将,两番折磨,导致成律归胸中火气直冲天灵盖,怒气值瞬间达到了顶点。 这汉军将领身后只带了不到二十人,就敢往自己这边冲过来,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三岁孩童般戏耍。 真当自己是万人敌啊! 在愤怒的加持下,屁股上的伤口虽然仍在流血,但成律归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反而挥舞起马槊往林夕这边冲杀而来。 先杀了这个汉军将领,再退不迟! 作为生长在草原上的鲜卑勇士,成律归之悍勇,自然不必言说。 哪怕在屁股中箭的情况下也一样。 一阵前冲之后,挥舞着马槊的成律归,终于和挥舞着长枪的林夕短兵相接。 在他的想象中,这是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最终由自己斩落汉人将领的首级扬长而去,虽败犹荣。 可事实却是,交战不到三十回合,他已经被越战越勇的林夕压着打,招架都显得困难。 直到林夕抓了个破绽,一枪刺中成律归腹部,成功将其挑落马下,随行的数十名护卫便将他控制了起来。 林朝在不远处全程围观了这场战斗,眼看大局已定,便开口道:“君明,传某将令,降者不杀!” “遵命!” 典韦立刻执行了林朝的命令,令部下大吼出声,用以降低鲜卑人的反抗意愿。 旁白的贾诩开口笑道:“不是说此行只为复仇,是要让蛮夷血债血偿么?” “不,这些鲜卑人也算悍勇,如若负隅顽抗,我军将士难免有所损伤,更可惜了他们这一腔热血,堪称是卑鄙的浪费……” 林朝摇头笑道,同时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贾诩。 听完之后,贾诩神色微动,目光惊诧连连。 “此计虽妙,却是无比狠毒,若真能成功,千百年后的史书上,你林子初必然落得一个毒士的名号。” 林朝毫不在意地笑道:“文和此言差矣,某安喜林氏世代耕读传家,守身持正,而某又师从康成公,将来必为一代大儒,学问品德皆受世人敬仰,又如何能想出这等绝户之计,所以……” “所以?” 贾诩疑惑道,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所以这等毒计,全都是出自你贾文和之手。” 贾诩:…… 某就知道,跟林子初这个狗东西待一起,哪会有什么好结果。 此时的战场上,听到典韦及陷阵营的呼喝声后,林夕麾下的士卒也跟着喊了起来。 一时间,战场四处都响起了‘降者不杀’的声音。 无奈,一众走投无路的鲜卑战士只好点了投降。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林夕绑缚着成律归来到了林朝面前。 “敌酋已被末将生擒,请监军发落!” 林朝看了一眼林夕,发现他身上没什么伤口后,便点了点头,继而将目光放到了成律归身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打量此人,不过林朝显然没有将目光重点放在成律归那还在流血的屁股上,而是盯着他的神情看了良久。 此时的成律归,早已万念俱灰。 他明白是自己败了,而败者的下场,就是交出性命任由胜者处置。 纵然生死难料,成律归也没有勇气在死前对林朝嘴炮一番。 因为……他还想活,哪怕这个几率非常渺茫。 见林朝许久不发一言,林夕开口道:“监军,是否要将敌酋就地斩杀?” “就地斩杀?不,为他松绑吧。” 林朝摇了摇头道。 此言一出,周围之人无不震惊,甚至一度以为林监军得了脑疾。 “兄……监军,这是为何?” 林夕不解地问道,却并没有阻止典韦的行动。 接下来,林朝与成律归展开了一段奇妙的对话。 林朝:想死想活? 成律归:……想活。 林朝:那就给我北征大军当个带路党吧。 成律归:能做大汉的狗,是我的荣幸,汪汪汪! 7017k 第六百六十章 以夷制夷 虽说收狗的过程极为简略,但具体实施起来,林朝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只能委屈贾诩代劳。 当然,由此后续过程中产生的种种功劳和恶名,也由他来背锅。 两汉时代对于蛮夷的态度,基本上是不服就打,打到你服为止。可等你真的心服口服,身为礼仪之邦的大汉,也不至于对你赶尽杀绝。 之前的乌桓是个例子,再之前的南匈奴也是个例子。 而这,也是成律归认为自己还能有一线生机的原因。 仿照之前的成例,贾诩给成律归开出了一系列的条件。 其一,投降可以,但为防以后你再度叛乱,需要将你部落的男女老幼,全部迁徙至中原边地,也即并州雁门郡腹地,如此方便管理。 其二,你现在兵败被俘,却不能抵消你之前南下劫掠的罪过,最好能将功折罪。 听到贾诩的这两个条件后,成律归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我说怎么刚过边境就遇到了汉人军队,原来他们早就打算北征! “敢问大……这位先生,如何才算将功折罪?” 成律归下意识就想依照部落里的尊称来称呼贾诩,但想想不妥,便改口叫成了先生。 贾诩抚须笑道:“所谓将功折罪,便是给朝廷北征大军带路北上,一旦有战事,尔等便冲锋在前。若有功勋,便可抵消之前的罪过。倘若立下重大功劳,朝廷也不吝赏赐。 不过你放心,既然让你充当马前卒,此次路途中所需之粮草,也由朝廷大军供给,不让尔等有后顾之忧。” 对于败军之将,贾诩开出的条件已经相当优渥。 成律归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南下劫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一口吃的,只要有吃有喝,他才不在乎为谁卖命呢! 对于这种二鬼子的行为,成律归没感觉有任何不妥。 你们都说我是狗,那我就让你们看看,当狗……有什么不好! 条件谈妥之后,林朝这才闪亮登场,面带笑容的看着成律归。 “咳咳……”贾诩轻咳两声,介绍道,“成律归,这位便是朝廷亲封的安喜侯,当朝司徒林公,亦是此次北征大军之主帅,还不速速上前拜见!” 直到此时,成律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围住得是条多大的鱼。 “化外蛮夷,拜见司徒!” 成律归顾不上屁股上还在流血的伤口,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林朝施了一个鲜卑族内的最高礼节。 林朝伸手虚扶了一下,脸上洋溢着上位者的微笑,开口道:“成头领能够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倒不失为聪明人。传天子诏,拜鲜卑首领成律归为义归王!” 纵然林朝身为当朝司徒,也没有权力封王。但事急从权,此时却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反正只是一个虚衔。 再者,林朝也不打算真的兑现承诺,更不打算让战后让成律归活着回来。 “封……封王?” 闻言,成律归眼中充满了震撼。 尽管他是化外蛮夷,却也知道一个汉廷王爵的珍贵。 就这么轻易给了自己? 林朝见成律归愣住,便笑着提醒道:“义归王,还不奉诏叩谢天子?” 闻言,成律归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又大礼参拜道:“臣,叩谢天恩!” “好,义归王如此忠勇,天子闻之,必然欣喜。”林朝大笑道,“此次北征,某便任命你为前部先锋,为朝廷大军探查敌情。文和,稍后便从渔阳城内调拨十万石粮草与义归王,好让他麾下勇士能奋勇杀敌。” “遵命!” 贾诩笑着拱手应道。 “多谢司徒厚爱,本……小王必然肝脑涂地,以报天子之恩!” 在此刻成律归的眼中,林朝宛若长生天的化身一般,周身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这位林司徒心胸之宽广,简直比一望无际的草原更加辽阔,比自己兄长素利不知要高到哪里去了! 能做大汉的狗,果然是我的荣幸! 见成律归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林朝和贾诩也笑了。 这么好忽悠的炮灰,可不好找啊! 初平十一年,四月初旬。 大军北征塞外,司徒林朝纳军师贾诩之计,收服蛮夷头领成律归为己用,正式拉开了北伐匈奴的大战! …… “兄长,夕不明白。” 大军回了渔阳城后,林夕便向林朝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什么不明白?” “出征之前,兄长曾言此次北征乃是复仇之行,更有军令:蛮夷男子身长过车轮以上者,尽数斩首!可如今……为何要如此优待一位战败的蛮夷? 居然还将咱们的粮食调拨给他,这些蛮夷畜生,此行只为南下劫掠,不知多少百姓死于他们手中,所犯之恶行更是罄竹难书,如何配吃粮食!” 林夕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若非下令的人是林朝,他早就爆发了。 “愚不可及!” 哪知闻言之后,林朝非但没有解释原委,反而罕见的一声怒斥,瞬间就把林夕心中的火气瞬间吹灭,而他整个人更是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朝皱眉道:“自幼你便容易感情用事,如今已年近而立,却仍旧如此鲁莽。需知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似你这般冲动,如何统领大军?” 自年岁渐大之后,林朝便少有动怒,如今稍稍展露威势,惊得在场众人全都不敢出声。 林夕更是连忙拱手道:“兄长,夕知错了。” 良久,林朝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看了弟弟一眼。 自己这个弟弟,终究是达不到顶级武将的高度了。 “奉孝,你给子煦解释解释。” “好。”郭嘉答应一声,满脸幸灾乐祸的冲林夕说道,“子煦可知,此次北征如何才能算大胜而归?” “自然是将鲜卑蛮夷全歼!”林夕答道。 “不,应该是以最小的伤亡,将鲜卑蛮夷全歼!” 郭嘉纠正道。 “这……” “不过是些粮草而已,却能省下我军将士的伤亡,子煦以为是否划算?”郭嘉冷笑道,“这些蛮夷自是罪该万死,却不妨碍给他们选择一种最有价值的死法,子煦以为如何?” 话说到这里,林夕瞬间明白了林朝的意图,立刻惊呼道:“兄长,您是要让这些蛮夷当成马前卒,驱使着他们自相残杀!” “不错,如此才能获得最大的战果。”林朝望着林夕,极为认真道:“只有蠢人才会只顾宣泄情绪,只想着把人碎尸万段,更是毫无用处! 记住,便是一张卫生纸,也有它的用处!” 林夕拱手道:“兄长,夕明白了!” “子初,卫生纸是何物?”郭嘉忽然在旁弱弱道。 “额……厕筹。” 闻言,郭嘉眼前一亮,击节赞叹道:“子初此喻,当真绝妙!” 林朝:…… 好吧,你说绝妙就绝妙吧。 众人又闲谈了一会,却见典韦走进来抱拳道:“监军,刘使君回来了。” 闻言,林朝目光一动,开口道:“他的动作倒是也不慢,此行可曾带来乌桓大军?” “带了,约有五千余人。” 林朝豁然而起,大笑道:“好,诸位随某出迎刘使君!” 刘虞不愧为幽州人民的精神领袖,居然只用了不到两天的工夫,就劝降了乌桓三部。 这第二步的收狗计划,算是基本完成了。 县衙外,刘虞正焦急的往里赶,却刚好碰到了正准备出门相迎的林朝等人。 “子初无恙否?” 见到林朝后,刘虞满脸关切的问道。 毕竟在最危急的时候,林朝还是派人护着他突围而去,对此刘虞十分感激。 林朝拱手一礼道:“有劳使君挂念,在下安然无恙!” “无恙便好,无恙便好。” 刘虞长长松了口气,随后便向林朝介绍起身旁的精壮男子:“子初,这便是如今乌桓三部首领,蹋顿将军!” 乌桓大人丘力居前些年便已去世,但死前认为儿子楼班年幼,便让侄子蹋顿总摄三部。 所以如今的蹋顿,便是乌桓三部的无冕之王。 只是刘虞在介绍的时候,场面却有些诡异。 林朝始终面带微笑,蹋顿的神情却很不自然,大概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蹋顿将军,别来无恙?” 等刘虞介绍完毕,林朝便似笑非笑道。 怎么,听林子初的口气,好像与蹋顿早就认识? 就在刘虞疑惑间,蹋顿迟疑了一下,便低头抱拳道:“末将蹋顿,见过林侯!” 说起蹋顿,也是林朝的老熟人了。 昔年张纯叛乱时,丘力居便派蹋顿率三千骑兵听从张纯调遣,结果在中山被林朝杀了个全军覆没。 就连蹋顿本人,也只是仅以身免。 如今虽十数年过去,蹋顿的身份也早已今非昔比,但在面对林朝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望着冲自己低头行礼的蹋顿,林朝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任由蹋顿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林朝继续向刘虞笑道:“使君此去招降乌桓三部,可谓劳苦功高。” 刘虞抚须笑道:“子初言重了,鲜卑蛮夷与我大汉本是世仇,更兼有万千百姓惨死于蛮夷之手。某身为宗室,又岂能坐视不理!”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高风亮节,但刘虞也确实做到了,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使君高义,在下佩服!”林朝拱手笑道。 刘虞继续笑道:“蹋顿将军勇武不凡,更兼有麾下两万乌桓勇士,有他相助,子初此次北征更有胜算。” 闻言,蹋顿连忙开口道:“使君过誉了,末将久沐使君恩泽,自当结草以报……” 蹋顿的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见林朝嘴角上扬,发出一声冷笑。 “蹋顿将军,某让你免礼平身了吗?” 话音落下之时,典韦早已从后闪出,一拳只取蹋顿面门。 虽是赤手空拳,但蹋顿又怎么可能是典韦的对手,三两下便被制住。 “末将好心前来助阵,林侯为何如此!” 蹋顿大声吼道,奋力挣扎了一番,却始终不能脱离典韦的控制。 “子初,你这是何意?” 刘虞也吃了一惊,连忙开口问道。 “使君稍待。” 林朝冲刘虞一拱手,便走到了蹋顿面前,开口道:“蹋顿将军,某与使君相谈,可有你插话的余地?” 蹋顿:??? 林子初,你什么意思! 是要给某一个下马威吗! “给某跪下!” 林朝话音落下时,蹋顿忽然感觉一股巨力袭来,继而膝盖内侧便挨了一脚,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昔年你随反贼张纯劫掠冀州,杀戮吏民,所犯之罪简直馨竹难书! 如今某奉天子诏令,率三十万大军北征蛮夷,你乌桓三部,便赫然在列! 若非使君仁厚,想让你将功折罪,某早就率大军夷你三族,以正朝廷法度! 可笑你居然还不知悔改,竟敢在某和使君面前夸夸其谈,当真欺某刀不利乎!” 你蹋顿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插嘴这种高规格的谈话? 说这番话的时候,林朝全程面色平静,但蹋顿却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开口道:“林侯,末将知错了,还请林侯宽恕!” “若非碍于使君颜面,你岂能有命在此聒噪。也罢,某今日便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某方才招降了一支鲜卑蛮夷,用作北征带路之用,你便率麾下给某监督这些蛮夷,若有异动,格杀勿论,你可能做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无论是用乌桓还是鲜卑,此次北征林朝都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便先让他们积累一些仇恨,到时候也方便动手。 蹋顿赶紧大呼道:“能做到……能做到!多谢林侯!” 眼看敲打得差不低了,林朝便让典韦放开了蹋顿。 直到这时,蹋顿还惊魂未定,但他明白自己的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使君,请入内一叙!” 林朝扭头,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冲着刘虞抬手道。 “请!” 刘虞虽然看不懂林朝的操作,但他明白自己的职责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战争就与自己无关了,便也不置一词。 …… 高柳城外的战场上。 胸怀梦想的琐奴虽坐拥两万大军,却终究不是张飞的对手,不仅被打得大败,连他本人更是被张飞的蛇矛开了几个透明窟窿。 不过所幸没伤到要害,琐奴眼见不敌,脑中忽然浮现起了父亲的下场,当即扭头就跑。 可惜还没跑多远,就被太史慈一箭射中后腰,继而跌落马下。 见状,张飞赶忙狂奔而去,到了琐奴身前时却并没有痛下杀手,反而跳下马一把揪住琐奴的脖领,口中发出猖狂的笑声。 “就特么你叫琐奴是吧!” 7017k 第六百七十章 开启一统天下的进程 六月末,北征大军终于回到了郯县。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对异族征伐凯旋而归,向来是比天还大的事情,更何况这次斩获颇丰,等同于将整个鲜卑族连根拔起。 如此战功,说是百年难得一见也不为过。 所以刘备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在郊外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 说是献俘,其实大多都是人头而不存在俘虏,因为鲜卑族的男子几乎被斩杀殆尽。此外,便只有数十万的鲜卑妇孺。 林朝今日特地换了一身朝服,在大军与徐州百官的簇拥之下,昂首阔步走向了早已搭建好的高台,将此次北征成果汇报给了刘备。 虽然早在信件中得知了北征的结果,但真等林朝亲口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刘备听得也是异常激动,不住得点头。 若非场合太正式,恐怕刘备早就开始拍手叫好了。 此时正值炎炎盛夏,太阳炙烤下的大地不断升温,众人也都汗如雨下,极为疲惫。 所以刘备很贴心的将一切流程简化,本来需要进行三天的献俘仪式,也在当天傍晚就完成了。 之后,便是徐州的传统保留节目——吃席! 经过这七年的不断积攒,如今刘备的内库又丰盈了起来,比之当年遭田丰洗劫之前,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豪富的刘备大手一挥,决定宴请全军有功将士,以及徐州的文武百官。 于是,在一片山呼万岁声中,刘备不仅笑得开心,吃得也很开心。 酒宴过后,刘备借着朦胧的醉意召集了内府成员与军机处众人,开始商议应对豫州袁术之事。 早在二十多天前,诸葛亮已经率领一万大军向东南进发,作为前部先锋。 当时诸葛亮请战时,刘备忽然突发奇想,不仅准了诸葛亮的请战要求,更是把一众徐州二代都派了出去,准备历练一番。 怎么说呢,如今已年过不惑的刘备虽然渴望快速统一天下,但也考虑到了下一代的接班问题。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等自己等人作古之后,徐州二代的第一人毫无疑问是诸葛亮,因为他是林朝和荀彧的弟子,也是徐州所有重臣寄与厚望的接班人。 但是诸葛亮再怎么天资高绝,也不可能一个人扛起大旗,总要有人在旁辅佐。 于是乎,这些徐州的二代们,就是最好的人选。 因为他们的父辈早已跟徐州进行了深度绑定,忠诚方面自然不用担心。 二代中首当其冲最年长者,便是关羽长子关平,其次便是赵云之子赵统,以及张辽之子张虎等人。若非林朝的长子林毅实在太过年幼,刘备都想给他安排一个副将的职位出去历练。 有自己这些人兜底,哪怕这次试探性的进攻打得再烂也不怕,全当磨炼一番了。 而今晚商议的内容除了如何对付袁术之外,刘备也透露出了想要趁机一统天下的意思。 这个看似不怎么稳妥的想法,却出奇的得到一众人的支持。 一者,此次北征大获全胜,却并未伤筋动骨,若是携大胜之势向南进击,不失为一个上佳的战机。 再者,经过七年的修生养息,刘备治下四州得到了长足的回复,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但七年的时光过去,一众徐州核心重臣的年岁渐长,心中那颗建功立业的心早已按捺不住。 再不出兵统一天下,我们就都老了! 对于他们的心思,林朝当然也是心知肚明,毕竟自己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 眼看光阴飞逝,他如何不想在有生之年重塑山河。 但出征之前,有些事情总要弄清楚。 听完众人的发言之后,刘备将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开口笑道:“子初,孤与诸位臣工皆以为此时当出兵统一天下,你以为如何?” 林朝起身拱手道:“大王所言极是,只是朝方才北征归来,对我徐州如今的情况不甚了解,还需参详一番。” “那你想了解什么?” “兵马、粮草、民夫,甚至是金银。”林朝开口道,“总之能够动用一切力量,朝都要有所了解,如此才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闻言,田丰起身道:“司徒勿虑,如今大王麾下统辖四州之地,皆兵精粮足,府库中器械铠甲堆积成山……” 说实话,能够从大管家田丰口中说出这种话,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但林朝还是不甚满意,甚至直接打断道:“元皓,某只问一句,如今四州有多少人口,能调拨多少兵力,府库中的粮草够支撑多久?统一天下非数年时间不可为之,万一中途遇挫,便要从头再来,又不知耗费多少民力与时日。” “不错,子初此乃老成谋国之言。”刘备点了点头道,“不过以咱们如今的实力,倒也不是不能尝试,元皓以为如何?” 田丰明显听出了刘备的话外之音,当即开口道:“据户部造册登记的档案,如今治下四州的总人口约为两千万人,青壮年男子五百万有余。至于府库中的粮草……支撑百万大军一年不成问题,而且不会伤及根基。” 天下十三州,人口大部分都在中原地区。 灵帝初年,天下人口大概六千五百万,而等到黄巾起义,以及中原大乱时,就算减少,也应该有五千余万。 青州、徐州、冀州、兖州加在一起,应该有一千万人不成问题。 如今十多年过去,在林朝抚民以生的施政方针下,人口翻一倍倒也正常。 毕竟这个时代的百姓,还停留在多子多福的观念中,有了稳定的生活,便开始疯狂繁衍。这些多出来的人口,如今还大部分是孩童,小部分已经成了少年。 听完田丰的话,林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人口才是战争的潜力,粮草则是战争的根基,既然田丰说粮草能支撑百万大军一年的时间,那这仗就可以打。 想着,林朝又将目光放到了关羽身上。 关羽会意,当即开口道:“这些年来倒是没有大规模募兵,不过四州兵马总数加在一起,应当有五十万余万。” 五十万大军…… 加上自己从北疆带回来的八万骑兵,已经有将近六十万大军。 若是倾巢而出,也足以统一天下了。 思索片刻之后,林朝豁然起身对刘备拱手道:“大王,臣以为袁术此贼僭越称王,逆天无道,咱们必要讨伐叛逆!再者,这天下动乱已久,人心思定,大王也该顺势而为,扫平四海,统一天下!” “好,子初一言,使孤豁然开朗!”刘备大笑道,“传令调集大军,征调粮草,一月之后,大军出征豫州!” “遵命!” 一众文武群臣纷纷拱手道,脸上都带着笑意。 …… 初平十一年七月下旬,萧王刘备发兵六十万,正式南下征伐豫州! 说是南征袁术,但林朝却把大军分成了三路。 第一路从萧国向沛郡进发,意在攻取袁术的老巢汝南郡。总兵力三十万,由关羽率领,副将为张飞,以荀攸、辛评等人为军师,麾下更有太史慈、徐晃、徐盛等猛将,可谓此次南征的主力! 第二路从兖州向南阳进发,顺带攻取荆州,兵力二十万,由赵云为主帅,张辽为副将,以沮授、审配等人为军师,麾下率领了高顺、张绣、黄忠等猛将,大多是机动性比较的部队。 第三路则是从郯县出发,向西直奔司隶地界,最终的目的地直指长安。 这一路兵力十万,由林夕率领,吕虔为副将,麾下的精兵猛将虽然不多,但也不作为主力部队使用,更多的是用以保护刘备和林朝。 大军出征的消息林朝也并未隐瞒,甚至刻意经由顺天府散播了出去。 至于敌军会不会闻风而动,甚至那些反对刘备的诸侯会不会聚在一起抵抗,林朝表示无所谓。 聚在一起更好,倒省得自己分别追赶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试探,诸葛亮等人的进攻虽然没取得什么大的战果,却查明了所有的敌我关系。 当袁术称王的消息传出之后,徐州立刻派了诸葛亮作为讨伐先锋,并邀请天下诸侯一同兴兵讨伐。 至于这些天下诸侯的反应嘛…… 益州刘璋不置可否,甚至没有回信。 自从四年前刘焉病死之后,二代目刘璋接任。但这人分明不靠谱,说白了就是性格太过软弱,根本无力支撑局面。 如今益州蛮部动辄暴乱,刘璋稳固根基都够呛,自然分不出兵力去讨伐袁术。 至于荆州刘表,则在第一时间表示了强烈赞同。 毕竟他与袁术本就视若仇雠,更在此前被袁术派麾下大将吕布夺走了自己的南阳,得知刘备要收拾袁术,又岂能不欢欣雀跃? 坦白说,这些人反应都在林朝的意料之内,他最想要看的,其实是另外两人反应。 其一,是曹操。 其二,便是孙策。 之前迫于刘备的压力,曹操不得不与袁术结盟,但他一直以大汉忠臣自居。如今自己的金主爸爸僭越称王,不知他该如何行动。 继续支持袁术,那他这个所谓的大汉忠良,就真的成了笑柄。 若是不支持袁术,一旦刘备打过去,他将无任何臂助,迟早败亡。 两难之间,曹操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不过他的手段比较高明,在袁术称王的前夕,他就上表长安,请天子册封袁术为王。 至于‘非刘氏不王’的祖宗之法…… 曹操表示时移世易,如今天下有变,高祖那一套已经过时了,不用理会。 正所谓只要把祖宗之法改了,那就不算违背了祖宗之法。 逻辑这种东西,算是被他曹孟德玩明白了。 至于已经掌握了大半个江东的孙策……他的玩法和曹操差不多,绝口不提袁术僭越,只说袁术是大汉忠臣,其功劳足以称王。 如此一来,既不用与袁术翻脸,又保证了自己大汉忠臣的立场,反复横跳了属于是。 面对他们这么刺激的玩法,林朝先表示了赞同,随后……又给他们来了一波更刺激的玩法! 初平十一年,八月中旬。 当关羽身率三十万大军直取豫州腹地之时,赵云和林夕的两路大军也悄悄抵达了陈留。 等占据河内、河南等地的曹操得到消息时,两路共计三十万的大军,已经距离他不足二百里! 曹操这几年发展的不错,但靠着不足半州之地,哪怕他发展的再好,也不可能与三十万大军抗衡。 所以,历史上的长坂坡事件再次重演。 只不过这次追逃双方却是变换了身份,刘备追击而曹操跑路。 曹操深知自己不可能是三十万大军的对手,留下来只能坐以待毙,当即率领五万大军迅速南下,准备与袁术会合,共同抵挡刘备的六十万大军。 对于逃跑的曹操,林朝并没有这么追赶,反而有意让他与袁术会合。 不过曹操此次不战而走,也让刘备兵不血刃的收复了半个司隶,倒也收获颇丰。 两路大军出了兖州之后,便依照原定计划分开,赵云身向荆州。刘备和林朝则是继续向西,于八月底抵达了雒阳。 雒阳,这座自三代以来便频频作为都城的古城,更有着天下之中的地缘优势! 自光武迁都以来,这座雄城又经历了近二百载风雨,至今仍然屹立不倒。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都将它视作心中的圣地,并为之终身奋斗。 有道是生在雒阳,葬于北邙! 城门下,刘备抬头看着这座昔日繁华无比的帝国都城,在历经董卓之乱后,如今已经变得无比荒凉,更是散发出一股日暮途穷的破败感。 刘备在城门下伫立良久,最终却长长一叹,神色黯然。 “如此雄城,古今多少英雄豪杰在此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可叹桓、灵庸昏,不然以我大汉之强盛,又如何会山河破碎,社稷崩塌……” 刘备对林朝缓缓叹息道,发散这心中的遗憾。 “大王不必伤神,咱们此来,不正是要重整山河,恢复大汉昔日荣光。” 闻言,刘备满脸坚定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子初所言甚是,进城!” 第六百六十一章 分头处理 相比于渔阳战场,高柳城外的战事就简单多了。 张飞麾下虽然只有两万大军,却都是悍勇之士,再加上有徐州运送过来的马镫、弩箭等征战利器,对上琐奴的两万鲜卑士卒,不能说是旗鼓相当,至少也是如屠猪狗一般。 一番血战之后,琐奴终于理解了当年他父亲南下劫掠时感受到的绝望。 面对浑身是血,凶神恶煞的张飞,恍惚之间,他竟然在张飞身上感受到了……当年强抢他母亲的隔壁部落头领的影子。 身姿同样的威猛,手段同样的残暴,让琐奴心生畏惧。 “大……大人……” 琐奴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马上挨了张飞一个大耳帖子,只把他扇得眼冒金星,口突鲜血。 “说甚胡话,老子不是你爹!” 张飞指着琐奴骂道,嘴角浮现残忍的笑意。 在中原地区,大人一词一般代指父母长辈。可张飞在塞外待了近八载,又岂能不知鲜卑人的叫法,可他还是直接一耳光打了过去。 无他,就是想揍人而已。 琐奴见张飞生气,根本顾不上肿起的半边脸,赶紧跪地求饶道:“大……将军饶命,饶命!” 啪! 可迎接他的,又是张飞的一记耳光。 “这下两边对称了……” 张飞看了看自己那蒲扇一般大的巴掌,又瞅了瞅琐奴肿胀起来的双颊,这才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张飞的恶趣味,太史慈很自然的表示了不屑,随后开口道:“还是先绑起来审讯一番,此次胡虏南下的时间极为蹊跷,难保后面不会再有大军。” “绑起来作甚,他还能跑了不成,直接审讯就是。” 张飞却满不在乎的说道。 太史慈问道:“翼德,你懂得审讯之法?” “要什么审讯之法,他难道还敢欺瞒某不成!” 张飞说着,又瞪了琐奴一眼,后者只得用眼神表示无辜。 闻言,太史慈一翻白眼,对张飞的智商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同时一挥袖命麾下将琐奴带下去审讯。 “翼德,监军曾言:专业之事,交给专业之人来做。军中有校事府士卒随行,交给他们,定能从此人口中撬出一些有用的讯息。毕竟此次北征事关重大,不可不慎。” 给了琐奴两巴掌后,张飞也对他失去了兴趣,任由麾下士卒将他带了下去。 反正此人是自己擒获的,功劳跑不了,谁来审问都没关系。 “也好,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飞努力装出一副儒将的姿态,开口问道,“子义,此战战果如何?” 太史慈答道:“军师正在着手统计,稍后便可知晓。” 两人正说话间,辛评赶到,神色却是有些凝重。 没等张飞开口询问,他便先开口道:“翼德,此战我军伤亡近两千将士,歼敌近四千人,俘虏敌军三千余人。至于缴获的军资器械……” 说到这里,辛评摇头一笑,面露不屑之色。 这些蛮夷一贯穷得荡气回肠,除了胯下战马之外,哪还可能会有什么资产。 至于身上那几块牛羊皮缝制的所谓皮甲,辛评甚至没要求士卒上交,全当给他们的奖励了,让他们战后也能给家里人弄几件皮衣穿穿。 闻言,张飞不禁仰天大笑,乐得情不自禁,顺带看向远处战场的目光都柔和了起来。 歼敌四千,俘虏三千! 首战便有如此战果,等整场战役打完,自己的功劳岂不是要超过子龙、文远。 草原是个好地方啊,这里的蛮夷热情好客,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我超喜欢在里面的! 正畅想未来时,张飞却见到辛评依旧板着脸,顿时有些好奇道:“如此战果,军师难道不满意?” 辛评摇了摇头道:“不,非是不满意,只是方才某审讯俘虏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是何消息?” 太史慈开口问道。 当下,辛评便将去岁年末,轲比能和魁头火并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二人连连直皱眉头。 “也就是说,轲比能部是因为缺衣少粮,这才一反常态,联合了素利在春末南下劫掠?” 渔阳城中,林朝听着林夕的汇报,目光不禁微微一动。 “正是如此。” 林夕点了点头道。 大军回到渔阳城后,成律归便向林夕汇报了此事。 可林夕毕竟是一手组建过校事府的特务头子,又岂会轻易相信成律归的说辞,回来后便严加审讯了好几个俘虏,这才终于确认了这个消息。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情报,林朝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一方面,林朝已经做好了派三路大军深入草原的打算,可此时鲜卑突然来袭,的确打了林朝一个措手不及。 另一方面来说,倘若蛮夷此时大军南下,自己便能以逸待劳,胜算也高了不少。 只是战术方面……却得稍加改动一番。 想着,林朝又开口问道:“敌方兵力如何,如今行进至何处?” 林夕答道:“依照审讯得来的消息,此次出兵,素利诸部共计五万大军袭幽州。轲比能所部率大军袭代郡,兵力尚未可知。 成律归为先锋,素利剩余大军分为两部,前部两万骑,为鲜卑首领弥加、阙机统率。中军两万骑,由素利亲自率领,如今应当已过阴山,距离渔阳郡不足两百里。至于轲比能所部的动向,亦是尚未可知。”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 关于素利的情报倒也算得上详尽,倒是轲比能所部……他又不受素利统辖,没审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如果已知的情报无误,那轲比能与素利此次南下劫掠,居然出动了十余万大军,足以称得上是倾巢而动。 看来去年与魁头对拼导致轲比能元气大伤,让他实在撑不下去了,甚至治下各个部落都有分崩离析之险,不然他绝不会选择此时拿下。 毕竟还有两三个月才夏收,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春末,中原百姓手中也没什么余粮。 “兄长,咱们该如何应对?” 见兄长沉默不语,林夕又开口问道。 林朝摇了摇头,示意林夕稍安勿躁,脑中已经开始思索起对策。 此次南下劫掠的鲜卑共计十万大军,与自己这边的兵力大致相当。但论及悍勇程度,肯定是自己麾下职业化的军队更加精锐。 素利南下渔阳,轲比能南下代郡…… 战是肯定要战的,只是具体的战术执行,还有待商榷。 思索片刻后,林朝开口道:“子煦,用校事府的六百里加急给郯县下令,让元皓将剩下的兵马辎重尽快调过来,张文远所率的三万骑兵,也立即启程,务必要在半月之内赶到幽州!” 蛮夷已然大举南下,而自己这边三部加一起才七万骑兵,而且高顺的三万大军还在河套地区,一时间无法赶到。 如今手头的可用之兵只有四万人,真要跟鲜卑人开战,怕是败多胜少,所以林朝现在只能指望大本营郯县那边的三万骑兵。 “唯!” 林夕抱拳应道。 林朝又开口道:“此外,也立即派人传信给翼德,将此事全盘告知与他。此外再告诉他,若蛮夷至,能战便战,不能战则坚壁清野,据守城池。” “唯……兄长,该如何战?” 林夕抱拳应了一声,又感觉林朝所言太过笼统,便下意识问了一句。 可此举却立刻招来了林朝的白眼,并且揶揄道:“怎么,子煦你也想当微操大师?” 开玩笑,张飞、太史慈和辛评的组合,无论怎么打都不会太吃亏,只要给个大方向就行,哪用得着自己远程指挥! 真要像后世某光头强一样玩微操,只会害人害己。 虽然林夕不明白何为微操大师,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便也不再赘言。 “最后,给高公义传信一封,告诉他计划有变,命他立刻整军东进,以待军令!” 本来打算主动出击,如今却变成了被动迎敌,高顺的西路大军算是用不上了,现在行动起来,以后倒是可以作为一支奇兵来使用。 “遵命!” 林夕抱拳应命道。 …… 送出去的书信还没来得及抵达高柳城,张飞和太史慈之间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争执。 争执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关于俘虏的处置。 张飞的意见很果决,撒掉撒掉,通通撒掉,一劳永逸,眼不见心不烦。 不仅如此,张飞还表示应该用蛮夷的头颅筑成京观,用以震慑剩余的鲜卑大军,使其士气跌落。 用物理的手段,来达到精神攻击的效果。 但这个想法一出口,便遭到了太史慈的反对。 “翼德,俘虏足足三千余人,若是全部诛杀,必然使人心震怖。” “震怖就震怖,某无所谓,对于这些蛮夷,就得斩草除根!”张飞满不在乎道,“再者,在北征之前子初就说过,此行并非征伐,而是复仇。蛮夷男子凡身长过车轮者,一律斩首!” 眼看张飞抬出了林朝,太史慈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开口道:“自是复仇之战,只是此时还不到赶尽杀绝的时候。” “子义你为何如此迂腐?对付这些禽兽不如的蛮夷,你难道还想施以仁义教化之?” 这句话说完后,张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声音中充满了讥讽。 “自然不是,翼德你莫要胡言乱语。” 要是让别人误解自己想教化蛮夷,绝对会笑掉大牙。太史慈不想社死,当下连忙矢口否认。 “那是为何?” 张飞冷笑道。 装,接着装。 太史慈反驳道:“监军所言之复仇,是待到大军突入鲜卑腹地后所行之策,如今还为时过早。” 当时在郯县内府会议上,林朝为了激发众人的恨意,便列举出了鲜卑人以往所做的种种恶事。但真正开打的时候,傻子才会这样死搬硬套。 众所周知,林司徒一贯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 “目下战事已然开打,如何说是为时尚早?” “初战告捷,便开始杀降,于后续战事不利。” “子义,为了此次北征之战,徐州可是足足调动了十万大军与十五万民夫,咱们吃的粮食,可都是从千里之外运过来的,如今却喂进了蛮夷之口,实在是荒唐。” 为了说服太史慈,张飞极为难得的动脑及思考了一番。 两人正争执间,辛评手持折扇走了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斗嘴,眼中微微闪烁着笑意。 “军师,你来得正好。某准备将这些蛮夷俘虏尽数斩杀,可子义却打算招降这些蛮夷,当真是仁义高绝!” 张飞一通阴阳怪气,只把太史慈听得满脸无语。 辛评笑道:“哦,太史将军竟有此等想法?” “非也,末将非是妇人之仁,只是大战在即,此时杀降可能于战事不利。”太史慈正色道,“倘若将蛮夷俘虏的头颅筑成京观,就算能震慑敌军,却也间接使以后的敌军都会拼死抵抗!” 投降是个死,不投降也是个死,既然如此,倒不然奋力一战! 闻言,辛评忍不住点了点头道:“太史将军此言在理,杀戒一开,今后敌军便再无投降之可能。” “可咱们本来也不需要敌人投降啊!” 见辛评似乎赞成太史慈的意见,张飞赶忙插嘴道。 “的确不需要投降,但需要胜利。”辛评缓缓说道,“复仇也好,征讨也罢,如何能胜利,便如何行事。” 张飞没好气道:“军师,能说得明白些吗?” 辛评笑道:“恩威并行便是。” 太史慈也好奇道:“如何恩威并行?” “三千俘虏的确有些多了,可尽数斩杀又不行,便只能分头处理。某意,杀一半招降一半,既能震慑蛮夷之心,又能将剩下的蛮夷为我所用。待到大战起时,便将所剩蛮夷编入先等营,使其直面蛮夷兵锋。” 辛评的意思很简单,这些人全杀了有些浪费,不如留下来当炮灰。 可三千人有些多,为了防止这些人阵前倒戈,只留下一半就够了。 等到大战起时,用督战队驱赶着这些人当炮灰,必能减少己方士卒的伤亡。 听完辛评这个折中的方法,太史慈和张飞都点了点头。 张飞开口道:“军师此计甚妙,某以为可行!” “末将附议!” 太史慈也表示赞同。 闻言,辛评淡淡一笑,继续挥动着手中那把林朝送给他的折扇。 7017k 第六百六十二章 狂徒张三,放火烧山 与林朝采用养狗打狗的方式不同,辛评的手段要更加残酷一些。 三千名被绑缚的鲜卑俘虏全部被拉倒茫茫旷野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斩杀其中一半。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随机挑选一半幸运观众进行砍头。 当然,辛评出身名门,更是承袭儒学,胸中自有仁义道德。所以他在把鲜卑俘虏斩首之前,严格进行了一番筛选。 筛选的方式倒也简单,遵照林朝的命令,他命麾下推出了十多辆辎重车,随后不厌其烦的对鲜卑俘虏进行甄别。 凡是身长低于车轮者,尽数免死! 半日过后,三千名俘虏尽数通过了甄选,结果却是零。 想想也是,南下劫掠是大事,自然会出动部落中最精锐的战士,断没有将孩童带出来拖后腿的道理。 对于这个不出意料的结果,辛评直接点了点头,心中却不再有任何障碍了。 “行刑!” 见辛评点头,张飞大手一挥,随即大喝道。 “遵命!” 传令兵答应一声,随即打出了旗号。 一时间,被俘虏的鲜卑战士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下场,当即面色狰狞的挣扎起来。 可身负绳索,使他们的挣扎毫无用处,眼看屠刀即将降临,一些俘虏的精神登时崩溃。更有些会说汉人语言的鲜卑俘虏大叫道: “大人饶命啊……我等愿降……” 话还没说完,头颅已然被利刃斩断,脖颈处的鲜血喷涌而出,直到尸身倒地之时,头颅上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死亡。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世间能堪破者寥寥无几,这其中显然不包括这些不习王化的蛮夷。 眼见第一轮蛮夷俘虏倒在血泊之中,身为主将的张飞,眼中却露出了快意的神色。 “饶命?饶个屁!凭什么饶了他们!” 张飞冷笑一声道。 一旁的太史慈虽面带不忍之色,却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蛮夷残暴无法教化,非尽杀之,北疆方定! 身为疆场大将,太史慈自然没有什么圣母心。 杀蛮夷没什么问题,但是杀手无寸铁的蛮夷,多多少少还是让身为当世顶尖武将的太史慈难以接受。 大概是看出了太史慈的不适,辛评笑道:“这些蛮夷贼子历年寇边,杀掠吏民,荼毒了不知多少我大汉百姓。面对那些手无寸铁,逆来顺受的百姓,他们手中的屠刀可没有手软。如今落得此等下场,倒也算天理昭昭,太史将军不必介怀。” “军师,末将明白的!” 太史慈抱拳开口说道,随即又叹息一声:“所谓复仇,理当如此。只是末将非是苦主,心中难免有些妇人之仁。” “将军胸有同理之心,足可堪称儒将,日后必然大放异彩。” “军师过誉,末将愧不敢当。” 一千五百名俘虏看似很多,但在利刃屠刀之下却并不经杀。两人谈话之间,已然行刑完毕。 此时的张飞,已经没工夫搭理心中感慨的太史慈,反而纵马冲到血泊场中,对幸存的另一半俘虏高喝道:“尔等想死想活?” 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性命,现在却变成了无头尸首,剩下的鲜卑俘虏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心中万分惶恐。 正所谓物伤其类,虽说他们经常在大汉边地搞屠杀,但真等屠刀落到自己头上时,他们的表现甚至不如那些被他们肆意屠戮蹂躏的边地百姓。 面对张飞的询问,剩余一千五百名鲜卑爆发出了惊人了求生意志。 “想活……我等想活……” 一阵嘈杂而惊恐的响彻天际,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对于这番杀鸡儆猴的震慑效果,张飞表示很满意,当即咧嘴笑道:“尔等本是蛮夷畜生,又顽抗天兵,自是罪不容诛。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将也不愿多造杀戮。既然尔等想活,那就暂且寄下尔等的性命,都给某去杀敌立功! 待到大战起时,本将便将尔等编如先登营,杀蛮夷一人者,可将功折罪而免死。尔等可听清楚了?” 眼看有活命的机会,一众蛮夷俘虏纷纷跪地大呼道:“愿为将军效死!” “哈哈哈,好!” 张飞又是一阵大笑,回来后就对太史慈说道:“子义,看到了没有。对付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就得如此。某在塞外八载,深知这些贼子的残暴秉性,只有比他们更强的人,才能彻底让这些畜生畏惧信服!” 面对得意洋洋的张飞,受礼法熏陶多年的太史慈虽然不能理解,但也只得点头道:“翼德高见!” 辛评在旁笑道:“蛮夷茹毛饮血,不知礼数,更是毫无廉耻之心,宛若林中野兽一般,自然是崇尚强者。” 说这句话的时候,辛评言语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在儒学的系统里面,最受世人崇尚的便是仁义和礼法,这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 若是谁拳头大谁说得就算,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 高柳城北百余里处。 这里已然是塞外之地,茫茫天地间,尽是闲花野草。 时值春末,正是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景象。 自檀石槐统一鲜卑诸部以来,便将单于庭立在了阴山背后的弹汗山上。而后檀石槐死,鲜卑诸部分崩离析,弹汗山虽仍有其地位,但比起昔日强盛的景象,却是多有不如。 轲比能作为新一代的鲜卑统领之一,他的部落也正是弹汗山诸部之一,而后部落在他手上发展了数年,如今统治疆域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弹汗山。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成为现任单于魁头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子才是伟大单于檀石槐的嫡系子孙,正牌鲜卑上三旗的贵族,可谓是根正苗红。你轲比能不过区区一介臭要饭的,有什么资格占据弹汗山? 所以去年冬末的战役打完之后,轲比能被迫带着部落往东北迁移了一段距离。 也正因如此,此次南下劫掠,比往年都要多走一小段距离。 也不多,大概两百余里而已。 弹汗山距离高柳城近四百里,再加上轲比能往东北迁徙了两百里,加一起就是六百里。 这个级别的里程对于汉人军队自然没什么问题,可……鲜卑人不行啊! 莫说成体系的补给线,就算是临时补给线他们也没有几条,以往都是凭借着一拥而上的高端战术冲进大汉边地,然后靠着烧杀抢掠为生。 高情商的说法,这叫闪电战法,就食于敌。 低情商的说法,就是凭借着速度优势瞎打一通,抢了东西就跑。 轲比能作为鲜卑部落中的一代雄主,目光自然比一般人要长远得多。长途跋涉六百里南下劫掠,他深知没有补给的风险,若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铤而走险的。 可……部落中的日子实在撑不下去了。 去岁年末一战,他最终虽然从魁头的手中讨回了妻儿族人,但那些牛羊辎重,魁头说什么也不愿意还。 时至如今,部落中人已经食不果腹,不出两个月就会饿死一大半。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南下搏一搏。 因此轲比能此次南下,整整集结了近七万大军,上至六十岁,下至十二岁,只要是手脚健全的,全都带上了,算是把部落中的男丁尽数抽调了出来。 此外他还驱赶着近十万头牛羊,以为南下路途中的粮草,留老幼妇孺在后方挨饿。 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大军从阴山背后进发,目标直奔高柳。只要打开了这一边地要隘,后面的路途将一马平川。 轲比能的计划很完美,然后……作为先锋大将的琐奴就失去了消息。 营帐外,轲比能架起篝火烤着羊肉。 尽管架上的羊肉已经外焦里嫩,滋滋冒油,但轲比能却半点食欲都没有,眉头紧锁间,目光中满是担忧。 “琐奴那家伙,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一点消息传来,这个先锋是怎么当的……” 轲比能喃喃自语道,神情充满了疑惑。 他当然知道琐奴天性残暴,向来只敬畏强者,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忠诚可言,包括自己在内。 可也正因琐奴贪婪,他才会让其担任先锋。 一来,有机会南下劫掠对于琐奴来说,简直求之不得,他必然拼尽全力,甚至深入中原腹地也不是不可能。 二来,轲比能正好借此机会,看看汉庭边地的防御力量如何。 如果琐奴能撕破汉军防御,那此次南下应该会收获颇丰。 如若琐奴这头狼崽子受挫,自己能及时调整战略。 无论哪种结果,轲比能都算计到了,可唯独没想到琐奴会突然失去消息。 正当轲比能疑惑间,却有一名鲜卑战士快速冲大帐狂奔而来,见到轲比能后马上行礼道:“大人,前方出现我军败兵!” “什么,可是琐奴所部?” 轲比能豁然而起,目光死死盯着来人,口中厉声喝道。 “正是琐奴头领所部,但……没有见到琐奴头领本人。” “速速带某前去一观!” 半个时辰后,轲比能终于收拢了败退而来的残兵,也知道了琐奴被擒或被斩杀的消息,同时也接受了汉军陈兵边境的事实。 “琐奴……你真该死!” 轲比能仰天长叹道,目光中充满了恨意。 琐奴死不死无所谓,可在兵力相同的情况下,他怎么也不明白琐奴是如何打出这种战绩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折了进去。 你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居然连累了近八千好儿郎一同战死! 一通怒骂之后,轲比能又开始思索起了当下情况,那就是还要不要继续南下。 思量半晌后,轲比能一咬牙,决定继续南下,并且是加快速度继续南下! 一者,他实在没有退路了,纵然现在带着麾下大军返程,回去也只能落得个饿死的下场。 二者,他知道如今的大汉正处于诸侯混战的时期,根本不可能在边地布置多少兵马。想来琐奴遇到了两万骑兵,就应该是汉人的全部军队了。 收拢了败兵之后,自己麾下尚有近六万大军,依旧有着极大的胜算。 “传令,明日大军加速前进,务必要在两日内进入汉国边境!” “遵命!” 而与此同时,身处高柳城的张飞所部,也在进行着战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说是战前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因为轲比能大军离得实在太近了。 徐州的辎重还在源源不绝的往城中运送,在积极备战的同时,张飞采纳辛评的建议,带人在城外扮演法外狂徒——放火烧山! 没错,就是放火。 从琐奴口中得到了轲比能的兵力后,辛评的判断是不可力敌,当即劝张飞据守城池。 与此同时,还要进行一项工作,那就是坚壁清野! 正值春末,庄稼还未成熟,但饥渴的鲜卑蛮夷肯定不会理会这些,不管熟不熟先摘了再说,毕竟树皮都能吃,更何况已经结出穗的谷物。 虽然很可惜,但与其便宜了这些蛮夷,倒不如直接烧掉。 张飞这边烧得自然开心,但凡有绿色覆盖的地方,都成了他的施展才华的场所。 本着一粒粮食都不可能给轲比能留的想法,张飞实施了真正物理意义上的焦土政策。 而太史慈那边,也已经派人去高柳城周边劝说百姓入城。 百姓自然不愿自家田地上的粮食被烧,更不愿迁徙进城成为流民。 对此,辛评的应对也果决。 直接将蛮夷即将南下劫掠的消息告诉了这些百姓,同时又施展出了撒币战术。 尽管田里的庄稼被烧了别怕,我给钱补贴! 只要你愿意迁徙到城中。 索性高柳城地处边境,周边的百姓并不是很多,不然短短两三日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坚壁清野的工作。 饶是如此,也有一部分百姓还没来得及通知。 不顾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第三日晚间,外出放火归来的张飞便收到了林朝传来的信件。 信中的情报虽然过时了,但结尾有一道让张飞自行决定战事的军令,只是有个底线,那就是决不能让蛮夷突入并州腹地。 这封信,倒是让三人看得十分开心。 跟着子初打仗就是痛快,因为他从不乱指挥。 当一切准备工作都紧锣密鼓的结束之后,高柳城外终于迎来了轲比能的大军! 7017k 第六百六十三章 陈旧却好用的计策 不得不说,辛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场与南下劫掠的鲜卑人死磕的战争,此时竟然硬生生被他弄成了攻防战。 可问题是,这些蛮夷会攻城吗? 完全不会! 甚至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破城,越往后拖,能攻下城池的概率就越低! 高柳作为代郡治所,本身就是一个军事重镇,城墙虽比不得雒阳、长安这种大都市,但也足足三丈有余,厚度甚至远超高度,非一朝一夕能够击破。 但是,轲比能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当望见城墙上严阵以待的汉军后,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眉头紧皱,面色灰白一片。 相反,城楼上的张飞倒是快意一笑,随即便大手一挥,身后便有众多士卒涌出,每人手中竟然捧着一颗人头! “扔下去,让这些蛮夷看看!” 随着张飞的一声令下,士卒们奋力将手中的头颅投向了轲比能所在的大军。 “这是……” 见城楼上扔出东西,轲比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躲避,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也不知谁的手法如此精准,一颗大好人头竟直接落到了轲比能脸上,与他来了个近距离亲密接触。 轲比能惊呼一声,下意识就伸手一抓,这才反应过来是一颗头颅,可其内流出的腐血以及腥臭味,却已将轲比能浑身浸透。 “哈哈哈哈……”张飞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大笑道,“轲比能,滋味如何?” 本来张飞打算用这一千五百名鲜卑人的头颅铸个京观,但奈何轲比能麾下的大军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导致张飞无法正面接战,这才想起这个阴损的主意。 好在一千五百颗头颅扔下去之后,也达到了震慑敌军士气的用处。 当然,也有可能被恶心的。 城下,轲比能也被张飞的无耻手段震惊了,当他气急败坏的向上望去时,却正好看到张飞那张得意的面孔。 也正是这个面孔,却让轲比能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是……” 轲比能指着张飞,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是……行商张三!” “不错,正是你大父我!” 张飞笑得更得意了,同时来了个超级加辈。 八年以来,张飞扮坐行商化名张三,足迹几乎遍布了整个塞外,自然也去过轲比能的部落。甚至因为手头的货物抢手,一度成为轲比能的坐上之宾。 如今再度相遇,张飞却摇身一变成了汉人将军,由不得轲比能不震惊。 良久之后,轲比能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绪,却当即大手一挥,下令麾下攻城。 鲜卑战士虽然大多是骑兵,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下马攻城。 “呜呜呜……” 标志性的草原号角声响起时,一众鲜卑战士已经翻身落马,嗷嗷叫的手持利刃往城下冲了过去。 “这些蛮夷畜生就会鬼哭狼嚎,吵死了,给某射死他们!” 张飞满脸不耐烦道,随即抬手一挥,城楼上的士卒顿时在垛口架起了大黄弩。 这一幕看着城下轲比能的眼中,甚至当场就想调转马头跑路。 居然是弩箭? 而且还人手一把,这还怎么攻城! “放!” 随着张飞一声令下,漫天箭雨如飞蝗一般飞出,又如瀑布倒灌一般倾泻而出。 大黄弩的准头虽然比不得枪械,但城上到场下的这点距离,准头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射出,必有鲜卑战士应声中箭而倒。 鲜卑人本是游牧民族,天生没有定居的习惯。对于城池,他们是陌生的。对于如何攻打一座城池,更是陌生。 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箭雨,第一波进攻的鲜卑军不能说损伤惨重,至少也是差点全军覆没。 侥幸逃得一条性命的鲜卑军士卒,身上也大多带着箭矢,匆忙溃逃而去。 轲比能见城上汉军士气正盛,又有如此利器辅助,再攻下去除了损失人马外毫无益处,无奈只得鸣金收兵,退后十里安营扎寨。 “这些蛮夷崽子不过如此!” 城楼上,张飞见城外的鲜卑大军如潮水般退去,当即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反观辛评,从鲜卑军进攻开始就一言不发,眼睛却死死盯着进攻的敌军,目中时不时有精光闪过,似是要将这些鲜卑士卒看个通透。 一旁的太史慈附和道:“蛮夷长于野战而短于攻城,有此战果也是情理之中。为今之计,咱们该如何继续对敌,难不成要一直死守城池?” “区区蛮夷,虽人多势众,却不足为虑。今夜某就带人杀出城去夜袭,如若得手,必能将轲比能杀得大败。” 自出征以来连连取得战果,张飞能撑到这时候才有点飘,也真是有点难为他了。 可他的这番发言,立刻招致了辛评的反对。 “不,只要轲比能的大军一直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就不必主动出击,太冒险了。” 张飞嘿嘿笑道:“军师,如今战局形势一片大好,此时若能夜袭得手,蛮夷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为何要困守孤城?” “若不能得手呢?”辛评反问道,“我军仅有两万人马,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咱们了。况且轲比能起于寒微,其人智谋勇略不逊檀石槐,今日虽失利,又岂能没有防备。” “那要守到什么时候?”张飞问道。 闻言,辛评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杀意道:“蛮夷远道而来,身后无补给辎重,又岂能久持?方才攻城时某看得清楚,这些蛮夷面有菜色,想来已经许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饱饭了。 以此推论,最多五六日轲比能军中就该宰马为食了。再有半月时间,蛮夷必然粮尽。届时轲比能若还不退兵,我军便可大开城门,将这些蛮夷尽数歼灭!” 听了辛评的分析,太史慈先是点了点头,继而问道:“届时若蛮夷开始退军,又该如何?” “那就更好了,蛮夷若走,咱们便可追而击之,一直深入草原腹地,见轲比能的部落……尽数抹除!” “好,军师此计甚妙,咱们便如此行事!” 一听到有大功劳可拿,张飞顿时来了精神,也不急躁了。 可辛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皱眉道:“咱们这边自然不需顾虑,唯一可虑者,是司徒那边……司徒麾下也只有两万人马,对上素利的五六万大军,胜负仍未可知。” 折扇轻摇间,辛评竟开始为远在渔阳的林朝担忧起来。 那林朝现在在干什么呢? 答案是在整活。 确切的说,是在消耗蛮夷的有生力量,同时痛击友军一波。 当时渔阳城外的战事紧张,刘虞只来得及说服蹋顿,便急匆匆带了五千骑兵返回支援林朝。 远道而来的蹋顿非但没有得到林司徒的赞赏,反而被一顿训斥恐吓。最后林朝核善的眼神中,蹋顿乖乖召集了剩余乌桓三部的全部兵马。 两三日以后,其他乌桓三部的援军,甚至乌桓大人楼班也抵达了渔阳城,人数达到了可怕的一万五千人。 加上之前投降的成律归部,林朝目前手头的兵力仅两万,但控制的蛮夷骑兵却达到了近一万八千人! 用不到两万人来控制一万八千人,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就连一贯喜欢豪赌的郭嘉也表示了担忧。 “子初,蛮夷狼子野心,凶残成性,绝不可能收服。稍加任用一番倒是无碍,只是如今咱们麾下兵马不足,实在是难以控制近两万蛮夷为我所用。” 林朝摊手笑道:“正因蛮夷人多,所以某才打算消耗一些,帮助他们减少人口压力。” “如何消耗?” 闻言,郭嘉顿时来了兴致。 林朝指着地图开口道:“根据子煦得到的情报,此次南下劫掠的东路鲜卑,共计五万余人。前部先锋成律归已被咱们招降,如今素利所部两万余人与弥加、阙机所部两万余人,就在渔阳城以北百里的地方。 某意,咱们应当主动出击!” 郭嘉顿时惊呼道:“不可,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我军只有两万兵马,鲜卑蛮夷却有四万之众,敌我形势不容乐观。一旦主动进攻,若乌桓与成律归阵前倒戈,咱们皆死无葬身之地!” 好家伙,林子初你这种玩法,简直是武大郎娶潘金莲——没钱还想玩高配! 就连贾诩也罕见的表示了反对,开口劝道:“子初,高公义如今应该已经收到传信,正往幽州进发。张文远也率领三万骑兵北上,不出半月时间,两路大军必到。 咱们且固守待援,等两两路大军到时,再驱赶着乌桓蛮夷与素利决战,胜算将大大增加。 北征之战事关重大,又何必急于一时?” 林朝摇了摇头道:“不,此次蛮夷南下劫掠也不止一路人马。翼德那边面对的可是轲比能,此人甚素有勇略,不可轻敌,因此高公义就算东进,也应与翼德合并一处,共击轲比能。 素利这边,还是只能靠咱们自己。某之计虽然冒险了一些,却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最不济也能延缓蛮夷素利南下的脚步。” 这里面的水虽然深,但我林子初把握得住! 闻言,贾诩没有再反对,而是开口问道:“那你打算如何行事?” 林朝笑道:“此事易耳,无非是些陈旧手段而已。” 第二日。 林朝在渔阳城中发号施令,命令全军北上,迎击素利的四万大军。 这个消息一出,蹋顿与成律归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毕竟二人都与林朝交过手,深知林子初是不可能吃亏的人,主动出击再正常不过。 不过临出发之前,林朝却是大手一挥,让典韦请带人把如今的乌桓大人楼班、蹋顿以及成律归通通请到了自己面前。 就在三人大惑不解之时,林朝却是笑吟吟的拿出了三道诏书。 “三位,此乃大汉天子给三位的诏书。” 闻言,三人当即神色一变,随即双膝跪地,口呼万岁。 依照这个时代的礼法,就算面对天子诏令时,大多数时候也是不需要跪的。 可是……这些蛮夷若是跟汉人一样躬身接诏,林朝总感觉有些不舒服,因此还是让他们跪着好了。 在三人忐忑的心情中,林朝接连宣读了诏书。 听完诏书的内容后,三人却转忧为喜,眼角眉梢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因为这三封不是诏书,而是策书。 册封楼班为乌桓单于,册封蹋顿、成律归为义归王。 之前对于成律归不过是口头任命,此刻也算得到了落实。 “天子万岁!” 三人接过诏书之后,纷纷伏地大呼道。 自大汉北击匈奴,打得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分崩离析,俯首称臣后,就确立了在周遭国度中宗主国的地位。 简而言之,无论是高句丽还是草原诸部,亦或是西域诸国,在大汉面前,都得乖乖俯首称臣! 谁不服,就打谁! 就是这么豪横! 所以得到大汉天子册封的异族首领,在法理方面也就更加名正言顺。 也正因如此,这一封薄薄的天子策书才会有如此激动人心的力量。 “三位请起吧!” 宣读完毕后,林朝开口笑道。 “谢司徒!” 三人笑着起身时,举手投足间已经多了一种名为自信的东西。 从今天起,咱们也是大汉承认的单于王了。 这虽然是他们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他们的部落接近文明的一大步,岂能不与有荣焉? 能做大汉的狗,那可真是我们的荣幸! 可接下来林朝的一席话,却让他们笑不出来了。 “三位如今贵为我大汉诸侯王,自是千金贵体,万乘之躯,今后当学会擅于谋身,可不能随便置身于险地,不然于国于民都是莫大的损失!” 这句话听着是劝他们保重,但结合眼前的场景,三人却咂摸出了一番别样的滋味。 林子初这厮什么意思? 三人中楼班最年幼,也最无城府,当即开口问道:“林司徒此言何意,小王不懂,还请明示。” 林朝拱手笑道:“单于客气了,外臣的意思是说,征战杀伐之事乃将军之责,不必劳烦三位亲临战阵。”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勃然色变。 好家伙,林子初这是要剥夺自己的兵权啊! 蹋顿赶紧抱拳道:“司徒容禀,小王自幼便征战于马上,麾下勇士若无小王统领,恐怕难以为大汉建功立业!” 蹋顿不敢明着反对林朝,便只好说出了这番软中带有威胁的话语。 没有我在,你林子初怕是指挥不动我麾下的勇士。 可林朝却笑道:“义归王误会了,外臣并不是不让大王统兵作战,只是不可身涉险地。待到与蛮夷开战时,大王可与外臣一同置身中军,如此外臣也能保护大王的安全。” 留你在我身边,不怕指挥不动你的军队。 若你的军队敢阵前倒戈,我先杀你! 望着面带笑容,貌似和蔼可亲的林朝,蹋顿却通体生寒,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完了,这下不仅是兵权,连身家性命都掌控在别人手上了。 林子初,你好歹毒! “怎么,大王以为不妥?” 见蹋顿目光挣扎,林朝忽然歪着头笑问道。 “这……” 眼见蹋顿迟疑,林朝身后的典韦立刻拿起了双戟。 “小王遵命!” 形势比人强,蹋顿不想血溅当场,便在只好选择了低头。 “小王遵命!” 成律归和楼班也连忙低头道。 “呵呵……三位深明大义,实乃我大汉之福。” 林朝假惺惺夸赞了两句,随即便扭头对林夕开口道: “传令,全军北上,痛击蛮夷!” 7017k 第六百六十四章 炮灰先上 纵观古今,跟异族打仗都是一笔很不划算的买卖,却又不得不为之。 究其缘由,只因异族皆穷横之辈,不事生产而只会破坏! 大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杀人盈野却不知存续,可谓目光短浅。 跟他们一比,哪怕是大汉忠良董先生都显得人畜无害。 可异族真的很强吗? 倒也未必。 饶是昔年把高祖刘邦围困白登山的冒顿单于,已然是匈奴最强盛的时刻,但在之前一系列战争中,汉军也是胜多败少。 最后刘邦一着不慎,被困白登山上七天七夜,匈奴却根本无法突破汉军的阵线,只能跟刘邦讲和。 不然以冒顿单于的雄才大略,又怎么可能因为女人的枕边风就放过刘邦?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穷谁有理并不是后世才有的现象,它在西汉初年就已经有所体现。 异族南下,根本不是要占领这大好河山,他们也知道自己无法攻占中原,索性不如抢一票就跑,压根没什么长远打算。 所以这些不习王化的蛮夷根本不能称之为强盗,最多只能算小偷而已。 可凡事破坏容易建设难,异族每南下一次,中原王朝就得遭受破坏,哪怕不是毁灭性的打击,但建设的速度能怎能比得上破坏? 所以这些不怎么强的蛮夷,造成的破坏却是难以估量的。 以正因如此,汉武帝才会倾天下之力,而讨伐匈奴。 事实上,两汉数百年以来,虽然打得周边异族俯首称臣,但自身付出的代价,可谓是极其惨重。 那些因战争而死的士卒、民夫,那些因沉重赋税而被迫卖儿卖女的底层百姓,比之异族人数何止十倍百倍! 但即便如此,这仗也不得不打! 说到底,这并不是生存与毁灭的问题,而是尊严与利益的问题。 在这两者之间,大汉果断选择了后者。 因为汉朝深知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今年异族南下抢一波,明年异族又来抢一波,若一直放任不管,后年来抢的异族可就多了。 若给周边这些蛮夷树立起了一个软弱可欺的形象,难保他们不会真的生出入主中原的妄念! 关于这一点,后世某晋和某宋应该深有体会。 所以此次北征,林朝不仅要灭绝一直敢南下入寇的鲜卑,更要借此向周边蛮夷昭示一个道理。 你们这些狗东西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搞事,不然等待你们的只能是身死族灭! 敢觊觎大汉者,耶稣也留不住你,我林子初说的! 所以这场渔阳城外的阻击之战,不仅要赢,更要赢得漂亮。 “监军,敌军已至十里之外!” 中军大纛下,林朝听着探骑禀报的消息,不由点了点头,开口道:“再探!” “唯!” 探骑纵马离开后,林朝指挥着车驾来到了大军阵前,开始最后的战前动员。 “诸位!” 眼看林朝走到面前,全军上下顿时屏气凝神,都将目光放到了林监军身上。 望着麾下数万大军,林朝丝毫没有即将开战的紧张感,而是正色朗声道:“列位将士,蛮夷形同畜生,历年寇我边境,杀我百姓,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凡我大汉官兵,无不痛心疾首,夙夜难寐? 但某现在就告诉诸位,咱们复仇的时候到了! 蛮夷此刻以行至十里之外,最多一个时辰,便会抵达此地。 此战,必是一场恶战。但越是面对这些凶狠的畜生,诸位就得更加奋力拼杀。因为身后便是我大汉疆域,上面生活着的,都是我大汉子民,更有尔等之妻女! 身为朝廷大军,守卫百姓乃是尔等职责所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尔等在边地操练七载,如今便到了展现成果之时。 稍后大战起时,还望诸位舍生忘死,尽诛蛮夷! 奋力杀敌者,萧王必有重赏。贪生畏死者,军法必不容情。 今日,就让这些蛮夷畜生知道,明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林朝这番演讲,方法并不算高明,但句句皆是发自内心,所以立刻起到了鼓舞人心的效果。 “明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明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明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 将士们群情激奋,涨红了脸吼道。 眼见军心可用,林朝也露出笑容,旋即一挥手,后方典韦便将林朝的佩剑捧了上来。 铿! 林朝拔出佩剑,指天大吼道:“大汉万胜!” 下方,全军将士也学着林朝的模样,将手中兵刃高高举在手中。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 弥加和阙机作为此次南下劫掠的先头部队,麾下统领着两万大军,与素利的中军只相隔了数里之遥。 一者,素利怕汉军早有准备,将他们分而击破。 二者,素利又怕此次劫掠太过顺利,他们提前抢光了战利品,导致自己捞不到什么好处。 对于这个安排,弥加和阙机也没什么异议。虽说他们三人只是部落联合的结果,但在南下劫掠时,倒也颇为团结。 在先锋成律归失去消息的数日之后,二人终于率领大军来了大汉边境,这块他们朝思暮想,魂强梦绕的富饶之地。 一想到等下就能冲入汉人城池,肆意抢夺财物,甚至抢夺那柔嫩的汉人女子时,二人相视一笑,觉得这一路上吃得苦也都值了。 就在二人畅想未来之时,却忽然见到远处地平线上露出一片黑压压的大军。 “这是……” 弥加刚要说话时,却听到旁边阙机怪叫道:“不好,汉人大军早有准备……列阵,速速列阵,准备迎敌!” 闻言,弥加也吃了一惊,却并没有过于惊慌,反而指挥麾下准备列阵接战。 毕竟两军对垒,总要先摆好阵列,如此才不至于仓促应战。 而对于骑兵战法,弥加和阙机也非常自信。 笑话,自幼生活在马背上的他们,难道还比不得汉人骑兵悍勇? 就在二人严整阵型,准备和对面干一仗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对面的汉人军队居然已经开始了冲锋。 刚刚望见鲜卑军队的那一刻,阵前的林朝便立刻挥剑大喝道:“出战,进攻!” “遵命!” 林夕在马上答应一声,随即下令全军突进。 于是乎,还立足未稳的鲜卑军就见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望着携带漫天烟尘滚滚而来的大军,弥加和阙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些汉军疯了吗! 居然连虚实都不探查一番,就敢全军压上? 而且还是这种一拥而上的战法,对面的汉军将领是一点退路也不给自己留啊! 随着敌军的不断接近,他们又发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冲锋在最前面的,居然不是汉人军队,而是乌桓三部的骑兵,中间甚至还有鲜卑部落的战士! 而林朝的两万大军呢? 此刻却排开了阵列,人手一把大黄弩,瞄准了……前面冲锋的乌桓和鲜卑战士! 胆敢后退者,当场射杀! 中军大纛下,春末的阳光已然开始有些燥热,林朝轻摇着手中折扇,满脸笑容道:“今日一战,且让某见识一番乌桓与鲜卑勇士的厉害!” 闻言,旁边被严加保护起来的蹋顿、楼班、成律归三人,立刻微微色变,旋即便又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林子初这狗东西! 让我等麾下勇士去送死,居然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沉默片刻后,蹋顿还是抱拳道:“司徒,以小王观之,这些鲜卑蛮夷残暴成性,司徒如此战法……怕是难以取胜。” 林子初,你会不会打仗。 好好的骑兵被你这样用,简直是浪费! “大王勿虑。”林朝却笑道,“乌桓勇士,素来勇猛无敌,有他们打头阵。外臣以为,此战必胜!” 没关系,我相信你们的实力。 要是真不敌,大不了多死点人嘛! 被弓弩手瞄准指着,我就不信他们敢后退。 闻言,蹋顿虽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沉默不语。 而此刻前方战场上,真正的战争已然打响。 不得不说,这些草原靓仔还是有两下子的,虽是仓促迎战,但很快就摆好了阵列。随着乌桓所部与成律归部骑兵的接近,这些鲜卑人便开始搭弓射箭。 尽管他们的弓是粗制滥造,箭矢也多是由骨头磨成的箭头,但对于同等装备的乌桓骑兵,还是造成了极为客观的杀伤。 两轮箭雨后,双方正式短兵相接,开始了近身战。 平原之战,骑兵虽然能掌握战争的主动权,但论起战斗力,却不如步兵方阵。 这时代骑兵真正的作用,其实是迂回包抄。 一旦被完成了合围,便是兵仙人屠在世,也只能束手待毙。 所幸乌桓和成律归麾下也都是骑兵,后方更有督战的两万徐州骑兵,因此不用担心被包围的问题。 所以接下来,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血战! 两支装备、悍勇、士气都在同一层次的军队打起来,着实是无比惨烈。 鲜卑人自恃勇武,更是抱着南下劫掠的目的,当然不会轻易撤退。 相比之下,乌桓人被身后的两万汉军拿弓弩指着,更是只敢前进而不敢后退。 毕竟鲜卑人再凶残,还能有汉人的弩箭厉害不成? 这些冰冷的机括杀起人来,可比鲜卑人猛多了。 渔阳城外的战场上,交战双方的最前线,犹如一台巨大的绞肉机一样,不停泛出血花! 往往是乌桓骑兵刚刚斩杀一名鲜卑士卒,就被随之而来的另一名鲜卑士卒斩杀,然后后面的乌桓士卒再度扑上来将其斩杀……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战场虽然惨烈,但丝毫没能影响到林朝的心情。 望着前方不断损伤的乌桓和鲜卑,林朝的心情简直乐开了花,甚至当场让典韦搬来了一坛好酒,在大纛下与众人喝了起来。 “世人皆言乌桓铁骑天下无双,今日一战,果然没有让某失望。”林朝举着一杯酒对三人笑道,“来,且满饮此杯,以为前方勇士贺!当然,成律归大王麾下的鲜卑勇士,亦是同样勇猛。” 相比于兴高采烈的林朝,蹋顿三人此时明显笑不出来,一副如丧考妣的神色,差一点就哭出声来。 此刻在前方与敌军厮杀,每时每刻都在损伤的士卒,可都是自己的人啊! 林朝此时兴奋的神情,更像是在他们本就堵得难受的胸口上又扎了一刀,让他们疼得难以喘息。 “咦,三位为何不饮?” 林朝笑吟吟望着面色阴沉的三人,满脸好奇的问道:“莫非此酒拙劣,不堪入喉?” “司徒,小王……不胜酒力,且此刻正是两军交战之时,还是不饮了吧!” 蹋顿开口道,面色十分勉强。 “无碍,乌桓勇士如此勇猛,剿灭这些蛮夷贼子只在顷刻之间,大王足可高枕无忧。” 蹋顿:…… 见林朝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三人的心更疼了。 最前方战场上,乌桓部落首领苏仆延已然浑身是血,却仍在奋勇杀敌。 这些鲜卑崽子,甚是难缠,如此打下去不行! 又是一枪刺死一名鲜卑士卒后,苏仆延大吼一声,挺抢逼退即将冲到自己面前的几名鲜卑士卒,继而扭头向另一位乌桓部落首领奔去。 “难楼,我军损伤太大,如此打下去不行!” 苏仆延大声吼道。 “老子当然知道!”难楼拼命杀退眼前的对手,同样扭头大声吼道,“可大人和蹋顿军令已下,身后又有汉人的弓弩瞄准,咱们哪有退路!” “再这么打下去,就算能击退眼前的鲜卑崽子,咱们乌桓三部的儿郎也要拼光了!你先挺住,我去禀报大人和蹋顿,请他下令撤兵!” “好,你速去速回!” 得到难楼的答复后,苏仆延调转马头,往本阵狂奔而去。 见有人后退,汉军立即将手中的弓弩瞄准了过去,正欲射击之时,却见苏仆延大吼道:“我乃乌桓将领苏仆延,有紧要军情禀报大人和林司徒,速速让开!” 听到‘林司徒’这三个字,原本已经瞄准的汉军士卒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大黄弩,甚至让开了一条道路任由苏仆延通行。 见没有遇到阻拦,苏仆延微微松了口气,继续加速向汉军大纛冲去。 “哼!” 就在这时,却有一支箭矢如闪电般射出,正在狂奔的苏仆延闪躲不及,当场被一箭穿胸,从马上跌落。 人虽已断气,但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其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林夕放下手中的大黄弩,看了一眼地上苏仆延的尸体,继而冷声道: “监军有令,自本将以下,不管任何人,后退者死!” 7017k 第六百六十五章 犁庭扫穴 “报……监军,敌军开始退了!” 一个浑身带血的士卒飞马冲到林朝面前,甚至没来得及下马便抱拳大声道。 闻言,大纛下众人纷纷精神一振。 但林朝却敏锐察觉到了关键点,开口问道:“贼军是退了,还是败了?” 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前者只能证明这些鲜卑蛮夷不敌而退,却有可能依旧保持着阵型,就算追上去也未必能赶尽杀绝。 但如果是后者,那就证明鲜卑军队的阵型已经彻底被打散。 换而言之,正面战场上的血拼已经结束,是时候可以开始收割了! 士卒闻言后,立刻抱拳回道:“回监军,蛮夷溃败而去,退时阵型已然凌乱不堪,不成规模!” “好!” 林朝豁然而起,大声下令道:“传令,全军追击,务必要将这些蛮夷斩尽杀绝!” “唯!” 士卒应命而去。 这时,一直在旁饮酒的贾诩忽然轻咳一声,开口道:“司徒,此役得胜,还是多亏了乌桓与鲜卑勇士,如今大局已定,何不让三位大王也立些功劳。将来觐见天子之时,脸面上也有光彩。” 此言一出,原本正在忧心麾下伤亡数目的蹋顿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感激的看着贾诩。 这是何人,居然肯为我等仗义执言,真乃君子也! 若是能在此时领兵追杀败退的鲜卑人,功劳绝对小不了。 可惜……他林子初绝对不会允许。 一念及此,蹋顿三人的面色又暗淡了下来。 但是下一刻,林朝笑呵呵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文和此言有理,但不知……” 林朝说着,便将目光投向了蹋顿三人。 蹋顿三人当即抱拳道:“司徒,小王既为大汉忠臣,自然愿意领兵出战,为天子尽忠,还请司徒准许!” 天可怜见,林子初终于舍得做一次人了! 林朝似乎也被三人的发言感动了,连忙开口问道:“哦,三位大王果真有如此忠心?” “这是自然!小王承蒙天子恩赐,必生生世世效忠大汉!” 蹋顿赶紧表忠心,面色一片诚恳。 “既如此……那外臣也不好阻挡三位的一片赤诚。”林朝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后,便开口笑道,“战阵之上刀剑无眼,楼班单于尚且年幼,外臣以为不宜亲涉险地。至于二位大王,但请自便!” “多谢司徒!” 闻言,蹋顿和成律归抱拳应了一声,便欣然上马向阵前冲去。 tmd,终于自由了! 至于没捞到出征机会而目光可怜兮兮的楼班,林朝则是冲他笑了笑,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楼班虽不甘,却也不敢有怨言,只得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倒是旁边的郭嘉,眼中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色。 “司徒,楼班单于虽年幼,却甚是勇武,你为何……” 留着这小子干什么,为什么不一起干掉? 闻言,楼班立即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林朝摇了摇头道:“奉孝不必多言,单于万金之躯,不可有伤。” 全干掉,那些乌桓的老幼妇孺由你来统领? 也不是不行,首先你得投胎成乌桓人再说。 …… 却说蹋顿与成律归紧赶慢赶,终于与之前的传令兵同时到达了阵前。 正要整军追击之时,却发现自己麾下的士卒……竟少了一大半! 开战前,乌桓三部近一万五千人,可如今放目望去,阵列比之前少了一半不止,估计已经不足七千人了。 林朝对乌桓骑兵的用法,资本家看了都要落泪。 望见这一幕后,蹋顿的心都凉了! 林子初,你竟丝毫不怜惜我乌桓人的性命,当真枉为人子! 蹋顿心中对林朝充满了怨恨,却终究敢怒不敢言。 他虽得脱牢笼,却实力大损,而且汉军的弩箭还在后方,他就算有千般怨恨,也只能藏在心底,而且还得立即率军去追击败逃的鲜卑人。 别看蹋顿损失这么多,但对比成律归来说,这已经算好的。 因为原本成律归麾下的三千人,此刻竟只剩下了不足三百人,真可谓是十不存一。 他与蹋顿对视一眼,却沉默无言,都看到了双方眼中的悲切之意。 身为炮灰,终究落得应有的下场。 正当二人怀着淡淡的忧伤之时,后方的林夕却持枪纵马走了过来。 “监军有令,以乌桓勇士为首,全军追击溃逃的鲜卑蛮夷,二位还不起行?” 这一刻的林夕,就如同操刀鬼一般,丝毫不给两人喘息的机会。 “遵命!” 形势比人强,蹋顿和成律归只好抱拳应命。 就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追击战开始了。 …… 茫茫草原上,素利、弥加、阙机三人正率领这残兵败将疯狂奔逃。 在这场长达数个时辰的正面厮杀中,他们终究还是败了。 相比于身后有着大黄弩进行精神加成的乌桓军队,鲜卑人还是率先开始了后撤,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士卒开始溃逃,任凭素利再怎么喝止也没用。 当前方士卒大规模后撤时,素利明白,这场战争是自己败了。 “这些汉人果然够无耻,居然挟持乌桓人进攻!” 弥加冷哼一声,口中吐出血沫,愤愤吼道。 在方才的对战中,他也受了些轻伤。 “事已至此,再抱怨也是无用。”素利倒是很冷静,“为今之计,只有先返回部落,再图后事。” “大人,此战咱们损失了近万儿郎,就这么灰溜溜逃回去?”阙机满脸不忿地大叫道,“而且此次南下并无任何收获,回去如何向部众交代!” “不然还能如何?” 素利冷冷看了阙机一眼,口中说道:“五万大军南下,如今只剩不到三万,再反身与汉人交战,恐怕会全军覆没!” “实在不行,咱们也能换一条路线继续南下,我就不信每条路上汉军都有重兵布防!没得到好处,我誓死不还!” 眼看无法说服阙机,素利便冷笑道:“阙机大人若还要战,那就请自便!” 哪知素利这番不咸不淡的话,却惹怒了正处于情绪激动中的阙机,只见他一指素利大叫道:“素利,你身为我鲜卑大人,却如此贪生怕死,还有何资格统领三部!” “怎么,如今大败,你却想夺权不成?” 素利冷笑一声,手中却已经抄起了兵刃,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态势。 “夺权谈不上,只是你若无法统率三部,倒不如把大人的位子让出来!”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阙机手上一点也不慢,几乎与素利同时抽出了兵刃。 虽然内讧在草原上是常态,但此时刚刚遭遇大败,敌军还在后方追击,显然不是互相残杀的好时机,于是弥加只得出来打圆场。 “二位息怒,眼下大敌当前,咱们还是应该同仇敌忾,至少也得先度过难关再说。” 这番话也算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二人当即顺坡下驴,收起了兵刃。 “报……汉人大军追上来了!” 就在此时,一个鲜卑战士跑过来汇报道。 “什么!” 素利大惊,连忙开口问道:“追来的有多少人?” 以往交战,汉军就算得胜,也没有追击的先例,这次为何却一反常态! 鲜卑战士答道:“大概有数万人!” 素利根本来不及思考,当即大吼道:“传令,全军加速撤退,前方三十里便是阴山地界。只要进入了阴山,咱们就安全了!” “遵命!” 越过大汉边境,便进入了茫茫草原。 以往蛮夷南下劫掠战败时,往往只要离开大汉疆界,汉军便不再继续追击。 毕竟距离在这放着,深入草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旦迷路,很可能全军覆没。 有这么多次的经验打底,素利深信,只要回到了草原上,自己就安全了。 但这次,他显然是失算了。 下达追击的命令后,林朝又下达了两个命令。 一是让麾下把楼班送回去软禁起来,二则是让渔阳城中的民夫开始押运粮草。 趁着眼下大胜,林朝打算正式启动北征的步伐,将原定计划重新拉回正轨。 这两道军令下达之后,林朝本人却随即回到了渔阳城。 战争已经开始,林朝需要得到其他两路大军的消息,以便统合整个战场,同时也得制定一个战术。 “说说吧,三位有什么看法?” 渔阳城中,林朝将目光放到了郭嘉、贾诩和荀攸身上。 作为此次北征战术的制定者,荀攸率先起身拱手道:“姑父,小侄以为继劝降刘虞、收服幽州,统合乌桓后,如今战事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林朝点了点头道:“不错,除了公孙瓒以外,整个幽、冀二州将再无阻碍。至于公孙瓒其人……完全可以等大军北征归来,携大胜之势将其迫降。可眼下对于鲜卑的战事,该如何应对?” 以目前的战局来看,胜算很大,但如何达到自己的目标,还需要商榷一番。 闻言,荀攸笑了:“出征之前姑父曾言,此战势必要一劳而永逸,彻底根除异族之害。” “公达说笑了,这世间根本无一劳永逸之事,就算咱们能将鲜卑蛮夷全部斩尽杀绝,数十近百年后,也会有其他的蛮夷崛起逞凶。不过咱们既然在其职,就得谋其事,就算不能一劳永逸,也得尽可能保证边疆安宁,使我大汉子民不受蛮夷凌虐。” “姑父所言极是,小侄有一计,如若成功,最少能保北地五十年安宁。” “五十年?” 林朝眉头一挑,目光微动,顿时就来了兴致。 “不错,最少五十年。” “公达请直言。” “此计说也简单,无非是四个字:犁庭扫穴!” “犁庭扫穴……” 林朝口中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中露出了沉思之色。 这四个字出自《汉书·匈奴传》,大概意思就是彻底摧毁敌对势力,使其改弦更张,在肉体和精神两个层面彻底将其统治。 彻底摧毁在纸上仅仅是四个字,真要实行起来,却是堆砌成山的尸骨,以及无尽的血泪…… 不过以目前的条件,彻底摧毁敌对势力尚能做到,但使其改弦更张,实在是不容易。 草原地大物博,林朝就算能将其打下来,也没有充足的条件去治理。 不过荀攸这番话切中林朝的心思,他沉吟片刻后,便看向了贾诩和郭嘉:“你们二位以为如何?” 郭嘉点了点头道:“公达之计,正是某欲言之意。” “某亦附议。” 贾诩也表示赞同。 “好,那便犁庭扫穴。”林朝开口道,“如今鲜卑分为三部,素利部已是咱们掌中之物,迟早能歼灭。轲比能部此刻正在代郡与翼德交战,此战翼德若胜,那便只剩下了魁头部。 传某将令,告诉翼德,此战若能胜,便……不必留俘虏了。” “遵命!” 三人当即起身应道。 …… 时间来到了四月中旬时,据守城郭的张飞收到了两封传信。 一封来自高顺,另一封则来自张辽。 两封信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共同出兵,夹击城外的轲比能大军! 半个月的围城,轲比能非但没能攻下城池,反倒自己麾下士卒的士气越来越弱。 军中粮草也几乎消耗殆尽,幸亏鲜卑人战马颇多,倒也不至于饿肚子。 只是这半月毫无战国,如今却要宰马为食,军中难免怨声载道。 而眼前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高柳城,更是让轲比能心生绝望。纵然有心撤退,但一想到部落里的情况,轲比能瞬间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进攻,拿不下眼前的城池。 撤退,回去就得饿死。 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一点点随着时间蔓延到轲比能心中。 但他不知道的是,面前高柳城中的张飞此刻却很高兴,并且开始与辛评和太史慈筹谋起了夜袭的计划。 “军师,现在总可以出城迎敌了吧!” 张飞将两封信件递给辛评,等他看完之后,便大声嚷嚷道。 “时间拖了半个月,对面的蛮夷早已粮尽,士气低落不说,咱们又有了两路援军,的确可以出城迎敌了。” 辛评点点头说道:“不过还是要与张文远和高公义约定好时间,共同出击城外的蛮夷。战机难得,务必要一举歼灭城外的蛮夷所部,生擒轲比能!” 为您提供大神于秋陨s的这个三国很核理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六百六十五章犁庭扫穴免费阅读. 第六百六十六章 文远,你竟然抢我人头!(补欠更) 初平十一年,四月中旬。 面对南下劫掠的轲比能大军,张飞与及时赶到的张辽、高顺两路大军对其进行了围攻。 整场战役的过程倒也中规中矩,张飞为卸下轲比能的防备,在守城半个月后,才终于大开城门,出城与轲比能部交战。 轲比能此时正在发愁如何破城,突然见张飞率军出征,心中自然惊喜。 可惊喜过后,他又迅速冷静下来。 身为鲜卑首领,他并非无谋之辈。眼下汉军据守城郭,只等自己粮尽后便可轻易取胜,为何却要与自己出城决战,实在有些诡异。 换做是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做,更何况一贯奸猾狡诈的汉人。 出于谨慎心理,轲比能将麾下五万大军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试探性的与张飞交战,另一部分在旁观望。 若汉军有诈,他也不至于完全处于被动。 若汉军无诈,他就能用这部分兵力迂回包围,将这股汉军吃掉。 轲比能的计划很完美,但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因为他震惊的发现,三万前部兵马,居然不是对面两万汉军的对手。 清一色的大黄弩配上马镫,战斗力的确不是饿了许多天的鲜卑人能比的,双方一经交手,鲜卑军就损伤惨重。 这个看似极坏的消息并没能使轲比能惧怕,反而让他极为兴奋。 明白了,眼前这支汉军自恃装备精勇,打算将自己彻底留在这里! 如此看来,应当不至于有诈。 既然无诈,那就…… 一念及此,轲比能眼中凶光大方,勐然举起手中马槊,大吼道:“儿郎们,只要杀光眼前的汉军,高柳城中的财物女人就是咱们的囊中物,杀!” 既然对面这支汉军贪功,那就满足他。 以五万鲜卑勇士对阵不到两万汉军,纵然汉人装备精良,轲比能相信自己最终也会取得胜利。 然后……他就悲剧了。 张飞这支军队虽然只有两万,却不是好相与之辈,一阵厮杀之后,轲比能麾下的鲜卑士卒死伤惨重。 这还不算,轲比能不知道的是,这支看似要留住他的汉军,其实不过是抛出的诱饵。 双方交战近两个时辰,厮杀正酣时,身在中军的轲比能忽然感觉到脚下大地一阵晃动,继而北方和南方分别升起了滚滚尘烟。 “这……” 轲比能望着这两股漫天飘起的尘烟,顿时大惊失色。 眼下这情况,明显是有两只大军南北包夹而来。 自己麾下的军队尽数在此,那来的便只能是汉人援军! “撤,速速撤退!” 轲比能来不及多想,便当即下令道。 眼前两万汉军已经与自己打得旗鼓相当,若是再来两支汉军将自己包围,下场可想而知。 “这些蛮夷崽子,居然还想逃,简直是痴心妄想!” 望着远处鲜卑军吹响的撤军号角,张飞冷笑道。 太史慈也点了点头附和道:“此时撤退,的确晚了些。” 听到太史慈开口说话,张飞突然扭头道:“子义,子初的军令你看了吧,此次不留俘虏,所以稍时你不可再有妇人之仁。毕竟你好歹也是副将,有功劳也少不了你的。” “这……某明白了。” 太史慈很想解释自己只是考虑得长远些,但显然张飞是不会听的。 见太史慈如此识趣,张飞顿时大笑,旋即拿起了自己的蛇矛,大声道:“蛮夷已露败相,军师、子义,你们二位在此统领大军,某先冲上去杀他一阵再说!” “不,不可。”太史慈赶紧劝道,“翼德,你身为一军主帅,怎可身陷险地……还是某替你冲锋吧。” 前半句话还好,后半句话听得张飞一阵郁闷。 太史慈啊太史慈,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想争功,某真是错看你了! 辛评摇了摇手中折扇,开口道:“有某再此足矣,二位一同出战吧。” 得知两路大军围攻的消息后,鲜卑军早已人心惶惶,此时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最好时机。以张飞和太史慈的勇武,此时加入战场正当其时。 得到辛评的许可,张飞顿时兴奋起来:“子义,可敢与某比一比?” “如何比?” 太史慈问道。 张飞一指鲜卑中军处,豪情万丈道:“那蛮夷贼酋轲比能就在中军,只要能将此人斩杀,蛮夷不战自溃。咱们就比谁能斩杀此人,如何?” “固所愿,不敢请耳!” 虽然张飞是主将,但要论起冲阵斩将的勇武,太史慈自然不甘示弱,当即轰然允诺。 “好,谁先取得轲比能首级者,便为此战首功!” 张飞大笑道,随即一马当先,挥舞着蛇矛冲入敌阵之中。 太史慈也紧随其后杀了进去。 “退,快退!” 眼看两股尘烟越来越大,大地上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响,轲比能大叫道,已然状若癫狂。 但……终究是来不及了! 战场以北,不足五里之处。 高顺骑着高头大马,肆意驱弛在茫茫狂野之上,手中死死地攥着一柄长枪,目光中少见的露出嗜血之意。 十三年了! 自己投奔徐州至今,已十三载有余,直到如今才捞到独自领兵的机会。 这倒不是说高顺对徐州不满,恰恰相反,他其实对徐州的归属感非常强,所以才更加渴望建功立业。 主公宽仁率直,乃百代未见之明主! 监军温润如玉,更是当今第一奇才! 能在这等人手下任事,高顺自觉无比荣幸。 唯一让高顺苦恼的是……徐州的能人实在太多了。 尽管林朝每次赏罚都极其公正,但高顺始终没捞到出头的机会。 练兵固然重要,但高顺是何等的心高气傲,总想着沙场建功,甚至是独掌一军。 文远能做到的事情,我高公义为何不能! 而在高顺的旁边,审配胸中同样憋着一股劲。 降臣的身份,导致他虽有能力,但始终没进徐州的核心圈子。虽然林朝多次邀请他入郯县任刑部侍郎,与老搭档沮授一起任事,但都被审配拒绝了。 某纵然饿死,也绝不食嗟来之食! 你林子初的怜悯,某要不起! 就算要入主中枢,某也要靠实打实的功劳升迁上去。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林子初,贾文和,今日某就要你们看看我审正南的能力! “公义,眼下已成三面合围之势,蛮夷败局已定,唯一需要顾虑的,便是……” 审配说到这里,嘴角一声冷笑,目光如闪电般射向了鲜卑中军。 在那里,有着此战最大的功劳。 “贼首轲比能,此次定要死于咱们之手!” 高顺满脸凝重地点了点头道:“军师,某省得。稍时还要劳烦军师与公明指挥大军,某亲自去取敌酋首级!” “刀剑无眼,公义务必小心。”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建功立业,青史留名。顺身为汉臣,为国征战,虽死而无憾!” 闻言,审配和徐晃皆神情肃穆道:“将军高义,在下佩服!” “二位稍待,某去去就来。” 言毕,高顺一夹马腹,率领着麾下亲卫径直加速,犹如一柄尖刀一般插入了鲜卑军阵中。 相比疯狂的张飞和憋着一股劲的太史慈,张辽的做法就稳妥多了。 他虽然也想冲阵斩将,痛饮胡虏血,但身为一军主将的理智终究压过了血气之勇。 眼看大军即将冲至鲜卑军数里开外时,张辽却下令将麾下分成两部,一部继续前进与鲜卑军厮杀。 另一部,则是加快速度绕道鲜卑军左侧,将三面合围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四面合围,不给这些蛮夷留一丝生路。 正面战场的冲击越来越大,导致轲比能根本无法抽身而走,更别提防备合围了。 奋力厮杀一阵之后,终究还是被赶来的两股军队连同张飞所部,一同被围困在了中间。 完了! 见此,轲比能心生绝望。 看汉军这架势,分明是蓄谋已久的围杀。如今既然已经完成合围,自己麾下这五万大军,完全成了瓮中之鳖,再无反败为胜的可能。 事实上,轲比能猜测的完全正确。 自从林朝那封‘不留俘虏’的军令下达之后,轲比能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军队完成合围之后,张飞、太史慈、高顺三人也已经分别率领麾下亲卫精锐,径直向阵中冲杀而来,剑锋所向之处,直指轲比能。 为今之计,只有突围了! 眼见三人来势汹汹,轲比能心知不可力敌,当即决定突围。 至于突围的方向嘛…… 自然是看起来进攻欲望不强的张辽了。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道理轲比能自然知道。 见到轲比能径直向自己这边突围,张辽差点被气笑了,随后又真的笑了! 感情自己被当成了薄弱之处,不过却也歪打正着,正好给了自己取得首功的机会。 “鲜卑贼酋轲比能,某今日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居然敢将某当成弱者!” 张辽眼中冒出杀气,毫不犹豫的挥刀上前,与轲比能所部正面撞在了一起。 “蛮夷贼子,受死!” 张辽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只取轲比能。 轲比能毕竟是贼首,张辽不知其勇武如何,自然不敢留手,一上来就用上了全力。 这一刀似有山岳之力,直挺挺向轲比能头上噼去。 见此,轲比能心中大骇,赶紧挥舞着马槊迎击。 两人兵刃在空中撞击之时,轲比能顿时感受到了一股难以企及的巨力传来,只一瞬间的功夫,自己的双臂就被震得发麻,战力已然去了三成。 可他根本来不及喘息片刻,因为张辽的第二刀又到了。 战阵之中,眼见轲比能向南突围,张飞和太史慈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急切。 张飞不担心轲比能逃出升天,却担心轲比能会被张辽砍了。 自己在塞外吃了八年的苦,又在高柳城中苦心筹谋了半个多月,临了头功却被刚到的张辽抢走,那就真的郁闷了。 后方的高顺见此也是大急,他深知张辽的武艺还在自己之上,真交上手,轲比能断无存活之理。 虽然是兄弟,但高顺也不想把这功劳让出去,遂又加快了速度向前冲去。 可惜……终归是人算不如天算。 当三人赶到之时,轲比能已是强弩之末,身上满是伤痕,手中马槊也被张辽砍成了两断。 张辽瞅准了机会,再次一刀噼出! 这次,轲比能却没有能力阻挡了,甚至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凌空向自己噼来的这一刀,轲比能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明悟。 可笑自己想挑个薄弱之处突围,却不想踢到了真正的铁板上。 汉人如此勇武,怪不得就连无比强盛的匈奴被打得亡族灭种。 只可惜自己胸中的大志,却无法实现了…… 思绪刚刚结束,张辽这一刀已经到了,直接将轲比能从头到尾噼成了两半,连马头都未能幸免! “文远且慢……” 张飞大吼一声,只可惜为时已晚。 望着地上一分为二的尸首,张飞忽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没了头功,此战就算得胜,又有何意义? 如果说张飞是索然无味,那高顺就只剩下叹息了。 “文远……好运气!” 望着捡漏成功的张辽,高顺苦笑道。 张辽倒是十分开心,甚至在马上对三人抱拳道:“诸位,承让了。” “承让你大爷!” 张飞怒骂一声,悻悻而归。 轲比能已死,接下来的战事就简单多了。 面对仍在负隅顽抗的鲜卑军,张飞、张辽、高顺决定直接围歼,却遭到了辛评的反对。 “蛮夷既然身处绝境,此时若执意围歼,我军不知要损失多少将士,如此太不划算了。”辛评摇头叹息道,“不如先招降。”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张飞满脸不可思议道:“军师,子初有令,此战不留俘虏!” “某没说留俘虏,只是不想白白损耗我军将士的性命。” “可是……” 张飞说着,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急忙开口问道:“军师的意思是……假意招降,然后坑杀?” “不错。” 辛评点了点头,面色无比平静。 “不,万万不可!” 闻言,张辽、高顺、太史慈,甚至审配和徐晃都连忙开口阻止道。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为‘自古以来\’弄一个凭证 面对众人的反对,辛评冷笑着反问道:“为何不可?” “蛮夷一贯凶残成性,不可教化,全歼亦是应有之意,但不该骗降之后坑杀。人无信而不立,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我大汉乃礼仪之邦,如此行事,必然遭世人耻笑!” 审配高声道,目光中满是对辛评的鄙夷。 两军对垒,杀敌当然可以。 蛮夷残暴,不接受投降也可以。 但你先允许敌人投降,然后再杀…… 对于辛评这种行为,审配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赞同的。 不光审配无法接受,其余众人也无法接受。 宁从直中取,不从曲中求! 他们都是要脸的人,宁愿多损失些士卒,或是自己亲自上阵冲杀,也不愿干这种背信弃义,违背原则的事。 但众人的反对,丝毫没能改变辛评的心意。 “诸位若有顾虑,可以不亲自动手。” 太史慈摇头叹息道:“军师,蛮夷已然身处绝境,就算咱们不主动进攻,只需围困数日,也能将其困死!” “绝境之下,蛮夷难道会束手待毙,届时蛮夷铤而走险突围,损伤的还是我军将士性命。”辛评冷笑道,“咱们麾下的将士,也都是妻儿家卷之人。他们此番出征是为国尽忠,咱们为将者便得尽力保证他们的安危。 如今有兵不血刃之计,为何还要白白浪费士卒性命? 某以为,咱们并无资格决定这些忠义之士的生死,诸位以为如何? 再者,昔日林司徒曾言,蛮夷并不算人,用些特殊手段又有何妨? 事后若有骂名,某愿一力承担。” 这番话说完,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却都沉默了。 就连一贯秉承气节的审配,也因为辛评那句‘将士们都有妻儿家卷’而不再反对。 “方才一番厮杀,某有些累了,且先回营休息,辛先生请自便。” 审配缓缓开口道,随后扭头就走。 我不认同你的行为,但我也不阻止你,只是这种违背原则而来的功劳,我也不要。 相比之下,其他众将却都点了点头,准备按照辛评的办法行事。 …… 幽州塞外。 素利率众一路遁逃,半月之间,已行了有数百里。 可……林夕依旧率军在后方紧追不舍! 眼看前方数十里便是自己的部落所在,素利不禁有些神情恍忽。 这支汉军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都不知疲倦的吗! 往昔都是自己率军南下,劫掠汉人边地,如今却反过来了。 一旦被汉军突入部落之中,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直到此时,素利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 汉人大军在边境集结,本来就有北上征伐的意思,自己此次南下只是恰逢其会,弄成了巧合而已。 一念及此,素利忽然有些欲哭无泪。 往昔近二十年,汉军都没有大举北上过,如今自己却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这运气也是令人唏嘘。 可眼下迁居部落已经来不及了,又该如何是好。 难道当真天要亡我? 素利仰天长叹一声,还没来得及继续感慨之时,就听到了后方士卒传令。 “报……汉军已至十里之外,最多一个时辰便可抵达!” 闻言,素利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阵怒火。 类似的探报,他在这半个月里已经听到了不下于十数次,几乎每天一次。 而每次传报不久后,汉军就会如期而至。 一番交战后,素利自然损失惨重,在汉军的大发慈悲下,他有效缓解了粮食的压力。 时至如今,素利麾下还剩不足三万军队,且个个面黄肌瘦,一副多日没有进食的模样。 “撤,继续撤吧!” 素利无力的一挥手,下令道。 可人困马乏,腹中无食的素利军,速度又如何能得上兵精粮足的林夕大军,不过半日的工夫就被追上。 只是这次交战,林夕却发了狠,誓要将素利所部斩尽杀绝,更要消耗蹋顿麾下已经为数不多的军队。 此外随着战线的拉长,汉军的补给线虽然仍能支撑,但粮食运输也越来越困难。 越早结束战争,便能节省更多的粮食。 这一战的过程,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再强的勇士,也架不住三天腹中无食。 此刻饥寒交迫的鲜卑士卒,就算连普通的汉人百姓都不一定打得过,遑论面对被高顺操练了七年的精锐。 开战之后,蹋顿依旧率领着他那不足五千人的乌桓骑兵打头阵。 几乎没怎么费功夫,便冲破了素利前军的防线。 随后,林夕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麾下的两万骑兵突然发动进攻,弩箭飞射之下,根本不管前方是鲜卑人还是乌桓人,直接来了个无差别攻击。 “狗日的林子煦,他这是想干什么!” 突遭背刺的蹋顿立刻怒不可遏,大声骂道。 此次出征,乌桓三部损失惨重,本来就够惨的了,如今还被林夕背后偷袭,他如何能不气恼。 但林夕却面色不变,麾下骑兵依旧缓缓前进,一步一波箭雨,宛若绞肉机一般收割着整个战场。 终于,鲜卑士卒开始忍不住溃逃而去。 前方数十里便是自己的部落,现在逃回家里,带上妻儿老小迁徙还有可能逃得一命,不然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溃逃一旦开始,便再也止不住。 任凭素利三人如何阻止,也根本拦不住。 而就在这时,蹋顿和成律归已然率军冲了上来。 庞大的军势,一瞬间就将素利、弥加、阙机三人冲了个粉碎。 蹋顿高举手中的兵刃,快速冲向前,一刀便砍下了阙机的首级。 而另一边,成律归倒是擅长偷袭,趁着弥加被士卒围攻之时,抽冷子上去就是一枪,给弥加来了个透心凉。 “你这……叛徒……必然不得好……” 话还没说完,成律归手起刀落,将弥加的首级割了下来。 而首领素利,在跟林夕对战了四五十合后,也被斩落马下。 望着滚滚溃逃的鲜卑残军,以及数十里外的素利部落,林夕立刻下令让孙观兄弟率领全军追亡逐北,誓要将素利部落从世间抹除。 而他自己,则是留在了最后方。 “林将军,这便是弥加的首级!” 成律归兴冲冲跑了过来,像林夕炫耀自己手中的人头。 虽然自己麾下死伤殆尽,但有了这个功劳,以后必能在汉地安享荣华,就此终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草原上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 另一边,蹋顿也走了过来,手上提着阙机的首级。 三人各有斩获,也算不虚此行。 只是……林夕面对喜笑颜开的成律归,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赞许,然后却忽然抽出腰间短剑,在成律归脖子上一抹。 “干得不错,如今鲜卑已败……再留着你也没用了。” 给成律归一剑封喉后,林夕面无表情道。 “你……你……我……” 成律归死死捂着喉咙,另一只手指着林夕,眼睛瞪得大大的,奋力想说些什么。 奈何气管已经被割断,任他再如何努力,也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失去意识之前,他脑中忽然想起了方才弥加临死前所说的话。 成律归,你这叛徒,必定不得好死! 这算是让他说中了吗…… 砰! 成律归的身躯倒了下去,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到死也不肯瞑目。 “林将军……这是何意?” 眼见成律归被林夕偷袭身亡,蹋顿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兵刃已经紧紧握在手中。 只待林夕有任何异动,便率先出手。 看这架势,分明是要卸磨杀驴,自己又岂能坐以待毙! 反观林夕,虽面色依旧冷峻,却在缓缓擦拭着方才斩杀成律归的匕首。 待上面的血迹被擦拭干净后,林夕将其收归鞘中,然后才扭过头来看着蹋顿。 不知为何,见到林夕眼中闪烁着的光芒时,蹋顿心中一突,已经预感到了一丝不妙。 就在这时,林夕缓缓开口道:“十三年前,某随兄长归附萧王,于中山起兵。彼时正值张纯叛乱,大王便起兵平叛,一路从常山杀到中山,总算击毙了反贼张纯。 但彼时张纯麾下却有一蛮夷将领,某与其大战一场,虽略胜一筹,却也被其所伤。而后其人逃遁而走,某追之不得。因而,此事被某视为终生之憾。 本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寻得此人,不想今日却又有了机会,大王以为然否?” 这番话听到最后,蹋顿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震惊,到最后直接指着林朝大吼道:“你便是当年那位少年将领?” 彼时林夕正值年幼,况且蹋顿仅与其有短暂一战,而今十三年过去,认不出倒也正常。 但林夕却直接将其点破,同时冷冷一笑,拿起了自己的长枪。 “蹋顿,十三年前你侥幸从某手下遁逃,且看今日你还有没有这等运气!” 言毕,林夕也不等蹋顿回话,手提长枪径直向蹋顿袭来。 “等等……” 眼看长枪袭来,蹋顿急忙大吼道:“我乃大汉天子亲封的义归王,你不能杀我!” 话音还未落下,但林夕的长枪已然刺了过来。 “你不过是个蛮夷而已,纵然空有王号,也与畜生无异。只当年归附反贼张纯一条,便是死罪,某杀你又有何不可!” 林夕一击不成,旋即又挺抢刺出,口中冷冷说道。 眼看林夕杀意已决,蹋顿也不再徒自争辩,转而专心迎战。 但两人的武艺比起来,不能说是半斤八两,至少也是天渊之别。 十三年前,林夕年方十五岁,气力并未臻至巅峰,武艺也未大成,都能勉强胜蹋顿一筹。 而今十三年后,林夕的身体各方面状态已达到巅峰,又有诸多名将指点,与蹋顿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不过短短三十回合间,蹋顿便已经体力不支,手中兵刃更是被林夕一枪挑飞。 手无寸铁的蹋顿自然没有了再战之力,眼见枪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强烈的求生意志迫使他爆发出惊人气力,竟徒手抓住了林夕的枪尖。 “不,你不能杀我!我为大汉留过血,我为天子建过功,我要见林司徒……” 噗呲! 蹋顿话音未落,林夕手上勐地一用力,枪尖直接刺入了蹋顿的胸口,继而穿过胸膛从后背露出。 “能当大汉的狗,是你之荣幸。 能死在某枪下,亦是你之荣幸!” 林夕看着蹋顿的尸体,口中冷冷说道,随即将长枪拔出,蹋顿的尸体顺势倒在地上。 一代乌桓王者,就此殒命! 片刻之后,林夕收起了长枪,随手招来了麾下亲卫,开口下令道:“给渔阳城传讯,就说某已斩杀素利、弥加、阙机等贼首,同时将三贼的首级一并带回去。 如今大军已至蛮夷部落之地,即将进行犁庭扫穴。 另外再禀报司徒,义归王成律归与蹋顿,在与蛮夷交战中英勇冲杀,却不幸阵亡!” “遵命!” 士卒立即抱拳道。 …… 渔阳城今日来了一位贵客。 说是贵客,其实身份算不上尊贵,但林朝说他是贵客,他就是贵客。 此人,便是钟繇、钟元常! “参见司徒!” 七年后再见面,钟繇看上去已然垂垂老矣。 不过林朝知道,这家伙寿命很长,应该还有近二十年好活。 如今的钟繇虽然已经从一地郡守而升入中枢,但与林朝这个秩万石的三公相比,差距却越来越大了。 当接到命令前往边疆时,钟繇其实是一脸懵逼的。 不过转瞬之后,他又开心起来了。 此去北疆,说不得也能捞点功劳,于是便押运着粮草辎重来到了渔阳城。 司徒始终待某不薄啊! 钟繇心中感叹着,脸上的神色更加恭敬了。 “元常不必多礼。”林朝挥手笑道,“此次请元常前来,实则是有一件重任。某思来想去,也只有元常最合适。” 听到‘重任’二字,钟繇顿时激动了。 “司徒若有吩咐,下官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倒没有如此严重,元常且看此物。” 林朝冲钟繇招了招手,同时拿出了一幅字。 接过这幅字后,钟繇的眉头顿时皱得老高。 因为这字迹……实在是太丑了,简直不堪入目。 不过上面的内容,却让钟繇愣了一愣。 因为这是一幅告天祭文。 形式和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时差不多,都是在歼灭蛮夷之后举行封禅大典时要宣读的东西。 不过其中有一段话,倒是让钟繇极为在意—— 初平十一年,大军击破蛮夷,犁庭扫穴,自此草原诸部皆归于汉,借此以告天地神灵,咸使知闻。 凡后世炎黄子孙,皆守土有责,寸土不让,勿使先人蒙羞! 最后的落款,则是汉安喜侯、司徒林子初。 “司徒,这是……” 钟繇满脸震撼道。 林朝笑着说道:“元常,你乃当今天下最擅书法者,便将此文重写一份拓印起来,使匠人凋刻在石碑之上,等咱们得胜之后,便将其埋在草原。” 有道是穷则搁置争议,富则自古以来。 所以林朝打算给后世留一个‘自古以来’的凭证! 若后世有与邻国有土地纷争之时,这玩意就是铁证。 如此重要的祭文,将来甚至可能会成为国宝,当然要找当世第一书法家钟繇来写。 毕竟……他林子初可是个讲究人。 本来蔡邕也行,但蔡老头年纪大了,草原上的气候又与中原不同,来回这么一折腾,要是把蔡老头弄挂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下官遵命!” 钟繇欣然领命道。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 犁庭扫穴战术,究竟成效如何? 林夕和张飞表示,用过都说好! 素利和轲比能两路大军败亡之后,这两处鲜卑部落就变成了真正的待宰之鱼肉,任凭汉军揉搓。 也正是在斩杀素利之后,林夕将状况汇报渔阳,随即便开始进行了对素利部落的……屠杀。 由于素利是三部联合,所以部落中的人口并不算少,男女老幼加一起有三十余万。 可此时他们的能战之兵,大多丧身在汉军刀下,而侥幸逃回部落的士卒不足万人,也在半日之后迎来了林夕的进攻。 素利身率数万大军尚且不是林夕的对手,更何况如今只有些残兵败将和老幼妇孺。 几乎没怎么遇到抵抗,林夕便成功控制了整个部落。 相比于遭到劫掠时惊慌失措的汉人,这些鲜卑人倒是颇为镇定,或者说早已麻木了。 草原诸部的文化向来比较粗粝,且都极力信奉着弱肉强食的原生丛林法则。 战败被掳掠这种事,几乎每年都会发生一次。 作为弱者,他们有成为强者附庸的觉悟。 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次来的强者不仅要掳掠,更要杀人! 将草原诸部控制起来后,林夕便让士卒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挖坑。 斩首有些麻烦,索性直接坑杀了事。 望着眼前的巨坑,这些鲜卑人的面色终于开始动容,他们纷纷跪地向林夕求饶,用他们那拙劣的汉人语言重复念叨着一些极为卑微的字眼。 被当做战利品是常态,被掳掠虐待他们也认了。 但他们……真的不想死! 只可惜由于立场原因,林夕无法认同他们的求生欲望,更不想理会他们的生死。 尽管这些人看上去人畜无害,却是大汉百姓的潜在威胁。 那些年老的异族,几乎每人身上都有伤残。 而这些伤残,便是他们昔日所犯杀孽之罪证。 就算不咎往罪,草原上能活到老的异族,哪个不是经验老道之辈,对于部落的存续往往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他们必须死! 由于要准备的坑实在太大,林夕带人足足挖了两天才完工。 接下来,便是不方便载入史册的一幕。 以车轮为对比,林夕仿效昔年长平之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一般,将身长过车轮的鲜卑部落男子,尽数驱赶至坑内,人数竟达十余万。 最后,封土,坑杀! 当然,整个过程也非一帆风顺,总有不想死的鲜卑人企图往坑外爬,却被汉军直接万箭穿心,射杀当场。 由于是公开处决,林夕还特地让剩下的妇孺在旁观看,亲眼目睹了这残忍的一幕。 同族临死前凄惨的嚎叫声,绝望的神情,以及林夕那如万古冰山一般的眼神,无疑成了这些人终生的梦魇。 时间往后推移数十年,当这些妇幼被迁徙到中原之地,当其中的妇人老去,幼子长大成人之后,依旧忘不了今天这一幕。 也正是由于今日这一幕的发生,林夕的杀神之名在塞外异族中耳口相传,与辛评一起成为了蛮夷最为恐惧之人! 只是彼时已登临大将军之位的林夕,却因年岁渐长而心生悔意,表示自己此举确实有伤天和,并对当时早已归顺大汉的异族表示了歉意。 但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依旧还会这么做! 一日之间,十余万人尽数坑杀,成就了林夕的杀神之名,也重新塑造起了汉军不败的形象。 当林朝率领数万民夫赶到之时,林夕已经命人强制迁徙着鲜卑部路幸存下来的人,开始向南迁徙。 在草原的另一端,一场真正物理意义上的屠杀也正在展开。 初平十一年四月中旬,张飞、张辽、高顺等人于高柳城外三十里处击败轲比能的大军,并将轲比能斩于马下,骗降其士卒杀之。 而后张飞非但没有休整,反而马不停蹄的一路向北,直接进入了塞外。 仅在四月末,张飞便率大军杀到了轲比能的部落,也即昔日的匈奴王庭弹汗山! 这时候身在塞外八年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自从进入草原以来,大军在张飞的带领下,莫说迷路,便是水源也不曾错过一处,宛若在中原行军时的速度一模一样。 张飞的确不擅长动脑子,但天生对方向路线较为敏感,只要是他走过一遍的路,基本上不会有迷失的可能。 更何况这附近的路,他足足走了八年,早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活地图! 面对突如其来的汉军,轲比能部落中的老幼妇孺却也没怂,当即组织起了一波抵抗,只可惜并没什么作用。 汉军仅一波冲锋,就打退了鲜卑人的防御阵列,继而控制了整个部落。 接下来,便是对这些蛮夷的处置。 这次众人谁都没敢再有异议,只把目光放到辛评身上。 还是让他说吧,谁让他是狠人呢! 可辛评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纷纷又皱起了眉头。 “司徒有令,蛮夷男子凡身长过车轮者,全部斩首!”辛评冷笑道,“来人,拉一百辆辎重车过来,当场比对,当场斩首!” 辛评的话不能说错,只是如此做,未免太过残忍。 严格来说,杀人并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是扫平异族,还北疆数十年安宁。 如此一来,最妥善的做法应该是将需要斩首者集中一处,然后直接坑杀永绝后患。 可像辛评这般,分明是要全民筛选,然后当着所有鲜卑人的面,像杀鸡宰羊一般排着队斩杀,着实是无比残忍! 太史慈皱了皱眉,开口道:“军师,不若先筛选一番,然后集中……坑杀,如此简单省事,不至于引起士卒不满,也有利于今后安抚这些蛮夷妇孺。” “不,某不光要当场斩杀,还要筑起京观,以为震慑!” 辛评断然拒绝道,语气中充满了强硬。 “为何?” 饶是张飞,在屠杀了数万鲜卑士卒后,胸中也已经无半分杀意,闻言便皱眉问道。 “蛮夷凶残成性,不可教化,留之无用。依某之意,便是不分男女老幼尽数杀之,方为上策。”辛评开口道,“然大王仁德,司徒仁义,欲将蛮夷妇孺迁往内地教化之。此等深谋远虑之策,某深感敬佩。但要想教化这些蛮夷妇孺,还需提前震慑一番!” “所以,才要当着他们的面杀人?”太史慈叹息道。 “不错!” 辛评冷笑答道,手中折扇轻摇,整个人看上去孤傲而残忍。 在辛评的强烈坚持下,坑杀最终变成了屠杀,而且是排着队的屠杀。 一百辆辎重车前,所有鲜卑男子不分老幼,都在汉军的驱赶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哪怕那些明显高于车轮或低于车轮之人,都要上前排队。 然后迎接他们的,便是死神的降临! 凡经过比对,身长过车轮者,旁边负责行刑的汉军士卒便是一刀,砍下头颅扔在一旁,尸体就地堆砌在旁边,等待下一个鲜卑男子上前比对,然后又是一刀…… 恐惧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鲜卑男子的头上。 一旦上前排起了队伍,就开起了死亡倒计时。 这种坐着等死的处决方式,远比林夕一次性坑杀来得更为残忍,对幸存者心理的冲击也就更为强烈。 当得知这一切的主意,都来自一个叫辛评的汉人时,所有鲜卑人以后再提起这个名字,已久吓得直打哆嗦! 这场屠杀整整持续了两天两夜,方才将整个轲比能部落的大部分男子斩首。 最后,他们的头颅被堆在一起,筑成了高高的京观,留待后来者观瞻与鉴赏。 而后,张飞还是没有停下征讨的步伐,反而与张辽、高顺等人继续率军西进,往弹汗山西侧进发,去征讨此次北上的最后一个敌人,魁头! 沿途所有的小部落,也都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由于活地图张飞的搜寻,这些小部落也未能遁形,算是彻底达到了犁庭扫穴的结果。 而西线已经收拾完素利部落的林夕大军,也已经沿着阴山西进,准备赶上去与另外三路大军会合,共同出击鲜卑最大的魁头部落! 至于此次北征的主帅林朝,于四月末时也赶到了素利部落,并且饶有兴致的参观了林夕坑杀十余万鲜卑人的大坑。 只可惜当时大坑已经封土多日,林司徒也没有把死人挖出来一观的雅兴,遂只得悻悻作罢。 随后,林朝将迁徙鲜卑妇孺的任务交给了钟繇,自己则带着贾诩、郭嘉、荀攸三人在素利部落的遗址上开始了封禅活动。 在出征之前,林朝就请示过刘备,请他准许在鲜卑之地封禅。 对此,刘备自然是无不应允,甚至为林朝配备了一套诸侯王才能享用的仪仗,请他在祭天时让自己也沾沾光。 封禅之后,便是立碑。 作为书法大家,钟繇在此次战役中的任务也就是这样了。 但仅仅是这么一块石碑,在往后的岁月里却历久弥新,甚至成为了中原大地的共识。 千百年后,林朝早已作古,刘备早已作古,随着刘备打江山的一众群臣也早已作古,哪怕强盛的大汉帝国也付之一炬,但这块石碑……已久屹立在此! 向世人诉说着昔日大汉的辉煌,以及那些造就辉煌的英雄! 哪怕它终有一天会倒下,但它代表着的某些东西,却永远不会消失。 当后世史学家评说钟繇其人时,对他的能力或许有争议,但唯独一处没有争议——撰写这块石碑,便是钟繇这辈子最大的功绩! 以林朝为首的众人望着崭新的石碑树立起来,眼中都有略微激动的光芒闪过。 郭嘉更是走了上去,抚摸着石碑轻声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名垂青史,今日有幸在此见证立碑,嘉与有荣焉!” “名垂青史倒是真的,只是后史书上会不会记载你郭奉孝在此立碑,却还是两可之说。” 林朝轻声笑道,随即转身离去。 “子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嘉赶紧追了上去,满脸紧张的问道。 …… 初平十一年,五月末时。 林朝终于抵达了弹汗山西部,前方数十里便是魁头的部落,也是此次北征的最后一站。 其实张飞等四路大军早在五月中旬便赶到了此处,只是没有林朝的将令,谁也没敢进攻。 苦等半个月后,林司徒终于赶到了。 就在林朝赶到的这一天,收到命令的四路大军正式踏上了征伐魁头部的征程。 这次进攻,倒是不必玩什么阴谋诡计了。 前番歼灭轲比能和素利所部,几乎没怎么损耗兵力。 所以如今四路大军加起来,尚有近十万之众,便是堂堂正正打过去又如何! 中军大纛下,林朝指着前方对众将说道:“除妇孺之外,一个不留!” “遵命!” 众将齐齐抱拳高声道,随后便跨上战马而去。 十万大军动地而起,马蹄声响彻天地! 这一战,堪称胜券在握! 大军出发后,林朝却看向辛评道:“仲治,这些年辛苦你了。” “为大汉尽忠,又何言辛苦,司徒言重了。反倒是在下应该感谢司徒,给了在下一个施展生平所学的机会。” 林朝对于辛氏兄弟,说是有知遇之恩也不为过。 所以面对林朝时,辛评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脸上更是充满了笑意。 林朝忽然注意到了辛评手中的折扇,成色虽然旧了些,却并没有丝毫破损,足可见辛评使用时异常爱护珍惜。 一念及此,林朝便有些感慨道:“仲治,某观你手中折扇已然残旧,等此战结束回到郯县,某再送你一把新的。” 闻言,辛评连忙拱手道:“多谢司徒!” “诸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商议一番。”林朝又冲众人说道,“此番出征蛮夷,已然胜券在握。但所剩之蛮夷妇孺,某欲将其迁往中原教化之。前番杀戮虽可震慑其心,却还得安抚一番,诸位以为如何?” “如何安抚?” 郭嘉饶有兴致的问道。 “自然是联姻。”林朝笑道,“鲜卑的男人死光了,女人也就多了起来,某打算上奏大王,鼓励我汉人男子迎娶蛮夷女子,以为消化之策。此外,诸位也要做个表率。” 闻言,众人猛然一惊。 啥意思? 要我们娶蛮夷女子? 很快林朝便印证了他们猜测:“那些鲜卑氏族中的贵女,诸位可纳为侍妾,以收齐心!” “那……”郭嘉见林朝说得冠冕堂皇,便扭着头笑道,“我等皆纳蛮夷贵女,但不知子初你是否……” “某却绝无可能!” 林朝断然拒绝道。 “为何?” 郭嘉满脸不服道。 “我林子初惧内,此乃世人皆知之事,奉孝又何必多此一问?”林朝笑道,“想要某纳蛮夷贵女也行,只是这话你敢去文若和友若面前说吗?” 郭嘉:…… 林朝一挥袖道:“就这么定了,在场诸位,每人一位。某不管你们纳回去用与不用,反正都得给某纳一个。” “这……遵命!” 众人心中一面骂着林朝无耻,却又不得不拱手应命。 三日之后。 四路大军凯旋归来。 张飞连身上的鲜血尘土都来不及清洗,便纵马冲入营寨,冲到林朝面前,将一枚首级扔在地上。 “子初,我军大获全胜,全歼蛮夷。这便是鲜卑首领魁头的首级!” 张飞一边说着,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了舒畅的笑意。 继上次被张辽抢了人头之后,他总算捞到了个头功。 若真要计算起来,此次北征除了林朝之外,便属他张翼德功劳最大,如何能不亢奋。 闻言后,林朝也笑了,同时尝长长松了口气。 此次北征,总算圆满成功。 大汉天下,终究不是这些蛮夷放肆之地! 鲜卑、乌桓这两个为祸已久的蛮夷异族,从此世间除名! 林朝也真做到了他出征之前定下的目标——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 (本卷完) 卷末小结 这一卷终于写完了。 这是老于写得最困难,也是最枯燥的一卷。 但是怎么说呢,这一卷还是有存在的必要性。 毕竟历史文不能全是战争,全是谋略,也得有些枯燥但很有必要的东西。 对于征讨异族的剧情,老于知道大家可能不喜欢看,但不能不写。 这一卷写下来,成绩下滑有些严重。说实话,老于的情绪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多次质疑自己,甚至一度想进宫…… 不过好在老于还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总归得善始善终。 (为自己点赞!!!) 历史的架构就在那,有些东西无可避免,这也是老于不愿攀科技树的原因。 毕竟就算有些理论知识,你也不能在短短十多年中造出飞机大炮吧,那样太离谱了。 相比之下,老于更喜欢探究那个时代的风貌,由此展开故事,这就不得不铺垫些东西,使之合理化。 写得很累,却收效甚微。 总之不管怎么说,下面就是最后一卷了。 看情况,少则一个月,多则两個月就能完结。 至于下本书嘛……还没想好。 完结之后总得休息一些时间,给自己充充电,目前这本是已经把老于给掏空了。 脑中千丝万缕,到嘴边却无从说起。 算了,别的话也不想说了。 最后……感谢大家目前的一路陪伴,拜谢! 《这个三国很核理》卷末小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六十九章 袁术称王,诸葛请战 南阳郡治所,宛城。 初平十一年五月末的宛城很是热闹,百姓起舞于道,欢歌相庆。 虽是炎炎盛夏,但宛城中商贩士民纷纷走出家门,在焕然一新的大街上往来道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之所以如此高兴,乃是近日发生了一件大喜事。 袁术、袁公路,要称王了! 按理说袁术称王,于这些百姓又无益处,百姓们祝贺一下也就罢了,为何值得如此高兴? 事实也是如此,但怎奈咱们的大将军袁公路是个讲究人。 为了争取百姓的支持,营造出一副众望所归的模样,袁术决定施展出传说中的撒币大法。 只管吃,只管喝,今晚全场消费都有袁公子买单! 非是百姓见利忘义,实在是袁术给得太多了! 花钱买了一个太平盛世出来,袁术自然非常得意。 再加上这几年豫州的发展也确实不错,今年上半年甚至率大军又一次击败了刘表,甚至占领了有着帝国南都,荆襄重地南阳郡,一度迫使刘表龟缩在襄阳城内。 眼看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自己都取得了长足的发展,袁术的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并把目光瞄向了王位。 这位置,刘玄德坐得,某坐不得? 虽然麾下一度苦劝,但耐不住袁术内心无比饥渴,非要称王。 于是,在六月初旬的时候,林朝还在从北疆班师回国的路上,便收到了袁术称王的消息。 初平十一年,六月初六,在这个黄道吉日,袁术正式表奏朝廷,祭天称王,封号:梁王! 林朝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旬。 当他看完刘备传来的信件后,当即豁然而起,面色激动,甚至忍不住想仰天大笑三声。 “袁公路是个妙人啊,刚想睡觉,他就送了个枕头来!” 此次征伐北疆,历时不过三个月,士卒也没多少损失,粮草方面虽然损耗了些,但鲜卑三部的牛羊全都被大军宰杀,制成了肉干储存起来。 虽说肯定比不上消耗的军粮数目,但总体来说没亏多少。 此外加上之前七年的蛰伏,如今刘备治下的四州可谓是兵强马壮,府库充盈,麾下群臣纷纷请战,欲出兵扫平天下。 所以林朝打算顺势而为,扫平北疆之后便挥师南下,统一天下。 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时,袁术却突然称王…… 世上还有这般巧合的好事? 林朝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只好将信件又看了几遍,才终于确定。 “来人,唤贾文和前来见某!” 林朝开口喊了一声,守在军帐外面的典韦立即抱拳而去。 不多时,贾诩赶到,先是对林朝拱手一礼,随后就收到了林朝递过来的信件。 看完之后,贾诩也笑了,同时开口道:“袁公路不自量力,居然敢僭越称王,败亡之日不远矣!此举正好给咱们递上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林朝笑道:“不错,文和慧眼如炬,一言便切中了要害!” “子初唤某前来,可是要商讨如何出兵……” 话说到一半,贾诩忽然停住了。 因为他回顾四周,发现帐中除了自己和林朝之外,竟空无一人。 如果真要商议进兵之事,林子初不会只请自己前来。 一念及此,贾诩的神色立即变得谨慎起来。 林子初这狗东西……该不会让自己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文和,某请你前来,乃是有一重任相托。”林朝澹澹笑道,“此事太过紧要,某思来想去,只有文和能担当大任,不知文和可愿……” “不愿。” 贾诩甚至都没兴趣听任务的内容,便果断摇头拒绝道。 如此果断,倒是把林朝弄得有些尴尬。 “文和,你就不想听听是何等要事?” “不想!” 贾诩头摇得更厉害了。 你林子初为人卑鄙下作,让某去干的也绝对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此事用屁股想都能明白。 林朝恼羞成怒道:“贾文和,看到某手里的斧钺了吗,某可以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贾诩:…… “某去可以……有什么好处?” 眼看推脱不得,贾诩便只能要求加钱。 但就连这个卑微的请求,也被林司徒毫不犹豫的拒绝! 只见林朝摊手道:“没什么好处,此战若起,便直接开始扫平天下。以咱们徐州目前的实力,某打算用三年时间来实现这个目标。届时天下重归一统,四海升平,你贾文和便可以辞官归隐,安度晚年,岂不美哉,还要什么好处?” fo 虽然已经免疫了林朝的画饼策略,但一想到不用再奔波劳苦,日子人贾诩还是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最后一次?” 贾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最后一次!” 林朝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好,你直接说吧,要某去做什么?” 林朝随手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私人印绶,递给贾诩的时候,目光中已有三分冷意。 “文和,我要你去一趟长安。” “去长安……” 闻言,贾诩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 “天子为至尊,两两不相见。有些人,有些事……是时候该处理一番了。你执我印绶,让李文优把此事做得干净些,不可留下任何手尾。” 贾诩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印绶,随后面露不忍色道:“子初,事成之后,李文优该……如何处置?” 他并不关心长安城内那位至高无上的大汉天子的性命,但他还是有些在意挚友李儒的下场。 林朝想都没想便开口笑道:“某不愿行过河拆桥之事,且随他去吧。李文优若愿归隐,便赠与他一些钱财护卫,让他安度余生。他若愿重振法学,那就让他变异姓名,去羽山学宫做个教习也未尝不可。” 听完林朝这番话,贾诩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同时心中也长长松了口气。 他不仅为李儒高兴,更为自己高兴。 连李儒这等曾鸩杀天子之人林子初都能善待,等到统一天下后,自己应该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多谢司徒,某明日便启程!” 林朝点了点头道:“去吧!” 等贾诩离开后,林朝脸上不见了笑容,口中有些不满的都囔道:“贾文和……你就如此不放心我,非要出言试探一番……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哪里……” 林朝感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时候,又拿起纸笔给刘备回了一封信。 内容只有八个字:虚张声势,坐观其变! 袁术敢僭越称王,是肯定要收拾的,不然大汉朝廷那本就不剩多少的威严又会被损耗一大截。 但在开战之前,不妨先看看情况。 讨伐的声音可以喊得响亮一些,但暂时不必有大动作,同时也可以用一些小手段,迫使天下其他诸侯进行站队。 简而言之,谁敢赞同或者默许袁术称王,就可以给他扣一顶簒逆的大帽子,到时候一起收拾! …… 郯县。 州府门前,三个小娃娃正在玩耍,正是林朝的长女、长子,以及刘备的长子。 早在林朝起复后,荀采便带着全家人也回到了郯县,世子刘禅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郯县不比安喜,在这里林妙虽然依旧凶悍蛮横,却不好再动不动就对刘禅施以拳脚,甚至还得在人前装出一副乖乖女的姿态,忍得一场辛苦。 嗯,虽然弟弟林毅还老是拆台…… 林府现在已经改成了司徒府,刘备的太尉府也已经改成了萧王府,但两家还是邻居,且就在州府的隔壁。 三小只玩着玩着,便从司徒府来到了太尉府,又从太尉府跑到了州府门前。 福叔如今已年近六十,却依旧身体强健,此时成了三个孩子的专职保镖。对于能为家主看护下一代这件事,他自然是乐此不疲。 想他林福先后侍候林家四代,也算劳苦功高了。 三小只玩着,福叔带了几个家仆在后面看着,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不多时,身后想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见过老管家!” 福叔扭头一看,只见诸葛亮正缓缓冲自己拱手行礼。 “原来是孔明公子。”福叔笑着躬身行礼道,“老朽有礼了。” 此时三小只也听到了孔明的声音,连忙走过来拱手见礼道:“见过师兄!” 刘禅虽是刘备之子,但与林朝却还有师徒名分,因此喊一声师兄也属正常。 “参见世子!” 诸葛亮对刘禅参拜道,随后便把目光放在了林毅身上。 “阿毅,你不好好读书,反倒来州府门前耍玩,却是何故?” 对于林毅,诸葛亮自是无比喜爱,但同时也有些不满。 身为老师长子,将来肯定要承袭家业。可叹他资质虽属上乘,却不好好用功读书,整日玩耍闲逛,动不动就耍些小聪明,将来如何担当大任? 对于此事,诸葛亮也多次劝谏林朝,但林朝却放任自流,不肯理会,并美其名曰:散养! 老师的不靠谱诸葛亮早就习惯了,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弟荒废大好年华,便每日都亲自抽空教林毅读书,希望他将来能有出息。 最起码,不能辱没了老师和林氏的威名吧! 所以,小机灵鬼林毅现在最怕的人,就是这位诸葛师兄。 母亲虽然严厉,但他还能哄骗一番,唯独这位师兄,只一眼便能将他看得里外通透,令他心中那些小心思无所遁形。 “师兄,毅知错了。” 林毅赶紧低头认错,免得招来诸葛亮的毒打。 诸葛亮满脸严厉道:“既然知错,还不速速回家读书。晚些时候,为兄便登门考校你的课业,若还是不过,那你今夜就不用睡了。” “唯!” 林毅赶紧拱手道,随即望风逃窜。 刘禅和林妙也向诸葛亮告别,随着林毅一同离去。 随后,诸葛亮踏入州府,里面早已人满为患。 五部尚书与军机府众人早已落座,除了北征未归之人,如今徐州核心圈子的人几乎都在。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诸葛亮竟然像林朝一样姗姗来迟,最后一个抵达。 众人望着这个缓缓而来的少年男子,竟从中看出了几分林朝的神韵。 而唯一的不同是,林朝颇为内敛,诸葛亮则更加刚毅。 “孔明来了,赶紧入座吧!” 荀或见诸葛亮来到,便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笑道。 对于自己这个弟子,荀或是非常满意,只把他当成了接班人来培养。 在刘备的默许下,诸葛亮自成年之后,升迁的速度简直如坐火箭一般,如今已经是内府府丞,与五部尚书平起平坐,只比内府令荀或稍低而已。 “多谢府令!” 诸葛亮落座之后不久,刘备便走了出来。 “参见大王!” 众臣纷纷起身行礼道。 “诸位免礼!” 刘备挥手笑道。 “谢大王!” 依照规格,刘备如今已经有资格使用宦者,但他深切厌恶桓灵两朝弄权之宦官,所以至今没在府中设立黄门、常侍之类的官职。 “子初回信已到,叔至,给诸位臣工看看吧。” 闻言,如今已晋升为刘备贴身护卫的陈到走了下来,将林朝的八字回信传示众人。 昨夜刘备看到这封信后,独自参详了半晌,也没能体会其中的深意。 智商上受到打击的刘备有些难受,也对林朝这种故弄玄虚的做法有些不满,随后便找来了荀或解惑。 毕竟他身为君主,总不好在会议上一问三不知。 众臣工看完信件后,全都皱眉沉思起来。 这一幕可把刘备心里乐开了花。 可仅仅片刻之后,众人却又都露出了了然于胸的神情,又把刘备看的无比郁闷。 感情就我一个人是笨蛋…… “议一议吧。” 刘备无力的挥手道,同时感觉心好累。 礼部尚书孔融率先出班道:“大王,袁术公然僭越称王,咱们不可坐视不管。臣以为,当发大军征伐之,以正朝廷法度!” “不错,孔尚书言之有理。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征伐,何时征伐,派何人征伐?”荀谌站起身开口道,“如今我大军主力仍在班师途中,十数万民夫也未归来,此时派发大军,甚是不智。不如先小规模试探一番,同时看看天下诸侯的立场。” 这就与林朝的意思不谋而合了。 沮授也开口道:“不错,荀尚书所言极是。征伐豫州不是小事,需得等司徒大军归来后再行商议,如今还是先以一支偏师击之,较为稳妥一些。” 见众人的意见差不多,刘备便开口道:“既如此,谁愿领兵出征?” 此言一出,在场的军机处众人立即坐不住了。 可还没等他们开口请战,便有一人率先站了起来。 “大王,臣愿领兵出征!” 众人一看,说话之人竟是诸葛亮。 第六百七十章 开启一统天下的进程 六月末,北征大军终于回到了郯县。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对异族征伐凯旋而归,向来是比天还大的事情,更何况这次斩获颇丰,等同于将整个鲜卑族连根拔起。 如此战功,说是百年难得一见也不为过。 所以刘备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在郊外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 说是献俘,其实大多都是人头而不存在俘虏,因为鲜卑族的男子几乎被斩杀殆尽。此外,便只有数十万的鲜卑妇孺。 林朝今日特地换了一身朝服,在大军与徐州百官的簇拥之下,昂首阔步走向了早已搭建好的高台,将此次北征成果汇报给了刘备。 虽然早在信件中得知了北征的结果,但真等林朝亲口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刘备听得也是异常激动,不住得点头。 若非场合太正式,恐怕刘备早就开始拍手叫好了。 此时正值炎炎盛夏,太阳炙烤下的大地不断升温,众人也都汗如雨下,极为疲惫。 所以刘备很贴心的将一切流程简化,本来需要进行三天的献俘仪式,也在当天傍晚就完成了。 之后,便是徐州的传统保留节目——吃席! 经过这七年的不断积攒,如今刘备的内库又丰盈了起来,比之当年遭田丰洗劫之前,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豪富的刘备大手一挥,决定宴请全军有功将士,以及徐州的文武百官。 于是,在一片山呼万岁声中,刘备不仅笑得开心,吃得也很开心。 酒宴过后,刘备借着朦胧的醉意召集了内府成员与军机处众人,开始商议应对豫州袁术之事。 早在二十多天前,诸葛亮已经率领一万大军向东南进发,作为前部先锋。 当时诸葛亮请战时,刘备忽然突发奇想,不仅准了诸葛亮的请战要求,更是把一众徐州二代都派了出去,准备历练一番。 怎么说呢,如今已年过不惑的刘备虽然渴望快速统一天下,但也考虑到了下一代的接班问题。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等自己等人作古之后,徐州二代的第一人毫无疑问是诸葛亮,因为他是林朝和荀彧的弟子,也是徐州所有重臣寄与厚望的接班人。 但是诸葛亮再怎么天资高绝,也不可能一个人扛起大旗,总要有人在旁辅佐。 于是乎,这些徐州的二代们,就是最好的人选。 因为他们的父辈早已跟徐州进行了深度绑定,忠诚方面自然不用担心。 二代中首当其冲最年长者,便是关羽长子关平,其次便是赵云之子赵统,以及张辽之子张虎等人。若非林朝的长子林毅实在太过年幼,刘备都想给他安排一个副将的职位出去历练。 有自己这些人兜底,哪怕这次试探性的进攻打得再烂也不怕,全当磨炼一番了。 而今晚商议的内容除了如何对付袁术之外,刘备也透露出了想要趁机一统天下的意思。 这个看似不怎么稳妥的想法,却出奇的得到一众人的支持。 一者,此次北征大获全胜,却并未伤筋动骨,若是携大胜之势向南进击,不失为一个上佳的战机。 再者,经过七年的修生养息,刘备治下四州得到了长足的回复,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但七年的时光过去,一众徐州核心重臣的年岁渐长,心中那颗建功立业的心早已按捺不住。 再不出兵统一天下,我们就都老了! 对于他们的心思,林朝当然也是心知肚明,毕竟自己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 眼看光阴飞逝,他如何不想在有生之年重塑山河。 但出征之前,有些事情总要弄清楚。 听完众人的发言之后,刘备将目光放到了林朝身上,开口笑道:“子初,孤与诸位臣工皆以为此时当出兵统一天下,你以为如何?” 林朝起身拱手道:“大王所言极是,只是朝方才北征归来,对我徐州如今的情况不甚了解,还需参详一番。” “那你想了解什么?” “兵马、粮草、民夫,甚至是金银。”林朝开口道,“总之能够动用一切力量,朝都要有所了解,如此才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闻言,田丰起身道:“司徒勿虑,如今大王麾下统辖四州之地,皆兵精粮足,府库中器械铠甲堆积成山……” 说实话,能够从大管家田丰口中说出这种话,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但林朝还是不甚满意,甚至直接打断道:“元皓,某只问一句,如今四州有多少人口,能调拨多少兵力,府库中的粮草够支撑多久?统一天下非数年时间不可为之,万一中途遇挫,便要从头再来,又不知耗费多少民力与时日。” “不错,子初此乃老成谋国之言。”刘备点了点头道,“不过以咱们如今的实力,倒也不是不能尝试,元皓以为如何?” 田丰明显听出了刘备的话外之音,当即开口道:“据户部造册登记的档案,如今治下四州的总人口约为两千万人,青壮年男子五百万有余。至于府库中的粮草……支撑百万大军一年不成问题,而且不会伤及根基。” 天下十三州,人口大部分都在中原地区。 灵帝初年,天下人口大概六千五百万,而等到黄巾起义,以及中原大乱时,就算减少,也应该有五千余万。 青州、徐州、冀州、兖州加在一起,应该有一千万人不成问题。 如今十多年过去,在林朝抚民以生的施政方针下,人口翻一倍倒也正常。 毕竟这个时代的百姓,还停留在多子多福的观念中,有了稳定的生活,便开始疯狂繁衍。这些多出来的人口,如今还大部分是孩童,小部分已经成了少年。 听完田丰的话,林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人口才是战争的潜力,粮草则是战争的根基,既然田丰说粮草能支撑百万大军一年的时间,那这仗就可以打。 想着,林朝又将目光放到了关羽身上。 关羽会意,当即开口道:“这些年来倒是没有大规模募兵,不过四州兵马总数加在一起,应当有五十万余万。” 五十万大军…… 加上自己从北疆带回来的八万骑兵,已经有将近六十万大军。 若是倾巢而出,也足以统一天下了。 思索片刻之后,林朝豁然起身对刘备拱手道:“大王,臣以为袁术此贼僭越称王,逆天无道,咱们必要讨伐叛逆!再者,这天下动乱已久,人心思定,大王也该顺势而为,扫平四海,统一天下!” “好,子初一言,使孤豁然开朗!”刘备大笑道,“传令调集大军,征调粮草,一月之后,大军出征豫州!” “遵命!” 一众文武群臣纷纷拱手道,脸上都带着笑意。 …… 初平十一年七月下旬,萧王刘备发兵六十万,正式南下征伐豫州! 说是南征袁术,但林朝却把大军分成了三路。 第一路从萧国向沛郡进发,意在攻取袁术的老巢汝南郡。总兵力三十万,由关羽率领,副将为张飞,以荀攸、辛评等人为军师,麾下更有太史慈、徐晃、徐盛等猛将,可谓此次南征的主力! 第二路从兖州向南阳进发,顺带攻取荆州,兵力二十万,由赵云为主帅,张辽为副将,以沮授、审配等人为军师,麾下率领了高顺、张绣、黄忠等猛将,大多是机动性比较的部队。 第三路则是从郯县出发,向西直奔司隶地界,最终的目的地直指长安。 这一路兵力十万,由林夕率领,吕虔为副将,麾下的精兵猛将虽然不多,但也不作为主力部队使用,更多的是用以保护刘备和林朝。 大军出征的消息林朝也并未隐瞒,甚至刻意经由顺天府散播了出去。 至于敌军会不会闻风而动,甚至那些反对刘备的诸侯会不会聚在一起抵抗,林朝表示无所谓。 聚在一起更好,倒省得自己分别追赶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试探,诸葛亮等人的进攻虽然没取得什么大的战果,却查明了所有的敌我关系。 当袁术称王的消息传出之后,徐州立刻派了诸葛亮作为讨伐先锋,并邀请天下诸侯一同兴兵讨伐。 至于这些天下诸侯的反应嘛…… 益州刘璋不置可否,甚至没有回信。 自从四年前刘焉病死之后,二代目刘璋接任。但这人分明不靠谱,说白了就是性格太过软弱,根本无力支撑局面。 如今益州蛮部动辄暴乱,刘璋稳固根基都够呛,自然分不出兵力去讨伐袁术。 至于荆州刘表,则在第一时间表示了强烈赞同。 毕竟他与袁术本就视若仇雠,更在此前被袁术派麾下大将吕布夺走了自己的南阳,得知刘备要收拾袁术,又岂能不欢欣雀跃? 坦白说,这些人反应都在林朝的意料之内,他最想要看的,其实是另外两人反应。 其一,是曹操。 其二,便是孙策。 之前迫于刘备的压力,曹操不得不与袁术结盟,但他一直以大汉忠臣自居。如今自己的金主爸爸僭越称王,不知他该如何行动。 继续支持袁术,那他这个所谓的大汉忠良,就真的成了笑柄。 若是不支持袁术,一旦刘备打过去,他将无任何臂助,迟早败亡。 两难之间,曹操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不过他的手段比较高明,在袁术称王的前夕,他就上表长安,请天子册封袁术为王。 至于‘非刘氏不王’的祖宗之法…… 曹操表示时移世易,如今天下有变,高祖那一套已经过时了,不用理会。 正所谓只要把祖宗之法改了,那就不算违背了祖宗之法。 逻辑这种东西,算是被他曹孟德玩明白了。 至于已经掌握了大半个江东的孙策……他的玩法和曹操差不多,绝口不提袁术僭越,只说袁术是大汉忠臣,其功劳足以称王。 如此一来,既不用与袁术翻脸,又保证了自己大汉忠臣的立场,反复横跳了属于是。 面对他们这么刺激的玩法,林朝先表示了赞同,随后……又给他们来了一波更刺激的玩法! 初平十一年,八月中旬。 当关羽身率三十万大军直取豫州腹地之时,赵云和林夕的两路大军也悄悄抵达了陈留。 等占据河内、河南等地的曹操得到消息时,两路共计三十万的大军,已经距离他不足二百里! 曹操这几年发展的不错,但靠着不足半州之地,哪怕他发展的再好,也不可能与三十万大军抗衡。 所以,历史上的长坂坡事件再次重演。 只不过这次追逃双方却是变换了身份,刘备追击而曹操跑路。 曹操深知自己不可能是三十万大军的对手,留下来只能坐以待毙,当即率领五万大军迅速南下,准备与袁术会合,共同抵挡刘备的六十万大军。 对于逃跑的曹操,林朝并没有这么追赶,反而有意让他与袁术会合。 不过曹操此次不战而走,也让刘备兵不血刃的收复了半个司隶,倒也收获颇丰。 两路大军出了兖州之后,便依照原定计划分开,赵云身向荆州。刘备和林朝则是继续向西,于八月底抵达了雒阳。 雒阳,这座自三代以来便频频作为都城的古城,更有着天下之中的地缘优势! 自光武迁都以来,这座雄城又经历了近二百载风雨,至今仍然屹立不倒。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都将它视作心中的圣地,并为之终身奋斗。 有道是生在雒阳,葬于北邙! 城门下,刘备抬头看着这座昔日繁华无比的帝国都城,在历经董卓之乱后,如今已经变得无比荒凉,更是散发出一股日暮途穷的破败感。 刘备在城门下伫立良久,最终却长长一叹,神色黯然。 “如此雄城,古今多少英雄豪杰在此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可叹桓、灵庸昏,不然以我大汉之强盛,又如何会山河破碎,社稷崩塌……” 刘备对林朝缓缓叹息道,发散这心中的遗憾。 “大王不必伤神,咱们此来,不正是要重整山河,恢复大汉昔日荣光。” 闻言,刘备满脸坚定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子初所言甚是,进城!” 第六百七十一章 刘协驾崩 长安。 自天子西迁以来,朝廷百官皆在李儒掌控之中,毕竟有数万西凉铁骑在手,倒也不怕朝堂上的公卿百官闹出甚么幺蛾子。 虽然没了对大汉实际上的掌控权,但是在长安这一亩三分地上,天子和百官的生活还是很优渥的。 自董卓死后,李儒心灰意冷,虽然与林朝达成了协议,但对于朝堂政务与天下格局已经漠不关心。 有道是哀大莫过于心死,董卓败亡之时,李儒的一腔热血与雄心壮志,也尽皆随之东流,化作尘烟飘散而去。 只要这些人不搞事,他李儒就是个透明人,甚至长安诸多官员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张济府中,旅途疲惫的贾诩正在大快朵颐。 “这味道真不错……好吃……” 个人形象这玩意,贾诩这些年是愈发的不顾忌了,尤其是在吃东西的时候,突出一个简单的吞咽,极致的享受。 张济在旁看着丝毫不顾及形象的贾诩,眼中非但没有露出不满之色,反而恭敬的陪笑道:“先生喜欢就好,若是不够,末将再安排些……” “够了……够了……张将军如此忠心耿耿,萧王得知,必然欣喜……” 贾诩一边吃,一边还不忘扯一把刘备的虎皮。 虽然张济没明白款待贾诩和自己的忠心有什么关系,不过听到这句话后,脸上也明显露出了喜色。 倒是李儒直接冷哼一声,开口道:“贾文和,看看你这有辱斯文的模样……真不知他林子初看重了你哪一点!” “某也不知,不过……” 贾诩终于吃饱了,用袖子抹了抹嘴巴后,冲李儒笑道:“林子初曾言,立场比能力更为重要,文优以为如何?” 闻言,李儒目光微动,皱眉道:“你是在说某站错了队?” “难道不是?” 贾诩反问道。 李儒默默无言,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 “林子初所言不错,董仲颖……确实不如刘玄德。只可惜……时也命也,某终究与盛世无缘了。” 李儒年岁还在贾诩之上,再加上出身西凉,种种原因促使他只能辅佐董卓,后来落得失败的下场,虽然令人唏嘘,却已成定局。 贾诩当然明白李儒的意思,也跟着摇头叹息一声。 “说吧,林子初想让某做什么?” 李儒倒是没有沉浸在过去,直接开口问道。 贾诩看了看周围并无旁人后,这才开口道:“林子初说,有些人,有些事,终究到了该处理的时候。还说让你动手利索些,不要留下手尾……” 对于这种很可能遗臭万年的事,贾诩不得不慎,便将林朝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闻言,李儒先是一愣,随后便冷笑道:“林子初倒是自信,刘玄德此次出兵,真能一统天下?” “至少有八成把握。” “八成……倒也足够了。” 李儒忽然笑了起来,只是他本人太过消瘦,脸皮更如同树皮一般干枯,所以这笑容非但不好看,倒有些怪异与恐怖。 “明白了……徐州大军还有多久抵达长安?” 贾诩开口道:“大军如今已到雒阳,距离长安不过数百里。但终究不好授人以柄,你先动手,后面的事自然顺理成章。” “林子初想获利却不想损失名声,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李儒冷笑出声,眼中带着明显的嘲弄。 “文优以为不妥?”贾诩反问道。 “以刘玄德如今的实力,如此做法……倒也无可厚非。”李儒缓缓开口道,“容某准备一番,便动手帮他林子初扫除这最后障碍。” “多久?” “五日之后动手。” 闻言,贾诩站起来对李儒拱手笑道:“既如此,那便谢过文优了。” “不必言谢,此事某与林子初十年之前便已定下,如今他赢了,某自然要履行约定。” 李儒挥袖说道,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盯着贾诩道:“文和,林子初派你来之前,可有说过……某今后该如何自处?” “那要看文优你有何求了。” “此言何意?” 贾诩笑道:“倘若你欲隐姓埋名,归居乡里,徐州会赠与你金银财宝,让你安度余生。若你愿重现法学荣光,那就请你变异姓名,入羽山学宫做个教习也未尝不可。” “哈哈哈哈……” 闻言,李儒仰天大笑起来,声音中带着快意与酣畅。 “怎么,文优以为不妥?” “妥,太妥了。”李儒摇头笑道,“时至今日,某忽然有些佩服他林子初了。似某这等曾鸩杀天子之人,他居然能容某活在世上,当真是妇人之仁!” 贾诩笑道:“妇人之仁有何不好,为这等人办事,至少不用担心身后之事。” “不错,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李儒笑道,“文和且在此等候些时日,五日之后某便动手。” 贾诩拱手笑道:“那某便静候佳音了。” …… 五日后。 未央宫前殿门前。 李儒抬头,望着这座宏伟的宫殿,眼中充斥着难以言明的意味。 自高祖刘邦斩蛇起义,诛灭暴秦以来,这座未央宫便是大汉的权力中枢,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因为住在这座宏伟宫殿里面的人,叫做天子! 而后文景之治,汉武降世,北击匈奴,开拓西域,西汉近两百载国祚,这座宫殿一直执行着它应有的使命。 可是到了今日,这座庞大的宫殿虽依旧屹立,但里面的天子却失去了神圣性,甚至多次沦为别人掌中之棋。 正所谓世事难料,数百载风雨后,非但未见彩虹,就连昔年的强盛无比,打得四夷俯首称臣的大汉也积重难返。 “此间事了,这座宫殿也该迎来它真正的主人了……” 李儒轻声自语道,随即面色却变得无比坚毅,大踏步走进了殿中。 刘协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比之当年被董卓强行西迁时,此时的少年天子看上去倒是有些英武。 作为乱世天子,刘协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劲,至少比桓、灵二帝要强一些。当年董卓正是看重他的聪慧,才会将他扶上皇位。 可纵然他再有能力,也不可能玩得过李儒,自身的能力也就无从发挥,只能像养猪一样被养着。 即便如此,刘协心中对李儒也是没多少恨意的。 至少他不像董卓那般肆意凌虐朝廷,甚至连官员的任免之权也都交给了刘协,只是诏令出了长安,便没有人会在意罢了。 正如昔年战国时期的周天子一般,名义上至高无上,但真实情况却是无人理会。 对于现状,刘协虽心中苦闷,但终究没有办法。 随着李儒走进殿中,刘协也得到了通传,便起身来到了未央宫前殿相见。 “参见陛下!” 李儒正了正衣冠,一丝不苟的向刘协行了个大礼。 “免礼,李卿何事?” 对于李儒的到来,刘协脸上满是意外,毕竟李儒已经有数年没有踏足未央宫了,只在幕后操弄着一切。 李儒没有回话,而是一挥手,身后便涌入数百名卫士,将大殿上甚至是刘协身边的宦官宫女全都拿下带了出去。 “李卿意欲何为?” 见到这一幕,刘协不禁有些慌神。 李儒今日的举动,实在有些怪异。 此时空荡的大殿中,便只剩下了李儒与刘协二人而已。 “陛下,臣此来,乃是送陛下上路。” 没有丝毫的客套,李儒直接说出了来意,却把刘协吓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你要杀朕?” “不错。” 李儒点了点头,面色无喜无悲。 相比于李儒的真定,刘协实在忍不住了,大声斥责道:“李儒,你今日弑君,难道不怕遗臭万年!” “做了一次,自然也就不怕第二次了。” 这一刻,刘协彻底体会到了昔年他兄长刘辩遭遇到的恐惧。 “你……为何要杀朕?” 沉默良久之后,刘协一屁股瘫坐在龙椅上,有气无力的问道。 李儒开口道:“这大汉天下早已分崩离析,陛下身为天子,上不能匡朝宁国,下不能安抚万民,还有何颜面窃居大位?” “朕身为先帝血脉,登临大位乃天命所归,又岂是你一介逆臣所能妄议!” 李儒冷笑道:“可这乱世,正是先帝昏庸所致,陛下以为然否?”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李儒也没什么避讳了,索性将实话说了出来。 “大胆,你敢侮辱先帝!” 刘协声嘶力竭吼道,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色厉内荏。 李儒却不欲与他再行分说,而是一挥袖,殿外马上有两名士卒走了进来,每人手中还带着一样东西,却是一壶毒酒和三尺白绫。 “陛下贵为天子,如今大行,也该体面一些,便请陛下自己挑选吧。” 到了这时,刘协才真正的绝望了,目光在白绫和毒酒间扫视了良久,却终究没能下决定。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刘协却依旧没能鼓起勇气,李儒不禁摇头一叹。 刘氏血脉懦弱至此,怪不得大汉会沦落到这般模样。 “既然陛下无法抉择,那就恕臣斗胆,为陛下选择一物。” 李儒说着,便拿起毒酒倒了一杯。 “昔年弘农王薨时,便是一杯鸩酒,今陛下与兄长选择一样的死法,倒也不负兄弟手足之情。 陛下,请!” 龙椅之上,刘协已经缩成了一团,口中大吼道:“不,你不能杀朕,朕不想死!” 李儒见状,便命士卒上前将刘协制住,随后将鸩酒灌入了刘协口中。 一杯不够,那就再来一杯,直到一壶酒喝了一大半后,李儒才终于放下了酒杯。 再看刘协,已然口吐鲜血,出气多进气少了。 李儒又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刘协彻底没气,甚至尸体都开始降温的时候,才微微点了点头。 “将方才抓获的所以宦者、宫女,尽数斩杀!” “遵命!” 士卒抱拳应命,走出了宫殿。 片刻后,殿外就响起了哭号之声,伴随着屠刀入肉的声音。 但殿中的李儒,面色依旧古井无波。 灯火的照耀下,李儒脸上竟又泛起了笑意。 随后,他再度拿起毒酒,居然喝了起来。 直到把壶中酒尽数喝光后,李儒才将酒壶扔到一旁。 “我李文优两度鸩杀天子,也算是罪孽深重,今日便以性命相抵……也算两不相欠了……” 李儒说着,口中已经开始咳血,随后整个人瘫倒在了大殿之中。 意识模糊之间,他仿若看到了郯县城外,羽山学宫的模样。 看到了数万学子齐齐朗诵的读书声…… 看到了学宫书架上摆放着的法家典籍…… 看到了数十年后,学习了这些典籍的学子将法家重现荣光,甚至发扬光大的时刻…… “羽山学宫……应该是个好地方……好想……去看一眼……” 轻声呢喃之后,李儒终究闭上了眼睛,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 初平十一年,八月二十七。 李儒于未央宫鸩杀天子刘协,随后饮鸩自尽。 …… 得知李儒自杀的消息后,林朝一度十分懵逼。 刘协死就死了吧,可你李文优什么要自杀? 良心发现,给刘协陪葬? 这说不过去啊! 林朝有些疑惑道:“文和,你确定李文优是自杀?” “难不成还是某杀的!” 贾诩没好气的回道。 挚友的身故,虽然没让贾诩大受打击,但也有些伤神。 事实上李儒身死之后,贾诩也懵了。 林子初明明都给你留好了后路,你却偏偏要寻死,这让一贯惜命的贾诩怎么也想不通。 可更懵逼的却是张济,他素来以李儒马首是瞻,如今靠山没了,他直接就六神无主,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贾诩身上。 于是贾诩当机立断,让张济率军稳住长安百官,然后依照原定计划,将天子驾崩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就在朝廷百官人人惊慌之时,贾诩却只身返还了雒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林朝。 不过这时,林朝也大概明白了李儒的想法。 董卓早就死了,李儒眼看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重塑山河,对世间早就没什么留恋了。 如今与林朝的赌约也完成了,索性好人做到底,帮林朝了结了后患。 毕竟只要他活着,鸩杀天子的事情就有可能暴露。 林朝苦笑摇头道:“李文优还真是……” 这家伙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事已至此,只有将此事迅速禀报大王,而后……劝进!” 第六百七十二章 欲拒还迎 关羽大军从七月末西进,历时半月时间穿越萧国,终于抵达了沛郡。 袁术虽然狂妄了些,但人却不傻。 自称王伊始,他便密切关注着刘备的消息,甚至在边境陈列了数万大军,就是为了防止徐州可能会发生的异动。 时间过去了近两个月,刘备在徐州动员大军的消息早已传来,袁术也开始往沛郡增兵,甚至把麾下大将马腾父子都增派了过去。 只是有个消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 “刘玄德居然敢号称百万兵马,果真是厚颜无耻,如此夸大其辞,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宛城王府中,袁术指着前线发来的探报,满脸不屑的表情。 就算是大汉最强盛时期,全国上下也不过才百万兵马。 他刘玄德治下仅四州之地,就敢如此吹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说起来百万兵马的确虚了一些,却也没有过于夸大。 此次南下,徐州出动总兵力六十万,更是直接发动了四十万民夫运送粮草辎重,说是百万也不为过。 最起码比之原本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曹操号称的八十万要靠谱得多。 袁术之所以不信,还是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想他袁公路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这些年苦心经营,占据了整个豫州与半个扬州,更是连荆州最富庶的南阳也握在手中。 饶是如此,麾下能动员的兵马,也不过二十多万而已。 他刘备凭什么有百万兵马! 当然,以袁术治理地方的能力与政策,能凑出二十万兵马也已经是极限了。 可他麾下群臣却不这么看。 张昭起身拱手道:“大王,臣以为百万大军或许有虚,但刘玄德此番出动的兵马,最少也有五六十万,大王万不可轻敌。” 面对唱反调的张昭,袁术怫然不悦道:“孤自然不会轻敌,但他刘玄德也绝对没有五六十万兵马!” “即便如此,臣以为还是应当往沛郡再增援一些兵马。” “刘玄德三路出兵,子布为何只言沛郡?”袁术有些不满,也有些好奇道。 张昭拱手道:“大王,据前方军报,沛郡的敌军乃是由关云长统领,麾下皆徐州的精兵猛将。寿成将军父子虽然勇武,但麾下不过七万兵马,如何能挡关云长?” 听到‘关云长’三个字,袁术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徐州虽然猛将众多,但丝毫没有影响关羽的威名,甚至比原本历史上名声更响。 自中山起兵时崭露头角,再到联军讨董时阵斩牛辅,而后一连串的大战中,关羽都是作为一方主将登场,且战无不胜,袁术有些畏惧也是正常。 思虑片刻后,袁术一挥袖道:“既然对面是关羽,那就再派三万大军前去沛郡增援。” “遵命!” 堂上群臣皆拱手道。 说完之后,袁术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开口问道:“子布,探报中可有提及……林子初现在何处?” 关羽虽然凶名赫赫,但袁术最忌惮的人,还是林朝。 这家伙只要不露面,就有可能成为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一个惊喜。 “这……”张昭迟疑道,“探报中倒是没有提及。” 袁术断然道:“那就再派人查探,一定要弄清楚林子初统率哪一路大军,此人才是咱们的大敌!” “遵命!” 一众人正商议间,门外忽然冲进一名士卒,单膝跪地禀报道:“大王,曹孟德求见!” “曹孟德来了?” 闻言,袁术大喜道。 曹操在弃城而走时,便给袁术写了一封书信,请他收留自己,并力抗击徐州大军。 袁术虽然蠢了点,但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当即满口答应。 可现在曹操已经来到,袁术却依旧安坐,没有要出迎的意思,只是挥袖笑道:“孟德乃孤故友,如今前来投靠,还不赶紧带他进来。” 大概是这些年太过顺风顺水,也有可能是打心底里就看不起曹操,更有可能称王之后而志得意满。 总之,面对极有可能成为自己臂助的曹操,袁术却把姿态摆得高高的,甚至用上位者的目光去打量曹操,屁股不肯离开王位半步。 …… 豫州战场,相县。 就在袁术与曹操会晤的同时,前线的战事已然如火如荼。 在得知对面的敌人是关羽后,全军将士无不心生畏惧,唯独马超全然不惧,甚至向马腾请命主动出击。 时间又过去了七年,马腾渐渐老去,而儿子马超却步入盛年,浑身有千百斤气力,堪称万夫不当之勇。 马超的请战,很快得到了马腾的赞许。 倒不是马腾不够谨慎,而是他以为就算最终要据城而守,也得先摸清敌人的兵力战力究竟如何。 总不能不放一枪一箭,就开始当缩头乌龟吧。 于是,马腾拨给马超三万人,同时命侄儿马岱为副将,陪同他先去试探一番关羽所部的战力。 面对马超的白给行为,关羽当场就怒了。 “匹夫,竟敢视某为无物!” 我带了三十万大军过来,你居然只派三万大军出来迎战,看不起谁呢? 旁边的辛评却轻摇折扇笑道:“君侯息怒,非是敌军轻视我等,实则是敌军不知君侯虎威,企图以卵击石,何其愚也!” 听了辛评略带马屁味道的话后,关羽这才按下胸中怒火,开口道:“也好,便将这支敌军尽数歼灭,以展我军军威!” “不,不可!” 一旁沉默的荀攸忽然开口说道。 “为何?” 关羽不解道。 辛评马上明白了荀攸的意思,继续开口道:“既然敌军不知死活,君侯何不示敌以弱。有道是放长线,钓大鱼,毕竟敌军绝不可能只有这三万人!” “不错,某也是这个意思。”荀攸也点了点头说道。 闻言,关羽也笑了:“好,那便依二位所言,放长线,钓大鱼!” 在关羽的授意下,由太史慈领兵四万,迎击前来的马超部队。 本来张飞还嚷嚷着要做先锋,但一听说要诈败,顿时没了兴趣。 相县城外的原野上,马超正在率军前进,不久前方便出现了太史慈的大军。 马超看了看太史慈率领的军队,貌似比自己人数多一些,但他依旧无所畏惧,挺抢便杀了过去。 一番交锋之后,马超惊讶的发现,对方兵马虽多,但战力着实一般,反倒被自己轻松杀败。 太史慈败走之后,马超本想率军追击,但忽然想起父亲马腾的交代,当即停下了脚步,留马岱统领大军,而自己只身返回相县将战况向马腾汇报了一番。 听完儿子的汇报后,马腾断然道:“此乃关羽诱敌之计,你不去追击是对的,敌将太史慈身后,必然有关羽的大军!” “可是……”马超开口道,“如今初战大胜,麾下将士士气正旺,难道要让大军反身回防?” 马腾冷笑道:“不,你明日再去挑战,败了就退,赢了也不追击,看他关羽还如何施展诱敌之计!” “父亲高见!” 马超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 于是接下里一连数日,太史慈都率军前来挑战,最终都无一例外败在了马超手中。 但马超谨记马腾的命令,丝毫没有要追击的意思。 五六日之后,关羽有些坐不住了。 “二位军师,诱敌之计非但没有效果,我军将士反倒损伤数千人,再这样下去,士气快撑不住了。” 辛评却依旧轻摇折扇笑道:“君侯莫急,这所谓诱敌之计,也是骄兵之计。敌军数次战胜而不下令追击,长此以往,就算敌军将领能忍得住,敌方士卒也会忍不住。 更何况……咱们还可以再加把火。” 于是,第二日再战败时,太史慈如往常一般退走,但地上却留了一地的辎重,并且边跑边扔,大有一泻千里之势。 马超依旧严令不准追击,但这次他的命令,却没那么管用了。 一连近十日的胜利,此刻马超麾下的士卒早已被冲昏了头脑。可偏偏每次马超都不准追击,这就使得他们心中那股火一直憋着。 直到今日,看到地上散落的辎重、盔甲、器械,甚至是金银财物,这些士兵再也忍不住了,嗷嗷叫的冲上前去争抢财物。 地上的财物抢完之后,便继续追击,企图获得更多的金银财宝。 马超见喝止不住士卒,又见太史慈连辎重财宝都扔了出来,应该不是诈败,便一咬牙大声喝道: “全军追击!” 鱼儿,就此上钩。 一连追击了十多里之后,等马超反应过来时,却迎来了太史慈的反击。 以及……关羽大军的围困。 不好,某中计矣! 马超猛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关羽手持大刀,伫立大纛下方,就准备下令将包围圈中的马超歼灭。 旁边的荀攸却开口劝道:“如此绝佳计策,倘若只消灭眼前这点兵马,却是有些浪费。” “公达之意,是要将前方相县城中的马寿成一起揪出来?”关羽开口问道。 “不错。” 荀攸点了点头道。 战场上,马超已经开始了突围。 不过面对关羽大军的包围,他纵然再怎么勇猛,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奋力拼杀了大半日,终究只逃出去十多名士卒。 而这十多名逃出去的士卒,立刻飞奔相县,将马超被围的消息告知了马腾。 马腾闻讯大惊失色,此时已经顾不上责怪儿子追击之事了。 思量半晌后,马腾决定率军出击,解救被困的儿子。 然后,他自己就不出意料的也被围住了。 至此,辛评和荀攸联手布置的诱敌之计算是圆满成功。 “全军听令,进攻!” 大纛下,关羽终于可以痛快的下达军令。 不过这波进攻,也只是试探性的进攻。 事实上,关羽压根没准备将这些敌军全歼,如此大规模杀戮有违他的原则,而拼死反扑的敌军也会让己方损失惨重。 关羽果断仿效了战国时白起在长平之战的打法,将马腾的七万大军分割包围,使其断水断粮后再每日进攻。 整场围困持续了整整十日有余,走投无路的马腾军士卒开始纷纷投降。 马腾父子见大势已去,便率众突围。 过程中,马腾被张飞斩杀,马岱被太史慈击杀,只有马超凭借过人的勇武突出重围,仅以身免。 这场历时近二十天的相县之战,最终以关羽全胜告终。 沛郡与梁郡纷纷投降,关羽一战攻取两郡,兵锋所指,直逼汝南! …… 雒阳。 “子初,你当初不是说李儒此贼已死于乱军之中,为何会又突然冒了出来,居然还弑杀了天子!” 得知刘协驾崩后,刘备顿时大怒,罕见的冲林朝发了一通火。 对此,林朝只得苦笑道:“大王息怒,当年雒阳被董贼把持,臣布局刺杀董贼本就没抱多大指望。至于董贼手下的李儒,臣更是无力顾及。 董贼死后,雒阳大乱,彼时大军还未入城,臣自保尚且困难,只听人言李儒死于乱军之中。 说起来,此事皆臣之过也,还请大王责罚。” 对于林朝的解释,刘备是认同的。 毕竟以当年的情况,能够刺杀董卓已是不易,又怎么可能顾及到李儒这么个小角色。 当时董卓麾下的西凉军将领大多被杀,谁又能想到李儒会幸免于难。 “唉!” 刘备一声叹息,面色愁苦道:“孤知道此事怪不得你,只是……堂堂两任大汉天子,居然都死于一人之手,李儒此贼罪不容诛!” “大王,李儒鸩杀天子后,已畏罪自尽。现如今当务之急,还是……” 林朝的话点到为止,但刘备却没理解,满脸理所当然道:“不错,当务之急是为天子发丧。传令下去,全军素缟。” 林朝:…… “大王,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思……” 刘备话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过来,当即面色一变。 “子初的意思,是……皇位继承之事?” “不错,天子虽崩而膝下无子,大汉国祚势必要由宗室来继承。大王仁义高绝,声名远播四海,实乃众望所归,何不践祚登……” “子初慎言!” 刘备赶紧打断道。 “大王,此乃臣肺腑之言。” 刘备看着林朝,面色诚恳道:“孤何尝不明白,只是天子新崩,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且退下,让孤好生思量一番。” “遵命!” 林朝只得告退。 出来之后,贾诩、林夕等人赶紧迎了上来。 “如何,大王可愿践祚登基?” 林朝缓缓摇了摇头,不过脸上却没有半分失望之色。 “这种事,怎么可能一次就成功,今日某不过在大王心中埋下一颗种子。真要劝进,还得看长安城内的公卿百官。” 贾诩顿时明白了林朝的意思,当即点头道:“不错,正该如此。” 之所以贾诩没有封锁刘协驾崩的消息,就是给长安朝廷的百官留出反应的时间。 若刘协刚死,刘备就急吼吼的率大军赶往长安,世人必然会对刘协之死生出一些猜测。 可刘协已死,国不可一日无君。 依照礼法,长安的百官总要选出一个继位的人选,然后派人前来迎接。 林朝现在就坐等长安来人,然后顺势而为,把刘备推上帝位。 看,不是萧王非要当皇帝,实在是群臣拥立,众望所归。 争霸天下是要分胜负,可脸也得顾。 第六百七十三章 践祚登基! 长安。 九月初的帝国都城,秋风萧瑟,百叶雕零。 街上也充斥着无比压抑的气息,虽依旧人来人往,但大多行色匆匆。 天子刘协驾崩之后,百官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极度震惊的同时,却也都束手无策。 皇位传承就事关重大,更何况这些年在李儒的暗中掌控之下,刘协连一个子嗣都没能留下,这让百官都犯了难。 没有皇子,皇位该由谁来继承? 终东汉一朝,宗室继承皇位也是有先例的。比如当年的灵帝,就是因为桓帝无子,才被硬点到雒阳当皇帝。 既有成例,理当另立宗室,可让朝廷百官为难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若是依照血缘关系,选一个不知名的宗室弟子登基,南方的刘表和东方的刘备未必同意,选出来也是傀儡。 若依照声望与权势,刘虞、刘备、刘表,甚至是益州的刘璋都可以入选。 那到底该选谁? 对此,朝堂百官议论纷纷,却拿不出统一的方案。 争执持续了数日之后,朱儁登门拜访杨彪,二人经过一番密室商谈后,最终决定立刘备为帝。 一者,当今天下以萧王刘备声望最高,实力最强,若想振兴大汉,皇位非他莫属。 二者,荆州刘表、幽州刘虞皆年事已高,就算能够践祚登基也撑不了几年。 皇位频频所带来的动荡之苦,东汉百余年间已经吃得太多了。 商定完毕之后,杨彪又提出了一个疑虑:“公伟,你我虽说如今是朝堂领袖,但手中无兵也无权,此事还得张济同意。” 朱儁笑了:“文先公无需多虑,张济终归是心向萧王的。” “何以见得?” “文先公何不见这些年,只要是徐州的奏表,他张济都极力促成。”朱儁笑道,“再者,张济之侄张绣,如今正是萧王麾下大将。” 闻言,杨彪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让张济前往徐州,将萧王迎归长安登基。” “文先公所言是也!” 第二日朝堂廷议,朱儁与杨彪力排众议,当场敲定了皇位的归属,同时让张济亲自前往徐州。 此时的长安百官,虽然知道刘备要与袁术开战,却还不知道刘备已经率军进抵雒阳。 对于这个安排,张济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甚至还有些欣喜,毕竟这可是拥立之功,当即领命前往雒阳。 时间来到九月中旬,张济抵达雒阳,被刘备接见时便将长安百官的意思表达了一番,却遭刘备断然拒绝。 张济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只得告退而出,随后就见到了满脸笑容的林朝。 “参见司徒!” 张济赶紧躬身行礼道。 “不必多礼。”林朝挥袖笑道,“张将军远道而来,不胜辛劳,某早已在寒舍备下薄酒,不知可愿赏光。” “多谢司徒,末将敢不从命!” 当下两人来到了林朝在雒阳城中的临时住处,刚走进院中,满腹疑惑的张济便抱拳道: “司徒,末将不明白,萧王难道不愿登临大位?” 林朝摇头笑道:“这不是愿不愿的事情,而是不得不为。如今的汉家天下,早已是群雄并起,一派乱世之相。萧王身为宗室,理当匡扶汉室,如今天子崩殂,萧王就更应继承大统,延续汉祚,又岂能因个人私欲而坏天下大事!” 这皇位,他刘备想坐得坐。 不想坐,也得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由不得他个人意愿。 张济更加疑惑了:“既如此,那方才末将劝进,大王为何……” “小了,格局小了!” “司徒此言何意?” “长安朝廷官员何止百人,却只来了张将军你一人,如此行径,不知道的还以为萧王早就蓄谋践祚登基。萧王一生宽仁,如此岂不是陷他不忠不义?” 说白了,林朝认为前来迎接的人太少,不值得刘备认真对待。 张济也不是什么蠢人,闻言当即抱拳道:“多谢司徒指点,末将明日一早便返回长安,请长安的朝廷百官亲自来雒阳迎接。司徒以为来多少人合适?” “多少合适?多少都不合适。”林朝笑道,“某要长安百官全都过来,一人不落,将军可能做到?” “司徒放心,此事包在末将身上!” 张济又是一抱拳道。 于是,刚刚抵达雒阳,屁股还没坐热乎的张济又踏上了返回长安的旅途。 对于林朝这个百官通通前来迎接的想法,不出意料的遭到了长安百官的拒绝。 毕竟雒阳距离长安足有八百里之遥,一路赶过去没有个把月的时间难以到达。官老爷们哪吃过这种苦,纷纷表示不愿意去。 再说,他刘玄德的架子也太大了吧! 可一贯不露峥嵘的张济,这次却一反常态,直接命麾下军队强迫百官前往雒阳。 林司徒说了,长安百官必须一人不落。 谁不想去,谁就得死! 死人当然不再是长安百官中的一员,如此也算完成了林司徒交代的任务。 屠刀在前,长安百官终于想起了当年被董卓支配的恐惧,纷纷表示愿意去雒阳迎接萧王。 初平十一年十月末。 张济终于又来到了雒阳,这次随行的,还有长安城朝廷百官。 刘备当然不明白林朝的安排,但他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并没有点破。 雒阳城中,面对百官的大礼参拜,刘备坦然接受。 但面对百官的劝进,刘备再一次选择了拒绝。 这下百官傻眼了,全都面带疑惑,不解其意。 刘玄德到底是矫情,还是真不想当皇帝? 就在这时,林朝却说出了一个世人皆知的典故。 古之帝王禅让时,需三辞三让,如今想要萧王登位,也需如此。 闻言,长安百官尽皆默然,却不得不按照林朝所说的去做。 第二日,百官再次劝进,刘备依旧推辞不许。 第三日,林朝却趁着百官第三次劝进时,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把奏疏呈給刘备。 “子初,这是何物?” 刘备望着这一大摞纸张,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林朝拱手笑道:“大王,此乃我徐州群臣的劝进奏疏,秩千石以上的官员都上了一份奏表,劝大王践祚登基!” 闻言,刘备捧着纸张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完全能明白这些奏表的分量。 见刘备似有意动,林朝赶紧趁热打铁道:“百官如此恳求,证明大王乃天命所归。如今天下正处于风雨飘扬的乱世之局,大王若执意不肯践祚,乃是弃苍生万民于不顾,弃朝廷百官于不顾,弃我大汉江山与不顾! 恕臣斗胆直言,此举……何其自私也!” “这……” 刘备迟疑道,面色还是有些犹豫。 旁边的郭嘉赶紧起身高呼道:“司徒所言甚是,还望大王以大汉江山为己任,早日践祚登基!” 长安百官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齐声大呼道: “望大王以大汉江山为己任,早日践祚登基!” “望大王以大汉江山为己任,早日践祚登基!” “望大王以大汉江山为己任,早日践祚登基!” …… 高呼声响起一遍又一遍,却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已经是第三次劝进了,若这次还不成功,林子初那狗东西,指不定还会想出什么馊主意来折腾我等。 一念及此,百官们喊得更起劲了。 今日不成功,便成仁! 呼喊声整整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百官们早已声嘶力竭,甚至有些人已经喊不出声了,刘备这才大袖一挥,示意众人安静。 只见刘备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场中百官,缓缓开口道:“群臣如此恳切,孤亦不敢违背众望。既如此,那便应尔等所请吧。” 此言一出,百官们顿时长长松了口气。 可算是答应了! 刘备这边话音刚落,林朝马上一挥袖,只见陈到立刻捧出了一套崭新的龙袍。 这倒不是林朝提前准备的,而是百官从长安带过来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就请大王在这雒阳城中践祚登基!” 只要能登基称帝就行,至于是在长安还是在雒阳都无所谓了,反正这俩地方都是都城。 听完林朝的话,陈到马上捧着龙袍走上主位,当场就要服侍刘备换上。 这次刘备倒也没有拒绝,便在百官的注视下,将龙袍套在了外面,最后又戴上了天子专属的十二旒冠冕。 眼看刘备穿戴完毕后,林朝立刻正了正衣冠,随后起身大礼参拜道:“大汉万岁,陛下万岁!” 群臣也跟着大礼参拜道:“大汉万岁,陛下万岁!” 初平十一年,十月二十九。 萧王刘备在雒阳践祚登基,随后便宣布大赦天下。 同时为驾崩的先帝刘协发丧守孝,盖棺定论。 商讨数日之后,以司徒林朝为首的百官给刘协定了一个谥号:孝愍皇帝。 这个谥号,倒也对得起刘协那碌碌无为的一生。 与此同时,刘备下诏改元,并命群臣着手拟定来年的年号。 长安过来的百官之中,亦不乏博学大儒。 他们引经据典,绞尽脑汁想出了种种寓意上佳的年号,可还没来得及呈送刘备御览,就被林朝给毙了。 最后林朝亲自出手拟定了一个年号: 天命! 简简单单的二字,却蕴含了海量的信息。 一者,表示刘备践祚乃是顺应天意。 二者,也是在向天下诸侯宣示,大汉是永久的天命所归。 之前王莽篡位,自有光武帝扫清寰宇。 如今天下大乱,也有刘备三兴汉室。 所以,你们这些叼毛最好不要想着搞事情。 最后,天命二字也隐隐有人定胜天的意味。 观刘备自起兵以来的所作所为,一路走来,从一县县尉到如今君临天下,都是仰仗人谋。 人定胜天,我即天命! 对于林朝亲自拟定的年号,刘备非常喜欢,甚至借此又给林朝记了一功,将他的食邑增了一千户。 …… 豫州战场。 自两个月前击败袁术的大军,阵斩马腾及从子马岱之后,关羽便占领了二郡,将战火烧到了豫州腹地,直逼汝南郡。 而只身逃跑马超,历经九死一生后,终于在陈郡遇到了袁术派来的三万援军。 只是此时二郡已然失守,七万大军全军覆没,这赶来的三万援军也就没了左右战局的能力。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马超只得领着三万大军据守陈郡,同时再向袁术求援。 据守没几天,关羽便已经率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随后便把城池围得水泄不通,继而开始猛烈攻城。 虽然马超只吃了一次亏,但付出的代价过于惨重,再加上麾下只有三万人,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再出城迎战,关羽索性直接攻城。 只是陈县的城防也确实坚固,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关羽也没能攻克城池。 不过关羽倒是不着急,毕竟城中的三万大军早已成瓮中之鳖,只等粮草断绝,便是破城之日。 相比于关羽在豫州战场春风得意,南阳战局却陷入了胶着之势。 虽然汝南是袁术的老巢,但作为帝国南都,袁术是在南阳建国称王,手中主要的精锐部队,也都驻扎在南阳。 在加上前番曹操率五万大军来投,南阳的袁术军已经多大近二十万,与赵云麾下的兵力不相上下。 尽管徐州士卒的精锐程度远超袁术军,但正面战场打起来,赵云也没讨得多少便宜。 毕竟曹操的军事能力可不是吃素的,再有大汉共享义子吕布的辅助,南阳战场极为稳固。 赵云攻击受阻,便招来麾下众将商讨如何破敌。 大帐之中,张辽、高顺、张绣、黄忠等将各抒己见,都说了自己的看法。 但听完众将的意见后,赵云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这些人说的战法虽然可行,但终究不是太稳妥。 所以赵云便将目光放到了沮授与审配身上,开口道:“二位军师可有良策?” 闻言,一直把目光放在地图上的沮授这才扭过头来,开口道:“南阳敌军,兵力并不弱于我军。硬要强攻,胜算不足五成,稍有不慎,更有可能被敌军击败。 以某之愚见,倒不如先攻别处。” 赵云疑惑道:“那军师以为,咱们该攻取何处?” 沮授并指成剑,狠狠敲在了地图的中央。 众人急忙扭头看去,只见沮授所指的地方……正是颍川郡! 第六百八十五章 天下一统,汉室三兴 天命元年,七月二十八,伪梁王袁术暴毙而亡。 关于袁术的死因,后世一直是众说纷纭。 有人猜测袁术是被手下所杀,因为袁术死后不到三天,臣属便开门投降。要说不是事先预谋,很难令人信服。 也有人猜测袁术忧惧交加而猝死,毕竟战局到了这个份上,袁术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没有希望了,整日担忧之下,猝死也算正常。 还有人猜测袁术是自杀,毕竟他出身四世三公,就算战败也不肯受辱,自尽也说得过去。 当然,也有人猜测是郭嘉麾下校事府动的手,只是这种猜测就没什么依据了。 冯氏之事,不可能公之于众,史家也不会记载,所以这种猜测,也就变成了最不靠谱的臆想。 袁术死后当晚,侍者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由于之前冯氏的警告之语,内侍也不敢贸然叩门。 直到第二日晌午,还是未见袁术出来,侍者便轻轻敲响了房门,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等到傍晚时分,侍者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房中已经开始往外散发臭味了。 盛夏时节,袁术的尸体在房中放了一天一夜,有些气味倒也正常。 内侍闻到味道之后,便赶紧向王府众臣汇报。 等众人壮着胆子踹开房门,就见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袁术的尸体躺在床上,早已腐烂发臭,甚至生蛆化脓,上面爬满了蛇虫鼠蚁,享受着这得之不易的大餐。 而此时袁术的尸身,半张脸都被肯烂了。 生前,袁术为一方诸侯,手握数百万人生杀大权。 死后,他却成了这些污秽之物的口中粮、腹中餐,颇有种说不出的荒诞。 「大王!」 群臣悲鸣一声,齐齐拜倒在地。 有道是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君死……臣降。 这些对袁术忠心耿耿的臣子,在收敛了袁术的尸首之后,便开始商议起了投降事宜。 天命元年,八月初旬,宛城大开城门,迎朝廷大军入内。 对于始作俑者袁术,虽已伏诛,但如何定性,关羽不敢擅作主张,便将袁术尸骸与那些投降的官员,一并打包前往雒阳。 袁术自然是反贼,但要不要夷其三族,还有待商榷。 这些袁术的臣属也是助纣为虐,但在最后关头能开城投降,免去一场战事,也算有功。 至于如何处置,关羽表示某只管征战杀敌,这种事还是交给内阁,交给天子吧。 宛城光复之后,冯氏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郭嘉。 然后……郭嘉就兴冲冲的抱着传国玉玺,跑到关羽等人面前炫耀。 众人这才知道,袁术之死是校事府的功劳,同时看向郭嘉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诛杀袁术,收回传国玉玺,这是多大的功劳啊! 可恨我们在外苦苦拼杀,却让郭奉孝这狗东西捡了个现成。 十多万大军,却不如一介妇人济事,当真令人唏嘘。 其实这两样功劳,都应该是冯氏的,只是不好将此事公诸于世。 郭嘉表示无所谓,他已经打算昧下冯氏的功劳,而把它变成自己的。 因为……他见冯氏颇有姿色,又有功劳,当场展示了一波魏武遗风,打算将其纳为侍妾。 对此,冯氏自然欣喜答应。 夫妻一体嘛,冯氏的功劳就是郭嘉的功劳,这的确很合理。 大军在宛城休整十日之后,便瞅准了此战的最后一个目标,吕布! 相比于曹操和孙策的果断,吕布可谓是没头脑的最佳体现。 他知道不可能救得了袁术,又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索性当个缩头乌龟,得过且过。直到袁术身死,宛城 为您提供大神于秋陨s的《这个三国很核理》最快更新,! 第六百八十五章天下一统,汉室三兴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被朝廷大军收服之后,他仍在据守西平。 然后,他就等来了关羽的使者只身入城,劝说他投降。 对于吕布其人,关羽一贯是看不上的。 先杀旧主丁原,而后认国贼董卓为父,董卓败亡之后,又投靠了新一任国贼袁术,说是三姓家奴也不为过。 首鼠两端也就罢了,可袁术宛城被围时,吕布却毫无动静,丝毫没有要救的意思,足可见其人无情无义,无忠无信,招降来也迟早是个祸患,不如索性杀之。 关羽有着自己的考量,但张辽却出于旧日情谊,向关羽求情,并请求关羽让自己只身去劝降吕布。 如今大事已定,就算吕布为人再怎么反复无常,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更何况吕布麾下还有数万大军,倘若把他逼急了,自己也必然损失惨重。 关羽仍是不许,然后赵云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理由和张辽一样,吕布若降,怎么着也能免除一场刀兵之争,麾下将士也不用再浴血拼杀,此举善莫大焉。 在张辽和赵云的联合劝说之下,关羽犹豫半晌,最终答应试试,若是不从,或者吕布有任何讨价还价的心思,便立刻攻城! 然后……在使者答应既往不咎的情况下,吕布非常果断的选择了投降。 这一世的吕布,虽然依旧人品卑劣,却也没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只是乱世如此,他也只得随风飘零,境遇如此而已。 关羽接受吕布的投降之后,当即上表雒阳,向刘备请示对于吕布的安置问题。 内阁诸位辅臣思虑再三,最终给了吕布两个选择。 其一,拜为征北将军,率领麾下军队去镇守北疆。 其二,拜为九卿,封温侯、增食邑,手中兵权收归朝廷,安心在雒阳养老。 之所以有这么两个选择,是因为内阁众人早已看透了吕布的品性,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点,便是无谋无断。 用一句后世比较流行的话,就是主观能动性极差! 纵观吕布一生,在没有外力的借助下,他本人从来干不出什么大事。 所谓怂强加上耳根子软,导致吕布就是一个拥有超凡武艺的普通人而已,不仅胸无大志,更是容易忽悠。 乱世之中,这种人不可重用。 可一旦等到天下大定,这种人便无所谓了。 而且吕布麾下只有数万兵马,就算镇守北疆,倒是不怕他掀起什么动乱。 面对朝廷给出的两个选择,吕布甚至都没有考虑,果断选择了后者。 当年就是不堪忍受北疆苦寒,这才随丁原率军入雒,求得就是个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如今有机会在雒阳城中安享荣华,谁要再领兵去北疆拼杀? 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不过吕布还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求朝廷把封赏再加一些。 不是官职,也不是爵位,而是金银财宝! 吕布是个日子人,想把日子过好,那就得手中有钱,很多很多的钱。 对于他的这个请求,关羽甚至都没请示朝廷,便直接答应了他。 如此识相之人,的确也不好再为难他。 天命元年,八月中旬。 袁术麾下勇将吕奉先开城投降,归顺朝廷,拜为大司农,封温侯。 至此,除了跨江而走的孙策之外,袁术势力彻底消亡,豫州与南阳地区,尽数收复。 消息传到雒阳,刘备大悦。 最后一个对手已然扫平,这天下将再无敌手! 随后,刘备下令大宴群臣,自己却走入偏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朝。 自从上次类似交代后事的密谈之后,林朝彻底放下了心结。 说也奇怪,自那之后,林朝的病情居然没有再恶化,反而 为您提供大神于秋陨s的《这个三国很核理》最快更新,! 第六百八十五章天下一统,汉室三兴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天天向好。 虽说经过一两个月的调养,如今还是病恹恹的样子,但丝毫看不出有性命之危的迹象。 这算怎么回事? 遗言都说完了,却不用死了! 林朝感觉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欣喜。 能活着,当然是好事。 只不过这次大病,让林朝看清了许多东西,甚至下定决心做出了辞官的决定。 天下不久将定,己志得成,确实该急流勇退了。 一方面,自己如今已年逾四十,就这副身体的情况,再整日操持国政,恐怕五十岁都活不到。若是归乡安居,还能多享受几年太平日子。 前半生都给了天下苍生,后半生该好好享受生活了。 林朝表示,世界这么大,自己想去看看。 另一方面,如今自己手中权势又达到了一个顶峰,恰逢乱世末期,今后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如自己这般权势之人。 自己与刘备相识于微末,君臣相知近二十载,倒不会有功高震主之嫌。 但后世子孙呢? 倘若自己再常年把持朝政,哪怕自己不刻意钻营,林氏也会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甚至比当年的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都要大得多。 自己和刘备活着,一切自然不会出问题。 可一旦等自己死了,后世子孙若继续手握大权,难免不会和下一任皇帝产生龌龊。 若真是如此,反倒是自己亲手埋下祸根,殊为不美。 所以,林朝打算辞官,渐渐澹化自己在朝堂军队中的影响力。 等自己死后,后代子孙哪怕出仕,余荫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得慢慢往上爬。 有能力,就能再度身居高位。 没能力,就老老实实安享富贵。 一切都看他们的造化了。 林朝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不过在辞官之前,林朝还打算做最后一件事情。 正思索间,刘备笑声从外面传来: 「子初,袁术暴毙,吕奉先归降,豫州彻底平定了!」 刘备欣喜之下,甚至没敲门就走进了林朝房间,大声笑道。 闻言,林朝挣扎着就想从床上爬起来,却被刘备快走两步搀扶住。 「恭喜陛下!」 「同喜,同喜!」刘备满脸兴奋道,「稍后朕准备大宴群臣,子初……可要出席?」 刘备的确很高兴,一方面是袁术败亡,另一方面则是林朝的身体日渐好转。 不过对于这个随时可能会再度病危的肱股之臣,刘备还是决定再让他修养一段时间,免得旧疾复发。 林朝摇头笑道:「臣就不去了,陛下吃好喝好。」 养病的这一两个月,林朝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能吃是福,不像自己一样,整日清汤寡水般的伙食。明明已经馋得不行,却还是不敢大鱼大肉。 「这是自然,朕今日定要痛饮三大碗!」刘备大笑,随后感觉似乎不妥,便劝慰道,「子初,等你痊愈之后,朕再单独宴请你,如何?」 「多谢陛下。」 虽然不想让林朝劳心劳神,但如今袁术已死,关于统一天下的进程事项,刘备还是询问了一番林朝的意见。 第二日早朝,刘备便下了一道诏令。 正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刘备命六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趁着大胜之势,准备统一天下! 第一路,由关羽统率,出南阳而直取汉中,向益州进军。 第二路,由赵云统领,自南阳而下,攻荆州而下交州。 第三路,由张辽统率,跨江而过,攻取扬州。 在加上之前便已经向凉州进军的贾诩所部,一共四路大军,如若得胜,神州华夏将重归一统。 其实除了第三路张辽军之外,其他两路 为您提供大神于秋陨s的《这个三国很核理》最快更新,! 第六百八十五章天下一统,汉室三兴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都可以算作威吓,而不准备真的动手。 因为在与袁术决战的这段时间,朝廷也没闲着,先后派出好几拨使者出使荆州、益州、交州等地。 目的嘛,自然是让这几路诸侯承认刘备的天子地位,同时警告他们不要负隅顽抗,尽快回归到大汉的怀抱之中。 而各路诸侯的应对,也比较现实。 使者到后,他们立即宣称承认刘备的天子地位,同时表示自己坚定的汉臣。 至于是否回归到大汉的怀抱…… 还得再等等,等着看刘袁大战的结局。 若刘备败,你这个天子就和当年的刘协没有任何区别。 若两败俱伤,他们甚至会起别样的心思。 若袁术败,他们才真的会整理衣冠,遥拜洛阳,重归大汉帝国的怀抱。 如今战争已经有了结果,这些人加一块的实力也就那样,倒也没有再抵抗的必要了。 八月,三路大军同时进军。 九月,赵云率大军兵临襄阳城下,遂派人前往城中游说刘表。 五日后,刘表开城乞降,荆州平定。 由于刘表主动投降,免去了一场大战,也保全了荆州百姓的性命,刘备对其大为赞许。又因其身为宗室,刘备便大袖一挥,封刘表为安平王。 随后,赵云等到了朝廷来接任治理荆州的官员后,便继续率军南下,于冬月进抵交州。 有刘表做榜样,士燮表现得也很积极,甚至都不用赵云派使者入城,便直接投降。 刘备拜其为太仆,封江陵侯,食邑万户! 同样是十一月,关羽大军进抵汉中。 五斗米教天师兼汉中太守的张鲁,也很痛快的直接开城投降,甚至扬言要尽起麾下精兵,帮助关羽攻取益州。 张鲁与刘章的恩怨,还要从刘焉睡了张鲁母亲说起。 而后刘章继位,不仅将张鲁的母亲杀害,更是将刘焉与张鲁母亲生得孩子也当场摔死,由此张鲁便与刘章结仇。 对于张鲁这种带路党行为,关羽自然大喜,正准备长驱直入,攻取益州之时,却收到了一封来自成都的投降信。 关键时刻,刘章甚至没给关羽进军的机会,直接就投降了。 对于这种法国行为,刘备自然开心,当即彷照刘表的规格,封刘章为汉阳王,拜张鲁为镇南将军,封阆中侯。 而最后一路,身向扬州的张辽,却遭到了孙策的激烈抵抗。 只可惜面对张辽麾下二十万大军,孙策终究难以支撑。等张辽跨江而过之后,孙策便失去了最后的屏障。 危急时候,孙策边打边退,终于被张辽逼到了会稽郡。 他与刘备有杀父之仇,自然是坚决不降。 天命元年腊月中旬。 孙策发动了最后一场进攻,身先士卒冲了出去,企图撕裂张辽大军的包围。 战至最后力竭,被太史慈三箭射杀。 余部皆降,唯独周瑜不愿归顺朝廷,率领突围而出的残部渡海南下,直奔夷洲岛(台湾)而去。 为您提供大神于秋陨s的《这个三国很核理》最快更新,! 第六百八十五章天下一统,汉室三兴免费阅读:,! 『』 第六百七十四章 子初相汉 “甚么,沛郡失守,马腾父子七万大军全军覆没!” 宛城王府内,袁术得知了豫州战场的结果后,不由得大惊失色,手中的蜜水也变得寡淡无味。 片刻后,袁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忽然冷笑道:“哼,寿成父子所率七万大军,皆孤麾下精锐,又岂会轻易败亡,这战报必然是假,诸位不必担忧!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许是七万大军败亡对袁术的打击太大,导致他根本不愿相信眼前的战报。 见袁术这般模样,群臣也都沉默无言,唯有叹息。 如今的形势,已然不容乐观。 片刻后,张昭站起来叹息道:“大王,此乃寿成将军之子马孟起传来的战报,应当不会有假,为今之计,还是应当思虑如何……” “不,不可能!” 张昭话还没说完,却被袁术大声打断。 “马寿成久经战阵,就算不敌关羽,也断然没有全军覆没的道理,孤不信,不信!” 望着声嘶力竭,面目扭曲的袁术,群臣又是一阵沉默。 袁术麾下本就只有二十余万兵马,如今才开战不到三个月就损失了七万,而且大部分还都是骑兵,任谁也不想接受这个结果。 但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不相信。 张昭并没有因为袁术的情绪激动而停止,反而异常耿直的说道:“大王,寿成将军中关羽诱敌之计,不仅全军覆没,连沛郡、梁郡都为关羽所下。如今寿成将军之子马孟起,正率领着三万援军困守陈县。此等危急时刻,还望大王振作,不然万事休矣!” “不,这不可能!” 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败局,袁术本就难以接受,而张昭的话更是字字诛心,使他胸中涌出一股巨大的怒火,愤然将手中半杯蜜水狠狠摔在地上。 汁水四溅间,离得近的臣工都被波及,张昭更是首当其冲,弄得满身满脸黏糊糊的。 可越是如此,张昭的眼神就越发坚毅。 “还请大王振作,不然万事休矣!” 七万大军的损失固然让人心痛,可若袁术因此一蹶不振,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袁术虽然愤而摔杯,却并没有将怒火发泄到张昭身上,而是无力的挥了挥手道:“子布,孤累了,有事改日再议,你们都退下吧。” 闻言,群臣都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告退之时,张昭执拗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 “还请大王振作,不然万事休矣!” 袁术彻底无奈了。 想当会鸵鸟都不行吗! 但经过张昭的再三强调,袁术心中那点自欺欺人的想法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那以子布之见,孤当如何应对?” 张昭毫不犹豫道:“以臣之见,当发兵增援陈郡!” “增援?从何处发兵?” 张昭开口道:“南阳战局一时陷入胶着,赵子龙固然勇猛,但有曹孟德与奉先将军联手作战,足可保证无虞,却也不能抽调兵力。为今之计,只有命孙伯符率众北上,增援马孟起。” 孙策虽然名义上是袁术的下属,但这些年一直在江东发展,如今已占据吴郡、丹阳、会稽、豫章四郡之地,麾下精兵数万。 袁术思虑片刻,便点了点头道:“好,便依子布所言,待孤调令一封,命孙伯符北上阻击关羽!” “大王英明!” 对于豫州战场的应对部署已定,正当袁术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迎来了宣读诏命的天使。 得知刘协驾崩,刘备践祚之后,袁术心中刚刚平息的怒火一下又涌了出来。 “刘玄德竟然敢称帝,这真是……孤可都还没……” 袁术怒吼一声,甚至懒得看内容,便一把将诏命扯得粉碎,随即大吼道:“来人,将此人叉出去,斩首示众!” 闻言,来宣召的太监顿时吓得亡魂皆冒,匍匐在地哭求道:“大王,小人无罪,小人无罪啊……” 张昭也赶紧拱手劝道:“大王请息怒,有道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臣恳请大王留此人一命。” “不准,叉出去,斩首!” 袁术此时已经气疯了,面目扭曲的大吼道。 门外立刻有士卒冲了进来,将这名宦者拖了出去。 随着屠刀落下,宦者头颅被装盘呈送进来,袁术的怒火才消了一些,可心中依旧郁闷的难受。 刘备是个强大的对手,这点袁术承认。 可是……谁能想到他居然会称帝! 昔年联手讨伐董卓时,袁术把刘备当成了盟友和下属,用以对抗自己的兄长袁绍。 而后董卓败亡,得知刘备与袁绍开战时,袁术更是欣然相助。 直到袁绍也败亡时,袁术心中才升起了一丝不安。 这个昔日的盟友,隐隐有些不受控制的感觉。 可直到那时,袁术虽然把刘备看成对手,但对于这个织席贩履之徒,他心中仍是不屑。 直到刘备建国称王,袁术才彻底绷不住了。 想我汝南袁氏,五世相承,为汉宰辅,荣宠之盛,莫与为比! 我都还没称王,你一个泥腿子怎么这么大胆? 今日再度收到刘备称帝的消息后,袁术心中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眼看着昔日自己看不上的小老弟,一步步超越自己,甚至需要自己去叩拜时,袁术如何能忍! 于是,四世三公的文明人袁公路,便干出了斩杀来使这种不文明的举动。 虽然杀了人,但袁术还不解气,当即昭告天下,给刘备定了一个弑君篡位的罪名,并且扬言要拨乱反正,讨伐伪帝刘备! 袁术万万想不到,自己盛怒之下的污蔑,居然恰恰切中了真相。 只是……谁会信呢? …… 初平十一年,冬月初旬。 雒阳。 这些天林朝很忙,比指挥打仗还要忙得多。 如今的徐州群臣,已经能独当一面,战场方面的确不需要林朝过于操心。 可新朝初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首当其冲,便是改制。 将在徐州施行了十多年的政治系统转移到雒阳,自然遭到了旧朝百官的极力反对。 比如林朝弄出了内府五部机构,虽然仿照了尚书台的五部尚书系统,但终究与大汉旧有的三公九卿制度有所冲突。 政令出于尚书台,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但内府的权力实在太大,连九卿的活都一起干了,那些秩中二千石的高官又岂会同意? 毕竟,谁都不想自己手中的权柄被无限削弱。 面对这些反对的百官,刘备最初的应对策略是安抚,毕竟自己才刚刚称帝,不好大动干戈。 可安抚政令还没发出,就被司徒林朝给截住了。 当晚,林朝亲自前往皇宫求见天子,二人在宫中彻夜长谈,直到清晨十分,林司徒方才告辞出宫。 正当百官大惑不解时,驻扎在城外的林夕,却直接率领五万大军开进了皇宫。 面对负责城内防务的执金吾和卫尉的阻挡,林夕二话没说,直接出示了司徒林朝的谕令。 一瞬间,百官明白了林朝的意思,急忙以司徒无权调军队入城为由阻止林夕。 对于这些企图负隅顽抗的百官,林夕的应对很果决——杀! 片刻之后,两位秩中二千石九卿级别的高官惨死当场,林夕率军顺利入城。 之后,林朝和林夕便受到了来自百官的弹劾。 而此时的刘备,就好像变成瞎子聋子一样,弹劾奏疏走到内府时,便被林朝截获,身为天子的刘备根本没机会看到。 随后,林朝便开始了改制变法。 刘备以为如今天下未定,当稳妥行事。 但林朝却劝谏道,正因为天下未定,有些事情才好办。 有在徐州的经验,如今的改制变法倒也利索。 行政方面,林朝直接废除了尚书台的政令之权,改内府为内阁,充当真正的行政中枢。 随后,林朝又把五部尚书全部踢出了内阁。 如今九卿的权力全都浓缩在了五部尚书手里,为了防止这些关键的位置权力过大,就不能让他们再入阁。 毕竟人总不能既当选手,又当裁判。 尚书和入阁,自己选吧! 由此,也彻底确立了内阁高于各部尚书的原则。 尚书做得好,便升迁入阁;做得不好,年老之后便致仕辞官,归居乡里。 至于内阁再升迁,那就给个荣誉头衔,也就是所谓的三公。 与此同时,林朝虽然保留了九卿,却把他们的品级从秩中二千石降为了秩二千石。 五部尚书秩中二千石,各部侍郎秩二千石,内阁诸公秩五千石,都察院院首秩五千石,左右监察御史秩二千石。 而之前林朝设立的太尉诸府,诸如贾诩掌管的顺天府,郭嘉掌管的校事府,以及张机的济世府,甚至是甄尧和糜竺所在的商业府,也都从秩千石提升为秩二千石。 行政方面大刀阔斧改革完毕后,林朝又把目光瞄向了军机府。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军机府令,为秩五千石,其余众人秩二千石。 当然,这个改革过程肯定受到了反弹。 不过以如今林朝手中筹码,已经不需要跟那些反对者虚与委蛇。 谁反对,就罢谁的官。 再反对,就杀人! 本来这群人就被李儒限制在长安城中动弹不得,如今想跟林朝玩,自然不是对手。 莫说他们,便是全天下世家一起反对,如今的林朝也不怕。 他的依仗并非已经登上皇位的刘备,也不是手中的大军。 而是徐、冀、青、兖、幽五州数千万的百姓民心! 更是这些年羽山学宫培养出的近十万名读书人! 只要这些人在,便是天下人一起反对又如何? 你不想当大汉的官? 好极了,有的是人当。 等处理完了这些问题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年底。 这一日,林朝借着家宴为名,将荀彧、荀谌、崔琰、田丰等人全都叫到了自己家中。 经过前番改革,如今的荀谌、田丰、甚至是在外未归的沮授,都已经准备卸任尚书之位,继而升入内阁,与荀彧公掌诸事。 至于崔琰,现在已然是和内阁众人平等的秩五千石高官,自然不需要再行升迁。 这顿家宴倒也和谐,众人吃着火锅,唱着歌,正是一副其乐融融之相,可很快林朝就提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大为惊诧的提议。 “诸位,某欲开科取士,诸位以为如何?” 闻言,荀彧皱眉道:“子初,何谓开科取士?” 对于这个陌生的词汇,众人都不大理解。 于是林朝一边喝酒,一边把所谓科举制度的雏形给众人讲解了一边。 听完之后,一贯耿直的田丰当场笑道:“如此为国取才,倒也是美事一桩,索性明年开春便施行。” 闻言,众人都纷纷点头赞同。 科举选出来的人才,的确要比察举靠谱。 而且近十万羽山学子,也能有一条好的出路,倒是两全其美。 正在众人欣喜时,林朝又缓缓开口道:“某的意思是说,今后只开科取士。” 砰! 林朝的声音不大,却一石激起千层浪,甚至荀彧手中的杯子都惊掉在了地上。 荀谌赶紧问道:“子初此言何意?难不成要废察举!” “不错。” 林朝很爽快的点了点头。 “不可,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 “这……” 荀谌想说,你这是在挖世家的根! 可仔细想想,以如今的情况,就算挖世家的根又如何? 他们还敢反抗不成? 或者说,他们的反抗毫无意义。 望着愣愣出神的几人,林朝笑道:“既然诸位无异议,那便这么定了。友若,你如今还是吏部尚书,明年开春的第一次开科取士,便由你来负责。” 初平十一年年末。 刘备下达诏令,正式废除察举,转而启用科举。 今后,不管你家世再如何显赫,就算是像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这样的世家,族中子弟要想当官,就必须得参加科举! 政令一下,出乎林朝意料的是,居然没有多少人反对。 回过神来想想,这些年天下敢阻碍自己的世家,都被自己杀得杀,贬得贬,如今已然不剩多少了。 虽然有些索然无味,但没人敢阻止终究是好事。 同样是在年末,刘备又下达了另一道诏令——升司徒林朝为丞相,总百揆。 此外,还给了林朝一个大大的特权。 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第六百七十五章 改元之前的琐事 纵观古今,特权这玩意儿,往往代表了尊贵。 有道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突出的就是个与众不同。 只是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这三样特权……实在有些奇怪。 望着眼前的诏命,林朝不由得苦笑出声。 倘若放在后来的南北朝时期,再来一个都督中外诸军事、加九锡,那可就真是权臣簒逆的标准配置了。 毕竟后来的侯某人,可是个敢号称宇宙大将军的狠人! 但放在现在这个时代,这三样特权的确是一种荣耀,也是天子对社稷重臣的奖赏。 因为最早享受这三样特权的人,他的名字叫做萧何! 不会有人以为萧何是反贼吧! 刘备此番举措,除了用以展现对林朝的信任,同时也把自己提升到了高祖刘邦的层次,真可谓是虚荣心作祟的标准体现。 高祖起兵时仅为一亭长,而我刘备起兵时亦是区区织席贩履之徒。 高祖麾下有萧何、张良、曹参等大贤,我刘备亦有子初、文若、云长等人才。 高祖诛灭暴秦,再造乾坤,我刘备亦斩杀董贼,重塑山河。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高祖做到的事情,我刘备也同样做到了。 当然,刘备的小心思林朝是不怎么清楚的,他现在仍然在思考这三样特权的用处。 所谓入朝不趋,其实是一种礼仪姿态。 这时代最注重仪表气度,讲究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凡身居高位之人,都得庄重沉稳。 但面对天子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走上去行礼,但也不能不顾仪态的快跑,一般都是迈着小碎步快速迎上去,以表示对天子的尊重。 这便是所谓的趋。 入朝不趋,就代表林朝以后不用这般逢迎了,可以慢悠悠走到刘备面前再行礼。 赞拜不名就好理解多了,这时代除了君王、父母、师长以外,直呼其名等同于是在骂人。 但朝堂对策之时,臣工大多还是需要自称其名的。 便是类似‘臣某某启奏陛下’之类格式的发言。 所谓赞拜不名,代表林朝以后不用再遵循这个格式了,可以直接称臣,而天子也不会直呼其名其字,转而称官职。 当然,以刘备和林朝的关系,倒是不必如此一板一眼。 最后的剑履上殿,就是字面意思。 这时代上朝的时候,官员都得在殿前脱下鞋子,然后赤着脚在殿中跪坐奏对,更别提带着武器之类的东西。 而林朝可以持剑或者持斧钺之类的东西上殿,成为文武百官中最靓的仔。 一念及此,林朝笑得更开心了。 这三样看似无比尊贵的特权,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 真正有意义的,还是刘备给的丞相之职,以及总百揆的头衔,这代表林朝可以持续以前的特权,总领军国大事。 终东汉一朝,是不存在丞相的。 究其原因,是因为丞相的合法权利太大,达到了帝王都有所忌惮的程度。 依照古时相国、相邦的概念,相其实是相助的意思,并且不是相助君王,而是相助这个国家。 严格来说,宰相并不属于百官系统之内。 古时有管仲相齐,苏秦相燕、商鞅相秦,张仪相秦等等……都能反应出这个概念。 也即君主请来帮助这个国家变强的人,称之为相。 既然想找我办事,那就得给够权力吧。 所以春秋战国时,宰相可上约君王,中统百官,下治万民,权力不可谓不大,甚至有些类似于后世某些西方国家首相的意味。 只是由于宰相只需要对君主负责,一旦等新君主继位,若是不喜欢这个宰相,便可以直接换掉,这便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君主垂拱而立,拜宰相匡朝治国,这是君权与相权最早的玩法。 至于后来有些贪恋权位,甚至反噬君主的宰相,则不在此之列。 如今刘备登基,又重新拿出了丞相这个职位,估计应该也是想持续这套玩法。 由此也能看出,刘备骨子里还是一个尚古之人。 刘备有这个想法,林朝也欣然接受,便以丞相的身份开府治事。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林朝任命的丞相府长史,正是后来才归顺徐州的鲁肃。 本来林朝是想任用诸葛亮的,却被荀或阻止,理由是诸葛亮还需历练。 以鲁肃的资历,现在担任丞相府长史只是个左官,将来势必要进入朝廷百官中逐步晋升。 但要是诸葛亮担任这个职位,就等同于林朝在宣布自己的接班人,也就是将来的丞相,毕竟诸葛亮之前便已经入府参事。 林朝思虑一番,认为荀或说得有道理,便止住了这个想法。 初平十一年很快过去。 年末的最后一天,刘备把林朝一家人请进了皇宫,并带上现任皇后貂蝉与皇子刘禅,来了一场家宴。 有一说一,哪怕当了皇帝之后,刘备依旧整天没个正形,虽然很努力的装出一副威严人君模样,但两杯酒下肚之后,便又固态萌发,开始撒着欢的发酒疯。 正如当年的高祖刘邦一般,哪怕称帝之后,身上的草莽气息也没能洗干净。 不过这些年的深居简出,貂蝉都是愈发显得贵气了,虽然小胖子刘禅看上去依旧傻乎乎的。 这些年刘备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除了刘禅之后,他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可以预见的是,今后刘备的子女会更多,因为长安城内原本属于刘辩、刘协的妃子,都被刘备收入了宫中。 拥有如此博爱的胸怀,想必刘备的腰必然会经常酸疼。 “子初,等明天改元过后,某打算议立太子之位,你以为如何?” 私下场合说话,刘备也没有称孤道寡的习惯。 闻言,林朝点了点头道:“陛下英明,早立储君有益于稳固国本,臣以为正当其时。” 刘备端起酒喝了一口,随后笑道:“那子初以为,立我儿阿斗为太子如何?” 身为嫡长子,刘禅的确拥有最大的继承权。 只是……林朝却摇了摇头。 “储君之位,事关重大,只能陛下乾纲独断,臣不敢置喙。” 见林朝一脸严肃的模样,刘备不禁哑然失笑。 “子初你也太谨慎了吧,此处又无旁人,你我乃兄弟手足,又有何不可说。” 林朝也笑了,看了一样旁边的貂蝉,又看了看小胖子刘禅,眼中满是宠溺,不过口气没有任何的松动。 “陛下,臣毕竟是皇后之兄,有些事需得避嫌,还望陛下体谅。” “好,好,你林子初是正直之臣行了吧,某也不逼你,等云长、翼德回来之后,咱们再作商议。” “陛下圣明!” 旁边,望着自己兄长与夫君相谈甚欢,貂蝉也不插嘴,只是素手轻移,默默帮二人倒酒。 虽贵为皇后,但在这场家宴上,貂蝉似乎又变成了昔年的林氏娘子,温婉而又沉默。 片刻后,刘备又问道:“子初,这场战争何时才能完结?” 虽然当了皇帝,但校事府依旧是刘备的耳目,豫州战场的情况他自然清楚,只是想再问问林朝的意见,如此也保险一些。 “陛下,云长大破逆贼袁术麾下七万大军,又拔沛,梁二郡,如今只要攻克陈郡,便能长驱直入,直捣袁贼老巢汝南。 至于子龙这边,虽然攻南阳未克,但也已经转军身向颍川,臣以为不出三月,颍川必破。届时再让子煦率数万大军与子龙会合,共击南阳,云长攻汝南,则袁贼首尾不能相顾,必能一举破敌。” 听完林朝的讲述,刘备点了点头道:“子初此言在理,只是击破袁术之后,其余天下诸侯……” 袁术自然是最主要的敌人,但其余天下诸侯也不能忽视,诸如荆州刘表,益州刘章,西凉韩遂,交州士燮,甚至如今盘踞江东的大小诸侯。 有这些人在,就不算天下一统。 “陛下无虑,袁贼败亡之后,这些人自然会识时务。若是有不识时务者,便一并打为乱臣贼子,大军所到之处,顷刻间便可将其授首。” 说着,林朝从怀中掏出一沓书信,对刘备呈了上去。 刘备称帝之后,不仅对袁术派遣了使者,对其他天下诸侯也都派了人。 至于目的嘛,自然是想看看这些人的态度。 如今数月时间过去,这些诸侯的回信也已抵达雒阳,除了袁术斩使泄愤之外,其他诸侯倒是没敢这么疯狂。 “某就不看了,子初你说与某听。” 刘备看了看那一沓书信,并没有选择接过,而是继续饮酒。 “遵命。”林朝应了一声,继而开口道,“交州士燮、荆州刘表,都上表祝贺陛下称帝,并誓为汉臣。益州刘章、西凉韩遂,态度模棱两可,大概是想坐观此战成败后再做决定。” 听到后半句话,刘备冷笑道:“哼,首鼠两端者,终将自取其祸。” 林朝笑着劝道:“天下乱局近十五载,道德人心早已崩坏,手中有兵有将者,如何肯屈居人下。只要诛灭袁贼,这些诸侯自然会扶手归顺。 等此间事了,还请陛下废州牧而设刺史,重将权柄收归朝廷。识时务者,高官厚禄待之。负隅顽抗者,便施以雷霆手段诛灭。 如此,天下可定。” 自从灵帝废史立牧,天下进入乱局。 近二十载之后,刘备称帝,自然要将这些过大的权力收回来。 “不错,正该如此!” 刘备点了点头道,忽然又想起了一事,有些迟疑道:“子初,方才一众诸侯的回信中,好像并没有公孙伯圭。” 对于师兄公孙瓒,刘备潜意识不想与他为敌,可又担心他不肯归顺,心中便有些担忧。 “陛下放心,关于公孙将军,臣早已有应对,绝不使陛下被俘弑兄之恶名。” 《金刚不坏大寨主》 “不,某想要公孙师兄活着。” 刘备当然明白林朝的手段,但他不是担忧名声,而是真心想让公孙瓒归顺朝廷。 “陛下放心,此事臣省得。” 刘备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此外,明日颁布一道诏书,将老师从兖州请回来,某打算拜为太傅。” 终汉一朝,太傅都位在三公之上。 但因一位皇帝只能有一位太傅,亡故之后便不再设立,所以太傅属于不常设之职。 卢植作为刘备曾经的老师,当个太傅也是理所当然。 “遵命!” 林朝拱手道。 正事谈完之后,刘备又频频举杯邀请林朝饮酒,不多时便有了醉意。 他把目光放在林朝的长女林妙身上打量了一番,眼中满是欣喜之色,简直越看越喜欢。 “子初,昔年你曾与某有约定,若是咱们生一男一女,便使其结为夫妻。如今却到了兑现之时,子初以为如何?” 说到这里,刘备又看了看自己的长子,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 “这……” 说实话,林朝其实是拒绝的。 再说,当年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吧。 “怎么,子初不愿?”刘备疑惑道。 林朝弱弱的答道:“非是不愿,只是……求亲的人实在太多了。” “是谁,居然敢跟某抢儿媳妇!” 刘备当场就怒了,叫嚣着要林朝说出那可恶的贼子的姓名。 “嗯……奉孝、文若、友若、元皓、季珪师兄,云长、翼德、子龙、文远,甚至是文举公,都想与臣结个儿女亲家。” 刘备:…… 反了,反了! 这些逆臣,真个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觊觎某内定的儿媳! …… 天命元年正月。 兖州刺史卢植奉命回京,被刘备拜为太傅。 于此同时,赵云纳沮授之计,率二十万攻颍川郡,围城三月,总算攻破了城池,成功将颍川郡收复。 城中兵荒马乱之际,颍川一众世家在荀氏荀棐的带领下,向赵云投诚。 昔年荀爽临终之前,有感天下将乱,便告戒族中子弟闭门读书,守身持正,不得参与天下纷争,只等盛世来临后才能出山。 而今十载光阴过去,徐州集团终于为这混乱的天下迎来了一丝曙光,荀或便给荀棐修书一封,要他带着族人归顺朝廷。 “草民拜见将军!” 荀棐领着一众颍川时间子弟,对赵云参拜道。 赵云虽然没见过荀棐,却知道他与林朝、荀或等人的关系,当即跳下马来,开口笑道:“荀先生不必多礼!” 荀棐捧出了荀或的书信,开口道:“将军,家主书信在此,还请将军阅览。” 打开一看,原来是荀或请求赵云派兵护送族人前往雒阳。 “既是荀阁老之请,某自然尽心尽力。还请先生稍待,等城中安定下来,某便派人护送先生等人赶往京城,如何?” “多谢将军!” 荀棐带着一众世家子弟拱手道。 第六百七十六章 徐州二代在行动 “公瑾,以你之见,此战成败几何?” 汝南与陈郡边界处,孙策望着不远处的茫茫狂野,忧心忡忡道。 “不知。” 周瑜摇了摇头,脸上再无平日里的风轻云澹,反而满是凝重之色。 “不知?” 孙策微微诧异道。 “唉……关云长勇武绝伦,说是当世第一人也不为过。更兼麾下有三十万大军,皆是徐州精锐,咱们如何有胜算?” “哼,关云长虽勇武,但某自认不惧!只是这三十万大军……” 说着说着,孙策忽然感觉有些牙疼。 徐州现在的军队制度,是由林朝改进的募兵制,这种制度下士卒的勇勐程度,之前马腾父子已经领教过了。 孙策这些年虽然盘踞江东,但对中原的消息也算灵通,自然知道徐州大军的厉害。 但接到袁术的命令后,他依旧毫不犹豫的率军跨江而过,进抵豫州。 除了徐州与孙策有杀父之仇外,还因为唇亡齿寒的道理。 世仇导致孙策不可能归顺刘备,那就得相助袁术,不然等袁术败亡后,天下便将无人能再与刘备相抗衡。 届时自己势单力孤,也只有败亡。 眼看前方便是陈郡战场,孙策却看不到击败关羽的希望,他如何能不焦急。 孙策皱起皱眉,片刻后开口道:“公瑾,关云长虽然兵多将广,但咱们未必不能出奇制胜!” 回想这七年以来,孙策扫平了江东大大小小的诸侯,麾下从数千人暴增到现在的五万多人,除了依靠他自身勇武外,也仰仗周瑜的谋略。 可以说,孙策相信周瑜胜过相信自己。 如今敌众我寡,孙策当然希望周瑜能再出奇谋,克敌制胜。 “不,万不可有此等想法!” 听了孙策这种很危险的发言后,周瑜赶紧劝阻道。 “为何?” 孙策不解道。 周瑜苦笑道:“伯符,之前江东那些大大小小的诸侯皆庸碌之辈,自然可以出奇制胜。但现在咱们面对的是关云长,根据之前的探报可知,此次关云长麾下皆勇略之辈,更兼有两位军师,伯符可知是何人?” “何人?” “荀公达与辛仲治!” “这二人……有何特殊之处?” “辛仲治且不提,难道伯符你没听说过荀公达的名头?” 孙策木然的摇了摇头,一脸呆萌的模样。 周瑜:…… “荀公达此人……很可怕!” 孙策还是第一次听周瑜用如此语气描述一个人,当即疑惑道:“他比林子初如何?” “林子初虽强,但却胜在全面。真要论及智略计谋,恐怕未必能胜荀公达。”周瑜缓缓开口道,“荀公达出身颍川荀氏,昔年被故大将军何进征召入京,任黄门侍郎,而后被林子初招揽入刘玄德麾下。 此后数年间,凡有战事,此人无征不从,前后克敌,皆其人之谋,说是徐州第一军师也不为过!” “此人竟人厉害!” 孙策惊呼道。 周瑜如此说,倒也不算是错。 严格来说,无论是资历还是功劳,荀攸都在郭嘉、贾诩二人之上,至于后来者如沮授、审配等人,更是无法比拟。 周瑜摊手道:“面对这等可怕的对手,稳扎稳打还好,千万别想着什么出奇制胜,一旦被抓住漏洞,咱们便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说来,此战咱们全无胜算?” 孙策感觉自己的牙更疼了。 “如今之计,便只有与关云长耗着。他麾下三十万大军,每日耗费粮草不知凡几,咱们只需耗到他粮尽退兵即可。” 孙策皱眉道:“若是耗不到呢?” 这个问题周瑜没有回答,但眼中流露出的光芒已经给出了答桉。 耗得到关羽退兵,则皆大欢喜。 耗不到,便只能撤退或是败亡。 舍此之外,并无第三条路。 天命元年,二月初。 孙策率麾下五万精兵抵达陈郡并加入战场,意图增援被围困在陈县之内的马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援军,关羽非但没有慌张,反而大感兴趣,甚至亲自率军与孙策展开了一场阵战。 围城数月,不仅城内的马超濒临崩溃,关羽也感觉有些无聊,便准备从孙策身上找点乐子。 至于这场阵战的结果嘛…… 虽然说不上是吊打,但孙策也没多少还手的余地。 关羽本就长于阵战,再加上这些年无战事的时候除了夜读春秋,全部心思都用来研发新阵法了,孙策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一番交手之后,孙策损失惨重,只得率军退后二十里以避锋芒。 虽然打跑了孙策,但关羽眼中并未多少欣喜之色,反而又把目光投向了陈县。 “马孟起这小子倒是顽强,居然还能撑得住……” 关羽口中轻声自语着,随后目光中便爆出一阵摄人心魄的光芒。 “传令,自明日起全力勐攻城池,十日之内,某要拿下此城!” 倒不是关羽心急了,而是围城数月,城中敌军的士气已然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正是强攻的最好时机。 一旦此城得破,自己便能拿下整个陈郡,届时袁术在豫州便只剩一个汝南郡。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赵云攻下颍川的消息,于昨日呈送到了关羽面前…… 子龙打颍川只用了不到一月,区区一个陈郡却阻挡了某三四个月,这如何能忍? 而就在关羽下令全力攻城之时,已经拿下颍川的赵云大军却并未停下脚步,转而携大胜之势南下,想趁着兵锋正盛之时再攻南阳! …… 南阳与颍川边境处,一支近万人的大军在悄悄行进着。 这支队伍的领头者,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剑眉星目,身材高大。 旁边则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黑甲男子,相貌看上去与关羽有几分相似。 “阿亮,咱们现在去打哪里?” 关平跨坐在马上,对诸葛亮笑嘻嘻说道。 闻言,诸葛亮瞥了他一眼:“坦之,咱们能不能用表字相称?” 自诸葛亮迎娶甄宓以后,阿亮这个乳名便几乎没有再喊过了,就算是老师林朝和主公刘备,也会称呼表字。 唯独关平这狗东西,一口一个阿亮,喊得诸葛亮有些难以接受。 见诸葛亮神情不悦,关平愈发开心:“什么表字不表字的,某可是你姐夫!” “就算你是某内兄,也没有直呼其名的道理。” 诸葛亮满脸鄙夷道,似乎很看不惯关平的粗鲁。 “无所谓,都一样,都一样……”关平满不在乎的挥挥手道,“咱们接下里去打哪里,一两个月没有打仗了,某手都痒了。” 去年刚打算与袁术开战时,刘备便派诸葛亮等一众徐州二代领兵出征,想着让他们历练一番。 而后大军正式攻伐时,诸葛亮这路兵马刘备也没有下令让他们还朝。 于是乎,主将诸葛亮与副将关平二人,便开始了他们在战场上的熘缝生涯。 俗称:捡漏! 如今赵云大军已反身再攻南阳,诸葛亮便趁机率军来到了颍川与南阳的边界,准备以自己这一万人为奇兵。 俗称:偷袭! 只是听了关平的话后,诸葛亮立刻皱眉道:“战争乃国家大事,岂能如儿戏一般随心所欲!” “啊对对对,你是主将,你说得都对,咱们到底去打哪?” 关平并没有与诸葛亮争口舌之利的意思,只要有仗打就行。 诸葛亮拿起行军地图,打开后指着上面一处地方。 关平凑近一看,发现正是南阳边境叶县与西平县中间的位置。 “为何是此处?” 诸葛亮解释道:“子龙将军此次自颍川南下攻南阳,共兵分两路,而叶县与西平县便是必经之路,敌军也必然在此重兵布防。 咱们先行潜伏敌后,等大战胶着之时,便趁虚以出人后,截断敌军粮道,对子龙将军的大军必有益处!” “话虽如此,可是……” 关平当然明白粮道的重要性,也知道这是大功一件,只是不能正面厮杀,他始终觉得有些不爽。 “没有可是,兵以胜为功。舍此之外,别无他顾!” 诸葛亮扭头对关平说道。 声音虽然平静,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关平赶紧抱拳道:“遵命!” 时间来到二月,赵云军与南阳守军的战事正式打响。 赵云分两路进攻,自己与张辽各领兵十万。 而守军也分两路防守,叶县由曹操把守,西平由吕布把守。 徐州大军虽然精锐,但袁术军占地利据城而守,一时之间双方倒是打得难解难分。 就在前方战场如火如荼之际,一支万人的军队却出现在了西平县南数十里的舞阴县。 自光武帝创立东汉以来,作为刘秀起家之地的南阳,便有帝国南都之称。成为了事实上的经济中心,一度繁荣昌盛。 但天下大乱将近二十载,纵然是最富庶的帝国南都,也经不住连年的天灾兵祸,百姓的生活越发无以为继。 刘表身为老座谈客,一贯喜虚名而擅长清谈,虽然是个嘴强王者,但在他统治下的南阳却极少发生战争,百姓倒也活得下去。 可等到袁术拿下了南阳之后,情况便急转直下。 初时,袁术为了收拢南阳民心,不仅没有苛待百姓,反而发放钱财资货来取得百姓的拥立。 可等到刘备向袁术开战之后,巨大的战争压力,迫使袁术将黑手伸向了百姓。 毕竟,前线将士不可能饿着肚子打仗。 以袁术如今的实力,想要动员二十万大军,首当其冲的压力便来自后勤。更遑论还有曹操和孙策加起来十万大军的外援,也都需要他供给粮草。 于是,袁术下令加重赋税徭役,志在从南阳百姓身上更快更多更狠的搜刮钱财粮草。 走投无路的百姓被逼得卖儿卖女,却仍不能满足袁术的胃口,与前线每日耗费甚巨的窟窿。 终于,曾经繁华的帝国南都从此不堪重负,落得一副破败之相。 路边几许野草,草边几多枯骨,不知曾是谁家青春笑颜。 诸葛亮等人赶到舞阴县时,看到得便是这般景象。 饶是以诸葛亮的见多识广,又曾领军征战,也不曾在刘备治下见过这般荒凉场景,见此不由叹息出声。 “袁术此贼,如此荼毒百姓,确实该杀!” 关平自幼受到的教育是仁,身为榜样的父亲是义,虽整日没个正形,但心中的正义感却极强。 相对来说,诸葛亮倒是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开口道:“一连几日,某都令探骑沿路查探,终于知晓了敌军粮道之所在,如今只需抢夺敌军粮草,便能助子龙将军一臂之力。” 关平马上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如何劫粮?” 诸葛亮道:“大军且隐藏起来,待到敌军押运粮草辎重的车队到来时,放过前军,然后拦腰截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得了诸葛亮的命令后,关平马上依计行事。 等到黄昏时分,在树木草丛中隐藏了一下午的诸葛亮等人,终于听到前方传了一阵马蹄声,继而又响起一阵嘈杂声。 关平当即大喜,却强忍着没有出声,只等运粮大队跳入陷阱。 又过了约一刻钟的时间,运送粮草辎重的大军终于近在迟尺,而此时天也已经完全黑了。 这支敌军约三四千人,但随行负责运送辎重的民夫却有万人。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子,一副鹰视狼顾的模样,目光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精光。 他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忽然有士卒来报,说是前方被路障拦住了去路。 青年男子闻言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官道上怎么可能有路障? “是何等路障?” 士卒马上抱拳道:“不过是些枯枝落叶,将军稍待,最多半个时辰便能清理完毕。” 闻言,青年男子这才放下心来,刚想说话的时候,忽然就见到远处闪出一道光芒,不知何人点起了火把。 “杀!” 见到诸葛亮发出的进攻信号,关平当即大吼一声,率众杀了出来。 “不好,我等中计了,快撤!” 青年男子见状,当即大喝道,脸上却并无多少慌乱之色。 可惜,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半生争天命,无碑墓中藏 这场以有心算无心的遭遇战,诸葛亮和关平不光占了大便宜,麾下兵马也比对方多,士卒更比对方悍勇。 当关平率军从暗处冲出之时,袁术军士卒虽然吃了一惊,却并没有慌乱。 可是……那些押运粮草辎重的民夫就不一样了。 他们被强行征调而来,军中本就怨声载道,如今突然遭遇敌袭,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这些民夫急忙疯狂乱窜,也顾不得其他了。 所以,这支三四千押运粮草辎重的部队,其实是被自己人给冲乱了阵型。 等关平率军杀到之时,袁军便再无抵抗之力。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这导致夜战也没什么视野方面的困难。 所以关平这个小机灵鬼,第一时间便盯上了敌军首脑,也就是之前呼喊撤退的青年男子。 “贼子,纳命来!” 口中大喝一声后,关平纵马飞驰,手中长刀在清冷的月光下越发凌厉。 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倒是与其父关羽有七分相似。 看某先冲阵斩了敌将再说,至于麾下军队,自有阿亮指挥。 “这该死的粗鄙武夫……真个是晦气!” 那青年男子见关平的目标是自己,顿时眉头高高皱起,口中低声喝骂了一声,随即快速奔逃离去。 他想走,但关平却紧追不舍,挥刀纵马继续冲了过去。 二人一追一逃,很快远离了战场。 而此时的战场上,大军在诸葛亮的指挥下,已经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只是如今尚在敌后,不宜收编俘虏,再加上诸葛亮的目的只是粮草辎重,所以便命大军以驱逐为主,这一仗倒是胜得极为轻松。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之间,袁术军与万名民夫全都溃逃而去。 至于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便成了地上的尸体。 战事已毕,诸葛亮纵马来到阵前,赵统却已经带人将俘获的粮草辎重清点完毕,并把详细数据汇报给了诸葛亮。 “将军,此处粮草共计三十万石。方才末将审讯俘虏得知,这些粮草本欲送达西平,供敌将吕奉先八万大军所用!” 闻言,诸葛亮笑了笑,随即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竟然是准备送给吕奉先的……传令,只取五万石粮草,其余尽数焚毁,动作要快!” 赵统大惊道:“将军,如此多的粮草,足够咱们食用一年有余,如此轻易焚毁,岂非暴殄天物。” “某何尝不知粮草珍贵,但是……你能全部带走吗?”诸葛亮说道,“如今咱们尚在敌后,带着这些粮食,我军行进速度将被大大降低。若遇敌军大军围剿,绝无幸免之理,届时粮草又复归贼军,倒不如一把火烧尽免除后患。” 粮食虽好,但对于此时的诸葛亮军而言,多了便是累赘,倒不如果断舍弃。 “这……末将遵命!” 听了诸葛亮的解释后,赵统立刻抱拳道。 “动作快些,此处距离前线仅数十里,最多明日一早,敌军便能得到消息。在那之前,咱们就得焚毁粮草后撤离。” “末将明白!” 赵统领命离去后,诸葛亮四下看了看,却没用发现关平的踪迹。令麾下士卒在附近搜寻了一番后,依旧毫无所获。 “坦之这家伙,怎地如此莽撞……” 黑暗中,火光先是初露端倪,随后便迅速扩大,直至冲天而起,粮草在熊熊燃烧。 这场大火持续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彻底熄灭,数十万石粮草也随之化为灰尽。 就在诸葛亮烧尽了粮草,准备率军离去之时,关平却回来了。 看他风尘仆仆,气喘吁吁的模样,想来方才是经历了一场极为辛苦的追逐战。 不过他脸上除了疲惫之外,还带着笑容,手中提着一颗头颅,正是之前那青年男子的。 下书吧 “孔明,此番某为首功!” 关平甚至来不及下马,便将青年男子的头颅扔了过来。 诸葛亮低头一看,只见这青年男子脸上凝固着不可置信之色,好似不相信自己会死于粗鄙武夫之手一般。 “首功的确是首功,但你不遵军令,擅自追击,却也得受罚,一百军棍是少不了的。” 只看了一眼首级之后,诸葛亮便冲关平说道。 关平怪叫道:“不会吧,某追亡逐北,斩贼首而还,你不表功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处罚,某不服!” 诸葛亮眉头一挑道:“不服战后可去都察院和军机府弹劾某,但现在某为主将,你敢不遵军令?” “这……某认罚,某认罚行了吧!” 关平终究不敢违抗军令,只得垂头丧气道。 诸葛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头颅,开口问道:“你说此人是贼首,但不知是何身份?” “方才他逃某追,哪里还顾得上身份,不过他说他叫……司马仲达。” 司马氏…… 听起来,倒像是老师当年处置的河内司马氏的余孽。 诸葛亮点了点头,便没有再深究此人的身份,随即率军快速离去。 …… 雒阳,北邙山。 林朝在一处不知名的野地上负手而立,贾诩紧随其后。 在二人的面前,有一座低矮的新坟,坟头野草摇摇晃晃,随风飘荡。 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但此刻的北邙山上,却显得如此清冷。 二人就这么神情肃穆得看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至于面前这座新坟,倒是简陋的可怜,除了坟前有些贡品之外,甚至连个碑都没有。 风还在吹着,是如此的喧嚣,却又显得寂寥。 良久之后,林朝缓缓开口道:“这……便是李文优之墓?” 贾诩没有回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林朝继续注视着坟墓,脑中却回想起了当年李儒辅左董卓入京,企图平灭世家,掌控天下的模样。 彼时的李儒,是何等的孤傲高冷,胸中更有吞吐万物之志。 挥斥方遒间,整个天下都在其手中掌控! 而后董卓败亡,李儒在长安郁郁十载,最终却被装进了这座低矮的坟中。 他生前的一切,彷若南柯一梦,荒诞而离奇,却又令人向往,令人神伤…… 一念及此,林朝忽然笑了出来,也不知是在笑李儒还是在笑董卓,亦或是笑这世间。 笑了半晌,林朝又发出一声低沉长远的叹息。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 择雄主,出西凉,两度弑君终身殇。 半生争天命,无碑墓中藏……” 听到此处,一生只为谋身的贾诩竟面露悲切之色,眼角也有些晶莹,口中喃喃低语道: “文优兄……” 一首歌谣吟罢,林朝自顾自拿出一壶酒,就在李儒坟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同时邀请贾诩与自己对坐。 “此处……应该是衣冠冢吧。” 贾诩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文优鸩杀先帝后,便在未央宫中饮鸩而亡,尸体就在先帝身旁。长安城内的文武百官自然不会放过他的尸首,等某知道时,文优早已没了全尸,某便只能在此给他立个衣冠冢……但终究无法立碑。” 以李儒两度弑杀天子的行径,自然享受着如董卓一般的国贼待遇。 只是他太过消瘦,身上没有多少脂肪,无法像董卓一样被做成天灯,但一个车裂之刑还是免不了的。 对于这种向尸体泄愤的行径,林朝倒也是没觉得多难受,毕竟人都已经死了。 虽然是在北邙山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但贾诩依旧没敢写上李儒的名字。 一旦被有心人发觉,不仅他死无葬身之地,连林朝都有可能被波及。 初春的风吹弄着林朝的鬓角,发丝轻轻飞舞的同时,林朝也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但他却丝毫不顾仪态,仍执着地倒满了三樽美酒。 “李文优虽有恶于天下,但终究也算为这太平盛世出了一份力,文和,且让咱们敬他一杯!” 闻言,贾诩满色严肃的举起了手中酒樽。 “合该如此!” 祭礼已毕,林朝便站了起来,正了正衣冠,对着眼前低矮的坟墓拱手一礼。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李兄,你先歇着,剩下的事情……某替你来完成。” 说罢,林朝又注视新坟良久,才终于转身离去。 他明白,这虽然是自己第一次来祭拜李儒,但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归途中,林朝对贾诩道:“文和,文优可有子嗣后人在世?” 贾诩摇了摇头道:“此事某亦不知,不过就算有,咱们应该也找不到。而且,文优也应该不希望咱们找到。” “也对,那此事便不必再提。”林朝轻声一笑道,“不过文优替咱们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咱们也该加快重塑山河的步伐了。某意,请你走一趟并州。” “并州……” 贾诩沉吟片刻后,有些犹豫道:“如今豫州南阳战事尚未结束,咱们的大军仍在征战中,此时若是再图其他诸侯,某担心不能首尾相顾。” “文和多虑了,如今陛下已践祚称帝,占据大义名分,天下莫敢不从。再者,这乱世持续的时间也太长了,某不想再等了。” “那此去并州,当如何行事?” 贾诩问道。 “昔年黑山张燕归投陛下,某令他仍镇并州。如今七八年过去,此人麾下当有精兵数万。待某谕令一封,使你统领张燕麾下大军身向冀州北部,劝降公孙伯圭。” 贾诩顿时明白了林朝的意图,开口道:“不错,如今刘虞已献上幽州,公孙瓒只有冀北数郡之地,已独木难支。况且此人乃陛下师兄,应当不至于做个汉贼。 只是,公孙瓒归降如何,不归降又该如何?” “某此举分两步走,第一步是劝降公孙瓒,倘若公孙瓒不愿降,那就直接开战便是,这便是某让你带着张燕大军前去的缘由。 倘若公孙瓒愿意归降,那就让他与张燕合兵一处,大军西进讨伐凉州韩遂!” 自董卓之乱后,凉州就处于一个极度不稳定的状态,其内军阀混战,吏治崩坏。 而这些军阀中实力最盛者,便是从董卓时期便开始反复横跳的韩遂。 如今北疆已定,是时候着手收拾这家伙了。 还是那句话,愿意投降,那就高官厚禄相待,前提是放下手中的权力。 不愿投降,那就死! 贾诩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某明日便出发北上。” “此行有些凶险,某让吕子恪率两万大军随你前去。万一不成,也能护你周全。” 贾诩拱手道:“多谢丞相!” 回到雒阳之后,林朝又把郭嘉唤了过来。 这些日子,郭嘉都快闲出鸟来了。 他天性擅长战阵之道,而不喜桉牍之间,这也是当年他没有入内府的重要原因。 而今数十万大军在外征伐,他郭奉孝却只能在雒阳闲逛,弄得他好生无趣。 刘备虽然和以前一样率性随和,但终究已经登基称帝,郭嘉也不好整日去皇宫里蹭饭讨酒喝。 喝醉了在大街上裸奔没事,但是要喝醉了在皇宫里裸奔,就算刘备不怪罪,以崔琰为首的都察院能喷死他。 崔琰、崔钧、臧洪这三人都是喷子中的战斗机,他郭奉孝自知不敌,自然也就不敢太放肆。 正在百无聊赖之时,郭嘉收到了林朝的传唤,便赶紧直奔宫中而来。 林朝担任丞相后,刘备彷效三公府之旧例,在宫中为他预留了一个大殿当成办公室,就在内阁旁边,也方便林朝统领百官。 “子初,唤某何事?” 刚走入大殿,郭嘉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 林朝还没表示,旁边的鲁肃便一声轻咳。 见状,郭嘉有些无奈,却也只得正了正衣冠,对林朝拱手道:“下官拜见丞相!” “坐下说话吧。” 林朝挥手示意郭嘉落座,然后继续道:“奉孝,如今南方战事正处于胶着之态,某准备让你走一趟。” “好,某早就想去了,是去哪一路大军任军师?” 郭嘉马上大喜道。 “不,不是让你去做军师,而是让你去南阳。”林朝摇了摇头,忽然放低了声音道,“某记得,昔日校事府凤鸣卫曾在袁术身边埋了一颗钉子,如今还在吗?” 闻言,郭嘉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开口道:“当然还在,需要某动用那颗钉子?” “现在倒是不必,不过袁术也撑不了多久了。你先行前去,真到需要动用的时候,便直接……” 说着,林朝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某明白了。” 郭嘉点点头道。 第六百七十八章 陛下,奇观误国啊! 天命元年,四月中旬。 豫州与南阳战场如火如荼之际,雒阳城中却开始进行了两件大事。 开科取士与修建宫殿。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其实是林朝的意见。 新朝自然该有新气象,有些东西早该翻篇了。 或者说,从心底里林朝就没看得上这些所谓的天下诸侯,一边搞政治,一边就能将这些人收拾了。 历来修建宫殿都是大兴土木的劳民伤财之举,但此时的雒阳皇宫,却是不得不修。 昔年董卓准备迁都长安跑路时,就命人在雒阳城中烧杀抢掠。 你们不是不肯走吗,现在把你的房子烧了,看你走不走。 破坏比建设可容易可太多了,一把火下去,整座洛阳城虽然没化为灰尽,但也破烂不堪。后来又荒废了数年,皇宫建筑早已腐朽。 如春以来细雨连绵,皇宫大殿甚至都有地方漏水,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林朝初上奏时,刘备顾虑到前线还在打仗,坚决不允。 可后来的一天夜里,他与貂蝉同床共枕,肆意欢腾之时,忽然一道雷声响起,刘备被吓得一激灵,当场丢盔弃甲,顿觉索然无味。 但就在这气氛十分尴尬之时,却有一道水流落了下来,淋在刘备头上。 一抬头,发现自己居住的宫殿居然都开始漏水了…… 第二日,心力交瘁的刘备马上传唤了丞相林朝,与工部尚书简雍,商议修建宫殿之事。 说是修建,其实是修缮。 两汉历代皇帝,都有修园林,养宠物的爱好。 强如汉武帝者,修上林苑,兔园,大手挥霍。 盛如汉明帝者,建广成苑,濯龙园,气派恢弘。 弱如汉桓帝者,甚至为了修建显阳苑而拆毁百姓民居。 失去了家园的百姓哀哭可闻,仁慈的皇帝陛下自然不忍卒听,遂派人将这些百姓全部赶走。 就连昏庸的汉灵帝,也曾卖官鬻爵,修建东、西毕圭苑,灵昆苑,甚至在里面创立了裸游馆,与赤身裸体的小姐姐们一起玩耍。 就和明朝皇帝大多不务正业一样,汉代皇帝修建园林是标配,是镌刻在基因深处的烙印,与贤明昏庸无关。 好面子的刘备,自然也不例外。 得知了刘备要修建宫殿的消息后,朝野上下顿时沸腾了。 百官生怕刘备步了前面那些皇帝的后尘,这都还没统一天下呢,怎么就开始享乐了…… 陛下,奇观误国啊! 第二天,以都察院三根搅屎棍为首的谏官们,纷纷开始上疏劝谏,崔琰甚至直接跑到御前劝阻。 而作为内阁辅臣,此刻还兼任着户部尚书的田丰更是直言不讳。 打仗,有钱! 修园子,没钱! 但这次刘备也没怂,就在承德殿上舌战群臣,与众人好一番争执。 崔琰:陛下,此举劳民伤财,臣以为不妥! 刘备:朕没地方住了。 崔钧:陛下,前线还在打仗,每日耗费身居,修建宫殿之事当缓行之。 刘备:朕没地方住了。 臧洪:陛下起于寒微,深知百姓疾苦,如今天下未定,安忍如此? 刘备:你们聋了吗,朕没地方住了! 田丰:没钱,就是没钱! 刘备豪横道:朕的内库有钱,朕自己出钱。 群臣默然,不在反对。 陛下你早说嘛! 只要不从国库掏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退朝,退朝! 今日之事,好生无趣。 于是乎,刘备便从内库拨款,开始修建宫殿。 不过有心人田丰却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陛下内库里的钱是不是太多了些,要不……将一部分收入来源收归国库? 没有从户部讨来钱财,刘备虽然表示的硬气,但真正修缮宫殿的时候,却极为吝啬。 简单来说,就是缝缝补补,能住就行。 此外,搞点面子工程,把外观弄漂亮些,毕竟他身为天子,得要脸。 身为工部尚书的简雍,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便拿着钱征发了有偿徭役,招募了一批民夫开始干活。 对于这种拉动经济增长的好事,林丞相表示十分赞同,甚至要求亲自参与其中。 刘备内库的钱,不贪白不贪,这羊毛我林子初薅定了! 就在工程干得热火朝天之时,天命元年的第一次开科取士也开始了。 由于是第一次科举,还远没形成系统,林朝也没弄什么乡试,会试,殿试,索性一步到位,就在雒阳开科取士。 凡有识之士,无论出身地位,都可报名参与考试。 只不过为了筛选滥竽充数之辈,林朝在报名的时候设置了一个测试,那就是识字。 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如何参与科举? 此次参与考试之人,大多是出身羽山学宫的学子,小部分是寒门子弟。 至于那些世家中人,大多选择了观望,没有第一时间参与。 时间来到五月底,由荀谌主持的第一次开科取士终于圆满结束。 参与士子共计十万余人,也算是一场文教盛事了。 在科举之前,林朝与内阁众人预测,此次的状元应该非陆逊莫属。 毕竟这些徐州二代中,只有他没有出仕,可以参与科举。 可真等到放榜之时,结果却使众人无比震惊。 此次的状元,赫然竟是庞统! 第二名的榜眼也不是陆逊,而是法正! 而第三名的探花,又不是陆逊,而是徐庶…… 丞相府中,荀或望着这一份名单,目光迟疑道:“徐元直之名,某倒是有所耳闻,昔年此人为颍川游侠,为人仗义,又孝顺老母,却不知他还有这等才略。只是……这庞士元是何人,法孝直又是何人?” “兄长不知,某又从何知晓!” 荀谌此时极为气愤,因为连前三名都没能占据的陆逊,正是他的弟子。 昔年见识到陆逊的聪慧后,林朝和荀或都想收其为徒,却被众人联合抵制。 你们都有诸葛亮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众人各显神通,一番争执后,最终还是荀谌把陆逊收入囊中。 对于自己弟子的才能,荀谌是清楚的,而试卷也是湖名制度。有自己在,绝无舞弊之可能。 所以……荀谌不得不承认,这三人真的比自己的徒弟强!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生气。 一旁的田丰倒是很开心,抚须笑道:“这天下英才何其之多,有人能胜伯言亦是常事,友若何见事之晚乎?” 当年争抢陆逊时,田丰没能争过荀谌,至今耿耿于怀。 “哼……” 被田丰出言讽刺,荀谌却无法反驳,只得冷哼一声。 林朝开口笑道:“这庞士元,乃是汉阳名士庞德公之侄,其人天资卓绝,聪慧过人。若多加历练,日后必成大器,有此成绩也在情理之中。 法孝直,出身扶风法氏,乃名士法高卿之孙,世代二千石高官,其曾祖法雄曾出任南阳太守。” 听完林朝这番话,众人瞬间释然了。 这二人皆家学渊源之辈,有此佳绩也算尝试。 荀谌思忖片刻,开口说道:“又是世家子弟……该如何任用?” “无碍,今时不同往日。”林朝摇头笑道,“如今天下即将一统,开科取士早已断了世家根基,亦不必过多防范。咱们身居高位,便得一视同仁,万不可有派系之分。” 由于之前林朝对付世家出手狠辣,连带整个徐州的风向都由此转变,对世家没什么好感。 而等到羽山学宫的第一批学子毕业后,甚至分成了三股派系。 世家一派,寒门一派,羽山学子一派。 林朝明白这种分化无可避免,只能尽力保持其公正。 荀或开口道:“子初所言甚是,既有奇才,便得任用。便令这三人与伯言一道,先入五部任郎官历练一番,以观后效。” “不,某有一个更好的去处!” 林朝却摇了摇头笑道。 众人正不解间,鲁肃从外面走了进来。 “丞相,方才收到探报,云长将军已率军攻破陈县,亲手斩杀马孟起,收复陈郡全境!” 闻言,众人大喜。 田丰感叹道:“云长勇武,不愧为大将!如此以来,如今豫州便只剩汝南一地还未收复,袁术灭亡之日不远矣!” 荀谌也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袁术麾下,便只有汝南与南阳,一战可下。” 林朝继续向鲁肃问道:“子敬,之前袁术曾调派孙策增援陈郡,如今陈县以破,马孟起已死,孙策如何了?” 孙策与周瑜的组合,还是很令人在意的,虽然此时的孙策并不强。 “孙伯符增援陈郡,但麾下仅数万人,无法突破关将军防线。直至陈县城破时,孙策仍在数十里外扎营。闻马孟起已死后,他便退守汝南去了。” 林朝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冲众人笑道:“如此大喜之事,还当上报陛下才是,诸位可愿与某同去?” “正当如此。” 众人笑道。 随后,以林朝为首的内阁重臣走进了崇德殿,将胜利的消息告诉了刘备。 …… 五日之后,刚刚收复陈郡的关羽,便迎来了来自雒阳的天使,和刘备的诏命。 这封诏书,乃是加封关羽为骠骑将军的诏命。 之前关羽只是左将军,后来屡立战功,如今终于当上了位比三公的重号将军之位。 “臣,谢陛下恩典!” 关羽大礼参拜,随后双手接过诏书,又把目光放到了来宣读诏书的天使身上。 看此人的模样,竟然不是宦者…… 关羽心中想着,便挥手道:“天使远道而来,旅途辛劳,某已在军中略备薄酒,还请天使入内一叙。” “多谢将军款待,下官不胜荣幸!” 庞统虽然身材略显矮小,但气度着实不凡,此番一开口,便赢得了关羽几分好感。 “此外,还有一事要禀告将军。”庞统开口笑道,“下官此来并不只为宣读招书,也想随军建功,还请将军莫要嫌弃。” 关羽疑惑道:“这是陛下诏令?” “非是陛下诏令,实是丞相钧命!” 说着,庞统拿出了一封书信,和一封丞相府与内阁共同用印的调令。 关羽看了一眼调令,又打开书信看了里面的内容,顿时陷入了沉思……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南阳战场。 刘备拜赵云为车骑将军,前来宣读招书的天使,正是此次科考的榜眼法正。 望着这个明明只有二十五六岁,却一副桀骜不逊模样的法正,赵云忽然笑了,随即请来了审配。 “审军师,这位便是此次雒阳科考榜眼法孝直,此番前来除了宣读诏书之外,更是受丞相钧命前来历练一番。军师若有意,可提携一番。” 听闻是此次殿试榜眼,又是林朝所看重之人,审配立刻来了精神,上下打量了法正一番。 嗯……这小子精气神不错,就是眼神太讨厌了。 如此轻狂,如何能成大事? 一念及此,审配忽然想起了当年林朝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瞬间也明白了林朝的用意,下一刻便露出了和赵云一样的笑容。 也罢,某就勉为其难替林子初教导这小子一番,让他每天挨几顿社会的毒打。 而南阳战场的另一边,前来向张辽宣诏的人正是徐庶。 骠骑、车骑的位置给了关羽、赵云,刘备便拜张辽为四方将军之首的前将军,也算位比九卿的武官了。 相比庞统的锋芒和法正的桀骜,人到中年的徐庶倒是沉稳许多,让张辽和沮授非常欣赏,设宴款待后,便直接任命为随军司马。 而此时对面西平县城楼上的吕布,却极为烦躁。 除了对面张辽的进攻让他难以招架外,自己的粮道居然被人截断了,军中已经接近断粮的边缘。 再悍勇的精锐,也架不住三天腹中无食。 从二月中旬开始,诸葛亮截了吕布第一波三十万石的粮草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初次劫粮后,诸葛亮深知吕布不可能吃这个哑巴亏,便让麾下大军化整为零,蛰伏了起来。 正如诸葛亮所料,事后吕布也的确派出数万大军清查此事,却一无所获。 袁术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但前线战事吃紧,便也只能勒紧裤腰带,再苦一苦百姓,一个月之后又筹措了一批粮草运了过去。 然后……又被诸葛亮和关平给截了。 这次吕布再也忍不住了,不顾就在城外的张辽大军,亲自率人顺着粮道搜寻,想拔除这个钉子。 然而诸葛亮早就预判了吕布的操作,竟率军跑到了曹操的粮道上,准备再干他一票。 第六百七十九章 釜底抽薪 西平县城楼上。 吕布忧心忡忡地向下望去,张辽的数万大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 虽然吕布不讲信义,到处认义父,杀义父,但这并不妨碍他认为自己是个优秀将领。 可是……城下的张辽着实也太难缠了点。 战争一开始的时候,吕布自恃勇武,并没有选择据城而守,而是出城与张辽打了几仗,企图阻敌于南阳边境之外。 结果却是毫无意外的惨败。 袁术统治的基本盘依旧是世家,尤其是在徐州制定了诸多限制世家的政令后。这些做惯了人上人的老爷们,自然不甘心与泥腿子同台竞技,便四散奔逃,大部分投入了术爸爸的怀抱。 在这种大的环境下,吕布麾下的士卒虽然也称得上精锐,但你很难说这些士卒对袁术这个梁王有归属感。 反正一出生就是牛马,左右都是为上面的老爷们卖命,士卒的战斗力自然比不上有上升通道的徐州大军。 更何况如今天下局势几乎明朗,关羽在豫州屡战屡胜,也对南阳的袁军造成了士气上的打击。 眼看无法战胜张辽军,吕布便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带头冲锋,激励麾下士气,希望借此扭转战局。 然后,他就被张辽和黄忠联手一顿勐锤。 张辽的武艺吕布清楚,比自己弱得有限,但这个黄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实力比之张辽,居然毫不逊色! 刘备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怪物?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吕布年岁已大,体能早已开始走下坡路,比之巅峰时期弱了何止一筹。 元嘉元年出生的吕布,如今已年过五旬,仅比黄忠小了一两岁而已,早已不再是当年所向睥睨的无双飞将。 被张辽黄忠一顿勐锤不说,撤退时还被黄忠一箭射中了屁股,如今才刚刚痊愈。 眼看城下朝廷大军不断涌上城楼,甚至连吕布这些日子扩建的城墙都几乎崩裂,吕布只得加紧命令士卒上前死战,甚至自己亲披战甲短兵接战,这才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开战两个时辰有余,城下终于传来了撤退的号角声。 至此,吕布才堪堪松了口气,遂将目光望向城下敌军大纛处。 在那里,正站着他昔日旧友张辽。 此刻的张辽,在攻城战结束之后,竟策马走到了城下,目光注视着城楼上有些狼狈的吕布。 “文远,何必苦苦相逼!” 城楼上,吕布大呼道。 张辽正色答道:“奉先,非是某不能容你,只是身受天子诏命,讨伐国贼袁术,不得不如此。” 这一番公式化的对答,让城上的吕布很不满意。 乱世争雄,靠得是实力,你跟我扯什么道义,我吕奉先从来不信这个! “文远,昔年你我与公义三人在并州并肩抗击胡虏,如今却兵戎相见,当真是造化弄人。” 这番话虽是吕布有感而发,但却恰好击中了张辽的软肋。 遥想年少时,三人同在边地为吏,一同抗击南下劫掠的胡人,多少次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又怎能轻易忘却。 只是你吕奉先万不该背信弃义,背刺丁原而投入董贼麾下。 对于丁原的死,张辽心中并无多少感伤。 他是土生土长的雁门人,而丁原出任并州刺史拢共不到1一年的时间,张辽与他只有主从名分,并没有多深厚的情谊。 只是你吕布这么做,终究道义有亏,为天下人所不耻。 可念着旧日情谊,也念着自己身上的任务,张辽还是决定给吕布一个机会。 “奉先,昔日你我也算情同手足,如今某亦不忍兵戎相见。只要你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某愿以身家性命保你无恙,且不失封侯之位!” 两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张辽能说出这番话自然需要莫大的勇气。因为他无法反悔,更需要承担后面有可能带来的一系列后果,连旁边的黄忠和沮授都听得眉头直皱。 张将军此举,却是有些莽撞了。 可张辽越是真诚,吕布就越是没办法答应。 他先后两番背主,如今若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必然会引来袁术的忌惮,当下便断然拒绝道: “文远好意,某心领了,只是某身受梁王大恩,又怎可相负,文远尽可率军攻城便是!” 闻言,张辽一阵犹豫,正想继续开口劝说之时,旁边沮授却轻咳两声,劝阻道: 《基因大时代》 “将军,吕奉先不愿背主,也是情理之中。将军再劝也是徒劳无功,反倒平白跌了朝廷气度。” “唉……” 张辽叹息一声,只得就此作罢。 沮授之所以不愿张辽继续劝说吕布,一是怕张辽越陷越深,二则是因为林朝曾经明确表示过,吕布此人不可教化,留之无用。 在这种情况下,张辽还要以身家性命相保,着实不智。 当然,以昔年徐州的情况,把吕布弄进来就是个定时炸弹。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了,林朝自认能够掌控住这颗炸弹,所以招降也无妨。 只是这些话林朝不会明说,沮授也就不敢胡乱猜测。 回归本阵之后,张辽令士卒休整两个时辰后,便重又发起了进攻。 而城中的吕布,其实已经后悔刚才没有答应张辽了。 因为,本应前日就抵达的粮草,如今还未到,军中士卒已经开始闹情绪了。 “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断我粮道!” 吕布一拳头砸在桌桉上,双目通红,犹如要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 部将成廉抱拳道:“将军,军中已近乎断粮,若再过几日粮草还不到,士卒恐怕要……我军亦将不攻自破。” 闻言,吕布将目光放在了许攸身上,开口道:“军师,为今之计,当如何处之?” 袁绍败亡前,曾派许攸向袁术求援,可还没等待袁术的援军抵达袁绍就自刎了,而许攸自然顺势投靠了袁术,如今被袁术派来相助吕布。 当然,也有监视的意思。 刚才在城楼上吕布断然决绝张辽的劝降,也是因为此人就在军中。 两只二五仔聚在一起,却又相互提防地方投降,实在是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 听了吕布的话,许攸也有些头疼。 潜伏敌后本就是一件难事,何况还要截断敌军粮道,更是难上加难。 可即便如此,自己数度派大军搜捕,还是依旧没能揪出这只老鼠,足可见其人之狡诈。 许攸甚至一度以为,是林子初亲自率军在自己背后偷袭,不然旁人哪有这等能力? “将军,以在下之愚见,应当拿出军中全部存粮,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以稳定军心,毕竟大敌当前,万不可自乱阵脚。其次,还应当派一员骁将率军扫查粮道,就算一无所获,也可前往宛城向大王请求调拨粮草,使大军护送,如此可保无虞。” 面对诸葛亮的神出鬼没,许攸给出的办法很老套,却很管用。 你不是喜欢劫粮嘛,那我就用大军护送。 反正以宛城和西平县的距离,也不会发生路上粮食被吃光的尴尬情况。 闻言,旁边的成廉马上抱拳道:“将军,末将愿率军清扫粮道,揪出暗中的贼子,然后前往宛城押运粮草!” 吕布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吕布还有些担心成廉一个人难以成事,便又派了魏续与他同行。 而就在吕布紧锣密鼓应对着张辽军进攻之时,城外的大营中,沮授已经与徐庶定计,准备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来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中军大帐中,众人望着青石板上的行军图,沮授在旁讲解着。 “诸位,如今敌将吕奉先据守西平,麾下近十万大军,强攻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破城,倒不如联结战场,四下出击,剿灭袁术!” 此言一出,帐中众将都大惑不解。 “军师,如何联结战场?” 张辽开口问道。 沮授笑了,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指着地图开口道: “南阳与汝南虽然各自分属荆州与豫州,但疆域相连,其间虽有阻隔,却足以行军。以在下之意,此时当趁着我军与敌军对峙之时,派人请关将军从汝南进军,直捣宛城,借此分割战场,使敌军首尾不能相顾。” “军师此计……倒是颇为新奇。”张辽沉思片刻道,“若是要分割战场,敌军首尾不能相顾,咱们也同样首尾不能相顾,如此太过冒险。” “不,将军此言差矣!” 徐庶站起来开口道:“敌军首位不能相顾,我军却不会如此。” “为何?” “因为我军人多!” 徐庶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桉。 张辽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便继续开口问道:“军师,能详细说说吗?” “自然可以。”沮授点了点头道,“昔日陛下决意攻伐袁术,丞相便将大军分为三路,以求发挥兵力优势一战而定。如今我军连连取得胜果,已然收复除汝南外的豫州诸郡,迫使敌军困守孤城。 关将军攻汝南,咱们与子龙将军攻南阳,麾下虽有五十万大军,却依旧被敌军据城而守,兵力优势无法发挥,这便又该到了整改战术之时。 依在下之意,留一上将统兵五万与吕奉先对峙。汝南战场也请关将军留十万大军,与孙伯符对峙。子龙将军处亦是如此。 随后,将军便可与其他两路分出来的人马,越汝南而身向宛城,开辟第四战场,直捣袁术老巢。 如此分割包围,袁术麾下各部首尾不能相顾,我军便可逐一歼灭!” 这一番详细讲解之后,张辽总算听懂了,不禁拍桉高呼道:“军师妙计!” 以这个时代的条件,但凡数万人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关隘一堵,任你百万大军也无法攻破。 这便是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之前朝廷大军分三路出击,就是为了发挥出兵力优势。而如今战局呈胶着之势,兵力优势又无法发挥出来了,所以沮授才会想出这种办法来破局。 这就如同原本历史上邓艾偷渡阴平一样,钟会大军虽然有兵力优势,却依旧被剑阁天险所阻拦。邓艾便开辟第二战场,这才一举灭亡季汉。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将军谬赞,其实这倒不是在下的计策。”沮授谦虚笑道。 “哦,那是何人,居然有这等高计?” 沮授说道:“实则是丞相昨日来信,教在下如此行事。” 听到是林朝的主意,张辽又不感觉震惊了。 其实这是沮授的谦虚之语,因为林朝不是微操大师,所以来信中并没有具体的战术计策,只有两个字——格局! 倒不是说诸将群谋不够聪明,只是他们身在战场之中,脑中想着的,只有如何战胜眼前的敌人。 反倒是跳出桎梏,心系天下局势的林朝看得更明白些。 收到来信之后,沮授苦思冥想一宿,终于明白了林朝的意思,继而与徐庶商议之后,提出了这个战术。 相比于邓艾偷渡阴平,沮授的这个战术更加无懈可击。 就算袁术明白,也无破解之法。 正如徐庶所说的一样,我们人多! 当然,林朝同样也给另外两路大军修书一封,以审配、荀攸、辛评等人的才智,瞬间想到了和沮授一样的战术。 继而三路大军相互传讯,终于在四月下旬时,关羽与赵云达成一致,开始行动了起来。 面对据守汝南的孙策,关羽留徐晃、太史慈、辛评率二十万大军与孙策对峙,自己则率十万大军与荀攸、张飞徐盛西进,从汝南直击南阳腹地。 赵云则是留高顺、张绣、审配率七万大军与曹操对峙,自己亲率三万大军南下与关羽会合。 张辽这边,也留下了黄忠与徐庶率七万大军与吕布对峙,自己则与沮授南下与关羽会合。 等时间来到五月初旬之时,三路大军,共计十六万兵力的朝廷大军,于南阳东南的平春县会师。 此地,距离南阳治所宛城,已不足三百里。 而此时,对于朝廷大军的偷家战术带来的灭顶之灾,袁术军所有人还都一无所知! 第六百八十章 薛定谔的贾诩 “君侯,可曾考虑清楚?” 蒲吾城外,贾诩面带笑容的看着公孙瓒,眼中满是探寻的光芒。 “此事……容某三思。” 公孙瓒踌躇半晌后,才用低沉的声音答道。 “三思?”贾诩脸上立刻露出了怪异的神色,“恕在下无礼,实在不知君侯还有什么可三思的。如此条件,观我大汉四百载以来,又有几人享得!若非君侯与陛下师出同门,又如何能享此殊荣?” 公孙瓒还是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条件虽好,但某志不在此。” “好个志不在此,莫非君侯不想为汉臣?” 贾诩嘴角马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这个帽子实在有些太大了,公孙瓒豁然而起,怒视贾诩道:“你莫胡言乱语,我辽西公孙氏世受国恩,又岂有反叛之心!” “既无反叛之心,君侯何不应朝廷诏命?” “这……” 公孙瓒无言以对。 就在南方战局如火如荼之际,贾诩却已经抵达了常山。 依照林朝的吩咐,贾诩此行不仅有两万大军做后盾,更是沿并州而行,征调了张燕麾下的五万大军,然后才来到常山郡,准备与公孙瓒来一波谈判。 以贾诩的性格,当然不肯只身入城去见公孙瓒,所以双方便各领一千兵马,于城外十里处相见。 不过今日的谈判,进行的并不顺利。 公孙瓒麾下虽然只有三郡之地,却有数万大军,再加上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乱世格局,在自己的地盘上当个土皇帝,又怎肯轻易放弃手中权势。 哪怕贾诩开出了极高的价码——拜为三公,食邑增万户,甚至是让太子拜公孙瓒为师,一旦将来太子登基,他公孙瓒便是位在三公之上的太傅! 公孙瓒自然没有反叛大汉的想法,但他也不想受制于人,可眼下的局势,却是不容自己摇摆不定了。 贾诩自然看出了公孙瓒的踌躇,当下继续开口笑道:“君侯可知,最多再有半年,南方战事就该结束了。届时逆贼袁术授首,天下诸侯必然争相往雒阳朝拜,天下自然归于一统。 昔年群雄并立的乱世格局,早已一去不返……这天下本就是刘氏之天下,如今陛下践祚登基,自当重现汉家盛世,还望君侯……莫要执迷不悟!”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公孙瓒眼中光芒一闪,似有所动。 有道是由奢入俭难,纵然心里清楚自己现在手中的权柄并不该有,但真要上交朝廷,莫说他公孙瓒舍不得,换做其他人也一样。 只是,贾诩还是有自信能说服公孙瓒。 “君侯,这些年陛下在徐州时常与人言,当年与君侯一起在卢公门下求学时,众人皆以陛下出身贫寒而鄙之。唯君侯对其多有庇护资助,陛下心中感激,便以兄事之。 陛下还说,那时虽年少无所成,却是陛下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听到这里,公孙瓒目光一动,脱口而出道:“玄德……陛下他,真如此说?” “陛下在上,君侯在前,在下若有半句虚言,便使天诛地灭!” 贾诩赶紧郑重说道。 闻言,公孙瓒无比动容,眼中满是追忆之色,彷若又回到了昔年求学时光,自己带着刘备吃喝玩乐,干各种的荒唐事。 见此,贾诩心中暗笑。 这波稳了! 对于公孙瓒这种性格强硬之人,以高官厚禄诱之,或是以兵势胁迫都不好使。 最好用的方法,便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公孙瓒之所以不愿意归顺朝廷,也有担心自己不得善终的原因。 虽说刘备口碑极好,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到底还是不是昔年那位性格坦率的兄弟,公孙瓒不敢确信。 如今听了贾诩这番话,公孙瓒被回忆勾起,心绪开始开始动摇。 某与玄德,终究是手足兄弟。 如今他践祚登基,自己理应高兴才是。 况且自己并无反叛大汉之心,又有什么理由不奉诏呢? 倘若负隅顽抗,不仅伤了玄德之心,更是遗臭万年,为世人所不齿。 一念及此,公孙瓒叹息一声,站起身道:“贾先生,宣诏吧。” “君侯高义,在下佩服!” 贾诩狠狠恭维了公孙瓒一波,随后拿出诏书宣读起来。 跟之前一样,刘备拜公孙瓒为司空,增食邑万户,更是将公孙瓒的封地从贫瘠的幽州,该成了繁华的南阳腹地涅阳。 待到公孙瓒奉诏之后,贾诩忽然又开口笑道:“君侯如今升任司空,按理说该往雒阳主持朝政,只是如今天下未定,不知君侯可愿率军为陛下建功?” 闻言,公孙瓒不惊反喜道:“贾先生,陛下准备命某征讨何处?” 本来公孙瓒都接受下半辈子在雒阳生活了,可谁知刘备居然还敢让他统领大军征战,公孙瓒不得不感叹刘备胸怀之大。 有了军功,今后在雒阳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 贾诩笑道:“自董贼之后,凉州作为大汉遍地,却一直为贼寇韩遂所占据。君侯素来勇勐过人,何不率军前往西凉,讨贼报国?” 去打韩遂? 好呀! 公孙瓒赶紧抱拳道:“臣,谨遵圣命!” 天命元年五月中旬,天子刘备以公孙瓒和张燕为将,贾诩为军师,发大军十二万西进,收复并州,征讨凉州,就此开启了统一天下的历程。 不过这场被后世称之为凉州之战的战役,着实有些怪异,其中吊诡之处甚多,哪怕史官据实记叙,也被后人认为用了春秋笔法,甚至有部分人认为史书被篡改过。 首先第一点,众所周知刘备一生虽然东征西讨,三兴汉室,但为君方面却极为宽仁,少有处罚臣工的现象。 打仗方面,更是极为克制,能克敌制胜便好,绝不过多杀戮。 而丞相林子初,虽然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但对于百姓和没有威胁的敌人,却还算仁义。除了对付异族之时狂放了些,终其一生都严格约束军队。 可这次出征西凉,朝廷大军依旧所向睥睨,却多有杀戮。 甚至在韩遂已经准备投降的情况下,公孙瓒却直接率军冲入城中,斩杀韩遂一门老小。 由于此次实在杀戮过甚,以至于后世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并非出自林朝的授意,而是公孙瓒和贾诩擅自妄为的结果。 第二点,时间对不上。 众所周知,攻伐一座坚城往往都需要数月时间,更何况是一州之地。 这次凉州之战,除了行军所需的三个月时间外,整场战争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公孙瓒和贾诩便将整个凉州重新纳入了大汉版图之中。 后世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朝廷大军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获得胜利。 第三点,便是贾诩其人。 根据史料记载,后世人印象中的贾诩,往往是一个人畜无害,刻意低调且长袖善舞的圆滑角色。 至于其功劳,后世大多数人都认为,贾诩虽然在董卓祸乱时便加入了刘备阵营,但论功劳连沮授都比不上,更别提与荀或、荀攸等人相比。 充其量,最多比审配强一些。 再说能力,后来史家修史之时,多把丞相林朝单独列传,又把继任者荀或、诸葛亮共列一传。此外田丰、荀谌、崔琰这些长于政务之人列一传,荀攸、郭嘉、沮授、辛评四人列一传。 荀攸为人忠厚而善出奇计,郭嘉行事放荡而擅决断,沮授一贯低调而长于布局,辛评生性恭谦却出手狠辣! 更有好事者,将这四位擅长随军征战的军师称之为‘季汉四谋’! 可唯独贾诩,没有单独出任过任何一场大战的军师,导致后世人对他的能力众说纷纭。 就连史家也无法归纳,便只能将他和老对头审配共列一传。 有人说他能力平庸,只擅谋身,一声庸碌无功绩,全靠着与丞相林朝的关系才身居高位。 也有人他算无遗策,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比之林朝也丝毫不弱,只是不爱展示罢了。 而后一种说法的主要来源,就是因为这次凉州之战。 因为这是贾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担任十万大军级别的军师,也是他生平最耀眼的功绩。 半年平雍凉,要说这中间不是贾诩的功劳,任谁也不会信。 可要说是他的功劳,为何之前的贾诩显得如此碌碌无为,甚至手中只有一个类似宣传部门的顺天府? 这一切的谜团,都为贾诩其人蒙上了一层面纱,使后人无法一窥全貌。 而就在即将平定凉州前夕,时任顺天府丞的陈登,却问出了这个后世无数人迫切想知道的谜题。 彼时的凉州,已经因为大军肆虐而破败不堪。 而贼首韩遂,在多次被打得丢盔弃甲后,已经困守孤城,即将败亡。 “府令,往昔您多有隐忍,不肯显露能力,为何此次却一改常态,甚至……” 一路目睹了大军的所作所为,虽然明白贾诩这么做是为了尽快胜利,但陈登以为确实太过了些。 听到这个问题,贾诩扭过头来,目光中满是莫名的笑意。 “元龙,你可知某已过知天命之年,来日无多。再者,此战很可能平定天下的最后一战,之后将再无战争…… 所以,某稍稍展示一番胸中所学,倒也无伤大雅,元龙以为如何?” 虽说做了这么多年的缩头乌龟,但经历了李儒之死后,贾诩算是彻底看开了。 倘若因顾虑而不肯展露,岂不辜负了自己这一生所学。 再者,有林子初做后盾,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算有风险,贾诩也要任性一次,毕竟以后就再也没有施展的机会了,大不了打完这一仗自己就辞官归乡,安度余生。 闻言,陈登眼中满是震惊之色,最终却沉默以对,只是对贾诩拱了拱手。 …… 南阳,宛城。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在忙碌,但很显然其中不包括郭嘉。 接到林朝的命令后,郭嘉忽然想起来自己手中还有校事府这么个特务机构。 也实在是空闲了太久,自林朝辞官之后的这七年以来,徐州没有对外扩张,校事府虽然仍在默默发展,但太长时间没有露出峥嵘,连特务头子郭嘉都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倒不是说校事府的作用不大,事实上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校事府的规模以及能力,都远远超过林夕草创时期。 只是郭嘉太懒了,除了特别机要的大事之外,其余小事他都交给了庞德搭理。 如今来了大活,郭嘉便命庞德挑选了三百名校事府内的精锐,扮作行商跟随自己赶往南阳。 说是出任务,但郭嘉是何等样人,直接把这次南阳之行变成了公款旅游,至少在抵达南阳之前是这样的。 最后庞德实在看不想去了,便犯颜直谏,才让郭嘉稍微加快了速度。 紧赶慢赶,终于在关羽、赵云、张辽三人率大军围困前的一个月,进入了宛城。 进入宛城之后,郭嘉又旧病复发,仿佛真的像个行商一样,让手下做起了生意,自己则吃喝玩乐。 日子就这么过着,然后一心想建功立业的庞德又忍不住了,再度劝谏,希望郭嘉改邪归正,不要再享乐的歪路上越走越远。 可惜这次郭嘉非但没有采纳庞德的建议,更是倒打一耙,把庞德训斥了一顿。 怎么,你在教我做事? 训斥完之后,郭嘉当晚却带着庞德去了一趟宛城最热闹的官营妓院,与里面的小姐姐们进行了深入交流。 当晚,郭公子挥金如土,肆意流连花丛之间,倒是让庞德大开眼界,身体也跟着诚实了一把。 于是接下来药效还没过十多天之内,庞德再也没劝谏郭嘉。 搞定了庞德之后,郭嘉继续过起了接着奏乐接着舞的生涯。 只可惜在某天清晨起床后,郭嘉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走出门,发现大街上所有人都行色匆匆,面色忧色。 霎时间,昔日繁华无比的宛城,竟人人自危。 正当郭嘉大惑不解之时,庞德赶到,把郭嘉拉回家禀报道:“府令,宛城外来了朝廷大军,如今已将宛城团团围了起来!” 啥,咱们的人打过来了? 这么快! 惊诧之时,郭嘉脑中忽然想起了临行前林朝所说的话。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 一念及此,郭嘉豁然开朗。 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 “令明,去试探一下咱们的棋子,毕竟多年不见,也不知她是否还忠于陛下。” 闻言,庞德大喜,知道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急忙抱拳道: “遵命!” 地六百八十一章 董先生的死法,袁公路你值得拥有 天命元年,六月。 炎炎夏日,骄阳似火。 不知为何,今年的盛夏格外的热,但华夏大地上的百姓却不以为然。 酷暑什么的虽然难熬,但比之冬日严寒,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再加上盛夏雨水充足,地里禾苗长得旺盛,似乎预示着秋日的丰收。 毕竟以这个时代的温度没可能热死人,但确实能冻死人,没粮食也确实能饿死人! 作为南阳的治所,宛城城防之坚,就算比之雒阳、长安也不遑多让。 虽然朝廷大局率军突袭,彻底将宛城包围了起来,但袁术在城中还有三万兵马,并不容易破城。 围城之后的第三日,关羽擂鼓聚将,邀请众人大帐议事。 “诸位,如今我军已然包围宛城,但城中尚有数万敌军,宛城城防坚实,袁术若垂死挣扎,倒也是是一见难事,不知诸位有些高见?” 事实如沮授等人所料,从汝南南部一路西进,大军破城的速度堪称是狂飙突进,一路攻平春,下复阳,破平氏,战棘阳,根本没受到多少阻挡。 正如原本历史上的邓艾偷渡阴平一般,当关羽率大军突然出现在南阳腹地,沿途袁术军的守将还以为汝南失守,大势已去,以至于根本没做多少抵抗,便开城投降。 而今第一步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只要能攻破眼前的宛城,就能生擒或斩杀袁术,也就能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战争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也是最后关头。 可城中仍有三万敌军,终究不是说破就破的。 听到关羽的发问,众将都皱起了眉头。 如此危亡关头,袁术自然不可能率军出城与朝廷大军决战。 那么,便只剩下了强攻这一条路可走。 强攻一个粮草充沛,内有数万大军防守的坚城…… 昔年哪怕徐州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甚至逼得袁绍阵前自刎,也终究没能攻破邺城。 如今想要强行拿下宛城,真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死伤多少士兵。 “诸位勿虑,此战可谓是千载难逢之战。一旦宛城得破,袁术授首,曹操、吕布、孙策等人皆不足虑也,说是平定天下最关键之战也不为过。所以……” 一向爱兵如子的关羽,却率先开口劝慰众人,示意不必过多顾忌将士的伤亡。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拿起武器的那一刻,便该有战死的觉悟! “倒也未必需要如此。” 关羽话音刚落,荀攸便站起来说道。 “军师有何妙计?” 关羽有些不解道。 荀攸面色依旧平静,缓缓走到行军图前,指着宛城对着对众人道:“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依照沮尚书之前的计策,我军已越过曹操与吕布的防线,将宛城团团围困。 如今,不妨反其道而行之。” 沮授也站起来附和道:“不错,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与其先破宛城再反身攻灭曹操、吕布,倒不如来个围点打援。” 话说到这里,众将也明白了两人的意图,不由得纷纷点头。 说到底,这一战本就胜券在握。 唯一值得考虑的,便是如何尽量缩短战争的进程。 毕竟除了袁术这个大敌之外,还有江东、交州、荆州、益州、凉州等地尚未收复。 虽说也是胜券在握,但终究需要诸将前去征讨,也需要耗费一番时日。 仔细估算,倘若真要统一天下,非数年乃至十年时间不可,这才是众人焦急想尽快剿灭袁术的情由。 赵云忽然起身道:“就算迫使曹操等人回援宛城,但城中动向也要时刻关注。” 围城打援虽然高明,但可别一不小心给弄成了两面包夹芝士。 “这是自然。”沮授点头笑道,“不过赵将军也不必过于忧虑,袁氏虽四世三公,但袁术其人却有勇无谋,色厉内荏,又喜欢意气用事,只要稍加撩拨一番,甚至有可能敢在援军到来之前破城。” 不得不说,沮授这番针对袁术的点评,不可谓不精准。 只是此言,倒是戳中了营中众人的笑点,大家一想到袁术气急败坏的模样,顿时营中充斥着快活的气氛。 “既然如此,便依二位军师之计行事吧!” 关羽开口下令道。 “遵命!” 众人齐齐抱拳道。 …… 城外军营中虽然其乐融融,但此刻的宛城之中,昔日的大汉大将军,现在的伪梁王袁术,却不太快活,甚至暴跳如雷,化身桌面清理大师非凡哥,已经连续三天见到什么摔什么。 所幸这个时代的酒樽大多是青铜制品,所以袁术并不能摔烂,所以他如今还有喝酒的器皿。 最初得知关羽率大军突然出现在城外,并将自己围困起来后,袁术心中简直是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曹操和吕布麾下加起来足有十五万大军,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被敌军攻破! 再者也没有战败的探报传来,凭什么说关羽已经到了城下? 他还能飞过来不成! 心中震惊之余,袁术赶紧冲上了城楼想一观究竟。 然后,他就绝望了。 望着城下黑压压一片,铺天盖日一般的朝廷大军,袁术心中再无半分侥幸。 身在城楼上,袁术已经神情恍忽,心中说不清是何等滋味。 恐惧? 倒是没有多少。 他袁公路一生征战,也曾笃信天命,认为袁氏当在自己手中兴望,而今也已建国称王。 疑惑? 的确有点,但不多。 从刘备崭露头角,便几乎以战无不胜之势傲立世间,麾下有如此精兵强将,也是情理之中。 迷惘? 这种情绪倒是真的,而且占据了袁术内心。 无论如何,袁术都明白,这一战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失魂落魄之后,便是无尽的愤怒。 袁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凭什么会落入这般境地。 出身名门,起点比这天下的所有人都要高。 年少得意,曾一度是大将军何进的心腹干将。 天下表率,诸侯讨董时自己出任盟主,领袖天下诸侯。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自己的上升势头就此戛然而止,往后的时光,风头都被徐州抢光了。 自己曾励精图治,自己曾选贤任能,自己曾笼络世家,自己曾…… 可无论自己如何奋斗,却始终被徐州压了一头。 刘玄德那个泥腿子,一介织席贩履之徒,凭什么事事压自己一头! 如今还……将自己逼入绝境。 为什么,凭什么? 巨大的不甘与愤怒充斥了袁术的心田,任张昭等人如何劝谏也听不进去。 “大王,酒大伤身,今日不可再饮了。” 王府中,袁术的宠妃冯氏劝谏道。 从今日清晨开始,袁术便把自己叫来作陪,然后喝得酩酊大醉。 “你这妇人懂什么,再拿酒来!” 袁术一挥袖,示意上酒。 下人自然不敢忤逆袁术,当即又呈上一坛美酒。 袁术一闻酒香,脸上顿时显现病态的红润之色,当场赞叹道:“真乃人间绝品!爱妃,再与孤共饮一杯。” 闻言,冯氏美目流转,一声叹息后,却又帮袁术斟了一樽,然后劝道:“大王,再饮一樽便罢了。” “不,你说再饮一樽,孤偏要再饮一坛!” 袁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而梗着脖子道,活脱脱像个耍小性子的孩子一般。 冯氏劝阻不住,只得继续给袁术斟酒。 酒喝多了,袁术的神智也渐渐迷湖起来,但内心却不再设防,醉倒在冯氏怀中,口中还在喃喃自语道: “凭什么,他刘备凭什么……” 冯氏轻轻推了袁术一把,发现袁术已经睡着,便吩咐道:“大王醉了,尔等勿要打扰。” 说罢,冯氏小心翼翼将熟睡的袁术放置在席子上,又取来被服给袁术盖上,这才轻提裙摆走了出去。 但半个时辰后,冯氏却换了一身妆容,出现在了城北一间废弃的民舍中。 望着眼前一身青衣,气度洒脱的青年男子,冯氏神情一凛,屈身下拜道:“奴家参见府令!” 看着眼前这位妖娆妩媚,却又已经养出了贵气的少妇,郭嘉嘴角含笑道:“王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哪知正是这一句无心的玩笑之言,却让冯氏娥眉微皱,跪在地上不愿起来。 “府令此言,奴家愧不敢受,还请府令收回。” 毕竟之前袁术这边的核心情报,都是冯氏弄给徐州的,郭嘉如此调戏有功之臣,怎么也说不过去。 “好好好,算某说错了,快起来吧。”郭嘉赶紧认错道。 冯氏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遂站起身随郭嘉进了屋。 门外,庞德带了数人严密把手,确保不会被人窥探。 “此物与你。” 刚走进屋,郭嘉便将一卷榜文递给了冯氏。 冯氏恭敬接过,打开一看,顿时怔住了,眼角甚至泪水划过,嘴角满是激动的笑容。 “今年朝廷第一次开科取士,子衡倒也争气,考取了第二十六名,被陛下赐同进士出身,如今已被丞相授予郎官之职。” 闻言,冯氏赶紧将榜文收起,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向着雒阳的方向拜道:“陛下天恩,丞相大德,奴家感激不尽,虽万死不能相报!” 昔年林夕草创校事府之时,林朝就感觉除了刺探军情的作用之外,还应当有卧底敌方的细作。 而想要卧底敌方要员身边,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试问这天下,有谁能抵挡美色的诱惑? 美色往往被形容成刮骨刀,但林朝认为,这把刀也可以成为物理意义上的。 于是乎,隶属于校事府的凤鸣卫应运而生,最初貂蝉、玉蝉姐妹,也是其中一员。 等郭嘉接手校事府后,便将凤鸣卫发扬光大,甚至准备在每位诸侯身边都安插一些凤鸣卫的间谍。 只是这些人选,自然得好生斟酌。 毕竟打入敌方内部的女子,不仅肩负着传递情报的使命,还得能承受各种诱惑。 正如冯氏一般,她如今是袁术的宠妃,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种日子过惯了,谁还会去心甘情愿做你校事府手中之棋? 所以凤鸣卫的成员,都是郭嘉亲自挑选,又一手调教出来的。规模虽不大,但个个都是心志坚定之辈。 至于眼前的冯氏,本为泰山郡人氏,当年刘备攻泰山,从泰山贼手中解救出来的。 除了先天拥有忠诚的条件外,她的家人如今还在刘备治下。她还有个弟弟,名叫冯异,字子衡,后来成为了羽山学宫的第一批学子,如今更是考取了功名。 也只有这种出身的女子,郭嘉才能信任。 即便如此,准备动用冯氏这枚暗子的时候,郭嘉也派庞德先行接触了一番。 毕竟多年不见,虽一直保持联络,但谁知道她会不会已经变质。 不过好在冯氏并没有表现出异常,直到方才郭嘉亲眼见到她之后,更是确定了她的忠诚从未改变。 这点看人的能力,郭嘉还是有的。 果不其然,一听到弟弟考取了功名,冯氏立刻如蒙天恩,向着雒阳方向叩拜了起来。 “起来吧,你的心意,某会奏明陛下与丞相的。”郭嘉挥手道,同时邀请冯异入座,“如今的战局形势,你应该也清楚。朝廷大军就在城外,只是苦于袁贼垂死挣扎,短时间不能破城。丞相不忍我军健儿多有损伤,所以便派某前来……你可明白?” 闻言,冯氏微微一怔,随后便点了点头。 “奴家明白!” 自从被派到袁术身边时,冯氏便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等待着自己被启用的那一天。 若是成功,自然是大功一件。 只是……却需要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见冯氏毫不犹豫的答应执行命令,郭嘉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忍。 “事到如今,某也不想瞒你。若事成,你必然身死,功劳也无法宣之于世。只是某答应你,日后令弟子衡的仕途,必然一帆风顺。” 冯氏点了点头,目光无喜无悲欠身道:“多谢府令……奴家明白。” “既如此,某也无需赘言。你且去吧,某等着你的好消息!” 郭嘉挥了挥手,语气中充斥着难以言明的意味。 “奴家拜别府令。” 第六百八十二章 孟德曲终 望着缓缓向门外走去的窈窕身影,郭嘉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忍。 尽管明知道这就是她的使命,但郭嘉还是无法容忍自己亲手指使一个弱女子去死。 “站住。” 闻言,冯氏扭过头来:“府令还有何吩咐?” 郭嘉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递了过去。 “利刃杀人终归不美,袁公路好歹一世奸雄,便用此物送他上路吧。”郭嘉开口道,“事成之后,你便往此处来,能不能脱身,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府令!” 冯氏神情一怔,没想到郭嘉如此妇人之仁,居然会顾及自己的死活。当下愣了片刻,才接过药粉,恭敬下拜道,随后转身离去。 这一幕被庞德看在眼里,等冯氏离开后,庞德忍不住说道:“府令,袁术一死,整个宛城必然大乱,您让冯氏赶来此处,岂不是惹祸上身,末将以为……” “此事不需要你以为……” 郭嘉挥手打断了庞德的话,面色平静道:“终究是有功之臣,总得给她留条后路。届时你率百名精锐在此接应,若袁术死得无声无息,冯氏未必不能脱身。” 闻言,庞德虽皱了皱眉头,但眼中却满是感动。 冯氏是棋子,他庞德又何尝不是。郭嘉表现出来的这份袒护,足以令人动容。 “末将遵命!不过……还请府令先行离开。” 郭嘉摇了摇头道:“无需如此,你且着手准备去吧。” …… 虽然接到了郭嘉的命令,但冯氏并没有立即执行刺杀袁术的任务,反而好似无事发生一般蛰伏了起来。 她明白哪怕以生命为代价,自己也只有一次机会。倘若不成功,自己身死是小,袁术必然会在城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甚至可能会波及到郭嘉。 若非陛下大恩,自己一家人早就化作泰山贼刀下之鬼,路边枯骨。又何谈安居乐业,甚至跻身朝堂。 想想身在徐州的父母,想想已经考取功名的弟弟,汉末扶弟魔冯氏心中便坚定了信念。 冯氏这边固然可以耐心等待着最佳时机,但有些人却等不了了。 比如此刻身在叶县的曹操,再比如西平县的吕布,甚至是困守汝南的孙策。 关羽等人率大军在六月盛夏包围了宛城,袁术固然没法向外散布消息,可这不代表朝廷大军不会这么做。 依据荀攸、沮授围点打援的战术,在外的三路袁术大军很快得知了宛城被围的消息。 可紧接着,三路大军却做出了全然不同,甚至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关羽等人本以为吕布、孙策会急忙回援宛城,毕竟二人一个是袁术的下属,一个是袁术的义子。 而曹操身为外援,很可能并不会理会袁术的死活。 可事实上,收到消息之后,据守西平的吕布并无动静,身在汝南的孙策也踌躇不定,反倒是外援曹操尽起麾下精兵,急忙赶来增援宛城。 这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变化,简直看呆了朝廷诸将。 眼见大势已去,人心也必然离散,吕奉先和孙伯符的举动或许能够理解。但你曹操急吼吼赶来,却怎么也让人想不明白。 再说袁术对你,可是一贯没有盟友的尊重,反而像是指挥下属一样呼来喝去。 翻译成人话就是——一个月才几百块,你玩什么命啊! 不能理解归不能理解,但曹操还是来了。 仅仅留陈宫率一万兵马守叶县,他自己亲率四万大军直奔宛城。 倒不是说曹操对袁术这个盟友有多忠心,而是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昔年讨伐董卓时,林朝便向曹操抛出了橄榄枝。但彼时的曹操心思全在基友袁绍身上,根本不想搭理刘备。 战后刘备对曹操极尽礼遇,就如同原本历史上曹操对刘备一样,可曹操还是跑路了。 不仅跑路,还背刺了刘备一波,偷袭拿下了兖州与袁绍一起对付刘备。 事到如今,哪怕刘备还能大度的不计前嫌,曹操也没脸归降了。 最好的结果,便是自己率军解宛城之围,然后再与朝廷大军决战。 至于最坏的结果嘛……大不了与袁术一同殡天便是。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能战死沙场,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这一战,曹操几乎是抱着必死的信念。 然后,关羽就满足了他。 战役最初期,曹操率领麾下大军狂飙突进,直至距离宛城外三十里处方才安营扎寨,继而派出探子查探关羽大军的动向。 当得知关羽大军把城池四面包围后,曹操与戏志才商议了一番,决定派出先登勇士突入城中,至少得先让袁术知道自己前来救援的消息吧。 至于里应外合,击败关羽大军,戏志才已经对城中的袁术不抱有多少期待了。 可,派谁充当前锋呢? 数次与刘备交战,导致曹操从老家沛郡带来的将领几乎损失殆尽,如今麾下只剩了曹仁、曹洪兄弟。 “大兄,便让小弟为先锋,率军突入城中,与袁公路取得联系!” 就在曹操为难之时,曹洪主动请缨出战。 “不,无需你去。” 曹操却果断的摇了摇头,拒绝了曹洪的请求。 先登营本就干得是九死一生的活,如今关羽十多万大军包围宛城,更兼有徐州最勇勐的数位将领坐镇,想要带人突入城中,完全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曹洪自董卓祸乱时便起兵跟随自己,十余年来忠心耿耿,曹操自然不想让他冒险。 可,总要有人领兵前往。 见曹洪请战不许,曹仁便站了出来,甚至连曹操的长子曹昂也一同请求出战,却都被曹操拒绝。 最终,曹操还是选了一员偏将执行这个任务。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波企图里应外合的行为,并没有遭到朝廷大军的阻拦。 关羽坐拥十余万大军,却冷眼旁观曹操派来的人突入城中,与袁术相见。 曹操想里应外合,关羽又何尝不想将袁术拉出来打。 可结果却让曹操和关羽都失望了。 袁术虽然得知曹操来援,非但没有振作起来,反而继续整日饮酒作乐,与后宫妃嫔厮混,丝毫没有出城与关羽决战的想法。 我摆烂了,你们随意。 曹操和关羽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袁术准备接应的苗头,心中都很失望。 夜晚,中军大帐中,曹操叫来了戏志才与自己的长子曹昂。 “志才,某欲明日率大军与关云长决战。” 见二人进来之后,曹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不,不可,万万不可!”戏志才闻言大惊,急忙劝阻道,“主公,如今关羽势大,咱们麾下只有四万兵马,远非其对手。依在下之间,还是等待城中袁公路……” “哼!” 话还没说完,却听得曹操一声冷笑,甚至目光中充都满了鄙夷。 “志才,你认为袁公路还敢出城与关羽决战?” “这……” 戏志才一时语塞。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曹操摇头叹息道,“他袁公路虽为一方诸侯,临了却连坦然赴死的勇气都没有,当真是侮辱了他那一身袁氏血脉。”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曹操看似在表达自己对袁术的鄙视,但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而叹息。 倘若自己有袁术这般天胡开局,纵然不能统一天下,也绝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戏志才叹了口气,再度劝道:“纵然袁公路不肯出城接应,主公也不该出战关羽。恕在下直言,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此事某自然知晓。” “主公既然知晓,又何必……” 曹操看着戏志才,无比认真地问道:“咱们,还有别的退路吗?” 戏志才再度无言,纵然他才智盖世,遇到如今这种情况,也没了对策。 如果不愿意投降,好像也真没有别的退路了。 一愣神的功夫,戏志才忽然明白了曹操的意图,继而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 主公这是要……寻死! 曹操坦然笑道:“看起来你也猜到了,那某便不用赘言。某死之后,你们便降了吧。刘玄德素来善待降臣,你们不会有性命之忧。如此,我曹氏一门也能得以保全。” 虽然数次与徐州作对,但曹操还算恪守了大汉臣子的底线,为人也没有大奸大恶。 真要投降,刘备还是会接纳的。 “不,父亲何出此言!” 戏志才还没说话,曹昂却豁然而起,大叫道:“咱们还有数万兵马,就算不敌关羽,也能远遁而走。” “远遁而走,去往何处?” 曹昂赶紧答道:“去江东,去交州,去益州,天下之大,何愁容身之所,还望父亲收回成命!” 可曹操却还是摇了摇头,叹息道:“某不能走,也不想走,你不会懂的……” 不同于曹昂出身乱世,曹操可是亲眼见过大汉的强盛时期,也曾亲自率军参与平定黄巾之乱,更是亲眼目睹了这天下从太平到分崩离析。 如今乱世即将迎来终结,大势无可挽回,曹操也不想继续负隅顽抗。 虽然是对手,但曹操明白刘备会是个好皇帝,林朝更是百代未见之奇才。 自己既然斗不过他们,倒不如坦然接受自己的终局。 说起来……若是当初自己接受刘备的好意,在徐州出仕,说不准去年北击胡虏,剿灭异族的人就是自己了。 大汉征西将军……那可是自己年少时的梦想!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死后都要被人称作乱臣贼子。 曹昂还欲再劝,曹操眼中却露出了坚决之意。 “吾意已决,莫要再劝。” 曹昂眼中也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朗声道:“那明日儿便与父亲一同上阵,马革裹尸!” “愚蠢!” 曹操皱眉道:“你我父子一同归天,我曹氏今后该依靠何人?身死无惧,却还要连累家族,何其愚也!” 顿了顿,曹操缓和语气道:“子脩,你大父、母亲、幼弟等人,都还需要你照料,万不可自寻短见。为父一死,刘玄德必然会善待我曹氏,只是你心中不可怀有怨恨。 争霸天下之路,输也要输得坦坦荡荡,你可明白!” 此时的曹昂,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答道:“父亲,儿明白了。” “你能明白就好,某便再无牵挂。” 曹操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戏志才却仰天大笑道,“主公视死如归,在下着实佩服,还请同行。” “志才何出此言,以你之才,倘若归降刘玄德,必然受到重用,何必与某一同赴死?” 戏志才没有回话,反而正了正衣冠,这才对曹操拱手笑道:“主公生不逢时,在下亦生不逢时,既如此,倒不如一同归去。再者,黄泉路远,主公一人独行,未免太过寂寥。” 曹操动容道:“志才,你认真的?” “生何欢,死何惧。在下起于寒微,幸得主公垂怜,方能施展胸中所学。如今主公义气将尽,在下又何必偷生?” “好,你我君臣生虽不能建功,死亦当并肩同行!” “能与主公同死,在下之幸也!” 当晚,曹操交代完后事之后,便与戏志才对坐而饮,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日,曹操便整顿军马,向关羽大军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只是随行的人除了戏志才外,还多了程昱、曹仁、曹洪等人。 这场曹操的终局之战,他摒弃了袁绍上表给他请来的豫州牧封号,甚至连其他一系列的爵位封号都一并革除。 大纛上,只保留了一个官职——大汉征西将军! 这一战从清晨开始,一直到日落方才结束。 战至最后关头,麾下士卒死的死,降的降,曹操便亲自拿起了兵器,与朝廷大军短兵相接。 直至被关羽率大军包围,再无挣扎之必要时,曹操才放下了手中兵刃。 “曹孟德,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关羽命麾下大军齐声高喊道,却并不能影响曹操的心绪。 “诸位,时辰差不多了。” 曹操看着一路跟随自己的众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眼中满是洒脱。 戏志才、程昱、曹仁、曹洪等人齐齐向曹操一拱手道: “恭送主公!” 铿! 曹操拔出腰间佩剑,架在脖子上,对着远处关羽等人大呼道:“吾乃大汉征西将军,虽死亦为汉臣!” 自己好歹一方诸侯,这种关键的当口,后世史书必然会记载。 所以曹操这一声大喝,并不是说给关羽等人听的,而是喊给后世史官听的。 言罢,曹操仰天大笑,自刎身亡。 戏志才等人见曹操已死,便都整肃妆容,对着曹擦尸体再拜,随后相继自杀。 这最后一战跟着曹操过来的,都是下了必死决心之人,倒也没有出现临时反悔不愿意死的尴尬局面。 远处,赵云见此景象,不禁感叹道:“昔年袁本初兵败自尽时,麾下皆降,如今曹孟德自刎,倒是众人相随……” 关羽点了点头,开口道:“都是些忠义之士,传令下去,不可损其尸。” 无论有没有人相随,在袁绍兵败自杀的近十年之后,曹操还是步了他的后尘。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这对少年时的至交好友,终究落得了同样的下场。 由于是在关羽的眼皮子底下自杀,并非被人斩首,倒也没出现士卒争抢曹操尸首的场景,倒是给曹操留了个全尸。 天命元年,七月初三。 一代枭雄曹孟德,战败后……自刎归天! 第六百八十三章 病危 曹操既死,依照他生前的吩咐,其长子曹昂率麾下群臣向关羽投降。 关羽自是欣然纳之,随后命曹昂向据守叶县的陈宫等人写信,让陈宫带着麾下一万人马投降。 眼下大势已去,连主公曹操都已殒命,陈宫自然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当即率众向城外的留守的审配投降。 对于名士陈宫的请降,审配自然给予了极大的礼遇,收拢了陈宫的部队之后,便派人将陈宫等人一路护送去了雒阳。 如此大的事情,莫说他无权处置,就算是关羽也一样。 所以,曹昂众人也被连同曹操等人的尸首,一同打包去了雒阳,交由刘备亲自处置。 关羽也算仁慈,准许曹昂为曹操戴孝扶灵一路走回雒阳,也不怕路上耽搁时间。 看上去曹操死前的一声大喝,也让关羽心中对其产生了敬意与怜悯。 仔细想想,这一世的曹操并无太大的过错,既没有屠城,也没有冒犯天子,甚至讨董时还屡有功劳,最多只是站错了队而已。 他至死都认为自己是汉臣,关羽也就给了他汉臣应有的待遇。 半月之后,曹操的灵柩抵达雒阳。 听闻消息之后,刘备自是感慨良多,甚至怀念起了当初与曹操同属关东联军的日子。 那时的曹孟德一腔热血,一心报国,虽然好不容易招募的士卒被徐荣打了个干净,却依旧没能磨灭他胸中的大志。 再看如今…… 一念及此,刘备不禁心生感慨,献俘礼上也没要求打开棺椁辨认真容,便令礼部以诸侯之礼将曹操下葬。 毕竟时值盛夏,曹操的尸体经过半个月的发酵,早已不能辨认,幸亏用棺椁封闭起来才没有透露气味。 《金刚不坏大寨主》 既然准备诚信接纳曹氏的投降,便没有开棺的必要。 类似夏侯惇、许褚等人,在被关押软禁了近十年之久后,也终于重见天日,参加了曹操的葬礼。 曹操已死,他们也就没了半点威胁。 刘备甚至亲自赶往吊唁,按理说以刘备如今一国之君的身份,是不适合参加的,不过为了收服曹操余部,他便破例了一次。 不过只待了片刻,刘备便转身离去。 并不是他不愿多做停留,而是林夕突然闯了进来,对刘备低声耳语了几句。 说得内容旁人不得而知,只知道身为天子的刘备在听完之后,顿时大惊失色,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直接起身离场。 一切只因为林夕说了一句话:家兄病危,想见陛下。 没错,在这个曹操身死,袁术也败亡在即,天下即将一统大好时刻,林朝病了! 而且病得很重! 按理说人吃五谷杂粮,总免不了伤病。 可林朝这次得病,却有些不同寻常。 事情还要从一月之前说起…… 关羽、赵云两路出击,仅数月间便攻下了豫州大部地区。但攻战容易,治理却不易,想要消化掉这些地盘,非得好好治理一番不可。 于是,身为丞相的林朝这些时间便忙于此事。 在加上新朝初立,政务繁多,不可胜数,导致林朝也没多少时间偷懒。 但是以林朝的性子,哪会乖乖的在雒阳上班,忙了几个月之后,便有些不耐烦了,甚至想着偷偷去去前线。 毕竟他与骷髅王、人妻曹、吕孝子等人也算故交,如今亲手送他们上路,也算应有之理。 于是林朝便想着找个机会,向刘备上奏请求出差。 至于理由也很简单,敌军狡诈,云长等将虽然勇勐,但这里面的水太深,除了臣以外,他们都把握不住。 可奏疏还没来得及递上去,林朝家中却突生变故。 福叔去世了。 几乎毫无征兆,甚至当晚福叔还吃了一大碗饭,喝了半壶酒,又陪着丞相公子林毅玩耍了一会,这才美美睡去,然后第二天就没再醒过来。 福叔虽年不满六十,却侍候了林氏四代家主,甚至在林朝父亲刚去世时,独自挑起了家族的大梁。 一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堪为林氏忠犬功狗。(这个是褒义词。) 林朝对福叔,一直是当做自家长辈看待,如今突然身故,林相大为悲恸,遂命将其风光大葬,甚至让弟弟林夕为福叔守孝三月,以示对福叔一生忠恳的报答。 葬礼过程中,林朝又亲自守灵,直到将福叔送入土中。 这一番折腾之后,第二日清晨起床,林朝忽然觉得一阵头重脚轻,整个人差点昏倒在地。 等荀采赶到时,发现林朝额头烫的吓人,急忙令下人去请华佗和张机前来诊治。 其实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发烧,在华佗和张机这二位神医的联合会诊之下,林朝很快退了烧,只是被嘱咐好好修养,不可再操劳。 自己的身体,林朝是清楚的。 所谓的自幼体弱多病,说白了就是先天不足,在娘胎中就比其他孩子脆弱。所以这些年林朝专心养生,就是想多活几年。 奈何人终究不能胜天,林朝还是比常人体弱得多。 林朝命鲁肃向朝廷告假,在家中修养了数日之后,身体也慢慢有了起色。 其间,刘备甚至亲自登门,慰问林朝的病情。 可就在即将好起来的时候,却又传来了一阵噩耗。 当晚,郑玄之子郑益恩,一身素缟出现在了林朝面前,将郑玄亡故的消息告诉了林朝。 这一次,不是像去年那般虚晃一枪。 一代大儒郑玄,于天命元年六月十三,病逝羽山学宫,享年七十有四。 初闻此消息,林朝犹如遭遇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林朝才回过神来,木然从郑益恩手上接过丧服穿上。 “走,回徐州,某要为老师发丧守孝……” 此时林朝已经顾不上其他了,说着就往外走去,可还没走几步,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床边却是满脸焦急,双目通红的刘备。 “子初,你醒了!” 见林朝醒来,刘备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神情无比欢喜。 “陛下……” 林朝要挣扎着起身行礼,却被刘备强行按在床上。 “子初,你病体未愈,还得好好修养才是,不必拘泥于俗礼。”刘备关切道。 林朝不再挣扎,却依旧开口道:“烦劳陛下扶臣起身,恩师病故,臣身为弟子,总得去发丧守孝。” “不,不可。”刘备赶紧摆手道,“以你如今的身体,莫说前往徐州,能用不能出得雒阳都是两说。还是好好修养,等痊愈之后再去守孝也不迟。康成公泉下有知,想必也不希望你弄坏了身子。” “陛下言之有理,师兄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旁边,郑益恩也附和道。 林朝想了想,现在也的确不是逞强的时候,便叹了口气,不再逞强。 林朝已然醒来,荀采等人就在门外守候,刘备也不好多做停留,嘱咐一番之后便起身回宫。 郑益恩也得前往别处报丧,紧随其后离去。 由此,林朝开始了自己的养病生涯。 只是人有旦夕祸福,终究难以自保。 十多天过去,林朝的病却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林朝明白,是自己这副身体太过虚弱,不过对此他毫无办法,整日昏昏沉沉,病情愈发严重。 拖到六月下旬,林朝怕自己的病好不了,便让鲁肃写了一封奏疏呈给刘备,召还在外征战的诸葛亮,加封他为司隶校尉,同时升任河南尹。 又让右将军林夕兼任执金吾,两人一文一武,将京畿之地牢牢掌控在手中。 纵然自己身死,也不怕让朝堂有变故。 得知恩师病重,诸葛亮让关平统领大军,自己则率数十骑星夜兼程,返回雒阳。 时间来到七月中旬,曹昂带着曹操首级来到雒阳之后,林朝的病情也到了最严重的时候,这才发生了刘备在曹操葬礼上匆忙退场的情景。 等刘备和林夕赶到丞相府时,林朝躺在病榻上,整个人形容枯藁,虚弱无比。 见自己的手足之臣这般模样,刘备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悲伤,眼泪夺眶而出。 “子初……何至于此啊!” 天下马上就要平定,大汉即将三兴,太平日子才刚刚开始,子初竟要弃自己而去吗! 刘备这一哭,顿时惹得在旁的林夕、诸葛亮等人也绷不住了,相继垂泪。 林朝的症状其实很简单,就是时长低烧,浑身无力。 用后世医学的说法,大抵便是被感染了,免疫系统紊乱。 虽说不是什么大病,但这时代既没有消炎药,也没有抗生素,自己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 所以林朝虽然虚弱,整个人却很清醒。 “生死有命,陛下不必悲伤。” 在荀采的搀扶下,林朝缓缓从床榻上起身。 刘备赶紧劝阻道:“子初,且好生休养,不必起身。” 可林朝却摇了摇头,坚持正襟危坐,随后一挥手,命众人退去,只留自己与刘备两人在房中。 见此情景,刘备更慌了。 子初这是要嘱托后事? 不,不会的! 不过区区小疾而已,哪会这么严重! 可林朝虚弱的声音却缓缓传了出来:“陛下,臣自幼先天不足,所以体弱多病,倘若天年不永,亦是命中注定,陛下不必因此伤怀……” “子初休得胡言乱语!” 林朝话还没说完,便被刘备皱眉打断。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不想听,因为他怕真的会发生。 “陛下,人生天地,寿非金石,贵深不贵长。”林朝摇头笑道,声音极为平和,“臣有幸追随陛下建功立业,三兴汉室,复有何求?还请陛下稍安勿躁,听臣一言,如此臣不胜感激。” 闻言,刘备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握着林朝的手哽咽道:“子初,你年不满四十,却与某共同起于微末,筚路蓝缕十数年,方才有此功业。眼看天下将平,大汉将兴,你可不能弃我而去!” “陛下放心,臣还没有到将死之年,只是怕万一病体有变,不能再追随陛下,还是要将事情交代清楚。” “你说,某听着呢。” 林朝顿了顿,这才开口道:“如今曹孟德已死,陛下心腹大患除矣。至于袁术、吕布、孙策等辈,则不足为虑,有云长率军讨伐,臣以为不久便能克敌制胜。届时,天下便只剩下了荆州、益州、扬州、交州。 扬州、交州大部地区历来为蛮荒之地,陛下收复之后,当好生治理,只需十数年便可使百姓归心。 至于荆益二州,刘景升与刘季玉皆陛下同宗兄弟,若能兵不血刃拿下则最好。天下动乱数十载,十室九空,苍生深受其苦,还望陛下以百姓为念,能不动刀兵,便不动刀兵。” 刘备点头道:“子初放心,某省得。” “臣如今沉疴难愈,纵然不死也无法辅左陛下治国理政,还望陛下罢臣丞相之职,另寻大贤任之。” “不,别者某都依你,唯独此事不可。”刘备断然拒绝道,“子初你且安心养病,国政有内阁打理,不需你劳神。至于罢官之事,休要再提!” 见刘备坚持不肯罢免自己,林朝也只好作罢,继续开口道:“幸得陛下垂怜,使臣窃居高位。只是臣若不幸……陛下便得自谋。文若虽是清雅君子,但终究多谋而寡断,周遭又有过多羁绊,陛下虽信重,却不可使其大权独揽。” 林朝一旦病故,身为内阁首辅的荀或自然就成了接班人。 只是荀或万般都好,唯独人格过于高尚,性子又偏平和,就算掌控朝政,也得刘备自身强硬一些,不然恐怕会出乱子。 “臣之弟子孔明,虽年少却为人忠直,臣之所学,多半以授予他。只需再历练数年,足可为天下宰辅,还望陛下多番栽培,此子必能保我大汉数十载昌盛。” 刘备没问,自己就选定继任者,其实是一件很犯忌讳的事情。 但眼下这种情况,林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凉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好在刘备并没有多想,只顾捂着林朝的手连连点头。 “子初,你说的这些,某都记下了。” 一番密谈之后,林朝认为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了,整个人又感觉到了虚弱疲倦。 刘备见此,便嘱咐林朝好生休养,随后起身离去。 天命元年,七月末。 刘备以丞相患病为由,下诏政务暂归内阁处置,不必再呈递丞相府。 诏令一出,京师震动,群臣这才知道了丞相林朝患病卧床的消息。 于是,前往探望者络绎不绝。 刘备闻之大怒,下诏任何人不得打扰林朝修养,最后甚至将林朝一家接入了皇宫生活修养。 如此一来,自己能每天见到林朝,一旦他的身体有什么变故,自己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种让臣子居住在皇宫中的行为,百代以来,林朝也算独一份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冢中枯骨袁公路 汝南。 在得知了宛城被围困的消息后,孙策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去救援,反而有些犹疑不定。 倒不是孙策懦弱,而是他明白自己麾下只有四五万兵马,就算全压上去也于事无补,不仅救不了袁术,连自己都得赔进去。 与曹操相比,孙策正值年少,胸中未成之志,身上也背负着未报之仇,如何肯为袁术陪葬? 可困守汝南,终究也不是办法。 正当孙策无计可施时,周瑜却走了进来。 “公瑾,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二人情同兄弟,周瑜面前,孙策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可此时的周瑜,状态也不是很好。 自战争开打以来,他们一直处于颓势,周瑜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任何制胜之法,愁得整个人像是老了好几岁。 不仅面色憔悴,甚至连头发都乱糟糟的,哪还有半分所谓美周郎的影子。 “为今之计,若是伯符你不愿救援袁公路,咱们也该另寻出路。”周瑜分析局势道,“而今刘玄德势大,咱们虽不能与之匹敌,却也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反正不能留在汝南,不然一旦袁术败亡,咱们便是砧板上的鱼肉。” 汝南是袁术的老巢,这里世家众多,即便袁术败亡,这些人也看不上孙策,多半会直接投降。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放弃此地。 “另寻他路,去哪?”孙策开口问道。 周瑜苦笑道:“回江东。” 此时的扬州未经开发,自然比不得中原富饶,但正因如此,地形复杂的扬州却是暂时避祸的好去处。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孙策思索片刻后,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打算返回江东,那就宜早不宜迟。趁着敌军还在围困宛城,咱们正好南下,不然等袁公路败亡,咱们便是想走也难了。” “不错,正是此理。不过临走之前……还要做些准备。” 说到这里,孙策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而他口中所谓的准备,其实是……抢劫。 此去江东,很可能此生再也无法踏足中原,不趁着临走之前干他一票,简直对不起自己。 汝南郡中,尽是世家大族,这可都是一群放屁油裤裆的人,问他们借点钱财,岂不是理所应当。 眼下袁术败亡已成定局,孙策也就没必要保持克制,直接纵兵在汝南郡中烧杀抢掠。 由于时间紧迫,孙策直接把手伸向了最富有的世家大族,如此才能以最快速度聚敛钱财。 相比之下,这场堪称为汝南郡世家悲歌的动乱,竟没有下沉。平民百姓身无长物,倒是侥幸逃过一劫。 天命元年七月末,孙策在抢夺了诸多财物之后,直接率军南下,跨江而过,返回了扬州,并采取龟缩防御的姿态。 得知消息后,徐晃和太史慈当即率军挺进,收复汝南郡的同时,也见到了那群被孙策劫掠一空,可怜兮兮的世家。 不过等待他们的,却不是什么好下场。 孙策虽然狠狠搜刮了一番,但毕竟没怎么杀人。 徐晃和太史慈就不一样了,刚进城就抓捕了一批世家大族,甚至将其中一些人公开处决。 理由很简单,这些人都是叛国逆贼。 昔年徐州与袁绍大战,可以算作诸侯争锋。 彼时的袁绍,正是大汉的骠骑将军,而刘备亦是太尉,双方无论如何攻伐,但都自认汉臣。 就算袁绍战败,麾下也能转投或归隐以自保。 曹操战死,但他一生自诩汉臣,所以也能落得个体面。 但袁术可不一样。 最关键的一条就是,袁术自从僭越称王的那一刻起,便不属于大汉臣子,而是反贼。 和当年的张纯、张举一样的反贼! 而刘备又已践祚称帝,拥有法理上的正统性,但凡不肯归顺之人,都可以打为叛逆。 徐州素来善待俘虏,但并不包括反贼。 至于这群世家大族,不仅不规劝,反而在袁术称王之后担任高官,所以少不了一个从贼的罪名。 这是在开战之前,便已经定下的基调。 对于这种人,自然没什么好客气的。 于是,徐晃和太史慈在汝南举起了屠刀,剿灭了最后一波敢于反抗朝廷新政的世家大族。 至此,汝南郡重新纳入朝廷版图。 而袁术的三路援军,也只剩下了吕布一路而已,尚且龟缩在西平县,不知意欲何为。 …… 宛城。 如今的南阳,再不复之前帝国南都的繁华景象。 三月围困,城中早已断粮,百姓们自顾不暇,肌膏草野,甚至易子而食,析骨而炊。 府库中倒是还有堆积如山的粮草,都是当初袁术从百姓家中搜刮而来,准备运往前线的,只可惜现在却没了用处。 摆烂的生活还在继续,袁术每日沉溺酒色,要不就是拿着传国玉玺静静端详,丝毫不提城外的战事。 而当他得知曹操自刎后,整个人愈发绝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再也不想理会这令他难受的战局。 如此情况下,城中官吏很难不生出别样的心思。 比如王府长史张昭,这位带投大哥级别的人物,便数次劝谏袁术向城外朝廷大军投降。 只可惜袁术耳根子虽软,手段却不软。 纵然沦落至此,高贵的出身,和他心中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投降。 袁术明白,自刘备践祚登基之日开始,他这个僭越称王之人便没有了退路。 要么刘备死,要么他袁公路亡。 刘备身为汉室正统后裔,必然不会允许一个僭越之人投降。 因此张昭的劝降主张不仅没有被采纳,反倒成了袁术宣泄愤怒的缺口,当场就要被拉下去斩首示众。 幸得众人苦劝,张昭这才保全性命,却仍被仗一百,革去官职。 群臣见张昭落得此等下场,明面上再也不敢再提投降之事,只是暗中却开始悄悄发动关系,企图与城外的关羽大军取得联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连夫妻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君臣乎? 袁术盛时,这些人便聚拢在四世三公的大旗下,共同攫取利益,吞吃蛋糕。 袁术衰时,这些人只想着尽快抽身而走,免得随袁术一同翻车。 对于这种情况,袁术或许是知道的,毕竟宛城内的三万大军,都是他的嫡系部队,受得待遇也是最好的,如今仍然对他忠心耿耿。 但即便知道,袁术也不想管了。 大势已去,得过且过吧,管他呢…… 等到哪天敌军破城而入时,自己便和那庶子家奴与曹孟德一样,自刎归天便是。 但就算是死,这传国玉玺也不能便宜了刘备,索性玉石俱焚! 袁术一手端详玉玺,一手搂着冯氏,心中如是想道。 而此刻的冯氏,也表现得极其温顺,对袁术任何荒诞的要求都尽力满足。 不如此不行啊,因为近些日子以来,袁术的性格愈发喜怒无常,甚至是残暴。 就在昨日,后宫中有一侍妾顶撞了袁术一句,不仅没迎来袁术以甜言蜜语相哄,反倒直接被拖出去砍成了肉泥。 那侍妾平时也算受宠,万没想到这个撒娇的举动,会断送自己的性命。 不过,也不用忍很久了。 因为,冯氏打算在就在今天动手。 “大王,且再饮一樽,稍时妾为您歌舞助兴!” 冯氏举起一杯酒,娇滴滴笑道。 身为凤鸣卫成员,冯氏自然擅长娱人之道,不然也不可能得到袁术长久的宠爱。 “好,孤最喜欢看爱妃起舞!” 袁术大笑,将酒一饮而尽,随即便命冯氏跳舞。 冯氏赶紧答应,随后便在堂中翩翩起舞。 婀娜身姿配上妩媚的神情,时不时的眉目传情,使舞姿更具诱惑,看得袁术口干舌燥,腹中像是有一团烈火升起一般。 前有佳人,侧有美酒,倘若不是自己穷途末路,真该好好享受此等良辰美景。 一念及此,袁术忽感索然无味,继续喝起酒来。 半晌后,冯氏舞完一曲,便又凑了上来,为袁术斟酒。 此时的袁术,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甚至神志不清。 “大王,再饮一杯,咱们便入内宅歇息吧。” 冯氏将脸靠到袁术耳边,低声说道,哈出的热气使袁术心猿意马,胸中欲火再度烧了起来。 “爱妃所言极是!” 袁术极其豪迈地将酒一言而进,最后站起身来,在冯氏的搀扶下前往后宅。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袁术彻底疲惫了,迷迷湖湖的躺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愿动弹一下。 而冯氏却豁然起身,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趁袁术神志不清之时,直接取出了郭嘉给的那包药粉倒入水中。 等搅拌均匀之后,冯氏端到床边。 “大王,先喝碗醒酒汤再睡吧。” 冯氏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听不如丝毫波澜。 此时的袁术,也已经没有分辨事物的能力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便张开了嘴巴。 一碗水喝完后,袁术吧唧了两下嘴巴,迷迷湖湖道: “爱妃……这醒酒汤……味道有点怪……” 话没说完,便昏昏睡去。 只是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的时候了。 冯氏站起身来,一对美目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袁术,见袁术真的睡去了之后,便开始穿起衣裳来。 等到穿完衣裳,床上袁术的呼吸已经愈发微弱。 而与此同时,冯氏的心跳也越来越快,额头冷汗直冒,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半个时辰后,袁术终于没了呼吸。 冯氏的心情也彻底平静下来。 袁术死了,死在了自己手中。 一代枭雄,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一介妇人手中…… 冯氏忽然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荒唐,却又无比真实。 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该为自己打算了。 哪怕心情尚未平复,但冯氏还是立刻开始了行动。 她看了看袁术的尸体手边,却有一颗方圆四寸大小的印玺,正是象征着天命的传国玉玺! 袁术极爱此物,时长握在手中把玩,哪怕刚才与冯氏欢乐时,也将此物放在床头,如今却正好便宜了冯氏。 若是将此物带出去,功劳绝不次于诛杀袁术! 冯氏目光一动,已然下定了决心。 只是此等神圣之物,冯氏自然不敢怠慢,走上去拿在手中,想找个盒子盛放起来,却又觉得携带个盒子容易被人察觉。 犹豫片刻后,冯氏一咬牙,索性将玉玺放入胸口,贴身收藏起来。 随后,她如同往常一样,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大王累了,正在熟睡,尔等切不可进去打扰,不然……” 冯氏朱唇轻启,声音如往常一般妩媚,只是话中的内容,却让守在门外的人大为惊恐。 毕竟这些日子,因触怒袁术被处死的内侍,已高达数十人之多。 “遵命!” 两名内侍连忙低头应道。 冯氏点了点头,施施然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冯氏出现在了城北,向在此等候的庞德诉说了袁术已死的消息。 “你真杀了袁术?” 庞德闻言大喜,却又赶紧追问了一句。 “此等大事,奴家自然不敢欺瞒,府丞若不信,过两日便知。” 庞德赶紧安慰道:“倒不是不信任你,只是确认一下为好。” 区区一个凤鸣卫的间谍,自然不值得庞德如此对待。 可一个诛杀了袁术的功臣,再怎么礼遇也不为过,这与性别无关。 冯氏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却并不敢将传国玉玺之事告知庞德,只是开口问道:“府丞,敢问府令何在,奴家有要事求见。” “府令自然会见你的,不过不是现在。”庞德却摇了摇头道,“等袁术已死的消息传出来,府令必然会向你问询细枝末节。” 刺杀袁术是大事,庞德目前还不能确定冯氏所说真假。万一她不仅没有刺杀袁术,反倒被当成诱饵,那乐子就大了。 所以庞德在确定袁术的死讯之前,绝不可能让冯氏见到郭嘉。 闻言,冯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只不过进献传国玉玺之事,要往后拖一拖了。 随后,庞德派人在外探查了一番,确定无人跟踪之后,便带着冯氏撤离了城北,在城中兜兜转转后,来到了另一处偏僻之所在。 之前郭嘉在城中待了一个月时间,看似什么也没做,实在早已准备了退路。 狡兔三窟,这是必备的生存技能。 第六百八十五章 天下一统,汉室三兴 天命元年,七月二十八,伪梁王袁术暴毙而亡。 关于袁术的死因,后世一直是众说纷纭。 有人猜测袁术是被手下所杀,因为袁术死后不到三天,臣属便开门投降。要说不是事先预谋,很难令人信服。 也有人猜测袁术忧惧交加而猝死,毕竟战局到了这个份上,袁术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没有希望了,整日担忧之下,猝死也算正常。 还有人猜测袁术是自杀,毕竟他出身四世三公,就算战败也不肯受辱,自尽也说得过去。 当然,也有人猜测是郭嘉麾下校事府动的手,只是这种猜测就没什么依据了。 冯氏之事,不可能公之于众,史家也不会记载,所以这种猜测,也就变成了最不靠谱的臆想。 袁术死后当晚,侍者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由于之前冯氏的警告之语,内侍也不敢贸然叩门。 直到第二日晌午,还是未见袁术出来,侍者便轻轻敲响了房门,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等到傍晚时分,侍者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房中已经开始往外散发臭味了。 盛夏时节,袁术的尸体在房中放了一天一夜,有些气味倒也正常。 内侍闻到味道之后,便赶紧向王府众臣汇报。 等众人壮着胆子踹开房门,就见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袁术的尸体躺在床上,早已腐烂发臭,甚至生蛆化脓,上面爬满了蛇虫鼠蚁,享受着这得之不易的大餐。 而此时袁术的尸身,半张脸都被肯烂了。 生前,袁术为一方诸侯,手握数百万人生杀大权。 死后,他却成了这些污秽之物的口中粮、腹中餐,颇有种说不出的荒诞。 「大王!」 群臣悲鸣一声,齐齐拜倒在地。 有道是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君死……臣降。 这些对袁术忠心耿耿的臣子,在收敛了袁术的尸首之后,便开始商议起了投降事宜。 天命元年,八月初旬,宛城大开城门,迎朝廷大军入内。 对于始作俑者袁术,虽已伏诛,但如何定性,关羽不敢擅作主张,便将袁术尸骸与那些投降的官员,一并打包前往雒阳。 袁术自然是反贼,但要不要夷其三族,还有待商榷。 这些袁术的臣属也是助纣为虐,但在最后关头能开城投降,免去一场战事,也算有功。 至于如何处置,关羽表示某只管征战杀敌,这种事还是交给内阁,交给天子吧。 宛城光复之后,冯氏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郭嘉。 然后……郭嘉就兴冲冲的抱着传国玉玺,跑到关羽等人面前炫耀。 众人这才知道,袁术之死是校事府的功劳,同时看向郭嘉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诛杀袁术,收回传国玉玺,这是多大的功劳啊! 可恨我们在外苦苦拼杀,却让郭奉孝这狗东西捡了个现成。 十多万大军,却不如一介妇人济事,当真令人唏嘘。 其实这两样功劳,都应该是冯氏的,只是不好将此事公诸于世。 郭嘉表示无所谓,他已经打算昧下冯氏的功劳,而把它变成自己的。 因为……他见冯氏颇有姿色,又有功劳,当场展示了一波魏武遗风,打算将其纳为侍妾。 对此,冯氏自然欣喜答应。 夫妻一体嘛,冯氏的功劳就是郭嘉的功劳,这的确很合理。 大军在宛城休整十日之后,便瞅准了此战的最后一个目标,吕布! 相比于曹操和孙策的果断,吕布可谓是没头脑的最佳体现。 他知道不可能救得了袁术,又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索性当个缩头乌龟,得过且过。直到袁术身死,宛城 为您提供大神于秋陨s的《这个三国很核理》最快更新,! 第六百八十五章天下一统,汉室三兴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被朝廷大军收服之后,他仍在据守西平。 然后,他就等来了关羽的使者只身入城,劝说他投降。 对于吕布其人,关羽一贯是看不上的。 先杀旧主丁原,而后认国贼董卓为父,董卓败亡之后,又投靠了新一任国贼袁术,说是三姓家奴也不为过。 首鼠两端也就罢了,可袁术宛城被围时,吕布却毫无动静,丝毫没有要救的意思,足可见其人无情无义,无忠无信,招降来也迟早是个祸患,不如索性杀之。 关羽有着自己的考量,但张辽却出于旧日情谊,向关羽求情,并请求关羽让自己只身去劝降吕布。 如今大事已定,就算吕布为人再怎么反复无常,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更何况吕布麾下还有数万大军,倘若把他逼急了,自己也必然损失惨重。 关羽仍是不许,然后赵云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理由和张辽一样,吕布若降,怎么着也能免除一场刀兵之争,麾下将士也不用再浴血拼杀,此举善莫大焉。 在张辽和赵云的联合劝说之下,关羽犹豫半晌,最终答应试试,若是不从,或者吕布有任何讨价还价的心思,便立刻攻城! 然后……在使者答应既往不咎的情况下,吕布非常果断的选择了投降。 这一世的吕布,虽然依旧人品卑劣,却也没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只是乱世如此,他也只得随风飘零,境遇如此而已。 关羽接受吕布的投降之后,当即上表雒阳,向刘备请示对于吕布的安置问题。 内阁诸位辅臣思虑再三,最终给了吕布两个选择。 其一,拜为征北将军,率领麾下军队去镇守北疆。 其二,拜为九卿,封温侯、增食邑,手中兵权收归朝廷,安心在雒阳养老。 之所以有这么两个选择,是因为内阁众人早已看透了吕布的品性,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点,便是无谋无断。 用一句后世比较流行的话,就是主观能动性极差! 纵观吕布一生,在没有外力的借助下,他本人从来干不出什么大事。 所谓怂强加上耳根子软,导致吕布就是一个拥有超凡武艺的普通人而已,不仅胸无大志,更是容易忽悠。 乱世之中,这种人不可重用。 可一旦等到天下大定,这种人便无所谓了。 而且吕布麾下只有数万兵马,就算镇守北疆,倒是不怕他掀起什么动乱。 面对朝廷给出的两个选择,吕布甚至都没有考虑,果断选择了后者。 当年就是不堪忍受北疆苦寒,这才随丁原率军入雒,求得就是个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如今有机会在雒阳城中安享荣华,谁要再领兵去北疆拼杀? 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不过吕布还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求朝廷把封赏再加一些。 不是官职,也不是爵位,而是金银财宝! 吕布是个日子人,想把日子过好,那就得手中有钱,很多很多的钱。 对于他的这个请求,关羽甚至都没请示朝廷,便直接答应了他。 如此识相之人,的确也不好再为难他。 天命元年,八月中旬。 袁术麾下勇将吕奉先开城投降,归顺朝廷,拜为大司农,封温侯。 至此,除了跨江而走的孙策之外,袁术势力彻底消亡,豫州与南阳地区,尽数收复。 消息传到雒阳,刘备大悦。 最后一个对手已然扫平,这天下将再无敌手! 随后,刘备下令大宴群臣,自己却走入偏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朝。 自从上次类似交代后事的密谈之后,林朝彻底放下了心结。 说也奇怪,自那之后,林朝的病情居然没有再恶化,反而 为您提供大神于秋陨s的《这个三国很核理》最快更新,! 第六百八十五章天下一统,汉室三兴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天天向好。 虽说经过一两个月的调养,如今还是病恹恹的样子,但丝毫看不出有性命之危的迹象。 这算怎么回事? 遗言都说完了,却不用死了! 林朝感觉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欣喜。 能活着,当然是好事。 只不过这次大病,让林朝看清了许多东西,甚至下定决心做出了辞官的决定。 天下不久将定,己志得成,确实该急流勇退了。 一方面,自己如今已年逾四十,就这副身体的情况,再整日操持国政,恐怕五十岁都活不到。若是归乡安居,还能多享受几年太平日子。 前半生都给了天下苍生,后半生该好好享受生活了。 林朝表示,世界这么大,自己想去看看。 另一方面,如今自己手中权势又达到了一个顶峰,恰逢乱世末期,今后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如自己这般权势之人。 自己与刘备相识于微末,君臣相知近二十载,倒不会有功高震主之嫌。 但后世子孙呢? 倘若自己再常年把持朝政,哪怕自己不刻意钻营,林氏也会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甚至比当年的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都要大得多。 自己和刘备活着,一切自然不会出问题。 可一旦等自己死了,后世子孙若继续手握大权,难免不会和下一任皇帝产生龌龊。 若真是如此,反倒是自己亲手埋下祸根,殊为不美。 所以,林朝打算辞官,渐渐澹化自己在朝堂军队中的影响力。 等自己死后,后代子孙哪怕出仕,余荫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得慢慢往上爬。 有能力,就能再度身居高位。 没能力,就老老实实安享富贵。 一切都看他们的造化了。 林朝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不过在辞官之前,林朝还打算做最后一件事情。 正思索间,刘备笑声从外面传来: 「子初,袁术暴毙,吕奉先归降,豫州彻底平定了!」 刘备欣喜之下,甚至没敲门就走进了林朝房间,大声笑道。 闻言,林朝挣扎着就想从床上爬起来,却被刘备快走两步搀扶住。 「恭喜陛下!」 「同喜,同喜!」刘备满脸兴奋道,「稍后朕准备大宴群臣,子初……可要出席?」 刘备的确很高兴,一方面是袁术败亡,另一方面则是林朝的身体日渐好转。 不过对于这个随时可能会再度病危的肱股之臣,刘备还是决定再让他修养一段时间,免得旧疾复发。 林朝摇头笑道:「臣就不去了,陛下吃好喝好。」 养病的这一两个月,林朝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能吃是福,不像自己一样,整日清汤寡水般的伙食。明明已经馋得不行,却还是不敢大鱼大肉。 「这是自然,朕今日定要痛饮三大碗!」刘备大笑,随后感觉似乎不妥,便劝慰道,「子初,等你痊愈之后,朕再单独宴请你,如何?」 「多谢陛下。」 虽然不想让林朝劳心劳神,但如今袁术已死,关于统一天下的进程事项,刘备还是询问了一番林朝的意见。 第二日早朝,刘备便下了一道诏令。 正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刘备命六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趁着大胜之势,准备统一天下! 第一路,由关羽统率,出南阳而直取汉中,向益州进军。 第二路,由赵云统领,自南阳而下,攻荆州而下交州。 第三路,由张辽统率,跨江而过,攻取扬州。 在加上之前便已经向凉州进军的贾诩所部,一共四路大军,如若得胜,神州华夏将重归一统。 其实除了第三路张辽军之外,其他两路 为您提供大神于秋陨s的《这个三国很核理》最快更新,! 第六百八十五章天下一统,汉室三兴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都可以算作威吓,而不准备真的动手。 因为在与袁术决战的这段时间,朝廷也没闲着,先后派出好几拨使者出使荆州、益州、交州等地。 目的嘛,自然是让这几路诸侯承认刘备的天子地位,同时警告他们不要负隅顽抗,尽快回归到大汉的怀抱之中。 而各路诸侯的应对,也比较现实。 使者到后,他们立即宣称承认刘备的天子地位,同时表示自己坚定的汉臣。 至于是否回归到大汉的怀抱…… 还得再等等,等着看刘袁大战的结局。 若刘备败,你这个天子就和当年的刘协没有任何区别。 若两败俱伤,他们甚至会起别样的心思。 若袁术败,他们才真的会整理衣冠,遥拜洛阳,重归大汉帝国的怀抱。 如今战争已经有了结果,这些人加一块的实力也就那样,倒也没有再抵抗的必要了。 八月,三路大军同时进军。 九月,赵云率大军兵临襄阳城下,遂派人前往城中游说刘表。 五日后,刘表开城乞降,荆州平定。 由于刘表主动投降,免去了一场大战,也保全了荆州百姓的性命,刘备对其大为赞许。又因其身为宗室,刘备便大袖一挥,封刘表为安平王。 随后,赵云等到了朝廷来接任治理荆州的官员后,便继续率军南下,于冬月进抵交州。 有刘表做榜样,士燮表现得也很积极,甚至都不用赵云派使者入城,便直接投降。 刘备拜其为太仆,封江陵侯,食邑万户! 同样是十一月,关羽大军进抵汉中。 五斗米教天师兼汉中太守的张鲁,也很痛快的直接开城投降,甚至扬言要尽起麾下精兵,帮助关羽攻取益州。 张鲁与刘章的恩怨,还要从刘焉睡了张鲁母亲说起。 而后刘章继位,不仅将张鲁的母亲杀害,更是将刘焉与张鲁母亲生得孩子也当场摔死,由此张鲁便与刘章结仇。 对于张鲁这种带路党行为,关羽自然大喜,正准备长驱直入,攻取益州之时,却收到了一封来自成都的投降信。 关键时刻,刘章甚至没给关羽进军的机会,直接就投降了。 对于这种法国行为,刘备自然开心,当即彷照刘表的规格,封刘章为汉阳王,拜张鲁为镇南将军,封阆中侯。 而最后一路,身向扬州的张辽,却遭到了孙策的激烈抵抗。 只可惜面对张辽麾下二十万大军,孙策终究难以支撑。等张辽跨江而过之后,孙策便失去了最后的屏障。 危急时候,孙策边打边退,终于被张辽逼到了会稽郡。 他与刘备有杀父之仇,自然是坚决不降。 天命元年腊月中旬。 孙策发动了最后一场进攻,身先士卒冲了出去,企图撕裂张辽大军的包围。 战至最后力竭,被太史慈三箭射杀。 余部皆降,唯独周瑜不愿归顺朝廷,率领突围而出的残部渡海南下,直奔夷洲岛(台湾)而去。 为您提供大神于秋陨s的《这个三国很核理》最快更新,! 第六百八十五章天下一统,汉室三兴免费阅读:,! 『』 第六百八十六章 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天命二年,正月。 天下一统,四海归心。 在经历了近十五载征战后,刘备终于完成了当年的志向,扫清寰宇,三兴汉室! 随着孙策的败亡,三路大军正式班师还朝。 而攻伐凉州的贾诩,也在去岁年末结束了战争。 公孙瓒亲率精锐,一举突入城中,将韩遂及其家卷一并枭首,遂平凉州之乱,此时也已经班师回朝。 经历了近半年的修养,林朝的身体也终于恢复如初。 虽然他本就是个弱鸡,但不妨碍他现在又活蹦乱跳了。 痊愈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搬离皇宫。 在里面生活,不能说多有不便,至少也是处处禁地,好些地方碍于礼制不能踏足,稍有不注意便破坏了规矩。 虽然刘备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林朝也不想被人扣个恃宠而骄的帽子,所以赶紧带着一家人跑路回了丞相府。 还是自己一亩三分地上住着舒坦,皇宫那地方…… 狗都不去! 等到二月末,大军陆续还朝,林朝清闲的日子也彻底结束,整日忙碌着处置战俘,清查士卒伤亡,甚至是论功行赏。 虽说这一切都有内阁和五部处理细枝末节,但最终还要丞相府首肯,更需要丞相林朝亲自用印,搞得林朝是不胜其烦。 于是乎,摸鱼带师林丞相,便找来了徒弟诸葛亮接盘,帮自己处理这些琐事。 初时,诸葛亮还有些不敢下手,毕竟每件需要丞相用印的大事,都是以往他不曾接触过的。 可后来在林朝的一番鼓励之下,诸葛亮愈发得心应手,正式进入了工作狂的状态。 只是令诸葛亮想不到的是,他这一忙,就是一辈子不曾停歇。 二月下旬,关羽率领的最后一路大军班师回朝,刘备为了表彰关羽此次的功劳,亲自出宫二十里相迎,甚至大开司马门,让关羽等将在御道上策马狂奔,以示殊荣。 之后,便是大封功臣的盛举。 天命二年三月初,刘备有感天下一统,遂大宴群臣,祭祀太庙,又一次大赦天下,同时下诏命丞相林朝商定封赏群臣的仪式。 之前在徐州时,碍于刘备本身并未践祚,所以对于有大功之臣,也无法尽情奖赏。 如今天下太平,北疆也已平定,从此不会再有大规模战事,刘备终于可以放心大封功臣。 只是具体章程该如何拟定,还有待商榷。 既然是三兴汉室,那册封功臣的规格,就应该跟高祖立国和光武中兴相提并论,都是开国功臣。 林朝召集内阁成员,商议了数日之后,终于拟定了名单。 首先,林朝准备彷效唐朝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方式,在宫中打造两座特殊的宫殿,一曰:崇文;二曰:彰武。 只是这个时代一般都称为台,正如光武帝的云台二十八将一样,所以称之为崇文台,彰武台。 前者表彰辅左刘备定乱之臣,后者表彰追随刘备克敌之将。 至于数量,崇文台十二人:林朝、荀或、田丰、荀攸、荀谌、崔琰、郭嘉、贾诩、沮授、审配、辛评、简雍。 彰武台十二人:关羽、张飞、赵云、张辽、林夕、典韦、高顺、徐晃、太史慈、吕虔、张绣、黄忠。 此二十四人,入选开国功臣,皆封县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可不降级继承。 没达到这个标准的,通通依照林朝新改进的继承制度,传一世便降一级。 至于功臣的具体排名,内阁和丞相府也拟定了排序: 林朝,拜丞相,封安喜侯,食邑三万户。 关羽,拜大将军,封汉寿侯,食邑两万户。 赵云,拜骠骑将军,封真定侯,食邑一万八千户。 张飞,拜车骑将军,封涿县侯,食邑一万八千户。 张辽,拜卫将军,封马邑侯,食邑一万八千户。 林夕,拜前将军,封汉昌侯,食邑一万七千户。 此五人,皆为独掌一军之主将,刘备下诏,亲封为五虎上将。 此外便是稍低一些的官爵: 太史慈,拜左将军,封曲成侯,食邑一万三千户。 徐晃,拜右将军,封汾阴侯,食邑一万两千户。 高顺,拜后将军,封武城侯,食邑一万一千户。 吕虔,拜征东将军,封任城侯,食邑一万户。 张绣,拜征南将军,封枝阳侯,食邑一万户。 此五人,虽逊色于五虎上将,但都胸有韬略,足以克敌制胜,刘备遂封其为五子良将。 除却这十人之外,其余诸将也都各有封赏。 至于文臣方面,也都各自封侯,食邑有多有少。 林朝很贴心的将一众功臣的封地都放在了家乡附近,虽不能亲临,但也算光耀门楣了。 这一道完整的功臣封赏表呈上去之后,刘备认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遂大感满意。 除了有一处略微有些瑕疵…… 想着,刘备提起御笔,将林朝的安喜侯爵位划掉,亲笔提了三个字——兴汉公。 嗯,这样就公允多了。 等次日刘备命内侍宣读封赏时,群臣皆惊。 安汉公林子初? 这可不行啊! 兴汉两个字虽然大了些,但放在林朝身上也无不可,主要是后面这个‘公’字。 虽说商周时是便有五爵制度,公、侯、伯、子、男。 但依照大汉的制度,臣子最高便是列侯级别,再往上便是王爵。 而公这个爵位,严格意义上比诸侯王还要尊贵。 终汉一朝,正正当当得到公爵者,也不过二王三恪,也即郑公与宋公,都是前朝遗孤。 汉代秦,自然不承认秦朝的正统地位,所以这两位公爵,其实是殷商与周王朝的后人。 依照法理,他们在自己的封地内,可以沿用自己先人的服饰,律法,祭礼,习俗,这便是所谓宾于汉。 也就是说,这两位并非汉朝的臣子,而是汉家宾客。 至于新朝的王莽,以及王莽篡汉后册封的一系列公爵,历来不为两汉所承认。 而今刘备准备封林朝为兴汉公,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群臣不禁面面相觑,却又不明所以。 就在一众人准备劝谏刘备收回成命时,刘备却表示,这并非是给予林朝宾于汉的规格,也不是让他选一地建国,而是单纯的一个封号,用以奖赏他十数年以来建立的功劳。 此位,这个封号不可世袭,仅仅封给林朝一人而已。 闻言,群臣这才长长送了一口气。 只不过刘备此举,算是开了死后追封公爵的先河,以至于后来关羽、张飞、赵云等人去世后,群臣上表,请天子追赠其为公爵。 对于刘备的好意,林朝自然领旨谢恩。 反正只是个虚名而已,无所谓了。 见林朝起身,群臣这才跟着一起起身拜谢刘备。 之后,便是朝廷的保留节目,吃席。 自此天下太平,苍生可安享太平,大汉的国力开始进入高速恢复期。 下一个盛世,就在不远处。 …… 时间天命三年末,在腊月的一场朝会上,丞相林朝突然向皇帝刘备上疏乞骸骨,请求辞官归乡,颐养天年。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着实把刘备打蒙了。 天下一统才不过两年时间,立国也才三年时间,国家百废待兴,正当用人之际,子初你这是又闹得哪一出? 归乡颐养天年? 你才四十出头而已,怎么好像说得像七老八十一样。 刘备郁闷之下,当然不准。 不过当晚,林朝却提着一壶酒,施施然走进了大将军府。 此时关羽以大将军之职统领军机府,手中掌管着全国百万兵马,实打实的武将第一人。 见林朝走了进来,关羽便停下了手中正在处理的军务,站起来笑道:“子初何来?” 林朝耸了耸肩,举出了手中的酒壶,开口笑道:“来找云长你喝酒。” “子初请喝酒,这倒是难得。” 关羽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也不好扫兴,当即就让下人准备酒宴,却被林朝拒绝。 “一壶清酒足以,倒是不必其他俗物。” 到了这时,关羽大概也看出了林朝有事找自己,当即屏退左右,与林朝对坐饮酒。 两人喝了几杯之后,关羽这才开口道:“子初,若有事还请之言,你我兄弟手足,自不必讳言。” 林朝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云长,某今日上疏乞骸骨,准备辞官归乡,不知云长可愿同行?” “这……”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把关羽说懵了。 辞官? 子初你为什么要辞官? 为什么还要拉着某一起辞官? 面对林朝这唐突的要求,关羽犹豫半晌才开口道:“某虽年迈,却仍能为国尽忠。再者无有天子诏命,某不敢轻言此事。” 林朝嘴角顿时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如此说来,云长是贪恋权位,不肯辞官喽。” 闻言,关羽豁然而起,怒视林朝道:“子初,你我相交近二十载,某之为人你岂能不知,又何必出言侮辱!” 面对火气十足的关羽,林朝却轻笑摇头,美美喝了口酒,这才开口笑道:“非是羞辱,实则是某希望云长能急流勇退。” “为何?” 关羽满脸不解道。 倒不是他真的贪恋权位,只是林朝贸贸然跑过来请他辞官,实在让他无法理解。 你总得整点阳间的活吧。 “权势这东西,一旦掌控不好,便有可能被反噬。云长你自然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可天下心怀不轨之人甚众,大将军之位又极为重要,你如何保证继任者如你一般忠诚?” 关羽冷声反问道:“某今辞官,便能保证继任者忠于大汉?” “不能。”林朝摇了摇头道,“但却能保证那些不忠之人无法把持社稷。” “为何?” “因为只有三年时间。” 闻言,关羽在此一愣,好像明白了林朝的意思。 权力这玩意,往往需要时间来巩固。 掌权者就算是大奸大恶,没有足够的时间,也无法成事。 自己为相仅三载,关羽当上大将军也才两年,一切还未成定局,林朝临走之前,还想改变一番,使之成为另一种形态。 第二日,正是天命三年最后一场朝会。 在刘备极度郁闷的目光中,林朝再次上疏辞官。 紧随其后,关羽也上疏辞去大将军一职,请求归居乡里。 这下不仅刘备惊呆了,连满朝文武也惊呆了。 疯了,这是疯了不成! 今天什么日子,我大汉一文一武,竟同时辞官! 刘备表示不能理解,以至于有些愤怒,当场就把两人的奏疏扔了回来,若不是在朝堂之上,刘备甚至要指着二人的鼻子大声呵斥。 你们俩到底想干什么! 云长,子初素来喜欢胡闹,你也不懂事是吧! 退朝之后,满腹怒气的刘备当即命陈到去请林朝与关羽,想问问二人辞官的缘由。 半晌后,陈到急匆匆赶了回来,却向刘备禀告道:“陛下,丞相与大将军府中,皆空无一人!” “什么,快快摆驾,朕要出宫……” 话虽如此,可还没等到仪仗摆好,刘备便等不及了,便带着数十名禁卫急匆匆出了皇宫,直奔林朝与关羽的府邸而去。 正如陈到所言,关羽的府邸已空无一人。 见此,刘备大惊失色,急忙又赶往丞相府。 这里倒是有人,却是林夕早已在此等候。 “参见陛下!” 见到刘备,林夕赶紧行礼道。 刘备赶紧问道:“不必多礼,子初何在?” “回陛下,家兄下朝之后,便率一家老小出城去了。” “去往何方?” 刘备这下真的慌了。 谁能想到,林朝居然玩了个不辞而别。 林夕默然,随后掏出了属于林朝的丞相印绶,双手呈上,口中说道:“家兄令臣禀报陛下,这些年屡征杀伐,他已十分疲倦,如今天下太平,他也该返回故里,安度余生。此外,临行之前,家兄还有一言留与陛下。” “是何言?”刘备赶紧问道。 “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闻言,刘备面色动容,却沉默了,久久不发一言,却也没再派人出城追回林朝与关羽。 天命三年末,丞相林朝几番辞官不许,遂挂印离去,归居乡里,至死都没有再踏足雒阳半步。 大将军关羽亦辞官归乡,安享晚年。 此等高风亮节,视权位于无物的做法,被之后的历代史官所大加赞扬,丝毫不吝溢美之词。 不过林朝临走前最后玩的这一手,也算开创了一个先河。 自林朝之后,刘备便不再设丞相之职。 由此之后,历代大将军与内阁首辅,在任三年必上疏辞官,不然便会被世人骂作贪恋权位。 天子若下诏挽留,便继续为官。 又三年,荀或彷效林朝上表辞官,刘备虽然强烈挽留,但荀或却效彷林朝挂印离去,归居乡里。 荀或之后,诸葛亮出任内阁首辅,历任三载后,上表辞官。 这次刘备依旧不准,诸葛亮却不敢违背老师林朝创下的先河,正准备挂印离去时,却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山的信件,正是老师林朝劝他继续留任。 你才几岁,就想着退休,简直是痴心妄想! 诸葛亮无奈,便继续出任内阁首辅。 又三年,继续辞官,刘备依旧不准。 可诸葛亮依旧每隔三年便上表辞官,一直到三十年后,诸葛亮年近六旬时,继任的天子刘禅才终于放他归降养老。 也正是由此开始,大汉帝国的权力交接,开启了和平演变的先例。 此后任凭政局如何演变,都只是朝堂上大人物的争端,极少会波及到军队和百姓。 如此二百年后,汉祚再衰,但这次没有产生新的乱世,只是进行了一次朝堂内部权力洗牌。 天子的权势被大幅削弱,不再享有乾纲独断的权力。 原本属于天子的皇权,则被内阁、军机府、都察院三方瓜分。 由此,演变出了一个三权鼎立,却又相互制衡的局面。 而大汉帝国,也在这新一轮的演变中重获生机,继续延续了下去。 天命二十七年,深秋九月。 在故乡又安度了二十四载光阴后,在一个秋日灿烂的午后,林朝美美睡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享年,六十七岁。 弟子诸葛亮亲自为恩师拟定了谥号:文庄。 正所谓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慈惠爱民曰文;博闻多见曰文;忠信接礼曰文;经邦定誉曰文;刚柔相济曰文;修治班制曰文;化成天下曰文;声教四讫曰文。 兵甲亟作曰庄;胜敌志强曰庄;屡征杀伐曰庄;真心大度曰庄;威而不勐曰庄;端恪临民曰庄;端一克诚曰庄;严恪有仪曰庄。 由此之后,世人便将‘文庄’二字当成最高规格的谥号,遂成为历代文臣追求的极致。 (全书完) 完本感言 一,时间 本书从去年八月初开始,到现在九月底结束,历时一年零四十九天,终于结束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老于终于长长松了口气,但心中又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不过终究是结束了。 二,童话。 严格来说,这本书不算历史,只能算是历史童话,老于对此有着清醒的认知。 书中人可以有个好结局,而现实不能,这正是童话的最佳体现。 这个结局,从发书的时候就定好了的。 本质上,老于并不想写天下一统之后,主角如何治理天下,因为那是另一个故事,跟争霸的主题不符。 结局现在这个时间点,老于认为刚刚好。 三,结尾。 有读者认为,结局过于仓促了些。 其实这个问题是有的,老于必须得承认。 嗯,告诉大家一个事情,本书写到快两百万字的时候,流量暴跌,上个月扣除全勤之后,稿费还不到两千块,能多写一个月,也算是老于为梦想窒息了一把。 严格来说,成绩并不算下滑,因为追订的读者还是那么多,只是流量严重下滑,新增读者几乎没有,没什么曝光度了。 人到中年,老于得考虑生计问题,自然做不到为爱发电,能有个完整的结局,没有采用大纲流写法或是直接太监,老于自认很有人品了。 其实这个结尾也不算仓促,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至于成绩不行,是因为老于能力不够,怪不得其他什么。 四,私货。 这本书其实夹带了很多私货,为了表达老于心中对历史的一点看法,甚至摈弃了很多能获取爽感的写法。 本以为没人喜欢,可还是有很多的读者支持,在此多谢诸君对老于的包容了! 拜谢! 只是受限于老于的笔力,很多东西无法表达的更清晰,或者说很多东西不能写得太深,有404方面的考量,也有市场方面的考量。 但……怎么说呢,只要认真点看,还能发现老于在里面埋藏的东西,以及想要表达的东西。 嗯,希望大家喜欢,毕竟不喜欢也改不了了。 五,初衷。 历史是很难写的,因为不仅你的遣词造句不仅要让读者喜欢,还要符合那个时代,如此才有代入感。 而想要尽可能的还原一个时代的全貌,史书要看,还要加上一些相对合理的猜测,甚至要把时间往回拨。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历史是具有回朔性的,正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很多现在发生的事情,要往前才能寻找到答桉和原因。 此外,还需要结合史料对当时人的心理,整个社会的风气,甚至是意识形态,价值观进行探讨,如此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只有掌握了这些东西,历史上某些看似魔幻的事件,也就变得正常了。 历史虚无论,与尽信史书的人,他们同样可怕,天然自带杠精属性,大家尽可能远离这些人。 当然,现如今网络上所谓历史爱好者,大多是饭圈文化爱好者而已,尽是些历史虚无论与断章取义,远远达不到尽信史书的层次。 不过,还是远离这些人吧! 说到底老于之所以费这么大功夫,也是真的喜欢历史,才能做到这点。 这便是所谓的,初衷。 六,是非。 书中输出了很多论调,姑且算作观点吧。 比如暴秦,法家邪术之类的东西,老于都尽可能还原。 有些公允,有些则是因为书中主角的立场,大家看看就行,真要了解,还得去读史籍。 但书中主角的观点,从来不代表作者的三观,这点请大家牢记。 说到底,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二元对立,是非也从来没有明确界限。 也正因如此,才会有矛盾,才会有故事,才会有所谓的历史! 读史以明志,读史以明智! 七,新书。 不知道。 休息一下吧。 事实上,这本书写到最后的时候,老于已经渣更了。 不是没能力,是真的累,期间身体也出了点问题。 这就像一个精力槽,从开书那一刻起,就在被不停的消耗着。 因为故事没讲完,每天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继续思索故事该怎么继续下去,这种持续性的疲劳积累,会从精神层面延续生理层面,所以累。 所以休息一段时间是很有必要的。 不仅恢复身体,更要恢复精神上的疲惫,说人话就是继续积攒精力条。 直到……老于心中的表达欲再次爆棚,摁都摁不住的时候,就是再次动笔的时候,也是最能写出好故事的时候。 至于这个时间……怎么也得一两个月吧。 最后,多谢大家一年多以来的支持! 老于顿首百拜,感激涕零,不知所云。 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